《全师门只有她没重生》 第1章 第 0 章 修真界历,大道七十一年,冬。 经过十天十夜的攻城战,昔日气势恢宏的魔族神殿已成了废墟。 带领修真界众人攻城的统领,苍华派碧澜峰峰主萧还澈此刻便站立在这片废墟之上。他的目光越过那些断壁残垣,径直看向了神殿中央高高矗立的祭坛。 再无屋顶的遮挡,月光任自流泻,照亮了祭坛上那座高近三丈的人身蛇尾的金身神像。 这是魔族供奉的神,传说中的孕育了第一位魔皇的始祖圣女。 可笑的是,经过这场战役,这座神像早已残破不堪,她的首级被砸断,昔日璀璨的金身也被泥沙覆盖,斑驳如凡石。 只有神像的手还直愣愣地高举,五指戟张,像是在无声的哀求。 萧还澈站在祭坛台阶下方,抬起头望向那座滑稽的无头神像。他的颌边血迹斑驳,越发衬得如玉的面孔上肃杀一片。 他挥手收起九岚剑,提气轻跃,无视那自地面蜿蜒而上的庄重台阶,直接登顶祭坛。 远远的,他便看到了一个倒在神像脚下的黑色影子。萧还澈没有停下,继续向神像靠近,直至停在那个黑色的影子前。 这是位体格娇小的女人的尸体。 她蜷缩着,以发覆面,脖颈四周的血迹发黑凝固,已是断气多时。 他认识她。 她曾是他的小师妹。 萧还澈看向旁边,女人苍白的右手旁,还掉落了一把粘满了血液与尘土的细剑。 静默片刻,萧还澈低声唤道:“轻虹。” 话音一出,细剑稍稍颤抖了几下,却没有动。萧还澈凝神聚力,在灵力的催动下,细剑腾空而起,悬浮在了他的面前。 萧还澈指尖一弹,几丝蓝光就迅速裹住剑身又快速消散。霎时,剑面流光溢彩,发出绚丽的荧辉。 此剑名为轻虹,有名却无灵,任谁看都是装饰用的花架子。剑刃一指多宽,材质似是淡碧色的玉石,轻盈易碎,实在没什么威慑性。如果不是刚才它还泡在血里,很难想象它是一把可以杀人的武器。 萧还澈抬手握住剑柄,无需犹豫,他利落地举起细剑,斩下了女人的头颅。 发丝缠绕在刃上,萧还澈轻松地用细剑把头提了起来,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方走出废墟几步,一个青衣人便急速御剑而来。看见萧还澈,青衣人匆匆地从半空一跃。绿光闪现,他急速地落到了萧还澈面前不远处,溅起一片尘土。 见着萧还澈,青衣人露出几分焦急。他跑动几步,张嘴正要说什么,却忽然瞟见了萧还澈用细剑提着的头颅。 青衣人一愣,双手垂下,片刻后才带着颤音,难以置信地问: “你杀了她?” 萧还澈抬眸看向青衣人,来者身上也沾着血,不难看出他也刚经过了一番苦战。 正因如此,萧还澈才格外不能理解青衣人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她本就是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是,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闻言,青衣人还是握紧拳头,嘴唇微动。萧还澈懒得和他纠缠,手一甩,把那颗头颅掷到中间。 “罢了,她和你也有旧仇,若你不服气,就当是你杀的。” 说完,不再管愣在原地的青衣人,萧还澈收起轻虹,唤出自己的本命灵剑九岚腾空而去。 深冬的高空中寒风凛冽,萧还澈倒觉着这砭骨的风能使头脑清醒,可以沉下心来想想如今的战局。魔族的四个要塞已攻破其二,守城的魔族少主已溃败而逃。这厮丧尽天良,视万民如棋子,他们抓到的那些魔族俘虏恐怕也换不回什么,不如拷打后尽早…… 莫名的,萧还澈感到自己面颊有些湿润。他疑惑地摸摸脸,看到手指间细小的微粒,才发现空中飘起了小雪。 前几日两军对垒,斗法不断,惨嚎声在城中哀转不绝。如今一切终了,大地平静,隆冬的雪才好似终于寻到了落下的时机。 想来明早,浩浩汤汤的大雪就会把一切平等地掩埋。 难以克制的,萧还澈会在这样的大雪天想起第一次遇见小师妹时的场景。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亦是在下着大雪的某个寒冬。 那夜,与妖兽缠斗后失血过多的萧还澈倒在某片阴暗荒芜的山林里动弹不得,昏昏沉沉中,他的身体竟被突如其来的大雪覆盖。 命悬一刻,冰冷到近乎麻木时,萧还澈却听见雪上传来微弱的脚步声。 求生的**驱使着人突破极限,他奋力抬手,冲破雪层,紧紧抓住了这位过客纤细的脚踝。 那人被吓得不轻,摔在地上尖叫一声,颤抖许久后才反应过来雪下面埋着人,继而开始奋力刨挖。不知过去多久,他冰冷到失去知觉的双手才被人用力握住,随即被用力拖出了雪窝。 救他的人是个女孩。萧还澈依稀记得自己靠在那个瘦小的女孩身上,被她半背半拖着艰难行进的样子。 对方是那么孱弱而艰难地在风雪里喘息着,他麻木的脸颊好像能感受到那随风而飞的干枯头发,他的耳朵仿佛能听见她狂跳的心音。 那颗心脏是如此的鲜活,吵得他无法彻底昏死过去,只能在风雪里同她一起挣扎着往前活。 行进的九岚剑停了下来,带着萧还澈悬在半空之中。 许久之后,他突然像脱力似地弯下腰,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 萧还澈狼狈地按着胸口,用一只手捂住眼睛,却依然无法抑制地泣不成声。炽热的泪水穿过他的指缝,在坠落的瞬间被凛冬瞬间定格为冰晶,又立刻在寒风中破碎成细小的霜花。 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哭什么。 剑锋所向群邪辟易,碧澜之巅浩气长存。幼年时,萧还澈曾立誓,会荡尽邪魔,光耀师门。如今,他已然成为了碧澜峰峰主,成为苍华派乃至整个修真界中数一数二的佼佼者。 可碧澜峰上的其他人呢? 只剩他了,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到底错在了哪里,到底是谁的错,怎么去挽回,如何能释怀。 ……人生真的会有不再痛苦的那一天吗? “啊——啊——”头顶有黑影蹿过,一只乌鸦不知从哪飞了出来。它张着羽翅,淋着雪,如啼哭般大声叫嚷着,冲向即将被乌云遮盖的月亮。 残月已落,旧梦初醒。 排雷详细见文案详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0 章 第2章 第 1 章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某处山洞洞口的巨石被炸得四分五裂。片刻后,灰土沙砾激起的尘雾缓缓散去,一道白光如利刃般劈开了山洞中的幽暗。 站在山洞中间的男人眯起酸胀的眼睛,欣喜若狂地看着这来之不易的光亮。他披头散发,胡子拉碴,状若野人。男人疯疯癫癫地摇晃着身体,像没驯化好四肢那般,以一副狰狞的表情和扭曲的姿态,从洞口巨石松懈的缝隙中挤了出来。 凉爽的山风裹挟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郁郁葱葱的树木,蓝得刺眼的天空。男人热泪盈眶,猛地张开手,跌跌撞撞地往前奔去。他贪婪地呼吸着,激动地想要拥抱这失而复得的美丽世界。 他并没有注意到绿意尽头被杂草所覆盖的断崖。 一步踏空。 重获自由的他像自由的鸟一样飞了起来,片刻后便又重重下坠。天旋地转,风声在耳边尖啸,男人来不及大喊,峭壁上盘虬复杂的树根和湿滑暗绿的苔藓在眼前一闪而过,继而又是“砰”的一声响,他狠狠落入了崖底冰冷的水潭中。 胸腔中的空气被巨大的压迫力全数推出,寒意如千万根针般扎进了他的身体里。 早知有朝一日自己会死于高台落水的话,从前在某网站,萧念白就不会把菲律宾炸鱼队的视频加入“乐”那个文件夹。 冰冷的水流涌进鼻腔,凛冽的窒息感猛然攥住他的胸口。萧念白身心都在忍受着剧痛,偏偏意识还无比清醒。挣扎中,他身体内忽然有暖流从丹田流向四肢,这点温度猛地惊醒了他。 这里必然不是凡世,冷静,要冷静。 他努力抬起手,胡乱结印,依照着肢体的记忆开始运转灵力。感受着灵力在四肢中流动徜徉,他这才缓过劲来,继而卯足力气奋力狂蹬。随着身体越来越轻,他终于冲破水面剧烈咳嗽。 手脚并用地游到潭水边,狼狈地爬上岸后,他几乎像摊烂泥般融化在这绿茵如织的草地上。 萧念白大口喘着气,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他彻底松懈。 他用手臂支撑着自己缓缓坐起,四周水雾缭绕,阳光透过透过湿漉漉的睫毛,在他视野里打下一个个光弧。但这并不妨碍他抬头望向那条飞流直下,声如惊雷的瀑布。 瀑布从两山的夹缝中倾泻,落在下方的岩石上,飞沫反涌激起一层水汽,袅袅地萦绕着身旁的圆形水潭。水流逐东,奔腾不息,顺着水潭下方台阶般的岩石去往山脚。 萧念白想起了什么,他抬手从宽大的衣袍下扯出一枚玉牌,对着瀑布把玉牌明晃晃地亮开在阳光下。 淡蓝色的玉牌上雕刻的图案,与面前的飞湍瀑流不差分毫。其左上角书“苍华派”三字,右下角书“碧澜峰”三字,而中间便是这具身体的名字。 萧还澈。 ——这就叫噩梦成真。 在暗无天日的山洞里,萧念白也是徘徊许久才发现了身上还有枚玉佩。满怀激动地摸出这几个字时,他瞬间以为自己是被整蛊或是被绑架了。后面数着自己的心跳辟谷多日后,萧念白才不得已开始相信,他恐怕真的经历了非凡的事情。 若没记错的话,他所处之地便是苍华派中碧澜峰上的清音潭。 而他,某师范大学毕业两年正光荣地担任某初中二年级生物教师的班味男青年萧念白就这样穿越到了他表姐所写的男频升级流仙侠修真小说里。 甚至还成为了主角之一。 萧念白对本次穿书,只感到怨念非凡。 毕竟刚穿进来就赶上原身闭关的他,是在山洞里苦苦挣扎了许久,才意外用灵力炸开洞口,如猴王出五指山般摆脱桎梏。 倘若前几天有人和萧念白说可以他救出来,但要收他为伙伴一起去冒险,他恐怕会当场跪地高呼我主万岁!殷勤地把人给驼到西天去。 一朝穿越,最让萧念白遗憾的是,上次见到表姐石悦晴的时候没有痛快地给她一拳。 萧念白此人运势成迷。他妈当年被黄毛骗婚,跑外省生孩子时难产去世,便宜爹立马就当了撒手掌柜,不知所踪。妈妈的姐姐只好承担起了养育他的责任,在不情不愿地把他抱回来的当天,姨夫姨母名下的房子就喜提拆迁。 夫妻俩瞬间成为富豪,仅三年后,两人就因为各自出轨骤然离婚又瞬间再婚生子。表姐石悦晴和他被单独隔了出去,丢在一套小房子里,在频繁更换保姆的间隙中生活。 石悦晴和萧念白的关系不错,姐弟俩没差两岁,能玩到一块。只是石悦晴脑袋聪明却不爱读书,每日在家沉迷网络。