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锁与星骸语》 第1章 锈蚀的回响 公元2742年,猎户座悬臂边缘,“锈带”。 这里是被联邦遗弃的星区,无数废弃的殖民站、矿场平台和战舰残骸像腐烂的星体碎片,在暗物质流中缓缓沉浮。它们曾是联邦扩张时代的骄傲,如今却成了被遗忘的墓碑,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与金属锈蚀,在遥远恒星的微光下泛着死寂的暗红。陆烬的“渡鸦号”就藏在其中最大的一块残骸——前联邦第七殖民舰队旗舰“荣光号”的断裂舰桥里。这艘曾经长达三公里的巨舰,如今只剩下半截扭曲的舰体,裸露的能量管线像断裂的血管,偶尔迸发出微弱的电火花,照亮周围漂浮的碎石与冰块。 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从维修舱传来,陆烬正半跪在一堆纠缠的管线中,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苍白的皮肤上。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袖口和肘部都磨出了破洞,露出底下同样布满划痕的皮肤。左手戴着一副磨损严重的机械义眼,银灰色的金属外壳上布满细小的凹痕,左眼的镜片闪烁着不稳定的蓝光,正一寸寸扫描着面前报废的能量转换器。这台转换器是他昨天从“荣光号”的引擎舱里拖回来的,本想拆出里面的反物质核心应急,可现在看来,核心的能量矩阵已经彻底烧毁,只剩下一堆没用的废铁。 “又他妈坏了。”他低声咒骂,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这句话刚出口,机械义眼的传感器突然发出一阵刺啦声,视野里瞬间涌入大片雪花噪点,伴随着尖锐的电流音,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刺穿着他的神经。他猛地按住太阳穴,指节泛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这种疼痛他早已习惯,三年来,这只义眼就像个定时炸弹,总会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发作——或许是因为锈带的辐射干扰,或许是因为内部线路的老化,又或许,是它在提醒自己,那些被强行剥离的过去,从未真正消失。 直到那阵剧痛过去,陆烬才喘着气摘下义眼,露出底下空洞的眼窝——那里只剩下一道狰狞的疤痕,从眉骨一直延伸到颧骨,暗红色的皮肉纠结在一起,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这是三年前“清洗协议”留下的纪念品,当时一颗脉冲弹在他面前炸开,高温熔化了他的左眼,也熔化了他曾经拥有的一切。 作为前联邦最年轻的星图测绘师,陆烬曾拥有过整个银河的坐标。二十二岁那年,他凭借独创的“空间褶皱算法”,精准定位了十七个未知宜居星球,一夜之间从测绘学院的优等生变成联邦科学院的座上宾。那时他的办公室在联邦首都星的“天穹塔”顶层,落地窗外是流转的极光与穿梭的星舰,桌上永远摆着最新款的星图终端,而现在,他只是锈带里一个靠着拆解废弃设备苟活的拾荒者,唯一的伙伴是这具随时可能罢工的机械义眼,以及藏在义眼芯片最深处的半份星图——那是他被判定为“威胁坐标安全”后,在数据库爆炸的火光中,用鲜血和断指换来的东西。 他把义眼放在膝盖上,用一块脏兮兮的布擦拭着镜片上的油污,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某种易碎的珍宝。义眼的光学镜头旁,刻着一个极小的“烬”字,是他当年亲手刻上去的,那时他总笑着对凌澈说:“这是我的眼睛,也是我的勋章。”而凌澈只是靠在桌边,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他的身影,没说话,却伸手替他拂去了肩上的灰尘。 “嘀——嘀——” 渡鸦号的外部监测器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尖锐的声音刺破船舱的寂静,将陆烬从短暂的失神中拽回现实。他瞬间绷紧了神经,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滚到一堆废弃零件后面,右手摸索着戴上普通护目镜——这东西能过滤掉大部分强光,是他在锈带里活下去的基本装备。紧接着,他抓起墙角的脉冲枪,枪身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这把枪是他从一具清道夫的尸体上捡来的,能量槽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电量,但总比赤手空拳强。 他猫着腰走向驾驶舱,每一步都踩在船舱的金属地板接缝处,尽量不发出声音。渡鸦号的驾驶舱狭小而简陋,布满了各种拼凑起来的仪器,主屏幕上布满裂纹,显示着周围残骸带的实时图像。陆烬贴在舱壁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向舷窗外。 一艘银灰色的小型飞船正穿过残骸带,船头的联邦徽章在昏暗的星光下闪着冷光。飞船的造型流畅而凌厉,一看就配备了最先进的反物质引擎和能量护盾,与锈带里这些苟延残喘的废铁形成鲜明对比。更让陆烬心沉到底的是船身上的编号——XF-09,这是联邦清道夫部队的专用编号。 清道夫,联邦派来清理锈带里“不稳定因素”的特别部队。他们的任务不是巡逻,而是抹杀。三年来,陆烬见过太多拾荒者被他们的脉冲炮轰成宇宙尘埃,那些人的惨叫声和飞船爆炸的火光,是锈带里最常见的背景音。 陆烬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他迅速启动飞船的伪装系统,手指在布满油污的控制面板上翻飞,输入一串复杂的指令。渡鸦号的外壳瞬间覆盖上一层与周围残骸相同的锈色涂层,能量信号也被压缩到最低,伪装成一块普通的金属废料。做完这一切,他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衣领。他知道这伪装很粗糙,对付普通的巡逻舰或许有用,但对清道夫……他不敢想。 同时,他试图接入对方的通讯频道,屏幕上跳出一行行乱码,显示着“接入失败”。对方的通讯加密等级极高,显然是有备而来。陆烬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指腹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他们是来抓谁的?是随机巡查,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就在这时,对方的通讯直接切入了渡鸦号的内部频道,一个清冷的男声响起,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清晰地回荡在狭小的船舱里:“陆烬,坐标N78-4,我知道你在里面。” 陆烬瞳孔骤缩。 这个声音。 即使过了三年,即使被锈带的风沙磨蚀了无数个日夜,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声音。像是冰棱敲击在金属上,清冷,锐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猛地看向舷窗外,那艘银灰色飞船的驾驶舱玻璃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极其俊美的脸。男人穿着联邦特制的作战服,银灰色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额前几缕发丝垂落在光洁的额头上,衬得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愈发深邃。他就那样坐在驾驶座上,姿态随意,却仿佛是整个宇宙的中心,目光穿透冰冷的真空,精准地锁定着渡鸦号的位置。 凌澈。 联邦最年轻的“星轨执行官”,直接听命于联邦最高议会,掌握着整个银河的星轨安全权限。也是三年前,亲手签署“清洗协议”,将陆烬从联邦数据库里彻底抹去,让他从云端跌入地狱的人。 陆烬的手指死死攥住脉冲枪,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甚至有些疼。三年前那场爆炸的火光仿佛还在眼前:同事们的惨叫声、数据库被炸毁的轰鸣、自己被气浪掀飞时看到的最后一幕——凌澈站在防爆玻璃后面,穿着笔挺的白色制服,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烟火。 那些画面像生锈的碎片,扎进他的记忆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疼痛。 “开门,”凌澈的声音再次传来,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或者我炸开门。” 陆烬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他知道,以渡鸦号的防御,根本挡不住凌澈的攻击。这就像用一张纸去抵挡激光炮,毫无意义。他缓缓放下脉冲枪,枪身与地板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船舱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走到舱门控制台前,按下了开启按钮。 “嘶——” 气压平衡的嘶鸣声中,渡鸦号的舱门缓缓滑开,露出外面银灰色飞船的对接通道。凌澈带着两名护卫,走进了渡鸦号布满油污和灰尘的船舱。护卫们穿着全覆式动力装甲,手里握着高能粒子枪,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仿佛这里充满了陷阱。 而凌澈,他只是随意地走着,作战服的裤脚沾到了地上的油污,他也毫不在意。他的目光扫过四周:墙上贴着的泛黄星图、角落里堆着的废弃零件、天花板上垂下的裸露管线……最后,落在陆烬空荡荡的左眼眶上。 冰蓝色的瞳孔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流露,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一道狰狞的疤痕,而是一块普通的金属。 “跟我走。”凌澈开门见山,语气里没有丝毫寒暄。 “去哪?”陆烬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声音因为太久没说太多话而有些干涩,“回联邦,给我发个‘清洗幸存者’勋章?还是直接把我扔进焚化炉,完成三年前没做完的事?” 凌澈没有理会他的讽刺,从作战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数据板,扔给陆烬。数据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陆烬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入手冰凉。 “看这个。”凌澈说。 陆烬低头看向数据板,屏幕上显示着一段加密信息,由无数扭曲的符号组成。他皱起眉,用仅存的右眼辨认着上面的符号——这些符号古老而晦涩,是一种早已被联邦淘汰的古星文。联邦的历史教材里只提到过这种文字的存在,却从未教授过具体内容。 但他认识。 这是他大学时的选修课内容,当时教授说这门课太过冷门,选的人寥寥无几,整个学院只有他和另一个人坚持到了最后。而那个人,就是凌澈。他们曾一起在图书馆的古籍区泡了整整一个学期,对着那些泛黄的星图拓片争论不休,凌澈总是能从那些看似无序的符号里找到规律,而他则擅长将这些规律转化为精确的坐标。 信息很短,只有一句话:“星骸在觉醒,坐标正在吞噬现实。” 陆烬的呼吸猛地一滞,握着数据板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星骸……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尘封的记忆。他想起了三年前被销毁的那份星图,在星图的最边缘,有一个被标记为“未知”的区域,那里的空间坐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非线性状态,仿佛整个区域都在不断地扭曲、折叠。当时他以为是测绘仪器出了故障,反复校准了十几次,结果都是一样。他将这个发现上报给联邦科学院,得到的回复却是“数据错误,立即销毁所有相关资料”。 紧接着,就是那场“清洗”。 “这是什么意思?”陆烬抬头看向凌澈,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星骸……那到底是什么?三年前你们销毁的,根本不是错误数据,对不对?” “意思是,”凌澈的目光第一次有了波动,冰蓝色的眼底仿佛掠过一丝风暴,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联邦在撒谎。三年前你发现的不是错误数据,是足以颠覆整个银河的真相。而现在,那个‘坐标’正在扩散,锈带只是开始。” 陆烬盯着凌澈,试图从他脸上找到撒谎的痕迹。他看到凌澈的喉结动了动,看到他紧抿的嘴唇,看到他冰蓝色眼睛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他看到的,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决绝的认真。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陆烬问,声音低沉而沙哑,“你不是应该直接把我‘清理’掉吗?毕竟,我是那个知道太多‘错误数据’的人。” 凌澈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陆烬放在桌上的机械义眼上,冰蓝色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因为只有你,能看懂完整的星图。”他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而只有我,能让你活着离开锈带。” 就在这时,渡鸦号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抓住,狠狠地甩向一边。桌上的零件滚落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主屏幕上的图像瞬间变成一片混乱的雪花。外部监测器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音尖锐得几乎要撕裂耳膜。 “怎么回事?”陆烬身边的护卫喊道,同时举起了粒子枪。 陆烬冲到舷窗前,心脏狂跳不止。只见远处的残骸群中,一块直径约百米的巨大金属碎片正在诡异地扭曲、融化,边缘像蜡一样滴落下来,变成一团粘稠的黑色物质。这团物质不断膨胀,像活物一样伸出无数黑色的触须,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碎石、冰块、甚至是旁边一艘小型采矿船的残骸,都在接触到它的瞬间被分解、同化,变成它的一部分。 而那团黑色物质的中心,隐约闪烁着和陆烬机械义眼里相同的蓝光,冰冷而诡异。 凌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冰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团黑色物质,嘴里吐出两个字:“它提前醒了。” 他转头看向陆烬,冰蓝色的眼睛里第一次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命令:“现在,要么跟我走,找出阻止它的方法。要么,留在这里,和锈带一起被吞噬。选一个。” 陆烬看着窗外那团不断扩张的黑色物质,它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吞噬了半片残骸带,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被腐蚀的气息。他又看了看凌澈,这个三年前将他推入深渊的人,此刻却成了唯一能给他一线生机的人。 三年的仇恨和眼前的诡异灾难在他脑中交织,像两团相互碰撞的星云,让他几乎窒息。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他抓起桌上的机械义眼,重新戴回眼眶。冰凉的金属贴合着皮肤,一阵熟悉的刺痛传来,随后,稳定的蓝光在镜片上亮起。就在这时,他仿佛又听到了三年前数据库爆炸时,那些被销毁的星图坐标在耳边低语,像无数个声音在呼唤他。 “我选,”陆烬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他抬起头,用仅存的右眼和机械义眼同时看向凌澈,“先搞清楚,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凌澈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向舱门:“跟我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陆烬跟在他身后,走过对接通道,踏上了那艘银灰色的飞船。飞船内部干净整洁,与渡鸦号的破败形成鲜明对比。护卫们紧随其后,关闭了对接通道。 “坐标锁定,准备跃迁。”凌澈的声音在驾驶舱里响起。 飞船轻微震动了一下,随后,窗外的星空开始扭曲、拉长,变成一道道彩色的光带。陆烬看着舷窗外迅速后退的锈带,看着那团黑色物质被远远甩在身后,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 他知道,从踏上这艘飞船开始,他就再次卷入了那个巨大的漩涡。而凌澈,这个他又恨又无法完全释怀的人,将会是他接下来这段旅程中,最危险也最无法预测的变量。 机械义眼的镜片上,蓝光微微闪烁,似乎在预示着什么。陆烬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义眼的边缘,那里刻着的“烬”字,在冰冷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光芒。 第2章 坐标褶皱 银灰色飞船“猎隼号”的跃迁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将锈带星区的残骸远远抛在身后。舷窗外,原本凝滞的暗物质流被撕裂成炫目的光带,像打翻了的调色盘,红、蓝、紫三色交织着掠过,模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 陆烬靠在副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机械义眼的边缘。这具义眼在猎隼号稳定的能量场里似乎安分了许多,蓝光平稳地映照着驾驶舱内的仪器面板,却照不进凌澈那张没有表情的侧脸。 猎隼号的驾驶舱采用了联邦最新型的全息操控系统,淡蓝色的光屏悬浮在半空,星图数据如流水般划过。凌澈的手指在光屏上轻划,动作精准而流畅,银灰色的短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垂下,遮住了冰蓝色眼睛里的情绪。他身上的作战服已经换成了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与他冷硬的气质形成奇妙的反差。 “你的飞船,比我的棺材板舒服多了。”陆烬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惯有的嘲讽。他故意把“棺材板”三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在提醒两人之间那道无法弥合的裂痕。 凌澈没有回头,指尖在光屏上停顿了半秒:“猎隼号是联邦特制的侦查舰,搭载了反物质跃迁引擎和空间稳定场,能在曲率异常区保持航行稳定。”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喜怒,“比你那艘用报废零件拼凑的渡鸦号,确实安全得多。” 陆烬扯了扯嘴角,没再接话。他知道凌澈说的是实话。渡鸦号能在锈带撑过三年,靠的全是运气和他对残骸带的熟悉,真要遇上空间乱流,连半秒钟都撑不住。可承认这一点,就像在承认自己这三年的苟活,不过是凌澈等人施舍的缝隙。 他把目光转向舷窗外的跃迁光带,机械义眼自动启动了分析模式,镜片上跳出一串数据流:“跃迁速度1.2倍光速,空间曲率稳定在0.73,能量损耗率……”数据突然卡顿了一下,蓝光闪烁了两下,“检测到异常引力波,频率47.2赫兹,来源未知。” 机械义眼的提示音刚落,猎隼号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全息光屏上的数据瞬间变成乱码,红色的警报灯在舱内急促闪烁,刺耳的蜂鸣声取代了引擎的嗡鸣。 “怎么回事?”陆烬猛地抓住扶手,身体因为惯性向前倾。 “进入坐标异常区了。”凌澈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手指在光屏上飞速操作,“跃迁引擎过载,空间稳定场失效——该死,这里的曲率参数完全紊乱!” 猎隼号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在扭曲的空间里剧烈颠簸。陆烬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错位,机械义眼的镜片上突然炸开一片刺眼的白光,紧接着,尖锐的电流音灌满了他的耳道。 “嗡——” 他眼前的景象开始分裂:一半是猎隼号摇晃的驾驶舱,一半是无数闪烁的绿色坐标,像萤火虫一样在黑暗中漂浮。那些坐标他无比熟悉,是三年前他亲手绘制的星图碎片,此刻却脱离了逻辑的束缚,在视野里旋转、碰撞,最后组合成一张残缺的网。 “关掉它!”陆烬痛苦地按住义眼,指腹能摸到金属外壳下疯狂跳动的线路。这不是普通的故障,这感觉和三年前数据库爆炸时一模一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冲破义眼的限制,钻进他的大脑。 凌澈注意到他的异常,一边稳住飞船,一边伸手想去碰他的义眼:“怎么了?” “别碰!”陆烬猛地挥开他的手,机械义眼的蓝光突然变成刺眼的红色,镜片上浮现出一行行扭曲的古星文,与之前数据板上的文字如出一辙。这些文字像活过来一样,顺着镜片边缘渗出淡淡的红光,在他的脸颊上留下灼热的痕迹。 “星骸坐标……正在重构……”陆烬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右眼因为恐惧而睁大。他看到那些古星文最终凝结成一个清晰的坐标:X-091,Y-374,Z-∞。 这个坐标不在任何已知的星图里。Z轴标记的“∞”更是违背了联邦所有的空间理论——在三维宇宙中,坐标的三个参数都必须是有限值,“无穷大”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个地方不存在于现实空间,却又真实地影响着现实。 “把它记下来!”凌澈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他的手指在光屏上狂乱地敲击,试图捕捉陆烬义眼上的坐标,“那是星骸的核心坐标!联邦找了三十年都没找到!” 陆烬猛地回过神,机械义眼的红光却在这时迅速褪去,重新变回稳定的蓝光,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他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冷汗,看向凌澈时,发现对方的脸色比自己还要苍白。 “你早就知道我的义眼能显示这个?”陆烬的声音带着寒意。他终于明白,凌澈找他,不仅仅是因为他能看懂星图,更是因为这具藏着秘密的义眼。 凌澈没有立刻回答,他关闭了警报系统,猎隼号的震动渐渐平息,只是引擎的嗡鸣变得有些微弱。他转过身,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一种陆烬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愧疚,又像是挣扎。 “三年前,你被带走的时候,我修改了义眼的底层代码。”凌澈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在忏悔,“联邦要销毁所有与星骸相关的东西,包括你的记忆。我……我不能让你连存在过的痕迹都消失。” 陆烬的心猛地一沉。修改代码?也就是说,这三年来义眼的每一次失控,每一次在睡梦中看到的星图碎片,都不是意外?是凌澈故意留下的“后门”? “所以你签署清洗协议,是为了让我‘被消失’,好让你偷偷留下这只眼睛?”陆烬的声音开始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愤怒里夹杂着一丝荒谬的庆幸,“凌澈,你把我当什么?你的实验品?” “不是的!”凌澈突然提高了音量,冰蓝色的眼睛里泛起红丝,“当时议会已经判定你是‘星骸污染者’,要么被公开处决,要么……”他顿了顿,声音艰涩,“被送去‘净化中心’,变成没有记忆的行尸走肉。我签署协议,是唯一能让你活着离开联邦控制区的方法。” 陆烬愣住了。净化中心他听说过,那是联邦处理“高危分子”的秘密机构,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完整出来。可这些,凌澈为什么从来没说过?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陆烬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三年前,你只要说一句话……” “我不能说。”凌澈别过头,看向舷窗外的星尘,“议会的眼线无处不在,我每说一个字,都可能让你死得更快。我只能让你恨我,让你觉得我是你的仇人,这样你才会拼命活下去,才会守住这只眼睛里的秘密。” 舱内陷入了死寂。陆烬看着凌澈的侧脸,突然发现他鬓角处有一根不易察觉的白发,在银灰色的短发里格外刺眼。这个总是站在顶峰的人,似乎也背负着他不知道的沉重。 就在这时,猎隼号的通讯系统突然发出“滋滋”的杂音,一个冰冷的电子音响起,覆盖了全船的频道:“星轨执行官凌澈,编号XF-09,你涉嫌携带危险分子陆烬,违反联邦第37条紧急法案,立即停车接受检查。重复,立即停车接受检查。” 凌澈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们追来了。” 陆烬看向光屏,上面显示着三个快速接近的红点,是联邦的“利刃级”巡洋舰,每一艘都配备了足以摧毁小型星舰的等离子炮。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位置?”陆烬皱眉。猎隼号的跃迁轨迹应该是加密的。 凌澈的手指在操控台上快速滑动,调出了飞船的能源日志:“有人在引擎上装了追踪器,是刚才在渡鸦号对接的时候。”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是我的护卫。” 陆烬想起那两个穿着动力装甲的护卫,从登船开始就沉默得像两尊雕像,原来他们不只是护卫,还是监视者。 “现在怎么办?”陆烬握紧了拳头。他不想刚离开锈带,就死在联邦的炮口下。 凌澈的目光落在光屏上那个刚刚出现的星骸坐标上,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我们去X-091,Y-374。” “你疯了?”陆烬瞪大了眼睛,“我们连那个坐标在哪都不知道,而且Z轴是∞,那根本不是正常空间!” “但那是唯一能避开联邦的地方。”凌澈调出了一张三维星图,在猎户座悬臂与英仙座悬臂之间,有一片被标记为“未知迷雾区”的空白,“根据古星文记载,星骸的核心坐标就藏在迷雾区的空间褶皱里,那里的空间结构不稳定,联邦的巡洋舰进不去。” 光屏上的红点越来越近,已经进入了武器射程。猎隼号的能量护盾开始闪烁,发出危险的红光。 “坐稳了。”凌澈猛地按下跃迁引擎的超载按钮,猎隼号突然加速,像一支离弦的箭,冲向那片漆黑的未知迷雾区。 联邦巡洋舰的等离子炮瞬间击中了猎隼号的尾部,剧烈的爆炸让飞船险些解体。陆烬被狠狠甩在座椅上,额头撞在扶手上,鲜血瞬间流了下来。机械义眼的镜片裂开了一道缝,蓝光变得忽明忽暗。 “引擎受损,能量储备只剩15%。”凌澈的声音带着喘息,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但他的手始终稳定地操控着方向,“还有30秒进入迷雾区。” 陆烬抹了一把额头的血,看向舷窗外。联邦巡洋舰还在紧追不舍,炮口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刺眼。他突然想起机械义眼的另一个功能——那是他当年为了测绘危险区域开发的“空间震荡波”,能短暂干扰周围的能量场,但对义眼的损伤极大。 “把能量集中到前部护盾!”陆烬喊道,同时闭上右眼,用意念激活了义眼的隐藏程序。 “你要做什么?”凌澈疑惑地看向他。 “给他们找点麻烦。”陆烬的声音带着一丝狠劲。机械义眼的蓝光突然变得极其明亮,一道无形的冲击波从飞船前部发出,像投入水面的石子,在周围的空间里激起层层涟漪。 紧追不舍的联邦巡洋舰突然失去了控制,像喝醉了酒一样在原地打转,等离子炮的瞄准系统彻底失灵。 “就是现在!”凌澈抓住机会,将剩下的所有能量注入引擎,猎隼号猛地冲进了那片未知迷雾区。 穿过迷雾区边界的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没有星光,没有尘埃,只有一片纯粹的黑暗,仿佛回到了宇宙诞生之前的混沌。猎隼号的引擎彻底熄火,飞船在失重中缓缓漂浮,像一片被遗忘的叶子。 联邦巡洋舰的身影消失在迷雾区外,显然他们不敢进入这片未知区域。 “安全了?”陆烬喘着气问,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 凌澈没有回答,他正盯着光屏,脸色凝重。光屏上显示着周围的空间参数,所有数值都在疯狂跳动,完全没有规律。 “这里的空间在不断折叠。”凌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我们可能……不在三维空间里了。” 陆烬看向舷窗外,突然发现黑暗中浮现出无数光点,那些光点渐渐组成了星图的形状,却比他任何时候绘制的都要复杂——有的恒星在倒流,有的行星在自我复制,甚至能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像是在重复着某种古老的仪式。 “那是什么?”陆烬指着一个光点组成的巨大建筑,那建筑的形状像一个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表面刻满了古星文。 凌澈的瞳孔骤缩:“那是……星骸神庙。古星文记载里,创造星骸的文明留下的遗迹。” 就在这时,陆烬的机械义眼再次失控,这一次,没有疼痛,只有一段清晰的影像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一群穿着白色长袍的人,在星骸神庙前跪拜,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和义眼相同的蓝光。为首的人举起一块水晶,水晶里流淌着黑色的物质,他嘴里念着的,正是那句“星骸在觉醒,坐标正在吞噬现实”。 影像的最后,是星骸神庙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他们是……创造星骸的文明?”陆烬的声音带着颤抖。 凌澈看着他义眼上同步投射到光屏上的影像,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不,他们是……联邦的初代科学家。” 陆烬猛地看向凌澈,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说什么?联邦的科学家创造了星骸?” “或者说,他们发现了星骸,试图控制它。”凌澈调出了一份加密文件,文件上的日期显示是五十年前,“这是我从议会的秘密数据库里偷出来的,五十年前,联邦启动了‘星骸计划’,目的是利用星骸的空间吞噬能力,制造终极武器。” 文件里的照片显示,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围着一个巨大的容器,容器里装着的,正是和锈带里一样的黑色物质。而为首的那个科学家,陆烬认得——那是联邦科学院的创始人,也是凌澈的祖父,凌越。 “你早就知道这一切,对不对?”陆烬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祖父是星骸计划的负责人,你签署清洗协议,修改我的义眼代码,都是为了掩盖这个秘密。” 凌澈闭上眼睛,痛苦地摇了摇头:“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祖父在我十岁那年就‘意外’去世了,所有关于星骸计划的资料都被销毁。我加入星轨执行局,就是为了查清真相,可我找到的越多,就越发现这个秘密背后藏着更可怕的东西。” 他看向陆烬,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恳求:“陆烬,我知道我欠你太多,可现在,我们只能一起走下去。星骸已经开始吞噬现实,锈带只是第一个受害者,如果我们找不到阻止它的方法,整个银河都会变成它的食物。” 陆烬没有回答,他看着光屏上凌越的照片,又看了看星骸神庙的影像,突然觉得三年前的爆炸、锈带的挣扎、凌澈的隐瞒,都只是这个巨大阴谋的冰山一角。 