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的高危育儿日记》 第1章 齐门不幸:算死祖师爷的“天才” 要论九门里谁家祖坟冒青烟——字面意义上的那种——齐家绝对排第一。 倒不是风水多好,主要是家里出了个“人才”,三天两头气得祖宗想掀棺材板。 齐墨,齐家三代单传,芳龄七岁就干了一票大的。 那天腊月二十三,齐家老小在祠堂排排站,准备给祖师爷齐桓公上香。轮到小齐墨时,他踮着脚刚把香举起来,忽然小鼻子一皱,“阿嚏”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香灰扑了前排二伯一脸。 “大伯!”齐墨扭头,小脸严肃得像在宣读圣旨,“祖师爷刚托梦了,说今天忌烟熏火燎,宜……宜吃甜食!” 满祠堂寂静得能听见祖宗牌位倒吸凉气的声音。 齐一卦捏着香的手微微颤抖:“……甜食?” “对!”齐墨眼睛亮得像探照灯,从兜里掏出三枚被盘出包浆的乾隆通宝,叮铃当啷往地上一扔,“您看!‘鼎卦九四’,锅都打翻了还上什么供?得换桂花糕!东街王婆婆家撒白芝麻的那种!” 二伯顶着满脸香灰,颤声问:“大、大哥,这孩子……” 齐一卦盯着地上那三枚滴溜溜转的铜钱,又抬头看看供桌上祖师爷威严的牌位,最后把目光落在侄孙那双写满“我很靠谱”的大眼睛上。 三秒后。 “来人。”齐一卦沉声道,“去买桂花糕。要王婆婆家的,撒双份芝麻。” 那天晚上,齐家祠堂弥漫着诡异的甜香。 祖师爷牌位前,三炷青烟袅袅,供品却是一碟油光水亮的桂花糕。齐一卦领着全家,对着糕点毕恭毕敬地鞠躬。 礼成后,他拎着齐墨的后衣领去了书房。 “墨墨,”齐一卦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和蔼,“告诉大伯,那卦真是你算的?” 七岁的齐墨晃着脚丫子,理直气壮:“铜钱说的!它们掉下来的时候摆成了哭脸,肯定是祖师爷被香呛哭了!” 齐一卦默默拿起铜钱,自己起了一卦。 卦象显示:大凶。家门不幸。祸起……东北角。 东北角,齐墨正坐在那儿舔糖葫芦。 齐一卦盯着卦象看了整整一炷香,最后长叹一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以后,”他语气沧桑,“祠堂你随便进。给祖宗算卦也行。” 顿了顿,补充道:“但算到祖师爷想吃麻辣兔头的时候……记得先问问太医。” 从此,齐家祖宗的夜生活丰富了起来。 今天齐墨算出来高祖想吃糖葫芦,明天算出曾祖母想看皮影戏,后天甚至算出二房太爷爷养的画眉鸟“红杏出墙”——跟隔壁解家八哥私奔了。 起初大家当笑话听,直到某天齐墨蹲在祠堂门槛上,看着暴雨天唉声叹气:“解叔叔等会儿要摔个屁股墩儿。” 五分钟后,来齐家谈生意的解雨臣,在跨过那道他闭着眼都能走的水磨石台阶时——脚下一滑。 虽然后者以一招“鹞子翻身”稳稳落地,连发型都没乱,但那个瞬间的踉跄,被全院十八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解雨臣站稳,掸了掸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抬眼看向门口那个捂嘴偷乐的小豆丁。 “小八,”他笑眯眯走过去,从西装内袋变戏法似的摸出个奶糖,“下次算到叔叔要摔跤,能提前举个牌子吗?我好调整下落地姿势。” 齐墨接过糖,腮帮子鼓鼓:“铜钱又没带计时功能。” 解雨臣笑出声,转头对齐一卦说:“齐哥,你们家这孩子……是祖师爷派来整顿家风了吧?” 齐一卦看着满院子憋笑的亲戚,再看看供桌上那些沉默的牌位,忽然觉得齐家列祖列宗可能正在下面开股东大会,主题是:如何优雅地托梦申请换个供奉对象。 但齐墨的“天赋”就像脱缰的野狗,拉都拉不回来。 十岁那年,他迷上了风水。某天绕着后院那口百年老井转了三圈,然后噔噔噔跑去找正在打太极的齐一卦。 “大伯!井说明天要吐!” 齐一卦的“揽雀尾”尾到一半卡住了:“……吐什么?” “黑水!”齐墨手舞足蹈,“卦象说‘井渫不食’,这水喝了会拉肚子!拉得很凶的那种!” 齐一卦将信将疑,但还是吩咐了下去。 结果第二天,那口从未出过问题的古井,真涌出一股浑浊的黑水,还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臭豆腐泡榴莲的怪味。 