高中时期干脆用笔名“美雕石”开始连载网络小说《苍华巅》,题材就是那个时代最流行的男频龙修真升级流。 她还自以为别出心裁地在这本小说里面安排了两个男主,一个是背负血海深仇的龙傲天,一个想要振兴师门的清冷君子;一个开后宫,一个走1V1路线,典型的什么都想写,红利两头吃。 最开始石悦晴的读者只有萧念白,导致他被叽叽喳喳的表姐折磨了很久。萧念白却没想到表姐如此有毅力,笔耕不辍地写了几年,粉丝越来越多,真的开始有了收益。这份收益逐渐累积,甚至于最后表姐竟又为自己购置了别的房子,搬了出去。 等到他上大学时,小说彻底完结,便有发行公司直接收购了影视版权。 萧念白的学校在外省,假期也基本在外支教,姐弟俩只能用手机偶尔联系,最多在石悦晴生病时,他才会请假去探望一二。 不久前,某日萧念白打开手机,却发现石悦晴的笔名“美雕石”突然被各大营销号痛批,称其“横行霸道”“不尊重粉丝和作品”“是神文和它的下水沟作者啊”。 萧念白一头雾水,上网搜索后发现原来是最近随着《苍华巅》改名的影视剧集《独步沧海寒》播出,这部剧集在网络上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主要来说,是他表姐被全网嘲了。 凭着良心来说,《沧海寒》做的很不错,从选角到服装都可圈可点。 但坏就坏在,剧情被魔改。 在小说原著《苍华巅》后期,一个不重要的女配在仙魔交战之际倒戈,从修真界叛逃魔族。因其泄密,修真界与魔族的首战中没有决出胜负,两位主角各自的师父/师叔也因此惨死。 升级流小说,向来是亲友祭天,法力无边。《苍华巅》也不能免俗,两位主角在师父去世后迅速放下了彼此之间的竞争,开始全面合作。那位对主角之一爱而不得的边缘女配叛逃后成为了魔族少主的爱妾,却很快又失去价值,被人抛弃,死在了主角刀下。主角团在后续战役大灭魔族反派后,用上古神器复活了死去的修真界众人。两位英雄主角被尊为圣者,各自抱得美人归,迎来完美的happyending(he结局)。 可电视剧《沧海寒》中,那位女配叛逃后的剧情却惨遭大改。 魔改影视剧里,叛逃女配的生命线却被疯狂延长,能力也被史诗级加强。她堕入魔道,法力无边,帮助魔族杀死了很多重要配角,其中甚至还有人气最高的女性角色。尽管万恶的女配最终还是因被魔族少主抛弃而自我了断,但在她死时,失去众多精锐的修真界已然不可能再像原著里那样轻易碾压魔族。 嗜血成性的魔族少主趁机弑父登基,代替软弱的父亲,成为了新一代魔皇。他暴戾恣睢,一切看不惯的东西都要赶尽杀绝,还妄图要北上极寒禁地,企图依靠上古神器来重塑世界。 两位主角为了阻止魔皇,不得不带领残部血战到底。龙傲天为拖延时间,在与魔族十万大军激战后陨落,清冷君子则在抢夺神器的最后关头不敌魔皇,重伤而亡(be结局)。 如果不是电视台广播法明命禁止恶人获胜,剧方草草加了个魔皇因使用神器落得个被反噬死亡的下场,反派就真的要大获全胜了! 这种魔改原著的剧情自然招致了一片骂声。粉丝们争先恐后地在微博亲切问候导演和剧组。收割一波讨论度后,剧方也恰到好处地发了声明,表示《独步沧海寒》影视剧的主编剧正是原著作者美雕石。影视剧结局是在原著作者签影视合约的时候就要求改成这样的,与剧方无关。 粉丝带着怀疑向美雕石求证,她则轻描淡写地回复“我爱怎么改怎么改”。 自此,旧粉新粉乃至路人的怒火都被彻底点燃,滚滚民意之下,石悦晴的信息也被挖了个底朝天,她的照片都被翻出来P成黑白图疯狂转发。 萧念白那几天看过网上不少分析贴辱骂贴,他自然不能对表姐的境遇坐视不管,咨询律师后就马上去找了石悦晴。向来和表姐关系不错的他,这次却连吃几次闭门羹,任凭他如何敲门打电话,石悦晴理都不理。 在他打算报警破门而入的时候,石悦晴的声音才在门内响起,出口便是一句:“关你屁事给我滚!” 事已至此,好脾气如萧念白也无法忍受了,又把门当成石悦晴的脸猛拍两下,除开让自己手更痛以后没有更多的收获。 他气得转身离开,公寓的电梯被占,他也一刻都不愿等,直接拉开紧急通道想下楼。 但没走两步,萧念白后脑勺上就狠狠挨了一下,身体失力,从台阶上滚落。 再次醒来时,他就穿成了他姐书里的那个清冷君子。 现在开始,该他当萧还澈了。 ——也就是他姐小说里那个走1V1纯爱路线,想要振兴师门的那个清冷仙君。 萧念白从母姓,当初他十三四岁中二之心爆棚的时候,确实就这样大方把姓氏给石悦晴写小说了,还大言不惭地要求把自己写得厉害一些。 但一朝穿书,所处所感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如今他有点茫然,不清楚知自己的未来究竟会如何。 暂时看来,人大概是回不去了。一般来说,按照套路,这种情况是不是都得等到小说剧情结束才能回去啊? 但小说剧情的结局到底是什么?美雕石可是写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如果原身将来不幸应证《沧海寒》的发展,那么多年后,他将迎来师妹叛逃,师弟丧命,师叔去世,官配献祭,挚友战死,自己也被反派碎尸万段的世界毁灭大结局。 就算要按照《苍华巅》那样发展,他也要为振兴师门受十几次重伤,疯狂打怪升级,于战场上直捣黄龙才能完美he。 呵呵,他打魔皇吗?好幽默。 这样也好,那样也好,人生好像都要完蛋了。 萧念白头晕脑胀,他爬到潭边,鞠起一捧水,狠狠搓了把脸。冰冷的寒潭浸人心脾,让他清醒了不少。 常言道,苟活,苟住了就能活。他已然通晓书中万事万物,就算将来剧情堪忧,还保不住自己一条命? 不,他不仅要活下来,他还要想办法回去。 而你,石悦晴。苍天有道,饶得过谁也饶不了你。我萧念白在此立誓,这欠的一巴掌倘若将来落不到你脸上,我就不姓萧! 第3章 第 2 章 现在,让萧念白老师来复习一下《苍华巅》的世界观。 在作者美雕石所架构的仙侠世界里,万年前,神将上古的魔族封印在极北之地、世界边缘的冰海中后便不知所踪了。 神离开之前,给予了一些人“慧根”,并告诫这些人要吸收天地五行灵气,运行于五脏六腑之中。如此往复,勤加修炼达到一定境界后,就获得神的部分力量,可以代替众神守护世界。 这些人被尊称为“修真者”,依靠修真者管理的地方,都被称为“修真界”。 千年前,元气大伤的魔族趁海底地震封印不稳之际逃出冰海,在人间大肆杀戮,以无数生魂滋养己身。 当时的修真者们挺身而出,以拼死血战的方式斩杀了大部分邪魔,魔族残部被迫躲入皆寞山西北未开化的蛮地荒原之中,但他们依旧贼心不死,养精蓄锐,企图反攻。 因担心魔族迟早卷土重来,再次祸害人间,五位在当时立下赫赫战功的修真者集结在一起,依托连绵不绝的山脉,于皆寞山以东创立了苍华派。 五位始祖按照五行灵法脉流,将沧华派分为金木水火土五个派别,因各自占据一片灵山为领域,也被称为“五峰”——丹朱峰主火,青阳峰主木,坤元峰主土,震霆峰主金,碧澜峰主水。 门派已立,自然需要人主事,他们推选了当初名望最大,能力最强的碧澜峰峰主漱沅仙君为苍华派掌门。掌门的职责便是带领五峰共聚议事,维护门派,收授弟子,肃清邪道。 苍华派在当时名声大噪,引来不少贤才投靠。不过百年,其中弟子便都成了各系灵法的佼佼者,享誉天下。直至今日,依然莫有宗门敢比肩。 丹朱,青阳,坤元,震霆四峰的始祖在湮灭死亡前都给亲传弟子教授了不少独门秘笈,偏偏只有实力最为强悍的碧澜峰峰主在留下【闻露尝雨唤雪舞潮】八字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人说他是突然湮灭了,有人说他是参悟玄机得道飞升了。 总之无人再见过他。只留下他的弟子们苦苦参悟这八字箴言,大多数却不得其法,终其一生在困惑中碌碌无为地死去。 长此以往,昔日最为鼎盛的碧澜峰反而逐渐没落,冠绝一时的水系灵法也被其他宗门赶超,失去了曾经不可撼动的地位。 不过,碧澜峰在十多年前也有过回升复苏之兆。那时,碧澜峰上出现过一位极具灵气的弟子——这位弟子据说参悟了初代掌门的箴言,很早就将修为提升到金丹后期。 他本有望将碧澜峰发扬光大,但在一次与魔族的战役中,却和碧澜峰其他亲传弟子全部死在了一起。 甚至于说,这场战役很难称为壮烈牺牲。有流言道是这位弟子被届时的魔族女皇引诱,企图携众人叛逃魔族,才被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苍华派否认了这个说法,却未作其他解释。至此碧澜峰群龙无首,剩下的小弟子们大多自行散去,最后竟沦落到由一个主修木系灵法,兼修水系灵法的青阳峰弟子沈云归继任峰主。 内学失传,外名不显,使得碧澜峰成了整个苍华派的尾大不掉的累赘。 以此为背景,作为主角之一的萧还澈走的便是隐忍加厚积薄发的路线。 萧还澈本是孤儿,被遗弃在雪地,幸得遇到师父,才被捡回碧澜峰抚养。 他的师父,就是昔年碧澜峰那位极具灵气的弟子萧向潮。 然而师父早死,他只能跟着仓促接任峰主一职的师叔沈云归继续修行。碧澜峰日渐式微后,他的成长之路可谓是无比艰难,常遭轻视嘲笑,受尽议论纷争。 但好在他于修真一道上天赋极高,在后续与魔族决战之前,他便已经领悟了八字箴言,甚至已经开始逐渐触摸到五行灵法的共通之处。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苍华巅》是双主角修仙文,但萧还澈的人气对比另一位主角其实还是逊色不少。 天下才共一石,我独占八斗。另一位龙傲天小兄弟走的是草根逆袭绝世天才的故事线。一路上气运无敌还广开后宫,行事讲究结果而不拘于过程,可谓爽度拉满。 反观萧还澈,为人则板正到近乎冷漠无情的地步。他刚直,嫉恶如仇,道德感极高,眼前向来只有两个终极目标——打败魔族,振兴师门。小说中他的部分总是充满了血泪汗,让人心情沉重。 不过后来《独步沧海寒》火了以后,涌入的女读者大部分都更对萧还澈青睐有加,让他人气不断回升。 这些都是后话。 回到此刻,萧念白是没心思想这些了。他勉强控制着灵力烘烤着衣服,又忍不住在水边探头望着自己的身影。 石悦晴是怎么写萧还澈的来着,“眉若寒竹细叶,目若暗夜明星,身如松柏,鹤姿孑立,性如冷玉,淡然自持。” 所以现在水里那个一脸大胡子,长发打结,身上穿着看不出颜色的袍子的邋遢小伙是谁? 不过欣慰的是,毛发看着还是挺浓密的。 其实原先萧念白自己原先的脸也不算差。只不过作为师范生,他早就练就标准教姿,扯着破铜锣嗓子,逐渐长成家长信赖的样子。 除此之外,什么“冷漠淡然的性格”,真叫萧念白来模仿,那估计只能是拙劣的bking。