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元村:守则之外无活物》 第1章 槐影 《腊元村异闻录》 第一章槐影 陈默的车在盘山公路上抛锚时,手机信号正好处在一个微妙的盲区。仪表盘上的指针卡在红区,引擎发出最后一声垂死的哀鸣,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他推开车门,山风卷着潮湿的草腥气灌进来,远处的云层压得很低,灰紫色的影子在山脊上缓慢蠕动。 路边的路牌歪斜着,木牌上的“腊元村”三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边缘卷曲如枯蝶的翅膀。陈默掏出地图,指尖划过折痕处磨白的线条——按照标注,再往前走三公里就该到村子了。他把应急灯放在车顶,拎起背包往坡下走,刚走没几步,脚下的路突然分岔成两条。 左侧的路坑洼不平,碎石子在鞋底硌出钝痛,右侧的路却异常平整,像是刚被压路机碾过,连杂草都修剪得整整齐齐。陈默的目光在两条路上逡巡片刻,背包侧袋里的笔记本突然硌了他一下。那是出发前民宿老板塞给他的,说是路过腊元村的话,照着里面的规矩做能保平安。 他翻到第一条,指尖在“只能走左侧的路”几个字上顿了顿。右侧的路尽头隐约有炊烟升起,像是有人家的样子,但不知为何,那片朦胧的灰白里透着股说不出的滞涩,像是水墨画被泼了层脏油。陈默咬咬牙,转身踏上左侧的路。 碎石子摩擦鞋底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他走了约莫半小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右侧的路尽头——那里根本没有村子,只有一片歪歪扭扭的坟包,坟头插着的纸幡在风里摇摇晃晃,颜色红得发黑。 进村时,夕阳正把村口的老槐树染成金红色。树身粗壮,枝桠向天空伸展,投下的影子在地上织成一张密网。陈默绕着树干走了半圈,发现树皮上刻着些奇怪的符号,像是小孩子的涂鸦,又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他伸手想摸,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民宿老板发来的消息:“到村口了?别碰老槐树的刻痕,尤其是天黑后。” 他猛地缩回手,抬头时,发现树影里站着个穿灰布衫的老人。老人手里挎着个竹篮,篮子里盖着块蓝布,见他望过来,咧开嘴露出缺了颗牙的笑容:“外来的?找地方住?” 陈默点点头,老人往村里指了指:“村东头的王寡妇家有空房,她男人去年走了,房子空着。记住了,天黑前到家,别在外面瞎逛。” 他道谢时,注意到老人的竹篮里露出半截暗红色的东西,像是某种糕点。老人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把蓝布往紧了掖了掖:“自家做的腊饼,尝尝?” 陈默想起笔记本上的第八条,心跳漏了一拍。他慌忙摆手:“不了不了,我家里有急事,得赶紧找地方住下打电话。” 老人的笑容僵了一下,眼里的光暗下去,像是被风吹灭的烛火。他没再坚持,转身慢悠悠地往村里走,灰布衫的衣角扫过路边的野草,惊起几只黑色的飞虫。 王寡妇家在村子最东头,门口挂着两串金灿灿的玉米,颗粒饱满,在夕阳下泛着油光。陈默敲门时,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道缝,一个穿着蓝布围裙的女人探出头来,眼睛很大,瞳孔的颜色深得发黑。 “住店?”女人的声音有点哑,像是砂纸磨过木头。 “嗯,听说您这儿有空房。” 女人侧身让他进来,院子里晾着些灰蓝色的衣服,绳子被风吹得摇晃,影子投在地上,像一群跳舞的鬼影。“楼上那间,二十块一晚。”她指了指楼梯,“规矩都知道?” 陈默愣了一下,女人已经转过身去,往灶房走了,背影在昏黄的光里显得格外单薄。“村里的规矩,”她的声音从灶房飘出来,带着柴火的烟味,“记不住就别住,省得惹麻烦。” 他上了楼,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窗户正对着村东头的方向。窗外是片空地,几只鸡在地上刨食,远处的田埂上,有个穿蓑衣的人在弯腰劳作。陈默看了看天,太阳还没完全落山,怎么会有人在晴天穿蓑衣? 他想起笔记本上的第二十一条,心里发毛,赶紧拉上窗帘。刚转身,就听见楼下传来狗叫声,声音很凶,持续了没几秒就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 陈默坐在床边,掏出手机看了看,还是没信号。他拿出笔记本,一条一条往下看,那些规则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把整个村子罩在里面。当看到第七条时,他的目光顿住了——“若夜间听到狗吠,且声音来自村东头的方向,立刻熄灯上床,用被子蒙住头”。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村里升起炊烟,大多是灰白色的,只有村西头的一户人家,烟囱里冒出的烟是纯黑色的,笔直地向上飘,像是一根插在天上的炭笔。陈默数了数,刚好是下午五点半。 他躺在床上,听着楼下的动静。王寡妇在灶房里切菜,刀落在案板上的声音很规律,“咚咚,咚咚”,像是在敲某种暗号。过了一会儿,她喊陈默下楼吃饭,桌上摆着一盘炒青菜和一碗米饭,没有肉。 “村里不养猪?”陈默随口问了一句。 王寡妇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眼神有点直:“养过,后来都跑了。” “跑了?” “嗯,跑进磨坊里了。”她往村西头的方向瞥了一眼,“跑进那里面的,就没出来过。” 陈默想起第五条,没敢再问。吃饭时,他注意到王寡妇家门口的玉米串,金灿灿的,颗粒分明,和笔记本上描述的黑色玉米串完全不同,心里稍微松了点劲。 吃完饭回到房间,天已经完全黑了。村里没有路灯,只有几家窗户里透出昏黄的光,像是困在墨水里的星子。陈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耳朵里全是风声,还有远处不知谁家传来的模糊哼唱,不像是歌,倒像是有人在哭。 