全家盯着发黑的井水,齐刷刷看向齐墨。 齐墨正蹲在井边,用小树枝扒拉着什么,头也不抬:“看啥?都说了会吐。井也是要排毒的嘛。” 三天后,井水恢复清澈。请来的专家挠破头也没搞明白原因。 齐一卦那晚对着祖谱枯坐半夜,最后提笔在齐墨名字旁批注八字:天赋异禀,建议放生。 放生的机会在齐墨十五岁那年姗姗来迟。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齐墨抱着一本《撼龙经》冲进书房,眼睛亮得能当探照灯:“大伯!我找到咱家祖坟风水不好的根源了!” 齐一卦当时正在练字,手一抖,“宁静致远”的“静”字写出了狂草风。 “什么根源?” “位置不对!”齐墨把书拍在桌上,指着上面鬼画符似的笔记,“祖宗们住得太偏僻,接收不到人间烟火气!得搬家!搬到热闹的地方去!” 齐一卦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比如?” “潘家园C区32号摊位!”齐墨兴奋得手舞足蹈,“坐北朝南,客流如织!左边卖文玩,右边卖旧书,对面还有小吃摊!祖宗们闲着能听人砍价,饿了能闻煎饼果子香,这风水,绝了!”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的知了叫得撕心裂肺。 “潘家园。”齐一卦缓缓放下毛笔,缓缓站起身,缓缓走到齐墨面前。 少年还沉浸在“让祖宗体验人间烟火”的伟大构想中,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大伯眼底酝酿的、足以掀翻祠堂的惊涛骇浪。 “潘家园。”齐一卦的声音很轻,轻得像羽毛,却让书房温度骤降十度,“摊位。” “对!月租三千,押一付三,我可以去讲价——” 话没说完,齐墨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字面意义上的飞。 齐一卦拎着他的后衣领,像拎一袋准备丢出去的垃圾,大步流星穿过长廊,掠过惊呆的佣人,一脚踹开齐家那扇据说能防炮弹的红木大门。 “砰!” 齐墨被放在了门外的青石台阶上。 一张金卡“啪”地贴在他脑门上。 “滚。”齐一卦的声音从门缝里挤出来,冷静中透着癫狂,“出去。见世面。什么时候学会说人话——不,什么时候学会说阳间话——什么时候回来。” 大门“哐当”关上,震落檐角三片瓦。 齐墨蹲在台阶上,把金卡从脑门上揭下来,弹了弹灰。 夕阳把他影子拉得老长。 他摸出那三枚温热的铜钱,往地上一抛。 铜钱滴溜溜转了几圈,停住。 卦象显示:东北方。大吉。利遇贵人。宜……远行。 第2章 天价托管:黑爷的育儿新业务 齐墨蹲在齐家门口的青石台阶上,对着手里的金卡发呆。 卡是金色的,边缘镶着真钻——齐家祖传的排面,取钱时银行经理会亲自端茶倒水那种。但此刻在夕阳下闪闪发光的,仿佛是“齐墨滚蛋费”五个大字。 远处巷口,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停下。车窗降下,解雨臣戴着墨镜的脸探出来,嘴角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 “小八啊,”他招招手,“听说你被逐出家门了?叔叔送你一程?” 齐墨把金卡往兜里一揣,拎起那个鼓得像河豚的登山包,小跑过去:“解叔叔,您这消息也太灵通了!” 解雨臣推开车门让他上来,笑道:“你大伯刚给我打电话,语气像是刚送走了瘟神——原话是‘那祖宗终于滚了,快,帮我找个能镇得住他的地方’。” 齐墨系安全带的手一顿,委屈巴巴:“我就提了个小建议……” “把祖坟迁到潘家园摊位算小建议?”解雨臣挑眉,“你大伯没当场清理门户,已经算是父爱如山了。” 车子驶离齐家所在的巷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齐墨扒着车窗看外面渐次亮起的霓虹,心里那点离家的惆怅还没冒头,就被好奇心压下去了。 “解叔叔,那个贵人……到底什么样?” “什么样啊……”解雨臣指尖敲了敲方向盘,似乎在斟酌措辞,“这么跟你说吧,九门里欠他钱的人,比欠银行房贷的还多。