只靠着原先读小说留下的记忆,他真的能把“萧还澈”好好扮演下去吗? “呔!甚么妖孽,吃我一剑!” 正苦恼着,身后有人大叫一声,利刃破空的声音伴随着几缕风呼啸而来。萧念白没有转身,下意识就想躲,瞬间双脚用力跳起,往前翻滚。 他就这样再次翻进了潭水之中。 “咳咳咳!”幸而这次他反应迅速,才呛了一口水,就再次爬上岸。他甩了甩脸上的水珠,恼怒地望向面前的少年。 站在对面的小小少年身量不高,穿着简洁的深蓝色的弟子服。明明额前还有些胎毛发,偏偏要学大人把头发束在头顶,旁逸斜出地窜出几根杂毛。他衣着虽然朴素,胸口却戴了个大大的金项圈配长命锁,配着他乌黑发亮的眼睛和还微圆的脸颊,更显得稚气未脱。 听到面目不清的流浪汉呛水时发出的声音,少年瞪大眼睛望向萧念白,他握紧手里的剑,十分惊疑:“你……是师兄?” 这么快就遇上人了吗? 萧念白正如第一次进入电脑游戏正在狼狈地手指打架的玩家。他机械地抬起头,像小学生猜题般,不确定地喊出面前人的名字。“符……长泽?” 被他试探性地唤作符长泽的少年神色自若,只是依然戒备地看着他,“你不会是什么会变声的妖孽吧……真是师兄,就把九岚剑唤出来看看!” 九岚剑乃是碧澜峰大师兄萧还澈的佩剑,非主人唤不得出,是堪比身份证一样的锚点。 这么快就上道具赛了吗?我这冒牌货完全没适应啊!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萧念白也只得气沉丹田,用相当正经的声色,抬起右手喊道:“九——岚——” 蓝色的灵光自手腕而上,在萧念白掌心一闪,一把长剑就赫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长剑通体冰凉,把手上的水波纹栩栩如生,闪着寒芒的剑刃直指天空。 哦?这个帅啊! “真是师兄吗?”符长泽的气势瞬间萎靡,方才恨不得上来咬人的表情瞬间变得单纯澄澈。他抬手抠抠脑袋,底气不足地嘟囔:“你一个月前不是闭关修炼去了吗?怎么这副打扮……” “咳咳。”萧念白清清嗓子,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转而问道:“符长泽,你风风火火地跑来跑去做什么,不怕惊扰他人?” 方才太过惊慌,如今理智回笼,小说里的设定他又想起来不少。 譬如面前这半大小子,符长泽,碧澜峰峰主沈云归收授的亲传弟子之一,是萧还澈的三师弟。符长泽此人水系灵法天赋不错,还是人间富商的独子。 只是其父早逝,独留其母支撑家业。其母惧怕旁支亲戚找机会害子夺财,加之符家从前和碧澜峰之间有些渊源,符母才把这个娇生惯养的儿子自小送来修行,实则也是为了避祸。 原著中符长泽做事风风火火,性格莽撞,于修行一事上是个“差不多”先生,因着师傅沈云归常年避世不理,基本总在被萧还澈管教。但反之,他也侠义心肠,对自己认同的人掏心掏肺,影版中他为了追杀叛逃的小师妹,被魔族的人擒住,因害怕魔族的人以自己为人质威胁大师兄,便挥剑自决了。 此刻符长泽见师兄生气,倒也乖乖低头认错:“我,我修炼时听到这边吵闹,担心出什么问题,就过来看看。” 想起刚才自己落水的狼狈样,萧还澈到底还是心虚地咳了一声:“是我在练术法罢了,也值得你惊慌?倒是你,原先只会漫山遍野地玩耍,今日怎么转性了。” “就……就是觉得也该好好精进一下了。”符长泽摸了摸鼻子。 当然,符长泽也知道自己平日里一修炼就唉声叹气的样子。为了更有说服力,他信誓旦旦地开始表决心,“我原是在长身体,故而多睡多玩了些。现在我也快十四岁了,当然要追赶师兄师姐,勤学苦练!” 萧念白当老师条件反射犹在,见顽劣的学生表决心,还是要鼓励一番的。“你有这份决心很好,但也要注意细水长流,不要一时奋进一时懒惰。” 符长泽老老实实应和,“是。” 看来装装正经是能应付过去的嘛。萧念白心中长舒一口气,可还没放松多会儿,符长泽便又道:“师兄既然已经出关,不若去见见师姐吧,她昨日还问起你。” 见的人越多越容易穿帮,萧念白着实抗拒,嘴上却还镇定地问:“她有什么事?” “不知道。”符长泽想了想,“前日看青阳峰的飞鹤来了一趟,掌门师伯一般不会打扰我们的,估计真有大事吧。” “哦……”萧念白自然是一头雾水,他装作不经意般地问道:“现在是何年月?” “师兄闭关时莫非修炼得太入迷了?”符长泽呲着牙笑起来,“如今正是大道四十年,二月二十八日。” “师兄,这是四年难得一见的春天。” 第4章 第 3 章 打发走符长泽,萧念白看着自己浑身上下犯了难。 无他,如今自己实在是太脏了! 一开始在山洞怀疑自己穿越时,他还心存侥幸狂喊系统,没东西理他就崩溃得满地打滚。直至发现玉牌,他才开始尝试运用灵力瞎捣鼓,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把洞口的石头炸开,逃了出来。如今在外面又折腾一番后,更是灰头土脸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现在非常需要吃东西! 萧念白不太清楚辟谷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如今有灵力在他是饿不死了。但不知道是不是灵魂不匹配的缘故,他进食的**仍在。方才大喜大悲下还能忽略,一放松下来只觉得自己要饿疯了。 要上哪儿找吃的呢? “修真界需要吃东西吗,不会连厨房都没有吧……”萧念白小声嘀咕起来。 忽然,手里握着的九岚剑震了一下,随即它竟挣脱萧还撤的手往下降去。 萧念白被吓了一跳,可看它停在自己脚边,又福至心灵——莫非是到了御剑飞行的环节? 犹豫片刻,好奇心最终大过了恐惧。他颤颤巍巍地站上了九岚剑,正还想着要不要调整姿势,脚上却猛地一紧,像是被紧紧缠在了剑面上。不等他细想,九岚剑便腾空而起,猛地窜了出去。 “啊!”萧念白被吓得想蜷缩住身体,但稍稍一动,便觉得人要翻倒。他只得微微打开手臂,努力保持平衡。九岚剑自然是不管他的,依然用原来的方式前进。 它逆着清音潭的流水不断拉升高度,离开沿岸低矮的树丛后,萧念白眼前豁然展开一片挺拔的松林。 九岚剑带着他穿梭在这片树林之间,这些松树如墨绿柱子,根系盘踞山岩,树冠层叠如云。这片松林以远处的雪山为衬,在春日的暖风中依旧气度凛然。阳光穿过针叶洒下碎金,时不时有鸟儿被一闪而过的萧念白惊得飞了起来。 萧念白还记得《苍华巅》里说过,皆寞山山脉作为修真界与魔族的壁垒,至西往东经过上百里荒野,第一个见到的山峰便是碧澜峰。 碧澜峰原来是这附近最高的山头,山顶终年积雪,除了半道上的清音瀑外,山脚还有融化的雪水流下形成的天池。 此等高寒之地,原本也是无人之境。自从碧澜峰首任峰主漱沅仙君对整座山施加了结界屏障后,碧澜峰这座山头才从此四季如春,温暖宜居。各种乔木无论何时,都是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盎然。结界历经千年依然存在,足以得见漱沅仙君道行之高深。 萧念白逐渐也胆大起来,他直起身体远眺,隐隐约约能看见百丈外有一座高塔矗立,可不等他看清,脚下的九岚剑便稍一拐弯,往另一个方向飞去了。 它最终停在了一座被竹林环绕的……古色古香的院落。 在萧念白看来这院落是有些简陋的,甚至还没他原来支教的偏远山区的小学新。青石小径,树篱柴扉,院子中间有口井,边缘爬满了青苔。 进入院子能看见三间屋子,萧念白扫一眼就径直就奔着右手边那间去了。无他,那房子外堆着干柴,必是厨房!果不其然,虽是冷锅冷灶,但灶台上却堆了好些蔬果,柑橘桑葚什么的。 里面最方便吃的自然就是桑葚,萧念白眼睛发绿,当即就抓起就往嘴里丢。一扭头竟看到旁边的架子上还有篮子白馒头,简直是热泪盈眶,拿起来恨不得整个塞进嘴里去。 这样大开大合的吃法自然是立刻便噎住了,萧念白捶捶胸口,又急着找水。正想着院子里还有口井,一回身就见厨房门口站着个戴幂篱的人。虽然帽子上白色的纱帛长至小腿,但依然能隐隐约约看出来是位高挑偏瘦的女性。 看着萧念白,她不禁后退半步,进而用悦耳动听的声音犹疑地问道:“师……兄?” 想想碧澜峰上此时唯一的女性,萧念白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馒头,“……二师妹,好久不见。” 女子大概也是怀疑自己的眼睛,掀开幂篱,露出一张美貌非凡的脸。她乌黑的头发大都盘起,耳后的几缕发丝则自然垂落,秋瞳剪水,眼神清澈而温柔。而挺直的鼻梁又给眉宇间增添了几分英气,兰芷幽谷,婉约高洁。令人联想到林间的清泉,山顶的白雪,赋予世俗超脱的安然。 此人便是萧还澈的二师妹,也就是《苍华巅》里萧还澈所谓的“官配”,在最喜爱的女性角色投票中多次蝉联冠军。 她名为连月浅,来自于北方极寒之地的修真世族,是有着“雪国圣女”名号的药修奇才加旷世美人。 连月浅之所以来到苍华,一则是因为自小有着悬壶济世的期望,雪域苦寒,她难得施展。二则仰慕昔年漱沅仙君的风姿,有入碧澜峰修习的心愿,才被父母托付给了沈云归。 在小说后期,连月浅作为医圣,可以愈死肉生白骨,是重要的治疗系角色。 萧念白要跪了。 他是真真对不起萧还澈,跑出山洞还没一天,就在人师弟师妹面前把脸丢尽了,万一大兄弟有朝一日魂兮归来可怎么面对大家! 但事已至此,萧念白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他偷偷把手上的馒头收进袖子里,正色道:“师妹?你怎么来了?” “我……”连月浅听到萧念白发问,震惊的表情才终于回复正常。她再次放下幂篱,遮住视线,“我听师弟说师兄出关了,就过来看看。” 符长泽,就这么着急宣传你大师兄! “师兄,”连月浅柔声道:“闭关的一月很是艰辛吗,你怎么开始蓄胡子了。” “呃。”萧念白捻了捻长至脖颈处的胡子,开始胡诌,“我觉得留胡子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既保暖又显得沉稳,师妹你觉得如何?” 话音未落,连月浅忽然抬手对着萧念白一点,一阵雾气把萧念白骤然围住,继而又飞快消散。 萧念白低头看向自己的衣物,又抬手摸过自己的脸。真是奇妙,仅是片刻,他的衣服变干净了不说,胡子也没了,甚至连头发都被整齐地束起来,浑身干爽得要命。 好师妹,有这一招怎么不教教师兄! “虽然师兄常说不要用术法来打扮自己,但今日看师兄着实辛苦,我便斗胆代劳了。”连月浅似乎长舒一口气,又歉意地道:“若是我自作主张,还请师兄责罚。” “这次便罢了,下次不可再犯。”