夜里十一点多,他突然听见井水声。村里的水井在村中央,离东头不算近,但那“咕噜”声却异常清晰,像是有人在耳边吐泡泡。陈默猛地坐起来,想起第四条,赶紧用被子捂住耳朵,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 那声音持续了大概十分钟才停。他刚松了口气,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狗叫。 不是很远,就在村东头的方向。 陈默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连滚带爬地扑到开关旁,猛地关掉灯,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是谁的影子。 狗叫声越来越凶,还夹杂着某种奇怪的呜咽,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着。陈默钻进被窝,把头蒙得严严实实,连呼吸都放轻了。被子里的空气越来越闷,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和楼下王寡妇切菜的节奏一模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狗叫声突然停了。周围陷入一片死寂,连风声都消失了。陈默憋得快要窒息,刚想掀开被子透口气,突然听见窗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像是光着脚踩在地上,一步一步,慢慢靠近窗户。 他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冷汗,僵硬地躺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脚步声在窗外停住了,接着,他听见有人在轻轻敲窗户,“笃,笃,笃”,节奏很慢,像是在试探。 陈默想起第二十四条,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紧闭着眼睛,感觉那道窗帘缝里透进来的月光似乎暗了下去,像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停了。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慢慢远去,消失在寂静里。陈默在被子里僵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敢掀开被子大口喘气。 他拉开窗帘,窗外的空地上空荡荡的,只有几只鸡在低头啄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远处的田埂上,那个穿蓑衣的人还在劳作,只是晨光里,那人的影子显得格外淡,像是一戳就会破的纸人。 陈默下楼时,王寡妇已经做好了早饭,粥是白的,馒头是黄的,和昨晚一样简单。“昨晚没听到什么吧?”她问,眼神直勾勾的。 “没……没有。”陈默的声音有点抖。 王寡妇没再说话,低头喝粥。陈默注意到她的手腕上缠着一圈红色的布条,上面绣着字,像是“平安”两个字。他想起第十四条,赶紧移开目光。 吃完早饭,陈默想去看看车能不能修好,刚走到村口,就看见那棵老槐树。树叶在晨光里是鲜亮的绿色,树干上的刻痕清晰可见。他绕着树走了一圈,突然发现树根处有一摊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这时,昨天那个挎竹篮的老人从树后走了出来,篮子里的蓝布掀开着,露出里面的腊饼,饼上的暗红色斑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后生,”老人的声音比昨天沙哑了些,“今天还忙吗?尝尝吧,刚做的。” 陈默的后背突然一阵发凉,像是有冷风顺着脊椎爬上来。他想起第三十一条,转身就往祠堂跑。祠堂在村子中央,门口立着两只石狮子,表情狰狞,眼睛是用墨涂过的,黑得吓人。 他跑到石狮子旁,背靠着冰冷的石头坐下,心脏还在狂跳。阳光慢慢爬过祠堂的屋顶,照在石狮子的背上,暖洋洋的。陈默看着远处村里的房屋,突然觉得那些灰蓝色的屋顶在晨光里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他不知道,这只是他在腊元村的第一天。 (未完待续) 第2章 井声 祠堂的石狮子带着日晒雨淋的寒气,石缝里还嵌着些发黑的碎布,像是被撕碎的衣物残骸。陈默靠着它坐了很久,掌心的冷汗被石面吸透,皮肤竟泛起针扎似的刺痛,直到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才慢慢缓过劲来。老槐树下,赵腊生的竹篮歪在树根旁,蓝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露出的腊饼上,暗红斑点像是浸透了血,在晨光里微微蠕动,凑近了看,竟能瞧见细碎的绒毛在动——那根本不是芝麻,是些蜷缩的虫豸。 他猛地别过脸,胃里一阵翻涌,起身往村西头踉跄而去。按照地图,那里该有个修车铺,笔记本上没提过规矩,或许能找到点“正常”的东西。 村西头比东头更显死寂,房屋稀稀拉拉,墙皮剥落处露出的黄土里,嵌着不少发白的骨渣,不知是人是兽。空气里飘着淡得发腻的霉味,混杂着腐烂草木与隐约的血腥气。陈默走了百十米,终于看见“李记修车”的木牌,木板开裂处爬着暗绿色的霉斑,门虚掩着,里面黑黢黢的,像是张着嘴的兽穴。 “有人吗?”他敲了敲门框,铁锈簌簌往下掉,混着些干燥的碎屑——竟是些指甲大小的鳞片。 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脆响,墙角阴影里蹲着个穿工装的男人,后背佝偻,脖颈处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灰。“师傅,我车坏在山上了,发动机出了问题。” 男人没回头,声音闷闷的像堵在棉花里:“修不了。”