但没一个人敢赖账——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上一个试图赖账的,现在在东南亚某小岛养鳄鱼,每天的工作是给鳄鱼刷牙。”解雨臣语气轻松,“据他说,黑瞎子当时只讲了一句话:‘要么还钱,要么去给我的新宠物当牙医助理,二选一。’” 齐墨倒吸一口凉气:“他养鳄鱼?!” “不止。”解雨臣笑得意味深长,“据不完全统计,他还养过非洲鬣狗、亚马逊食人鱼、西伯利亚狼……哦对了,去年好像新添了一窝澳洲毒蜘蛛。他说这些‘小可爱’特别适合用来教育不懂规矩的人。” 齐墨默默抱紧了怀里的登山包。包里那三枚铜钱轻轻碰撞,像是在幸灾乐祸。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解雨臣从后视镜看他一眼,“黑瞎子这人虽然手段比较……别致,但信誉极好。拿钱办事,童叟无欺。只要你不作死,他一般不会主动让你死。” “一般?”齐墨抓住重点。 “嗯,一般。”解雨臣点头,“除非你作的死太有创意,激发了他的教学热情。” 齐墨:“……” 他觉得这次“社会实践”可能不像想象中那么美好。 车子一路向北,开了两天一夜。中间在服务区休息时,解雨臣接了个电话,回来时表情更微妙了。 “刚收到消息,”他坐进驾驶座,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你大伯为了把你送出去,跟黑瞎子签了个三年托管合同。全款。” 齐墨正在啃面包,闻言差点噎着:“多少钱?!” 解雨臣报了个数字。 齐墨瞪大眼睛,面包渣从嘴里掉出来:“多、多少?!这够把潘家园那个摊位买下来了吧?!” “不止。”解雨臣悠悠道,“够把整个C区盘下来,再给你家祖宗们每人配个带WiFi的豪华单间。” 齐墨瘫在座位上,眼神涣散:“我就这么……被卖了?” “卖了个好价钱。”解雨臣安慰地拍拍他肩膀,“至少说明你在你大伯心里还是很值钱的。” 这安慰不如没有。 第三天傍晚,车子驶入长白山脚下的二道白河镇。雪越下越大,路面结冰,解雨臣开得小心翼翼。最后停在一条偏僻小路的尽头。 齐墨看着眼前那栋仿佛风一吹就倒的木板房,以及门口那块歪歪扭扭写着“迎宾旅馆”的破招牌,陷入了沉默。 “就……这儿?”他声音发颤。 “就这儿。”解雨臣熄火,从手套箱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他,“你的合同副本,还有这个月的生活费——虽然我觉得你可能用不上。” 齐墨接过文件袋,厚厚一沓。他犹豫着:“解叔叔,您不进去……打个招呼?” “我?”解雨臣笑得像只狐狸,“我就不去了。黑瞎子最近看见我就提涨价,我还是避避风头。你自己进去吧,记住——” 他凑近些,压低声音,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见到他,第一句话一定要说‘黑爷好,我是来学习的,请多指教’。第二句话是‘请问今天的费用结算是走现金还是转账’。第三句话……算了,你可能没机会说第三句。” 说完,这位解家当家潇洒地挥挥手,倒车,调头,一脚油门消失在茫茫雪夜中。 留下齐墨一个人站在风雪里,抱着文件袋和登山包,瑟瑟发抖。 他盯着旅馆那扇漏风的木门看了足足三分钟,最后一咬牙,推门进去。 “吱呀——” 门内比想象中暖和一点,但也只是一点。大厅空荡,只有一个烧着劣质煤的炉子,和炉子旁藤椅上坐着的人。 那人一身黑,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只有手里保温杯冒出的热气,证明这是个活物。 齐墨的心跳瞬间飙到一百八。 他深吸一口气,按照解雨臣的教导,毕恭毕敬地开口:“黑爷好,我是齐墨,齐家派来学习的,请您多指教。” 藤椅上的人没动。 齐墨咽了口唾沫,继续:“请问今天的费用结算是走现金还是转账?” 还是没反应。 就在齐墨以为对方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黑瞎子——齐墨确定这就是他——终于动了。 他慢慢转过头,墨镜对着齐墨的方向。 明明看不见眼睛,齐墨却觉得有两道实质性的视线把自己从头到脚刮了一遍,刮得他骨头缝里都冒凉气。 几秒后,黑瞎子开口,声音有点哑,带着长白山雪夜的冷意: “齐墨?” “是、是我!” “合同带了?” “带了带了!”齐墨赶紧把文件袋递过去。 