尽管心中狂啸着想学,萧念白为了威信还是佯装不悦。 说罢,他又瞟了眼连月浅:“方才好像看你眼眶发红,可是生病了?” 连月浅愣住,刚刚她只是露脸片刻,不想大师兄竟看到了。她摘下幂篱放在一边,果然眼眶略微发红,竟像是哭过的样子。 “我没事,方才来得急,花粉进眼睛了。”连月浅莞尔一笑,“春日就是容易这样的。” 萧念白点点头,又问:“另外,三师弟说你有事找我,似是青阳峰来信了?” “是,我来找师兄正是为了此事……”话说到一半,连月浅顿住了。她看向周围的环境,把手里提着的花篮亮出来,礼貌地对萧念白邀请道:“师兄,山顶的梨花开得正好,我正好去捡一些入药,不若我们边走边谈?” 也是,哪有在厨房一直站着聊天的,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房门,往碧澜峰山顶走去。 路上,连月浅不禁好奇地问萧念白:“师兄,你闭关月余,可有所了悟?” 想想这些日子在山洞里一会儿撒泼打滚,一会儿乞求上苍的样子,萧念白可谓尴尬至极,他稍作思索,半真半假道:“不瞒师妹,其实我在洞内闭关时,只觉得迷惑困扰,直至出关的一刻,竟才茅塞顿开。” “哦?这是何意?” “师妹可知晓无为之道?” 连月浅沉吟片刻,“在某本古籍中见到过,讲的是人什么都不做,顺应自然,任由天道发展。” “是也不是。”萧念白故作玄虚地摇摇头,“正所谓道常无为而无不为,无为并非不作为,而是不妄为,是要在不设障碍,给足条件的情况下,达到‘无不为’的境界。” 连月浅听得一知半解,“那么师兄要如何无为而治呢?” “我也正在思考呢。”萧念白叹了口气。 结合现实,自然最好就是顺应原著,开开心心地迎来he结局,打败魔族后萧念白指不定就能高高兴兴回去了。但如今好歹也有个知道剧情走向的金手指,他倒宁愿把某些机缘让给另一位主角,只求自己能安安静静地苟到结尾。 这样一来,有两件事就显得尤为重要: 一、找到另一位龙傲天小兄弟。 二、牵制住那位被史诗级加强的反派女配。 现在才大道四十年,修真界的年号是各大宗门一起拟定的,一百年一换。《苍华巅》开头第一句可就是——“修真界历,大道四十四年,春,苍华派内门弟子擢选大会”。 所以,这两位恐怕都要四年后才会正式登场,现在他要上哪儿找人去! 他倒是记得龙傲天开局是在小村子里当农管,女配是在山林中当守林人,可究竟是哪处山哪处林,石悦晴一概没写。 你看看吧美雕石,作者偷工减料,难为的是读者啊! “师兄你看!” 连月浅忽然开口打断了萧念白的思绪。 他应声抬头望去,沿着长满青草的长坡一路向上,坡顶最高处便长着一颗梨花树。时值三四月,正是梨树开花的季节。白色的花宛如细雪,玲珑而轻盈,如云般浮在枝头,开得漫天铺地,树下的草地也都叠上了一层落花。 这棵梨树立于山巅,此处便是碧澜峰最高之处,相传这棵树是漱沅仙君在飞升前手植的。生长千年后,十几丈高的梨树几乎要三个人张开手合抱才能围住壮实的树干。 望着如白云落地般的大树,连月浅的眼睛陡然一亮。她抬起胳膊,指尖一闪,手中便多出了一封信。 “师兄,这便是前日青阳峰掌门师伯那边送来的信件,因为你和师父都不在,我便斗胆先拆开了。”连月浅将信递给萧念白,指着远处纷飞的梨花,笑道:“我先去捡些花瓣,师兄你且先读着吧。” 萧念白颔首,连月浅提着篮子施施然地走远了。 他低头拿出信件,所幸这些字不难认,忽略掉开头的寒暄,下一段的内容便瞬间吸引了萧念白的所有注意力。 【奉邀云归师弟率诸子,谨代碧澜,共赴苍华内门弟子之擢选。】 第5章 第 4 章 苍华派内门弟子四年选拔一次,名为擢真大会。其参与者往往是十六岁及十六岁以下,达到炼气六层以上的苍华派外门童修、其他宗门的子弟乃至有天赋的平民少年。 苍华派作为天下第一大宗,想入内门修习各峰仙法者可谓趋之若鹜。更别提被选拔出的内门弟子中还可能诞生峰主的亲传弟子,他们将有机会角逐下一任峰主乃至掌门。 正因如此,在条件极为苛刻,竞争无比残酷,甚至多有死伤的情况下,历届擢选时来参与的适龄修真者也多如牛毛。 不过,这种繁荣的景象和碧澜峰关系不大。作为五峰中的吊车尾,水系灵法宗门排名前十前五十如今都轮不到碧澜峰。每次擢选中奔着碧澜峰来的人可谓是聊胜于无,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也往往在挑战中途就被刷掉了。 更别提如今的碧澜峰峰主,萧还澈的师叔沈云归又是个不理事的。 沈云归本是青阳峰弟子,水木双灵根,因着从前和萧还澈的师父萧向潮关系好,所以才被委任为下一任碧澜峰峰主。 萧还澈小时候沈云归还尚能振作一下,教教萧还澈功法,带着他历练历练。自萧还澈开始独当一面后,沈云归每日除了喝酒就是睡觉,要不就是随便找处山洞闭关,一连几月不见人影。 如今,碧澜峰上的弟子只有三个。按照以往惯例,他们应该代沈云归回绝这封邀请。 但看到这封信,萧念白却激动万分,甚至拿着信纸的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天不亡我萧念白,真是想瞌睡就来了枕头。 我的龙傲天小兄弟这不就要来了! 他分明记得《苍华巅》里提到过,龙傲天小兄弟曾在十二岁时参与过一次苍华派内门弟子擢选,却因小人从中作梗,不得不放弃机会,于四年后卷土重来。 当时很多人认为这四年主角没有名师教导,必然灵力水准大幅度落后,未曾想他在第二次擢选时依旧技惊四座,最后居然夺得魁首,直接成为掌门亲传弟子。 好了,碧澜峰上下的帅哥美女们,谁还管以前去不去,但今年咱必须去。 龙傲天小兄弟,等我! 萧念白几乎是当即便下定了决心,他抬起头,往梨树底下快步走去。 连月浅正在梨树底下捡着花瓣,她穿着蓝色的外褂,淡雅的白色裙边伴着步子随风轻舞,小竹笼里面也已经装着小半筐白色的花瓣了。许是害怕花瓣飞走,她解开腰间的手帕,罩在了笼子里。 原先影视剧《沧海寒》拍摄时寻找的女演员也十分漂亮,不过那位女演员的气质是高岭之花般的冷艳美女,连月浅本人则有些观音像,或许是医者仁心的缘故,她的眉目美丽而慈悲。 “师兄。”见萧念白走了过来,连月浅也温和一笑,“你想作何打算呢,是否要让师父来做决议?” “师父……师叔现在人在何处?” 连月浅摇摇头,“我也不知,传音符需要两人都同时在身才能对话,你和师父闭关都没带,我前日也联系不上你们,差点就要用寻踪符试试了。” “毕竟是清修,需要安静。”萧念白飞快地找理由,他当然不知道萧还澈原本打算闭关多久。说不定人家其实只想修个三天,他傻乎乎地被堵了三十天。 “但我们要在五日内回复掌门师伯才行。”连月浅忧心道:“下月中旬,擢真大会的第一场灵力测验就要开始了。” 闻言,萧念白眉目一动,“二师妹,你莫非是想参加本次的擢真大会?” 若是不想参加或者按照常例,连月浅都早该代笔回绝了,而不是固执地等着师父师兄,直至此刻也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被猜穿心思,连月浅也不恼,她微微一笑,“真是瞒不过师兄,我正有此意。” 英雄所见略同啊!萧还澈自然是想满口答应,但这样并不符合人设。他只得摆出疑惑的样子,沉声问:“可擢真大会向来少有主攻水系灵法的弟子,我们去了也并不讨好。 连月浅点点头,“师兄说的不错,但正因如此,我才觉得我们更应该去。” 对!反驳我!无论你说什么理由我都将说师妹你说得真是太有道理了! 连月浅一边思索,一边道:“每届的内门弟子选拔加上灵力测验,共有四关,事物繁杂。按理说五峰都应该派出弟子组成纠察队,维护选拔秩序。之前我们碧澜峰人太少,师叔闭关,师兄要修炼,我和长泽也年幼,故而难以抽调人手,不参加,也属实无奈。” “师兄也知晓,你,我还有长泽,其实都不是靠擢真大会入选亲传弟子的。所以外面便有流言,说我们碧澜峰已要退出苍华,所以不再参加擢真大会……这自然是无稽之谈。但每年参与擢选的水灵根弟子越来越少,也是不争事实。” 连月浅讲到此处越发忧心忡忡起来,“故而为振兴宗门之想,我们更应该参加擢真大会,让他们知道碧澜峰仍在收徒,才会有与我一样有心向往之者前来。” “师妹说得在理。” 连月浅这番话倒是超乎了萧念白的想象。后世营销学不也就是这套手段,酒香也怕巷子深,想要打出名号,除开实力,也得狂刷存在感。 再者原来看小说时不觉得,真的来了碧澜峰才发现此处虽风景美矣,但实在是又大又静,孤寂得吓人,恐怕做点什么事都缺人得不行。 见萧念白赞同自己的想法,连月浅也捂唇一笑:“师兄原来总觉得宁缺毋滥,说近来擢真大会多为选拔世家子弟,反倒难见心性。不过,为了振兴碧澜,多做尝试也未尝不可。至于孩子们的心性如何,我们多加留意,一定能见真章。” 萧念白自是只有点头的份。他到底还是心痒,作为曾经的读者,把他按在这碧澜峰上什么都不做,实在是不可能。 毕竟,人不可能在明知道答案的情况下,还要空一道题吧? 萧念白收好了书信,“我这两天找找师叔,尽量说服他。” 连月浅脸上绽放出笑容,似乎是在为自己说服萧念白而高兴,“孩子们年纪都还小,我相信她们的心性也不会坏到哪去,最多和小泽一样,爱偷点懒罢了,总归能教好的。” “师妹怎么好像说得今年一定能招到弟子似的。”萧念白打趣道。他这话就是顺势脱口而出罢了,却没发现身边连月浅脸色略变。 萧念白抬头望向远处。或许是因为光线角度不同,方才偶然望见的古塔此刻却泛着一层融融的金辉,黛青的瓦砾如同黑龙上的鳞甲,亮光熠熠。 连月浅顺着萧念白的视线望过去,了然道:“师兄想去听涛阁么?” 听涛阁,也即碧澜峰上的藏书阁,萧念白记得萧还澈似乎就是遍读此阁中的典籍,最终才了悟了漱沅仙君留下的八字谶言。此阁中的书都是偏晦涩复杂那挂的,据说还有保存千年的古籍,他如今就算进去也是看天书。 只不过听涛阁的存在提点了他,如今他正应该好好读读修真界的常识书。 这里有没有修真界版的十万个为什么啊? 当然,他的这种切身的学习需求是不能直接拿来问碧澜峰众人的,稍有不慎恐怕就会演变成——《震撼!清华数学博士魂断加减法,疑似脑细胞被开方》这样的头条新闻。 只能等会儿回自己房里找找看,萧念白就不信原身小时候没有这种基础课本。 越想越觉得这事迫在眉睫,他当即告辞,说自己要先回去再修整半日,并保证这两日必然会加紧联系师叔,随后便脚底抹油。 连月浅仰着头,微笑着目送大师兄离开,直到他消失不见为止,才移开了视线。 清风吹过,连月浅黑墨般的瞳仁安静地倒映着飞舞的白色梨花瓣。她的目光追随着白色花瓣,望向了远处那座巍然屹立的听涛阁。