就在这时,猎隼号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星骸神庙的方向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沉睡中醒来。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无数道黑色的裂缝在黑暗中展开,裂缝里隐约能看到熟悉的星图坐标,却都在以诡异的方式重组。 “它在召唤我们。”陆烬的机械义眼突然自动锁定了星骸神庙的方向,蓝光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义眼……它想让我们去那里。” 凌澈看着那些不断扩大的黑色裂缝,知道他们没有选择。要么进入星骸神庙,找到阻止星骸的方法;要么被折叠的空间撕碎,变成这片混沌的一部分。 他重新启动了猎隼号的备用引擎,飞船缓缓朝着星骸神庙的方向飞去。 “不管里面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凌澈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陆烬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想起大学时,他们一起在图书馆熬夜看星图,凌澈也是这样对他说:“不管遇到什么星暴,我们一起闯过去。”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三年的隔阂与仇恨,在共同的危机面前,似乎有了一丝松动的可能。 机械义眼的蓝光映照着两人的脸,星骸神庙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形状,仿佛在预示着他们的命运——无论如何逃离,最终都会回到原点,回到彼此身边。 而在他们身后,那片未知迷雾区的边缘,一艘联邦巡洋舰悄悄停在黑暗中,舰桥上,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看着星骸神庙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的左手戴着一枚戒指,戒指上的图案,正是星骸的标志。 “凌澈,陆烬,欢迎来到你们的宿命。”男人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猎隼号渐渐靠近星骸神庙的大门,那扇由星光组成的巨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深邃的黑暗。陆烬和凌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决绝。 他们不知道门后等待着的是真相,还是更深的绝望,但他们知道,从踏入这片空间开始,他们的命运就已经和星骸紧紧绑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割。 猎隼号驶入了星骸神庙,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将所有的光线和声音都隔绝在外,只留下无尽的黑暗,和两颗在黑暗中相互靠近的心。 第3章 神庙囚笼 猎隼号的备用引擎发出断断续续的轰鸣,像濒死野兽的喘息。飞船驶入星骸神庙的瞬间,周围的黑暗突然被柔和的白光取代,那些扭曲的空间裂缝与黑色触须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陆烬盯着舷窗,机械义眼的蓝光在白光中显得格外清晰。眼前的景象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星骸神庙并非由实体构成,而是由无数流动的光带编织而成,光带上浮动着古星文,像活着的藤蔓般缠绕出穹顶、回廊与立柱。脚下是透明的星晶地面,能看到深不见底的星系漩涡,仿佛整座神庙悬浮在宇宙的中心。 “这里……是用空间本身搭建的。”凌澈的声音里带着惊叹,他操控着猎隼号缓缓降落,飞船接触地面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古星文记载的‘光轨建筑’是真的。” 陆烬摘下护目镜,右眼适应了白光后,看到光带的交汇处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闪烁,那是能量流动的轨迹。他伸手触碰驾驶舱的玻璃,指尖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光带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竟朝着他的方向微微倾斜,古星文的光芒变得明亮了几分。 “它们在回应你。”凌澈注意到这一幕,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探究,“或者说,在回应你的义眼。” 陆烬低头看向自己的左眼,机械义眼的蓝光与光带上的古星文产生了微妙的共鸣,像两串频率相同的电波。他忽然想起刚才在迷雾区看到的影像——那些白袍人眼睛里的蓝光,或许并非装饰,而是与星骸神庙沟通的媒介。 猎隼号完全停稳后,凌澈打开了舱门。一股纯净的能量气息涌入船舱,带着淡淡的星尘味道,让陆烬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两人走出飞船,踩在星晶地面上,脚下传来轻微的能量震颤,仿佛整座神庙是一个巨大的生命体。 “分头搜索?”凌澈拔出腰间的粒子枪,检查了一下能量槽,“保持通讯畅通,遇到异常立即汇合。” 陆烬点头,抓起放在一旁的多功能工具刀——这是他在锈带养成的习惯,比起威力巨大的热武器,这种能拆解、能防御的工具更让他安心。他看向右侧一条被光带环绕的回廊,那里的古星文闪烁频率与义眼最为接近:“我去那边。” 凌澈的目光在他空荡荡的左眼眶上停留了一瞬,从作战服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巧的能量护盾发生器,扔了过去:“扣在手腕上,能挡住一次能量冲击。” 陆烬接住发生器,金属外壳的温度与他的体温迅速融合。他没有说谢谢,只是转身走进了回廊,背影在流动的光带中显得有些单薄。 凌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光带深处,才转身走向左侧的通道。猎隼号的通讯器里传来陆烬平稳的脚步声,像一种无声的约定,让他紧绷的肩线微微松弛。 陆烬沿着回廊前行,光带在他身边缓缓流动,古星文的光芒在机械义眼的镜片上投射出复杂的影子。他试着用指尖触碰光带,光带竟像有生命般缠绕上他的手指,传来一阵温暖的酥麻感,同时,一段模糊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 “……坐标锚点失效……星骸活性阈值突破70%……” “……‘狱卒’正在苏醒……必须加固第三重封印……” “……用‘星轨’的眼睛作为钥匙……” 信息流破碎而混乱,像被打碎的玻璃。陆烬晃了晃头,试图抓住那些一闪而逝的片段,机械义眼却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蓝光变成了警告的红色。 前方的回廊尽头,出现了一扇巨大的光门,门上刻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符号——像是一个被锁链缠绕的星核,周围环绕着十二颗微型恒星,每颗恒星上都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这是……囚笼的标志。”陆烬想起凌澈提到的“监狱”,心脏猛地一缩。古星文里,“星骸”的原意是“被束缚的光芒”,难道从一开始,它就不是武器,而是被关押的存在? 他靠近光门,机械义眼的红光与门上的符号产生了共鸣,符号周围的恒星开始旋转,发出低沉的嗡鸣。光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的景象—— 那是一间圆形的控制室,墙壁上布满了全息投影设备,投射出无数实验日志的片段。正中央悬浮着一个半透明的水晶容器,容器里蜷缩着一团模糊的影子,像被揉皱的星图,表面不断闪过各种坐标,却始终无法组合成完整的形状。容器周围缠绕着十二道能量锁链,锁链上流淌着古星文,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显然是某种封印。 “这就是……星骸?”陆烬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想象过无数次星骸的模样,是狰狞的怪物,是扭曲的能量体,却从没想过会是这样……像个被困在水晶里的囚徒。 他走到控制台前,上面的全息投影正在播放一段视频。画面里,凌越穿着白色实验服,头发已经花白,正对着镜头记录:“星骸纪年第47年,第三重封印出现松动。‘它’正在解析我们的空间坐标,试图用现实物质重构形体……不能让‘它’出去,否则所有维度都会崩塌……” 视频突然卡顿,画面扭曲成一片雪花,紧接着出现了另一段影像——还是凌越,但看起来年轻了许多,身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袍的人,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手里握着一枚刻有星骸标志的戒指。 “……只要能掌握‘它’的吞噬能力,联邦就能成为银河的主宰。”黑袍人的声音经过处理,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凌越,你太保守了。” “不行!”凌越的声音带着愤怒,“星骸不是工具!它是来自更高维度的‘溃逃者’,是被流放的灾难!我们的职责是加固封印,不是释放它!” 黑袍人轻笑一声:“你的想法已经过时了。议会已经批准了‘武器化’计划,从今天起,星骸计划由我接手。” 影像到这里戛然而止。陆烬盯着画面里的戒指,想起了迷雾区边缘那个穿风衣的男人——他们戴的是同款戒指。 “所以,星骸计划从一开始就分裂成两派。”陆烬喃喃自语,“凌越想封印它,而另一派想利用它……” 机械义眼突然再次亮起,这一次投射出的不是坐标,而是一段完整的古星文铭文,翻译过来是:“钥匙有二,一为星轨之眼,记万千坐标;二为渡鸦之血,承维度裂隙。二者相合,封印可开,亦可加固。” 星轨之眼……是指他的机械义眼?渡鸦之血……渡鸦号是以他的代号命名的,难道指的是他自己? 陆烬的心跳开始加速。如果这段铭文是真的,那他和凌澈,从一开始就是解开或加固封印的关键。 就在这时,水晶容器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里面的影子开始膨胀,能量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古星文的光芒越来越暗淡。整个控制室的光带都在闪烁,仿佛随时会崩塌。 “警告!封印能量低于临界值!”控制台发出刺耳的警报。 陆烬看向水晶容器,里面的影子已经伸出了无数条黑色触须,像在回应锈带里的那团物质。他忽然明白,锈带的吞噬不是星骸主动发起的,而是封印松动后,它无意识逸散的能量造成的“污染”。 “必须通知凌澈。”陆烬按下通讯器,却只听到一阵杂音,“凌澈?你在吗?” 没有回应。通讯器的信号被屏蔽了。 他心里涌起一丝不安,转身想离开控制室,却发现光门已经关闭,周围的光带开始扭曲,变成了黑色的触须,挡住了去路。 “想跑?”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控制室里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陆烬猛地转身,看到那个穿黑袍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水晶容器旁,手里的戒指正散发着红光,与容器里的影子产生共鸣。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苍白,瘦削,左眼是和他一样的机械义眼,不过镜片是诡异的红色。 “你是谁?”陆烬握紧了工具刀,指尖因为紧张而发白。 黑袍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与凌澈有几分相似的脸,只是眼神里充满了疯狂:“我是凌辰,凌越的长孙,凌澈的堂兄。也是星骸计划的现任负责人。” 陆烬瞳孔骤缩:“凌家的人?” “准确来说,是唯一配得上这个计划的人。”凌辰抚摸着水晶容器,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凌越太懦弱,凌澈太天真,只有我明白,星骸的力量能带来什么——永恒的生命,绝对的权力。” 他看向陆烬的机械义眼,红色镜片里闪过贪婪的光芒:“你的义眼是用星骸的核心碎片做的吧?凌澈倒是聪明,知道用‘它’的能量来记录坐标。可惜,他不知道怎么完全激活。” 陆烬的后背渗出冷汗。机械义眼的材质……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你想干什么?” “很简单。”凌辰举起戒指,红光变得更加刺眼,“用你的‘星轨之眼’和‘渡鸦之血’,打开封印。然后,让星骸吞噬这个腐朽的联邦,建立新的秩序。” 水晶容器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能量锁链已经出现了裂痕。陆烬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容器里传来,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吸进去。 “凌澈不会让你得逞的。”陆烬试图拖延时间,目光在控制台上快速扫过,寻找可能的突破口。 “凌澈?”凌辰嗤笑一声,“他现在自身难保。我在神庙的另一侧放了‘净化弹’,专门针对星轨执行官的基因序列,他活不过十分钟。” 陆烬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净化弹……专门针对凌澈的基因? 他猛地冲向控制台,试图启动某种防御机制,却被凌辰挥手放出的黑色触须缠住了脚踝。触须像有生命般向上蔓延,冰冷刺骨,所过之处,皮肤传来灼烧般的疼痛。 “别挣扎了。”凌辰一步步走向他,红色义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你和凌澈,从出生起就是为星骸计划准备的祭品。他的基因里有凌越留下的封印密码,你的血液能承受维度裂隙的能量……你们合在一起,才是打开囚笼的钥匙。” 陆烬被触须绊倒在地,工具刀脱手飞出。他看着水晶容器里不断膨胀的影子,又想起凌澈可能正面临的危险,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从心底涌起。 他猛地扯下机械义眼,露出狰狞的疤痕。没有了义眼的干扰,他反而能更清晰地看到控制台上的古星文按钮——那是凌越在视频里提到过的“紧急加固程序”。 “想打开封印?先过我这关!”陆烬用尽全力,朝着控制台扑过去。 凌辰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急忙操控触须去拦,却慢了一步。陆烬的手掌重重按在刻有“加固”符号的按钮上,整个控制室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能量锁链重新收紧,古星文的光芒亮如白昼。 水晶容器里的影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开始收缩,黑色触须迅速退回容器,凌辰的戒指红光骤减,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愤怒:“你疯了!这样会让封印彻底锁死,连我们也会被困在这里!” “至少,不会让你得逞。”陆烬的声音因为脱力而沙哑,他看着重新稳定的水晶容器,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控制室的光门突然被炸开,凌澈浑身是血地冲了进来,粒子枪还在冒烟。他看到被触须缠住的陆烬,冰蓝色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放开他!” 粒子束精准地击中凌辰身边的触须,炸开一片能量涟漪。凌辰冷笑一声,转身按下控制台另一侧的按钮:“游戏结束了。” 整个星骸神庙开始剧烈震动,光带寸寸断裂,星晶地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水晶容器虽然还被锁链束缚,却开始释放出大量的黑色能量,这些能量没有吞噬物质,而是在控制室中央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缝,裂缝里闪烁着无数陌生的坐标,显然是通往其他维度的通道。 “我打不开封印,但可以打开维度裂隙。”凌辰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被裂缝的吸力缓缓拉扯,“星骸的能量会顺着裂隙扩散到所有维度,你们慢慢陪‘它’玩吧。” 他最后看了一眼凌澈和陆烬,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对了,凌澈,你以为你祖父是怎么死的?他发现了议会的真正目的,想销毁所有资料,是我……亲手给了他一针‘净化剂’。” 凌澈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粒子枪的手开始颤抖。 “还有你,陆烬。”凌辰的目光落在他空荡荡的左眼眶上,“三年前的爆炸,是我安排的。本来想连你一起炸死,没想到凌澈偷偷把你换了出来……不过没关系,你们最终还是要在这里陪葬。”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被裂缝完全吞噬,空间裂缝开始收缩,却留下了无数细小的裂隙,像黑色的血管,遍布整个控制室。 “快走!”凌澈冲到陆烬身边,斩断缠绕他的触须,将他扶起来,“神庙要塌了!” 陆烬看着他腹部的伤口,鲜血已经染红了黑色劲装:“你中了净化弹?” “没时间解释了。”凌澈抓住他的手,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跟我来,猎隼号的备用引擎还能启动,我们能冲出去。” 陆烬反手握住他的手,这是三年来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触碰。凌澈的手心很烫,带着血的温度,却异常坚定。 两人朝着光门跑去,身后的水晶容器再次震动,这一次,能量锁链彻底断裂,里面的影子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钻进了最大的那个空间裂缝,只留下空荡荡的水晶容器,在白光中闪烁。 跑出控制室时,整个神庙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光带断裂后的能量乱流像锋利的刀子,不断切割着周围的空间。他们必须在神庙完全崩塌前赶到猎隼号。 “前面!”陆烬指着不远处的飞船轮廓,机械义眼虽然不在,他的右眼却能在混乱的能量流中捕捉到熟悉的坐标——那是他刻在渡鸦号,后来又输入猎隼号的紧急定位信号。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飞船时,一道巨大的能量流突然从侧面袭来,凌澈猛地将陆烬推开,自己却被能量流击中,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根断裂的光轨上。 “凌澈!”陆烬嘶吼着冲过去,抱住他不断下滑的身体。 凌澈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涌出鲜血,腹部的伤口已经开始发黑,显然是净化弹的毒素在扩散。他看着陆烬,冰蓝色的眼睛里却带着一丝笑意:“幸好……你没事。” “别说话!”陆烬的声音哽咽,他撕下自己的衣角,用力按住凌澈的伤口,“我带你回去,我们一起出去!” “陆烬……”凌澈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却越来越小,“机械义眼……其实是用我的基因片段做的……只有你的血液能激活它的全部功能……刚才你加固封印时,它应该已经……” 他的话没说完,意识就开始模糊。陆烬看着他渐渐闭上的眼睛,心脏像被生生剜去一块。 周围的崩塌越来越快,空间裂缝在他们身边不断开合。陆烬将凌澈背起来,咬着牙朝猎隼号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能量乱流划破了他的皮肤,鲜血滴落在星晶地面上,竟与地面的星系漩涡产生了共鸣,亮起微弱的蓝光。 “坚持住,凌澈。”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泪水,“你还没告诉我,三年前你到底……有多难。” 终于抵达猎隼号,陆烬将凌澈放在驾驶座上,启动了备用引擎。飞船摇晃着升空,穿过不断坠落的光带碎片,朝着神庙大门的方向飞去。 透过舷窗,陆烬看到星骸神庙正在坍塌成无数光点,那些光点最终汇入最大的空间裂缝,裂缝随后缓缓闭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他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星骸虽然没被完全释放,却已经突破了维度壁垒;凌辰逃进了裂隙,显然还会回来;而凌澈…… 陆烬看向副驾驶座上昏迷的人,握紧了方向盘。猎隼号冲出星骸神庙,重新进入迷雾区,周围的黑暗中,隐约能看到联邦巡洋舰的影子,但它们似乎在忌惮着什么,没有贸然靠近。 “我们回家。”陆烬低声说,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昏迷的凌澈。 他调整航向,朝着银河的未知区域飞去。机械义眼还落在控制塔里,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刻进了他的血脉里——那些坐标,那些秘密,还有那个即使中了毒,也要把他推开的人。 猎隼号的引擎渐渐稳定,在黑暗中划出一道蓝色的轨迹,像一道希望的光,朝着未知的未来飞去。 第4章 星泉密码 猎隼号的引擎发出持续的低鸣,像困在铁壳里的困兽。陆烬盯着驾驶舱的医疗屏,指尖悬在凌澈的颈动脉上方,迟迟不敢落下。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数据流正在断崖式下跌——心率42次/分,血压60/35mmHg,基因序列出现不规则断裂,那是净化弹毒素扩散的典型症状。 “还能撑多久?”陆烬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机械义眼早在星骸神庙的混乱中遗失,此刻他只能用仅剩的右眼去看那些刺目的数据。没有了义眼的辅助分析,他像突然被抽走了一半的感知,连呼吸都觉得滞涩。 医疗系统的电子音毫无波澜:“根据毒素扩散速度,预计剩余生命体征维持时间:72小时。建议立即进行基因净化手术,否则将出现不可逆的器官衰竭。” 基因净化手术?陆烬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这种手术只有联邦核心星区的“生命神殿”才能做,而他们现在是联邦的头号通缉犯,别说靠近核心星区,恐怕连中等殖民星的引力范围都进不去。 他低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凌澈。昏迷中的人眉头紧蹙,脸色白得像星晶地面的反光,唇色泛着青灰,曾经总是带着冷意的下颌线此刻绷得紧紧的,连睡着都透着一股紧绷。陆烬伸手想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指尖快要触到时又猛地缩回——三年来的隔阂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即使此刻对方命悬一线,他还是改不了下意识的退缩。 “嗤——” 控制台突然弹出一个加密通讯请求,信号源显示来自“迷雾区边缘”。陆烬的神经瞬间绷紧,是凌辰?还是联邦追兵?他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通讯屏上没有出现人脸,只有一行滚动的古星文,由无数细小的光点组成,像有人用星尘写就:“星泉藏于‘遗忘之海’,坐标在你血脉里。用凌澈的基因密钥可解,速去——” 信息只停留了三秒就自动销毁,没有署名,没有多余的提示。陆烬盯着屏幕上残留的光点,心脏狂跳不止。 星泉……他在古星文典籍里看到过这个名字。传说那是宇宙诞生之初留存的能量源,能修复一切基因损伤,甚至逆转生命流逝。但典籍里说星泉早已枯竭,连同它所在的“遗忘之海”一起,被联邦从星图上彻底抹去。 “血脉里的坐标?”陆烬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浅淡的疤痕,是三年前从数据库逃出来时被碎玻璃划的。他忽然想起星骸神庙里的铭文——“渡鸦之血,承维度裂隙”,难道他的血液里真的藏着什么? 他转身回到医疗舱,从急救箱里翻出一把消毒过的手术刀,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在指尖划了道小口。鲜血珠滚落,滴在控制台的星图感应区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星图边缘一块模糊的空白区域突然亮起,浮现出一串闪烁的坐标:R-112,S-739,T-0。 “遗忘之海……”陆烬盯着那串坐标,呼吸骤然急促。这块区域在联邦星图上标记为“空间乱流区”,据说进去的飞船没有一艘能出来,但此刻,他的血液却像钥匙一样,在这里打开了一条通路。 他回头看向凌澈,对方的呼吸已经开始微弱。72小时,从这里到遗忘之海至少需要60小时的跃迁,他们没有时间犹豫。 “坐稳了。”陆烬将凌澈的座椅调至平躺模式,系紧安全带,然后猛地推下跃迁引擎的操纵杆。猎隼号像一道银色的闪电,冲破迷雾区的边界,朝着未知的坐标疾驰而去。 跃迁过程比想象中更颠簸。遗忘之海周围的空间乱流比锈带的暗物质流狂暴百倍,飞船的能量护盾不断闪烁红光,舱壁上的螺丝因为共振簌簌作响。陆烬死死攥着操纵杆,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控制台的血迹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时不时回头看凌澈,对方的脸色越来越差,嘴唇已经失去了所有血色。有一次飞船剧烈颠簸,凌澈的头歪向一边,脖颈处露出一小片皮肤,那里有个极其微小的印记——是大学时他们一起纹的星轨图腾,当时凌澈说:“这样就算走散了,也能凭着这个找到彼此。” 陆烬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又酸又麻。他想起三年前爆炸那天,自己被气浪掀飞时,最后看到的就是凌澈脖颈上的这个印记,在火光里若隐若现。原来不是幻觉,原来他真的一直在那里。 “还有30分钟抵达遗忘之海。”导航系统的提示音拉回他的思绪。陆烬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在驾驶上。现在不是沉溺过去的时候,他必须让凌澈活下去。 跃迁结束的瞬间,陆烬倒吸了一口冷气。 舷窗外不是他想象中的荒芜星海,而是一片由液态星光组成的海洋。淡紫色的“海水”在暗能量的推动下翻涌,浪尖溅起的光粒像萤火虫般飘散,远处有巨大的星鲸缓慢游过,躯体上布满发光的星图纹路。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没有方向的指引,只有纯粹的、流动的能量。 “这就是……遗忘之海。”陆烬喃喃自语,机械义眼不在,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猎隼号缓缓降落在一片漂浮的星岩上,星岩表面覆盖着柔软的光苔,踩上去像踩在云朵里。陆烬背起凌澈,后者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让他心里更沉。 “星泉在哪?”陆烬环顾四周,除了无尽的星海和游弋的星鲸,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他手腕上的疤痕突然开始发烫,血液仿佛在血管里沸腾。他低头看去,疤痕处的皮肤正在发光,映出一串流动的古星文,指向星海深处一座由光珊瑚组成的岛屿。 “这边。”陆烬咬着牙,加快脚步朝岛屿走去。光苔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光芒,像在为他们引路。 越靠近岛屿,空气中的能量就越浓郁,陆烬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细胞在欢呼雀跃。他低头看了看凌澈,对方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意识。 岛屿中央有一汪圆形的泉眼,泉水是纯粹的金色,表面漂浮着无数细小的星尘,像被凝固的阳光。泉眼周围刻着环形的古星文,与星骸神庙的封印符文有几分相似,但更柔和,更温暖。 “星泉……”陆烬的声音带着颤抖。他小心翼翼地将凌澈放在泉眼边的光石上,刚想伸手去探泉水的温度,泉眼周围的古星文突然亮起,形成一道光墙,将他挡在外面。 “基因密钥验证失败。”一个古老而威严的声音在岛屿上空响起,“需星轨血脉密钥匹配。” 星轨血脉……是指凌澈? 陆烬立刻扶起凌澈,让他的指尖触碰到光墙。凌澈的指尖刚一接触,光墙上的古星文就像活了一样,顺着他的手臂向上攀爬,在他手腕处凝结成一个与星轨图腾相同的印记。 “星轨血脉验证通过。”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请渡鸦血脉持有者,以血为引,开启星泉。” 陆烬没有犹豫,再次划破指尖,将鲜血滴在泉眼中央。金色的泉水瞬间沸腾起来,升起一道螺旋状的能量柱,直冲云霄。能量柱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浮现出无数星图碎片,最终组合成一张完整的星图——那是遗忘之海的全貌,而星泉,正是这片海洋的心脏。 “星泉已激活。”声音变得温和,“将受净化者浸入泉中,可修复基因损伤。但需注意,星泉能量会唤醒体内潜藏的星骸印记,若意志不坚,恐被反噬。” 陆烬看向凌澈,对方的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他没有时间考虑所谓的“星骸印记”,小心翼翼地将凌澈放入星泉。 金色的泉水没过凌澈的身体,像有生命般包裹住他,那些泛着青灰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血色,嘴唇渐渐红润,连眉头都舒展了开来。但就在这时,凌澈的胸口突然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印记,形状与星骸标志一模一样,印记周围的皮肤青筋暴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星骸印记……”陆烬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想起凌辰的话,凌澈的基因里有凌越留下的封印密码,难道这就是密码的载体? 泉水开始变得浑浊,金色渐渐被黑色侵蚀。凌澈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额头上布满冷汗,即使在昏迷中,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意志对抗开始。”威严的声音提醒道,“需渡鸦血脉持有者注入精神链接,助其稳固心神。” 精神链接?陆烬愣住了。这是联邦最高级别的精神共鸣技术,通常只用于同卵双胞胎或经过多年训练的战友,需要双方完全信任,毫无保留。他和凌澈……可能吗? 看着星泉里越来越浓郁的黑色,陆烬没有选择。他盘膝坐在泉边,伸出手,掌心贴在凌澈的胸口,闭上眼睛,试图将自己的意识探入对方的精神领域。 刚一接触,就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弹开。陆烬的额头撞在光石上,渗出鲜血,但他没有退缩,再次集中精神,像在锈带拆解废弃设备时那样,耐心地寻找着一丝缝隙。 这一次,他成功了。 凌澈的精神领域是一片冰蓝色的星轨,无数坐标在其中有序运转,像他本人一样冷静、精准。但在星轨的边缘,有一团翻滚的黑雾,黑雾里隐约能看到星骸神庙的影子,还有无数双绝望的眼睛——那是三年前“清洗协议”中死去的人。 “别过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在精神领域里响起,是凌澈的意识,“这里……很危险。” “我知道。”陆烬的意识化作一道红色的光点,缓慢地靠近黑雾,“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扛着。” 他看到了凌澈的记忆碎片:签署清洗协议时颤抖的手,看着陆烬“死亡报告”时通红的眼睛,在议会被迫接受星骸计划时的隐忍,还有……偷偷修改机械义眼代码时,屏幕反射出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原来这三年,凌澈过得并不比他轻松。他站在联邦权力的中心,像走在钢丝上,一边要应付议会的明枪暗箭,一边要守护着一个可能随时暴露的秘密,还要承受着亲手“杀死”挚友的痛苦。 “对不起……”凌澈的意识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愧疚,“我不该……瞒着你。” “道歉的话,等你醒了再说。”