黑瞎子没接,只是抬了抬下巴:“放下。背包打开。” 齐墨一愣,但还是照做,把登山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 包里东西哗啦一下摊开:罗盘、桃木剑、墨斗线、朱砂粉、艾草捆、雄黄酒坛子、一沓画得歪歪扭扭的符纸、还有那台最新款无人机。 琳琅满目,像个移动的封建迷信杂货铺。 黑瞎子扫了一眼,墨镜后的眉毛似乎挑了一下。 “这个,”他指着无人机,“干什么用的?” “高空侦察!”齐墨来了精神,“可以提前探路,避开危险!带热成像和夜视功能!” 黑瞎子点点头,然后说:“扔了。” 齐墨:“……啊?” “长白山磁场乱,飞上去就回不来。”黑瞎子语气平淡,“或者你想留着,等它哪天带着你的全部存款飞向自由?” 齐墨立刻把无人机塞回包里最底层。 “这个。”黑瞎子又指向雄黄酒坛子。 “驱蛇的!”齐墨解释,“书上说古墓里常有蛇……” “五斤装?” “呃……有备无患嘛。” “打开。” 齐墨不明所以,但还是拍开泥封。一股浓郁的酒香飘出来——确实是好酒。 黑瞎子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小酒杯,走过来,舀了一杯,凑到鼻尖闻了闻,然后……一饮而尽。 齐墨目瞪口呆。 “味道还行。”黑瞎子把酒杯放回他包里,“留着。下次进山可以喝。” 齐墨:“……”这是拿来喝的吗?! 接着,黑瞎子又把桃木剑、墨斗线、多余符纸等一堆东西挑出来,推到一边:“这些,没用的。占地方。” 最后,包里只剩下罗盘、三枚铜钱、一小包朱砂、急救包、压缩饼干和那坛雄黄酒。 “这些够用了。”黑瞎子说完,走回藤椅坐下,拿起那份合同翻看。 齐墨看着自己精简到寒酸的装备,欲哭无泪。但他不敢有意见,只能蹲在旁边等。 黑瞎子看合同看得很慢,一页一页翻过去,偶尔还拿起笔在空白处写几个字。齐墨偷偷瞄了一眼,看见他在“精神损失费”那条后面加了句:**“若乙方因甲方人员言行产生头痛、失眠、食欲不振等生理不适,按严重程度加收50%-200%附加费。”** 齐墨:“……” 他终于明白解雨臣那句“看见他就提涨价”是什么意思了。 二十分钟后,黑瞎子合上合同,看向齐墨:“看完了。有几个问题。” “您说!” “第一,”黑瞎子竖起一根手指,“合同里写‘包食宿’。但没写标准。我这里的标准是:我吃什么,你吃什么。有意见吗?” 齐墨想起解雨臣说的鳄鱼牙刷,猛摇头:“没有!” “第二,”第二根手指,“‘人身安全保障’后面括号里‘非绝对’三个字,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明白。”齐墨声音发虚。 “很好。”黑瞎子放下手,“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身体前倾,墨镜后的目光如有实质: “在这里,我说的话,就是规矩。我让做的,必须做。我让停的,必须停。做不到,”他顿了顿,“或者做不好——” 齐墨屏住呼吸。 “扣钱。”黑瞎子靠回椅背,语气恢复平淡,“一次一万起。上不封顶。” 齐墨:“……”就这? 他居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喂鳄鱼,扣钱算什么!齐家最不缺的就是……呃,好像这次确实出了大血。 “听明白了就签字。”黑瞎子推过来一支笔和合同的最后一页。 齐墨看了一眼,发现签字栏旁边已经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齐一卦的,笔迹潦草中透着绝望。 他认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黑瞎子收好合同,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计算器,手指飞快按动。 “好了,”他把屏幕转向齐墨,“从你进门开始计费。今日基础托管费:8219元。你背包里无用装备过多,增加我的整理成本,附加费:3000元。你刚才回答问题时有三次犹豫,增加沟通成本,附加费:9000元。目前总计:20219元。四舍五入,两万。” 齐墨张大了嘴:“这、这就两万了?!我什么都没干啊!” “你呼吸了。”黑瞎子收起手机,语气理所当然,“这里的空气很贵。” 