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握住了手中花篮的柄。再次睁开眼睛时,空中依然飞舞着白色的花瓣。微风吹过,许是被尘土迷了眼睛,她眨眨眼睛,一滴泪从她的面上陡然滑落。无头无尾无缘由地没入草地之中,成为了春泥苦涩的养料。 居然没发现上一章复制错了,赶紧替换了,还好暂时没人看,该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4 章 第6章 第 5 章 第二日,天微微亮的时候,萧念白穿着一身低调的练功服,戴着斗笠,踏着九岚,出现在了苍华派外门的藏书阁。 外门相较于五峰,处在皆寞山之东最外围,地势低洼平坦。正因如此,这里清晨雾气也是最浓的,方才萧念白御剑飞行,几乎看不到下方的任何建筑,还是靠九岚引路才找准了地方。 站在藏书阁门口的时候,他估摸着此刻最多六点。 说来,今日萧念白还自以为是偷偷摸摸地早起了。结果刚跨出房门,就见符长泽闭着眼睛靠在井边打瞌睡,手里还拿着根小毛刷。 看着那小子张嘴睡着的傻样,萧念白到底担心他会翻井里去,便回想着昨晚看的经脉书,走过去伸手按住小师弟头顶正中心——两耳尖连线中点的百会穴。据说此处是各经脉气会聚之处,有清目提神的功效。 不知是真的有用还是按的力气太大,符长泽立刻嗷嗷叫着醒了过来。 看到面前站着的是不苟言笑的大师兄后,符长泽当即就“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今日为何卯时就起了?”萧念白想起符长泽原著中总喜欢出山门乱逛,不免皱眉提醒道:“擢真大会即将开始,恐怕外面鱼龙混杂,还是少出去为好。” “不不,我没要出去。”符长泽连连摇头,他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我也要和师兄一样,卯时起来修炼……以后我都跟着师兄早起。” 萧念白的心中有一角又无声地崩塌了,什么叫他天天都要早起!他今天早起可不是为了修炼,纯粹是想溜到外面去找找基础功法书而已。 是的,昨天萧念白还大言不惭地说谁家里没两本基础课本。结果回屋一看,得了,人大兄弟是真没有。 原身必然是重度强迫症,虽一月未回房,屋子有股久未住人的气味,但内里陈设是一丝不苟板正的过分。 床榻上的被褥叠得方方正正,青纱帐系得横平竖直,书案上的文房四宝摆放规整,墙角的剑架擦得锃亮。书橱上的书籍更是按种类摆得仔仔细细,没有一本书是摆错了方向的。 但那些书啊,什么《太虚脉象玄枢总谱》,什么《玉清混洞劫运章》。萧念白努力地认着书上的字,依然觉得似是而非玄之又玄。 一言以蔽之,读不懂,纯文盲。 眼看着说不定就要见到沈云归和其他峰的人了,他要怎么维持住萧还澈博学多才的名号啊。书到用时方恨少,萧念白急得抓耳挠腮。 终于痛定思痛,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抱着这样的想法入睡,萧念白今早在卯时便准时醒来,还以为焦虑所致,现在想来莫非只是原身刻苦,习惯如此。 符长泽打起一桶水,用冰冷的井水洗把脸后,才终于清醒过来,伸着懒腰往外面走。 萧念白想到日后的早起生涯便觉得前途黯淡。 好在古人确实都起的早。方才乘着九岚一路来到苍华外门,萧念白时不时就能听到些许操练的声音。真怀念,原来每天早上学生们做早操的时候,萧老师也会故意在后面转来转去,那些孩子一看到他,动作就会更加标准。 想来擢真大会也要开始了,外门的童修们都在抓紧时间修炼。藏书阁这边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个胖胖的弟子守在门外靠着墙打着瞌睡,连萧念白进去了都没发现。 等进了藏书阁,萧念白才发觉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外门的藏书阁比他想的要大,且还有上下两层,目之所及的藏书少说也有大几千册。 这个时代还不兴在脊上写书名,大多书还都是平躺着放在架子上的,也没有分类标识,找起来估计够呛。 正犹豫着要不要把门口的弟子叫醒时,萧念白隐约听到了藏书阁二楼传来几声稀里哗啦的碰撞声。 这么早,上面就有人在吗? 萧念白走上楼梯,来到藏书阁二楼,转过拐角,他马上便看到一个书架怪异的倾斜着,上面的书摇摇欲坠。 来不及多想,萧念白连忙跑了几步想过去帮忙,离得近了才发现倾斜的书架下还有个女孩正侧身用力地抵着。她背对着萧还澈,身边散落着几本书。女孩左手死死地抵着书架,右手指尖闪着灵光,控制着书架顶层几个瓶瓶罐罐的装饰物。 装满了书的书架何其之重,但女孩并不慌张,她一边费力地推着书架,一边努力地控制着花瓶,竟也慢慢地要把架子推回去了。 “你……”萧念白有心帮忙,没想到自己刚开口,那女孩却像是被吓到般,猛地一抖。手里的灵力迅速断开,几个瓶子当即下坠,书架也再向下一歪。 说时迟那时快,萧念白当机立断地使出灵法,瞬间瓶子和架子都稳稳地浮在了空中。萧念白轻松地控制着这几样东西归好位,这才低头再望向那个女孩。 女孩刚才应该是被吓脱力了,她跪坐在地上,见萧念白将东西归好位,这才飞快地站了起来,紧张地用手扯着自己的衣裳,头也不敢抬。 见女孩那副无所适从的样子,萧念白也不急着安慰。他蹲下身,拾起自己这边地上散落的书。女孩见了他的动作,也赶快蹲下跟着捡东西。 地上有些湿,望着不远处摔落的几条抹布和小梯子,萧还澈大概也能在还原事故现场。毕竟外门弟子大多修为不高,这些琐碎的事也不可能全靠灵力来做。 只是这小女孩看着未免也太小,十一二岁的样子,让外面那个打瞌睡的来干这种费力气的活会更好吧。也真真难为这丫头了,那么重的书柜砸下来,竟也一声不吭地受着。 小姑娘捡起书后,垂着头用发红的手指不安地抚摸着书角摔出来的褶皱。萧念白手里的书自然也免不了发皱,他轻咳了一声,小姑娘微微抬起头。 萧念白把几本书摊开放在架子上,手里运起灵力,尝试着从书籍上方滑过,书页竟真的如同被熨烫一般,瞬间变得整洁如新。 小姑娘的眼睛亮了起来,脖子也伸长了些。萧念白这才看清楚这个总爱低着头的女孩的样子。 她个头不高,皮肤发黄,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旧衣服。许是为了方便干活,肩上还系着攀膊,露出一双瘦瘦的手臂。头发简单地编成辫子垂在脑后,现在已经有几分乱了,几缕发丝因着汗水黏在一起。 女孩长相算得上清秀,但没什么记忆点,此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好奇地盯着那些书,倒让脸庞上多了几分生机。 萧念白也不禁微笑起来,他对着女孩伸出手。小姑娘愣了一下,才连忙将手里抱着的书递给他。 萧念白如法炮制,很快又把这些带褶皱的书弄好了。 女孩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可一想到自己身边还站着萧念白时,她又拧着衣摆低下了头。 萧还澈把书整理好放回架子上,对女孩语重心长地道:“以后遇到这种事,你得大声求救。你还小,有些做不到,不好做的事情,就让大人来。” 小姑娘闻言,迟疑片刻,还是对着萧念白缓缓点了点头。 萧念白又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对了,你们这藏书阁有没有什么关于地理风情啊,民俗文化,礼仪历史之类的书呢?额……要那种比较粗略的书,不要深奥的,最好什么都浅讲一些。” 其实这么小的孩子能对藏书阁了解多少,萧念白不过是问问。 没想到女孩略一思索,迈开步子,在二楼的书架中飞快地窜来窜去,手里很快就多了几本书。她又带着萧还澈去一楼转了一圈,书便满得萧念白手里也要拿不下了。 “等等,够了够了!” 萧念白没料到女孩真能找到,他把书都堆到一旁的桌上。拿起几本书翻了翻,果然是些和《增广贤文》《幼学琼林》一样的书,写得相当通俗易懂,涵盖的知识也挺广,恰是他所需。 “这些我要借走,借书是去找下面那个人吧?”萧念白满意地拍了拍这些书。 却没想小姑娘目露迟疑,她的眼睛在书和萧念白之间瞟了几下,指向了藏书阁大门左边的一块牌子。 萧念白转头看去,只见牌子上书: “苍华典藏,唯供静参; 墨香不出此重檐,万望海涵。” 啧啧啧,搞得这么文绉绉的,说白了不就四字——概不外借。 萧念白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把书放在一边,抱歉地看向小姑娘,“不好意思啊,让你白找了。” 他真是舍不得放开这些书,虽然在这里看也是一种选择,但在外门逗留太久,他也担心会有人认出自己。 小姑娘摇摇头表示没关系,但见萧念白满脸可惜,她忽然又转身跑走了。不一会儿,她又拿上四五本书过来,递给萧念白。 这几本书软乎乎的,纸也是又薄又脆,上面的字迹一看便知道是人手写的,且看起来较为**,但胜在能看懂。 萧念白翻看了几下,才发现这竟是方才那些书的抄本,且有详有略,一看就是分重点抄的。 “这是你写的吗?”萧念白惊喜地轻轻翻看,“是要给我?” 女孩点点头。 “太感谢了!”萧念白当即保证,“过两日你还在吗?我看完一定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女孩摇摇头。 “不在?那我该去哪儿找你?” 见萧念白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女孩慢吞吞地开了口:“我不用了……” 哦,这妮子原来会说话啊。 不过也是,这些书想来应该都是初学者看的了。萧念白欲盖弥彰地为自己解释道:“哈哈,书嘛,常看常新。” 不过女孩愿意给他,他却不能白拿,拿出荷包,倒出包内几个淡蓝色的灵石:“谢谢你的书,这个就当报酬吧,希望你不要嫌弃。” 这是昨晚萧念白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找出来的。灵石是修真界的货币,是把灵力充入了一种特殊的白石子中,会根据五行灵力发出不同的颜色。 萧还澈此人一穷二白,两袖清风,萧念白好不容易翻出些,怕今日借书或许要用,才拿肉痛地拿了几个出来。 女孩自然不要,连连摆手。萧念白却不由分说地塞给了她,推拒中,萧念白眼尖,发现她手臂上擦破了皮,虽然没流血,却红彤彤的有些吓人。 