陆烬的意识光点撞上黑雾,发出一阵剧烈的光芒,“现在,我们一起把这东西赶出去。” 红色光点与冰蓝色星轨开始共鸣,形成一道螺旋状的能量流,一点点压缩黑雾的范围。黑雾里发出凄厉的尖叫,浮现出凌辰的脸,试图用三年前的惨剧动摇他们的意志,但这一次,无论是陆烬的愤怒,还是凌澈的愧疚,都化作了更坚定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黑雾终于被压缩成一个小点,融入星轨深处,消失不见。凌澈胸口的黑色印记渐渐淡化,星泉的泉水重新变回纯净的金色。 陆烬的意识从凌澈的精神领域退出时,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瘫坐在光石上,看着泉水中呼吸平稳的凌澈,嘴角终于露出一丝虚弱的笑。 “搞定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见的维度里,星泉的能量顺着两人相贴的掌心,在他们的基因序列里刻下了相同的印记——那是星骸神庙铭文中提到的“钥匙”印记,只是此刻,这枚印记不再是单纯的钥匙,而是将两人命运彻底绑定的证明。 当凌澈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陆烬靠在光石上睡着了,脸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嘴角却带着浅浅的笑意,左手还保持着贴在他胸口的姿势。金色的泉水在他们周围轻轻荡漾,光苔的光芒映在陆烬的侧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的疏离和尖锐。 凌澈的心脏像是被温水浸泡过,又酸又软。他轻轻握住陆烬的手,对方的指尖冰凉,显然消耗了太多精力。 “呆子……”凌澈的声音很轻,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说了别碰我的精神领域,里面那么多破事……” 陆烬没有醒,只是无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像只寻求温暖的猫。凌澈看着他空荡的左眼眶,那里的疤痕在光线下格外清晰,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要把属于陆烬的一切都还给他,包括一只完好的眼睛,一个没有谎言的未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陆烬抱起来,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星晶。星泉的能量还在滋养着他们的身体,凌澈能感觉到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甚至连多年来因精神紧绷造成的暗伤都在愈合。 “我们该走了。”凌澈低头在陆烬耳边轻声说,“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 猎隼号再次升空时,遗忘之海的液态星光在舷窗外流淌,像一条温柔的河。陆烬靠在凌澈的肩头睡得很沉,呼吸均匀。凌澈调整好航向,目标是距离最近的中立殖民星“自由港”——他们需要补充给养,更需要弄清楚凌辰的下一步计划。 他的目光落在控制台的星图上,那里还残留着陆烬的血迹,与星泉的金色能量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新的坐标。凌澈知道,那是星骸最终的封印地,也是他们迟早要面对的战场。 但现在,他不想去想那些。他只想看着身边熟睡的人,感受着彼此平稳的呼吸,像在大学宿舍里那样,安静地待上一会儿。 猎隼号的引擎声变得柔和,在淡紫色的星海间划出一道金色的轨迹,像一道连接过去与未来的光带。 第5章 自由港的阴影 猎隼号的反物质引擎在跃迁结束时发出一声轻颤,像疲倦的叹息。舷窗外,自由港的轮廓在暗红色的恒星光芒下逐渐清晰——这座漂浮在中立星区的巨型空间站,由数百个金属舱段拼接而成,像一串被随意丢弃的齿轮,表面布满了走私船留下的烧灼痕迹,却在星尘中透出一种野蛮生长的活力。 “这里的引力场混乱,通讯信号被三层加密干扰,”凌澈调整着飞船的降落参数,冰蓝色的眼睛扫过控制台的数据流,“联邦的通缉令暂时传不到这里,但也别指望有什么秩序。” 陆烬正对着镜子贴止血贴,额角在遗忘之海的颠簸中磕出了一道小伤口。他瞥了眼舷窗外那些歪歪扭扭的飞行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和锈带比起来,这里简直是天堂。” 凌澈的手指顿了顿,目光落在他空荡的左眼眶上。星泉的能量修复了他的基因损伤,却没能让那道疤痕消失——或许,有些痕迹本就该留在身上,提醒他们走过的路。 “落地后分开行动,”凌澈将一枚小巧的通讯器扔给陆烬,“我去查星骸教派的踪迹,你去黑市找‘老鬼’,他手里可能有机械义眼的备用零件。” 陆烬接住通讯器,金属外壳上刻着一个微型的星轨图腾,是凌澈刚才趁着他睡着时刻的。他捏了捏通讯器,没抬头:“知道了。” 猎隼号降落在自由港最边缘的货运码头,刚停稳,舱门就被粗暴地敲响。一个穿着油污工装、嘴里叼着电子烟的壮汉堵在门口,三角眼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落地费,五百信用点。要么交钱,要么拆了你们的船当零件卖。” 凌澈没说话,直接从作战服口袋里摸出一叠信用点拍在壮汉手里。壮汉数了数,撇撇嘴让开了路:“算你们识相。记住,在自由港,钱是老大,命是老二。” 陆烬跟在凌澈身后走出船舱,扑面而来的是混杂着机油、臭氧和劣质酒精的气味。码头上到处是扛着货物的搬运工、穿着暴露的走私商,还有眼神警惕的雇佣兵,每个人的腰间都别着家伙,空气里弥漫着随时可能爆发冲突的紧张感。 “分头走。”凌澈低声道,转身汇入人流,银灰色的短发很快消失在拥挤的通道里。 陆烬按了按腰间的工具刀,朝着黑市的方向走去。自由港的通道像迷宫一样曲折,墙壁上贴满了泛黄的悬赏令和走私广告,偶尔有全息投影闪过,播放着某个地下拳赛的宣传片,嘶吼声震得耳膜发疼。 他凭着在锈带练就的直觉避开那些明显不怀好意的目光,七拐八绕后,停在一扇挂着“维修铺”招牌的铁皮门前。门上的电子锁闪烁着红光,陆烬按了按门铃,输入一串由星图坐标组成的密码——这是锈带拾荒者之间的暗号。 “吱呀”一声,门开了条缝,一个浑浊的眼睛从缝里探出来:“暗号不对。” “星轨偏北37度,渡鸦归巢。”陆烬报出老鬼的专属暗号。他在锈带时,曾帮老鬼从联邦巡逻舰的残骸里拆出过一块核心芯片,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门彻底打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站在阴影里,脸上布满了机械改造的痕迹,左眼是个布满划痕的摄像头,正咔咔作响地扫描着陆烬:“是你啊,独眼小子。稀客。” 老鬼的维修铺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各种废弃的机械零件堆到天花板,角落里的全息投影正播放着星骸吞噬锈带的新闻,画面上的黑色物质让陆烬的胃里一阵翻涌。 “要什么?”老鬼坐在一堆电线里,用机械臂给自己倒了杯浑浊的液体。 陆烬拿出机械义眼的残骸——那是他从星骸神庙捡回来的碎片:“能修好吗?或者,给我找个替代品。” 老鬼的摄像头眼凑近看了看,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滋滋声:“这是……星轨执行官的专用型号?小子,你惹上大人物了?” 陆烬没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摸出半块从星泉带出来的能量晶体——这东西在自由港能换一艘中等规模的走私船。 老鬼的机械臂立刻抢过晶体,放在嘴里咬了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够意思。不过,你要的零件我没有,但我知道谁有。”他指了指墙上的一张黑市拍卖会海报,“今晚八点,‘骨手’的拍卖会上有一批联邦军用品,里面有你要的型号。” 陆烬看向海报,上面用血色的字体写着“绝密拍卖”,角落里画着一个握着骨头的手爪标志——那是自由港最大的□□“碎骨帮”的标记。 “骨手的场子,不好进。”陆烬皱眉。碎骨帮以心狠手辣闻名,据说他们的老大是个用活人骨头做装饰的疯子。 “我可以帮你混进去,”老鬼搓了搓机械臂,“但你得帮我带件东西出来——一个刻着星骸标志的能量容器。” 陆烬的心脏猛地一跳:“星骸标志?” 老鬼的摄像头眼转向角落里的全息投影:“最近这东西很火。一群穿着白袍的疯子在自由港到处收星骸相关的玩意儿,出价高得离谱。我听说,那容器里装着能让人获得‘吞噬能力’的东西。” 星骸教派……陆烬立刻想起了凌澈的话。他们果然已经渗透到自由港了。 “成交。”陆烬点头。他正好需要个理由混进拍卖会,查清这些能量容器的来源。 老鬼咧嘴一笑,露出嘴里的金属假牙:“明智的选择。七点,后门见。” 离开维修铺时,通道里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霓虹灯牌开始闪烁,各种光怪陆离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动。陆烬刚拐过一个街角,就听到一阵熟悉的争执声。 “我说了,这晶体有问题!”一个穿着破烂宇航服的拾荒者举着块黑色的能量晶体,对着摊主怒吼,“它在吞噬我的工具!” 陆烬的脚步顿住了。那块晶体的颜色和星骸的黑色物质一模一样,表面还刻着模糊的星骸标志。 摊主是个留着络腮胡的壮汉,手里把玩着一把电磁刀:“少废话!星骸教派的人说了,这是‘神的恩赐’,能让你变强。嫌不好?给我滚!” 拾荒者还想说什么,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手里的晶体炸开一团黑雾,瞬间吞噬了他的手臂。黑雾里隐约能看到无数细小的坐标在闪烁,像在复制他的肢体结构。 周围的人惊呼着后退,摊主的脸色也变了,举着电磁刀不知所措。 陆烬立刻冲过去,用工具刀斩断了拾荒者的袖子,将他拖到一边,同时用备用的能量屏蔽器罩住了那块晶体。黑雾接触到屏蔽器,发出一阵刺耳的嘶鸣,渐渐消散。 “谢……谢谢……”拾荒者瘫在地上,脸色惨白,被吞噬的手臂处只留下一个焦黑的伤口。 陆烬没理他,盯着被屏蔽器罩住的晶体,机械义眼的残骸突然在口袋里发烫——这东西和星骸的能量场产生了共鸣。 “这晶体哪来的?”陆烬抓住摊主的衣领,右眼因为愤怒而发红。 摊主被他的气势吓住,结结巴巴地说:“是……是碎骨帮的人送过来的,让我们当‘样品’卖……说卖得好,以后有更多……” 碎骨帮和星骸教派有勾结?陆烬的心里涌起一股寒意。他放开摊主,转身朝着拍卖会的方向走去。看来今晚的行动,比他想象的更危险。 ***凌澈站在自由港的最高塔楼上,冰蓝色的眼睛透过高倍望远镜,注视着下方一座被废弃的工厂。工厂的烟囱里冒出淡紫色的烟雾,与自由港常见的工业废气不同,这种烟雾里带着星骸特有的能量波动。 “确认是星骸教派的据点?”凌澈对着通讯器低声问。 通讯器里传来一阵电流声,随后响起一个冷静的女声:“根据卫星扫描,工厂内部有大量能量反应,与星骸神庙的频率一致。而且,我们的线人看到骨手带着一批白袍人进去了。” 是联邦安全局的卧底,代号“夜莺”。凌澈在离开联邦前,冒险联系了几个还能信任的人,夜莺是其中之一。 “我进去看看,你在外围接应。”凌澈收起望远镜,从背包里拿出一套黑色的潜行服换上。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星泉修复后的身体充满了力量,连动作的协调性都比以前好了很多。 工厂的围墙布满了电网,但这难不倒曾经的星轨执行官。凌澈像猎豹一样翻越围墙,落地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厂区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地上画着奇怪的符号,像是用某种发光的涂料绘制的。 他潜入主厂房,透过破碎的玻璃窗,看到里面站着几十个穿着白袍的人,正围着一个巨大的金属容器跪拜。容器里咕嘟咕嘟地冒着黑色的液体,与锈带里的星骸物质一模一样。 骨手站在容器旁边,他果然像传闻中那样,左臂是用白骨拼接而成的机械臂,手里拿着一根缠绕着锁链的权杖,权杖顶端镶嵌着一块黑色的能量晶体——和陆烬在黑市看到的一样。 “神的恩赐即将降临!”骨手的声音嘶哑而狂热,“只要我们献上足够的‘祭品’,就能获得吞噬一切的力量,成为新的主宰!” 白袍人发出一阵狂热的欢呼,其中几个推着笼子走上前,笼子里关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平民,看穿着像是刚被抓来的。 凌澈的拳头瞬间握紧。祭品?他们要用活人来“喂养”星骸物质? 他悄悄按下腰间的信号器,通知夜莺准备支援,同时握紧了粒子枪,准备在他们动手时冲进去。 就在这时,骨手突然指向一个笼子:“第一个祭品,就选这个吧。” 笼子里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吓得浑身发抖。一个白袍人走上前,打开笼子,正要用锁链把少年拖出来,少年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皮肤下浮现出黑色的血管,像有无数条小蛇在游走。 “这是……”骨手愣住了。 少年的身体开始扭曲,骨骼发出噼啪的响声,短短几秒钟,就长成了一个三米多高的怪物,皮肤覆盖着黑色的鳞片,手指变成了锋利的爪子,眼睛里闪烁着和星骸一样的红光。 “星骸战士……”凌澈的瞳孔骤缩。这和他在联邦秘密档案里看到的“基因改造计划”完全一致,只是眼前的这个,显然更不稳定,更具破坏性。 怪物嘶吼着扑向最近的白袍人,锋利的爪子瞬间将对方撕成碎片。黑色的血液溅到金属容器上,容器里的黑色液体突然沸腾起来,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 主厂房里陷入一片混乱,白袍人四散奔逃,骨手举着权杖试图控制局面,却被怪物一爪子拍飞,白骨机械臂当场断裂。 凌澈抓住机会,冲进去打开笼子,将剩下的平民放走:“快从后门走!” 平民们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凌澈转身看向怪物,粒子枪对准了它的头部。但就在扣下扳机的瞬间,他看到怪物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牌,上面刻着一个“烬”字。 陆烬的代号……凌澈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犹豫的瞬间,怪物已经扑了过来。凌澈侧身躲开,粒子枪打在旁边的机器上,炸开一片火花。怪物的速度极快,黑色的鳞片能抵挡能量攻击,爪子挥过的地方,空气都被撕裂出细小的裂缝。 “基因序列正在崩溃……”凌澈一边躲避,一边用手腕上的扫描仪分析怪物,“它的DNA里有陆烬的片段,但被星骸物质强行扭曲了……” 为什么会有陆烬的DNA?凌澈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问号。是三年前的清洗协议留下的?还是星骸教派另有渠道? 怪物的攻击越来越疯狂,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凌澈看准一个空档,将粒子枪调到最大功率,瞄准了它胸口的一个薄弱点——那里的鳞片颜色较浅,像是能量流动的枢纽。 “对不起了。”凌澈低声说,扣下了扳机。 粒子束精准地击中目标,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崩溃,黑色的鳞片一片片脱落,最终化作一滩黑色的液体,渗入地面。 凌澈走到液体旁边,扫描仪显示其中除了星骸物质,还有微量的人类基因残留。他将样本收好,心脏沉到了谷底。星骸教派已经掌握了将人类改造成星骸战士的技术,而且用了陆烬的DNA——这绝不是巧合。 “凌澈,你还好吗?”夜莺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我看到平民跑出来了,需要支援吗?” “不用,”凌澈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混乱的厂房,“你去查碎骨帮最近的物资来源,特别是能量晶体。我去拍卖会,陆烬可能在那里。”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今晚的自由港,将有大事发生。*** 晚上七点五十九分,拍卖会后门。 陆烬穿着老鬼给的服务生制服,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阴影里。老鬼的“办法”就是让他混进服务生队伍,趁着拍卖进行时潜入后台。 “记住,能量容器在‘骨手的珍宝’展区,”老鬼的声音从微型耳机里传来,“拿到后从东边的通风管道走,我在出口等你。” 