齐墨:“……” 他觉得他可能撑不到三年。照这个扣法,三天他就得倒欠黑瞎子一座金山。 “现在,”黑瞎子站起身,“上楼,左边第一间房,你的。给你十分钟放东西,然后下来。” “是……”齐墨有气无力地应道,拖着精简后的背包往楼上走。 木楼梯嘎吱作响,仿佛在替他哀嚎。 走到房间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楼下。 黑瞎子还站在炉子边,背对着他,正往保温杯里添热水。炉火映着他挺直的背影,在墙上投下巨大的、沉默的影子。 齐墨忽然想起卦象里那句“宜静不宜动,忌顶嘴”。 他缩了缩脖子,推门进了房间。 房间比他想象的还小,但出乎意料的干净。床铺是新的,虽然硬得像石板。桌上甚至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 齐墨放下包,走到桌边,摸了摸水杯。 温的。 他愣了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是淡淡的蜂蜜水,甜丝丝的,一路暖到胃里。 窗外的雪更大了,风声呼啸。 但这个小房间,这杯蜂蜜水,竟让他那颗悬了两天的心,稍微落下来一点。 也许……这位“贵人”,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 至少,他还记得给杯热水。 齐墨放下杯子,深吸一口气。 行吧。 天价托管就天价托管。 育儿新业务就育儿新业务。 他齐小八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祖师爷的卦,总不会……真的坑他吧? 楼下,黑瞎子听着楼上隐约传来的动静,端起保温杯喝了口茶。 手机震动,解雨臣发来消息:【孩子还活着吗?】 他回复:【刚进门,已欠费两万。】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另,蜂蜜水成本三块,收费三百。今日净利润:两万零两百九十七元。】 点击发送。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愈演愈烈的风雪。 墨镜后的眼神,深不见底。 熊孩子是麻烦了点。 但至少…… 付钱爽快。 第3章 初遇即拆台:你的墨镜是算命包邮送的吗? 齐墨在楼上那间堪比冰窖的房间里,对自己的人生进行了第108次深刻反思。 反思的起点是那杯价值三百块的蜂蜜水——他含在嘴里足足十分钟才舍得咽下去。终点是窗外鬼哭狼嚎的风雪声,以及楼下那位一小时能从他身上薅走两万块的“贵人”。 “祖师爷,”他对着空气小声嘀咕,“您这‘大吉’的卦,是不是拿反了?” 铜钱在口袋里安静如鸡,拒绝回答。 十分钟到,齐墨认命地下楼。 黑瞎子还坐在炉子边,姿势都没变,仿佛一尊黑色雕像。保温杯冒着热气,炉火噼啪作响,衬得整个大厅安静得诡异。 “黑爷,”齐墨站定,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乖巧,“我下来了。” 黑瞎子“嗯”了一声,没转头:“过来。” 齐墨蹭过去,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这是他在心里计算出的安全距离,既能听清指令,又能在对方暴起时及时逃跑。 “今天的第一课,”黑瞎子终于转过头,墨镜对着他,“认识装备。” 他脚边放着一个黑色的、看起来很普通的双肩包。 齐墨眼睛一亮!终于要接触真家伙了! 只见黑瞎子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保温杯? “这是我的保温杯。”黑瞎子语气严肃,“德国品牌,双层真空,保温时长48小时。市场价八百五。如果你碰了——” 他顿了顿,墨镜后的目光如有实质:“赔十倍。” 齐墨:“……”谁要碰你的保温杯啊! 接着,黑瞎子又拿出一个……饭盒? “这是我的饭盒。”依旧是严肃的语气,“航空铝材,防摔防漏,容量1.5升。市场价三百二。如果你碰了——” “赔十倍?”齐墨忍不住接话。 “赔二十倍。”黑瞎子纠正,“因为它装过青椒肉丝炒饭。” 齐墨:“……”这炒饭是镶金了还是镀钻了? 