话音刚落,他的肩膀突然诡异地隆起,像是有东西在衣服里蠕动,“村里没零件,外来车……不该来。” 陈默刚想追问,眼角余光瞥见墙上的红纸,红笔字迹渗着墨色晕染,像是用血调和的:“每日辰时后开门,酉时前关门”“不修外来车”“若见穿红衫者,即刻停工,勿听其声”。第三条墨迹新鲜得发亮,纸边还沾着半干的血珠。 外面突然传来硬底鞋敲击地面的声响,急促得像是追魂。男人猛地站起来,动作快得关节发出“咔咔”脆响,一把拽住陈默往里屋拉:“进来!捂住耳朵!” 陈默被拽得撞在铁架上,零件滚落的声响里,竟混着细微的咀嚼声。男人反手关上门,屋里瞬间暗了下来,只有窗棂透进的微光中,能看见墙角堆着的零件旁,散落着几枚发黑的牙齿。他贴在门后,肩膀剧烈发抖,陈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门板缝隙里,竟嵌着半张腐烂的人脸,眼眶空洞地对着屋内。 “别说话,别听她的声音。”男人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 脚步声停在门口,女人的声音尖细得像指甲刮玻璃,穿透门板钻进耳朵:“李老四,修完了没?我家锄头……还等着刨坟呢。”那声音忽远忽近,像是贴着耳膜在说,陈默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竟浮现出模糊的幻象——一口发黑的棺材,红衫女人正用锄头凿着棺盖,木屑混着黑血往下淌。 男人喉咙里发出“呜呜”的闷响,双手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渗出血丝。女人又喊了两声,脚步声慢慢远去,却留下一股浓烈的腥甜,像是刚宰过牲畜。男人瘫坐在地,掀起衣袖,小臂上布满青黑色的抓痕,伤口里正往外渗着黑血:“前阵子王老五没躲,被她拽进了磨坊,现在……现在只剩张皮贴在墙上。” 陈默刚想开口,外面突然传来“咕噜”一声,像是水泡从血里炸开,轻得诡异,却在死寂里穿透耳膜。男人的脸瞬间惨白如纸:“水井……白日里的井声,是索命的信号!”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笔记本第四条写着“午夜勿听井声”,可现在才上午。他凑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只见村中央的水井旁,红衫女人正弯腰放木桶,她的裙摆下没有脚,是一团黑雾托着身子,乌黑的长发垂到井沿,有几缕发丝竟钻进水里,像是在汲取什么。木桶拎上来时,里面的黑水泛着油光,水面漂浮着细碎的白影——竟是指甲和牙齿。 “她往这边来了!”男人猛地拉上窗帘,屋里彻底陷入黑暗。陈默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鼻尖萦绕的腥甜越来越浓,门板突然被轻轻敲击,一下,两下,像是用指甲挠着木头。 “李老四,看见穿蓝外套的后生没?”女人的声音就在门外,门板缝隙里渗进暗红的液体,顺着地面蜿蜒而来,“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该换眼睛了。” 陈默的心跳几乎停滞,男人死死捂住他的嘴,指节发白。过了许久,脚步声远去,两人大口喘着气,铁架上的零件突然“哗啦”一声倒塌,露出后面的墙角——那里贴着张黄符,符纸中央是个血画的眼睛,此刻正缓缓转动,盯着他们。 “这是王老五家捡的,或许有用。”男人掏出揉皱的纸,上面的字迹潦草得像是在挣扎,“红衫喜食腊饼,若遇之,可抛腊饼引开”“井声若在白日响起,三日内必有异事”“祠堂石狮眼,每月十五需换墨,墨干则鬼门开”。 外面突然传来凄厉的尖叫,人群的喧哗里混着骨头断裂的脆响。“糟了,磨坊那边出事了!”男人拽着陈默冲出去,只见磨坊门口围满了人,个个面色惨白,没人敢说话。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锁掉在地上,锁芯里插着半截手指,门虚掩着,里面飘出的霉味里,多了股烧焦的皮肉味。 “进去的人……”有人颤声开口,话音未落,磨坊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东西撞在门板上。 陈默挤到前面,刚想往里看,就被王寡妇拽住手腕。她的手指冰凉刺骨,手腕上的红布条浸着黑血,脸色白得像纸:“别碰磨坊,进去的都成了墙上的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昏暗中,墙上花花绿绿的“画”竟在蠕动,仔细一看,是一张张被剥下的人皮,五官扭曲,还在微微抽搐,像是活着时遭受了极致的痛苦。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有人指着村口大喊:“赵老爹呢?他一直守着槐树!” 陈默转身狂奔,老槐树下空荡荡的,竹篮翻倒在地,腊饼撒了一地,被踩得稀烂,上面的虫豸爬得满地都是。树根处的暗红痕迹已经凝固成黑痂,旁边露着灰布衫的一角,布料下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几只黑虫钻进钻出。风突然变大,槐树叶“哗哗”作响,像是无数人在哭嚎,草丛深处黑漆漆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发出“沙沙”的声响,隐约露出半截青灰色的手臂。 手机突然震动,民宿老板的消息弹出:“腊饼落地,即刻涂石狮眼,红衫至则无救!” 陈默抬头看向祠堂,石狮子的眼睛里,墨色已经淡得近乎透明,瞳孔处竟浮现出两个细小的黑影,像是在往外爬。而磨坊方向,红衫女人正站在人群后面,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细的黑牙。她的身影瞬间模糊,再出现时,已经在十米开外,飘着向他而来,乌黑的发丝在空中飞舞,缠绕上路边的树干,树干瞬间枯萎发黑。 “跑!”陈默握紧纸条,转身往祠堂狂奔。脚下的路突然变软,像是踩在腐肉上,每一步都陷下去半寸,地面竟渗出黑血,浸湿了鞋底。