萧念白身上也没有药,干脆把把偷偷带着的两个大馒头也递给了女孩,“这个也给你吧,这么早,多吃点东西。” 看这瘦巴的。 女孩抵不过他的热情,到底还是接过了东西,对萧念白鞠了一躬。萧念白也高兴起来,他摆摆手,抱着书往藏书阁外走去,女孩随他出去,一直目送着他离开。 那位师兄生得很好看,大概是内门的弟子吧。想到不久后的内门擢真大会,女孩叹了口气。 在门口打瞌睡的胖师兄嘟囔着动了动,眼睛迷瞪瞪地睁开一条缝,见女孩在外面,便吧嗒着嘴问道:“你活做完了?” 女孩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胖师兄挪动下身体继续睡,嘴里念叨道:“快去做吧,没做好可不给你灵石,嗯,你本来看着就木,活得做好才行啊……” 女孩不敢懈怠,连忙又上了楼,继续开始卖力地打扫。 摸摸衣角缝着的袋子,那里还有三块灵石,女孩把今天拿到的荷包也系到那里。灵石一多,荷包也变沉了,带着她衣角往下坠。 她努力抚平衣角,握紧手里的抹布,暗自下定了决心。 第7章 第 6 章 对于外门来说,在擢真大会举办的年份里,这就是头等大事。 擢真大会自有一个漫长的流程,前期的报名不必多说,初选结束后,会有千名童修前往苍华派外门。他们需先在外门住上一月,一月后再次进行灵力测验,通过者才能参与后续的选拔。 在这一个月里,来自天南地北的童修都汇聚苍华外门。他们灵气属性各有不同,但修炼等级都至少已过了炼气六层。按理说,小小年纪就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已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可在沧华派,下月他们还要再接受一次灵力测试,只有排名在前五百者才能留下。 如此一来,就要刷掉一半人了。 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童修身份地位各不相同,衣食住行又哪能处处一样。有些来自修真世族或父母皆为名修的子弟,能花钱住上单人或几人一间的小院,而来自寻常人家的,往往为了省钱,会住在几十人一间的舍馆。 萧念白今日遇见的女孩,住的就是这样的地方。 但她的情况要更为特殊一些,她是被苍华派收养的天赋较高且父母双亡的孤儿。为防止其他世族的渗透,苍华派一直注重培养自己的力量,他们这些孤儿被培养起来后就是作这样的用场。只是他们之中的很多人最终也会在苍华派内拉帮结派或是与其他家族勾结。 这也无可厚非,在这个世界上,弱者们尤其不希望自己无依无靠地活着。 天黑下来后,因着这几日前来参加天元大会的童修多了起来,故而各个舍馆里有些叽叽喳喳。 白日里童修们都在抓紧调整状态,多加修炼。可到了晚上,许多人住在一起,孩子们活泼好动的本性就出来了。即使彼此是竞争对手,也少不得聚在一起玩耍打闹,说些闲话。 女孩所住十八号舍馆也是如此。这个舍馆是女子舍馆,一间大房里两侧一边各睡十人,总共是二十人住在一起。房间不大,通铺中间放上两张桌子几把椅子供吃饭时使用,这些自然是根本不够的。现在已经住了快半月了,有人连椅子都还没坐到过。 到了深夜,二十个人之间所发出的噪音也大得吓人,说梦话,磨牙,打呼噜者不在少数。 没法子,只能熬。熬过这阵子,若是能进沧华派内门,那就是跃龙门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在周遭的嘈杂中,通铺最外围的一个女孩儿收拢了自己的小布袋,悄悄地走出了舍馆。 外面的月光很亮,女孩却偏偏绕着墙根走,把自己藏在墙下漆黑的阴影里。她弯弯绕绕地沿着墙拐来拐去,越发往暗处走,四周也越发寂静起来。 终于,她走到了一面刷得极白的院墙外。院墙很高,又迎着月光,她绕着这面墙走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印在白墙上,又矮又小,像是一只在黑夜里匍匐前进的小小蚂蚁。 这院子是有大门的,门上有块匾,上书“反躬自省”四个大字。牌匾下有个弟子正守在那里,虽然已是春天,但夜里还是冷,他抱着剑来回走动着,时不时跺跺脚,颇为不耐烦的样子。 这弟子也远远地就见着女孩走来了,既没有大声呵止也没有询问。只是等女孩走到面前,才停下走动的步子,漫不经心地站在那儿,接过她递过来的几块灵石。 啧,有点少。但还能指望这么大点的孩子给多少呢,总归今晚有个进项。不过近来慎独居中也只关了一个童修而已,守卫看着女孩好奇道:“里面那个是你什么人?” 女孩低下头,细弱蚊鸣地回答:“……同乡。” 守卫掂量着手中的灵石,看着瘦弱的女孩和她身上薄薄的单衣,不免也有几分恻隐,“罢了,你也算有情有义。喏,那边后面那间屋子。好好劝劝你同乡吧,还有三四日他也该出来了,下次别再犯傻和秦执事的儿子作对……都到擢真大会了,还为这些事关几日可不值当。” 女孩低着头没有说话,守卫摇摇头,低声道:“也是个蠢的。” 门扉轻启,女孩垂首快步走入院子。绕过石屏,只见院子里有很多狭长的条状房屋,大都东西相峙,且极为低矮,成年人绝难在其中直立。 窗户是铁做的围栏,也开得极低。屋檐之间相距不过咫尺,檐上覆着网,将房子彼此相连。网下又系着铃,加之敝仄的道路看起来阴森森的,风儿随意摇响一个铃铛,清脆的声音回响,便浸透了几分寒意。 君子慎独,宜当反躬自省。慎独居就是用来给外门中那些不守规矩的童修关禁闭的半地下室。 虽然气氛渗人,但女孩似乎并不害怕。她步履轻快,灵敏地绕过了地上的几滩积水,停在了一扇低矮的窗户前。 女孩弯下腰轻轻敲了一下铁栏,低声道:“我来了。”随后她便掏出自己身上的布袋,用绳子系好,从窗口放下去。 等了一会儿,下面才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解袋子的声音。女孩正等着下面那人重新系好空口袋再把绳子拉回来,可突然下面却传来了一阵沉重的拖沓声,仿佛是搬动重物的声音。 这声音怪异且沉闷。女孩心中疑惑,她四下望望,干脆坐下来,对着铁栏里轻喊道:“薛桦?你在做什么?” 没人回答她,窗户里漆黑非常,她弯着腰想更凑得更近看看。冷不丁地,一张脸忽然出现在窗户里,女孩猛地往后一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薛桦……” 窗内的人却出言打断她的话,他仰起头,星辉般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女孩。 “燕宴,你怎么来了?” 名为燕宴的女孩重新坐直身体,“下月就要灵力测验了,你一直……就带吃的过来给你。” 薛桦的眉头轻拧。 他和燕宴都是苍华派外门的童修,彼此之间还颇有渊源。 两人都来自南方,薛桦的父亲是个住在深山的砍柴人,某年挑柴进城去卖,一时心软,带回个路边的女乞儿,这个乞儿便是燕宴。砍柴人就此收养了这个女孩,让她同自己早逝妻子留下的小儿子作伴。 好景不长,翻过年,村子就遭受了魔族的攻击,全村人被屠戮殆尽,薛桦的父亲也未能幸免。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苍华派的人姗姗来迟。出于愧疚,他们尽心尽责地为全村老小收尸,并带回了唯二生还的孩子,让其在外门修习,也即薛桦和燕宴。 “进来需要灵石吧,你怎么攒下来的?”薛桦语气里有几分无可奈何:“你又去帮人顶班做活了?马上就到擢真大会,你的灵力可有长进?” 燕宴摇了摇头。她和薛桦都修木系灵法,但天赋却差薛桦太多,在她看来,自己根本没有进内门的机会。 她甘愿平庸,薛桦则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轻恼。虽说只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不到一年,但毕竟是被自己父亲收养过的,两人如今又差不多是十二岁的年龄,薛桦便把燕宴当做自己的妹妹。 薛桦踮起脚,费力地伸长胳膊,对燕宴道:“把手给我。” 燕宴不大情愿,还下意识地抓了一下手臂,这动作自然也落在了薛桦眼里,他忍不住提高声音,急道:“过来!” 燕宴无可奈何,只得跪在小铁窗前,身体前倾,把手伸给了薛桦。夜里冷,薛桦拉住燕宴的手时就发现这丫头的手像块冰似的。他紧紧皱着眉头,掀开她左手的袖子,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几处乌青和几道破皮的伤口。 “你以后不要去做那些事了,我还有两三天就出去了,不需要你再过来。” 燕宴没说话,其实她后面本来就没打算来。哪有那么多灵石,能来一次意思一下得了。 薛桦却误解了这样的沉默,燕宴一根筋儿,大概真的是非常担心自己,便放缓了声音,劝道:“他们自己的活都敷衍了事,你为什么要尽心尽力去做,多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才是硬道理。” 燕宴正想随便点点头,忽然感受到一股暖流自指尖传来。 淡淡的灵光沿着她的手臂攀升,她手臂上的伤口乃至肩头的酸痛都好了很多。 薛桦在用自己的灵力为她疗伤,马上就是是擢真大会之前最后的灵力测验,谁都不是傻子,这个时候无不都在养精蓄锐,何必为了这点小伤浪费灵力呢? 燕宴下意识想制止薛桦,可感受到薛桦拉着她手的力度,她也只得放弃。在灵光的照亮下,薛桦表情认真地盯着他的伤口,燕宴沉默地看着他,轻叹一声,不得不承认薛桦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 薛桦身量长得很像养父,小小年纪身量便已很高了。容貌据说是像母亲,墨画剑眉,一双丹凤眼,坚毅含情。 更令人羡慕的,是他于修真一道上极高的天赋,虽同属木灵根,但燕宴自己也不过是堪堪闯过炼气六层,而薛桦恐怕已经快要筑基了。 两人七八岁来了苍华派,当童修也有近五年了。苍华外门的童修拉帮结派,即使是所谓的清修之地,里面的人也少不得唯利是图拜高踩低。 薛桦因为天赋高,无背景,又不肯向有身份的弟子示好,时常遭到刁难和排挤。若不是为了养精蓄锐,为父亲和村子报仇,他绝不受这腌臜气,早就带燕宴走了。 而燕宴,或许是没有那份天赋,或许是没有那份志气,她对苍华也没有什么厌恶的想法。被别人无视是她的常态,对于她来说,有饭吃又能落脚的地方,甚至还能有书读,她已然十分知足。 