之后,黑瞎子又陆续展示了: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折叠刀(“瑞士军刀定制款,市场价三千八,碰了赔三十倍”)、一卷登山绳(“凯夫拉材质,承重两吨,市场价五千,碰了赔四十倍”)、甚至还有一包纸巾(“纯棉无香,市场价十五,碰了赔五十倍——因为它可能用来擦我的墨镜”)。 齐墨听得目瞪口呆,脑子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这要是碰一圈,齐家祖宅都得赔进去。 最后,黑瞎子拿起了那副墨镜。 齐墨呼吸一滞。 来了来了!传说中的黑瞎子同款墨镜!盗墓界未解之谜之一!据说见过他摘墨镜的人都……呃,好像都活得挺好?不对,好像有几个疯了? 就在齐墨脑补出一部恐怖片时,黑瞎子开口了: “这是我的墨镜。” 齐墨屏住呼吸。 “法国手工定制,偏光防紫外线,镜片可防弹。” 齐墨瞪大眼睛。防弹?!这得多少钱?! “市场价……”黑瞎子顿了顿,“不重要。” 齐墨:“……”您倒是说啊!我好奇! “重要的是,”黑瞎子把墨镜在手里转了一圈,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如果你碰了——” 齐墨竖起耳朵。 “赔命。” 齐墨:“……”倒也不必如此严重! “或者,”黑瞎子补充,“赔光你齐家三代积蓄,选一个。” 齐墨:“……”有区别吗?!这和要命有什么区别?! 展示完毕,黑瞎子把东西一样样收回包里,拉好拉链,然后看向齐墨:“记住了?” 齐墨用力点头:“记住了!不碰!打死都不碰!” “很好。”黑瞎子站起身,“第二课:实地勘查。” 齐墨眼睛更亮了:“咱们要下墓了吗?!” “不。”黑瞎子走向门口,“去镇上买盐。” 齐墨:“……啊?” “盐用完了。”黑瞎子推开漏风的木门,冷风呼地灌进来,“炒饭需要。” 齐墨:“……” 就为了一包盐,您这身价值好几栋别墅的行头就要出街?!这盐难道是王母娘娘瑶池里晒的?! 但他不敢问,只能乖乖跟上。 *** 长白山脚下的二道白河镇不大,一条主街从头走到尾不用二十分钟。雪天路上行人稀少,只有几家店铺还开着门。 齐墨跟着黑瞎子走进一家小卖部。 老板是个裹着军大衣的大叔,正抱着热水袋打瞌睡。听见门响,眯缝着眼抬头,看见黑瞎子时明显愣了一下。 “哟,黑爷,今儿个怎么亲自来了?”老板搓着手站起来,“老规矩?” 黑瞎子点点头:“两包盐,一瓶酱油,再来五斤鸡蛋。” “好嘞!”老板利索地转身去货架拿东西。 齐墨站在门口,好奇地东张西望。小卖部不大,货架上摆着些日用品和零食,玻璃柜台里放着香烟和打火机。 他的目光落在柜台角落的一个小架子上。 那架子上挂着几副……墨镜。 塑料的,镜腿上还印着模糊的“Made in China”。款式花花绿绿,有□□镜,有飞行员款,还有一副镶着假水钻的,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齐墨眼睛眨了眨。 一个大胆的、作死的念头,像春天的竹笋一样,噗嗤冒了出来。 他偷偷瞄了一眼黑瞎子。后者正背对着他,在看墙上贴着的“特价商品”清单。 机不可失! 齐墨蹭到柜台边,压低声音问老板:“大叔,那墨镜……多少钱一副?” 老板正数鸡蛋,头也不抬:“十五。买二送一。” 十五!齐墨在心里换算了一下:黑瞎子那副据说能防弹的,估计后面得加七八个零。而这副只要十五!还买二送一! 这是什么性价比之神! “我能试试吗?”齐墨指着那副镶假水钻的——最闪最浮夸的那副。 老板摆摆手:“随便试,别弄坏了就行。” 齐墨小心翼翼地取下墨镜,戴上。 瞬间,世界变成了粉紫色——这镜片居然是有颜色的!还是渐变粉紫! 他对着柜台玻璃照了照。镜框太大,滑到鼻尖,假水钻在灯光下折射出廉价的光芒。配上他一身黑不溜秋的登山服,活像个刚从城乡结合部迪厅逃出来的精神小伙。 齐墨咧嘴笑了。 他转身,看向黑瞎子的方向,清了清嗓子: “黑爷——” 黑瞎子回头。 时间仿佛静止了。 小卖部昏黄的灯光下,齐墨戴着那副粉紫色的、镶满假水钻的塑料墨镜,呲着两颗小虎牙,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甚至还摆了个自以为很帅的POSE,一手叉腰,一手扶了扶滑到鼻尖的镜框: “您看我这副,跟您那副比,哪个帅?” 老板手里的鸡蛋“啪嗒”掉了一个。 