陆烬没说话,只是调整了一下领口的伪装摄像头——这是他用老鬼给的零件临时拼凑的,能拍下拍卖会上的情况。 八点整,拍卖会正式开始。陆烬跟着其他服务生走进会场,心脏忍不住狂跳。 这是一个由废弃仓库改造的拍卖场,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展台,周围是层层叠叠的看台,坐满了自由港的□□头目、走私大亨和各种身份不明的人。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雪茄味和紧张的期待感。 拍卖师是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锤子,声音带着蛊惑的甜腻:“各位晚上好,欢迎来到骨手的秘密拍卖会。今晚的第一件拍品,是来自联邦第七舰队的能量核心,起拍价五十万信用点!” 台下响起一阵哄抢的喊价声。陆烬端着托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寻找着所谓的“骨手的珍宝”展区。 拍卖会进行得很快,一件件联邦军用品被高价拍走,其中不乏一些看起来就很危险的武器。陆烬渐渐靠近后台,那里有两个拿着电磁步枪的守卫守着,眼神警惕地盯着每一个经过的人。 “下一件拍品,是本次拍卖会的重头戏之一!”拍卖师的声音突然提高,“来自星骸神庙的碎片,据说能与神沟通!起拍价一百万信用点!” 展台上升起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放着一块黑色的石头,表面刻着古星文,与陆烬在星骸神庙看到的墙壁碎片一模一样。 台下的喊价声更加激烈,几个穿着白袍的人尤其疯狂,显然是星骸教派的成员。 陆烬的注意力却被后台的一个身影吸引了——那是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站在阴影里和一个白袍人说话。虽然看不清脸,但他手腕上的戒指反射着灯光,与凌辰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是凌辰?他也来了? 陆烬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悄悄调整摄像头,对准那个身影。就在这时,展台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拍卖师的声音带着惊慌。 展台中央的星骸碎片突然炸开,黑色的烟雾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展台。烟雾里伸出无数条黑色的触须,像有生命般朝着四周蔓延,所过之处,金属地面被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痕迹。 “是星骸物质!”有人尖叫起来,看台上的人开始慌乱地往外跑。 守卫们立刻开枪射击,但能量束穿过烟雾,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黑色触须已经缠住了几个跑得慢的人,将他们拖进烟雾里,只留下几声凄厉的惨叫。 陆烬趁乱冲向后台,守卫们正忙着应对混乱,没人注意到他这个“服务生”。 后台比前面更混乱,各种拍卖品散落一地,几个工作人员正抱着值钱的东西往外跑。陆烬按照老鬼的指示,朝着“骨手的珍宝”展区跑去。 展区里果然有一个半人高的金属容器,表面刻满了星骸标志,正微微震动着,发出低沉的嗡鸣。陆烬上前想打开,却发现容器上有基因锁。 “老鬼,有基因锁。”陆烬对着耳机说。 “用你的血试试!”老鬼的声音带着急切,“星骸相关的东西,好像都认你的血!” 陆烬犹豫了一下,划破指尖,将鲜血滴在基因锁上。果然,锁“咔哒”一声打开了。 他打开容器,里面没有什么能量核心,只有一个透明的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一个……眼睛。 一个和他丢失的机械义眼一模一样的眼睛,只是镜片是纯黑色的,像有一片星空被封印在里面。 “这是……”陆烬的心脏狂跳不止。 培养舱旁边放着一个数据板,上面显示着一行字:……用渡鸦之血激活,可窥星骸本源。” 陆烬的指尖停在培养舱壁上,冰凉的触感透过玻璃传来,却压不住血液里翻涌的热浪。这行字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混沌的思绪——老鬼要的根本不是什么能量容器,而是这个能“窥星骸本源”的黑瞳义眼。 “老鬼,你到底是谁?”陆烬对着耳机低吼,声音里带着被欺骗的愤怒。 耳机里只有电流的滋滋声,再无老鬼的回应。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陆烬猛地转身,看到骨手站在通道口,断裂的机械臂已经换成了临时接驳的电磁爪,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怀里的培养舱:“把它放下,那是神的眼睛。”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碎骨帮成员,手里的电磁步枪都对准了陆烬。 “神的眼睛?”陆烬冷笑一声,将培养舱护在怀里,“这明明是用活人眼球改造的,你们到底杀了多少人?”他看清了黑瞳义眼的结构,镜片下隐约能看到神经接驳的痕迹,绝不是凭空制造的。 骨手的脸色扭曲了一下,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为了神,牺牲是必要的!”他猛地抬起电磁爪,“给我抢过来!” 陆烬转身就跑,身后的电磁束擦着头皮飞过,打在金属容器上,炸开一片火花。他冲出“骨手的珍宝”展区,发现后台已经被碎骨帮的人堵住,唯一的出路只有头顶的通风管道。 他踩着散落的零件爬上管道口,刚掀开格栅,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跳了下来——凌澈。 “你怎么来了?”陆烬又惊又喜。 “先别说这个!”凌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进通道,同时对着通讯器喊道,“夜莺,拍卖会这边需要支援,星骸物质泄漏,还有大量武装人员!” 两人匍匐在通风管道里,身后传来碎骨帮成员的怒骂声和电磁枪的射击声。 “你拿到的是什么?”凌澈看着陆烬怀里的培养舱,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 陆烬把数据板递给他:“他们叫它‘神的眼睛’,能用我的血激活,还说能窥星骸本源。” 凌澈看完数据板上的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是星骸教派的‘钥匙’计划。他们想通过改造义眼,让人类能直接观察星骸的维度结构,从而控制它的吞噬能力。” “就像……给瞎子装一只看得见的眼睛?”陆烬的声音有些发颤。 “更危险,”凌澈摇头,“星骸的维度结构对人类意识是剧毒,强行观察只会被反噬,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就像工厂里那个星骸战士。”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那个战士的基因里有你的DNA片段。” 陆烬的心脏猛地一缩:“我的DNA?怎么可能?” “我怀疑和三年前的清洗协议有关,”凌澈的声音低沉,“他们可能在那时候收集了你的基因样本。” 管道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外面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 “星骸物质在扩张,”凌澈拿出扫描仪,屏幕上显示着一片红色的能量云,“它正在吞噬拍卖会的结构,我们必须尽快出去。” 他们在通风管道里快速爬行,黑瞳义眼在培养舱里不断发烫,像是在指引方向。陆烬突然停住,指着前方一个岔路口:“这边,老鬼说东边的通风管道能出去。” “老鬼是谁?”凌澈皱眉。 “一个帮我混进来的维修铺老板,不过现在看来……”陆烬的话没说完,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 他们爬到岔路口,看到老鬼正站在通风管道的出口处,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你果然和他们是一伙的!”陆烬恍然大悟。 “‘一伙’?”老鬼嗤笑一声,摘下了脸上的伪装,露出一张布满机械改造痕迹的脸,左眼的摄像头闪烁着红光,“我是星骸教派的‘守眼人’,从一开始就是。”他举起遥控器,“把黑瞳义眼给我,我可以让你们活着离开。” “做梦!”陆烬把培养舱抱得更紧了。 老鬼按下遥控器,他们脚下的管道突然裂开一道缝,黑色的星骸物质从缝里涌了上来,像有生命般向上攀爬。 “星骸喜欢吞噬活物,尤其是你们这种‘钥匙’,”老鬼的声音带着疯狂,“要么交出义眼,要么成为它的养料!” 凌澈突然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能量手雷,拉掉保险栓:“陆烬,抓住我的手!” 陆烬立刻明白他要做什么,紧紧握住凌澈的手腕。凌澈将手雷扔进裂缝,同时拽着陆烬纵身一跃,从通风管道的出口跳了下去。 手雷在管道里爆炸,暂时阻挡了星骸物质的蔓延,但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重重摔在地上。陆烬怀里的培养舱摔碎了,黑瞳义眼滚了出来,正好落在他的左眼眶旁边。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黑瞳义眼里传来,陆烬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强行拽了进去。 他看到了无数重叠的维度,星骸像一条巨大的黑色纽带,缠绕在维度之间,不断吞噬着不稳定的空间碎片。他还看到了星骸教派的总部——一座隐藏在黑洞背后的空间站,里面摆满了和黑瞳义眼一样的培养舱。最让他心惊的是,他看到了凌辰,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控制台前,手里拿着一枚针管,里面装着闪烁着银光的液体——那是用他的基因和星骸物质混合制成的“活化剂”。 “啊!”陆烬发出一声惨叫,意识被维度碎片割得鲜血淋漓。 “陆烬!”凌澈抱住他不断抽搐的身体,看到黑瞳义眼正在融入他的左眼眶,镜片上的黑色渐渐褪去,露出和他右眼一样的深棕色。 “快……毁掉它……”陆烬抓住凌澈的手,指向自己的左眼,“太可怕了……维度在崩塌……” 凌澈举起粒子枪,却迟迟下不了手。他看到陆烬的机械义眼正在修复,神经接驳的地方发出微弱的绿光,显然是成功激活了。 “它在修复你的眼睛,”凌澈的声音有些颤抖,“也许……也许能控制住。” 陆烬的意识渐渐清晰,黑瞳义眼带来的痛苦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感知——他能“看到”周围空间的坐标,能“触摸”到星骸物质的流动轨迹。 “我能……感觉到它,”陆烬睁开眼睛,左眼眶里的黑瞳义眼闪烁着柔和的光,“星骸……它不是在主动吞噬,是维度崩塌的碎片在‘喂养’它。” 老鬼从通风管道里爬了出来,看到融合成功的黑瞳义眼,发出一阵狂喜的尖叫:“成功了!神的眼睛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宿主!” 他扑过来想抓住陆烬,却被凌澈一脚踹飞,撞在墙上昏了过去。 拍卖会的建筑还在不断坍塌,黑色的星骸物质已经蔓延到了出口。凌澈扶起陆烬,发现他的左眼眶已经完全愈合,黑瞳义眼看起来就像天生的一样。 “我们得走了!”凌澈拽着他冲向出口。 陆烬一边跑,一边用黑瞳义眼分析星骸物质的流动轨迹,不断指引凌澈避开危险区域:“左边有能量漩涡,走右边!快!” 两人冲出拍卖会时,夜莺已经带着联邦安全局的人赶到了,正用能量屏障阻挡星骸物质的蔓延。 “凌澈!”夜莺看到他们,脸色一喜,“我们找到星骸教派的物资仓库了,就在自由港的地下三层!” 凌澈点头,指着昏迷的老鬼和骨手:“把他们带走,还有这个数据板。”他将记录着星骸战士基因的样本递给夜莺,“重点查三年前的基因库失窃案。” 他扶着陆烬上了猎隼号,飞船升空时,陆烬回头看向正在被星骸物质吞噬的拍卖会,黑瞳义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它还在那里,”陆烬低声说,“星骸的核心,在银河系的中心黑洞里。” 凌澈握住他的手,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坚定:“我们会找到它的。” 猎隼号冲破自由港的大气层,朝着银河中心飞去。陆烬看着舷窗外的星空,黑瞳义眼正在自动绘制星图,标注出所有星骸物质的分布点。他知道,这只眼睛是剧毒,也是希望——它让他看到了星骸的真相,也让他和凌澈的命运,更加紧密地绑在了一起。 第6章 渡鸦之血的烙印 陆烬的指尖在培养舱壁上留下一道湿痕,是掌心的汗。那句“用渡鸦之血激活,可窥星骸本源”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培养舱里的黑瞳义眼静静悬浮在营养液中,镜片反射着冷光,仿佛在嘲笑他方才的天真——他竟真以为老鬼是来帮他的,以为这不过是场普通的黑市交易。 “老鬼,你到底是谁?”他对着藏在衣领里的微型耳机低吼,声音因愤怒而发颤。耳机里只有电流的滋滋声,像是谁在暗处咬碎了通讯器,断绝了所有退路。 身后的金属地板发出“哐当”一声闷响,是电磁靴碾过碎零件的声音。陆烬猛地转身,脊柱的寒意在瞬间窜遍全身——骨手就站在通道口,断裂的右臂已经换成了临时接驳的电磁爪,银灰色的金属爪尖还滴着冷却液,猩红的义眼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吓人。 “把它放下。”骨手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那是神的眼睛,不是你这种废料能碰的。”他身后的阴影里,十几个碎骨帮成员鱼贯而出,电磁步枪的枪口泛着幽蓝的光,齐刷刷对准了陆烬的胸口。 陆烬下意识将培养舱抱得更紧,玻璃壁贴着肋骨,冰凉的触感稍稍压下了血液里的躁热。“神的眼睛?”他嗤笑一声,指尖敲了敲舱壁,“那你倒是说说,这‘神眼’的镜片下,为什么会有神经接驳的断口?”方才情急之下,他看清了义眼边缘露出的银色线头,那是人类视神经被强行剥离时留下的痕迹。 骨手的脸猛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某个溃烂的伤口。“为了神,牺牲是必要的!”他突然嘶吼起来,电磁爪“咔哒”一声弹出尖利的刃口,“给我抢过来!” 第一发电磁束擦着陆烬的头皮飞过,打在身后的金属货架上,炸开一片火星。陆烬转身就跑,怀里的培养舱撞在膝盖上,疼得他龇牙咧嘴。通道两侧的货柜上堆满了走私品——拆解的机甲残骸、生锈的能量核心、还有装在玻璃罐里的不明生物器官,奔跑中撞翻的零件噼里啪啦砸下来,在身后铺成一道障碍。 “骨手的珍宝”展区的后门被焊死了,陆烬看着眼前斑驳的金属板,心脏猛地一沉。碎骨帮的怒骂声越来越近,电磁步枪的充能声像毒蛇吐信。他急得四处扫视,目光最终落在头顶的通风管道格栅上——那是唯一的生路。 陆烬踩着堆叠的废弃引擎爬上去,手指抠住格栅的边缘用力一拽,铁锈混着灰尘簌簌落下。就在他掀开格栅的瞬间,一道影子从里面坠了下来,带着熟悉的冷香——是凌澈。 “你怎么来了?”陆烬又惊又喜,几乎忘了自己还在逃命。凌澈穿着一身黑色潜行服,冰蓝色的眼睛在昏暗里亮得惊人,他一把抓住陆烬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先别说这个!”凌澈的声音压得极低,同时对着耳麦快速下令:“夜莺,拍卖会B区发生星骸物质泄漏,坐标X73Y49,速带能量屏障支援,还有,清剿武装分子。” 两人匍匐进通风管道,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陆烬回头看了一眼,碎骨帮的人已经追到了管道口,电磁步枪的光束打在金属管壁上,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火星溅在他们脚边。 “你怀里拿的是什么?”凌澈一边快速爬行,一边偏头问,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警惕。他注意到那培养舱的能量波动很诡异,像是星骸物质,却又多了一丝活物的震颤。 陆烬把别在腰间的数据板递过去:“他们叫它‘神的眼睛’,说用我的血能激活,还能看到星骸的本源。”数据板上的文字是老鬼“好心”给的说明书,此刻看来字字都藏着陷阱。 凌澈的指尖刚触到数据板,脸色就沉了下来。他快速滑动屏幕,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是星骸教派的‘钥匙计划’。他们以为改造人类眼球,就能解析星骸的维度结构,甚至控制它的吞噬能力。”