有时燕宴也不禁想,如果她也像薛桦那样自信且目标坚定,她也会对这种生活有所不满吗? 治疗完伤口,薛桦才松开了燕宴的手。 虽然对燕宴默默忍受的性格感到不满,可转念一想,燕宴一个不知自己来于何放又要归于何处的孤女,谨小慎微也是正常的。 再者,这些年他们两人彼此相互扶持,不也已经走到了这里吗? 想到这里,薛桦的声音中多了一份决心,“燕宴,我一定会成为掌门的亲传弟子,即使你进不了内门,我也会给你在苍华里寻个差事。村子虽然已经被魔族所屠,但既然爹爹把你带了回来,你就是我的妹妹,我不会不管你的。” 良久,燕宴轻轻点了点头。又怕薛桦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她补上了一句情绪不明的“嗯。” 第8章 第 7 章 回到十八号别馆,灯已熄灭了。燕宴的位置就在门对过去的那条通铺上最外面的那个位置。 磨牙打呼噜的声音,恰好掩盖了燕宴推门进来的些许吱呀响。她轻手轻脚地脱了衣服,刚想上床,却发现自己的位置被隔壁位置的女孩占了半边,甚至被子也被摊开,给人压身下当成了垫子。 燕宴犹豫片刻,伸手扯了扯被。隔壁的女孩却没有翻身,反而不舒服地哼哼几声。有人因此烦躁地翻了个身,嘟囔道:“吵死了!” 燕宴没了主意,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因为跪在窗边而弄脏的膝盖,不由得安慰自己,应当先去溪边把裤子弄干净,回来说不定隔壁的人就自己挪开了。 别馆后方有一片竹林,林后有一条小溪,燕宴的目的地便是那里。 溪中倒映的月很亮,燕宴借着光脱掉鞋袜,直接将双脚踩在冰冷的水里,弯腰掬起一捧,轻轻浇在膝盖上。幸好皂粉还有一些,她还能洗洗。虽然这个天夜晚的溪水依然冷的砭骨,但燕宴倒觉得还能忍受。 这也没办法,她如今能穿的弟子服也只有两套。苍华派每年会给外门童修做两套春衣,一套冬衣,新的衣服要用旧的去领。但毕竟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个月穿着刚好的衣服,下个月都可能短了。燕宴的春衣要是坏了,她就只能再把冬衣翻出来或是用灵石去换衣服。 而且燕宴平日要做工,衣服磨损得要快一些,她还想留一件干净些的衣服到擢真大会的时候穿,于是只得反复来洗身上这件。 有些起风,水面上泛起微波,在燕宴身边打转。她感到更冷了一些,站起来给几乎已经没有知觉手哈了哈气,正担心明早这裤子能不能干时,有什么声音绕着风丝,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是歌声。没有词的飘渺曲调,断断续续的,竹林沙沙作响,像是在诡异应和。 阴沉的夜晚,似有似无的怪异歌声。燕宴直起身体,警惕地环顾四周。忽然她的眼尾扫过一丝橘红,立马抓紧衣摆,一眼不错地盯着那点光亮。 空灵的歌声逐渐清晰,那点橘光也越发明亮地在小溪对岸的竹林间穿梭着,离燕宴越来越近。 终于,一个女孩提着灯笼走出了竹林,她脚步轻巧,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可当她抬起头时,却也猛地被小溪中间扎着的人影猛吓了一跳,惊叫着后退半步,手里的灯笼也随之落地。 灯笼没那么结实,被这一摔,里面的烛火歪倒,就舔着纸烧了起来。方才提着灯笼的女孩望见这火才急哄哄地想起来什么,手指一划,灯笼上的火便像根绳子一样窜了起来,向小溪中的鬼影飞去。 幸而隔着点距离,女孩就看清了小溪中站着的似乎也是个人。她“呀”了一声,急忙停住手里的动作,有些不悦地嗔怪道:“你怎么不出声啊!” 燕宴远远地看着那像绳子一样的火飞来,竟也像木头似地愣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女孩忙上前几步走到河边,却发现火光映照下,燕宴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看到女孩过来,她才把自己那双黑白分明地安静瞳仁默默地移到了女孩的身上。 女孩看清燕宴的长相,眼前一亮,见她不说话,连忙伸出手指着自己,急道:“哎!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施妤灵啊,前几天我们还说过话的……不对,是我和你打招呼你没有理我。” 施妤灵语速极快,燕宴没反应过来,她便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叹着气摸摸自己的脸,颇为失落地说:“我长得这么漂亮,你怎么就不记得我了呢?” 话说得自恋,但毋庸置疑,施妤灵的确是这届擢真大会的弟子里独一份的好看。 樱唇琼鼻,笑起来时像是朵含苞待放的花,精致俏丽。这个年纪的女孩本就爱打扮,施妤灵不遑多让,她总喜欢穿些鲜艳的衣裙戴漂亮的头饰。 她现在上着桃粉色半袖,下围一圈艾绿色的三裥裙,腰间坠以环佩,身前还会抽几簇头发编成小辫子坠在胸前,配以桃红色的流苏,看起来明媚又灵动。 她这长相自是让人过目不忘,毕竟自从进入沧华的外门,她的外貌可使她成了半个名人了。有人说她是如今外门弟子里最美的,也有人说今年苍华派青阳峰掌门之女也会参加斟酌大会,那位还没露面,据说也是谪仙似的人物,如今就要急着要评个最美,实属不妥。 见施妤灵那委屈的模样,燕宴觉得有点冤,她前两日确实看见了施妤灵在招手,可她既不能确定那是在和她打招呼,又急着去做事,自然赶快走开。 不过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干脆默默弯下腰去,搓掉了膝盖上残余的皂粉后,就转身往岸上走去。 施妤灵这才发现燕宴大晚上居然是在这冰水里洗着什么东西,见她往对面岸上走,施妤灵不禁有些着急,一咬牙,自己也把绣鞋踏进了水里,竟朝着燕宴追了过去。 听到后面有水声,燕宴回头,惊讶地看向在水里发抖的施妤灵。 燕宴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木桥,心里觉得莫名其妙。但见施妤灵冷得牙齿打颤,动弹不得,她还是无奈地折回身去,拉着施妤灵一起走。 到了岸上,施妤灵冻得直哆嗦,还强撑着对皱着眉看着自己的燕宴微笑道:“我,就是,太怕冷了,我先弄干衣服……” 说着,她闭上眼睛,周身罩上了淡黄色的灵光,一阵水雾向上蒸起,她的衣服和鞋袜竟马上就干了。 燕宴瞪大眼睛盯着施妤灵的动作,似乎是觉得好奇。 恢复活力的施妤灵见看见燕宴的眼神,一时间尾巴又翘起来了,她得意洋洋地抬起手,“怎么样,我的灵法很熟练吧,来,我也来帮你烤干!” 说着,不等燕宴同意,她便往对方身上一点,暖黄色的灵光从她指尖跃出,直奔燕宴的膝盖而去。 燕宴被烫得一抖,一个转身又跳到溪水里去了。 完蛋,好像也没有那么熟练啊! 施妤灵急急忙忙地收住灵力,燕宴又从水里走了上来,低头一看,这次不仅是半截裤腿,她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但更倒霉的还是裤子,两边膝盖上都烧出一个大洞,露出了里面微微发红的皮肤。 施妤灵羞愧至极! 她认识燕宴是半月前的事情。施妤灵开始是打算住十八号舍馆的,可第一次独立的她完全低估了舍馆生活的艰苦,刚到地方,看到那一溜儿的大通铺她就傻了眼,连忙和管事的申请要加钱调走。 可凡事也要走流程协调,故而她最快也要五日后才能搬去小院子。 施妤灵本想着忍忍,可她带的东西就不对。褥子和被子都太大了,努力整理很久,她的床铺依旧乱糟糟的,还占了些别人的空间。 施妤灵折腾了一上午,又累又饿,吃了点东西回来,就发现自己的位置被挪到了通铺边上,被子还被扔到了地上。 就当她不知所措之际,有个女孩主动过来给她搭手,好歹是把床铺好了,施妤灵很感激,给了那女孩几块灵石作为报答。 第二日醒来后,她却发现自己丢了一串火晶手链。 那火晶成色一般,原本她也不在意,可没想到接下来几天,她一直接二连三地丢东西。 都不是什么很贵重的物品,小到灵石几块,大到钗环首饰。但就是闹心,况且舍馆里的人依旧对她冷眼相待,不听她说话,也不同她结伴,叫施妤灵心中窝火得不行。 终于,捱到要走得那天,施妤灵早早回来收拾行李。恰好舍管里的人都在外修炼,她一时压不住愤怒,趁着四下无人,开始偷翻大家的包裹。果不其然,很多人的包袱里都出现了她眼熟的东西。甚至在那日帮她的女孩包袱里,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串火晶! 士可忍孰不可忍,施妤灵通通把这些东西都拿了回来。 正当她翻得起劲时,门突然响了一下。施妤灵顿时浑身僵硬,尴尬回头,却看见一个干瘦的女孩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女孩自然也看到了施妤灵豪放的翻包动作,两人面面相窥。片刻后,女孩自发地退了出去。 施妤灵被吓住了,连忙收拾好东西赶快离开。她一整天都觉得心思悬浮,惶恐不安,而到了晚上,施妤灵竟真的又被管事叫回了十八号舍馆。 甫一进门,许多人就对她怒目而视。“就是她拿了东西。”“肯定是她。”舍馆里的女孩们瞪着施妤灵开始窃窃私语。 施妤灵紧张万分,说实话,她今日拿回自己的东西时,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多拿。譬如她拿回火晶手链的时候,出于气愤,就直接收走了那女孩的一袋灵石。万一真的要翻包查她的东西,她也怕自己说不清。 管事打量了一番她的衣着,客气道:“你是哪个家族举荐的?” 施妤灵抿抿唇,不太情愿地回答道:“广阳宋氏。”话一出口,不仅管事的表情一变,四周的议论声也静了下来。 许多人本以为施妤灵最多来自一个家道中落的仙门,如今听到广阳宋氏的名号,才发觉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果然,管事没再提起施妤灵任何事情,反而转头看向另一侧,严肃地斥责道:“燕宴!把你的行李都拿出来。” 唤作燕宴的人,竟然就是白天推门而入的女孩。施妤灵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看着燕宴安静地去拿自己的包袱,她好几次话都堵到嘴边,却又吐不出来。