黑瞎子没说话。 墨镜后的目光落在齐墨脸上,又落在那副粉紫色的塑料墨镜上。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在齐墨以为对方要掏枪——或者掏出更可怕的东西——时,黑瞎子忽然动了。 他走过来,脚步不紧不慢。 齐墨下意识想后退,但脚像钉在了地上。 黑瞎子停在他面前,低头——两人身高差让这个动作充满压迫感。 然后,他伸出手。 齐墨闭上眼睛,心想完了完了,祖师爷救命,我还没给咱家祖坟找到风水宝地呢…… 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那只手只是轻轻地、非常轻地,碰了碰齐墨鼻梁上那副塑料墨镜的镜框。 指尖微凉。 “歪了。”黑瞎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平静得诡异。 齐墨睁开一只眼。 黑瞎子正仔细地帮他调整墨镜的位置,动作堪称温柔。粉紫色的镜片后,齐墨能模糊地看到对方紧抿的唇线,和……微微抽动的嘴角? “这副,”黑瞎子调整完毕,退后半步,语气依旧平淡,“不适合你。” 齐墨愣愣地:“啊?” “镜片颜色太浅,遮光效果差。镜腿太松,容易掉。水钻,”他顿了顿,“太闪,容易暴露目标。” 齐墨:“……”您还认真评价上了?! “不过,”黑瞎子话锋一转,“有个优点。” “什么优点?” “便宜。”黑瞎子说,“坏了不心疼。” 说完,他转身走回柜台,对已经石化的老板说:“那副墨镜,我要了。包起来。” 老板:“……啊?哦!好、好的!” 齐墨站在原地,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等老板把墨镜装进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黑瞎子付了钱——十五块,现金——然后把塑料袋递给齐墨。 “给你的。”他说,“见面礼。” 齐墨接过塑料袋,看着里面那副粉紫色的、廉价到不能再廉价的墨镜,又抬头看看黑瞎子脸上那副据说能防弹的、贵到能买下这个小卖部一万次的墨镜。 “黑爷,”他憋了半天,终于问出了那个从见面开始就盘旋在脑子里的问题: “您那副墨镜……到底哪儿买的?” 黑瞎子正在检查酱油生产日期,闻言动作一顿。 “怎么?”他头也不回,“你也想买?” “我就好奇!”齐墨凑过去,“是不是特别贵?定制的?还是……有什么特殊渠道?” 黑瞎子转过头,墨镜对着他。 小卖部里安静得能听见雪花落在屋顶的声音。 老板已经躲到货架后面去了——经验告诉他,这种时候远离战场是明智的。 几秒后,黑瞎子缓缓开口: “算命送的。” 齐墨:“……啊?” “去年在潘家园,”黑瞎子语气平静,像在陈述事实,“一个摆摊的老瞎子说我印堂发黑,近期有血光之灾。我给了他五十块钱,他送了我这副墨镜,说能挡煞。” 齐墨张大了嘴:“然、然后呢?” “然后,”黑瞎子拎起装盐的袋子,“我就一直戴着了。” “那……包邮吗?”齐墨下意识问。 黑瞎子:“……” 老板从货架后面探出头:“潘家园就在北京,邮什么邮……” 话没说完,被黑瞎子一个眼神吓得缩了回去。 齐墨意识到自己问了蠢问题,赶紧找补:“那、那防水吗?我看您天天戴着,洗脸洗澡也戴?” 黑瞎子没回答,只是拎着东西往外走。 齐墨赶紧跟上,塑料袋里的粉紫色墨镜叮当作响。 走到门口,黑瞎子忽然停住脚步,回头。 “还有问题吗?” 齐墨鼓起勇气,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他最想问的问题: “那……能借我戴戴吗?就一下!我保证不弄坏!我就想试试防弹墨镜是什么感觉!” 时间再次静止。 雪花飘进门口,落在齐墨的睫毛上。 黑瞎子看着他,看了很久。 久到齐墨以为自己又要被扣钱了。 然后,黑瞎子忽然笑了。 不是那种明显的笑,只是嘴角很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可以。”他说。 齐墨瞪大眼睛:“真、真的?!” “真的。”黑瞎子点头,“一小时,十万。” 齐墨:“……” 他就知道! “或者,”黑瞎子补充,“用你未来三年的免费劳动力换。考虑一下?” 齐墨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了不了!