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寒意,“但他们根本不知道,星骸的维度频率对人类意识是剧毒,强行观测只会被反噬成没有理智的怪物——就像上次工厂里那个星骸战士。” 陆烬的心猛地一缩:“工厂里那个……我记得你说过他基因异常。” “不止异常。”凌澈的目光扫过培养舱里的黑瞳义眼,“他的基因序列里,有你的DNA片段。” “不可能!”陆烬几乎要喊出声,又猛地捂住嘴。他想不通,自己的基因怎么会出现在那种怪物身上。 “我怀疑和三年前的清洗协议有关。”凌澈的声音压得更低,“那次协议后,联邦基因库有一批样本失窃,你的就在其中。” 管道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像是有巨兽在下方撕咬金属。陆烬低头一看,管壁的缝隙里渗出了黑色的粘液,正顺着金属纹理向上爬——是星骸物质。它们在管道下方聚成了涌动的暗流,所过之处,金属都在无声消融。 “它在扩张。”凌澈拿出便携扫描仪,屏幕上的红色能量云已经吞噬了小半张地图,“拍卖会的结构撑不了多久,我们必须尽快出去。” 两人加快了爬行速度,黑瞳义眼在培养舱里突然变得滚烫,像是有生命般撞向舱壁。陆烬感觉掌心传来一阵灼痛,低头一看,舱壁上竟映出了淡淡的星图,其中一个岔路口被标上了醒目的红点。 “这边。”他指着左边的岔路,“老鬼说东边的通风管道能通到停机坪。” “老鬼是谁?”凌澈皱眉,直觉告诉他这个名字不简单。 “一个维修铺老板,帮我混进拍卖会的……”陆烬的话没说完,前方就传来了机械运转的嗡鸣。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律,像是有人在精准地操控着什么。 他们爬到岔路口,眼前的景象让陆烬如坠冰窟——老鬼就站在通风管道的出口处,手里拿着一个银色遥控器,脸上的皱纹挤成了诡异的笑容。他平日里那副佝偻的样子荡然无存,脊背挺得笔直,左眼的普通镜片被换成了红色摄像头,正幽幽地盯着他们。 “你果然和他们是一伙的。”陆烬的声音发哑,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局。 “‘一伙’?”老鬼嗤笑一声,抬手撕下了脸上的伪装皮,露出底下布满机械纹路的脸。他的左半边脸几乎全是金属,线路在皮肤下游走,像一条条黑色的血管,“我是星骸教派的‘守眼人’,从你踏入自由港的那一刻起,就是我的目标。”他举起遥控器,按钮上的红光映在瞳孔里,“把黑瞳义眼给我,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做梦!”陆烬将培养舱死死护在怀里。 老鬼脸上的笑容瞬间扭曲,按下了遥控器。陆烬和凌澈脚下的管道突然裂开一道缝,黑色的星骸物质像潮水般涌上来,顺着管道内壁攀爬,所过之处,金属被腐蚀出滋滋的白烟。 “星骸最喜欢吞噬活物,尤其是你们这种‘钥匙’。”老鬼的声音带着疯狂的笑意,“不交出来?那就成为它的养料吧!” 凌澈突然从背包里摸出一枚能量手雷,拉掉保险栓的瞬间,他抓住陆烬的手腕:“抓紧!” 陆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着纵身跃出了通风管道。手雷在身后炸开,巨大的冲击波将星骸物质暂时逼退,却也让他们重重摔在地上。陆烬怀里的培养舱应声碎裂,营养液混着玻璃碴流了一地,那枚黑瞳义眼滚出来,在地上转了几圈,最终停在了他的左眼眶旁边。 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突然从义眼里传来,陆烬感觉意识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拽进了漩涡。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炸开——重叠的维度像破碎的镜子,星骸是缠绕其间的黑色纽带,不断吞噬着空间碎片;黑洞背后的空间站里,培养舱一排排陈列着,每个里面都泡着一只眼睛;而控制台前,凌辰正拿着针管,将银色液体注入另一只义眼,那液体上漂浮的基因链,赫然是他的序列。 “啊——!”维度碎片像玻璃碴般割过意识,陆烬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在地上剧烈抽搐。 “陆烬!”凌澈扑过去抱住他,心脏骤然缩紧——他看到那枚黑瞳义眼正在缓缓融入陆烬的左眼眶,镜片上的黑色像潮水般褪去,露出和他右眼一样的深棕色,仿佛那本就是他的一部分。 “快……毁掉它……”陆烬的手指死死抠着凌澈的手腕,指节泛白,“维度在崩塌……太可怕了……” 凌澈摸向腰间的粒子枪,枪口对准了陆烬的左眼。可他看到陆烬左眼眶周围的皮肤正在愈合,神经接驳处泛起淡淡的绿光,那是基因匹配成功的征兆。这只义眼,竟然真的在修复陆烬残缺的眼眶。 “它在修复你的眼睛。”凌澈的声音有些颤抖,枪身微微晃动,“也许……也许能控制住。” 陆烬的抽搐渐渐平息,意识从混沌中浮起。那些撕裂般的疼痛退去后,一种奇异的感知蔓延开来——他能“看到”通风管道里星骸物质的流动轨迹,能“触摸”到周围空间的坐标节点,甚至能“闻”到维度裂缝里传来的、类似臭氧的味道。 “我能……感觉到它。”他睁开眼睛,左眼眶里的义眼闪烁着柔和的光,“星骸不是主动吞噬,是维度崩塌的碎片在‘喂养’它。” 通风管道的出口处传来窸窣声,老鬼爬了出来。他看到陆烬眼眶里的义眼,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狂喜的尖叫:“成功了!神的眼睛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宿主!” 他疯了一样扑过来,电磁靴在地上踏出火花。凌澈一脚踹在他胸口,老鬼像个破麻袋般撞在墙上,昏了过去。 拍卖会的建筑还在坍塌,头顶的金属板不断坠落,黑色的星骸物质已经漫到了出口。凌澈扶起陆烬,发现他左眼眶的皮肤已经完全愈合,那只义眼看起来自然得仿佛从未失去过。 “我们得走了!”凌澈拽着他冲向出口,陆烬却突然停下,指着左边的通道摇头。 “左边有能量漩涡,走右边!”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义眼捕捉到的空间紊乱提醒着他危险的位置。 两人在坍塌的废墟中穿梭,陆烬不断报出安全路线,凌澈则用粒子枪击碎坠落的障碍物。当他们冲出拍卖会大门时,夜莺带着联邦安全局的人已经在门口架起了能量屏障,淡蓝色的光墙将星骸物质挡在里面,滋滋作响。 “凌澈!”夜莺看到他们,紧绷的脸终于松了些,“我们在地下三层找到了星骸教派的物资仓库,全是改造义眼的设备。” 凌澈点头,指着昏迷的老鬼和被后续赶来的特工制服的骨手:“把他们带回局里,重点审三年前的基因库失窃案。”他将陆烬的数据板递过去,“还有这个,是‘钥匙计划’的核心数据。” 猎隼号的引擎已经预热,蓝色的尾焰刺破夜空。陆烬坐在副驾驶座上,偏头看向窗外——拍卖会的建筑正在星骸物质的吞噬下化为黑色的泥浆,那些曾经光鲜的展品、嚣张的□□成员,都成了这片黑暗的养料。 “它还在那里。”陆烬低声说,左眼里的义眼闪烁着微光,“星骸的核心,藏在银河系的中心黑洞里。”他能感觉到,那股牵引着所有星骸物质的力量,源头就在那片连光都无法逃逸的深渊。 凌澈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我们会找到它的。”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犹豫,“无论它藏在多少个维度背后。” 猎隼号拔地而起,冲破自由港的大气层。陆烬看着舷窗外的星海,左眼里的义眼自动亮起,在玻璃上投射出星图——无数代表星骸物质的红点在宇宙中闪烁,像一张巨大的网。他知道,这只眼睛是剧毒的烙印,是星骸教派钉在他身上的枷锁,但或许,也是唯一能窥见真相的钥匙。 而他和凌澈,已经没有回头路。 第7章 基因库的尘埃与回响 猎隼号的引擎低鸣着穿透云层,舷窗外的自由港渐渐缩成一枚泛着金属光泽的棋子。陆烬靠在副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眼眶——那里的黑瞳义眼正散发着微不可察的暖意,像有一汪温水浸在骨血里。自拍卖会那场混乱后,这只眼睛就成了他感知世界的新维度,有时是星骸物质流动的幽蓝轨迹,有时是维度褶皱的银色纹路,而此刻,它正映着凌澈专注驾驶的侧脸,冰蓝色的睫毛在光屏反射下投出细碎的影。 “基因库的坐标已经锁定,还有两小时抵达。”凌澈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抬手调出全息星图,柯伊伯带边缘的一座空间站在图上闪烁着绿光,“那里是联邦最古老的基因备份库,理论上保存着近三百年所有登记公民的原始基因序列。” 陆烬点头,指尖在膝盖上敲出规律的节奏——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从锈带的废弃工厂到自由港的黑市,从未变过。“老鬼说‘渡鸦之血’能激活义眼,可我的血到底有什么特别?”他想起培养舱壁上那句诡异的话,黑瞳义眼突然微微发烫,一段破碎的画面闪过脑海:纯白的实验室,穿着白大褂的人举着针管,玻璃罐里漂浮着无数个“陆烬”的胚胎。 凌澈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瞬,旋即转向星图:“三年前的清洗协议后,所有与‘星骸适配者’相关的基因数据都被列为最高机密。我查过公开档案,你的原始序列早在那时就被标记为‘已销毁’。”他顿了顿,指尖划过星图上的空间站,“但我始终觉得,我导师顾衍留下的加密数据里,藏着没被销毁的备份。” “顾衍……就是你说过那位‘意外去世’的导师?” “是。”凌澈的声音沉了些,“他是基因学权威,当年负责‘星骸适配者’项目,却在项目终止前死于实验室爆炸。官方结论是操作失误,但我一直怀疑……”他没说下去,只是将星图放大,空间站的细节渐渐清晰——那是一座由数十个环形舱体组成的银色锁链,像一串悬在宇宙里的DNA。 两小时后,猎隼号平稳停靠在基因库的对接舱。站内的空气带着陈腐的消毒水味,通道两侧的低温舱体泛着冷光,里面漂浮着淡绿色的液体,隐约可见蜷缩的胚胎轮廓。陆烬的黑瞳义眼突然剧烈跳动,眼前的景象瞬间分层——表层是冰冷的金属通道,里层却叠着另一幅画面:同样的通道,墙壁上溅着暗红的血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背影正踉跄奔跑,手里紧紧抱着一个银色容器。 “你看到了什么?”凌澈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异样。 “血……还有一个人在跑。”陆烬按住左眼,试图看清那背影的脸,画面却像水波般碎了,“他手里的容器,和我们要找的基因储存器一模一样。” 通道尽头的主控室虚掩着,门上的电子锁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凌澈推开门的瞬间,陆烬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星骸物质特有的、混合着臭氧与腐肉的气息。主控室中央的操作台积着厚厚的尘埃,唯有一块区域异常干净,像是刚有人停留过。 “看来我们不是唯一的访客。”凌澈的手按在腰间的粒子枪上,目光扫过散落一地的碎玻璃。操作台的屏幕突然亮起,一段加密信息在黑底上闪烁:【唯有渡鸦与星轨共舞,方能唤醒沉睡的密钥】。 “是顾衍的加密方式。”凌澈快速在键盘上敲击,“他总用星象术语做密钥。”随着他的输入,屏幕上的文字渐渐重组,最终化作一幅星图——正是他们此刻所在的空间站,而星图的中心点,标注着“**区”三个字。 **区在基因库最深处,需要双重虹膜验证才能进入。凌澈将眼睛贴近扫描仪,光屏显示“权限通过”的瞬间,陆烬的黑瞳义眼突然发出刺眼的光,扫描仪竟也对它亮起了绿灯。 “这不可能……”凌澈愣住了,“顾衍的权限设置里,只有他本人和……” “和星骸适配者?”陆烬接过话,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区并非想象中堆满档案的仓库,而是一间圆形实验室,中央的培养舱里漂浮着一具人体——或者说,是一具一半机械一半血肉的躯体。它的左手是金属骨架,胸腔里嵌着透明的能量核心,而那张脸,赫然是顾衍。 “导师……”凌澈的声音发颤,他快步走到培养舱前,指尖抚过冰冷的玻璃,“他们说你死了……” 培养舱突然亮起红光,顾衍的眼睛猛地睁开——那是一只与陆烬同款的黑瞳义眼。“凌澈,好久不见。”他的声音从舱体的扩音器传出,带着电流的杂音,“我知道你会来,就像知道陆烬会带着‘钥匙’出现。” 陆烬的黑瞳义眼剧烈发烫,一段完整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三年前的实验室,顾衍将一个基因储存器塞进他手里,“记住,永远别相信‘清洗’是终点”;爆炸的火光中,顾衍推着他冲进逃生舱,“活下去,找到凌澈,他会帮你”;而最后,是顾衍被星骸物质吞噬的背影,和那句没说完的话,“我们都是棋盘上的……” “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来。”陆烬的声音有些发紧,“清洗协议、星骸教派、黑瞳义眼……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安排?不。”顾衍的机械手指了指自己的义眼,“我只是顺水推舟。当年的适配者项目发现,你的基因能与星骸物质共生,却不被吞噬——这是‘渡鸦之血’的秘密。可联邦高层只想把你当成武器,清洗协议不过是将你‘回收’的借口。”他顿了顿,能量核心的光芒忽明忽暗,“我假死,是为了保住你的原始基因;改造义眼,是为了让你看清星骸的真相;甚至老鬼,都是我安插在教派的棋子,确保你能拿到义眼。” 凌澈的脸色渐渐苍白:“那拍卖会的星骸泄漏……” “是我放的。”顾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需要让你看清,星骸教派已经渗透到了联邦的根基,也需要让陆烬的义眼彻底激活。”他看向陆烬,“你刚才看到的奔跑画面,是我当年带着你的基因样本逃亡的记忆。这具躯体,是我用自己的基因和星骸物质改造的,既能抵抗侵蚀,又能保存数据。” 陆烬突然想起什么:“工厂里那个星骸战士,他的基因里有我的片段……” “是教派的失败品。”顾衍的义眼闪过一丝冷光,“他们偷了你的基因样本,试图复制‘渡鸦之血’,却只造出了没有理智的怪物。这也是我必须让你们来这里的原因——原始基因序列里,藏着克制星骸的密码,而只有你和凌澈的基因共鸣,才能解锁。” 操作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红色的光点在地面组成一个不断收缩的圆圈。顾衍的能量核心猛地炸开蓝光:“他们来了!星骸教派的人!” 陆烬看向门口,黑瞳义眼已经捕捉到了密集的脚步声,还有那熟悉的、带着疯狂的气息——是骨手,他没死。 “激活程序需要时间,”顾衍的机械臂指向操作台,“凌澈,输入你的基因序列;陆烬,用义眼扫描核心!快!” 凌澈立刻在键盘上输入一串代码,陆烬则将左眼贴近培养舱的扫描口。黑瞳义眼与顾衍的义眼同时亮起,两道光束在培养舱中央交汇,形成一道旋转的金色DNA链。 “就是现在!”顾衍嘶吼着,能量核心的光芒达到顶峰,“记住,星骸的本源是‘空缺’,唯有‘存在’能填满它!” 门口的金属门被暴力破开,骨手带着十几个教派成员冲了进来,电磁步枪的光束瞬间穿透了培养舱。顾衍的躯体在绿光中开始崩解,他却笑了,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去吧,别让我们的牺牲……” 最后的话语消散在爆炸声中,陆烬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涌入左眼,黑瞳义眼突然投射出完整的基因图谱——那上面,他和凌澈的序列像两条缠绕的蛇,在最末端汇成了同一个节点。 “快走!”凌澈拽着他冲向紧急出口,身后的实验室在星骸物质的爆发中坍塌。陆烬回头望了一眼,顾衍消散的绿光里,仿佛还残留着那句未说完的话。 逃生舱在星海中疾驰,陆烬摊开手心,那里静静躺着一枚从培养舱残骸里抢出的芯片——顾衍最后的基因数据。黑瞳义眼映着芯片的光芒,他突然明白,原来“渡鸦之血”从不是诅咒,而是顾衍们用生命铺就的路。 “下一步去哪?”陆烬问。 凌澈看着他左眼里跳动的金色图谱,冰蓝色的眼睛里燃起从未有过的坚定:“去中心黑洞。既然本源是‘空缺’,那我们就去填满它。” 逃生舱调转方向,朝着银河系最黑暗的心脏飞去。陆烬握紧了那枚芯片,指尖传来的温度,像极了顾衍最后看他的眼神。 第8章 黑洞边缘的畸形执念 人马座A黑洞的引力场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将周围的星尘拧成螺旋状的光带。猎隼号的能量护盾在强引力撕扯下发出滋滋的哀鸣,光屏上的坐标数字疯狂跳动,每一组都在尖叫着“危险”。陆烬靠在驾驶座上,左眼眶的黑瞳义眼映着窗外扭曲的星光,镜片深处有细碎的银线游走——那是星骸物质在引力场中显形的轨迹。 “还有四十分钟进入锚点区域。”凌澈的声音从控制台传来,他正调试着反引力引擎,银灰色短发被屏幕蓝光映得泛冷,“根据顾衍芯片里的记录,星骸教派在黑洞边缘部署了三个‘引力锚点’,它们能放大空间扭曲,形成通往总部的屏障。” 