耳边的井声越来越近,“咕噜”“咕噜”,像是有东西在脚下拱动,低头一看,路面裂开细密的纹路,黑水里浮着无数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红衫女人的笑声尖细刺耳,越来越近,背后传来毛发划过皮肤的瘙痒感,陈默猛地回头,看见女人的发丝已经缠上他的肩膀,黑亮的发丝里嵌着无数细小的牙齿,正啃咬着布料。他下意识抽出腰间的登山刀——出发前随手带的,此刻竟成了救命稻草,猛地挥刀斩断发丝,断口处喷出黑血,落在地上滋滋作响,腐蚀出细小的坑洞。 “你逃不掉的。”女人的声音贴着耳膜,陈默只觉得头皮发麻,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祠堂的方向竟出现了两个影子,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他想起纸条上的话,突然掏出兜里仅剩的半块腊饼,猛地回身扔向右侧的虚影。 腊饼落地的瞬间,红衫女人的身影猛地扑了过去,尖牙疯狂撕咬着腊饼,黑血顺着嘴角淌得满脸都是。陈默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狂奔到祠堂前,石狮子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灰白色,里面的黑影越来越清晰,竟是两个蜷缩的孩童轮廓。他摸出随身携带的墨囊——出发时民宿老板塞的,此刻终于明白用途,拔开木塞,猛地将墨汁泼向石狮双眼! 墨汁落下的瞬间,石狮子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低吼,石缝里涌出白雾,里面夹杂着凄厉的惨叫。红衫女人察觉不对,放弃咬碎的半块腊饼扑了过来,长发如毒蛇般缠绕过来。陈默没有躲闪,反手将剩下的墨汁全部泼向她,同时握紧登山刀,迎着那团黑影冲了上去:“你要的是我,来啊!” 墨汁落在红衫女人身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她的身影剧烈扭曲,青灰色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发黑的骨骼。陈默趁机挥刀砍向她的脖颈,刀刃却像砍在棉花上,只听见一声尖锐的哀嚎,女人的身影化作无数黑丝,四散开来,又迅速聚拢,在不远处凝聚成形,嘴角的笑容更加诡异:“你破坏了规矩,该拿你的眼睛,补石狮的缺。” 她猛地扑来,陈默却不退反进,借着石狮发出的白光,一脚踹向女人的胸口,同时将墨囊狠狠砸在她脸上。墨汁四溅,女人的惨叫响彻全村,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而脚下的井声突然炸响,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黑水里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像是要将所有人拖入深渊。 陈默死死盯着红衫女人,握紧登山刀,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有本事就来,谁怕谁!” (未完待续) 第3章 墨痕 祠堂的石阶蒙着层薄灰,陈默踩上去时,鞋底沾起的灰粒簌簌往下掉,在青石板上拖出几道浅痕。离石狮子还有三步远,他就撞见了那对墨涂的眼睛——果然淡了。原本浓得发沉的墨色褪成了灰蓝,像蒙着层化不开的雾,连石狮眉骨间狰狞的棱角都被磨钝了些,倒添了几分垂头丧气的呆滞。 “涂……涂哪里?”他捏着从李老四那儿借来的墨块,指节泛白,指尖发颤。李老四说这是“每月十五换的墨”,可今天才十三,怎么就淡了?难道赵腊生的事,真的像块石头砸进死水,搅乱了村里的“规矩”? 石狮子的眼珠是天然凹陷的,刚好能盛下小半捧墨。陈默蹲下身,往掌心倒了点井水——祠堂角落那口老井的水,王寡妇提过“祠堂井水可沾”,说沾了能压惊,此刻却冰得他指尖发麻。他把墨块摁在掌心研磨,墨汁很快晕开,带着股陈腐的腥气,混着泥土的冷味,绝不是寻常松烟墨该有的清苦。 他刚要往石狮眼里倒,手腕突然被人攥住了。 “你在干什么?” 声音很闷,像从陶瓮里滚出来的,撞在祠堂的梁柱上,嗡嗡地响。陈默吓了一跳,墨汁溅在石阶上,晕出朵歪歪扭扭的黑花,像朵没开就烂了的花。回头一看,是个穿灰布短打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背着个竹篓,篓子里的枯枝戳出来,像只瘦骨嶙峋的手。少年的眼睛很亮,亮得有些凶,却透着股与年龄不符的警惕,盯着他掌心的墨汁,眉头拧成个死疙瘩。 “你是谁?”陈默挣了挣手腕,没挣开。少年的手劲大得不像个孩子,指节硌在他腕骨上,疼得他倒吸口凉气。 “槐生。”少年吐出两个字,目光扫过石狮子的眼睛,脸色“唰”地沉了下去,“谁让你动这个的?” “民宿老板说……腊饼落地,要涂墨。”陈默把手机里的消息亮给他看。屏幕的光映在少年脸上,他扫了一眼,眼神更冷了,像淬了冰:“他说的是十五的墨,不是十三的。” 陈默一愣。少年已经松开他的手,蹲下身摸了摸石狮的眼睛,指尖沾起的灰蓝粉末簌簌掉落,像有人在无声地哭。“你坏了规矩。”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块冰锥砸在陈默心上,“提前动墨,会招‘东西’来的。” “招什么?” 槐生没回答,只是往祠堂深处瞥了一眼。祠堂正厅的门虚掩着,像道没闭紧的眼缝,里面黑黢黢的,隐约能看见供桌上摆着些牌位,牌位前的烛火明明灭灭,像有风吹过,可门窗都关得死死的,连窗纸都没破个洞。 “你是外来的?”槐生突然问。 “嗯,车坏了,想修好离开。” 少年冷笑一声,背起竹篓往石阶下走,竹篓里的枯枝“哗啦”响:“进了腊元村,哪有那么容易走。”他走到门口时停住脚,回头看了眼陈默,眼睛在阴影里亮得吓人,“别在祠堂待太久,尤其是正厅,里面的牌位……会数人。”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巷子里,灰布短打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灰蓝的屋舍间,像被巷口的雾气吞了。陈默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村小学那些“无眨眼的孩子”——槐生刚才眨眼的频率,慢得不正常,像是憋着口气,怕一睁眼,什么东西就跑了。