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出燕宴一件一件摆出自己的行李,她们当然都知道面前的人必然不是小偷,但谁也没有制止。等到看到那摊在铺上那少的可怜的东西后,管事也不说话了,她回身用警告般的目光环视了一圈,推门离开。 所有人都轰然散去,只剩燕宴还在默默地收拾自己的包裹。施妤灵很想上前帮忙,可感受到周围扎在她身上的眼神,她也不敢再做什么。 “对不起。”路过燕宴身边的时候,她低声道。 燕宴没有反应,表情依然平静。施妤灵却偷偷地回头看了好几次燕宴的背影,直心中有一种直觉。 修真界的人在她看来也就那样,但燕宴,她或许是个不同的人。 第9章 第 8 章 自那日过后,施妤灵时常想起燕宴,总想着下次碰见对方时一定要努力示好。 努力多天后,她终于在今晚烧掉了人家的裤子。 施妤灵懊悔不已,难道今日的黄历上写着不宜出门? 她喜欢自己是漂亮的,但也厌烦总有人围着她议论纷纷,说她的容貌,说她的出身。这几日便只好白日里独自修炼,晚上出来溜达溜达散步。大概也是半夜不睡头脑不清醒,怎么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施妤灵赶忙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外化的灵力我偶尔还控制不太好……啊,你来我屋子里吧,我赔给你一件衣服!” 燕宴看了眼施妤灵身上花样繁多的服饰,摇摇头,意思是不用了。施妤灵则怀疑是自己诚意不够,咬咬牙,上前一步握住那双冰冷的手,坚定道: “是,只赔衣服还不够。我还有钱!这样吧,我去找管事说说,你也别住舍馆了,和我一起住。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从今天开始,不,从之前开始,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我绝对会让你吃饱穿暖的!” 燕宴:“……?”怎么回事,她什么都没说,对面就开始擅自加价了。 她连忙抽出自己的手,低声道了句:“不必……”,说完便捡起鞋袜,打算绕过施妤灵离开。 “有必要!当然有必要!” 施妤灵连忙抱住了燕宴的胳膊。她看着燕宴困惑的脸,心中泛起一层涟漪。这个女孩淡泊财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不就是阿娘口中的仙界君子吗?多好的姑娘啊,这个朋友,她施妤灵交定了。 施妤灵生怕燕宴再拒绝,当即扯着着对方就跑。这次她终于记得要走木桥了,两人风风火火地往施妤灵的住处赶。燕宴是不想去的,但施妤灵偏偏怕她甩开自己的手,两人十指紧紧相扣,实在挣不脱。 想一想也就任她去了,实在不行,她选套旧衣服就行。 等到两人一溜烟儿地跑进小院,施妤灵把她拉进房间,把自己带来的十几套衣裙全数摊在床上时,饶是燕宴也被惊了一下。 这些衣裙实在是一套比一套繁复华丽。 施妤灵还兴奋地在一旁介绍,“这是织云纱,特别轻盈!是我的姨母去岁寄给我的。这是雪蚕吐的丝,它们个头小,丝特别细,穿起来滑滑的很舒服,是我祖母给我做的。” 她兴致勃勃地说着,好一会儿才注意到燕宴完全没出声。燕宴虽然听着施妤灵在说话,眼睛也看着这些衣服,但眼里既没有喜爱,也没有惊叹,她甚至没有好奇地伸手摸摸。施妤灵从前和小姐妹们分享打扮的时候,大家可不是这样的反应。 对啊,燕宴同她家境不同,她这样的做法是不是太像炫耀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想要结交的修真界朋友,施妤灵不免也忐忑起来,她又为自己解释道:“其实,这些也都是不太时兴的衣服了。是原来家里有钱的时候做的,现在当家的是我大伯,他对我也就不冷不热。” “我也是想要省着花钱,但有时候我又真的受不了。” 施妤灵想起大伯娘对自己的评价,带着几分自嘲问燕宴:“我是不是有点矫情?” 察觉到施妤灵语气低落,燕宴才发觉对方可能误会自己的反应了。 “我没有那么想,只是你的衣服都太贵了,而且你都很喜欢,我不能夺人所好。”燕宴认真道。 本以为自己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可偏过头,却发现施妤灵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么长的话!”施妤灵又高兴地握起燕宴的手晃了晃,“没关系,你就选一套吧,我们是朋友,你穿我的衣服我好开心。” 原本看见这些昂贵的衣服时,燕宴是打定主意不想要的。可施妤灵说到“朋友”二字,燕宴也眼波微动。 想了想,她的目光在床上的衣服间来回转动,最终选了一件蓝色的窄袖短衣长裤的衣服。一方面是这套看起来最便宜,另一方面是这个配色使她想起白天遇见的那位师兄。蓝色似乎是一个能显得人很温和的颜色,或许能让她看起来机灵些。 选好衣服,外边忽然传来打更的声音。一快一慢,连着敲了三次。 施妤灵眨了眨眼睛,“啊,已经是三更天了。” 俗话说三更半夜,三更天就是所谓夜里最黑暗,人睡得最沉的时候。苍华派往往也会在这前后派人加强巡逻,大家都不能在外面闲逛了。 “要不,你今晚就在我这里睡吧。”施妤灵建议道:“反正这床睡两个人定然没问题。” 燕宴很犹豫,但苍华门规上写着,若在三更天时无急事仍在外游荡者,按照门规也会关到慎独居里。 权衡利弊后,她便也不再推脱,向施妤灵道谢后,借方帕子就去后院洗漱了。施妤灵飞快地整理床铺,心中激动不已,从前在母亲和姨母身边,她便常常同其他姐妹们抵足而眠,如今终于也在修真界交到了好友。 她不禁停下手中的动作,来到窗边。今晚有云层,半掩着月,可施妤灵仍然虔诚地双手合十,对月祈祷。 “母亲,望您在天上一切都好。姨母,如今我在苍华也很好,您别担心,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若这修真界真的不是去处,我一定还回舫洲去,从此伴您左右。” ······ 第二日中午,萧念白才晃晃悠悠地走出屋子。符长泽早就早起去修炼了,萧念白猛地把脸浸入到井边放着的一盆冷水中。冰冷的井水冻得萧念白的清醒了些。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快要爆炸了。 昨天从外门藏书阁回来后,他就是靠不断浸冷水保持清醒学到了现在。如今只觉得眼睛痛,头痛,哪哪都痛,在身体中按照功法运行了一遍灵力,才舒服了许多。 但好在他已经读完了昨天拿回来的所有书籍,现在终于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的了解。 萧念白长长地舒了口气,以后若还是能遇见昨天那个小姑娘,真该好好感谢她。回来后,他才发现那几本书的重点写得清楚明晰,省时省事,否则还真记不了那么快。 现在开始要办正事了。 萧念白拿出一个深蓝色的小口袋,不费吹灰之力就从中掏出了一壶酒。 这个小口袋正是广大修真小说中必有的空间储物灵囊,但昨日萧念白也研究了一番,他这小袋子似乎只有一到二立方米的储物空间,且不能放活物。但即使如此,想来这玩意儿也是贵得离谱——至于这酒嘛,则是他从师叔沈云归的院子里偷出来的。 萧念白掏出一张自己依样画葫芦绘制的寻踪符,贴在了那瓶酒上,很快,一道若隐若现的白光就从酒袋上往天边射去。 白光非常不明显,但对于萧念白来说已极为不易。毕竟寻踪符能实现的条件也极为苛刻,需附着在被寻找者常用之物上,需在灵力充沛之地,还需在一定范围内。即使如此,竟也只能维持一刻钟不到的时间。 大概是萧念白学艺不精的缘故,昨晚绘制了好多,最后能用的也就两三张。萧念白不敢浪费,迅速跟上这道白线,往碧澜峰后山飞去。 碧澜峰的所谓后山,其实并非位于主峰之后。从方位上看,碧澜峰的主峰屹立于山脚天池左侧,而环抱天池的其余诸峰,则被统称为后山。 由于常年无人打理,这些山头遍布杂树野草。但碧澜峰上灵力充沛,其中大小不一的洞窟石穴,倒有数十处适合清修闭关。幸得有符箓指引方向,不过半个时辰,萧念白便来到一处看似寻常无奇的山洞之外。 这正是符箓指引之处。这里的洞口处没有巨石,但看起来却黑梭梭的,站在洞口也看不清里面的任何东西。 “师叔?师叔?” 萧念白念白大着胆子在外面喊了几声,洞中毫无反应。他伸手往前摸了摸,在洞府前感受到了一层无形的壁垒。 啧,他一个小辈,总不好用蛮力破开长辈的结界吧。 “师叔!我有要事找您商量!”萧念白抬高声音,可无论他怎么大声,四周回应他的也只有刺骨的寒风。 打坐如此让人入迷吗?不会其实是在装听不见吧? 萧念白可不想一直耗下去。 参加擢真大会这事耽误不得。若真等沈云归出关,只怕届时大会已经结束了。不管沈云归同不同意,萧念白都已经打定主意要去,但越俎代庖,总担心沈云归会同他秋后算账。 在报与不报之间,萧念白暗自思索片刻,继而灵机一动,他俯身拾起一枚扁平的石片。 萧念白把石头往空中抛接几次,指尖灵力流转,石面上就悄然被他用灵力画上了一朵五瓣小花。 他深呼一口气,朝洞府扬声道:“师叔!掌门师伯送来了擢真大会的邀请,弟子今年有意赴会。若您不便回应,稍后我便抛石问天,有花那面朝上,就是您同意了,反之就是不肯,您看如何?” 空山寂寂,只余回音久久荡漾。 “好,那我就当您答应了。” 萧念白不再迟疑,抬手便将石片向上抛去。他暗中使了巧劲,又悄悄渡入一丝灵力,谁知那石片落地时竟还是弹跳数下,最后竟“咔”一声从中间裂开,整齐地断作两半。 糟糕!萧还澈连忙附身仔细看去。 真是奇妙,石上小花也恰好一分为二,一面朝上,一面朝下。 “这……” 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萧念白抬头望向那幽深的洞口,里面依然黑而静,仿佛沈云归根本什么都没听见。 也罢,沉默本身也是一种回答。 “既然如此,弟子便先回禀掌门师伯碧澜峰决定参与本次擢真大会。我与师弟师妹会参与巡视值守,绝不扰您清修。” “这是我为师叔打来的一袋酒,留在洞外了。还望师叔保重仙体,勿要过于劳神。”萧念白端正一揖,随即如释重负。 他未曾察觉,在他自己转身的刹那,地上那两片碎石竟微微一动。 萧念白踏上九岚,剑风荡起轻尘,待尘埃落定,洞口的酒壶已然消失。地上完好无损地躺着一枚石片,裂痕消去,上面的五瓣小花亦不知所踪。 仿佛另一个选择,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