陆烬“嗯”了一声,指尖在膝盖上摩挲出红痕。黑瞳义眼总在播放碎片化的幻象:纯白实验室里,女孩的哭声混着器械碰撞声;培养舱的玻璃上,血手印像褪色的花;还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正透过层层黑暗盯着他。 “你的状态不对。”凌澈突然转头,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担忧,“黑瞳义眼又在发烫?” 陆烬避开他的目光:“老毛病了。在锈带拆机甲时被辐射伤过的神经,遇着强引力就抽痛。”这话半真半假——痛是真的,但源头不是旧伤,而是幻象里那个女孩的眼睛,总在他意识里烙下灼烧般的印记。 四十分钟后,猎隼号在小行星带迫降。陨石表面覆盖着层黑色结晶,像凝固的焦油,踩上去会发出“咯吱”的脆响,那是星骸物质侵蚀岩石的痕迹。陆烬蹲下身,指尖触到结晶的瞬间,黑瞳义眼突然刺痛——幻象里的女孩正被按在手术台上,有人用镊子夹起她的左眼,扔进标着“734”的培养皿。 “走了。”凌澈递来一把改装电磁刀,刀柄的防滑纹磨得发亮,“这东西能切断锚点的能量线,比粒子枪管用。” 陆烬接过刀,掌心的温度让他想起三年前在锈带的日子。那时他只有一把生锈的扳手,却比现在握着高科技武器更踏实。“分头找锚点?”他问,左眼的银线突然缠成一团——幻象里的女孩离得更近了,他能闻到消毒水混着腐肉的腥气。 “一起走。”凌澈的语气不容置疑,他调出全息地图,三个红点在陨石坑群里闪烁,“教派敢把锚点设在黑洞边,肯定埋了陷阱。” 两人踏着结晶前行,黑洞的引力让每一步都格外沉重。周围静得可怕,连彼此的呼吸都被拉得悠长,像从遥远星系传来的回声。走到第一个陨石坑边缘时,陆烬突然拽住凌澈,声音压得极低:“下面有东西。” 坑底的黑色结晶在缓慢起伏,像有生命在呼吸。凌澈打开扫描仪,屏幕上跳出一团模糊的生物信号,能量波动既像星骸物质,又带着人类的神经特征。“是改造人?”他握紧粒子枪,指节泛白。 陆烬摇头,左眼的幻象突然清晰——结晶下藏着个畸形的躯体,四肢拧成麻花状,背上生着骨刺,头颅却异常大,皮肤泡得发涨,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像灯,正透过结晶盯着他们。“它在哭。”他的声音发颤,幻象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像被遗弃的孩子。 “咔嚓——” 结晶突然炸开,黑色碎片飞溅中,怪物猛地窜了出来。它足有四米高,四肢以违背骨骼的角度扭曲,每动一下都发出骨头摩擦的脆响。巨大的头颅上没有鼻子和嘴唇,只一张裂到耳根的嘴,里面满是锯齿状的牙。最诡异的是它的眼睛,在腐烂的皮肤下亮得吓人,死死盯着陆烬的左眼。 “吕梓汐……”怪物开口,声音像砂纸磨金属,却掺着一丝诡异的女声,“我的眼睛……你偷了我的眼睛……” 陆烬的心脏骤然停跳。这个名字像钥匙,猛地撬开记忆的锁——黑瞳义眼发烫,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涌进来: “吕梓汐,编号734,星骸适配者实验体。”白大褂举着镊子,将黑色义眼放进培养皿,“黑瞳移植手术准备……” “我不是实验体……我叫吕梓汐……”女孩的哭声微弱,“把眼睛还我……” 记忆碎成光点。陆烬捂着剧痛的左眼,看向怪物:“你是……实验体734?” 吕梓汐发出癫狂的笑,锯齿牙碰撞着咔哒响:“他们叫我‘畸形者’,只有你……有黑瞳的人,还能叫出我的名字!”她扭曲的手臂突然伸长,像鞭子抽向陆烬,“把眼睛还我!那是我的!” 凌澈立刻开枪,粒子束打在她手臂上,炸开一团黑雾。但伤口瞬间被黑色结晶覆盖,甚至更快地长出新的骨刺。“没用的,”吕梓汐的眼睛闪着嘲讽,“星骸给了我再生能力,只要剩一块碎片,我就能重组……就像他们对我做的那样。” 她的目光扫过凌澈,突然尖叫:“凌家的人!和那个老东西一样的味道!”另一条手臂裂成无数触须,卷向凌澈。 凌澈侧身躲开,却被触须扫中肩膀。黑色结晶瞬间蔓延,像毒蛇钻进皮肤。“星骸侵蚀!”陆烬冲过去,电磁刀斩断触须,同时将星泉晶体按在他伤口上。晶体发出金光,黑色结晶像冰雪般消融。 “星泉……”吕梓汐的眼睛里闪过嫉妒,“你们能得到救赎,我为什么只能成这副样子?”她的身体开始膨胀,黑色结晶从皮肤里涌出,很快裹成覆盖骨刺的巨茧。周围的空间扭曲骤然加剧,陨石上的结晶纷纷飞向巨茧,像在喂食。 “她在吸收星骸强化自己。”凌澈的脸色凝重,“必须在她进化完前破坏锚点!” 陆烬看向坑中央的锚点——三根金属柱顶着暗红色能量核心。“我去拆锚点,你牵制她!”他握紧电磁刀,借着陨石掩护冲过去。 巨茧突然裂开,进化后的吕梓汐破茧而出。她更庞大了,背上的骨刺长成翅膀,皮肤下淌着黑色能量流,眼睛亮得让人不敢直视。“跑不掉的!”她扇动翅膀,无数黑色晶体碎片射向陆烬。 陆烬用电磁刀格挡,碎片却像活物般粘在刀上,开始腐蚀金属。他被迫后退,眼看就要被碎片淹没,凌澈突然冲过来,将能量手雷扔进吕梓汐嘴里。 爆炸让她发出惨嚎,头颅被炸得血肉模糊。但黑色结晶立刻涌上来覆盖伤口,甚至长出两个新头颅,每个都瞪着怨毒的眼。“杀不死……”陆烬心沉下去,黑瞳义眼告诉他,她的核心不在躯体里,而在最初的眼睛里——可她的眼睛早就被挖走了。 “核心在锚点里!”凌澈突然喊,扫描仪屏幕跳出血红色信号,“能量核心里有人类眼球的生物特征!” 陆烬恍然大悟。那些人把吕梓汐的眼球当成了锚点的“发动机”,难怪她拼死守护。“吕梓汐,你的眼睛在那!”他指向能量核心,“他们把你的眼睛做成了机器零件!” 三个头颅同时转向锚点,眼睛里爆发出疯狂的光:“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她失控般冲向锚点,用巨爪撕扯金属柱,“还给我!” 趁她自乱阵脚,陆烬冲过去,电磁刀精准切断能量线路。核心发出刺耳的爆鸣,裂开一道缝,里面果然嵌着枚失去光泽的眼球。 吕梓汐看到眼球,动作突然僵住。她伸出触须,轻轻碰了碰眼球,三个头颅同时流下黑色的泪:“疼……眼睛好疼……” 远处传来能量波动,第二个陨石坑亮起红光——另一处锚点启动了防御。“我们得去下一个。”凌澈拽着陆烬的手臂,“她暂时不会追来。” 陆烬最后看了一眼吕梓汐。她抱着眼球蜷缩在坑里,庞大的身躯像被遗弃的孩子,发出呜咽。黑瞳义眼告诉他,失去锚点能量,她的身体正在被星骸反噬,生命在快速流逝。“她也是受害者。”他的声音沙哑。 凌澈沉默片刻,从背包里拿出能量屏蔽器,放在坑边。淡蓝色的光亮起,吕梓汐的呜咽渐渐平息,黑色结晶剥落,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像沉睡的女孩。 赶到第二个陨石坑时,陆烬愣住了——锚点已经被破坏,地上散落着教派成员的尸体,胸口都有被利爪撕开的伤口,边缘却有高温灼烧的痕迹。“不是吕梓汐干的。”凌澈检查尸体,指着教徒手腕上的烙印,“是联邦特殊部队的标记。” 联邦军怎么会在这?陆烬的黑瞳义眼突然发烫,幻象里闪过第三个锚点的画面——穿联邦将官制服的男人正和凌辰握手,能量核心里嵌着另一枚眼球。 “是张诚。”凌澈的脸色难看,“顾衍的老部下,当年负责看守实验体,后来因‘滥用职权’被开除,没想到投靠了教派。” “他手里的眼球……”陆烬的声音发寒。 “另一个实验体的。”凌澈握紧粒子枪,“教派用了不止一个人做实验。” 第三个陨石坑的防御更严密,十几个穿动力装甲的教徒守在锚点周围。张诚站在核心前,把玩着能量匕首,刀上沾着暗红的血。“凌澈,陆烬,我们又见面了。”他笑得虚伪,“顾博士要是看见你们,肯定‘欣慰’——一个叛徒,一个怪物。” “少废话,”凌澈举枪,“其他实验体呢?” “失败品早被星骸吞了,”张诚嗤笑,“就吕梓汐那个畸形种撑下来,真顽强。”他指了指核心里的眼球,“不过没关系,我们有更好的‘容器’。” 他按下按钮,地面裂开,十几个星骸战士爬了出来。他们披着金属铠甲,眼里闪着机械红光,显然是更高级的改造体。“这是用联邦军基因改的‘星骸士兵’,”张诚得意,“让你们尝尝被自己人追杀的滋味。” 能量束像雨点般射来。凌澈启动护盾,拉着陆烬躲到陨石后。“铠甲防粒子攻击,”他快速分析,“得用电磁刀捅关节。” 陆烬的黑瞳义眼锁定一个士兵的膝关节——那里的铠甲有道细缝。他对凌澈使个眼色,两人同时冲出。陆烬精准刺中关节,对方瞬间僵住;凌澈绕到侧面,粒子枪打在另一个士兵的头盔上,干扰了视觉。 但士兵太多,很快将他们包围。陆烬的左臂被能量束擦伤,黑色结晶开始蔓延。他忍着痛,左眼爆发出银光——看清了士兵的弱点:后颈有块星骸侵蚀不了的控制芯片。“打后颈!”他喊着,将电磁刀扔给凌澈。 凌澈接住刀,跳起刺中最近士兵的后颈。芯片碎裂,士兵瘫倒,星骸物质渐渐消散。两人配合着解决大部分士兵,张诚见状,提着匕首冲了过来。他动作迅捷,显然也经过基因改造。 “破坏锚点也阻止不了计划!”张诚的匕首刺向凌澈,“主舰在抽黑洞能量,维度裂缝马上要开了!” 凌澈避开匕首,粒子枪打在张诚的铠甲上被弹开。张诚冷笑,匕首转向陆烬,直刺他的左眼:“把黑瞳交出来,让你当新实验体!” 陆烬没躲。就在匕首要刺中的瞬间,他的黑瞳义眼爆发出刺眼的光,一道无形的冲击波击中张诚胸口。张诚像被重锤砸中,倒飞出去,撞在能量核心上。 核心裂开,里面的眼球滚了出来。张诚挣扎着想捡,却被突然出现的触须缠住脚踝——是吕梓汐。 她的身体已严重溃烂,只剩半个头颅和几条残触,但眼睛依旧亮着。“眼睛……都还给我们……”触须猛地收紧,张诚惨叫着被撕裂。吕梓汐用最后一丝力气抱住眼球,看向陆烬,眼里闪过释然,随后彻底失去声息,化作黑色碎片,消散在黑洞的引力场中。 陆烬望着她消失的地方,心里五味杂陈。黑瞳义眼告诉他,这个在痛苦中挣扎的怪物,终于解脱了。 “锚点破坏了。”凌澈走到他身边,关闭最后一个核心,“通道开了,该去阻止凌辰了。” 陆烬点头,最后看了眼吕梓汐消散的方向,握紧电磁刀。他不知道自己的左眼会不会带来毁灭,但他知道,不能让更多人成为野心的牺牲品。 黑洞边缘的空间扭曲渐渐平息,一条星尘通道出现在眼前,尽头隐约可见星骸教派总部——一座由无数培养舱组成的空间站,像悬在深渊边的珍珠串。 “准备好了吗?”凌澈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陆烬的黑瞳义眼映着通道尽头的光,点了点头:“走吧。” 两人并肩走进通道,身后是旋转的黑洞,身前是未知的战场。他们都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段路,但只要彼此在身边,就没有过不去的深渊。 第9章 深渊回响 星尘通道里的重力时强时弱,猎隼号的外壳在空间褶皱中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陆烬靠在副驾驶座上,左眼的黑瞳义眼不断闪烁着红光——这是距离星骸教派总部不足一光时的预警。屏幕上,三座悬浮的培养舱空间站像串在银线上的玻璃珠,每座都在向外辐射着星骸物质特有的能量波动,其中最大的一座标注着“母巢”。 “还有十分钟抵达母巢外围。”凌澈的声音打破沉默,他正在调试反物质炮,银灰色短发被控制台的蓝光映得泛冷,“根据吕梓汐的记忆碎片,母巢的核心舱藏着‘星骸之心’——他们用三十七个实验体的脊椎骨熔铸成的能量源。” 陆烬的指尖在膝盖上摩挲出红痕,左眼的幻象突然炸开:纯白的实验室里,三十七个孩子被吊在金属架上,脊椎被活生生抽出,鲜血顺着导管流进巨大的培养舱,里面漂浮着团暗红色的肉球,表面布满神经脉络,每根脉络都连着个跳动的心脏。 “你看到了?”凌澈递来一瓶营养剂,“黑瞳义眼又过载了?” 陆烬拧开瓶盖,液体的凉意让他稍微清醒:“他们把实验体称作‘星骸之种’,脊椎是‘养分导管’。”他的声音发颤,“那个肉球……在吸收心脏的能量。” 凌澈的脸色沉了下去,粒子枪的保险栓被他“咔哒”一声拉开:“等会儿炸开舱门,我去毁能量源,你找凌辰算账。”三年前,正是凌辰亲手签署了“星骸之种”计划的批文,那时他还是联邦科学院的院长,表面上主持着“人类基因优化”项目。 陆烬点头,左眼的红光渐弱,映出凌澈肩膀上未愈合的伤口——早上被星骸士兵的能量刃划的,黑色结晶还在缓慢蔓延。“你的伤……” “死不了。”凌澈打断他,调出母巢的全息地图,核心舱被红色禁区标记,“星骸之心有三重防御,最外层是基因屏障,只有实验体的血能打开。”他指了指陆烬的手腕,那里有道月牙形的疤,是当年抽血做基因匹配时留下的,“你的血管用。” 猎隼号穿过母巢的能量护盾时,警报声像疯狗一样狂吠。陆烬看着窗外掠过的培养舱,里面的“星骸之种”大多已经畸形,四肢扭曲成藤蔓状,唯独胸口的心脏还在正常跳动,被透明导管连着,一路延伸向核心舱。 “第三座空间站里还有活着的。”陆烬的声音发紧,左眼捕捉到个熟悉的身影——编号735,是吕梓汐的弟弟,当年和姐姐一起被送进实验室,此刻他的手臂已经和培养舱的内壁长在了一起,手指却还在敲打着舱壁,像是在写摩斯密码。 凌澈将解码器对准舱壁,屏幕上跳出一串乱码,破译后是“救……母巢……炸……” “他想让我们炸掉母巢。”陆烬的心脏抽痛,左眼的幻象里,735正被灌下基因药剂,喉咙里发出幼兽般的哀鸣。 猎隼号在停机坪迫降,刚打开舱门,就被星骸教徒围住。他们穿着银白色的动力装甲,头盔上嵌着块星骸结晶,眼睛的位置闪烁着红光。“抓住陆烬!”为首的教徒嘶吼着,能量矛刺向陆烬的左眼——他们知道黑瞳义眼是关键。 凌澈举枪扫射,拉着陆烬翻滚到集装箱后。“基因屏障在B区走廊尽头,”他的伤口渗出血,混着黑色结晶,“我掩护你过去。” 陆烬看着他肩上的结晶蔓延到锁骨,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将星泉晶体按在伤口上。金光闪过,结晶像冰雪消融。“一起走。”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左眼的红光映着教徒的尸体,“你答应过,要看着凌辰认罪。” 凌澈笑了,抬手擦掉他脸上的血污:“好。” 穿过B区走廊时,基因屏障像道淡蓝色的水幕。陆烬割开手腕,鲜血滴在屏障上,泛起涟漪般的红光。屏障消退的瞬间,里面冲出十几个改造人,他们的皮肤下爬满星骸脉络,眼睛却保持着人类的模样——那是联邦军的士兵,三年前在“平叛”行动中失踪的精锐。 “他们被植入了星骸神经。”凌澈的粒子枪喷出火舌,“打头部!那里是人类神经残留最多的地方!” 陆烬的电磁刀劈开一个改造人的喉咙,黑色血液溅在他脸上。左眼突然剧痛,幻象里闪过改造人的记忆:他们被绑在手术台上,凌辰亲自拿着注射器,将星骸病毒推进脊椎。“自愿……为联邦……”他们的嘴里还在重复着被洗脑的口号。 “别愣神!”凌澈拽他躲开能量炮,“前面就是核心舱!” 核心舱的门是块巨大的星骸水晶,上面刻着三十七个名字,吕梓汐和735的名字被圈了红圈。陆烬的血滴在水晶上,门“咔哒”一声裂开,里面的景象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星骸之心比幻象里更狰狞,三十七个心脏被银线吊着,像串在圣诞树上的铃铛,不断向肉球输送着鲜红的能量。肉球表面的神经脉络突然抬起,组成张人脸——凌辰的脸。 “陆烬,你终于来了。”人脸开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看看我的杰作,人类进化的终极形态。” 凌澈的粒子枪对准人脸:“凌辰,你这个疯子!” “疯子?”人脸笑了,肉球剧烈蠕动,吐出个培养舱,里面躺着个女孩,胸口插满导管,正是三年前和陆烬一起从实验室逃出来的苏晓晓,“我在创造未来!你看,晓晓已经适应了星骸物质,她会成为新人类的母神。” 陆烬的左眼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幻象如潮水般涌来:苏晓晓被按在手术台上,凌辰拿着锯子,锯断了她的脊椎,换上星骸合金……“你说过会放她走!”三年前,是凌辰骗他们,说只要配合实验,就能放苏晓晓回家。 “我没骗她。”人脸笑得残忍,“她会永远‘活’在母巢里,和星骸之心融为一体,多幸福。” 培养舱里的苏晓晓突然睁开眼,手指在玻璃上敲出摩斯密码——“炸……我……” “动手!”凌澈的反物质炮对准星骸之心,陆烬同时冲向培养舱,电磁刀劈开玻璃。苏晓晓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块星泉晶体塞进他手里:“快……” 星骸之心的脉络突然缠住陆烬的脚踝,黑色结晶顺着小腿向上爬。凌辰的脸在肉球上扭曲:“一起成为养分吧!” “休想!”凌澈扣下扳机,反物质炮的光束击中星骸之心,肉球炸开绿色的汁液,三十七个心脏同时停止跳动。 培养舱开始融化,苏晓晓的身体渐渐透明,她看着陆烬,嘴角露出微笑,像三年前在锈带的废墟上,递给她半块压缩饼干时那样。 “晓晓!”陆烬的嘶吼被爆炸声吞没。 核心舱开始坍塌,凌澈拽着他冲向逃生舱。陆烬回头,看到星骸之心的碎片里,苏晓晓的身影和三十六个实验体的幻影重叠在一起,慢慢消散在星尘里。 左眼的黑瞳义眼突然碎裂,红色的数据流像眼泪般滑落。陆烬的眼前第一次变得清晰——没有幻象,只有凌澈染血的脸,在爆炸的火光中对他喊:“活下去!” 逃生舱冲进星尘通道时,陆烬握紧了苏晓晓给的星泉晶体,里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但他知道,必须带着三十七个名字,走出这片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