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墨汁,又看了看石狮淡下去的眼睛,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到底是该听民宿老板的,还是听这个叫槐生的少年? 正犹豫着,祠堂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块石头砸在地上,震得石阶都颤了颤。陈默赶紧跑出去,只见巷口的墙根下,赵腊生的竹篮被人踢到了一边,蓝布撕破了个大口子,里面的腊饼残渣混着泥土,糊成了团暗红的泥,像摊凝固的血。而墙根的阴影里,蜷缩着个穿红衫的人影——正是早上在磨坊外盯着他的那个女人。 她背对着祠堂,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可那哭声很怪,不高不低,像是用指甲刮着陶瓮,“沙沙”的,刮得人头皮发麻,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陈默想起李老四说的“红衫喜食腊饼”,又想起赵腊生失踪前紧紧攥着竹篮的样子,胃里一阵翻腾,酸水直往上涌。 他刚想躲回祠堂,红衫女人突然转过头。 那张脸白得像宣纸,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睛是两个黑洞,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像两口没盖的井。她咧开嘴笑了笑,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的牙齿却不是白的,而是和腊饼一样的暗红色,还沾着点碎屑。“你看见我的饼了吗?”她的声音尖细,却带着股孩童般的天真,“甜的,很好吃。” 陈默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像浇了桶冰水。他转身就往祠堂里跑,红衫女人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很轻,像踩在棉花上,却一步不落,像粘在鞋底的影子。他冲进正厅,反手想关门,却发现门轴锈死了,只能推开条缝,够一只眼睛往里看。 正厅里比外面暗得多,弥漫着一股香火和朽木混合的味道。供桌上的牌位密密麻麻,挤得像排站不稳的人,牌位前的烛火忽明忽暗,把牌位上的名字映得时隐时现,像在跟人躲猫猫。陈默眯起眼,突然发现那些名字很眼熟——赵腊生、王老五、李老四……甚至还有王桂兰,每个字都像用指甲刻上去的,边缘毛糙。 “他们在数呢。”红衫女人的声音从门缝里挤进来,带着股阴冷的气息,像蛇吐信子,“数你有几根骨头,够不够刻个牌位。”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像要撞碎肋骨。他盯着供桌最前排的空位,那里的烛火最亮,跳动得也最欢,像是在等新的牌位放上去,好凑齐一桌。突然,他想起槐生的话——“牌位会数人”。 他猛地抓起供桌旁的蒲团,往牌位前的烛火扔过去。蒲团沾了烛油,“腾”地燃了起来,火苗窜起半尺高,把牌位上的名字照得一清二楚,连笔画里的裂纹都看得见。就在火苗亮起的瞬间,陈默听见一阵细碎的“咔哒”声,从牌位堆里钻出来,像是无数牙齿在摩擦,又像骨头在动。 趁红衫女人没追进来,他从侧门溜了出去。侧门通往后院,院里堆着些废弃的木料,霉味混着木屑味扑面而来。墙角有棵半死的老榆树,树干上缠着圈红绳,绳子上挂着些小木牌,上面写着“平安”“顺遂”,字迹歪歪扭扭,和王寡妇手腕上红布条的针脚很像,都透着股用力过猛的笨拙。 “往这边!” 有人低喊了一声,压得很低,像怕被风吹走。陈默循声望去,槐生正躲在木料堆后面,只露出双眼睛朝他招手。他赶紧跑过去,少年一把将他拽进阴影里,捂住他的嘴,手心的老茧蹭得他嘴唇发麻:“别出声,她在找你。” 外面传来红衫女人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兜了几圈,像在丈量土地。她嘴里还哼着奇怪的调子,不成句,只是“一、二、三”地数着,数得又慢又黏,像糖稀拖在地上。过了会儿,脚步声渐渐远了,那数数声却像粘在了空气里。槐生松开手,从竹篓里掏出块黑黢黢的东西,塞给陈默:“吃了。” 那东西硬邦邦的,像块晒干的土块,表面结着层白霜,像冬天冻住的霜花。陈默闻了闻,没什么味,只有点草木的涩气。“这是……” “槐叶饼。”槐生自己也掰了块塞进嘴里,嚼得咯吱响,像在啃树枝,“村里的孩子都吃这个,能让‘它们’暂时看不见你。”他指了指院墙上的影子,那些影子在阳光下扭曲着,边缘模糊,像是有生命的东西在蠕动,“红衫刚才没进来,是因为你身上有墨味,可墨快失效了,你看。” 陈默想起掌心的墨汁,抬手一看,果然淡了不少,只剩下层浅灰的印子,像块没洗干净的污渍。他咬了口槐叶饼,味道很涩,像在嚼枯草,还带着点土腥味,可咽下去后,喉咙里突然涌上股暖意,像喝了口热水,刚才被红衫女人盯着的寒意散了不少,手脚也不那么麻了。 “赵腊生……”陈默低声问,声音发紧,“是不是被她……” 槐生的动作顿了顿,眼神暗了下去,像被乌云遮住的星星:“进了草丛的,都成了‘饼’。”他指了指村西头的方向,指尖有些抖,“磨坊墙上的画,就是这么来的。” 陈默想起王寡妇说的“进去的,都成了墙上的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才咽下去的槐叶饼好像要顶上来。他突然意识到,那些“画”或许不是画,而是……他不敢想下去,只觉得浑身发冷。 “你为什么帮我?”陈默看着槐生,少年的侧脸在木料的阴影里显得很模糊,只有睫毛上沾的木屑看得清楚,“村里的人,不是都不管外人的事吗?” 槐生沉默了很久,久到陈默以为他不会回答,才从怀里掏出张揉皱的照片。照片边缘都磨白了,上面是个穿军装的男人,笑得很灿烂,露出两排白牙,背后是辆绿色的卡车,车头上的红五星闪闪发亮。“我哥,”少年的声音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去年开车来村里,再也没出去。”他把照片塞回怀里,按得很紧,像是怕被人抢走,眼神亮了起来,带着股执拗,“我要找到他,不管他成了什么。”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像坠了块石头。他想起自己抛锚的车,停在盘山公路的拐角,像头死了的野兽;想起手机里永远发不出去的消息,红色的感叹号像道血痕。突然觉得槐生的执念,像根刺,扎进了他心里最慌的地方——他怕自己也会变成腊元村的“画”,变成供桌上的牌位,连家里人都找不到。 就在这时,后院的老榆树突然“哗啦”响了一声,像有人在树上撒了把沙子。缠在树干上的红绳剧烈晃动起来,挂着的小木牌“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平安”“顺遂”摔在泥里,沾了土,看着格外讽刺。槐生脸色大变,拽着陈默往后缩:“不好!她找到这儿了!” 陈默抬头,看见红衫女人正站在榆树的枝桠上,像只鸟一样蜷着腿,脚尖点着细枝,枝桠却纹丝不动。她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嘴角的笑容又咧到了耳根,露出的暗红牙齿在光线下闪着诡异的光。 “找到你们了。”她轻声说,声音像冰锥,扎得人耳膜疼,“这次,跑不掉了。” 槐生拽起陈默就往木料堆后面跑,那里有个半人高的狗洞,洞口爬满了青苔。“钻进去!”少年把他往前推,力气大得惊人,“洞那头是村西头的荒地,别回头!千万别回头!” 陈默钻进狗洞时,听见身后传来槐生的喊声,像是在跟红衫女人说话,又像在喊别的什么,可具体说了什么,被木料倒塌的“轰隆”声盖了过去,那声音像座房子塌了。他在狭窄的洞里往前爬,泥土蹭满了后背,像糊了层泥壳,耳边全是自己的喘息声,粗得像破风箱,还有洞外隐约传来的、像是牙齿啃噬木头的“咯吱”声,一下下,啃在心上。 不知爬了多久,他终于看见了光亮,像块融化的金子。钻出狗洞时,他重重摔在地上,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他眼冒金星。眼前是片长满荒草的坡地,草有半人高,风吹过,草叶“沙沙”响,像有无数人在低声说话,又像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远处能看见盘山公路的影子,像条白带子——离他抛锚的车,好像不远了。 可他不敢动。草叶上的露珠沾在裤腿上,凉得刺骨。他摸了摸口袋,槐生给的槐叶饼还剩半块,攥在手里,硬得像块石头,硌得手心发疼。 这时,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在寂静的坡地上,那震动声显得格外突兀。这次不是民宿老板的消息,而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三个字: “别信他。” 陈默盯着那三个字,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白得像纸。后背的冷汗瞬间又冒了出来,顺着脊椎往下流,像有条冰冷的蛇在爬。他不知道该信谁,只觉得这腊元村的每一寸土,都在张着嘴,等着吞掉他。 (未完待续) 第4章 腊元村居住守则[番外] 《腊元村居住守则》 1. 进村的路只有一条,若看到岔路口,无论另一条路看起来多平坦,都只能走左侧的路,右侧的路尽头没有村子。 2. 村口的老槐树在白天是绿色的,若在日出前或日落后看到树叶变成暗红色,不要靠近,更不要触碰树干上的刻痕。 3. 村民的衣服以灰、蓝两色为主,若遇到穿红色衣服的人对你笑,不要回应,低头快步走过,对方不会追你。 4. 村里的水井在每天午夜12点会发出“咕噜”声,此时不要去打水,也不要往井里看,第二天清晨再使用水井。 5. 村西头的废弃磨坊是禁地,无论听到里面有什么声音(包括呼救声),都不要推门,磨坊的门从里面是打不开的。 6. 每家每户门口都挂着玉米串,若看到某家门口的玉米串是黑色的,不要敲门,也不要在那户人家附近停留超过3分钟。 7. 村里的狗只会在白天叫,若夜间听到狗吠,且声音来自村东头的方向,立刻熄灯上床,用被子蒙住头,直到天亮再掀开。 8. 不要接村里老人递来的“腊饼”,尤其是饼上有暗红色斑点的,若对方坚持要给,说“家里有急事”然后迅速离开。 9. 村小学的操场在放学后是关闭的,若看到操场门敞开且里面有孩子在玩耍,不要靠近,那些孩子不会眨眼。 10. 村里的时间以祠堂的挂钟为准,若发现自家钟表的时间与祠堂挂钟相差超过1小时,立刻将自家钟表调至与祠堂一致,不要问原因。 11. 不要在下雨天去村南的洼地,那里的积水会倒映出不属于你的人影,看到的人会在3天内忘记自己的名字。 12. 村民之间打招呼只会说“吃了吗”,若听到有人说“来我家坐坐”,无论对方是谁,都要拒绝,尤其是对方眼神发直的时候。 13. 村里的晒谷场只在晴天使用,若阴天看到晒谷场上有谷物,不要踩踏,那些谷物会在夜间“发芽”。 14. 不要捡拾路边的红色布条,尤其是布条上绣着“平安”二字的,捡过的人会在夜里听到有人在耳边唱歌。 15. 祠堂的大门只在初一、十五打开,若其他时间看到大门敞开,不要进去,里面的香烛燃烧时不会有烟。 16. 村里的池塘里没有鱼,若看到有人在钓鱼,且桶里有“鱼”,不要凑过去看,那些“鱼”没有眼睛。 17. 夜间走路时若看到前方有提着灯笼的人,且灯笼发出绿色的光,立刻转身往回走,不要回头,对方不会追你。 18. 不要在别人家的屋檐下停留,尤其是屋檐下挂着黑色灯笼的,那些灯笼会“记录”经过的人。 19. 村里的广播只会在早上7点播报通知,若其他时间听到广播响,且内容是模糊的哼唱声,立刻关掉家里的收音机,并用布盖住。 20. 不要打听村里“失踪的人”,若有人主动跟你说这件事,立刻转移话题,不要让对方继续说下去。 21. 看到穿蓑衣的人在田间劳作时,不要上前搭话,他们只会在雨天出现,晴天出现的蓑衣人不是“村民”。 22. 村里的井水是甜的,若某天发现井水变咸,当天不要饮用,第二天井水会恢复正常,期间可以去村东头的泉眼打水。 23. 不要在夜间数村里的房屋数量,数到第13间时,会多出来一间你从未见过的房子。 24. 村民不会在夜间串门,若有人在夜里敲门,且声音很轻,不要开门,门外的“人”没有影子。 25. 不要在村西头的老榆树下乘凉,尤其是树影在地面形成“人形”的时候,坐在树下的人会被影子“拉走”。 26. 村里的孩子不会在黄昏后出门,若看到黄昏后有孩子在外面玩,不要跟他们说话,那些孩子的脚不沾地。 27. 不要使用村里的公共厕所,尤其是最里面的隔间,隔间的门后没有墙壁,只有“虚空”。 28. 若看到有人在焚烧黑色的纸人,不要围观,立刻回家,当天不要再出门,那些纸人燃烧时会发出哭声。 29. 村里的路牌都是木制的,若看到金属路牌,且上面的字是红色的,不要按照路牌指示的方向走,反方向才是正确的。 30. 离开村子时必须在日出后、日落前,若在夜间离开,会发现永远走不出村口的老槐树林。 31. 若你违反了任何一条规则,且感到后背发凉,立刻去祠堂门口的石狮子旁待着,直到太阳升起,期间不要看石狮子的眼睛。 32. 村里的炊烟只会在上午11点至12点、下午5点至6点升起,若其他时间看到炊烟,且颜色是黑色的,当天不要生火做饭。 33. 不要触摸村里的石碾子,尤其是碾子上有新鲜血迹的时候,触摸过的人会在梦中被碾子“碾压”。 34. 村民家的窗户在夜间是黑的,若看到某家窗户亮着灯,且灯光是黄色的,不要靠近,那不是电灯。 35. 不要在村里谈论“外面的世界”,若不慎提及,立刻用清水漱口三次,然后去村口的老槐树下站5分钟。 第5章 荒信 坡地的草比想象中更深,没过膝盖的枯黄叶片缠在裤腿上,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拉扯。陈默攥着那半块槐叶饼,指尖把手机屏幕按得发烫——“别信他”三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白光,发信人的号码是一串乱码,像是闭着眼随手敲出来的,透着股戏谑的恶意。 “他”是谁?是拼力救他的槐生?还是那个只敢发消息、从不露面的民宿老板? 风卷着草屑掠过耳畔,带着股土腥气。远处盘山公路的轮廓在雾里若隐若现,像条被揉皱的白带子。陈默辨认了一下方向,他的车应该就在左前方的弯道旁。可越靠近公路,心里的不安越重——腊元村的诡异像块吸满水的海绵,连空气里都浸着黏腻的恶意,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易摸到“外面的世界”的边? 果然,走了没半袋烟的功夫,脚下的草突然变了颜色。枯黄的草叶间冒出簇簇暗红,像凝固的血,顺着草根往土里渗,在地面晕开星星点点的污痕。陈默蹲下身,指尖刚碰到那些草,就被扎得猛地一缩——草叶边缘带着细齿,划开的伤口里渗出的血,竟也是暗紫色的,像掺了墨。 他想起槐生说的“荒地”,这哪里是荒地,分明是片被某种东西反复浸染过的禁忌之地,连草都喝饱了不该喝的东西。 “咔哒。” 身后传来轻响,像干燥的骨头在互相摩擦。陈默猛地回头,草坡上空空荡荡,只有风吹草动的影子,在地上晃得像群扭动的蛇。可那声音没消失,反而更近了,像是有人踮着脚,踩在他的影子上,每一步都压得影子微微发颤。 他握紧半块槐叶饼,撒腿往公路方向跑。裤腿被暗红的草叶划破,伤口火辣辣地疼,却感觉不到流血——那些暗紫色的血像是被草叶吸走了,留下的痕迹很快变成灰黑色,像干涸的泥,贴在皮肤上发硬。 就在他看见自己车的轮廓时,草坡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不是风刮的,是从地底传来的震动,“咚咚”的,像有人在下面用锤子敲鼓,震得他脚心发麻。陈默脚下一软,摔在地上,抬头时,看见公路边缘的护栏旁,站着个穿红衫的人影。 不是那个红衫女人。 这人很高,瘦得像根晾衣竿,红衫的料子很旧,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的手腕细得像能一折就断。他背对着陈默,正弯腰往护栏外看,手里拎着个铁皮桶,桶沿滴着黑褐色的液体,落在地上,“滋滋”地冒烟,瞬间腐蚀出一个个小坑,边缘泛着诡异的白。 陈默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笔记本上没提过“穿红衫的男人”。 他屏住呼吸,往草里缩了缩,尽量让自己藏在枯黄的草叶后。那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缓缓转过身。 这张脸比红衫女人更诡异。皮肤是青灰色的,像泡在水里太久的肉,松垮垮地挂在骨头上;眼睛半睁着,露出的眼白多过瞳孔,像蒙着层浑浊的膜;嘴角挂着丝黑涎,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在红衫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他看见陈默,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的牙齿上沾着暗红的碎屑,像是刚啃过生肉,牙缝里还塞着点纤维状的东西。 “找到……漏网的了。”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的铁片,每个字都带着锈味,刮得人耳膜疼。 陈默转身就往回爬,草叶刮得脸生疼,划出细细的血痕。身后传来铁皮桶落地的“哐当”声,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得草坡“咯吱”作响,像是脚下的土地随时会塌下去,把他和这东西一起吞进黑暗里。 他不敢回头,只能凭着记忆往狗洞的方向跑。可跑着跑着,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原本该在前方的荒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片熟悉的灰蓝屋顶,屋檐下挂着金灿灿的玉米串,在风里晃得像串小太阳,透着股虚假的暖意。 他又跑回了腊元村。 村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个陌生的女人。她穿件洗得发白的冲锋衣,背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正仰头看槐树上的刻痕,眉头拧得很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带。听见脚步声,她猛地回头,眼里的警惕和陈默初见槐生时如出一辙,像只被惊动的小兽。 “你也是外来的?”女人的声音很脆,带着股韧劲,手里攥着张和陈默那本很像的笔记本,封面上用钢笔写着“林觅”两个字,笔锋很利。 陈默愣住了。林觅?这个名字和他之前隐约设想过的“外来盟友”竟重名了。 “别靠近那棵树。”林觅突然拽了他一把,往村里退了两步,力道不小,“树皮上的符号是活的,你看久了,它们会顺着眼睛爬进去,在你脑子里生根。”她翻开笔记本,指着其中一页,“第七条补充,我哥写的,他吃过亏。” “你哥?” “林野,”林觅的声音沉了下去,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三个月前失踪,最后一次定位就在这村子里。”她指了指自己的笔记本,“这是他留下的,里面的规矩比你那本多了十三条,都是他用命试出来的。” 陈默心里一动,刚要掏手机里的陌生短信,就听见林觅继续说:“比如,穿红衫的不止一个,男的管‘收’,负责把‘成了的’运走;女的管‘喂’,负责把‘没成的’催熟;比如,祠堂的牌位会偷人的影子,被偷了影子的,活不过三天,尸体最后会出现在磨坊的墙上;再比如……”她顿了顿,眼神扫过陈默的手腕,像带着钩子,“被暗红草叶划伤的人,不能见水,见了水会烂,从伤口开始,一点点烂成泥。” 陈默猛地低头,刚才被草叶划破的伤口不知何时变得乌黑,边缘泛着湿腐的白,像块泡坏的肉,轻轻一碰就疼得钻心。 “你见过槐生吗?”他突然问,声音有些发紧。 林觅的脸色变了变,像是听到了什么棘手的名字:“那个总背着竹篓的少年?小心他。”她飞快地翻开笔记本的某一页,上面贴着张模糊的照片,是槐生和一个穿军装的男人站在磨坊门口,两人眉眼很像,都在笑,只是男人的笑里带着股不属于这里的爽朗。“他哥根本不是失踪,是五年前就死在磨坊里了,被做成了墙上的‘画’。我哥查到的,他每天往磨坊跑,不是找哥哥,是在给里面的东西‘喂’枯枝,那些枯枝是用来‘养’画的。” 陈默的后背一阵发凉,像泼了桶冰水。槐生说谎了?可他塞给自己槐叶饼时,眼里的执拗和提起哥哥时的哽咽,不像是假的。 “还有这个。”林觅突然掏出个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段嘈杂的电流声,夹杂着个沙哑的男声,气若游丝,像是赵腊生:“……红衫男怕墨,红衫女怕火,槐生的饼里有……有‘引子’……”后面的话被一阵尖锐的狗吠打断了,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录音戛然而止。 录音停了。林觅把录音笔揣回兜里:“这是我在赵腊生家找到的,藏在床板缝里,应该是他死前录的。”她往村西头看了看,眼神里带着点急切,“现在能信的只有规矩,还有……”她突然压低声音,凑到陈默耳边,“祠堂供桌下有个暗格,里面藏着‘破局’的东西,我哥的笔记里提过,说找到它就能出去。” 陈默想起正厅里那些会数人的牌位,还有红衫女人从门缝里挤进来的声音,心里发怵。可林觅的眼神很坚定,像淬了火,不像在说谎。 就在这时,村东头突然传来王寡妇的喊声,声音尖得像被踩住的猫,划破了村子的寂静:“水井溢了!快拿盆来接!晚了就来不及了!” 林觅的脸色瞬间白了,拉着陈默就跑:“糟了!白日井声后,必有大变!我哥记过,这是‘收网’的信号!”她拽着陈默往祠堂跑,脚步踉跄却很快,“暗红草叶怕墨,可井水流过的地方,墨会失效!我们得赶紧去暗格找东西!” 两人刚跑到祠堂门口,就看见井水正顺着街道往这边漫。那水不是清的,是黑的,像融化的墨,又稠又黏,漫过的地方,石板路“滋滋”冒烟,冒出股焦味;墙角的野草瞬间枯死,变成和荒地一样的暗红色,蜷成一团。 红衫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井边,正弯腰往井里扔着什么,黑水里浮起些白花花的东西,小而碎,像是被敲碎的骨头。而红衫女人则端着个木盆,一趟趟把井水运到磨坊门口,泼在紧闭的门板上,门板上很快渗出暗红的水痕,像在流血,顺着木纹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 “他们在‘喂’磨坊里的东西。”林觅的声音发颤,紧紧攥着笔记本,指节泛白,“我哥的笔记说,磨坊里的是‘根’,靠这些东西活着,井水是‘养料’,红衫是‘喂料的’。” 陈默突然想起槐生说的“我要找到他,不管他成了什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才咽下去的槐叶饼像块石头,硌得他生疼。如果林觅说的是真的,那槐生每天去磨坊,到底是在看哥哥,还是在…… 祠堂的门不知何时开了,像一张等着猎物的嘴。正厅里的烛火燃得很旺,跳跃着,把牌位的影子投在墙上,摇摇晃晃,牌位上的名字在火光里扭曲着,像是在动,在挣扎。林觅拉着陈默往里冲:“快去找暗格!再晚就来不及了!井水漫到祠堂,什么都晚了!” 两人冲到供桌前,林觅用力掀翻供桌,露出下面块松动的石板,边缘有明显被撬动过的痕迹。她刚要伸手去抠,供桌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牌位“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其中一块滚到陈默脚边,上面刻着的名字赫然是“槐生”。 而牌位背面,用暗红的颜料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和老槐树上的刻痕一模一样,线条扭曲,像条在爬的虫。 这时,陈默的手机又震动了。还是那个陌生号码,这次发来的是张照片:槐生正站在磨坊门口,往里面递着竹篓里的枯枝,而磨坊的门板后,隐约伸出只青灰色的手,手腕上缠着圈红布条,上面绣着“平安”两个字,线色暗得像血,和王寡妇、老榆树上的红绳如出一辙。 照片下还有行字:“他在喂他哥。” (未完待续)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荒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