我觉得我这副粉紫色的就挺好!够闪!够个性!” 黑瞎子似乎又笑了一下,转身走入风雪中。 齐墨赶紧跟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廉价墨镜的塑料袋。 走出一段距离,他忍不住小声嘀咕: “什么算命送的……骗鬼呢……” 走在前面的黑瞎子脚步未停,声音随风飘来: “再加一万。诽谤费。” 齐墨:“!!!” 他立刻闭嘴,在心里狠狠记下:黑瞎子第二十三条罪状——碰瓷式收费! 但走着走着,他又忍不住,偷偷从塑料袋里拿出那副粉紫色墨镜,戴上。 世界再次变成梦幻的粉紫色。 风雪好像没那么冷了。 前方那个黑色的背影,在粉紫色的滤镜下,也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齐墨咧嘴笑了,小跑几步追上,和黑瞎子并肩走在雪地里。 一黑一粉紫。 一个贵得离谱,一个便宜得可笑。 但不知为何,竟有种诡异的和谐。 远处,小卖部老板扒着窗户看了半天,摇头叹气: “这黑爷,带孩子的画风怎么越来越怪了……” 他想了想,从柜台底下翻出一本皱巴巴的记账本,在上面写道: 【腊月廿七,黑爷带一戴粉紫墨镜的熊孩子来买盐。孩子疑似脑子不太好,但长得挺俊。黑爷疑似被传染,居然笑了。怪哉。】 写完,他合上本子,又探头看了一眼。 风雪中,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已经走远,渐渐模糊成两个小点。 老板挠挠头,总觉得…… 明年这时候,这镇上可能要多个常客了。 第4章 吉林之行:出发即迷路的专业素养 齐墨觉得,黑瞎子可能对他的“专业素养”存在某种误解。 这个认知,源于他们正式出发去“云顶天宫”的第一天——确切说,是出发后的第一个小时。 那天清晨五点,天还没亮,齐墨就被黑瞎子从被窝里拎了出来。他睡眼惺忪地套上那身全黑行头,背上精简到可怜的背包,嘴里还叼着黑瞎子扔给他的半块压缩饼干——据说是“早餐”,价值五百。 “吃快点。”黑瞎子已经整装完毕,站在门口,“车要开了。” 齐墨三两口咽下干巴巴的饼干,灌了半瓶水才没噎死,然后屁颠屁颠跟着出了门。 门外停着的,还是那辆破旧的绿色越野车。但今天车上多了个人。 驾驶座上坐着一个戴着狗皮帽子、裹着军大衣的大叔,正抽着烟,看见黑瞎子出来,赶紧掐了烟跳下车:“黑爷!都准备好了!” 黑瞎子点点头,拉开后车门,示意齐墨上去。 齐墨爬上车,发现后座堆着几个大箱子,只留出勉强能坐两个人的空间。他刚坐稳,黑瞎子就坐到了他旁边,“砰”地关上车门。 越野车咆哮着冲上雪路。 齐墨扒着车窗往外看。天色灰蒙蒙的,雪还在下,远处的长白山像一头沉睡的白色巨兽。他心跳有点快——这可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下地”! “黑爷,”他压低声音,像分享秘密一样,“咱们这次……是去云顶天宫吧?我听说那儿有青铜门,有终极,还有……” “还有迷路的风险。”黑瞎子打断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点开地图,“特别是带路痴的时候。” 齐墨不服:“我不是路痴!我会看地图!” 黑瞎子没理他,把平板递过去:“现在我们在二道白河镇东边三公里。目标位置在北坡山腰,海拔两千一百米处。你指路。” 齐墨精神一振!表现的机会来了! 他接过平板,上面显示着卫星地图,密密麻麻的等高线和地形标注。他看得眼花缭乱,但强作镇定,手指在地图上戳来戳去。 “唔……我们现在在这儿。”他随便指了个点,“然后应该……往北?不对,西北?等等,这个等高线……” 越野车在雪地里颠簸前行。司机大叔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欲言又止。 黑瞎子抱着手臂,墨镜对着齐墨,一言不发。 五分钟后。 齐墨抬头,表情严肃:“黑爷,我算出来了!” 黑瞎子:“算?” “对!”齐墨从怀里掏出那三枚铜钱,叮铃当啷往平板上一扔,“卦象显示,宜往西南!那边大吉!” 铜钱在平板上转了几圈,停住。 黑瞎子低头看了一眼卦象,又抬头看看齐墨那张写满“快夸我”的脸。 “西南,”他慢悠悠地说,“是长白山天池。” 齐墨:“……啊?” “现在这个季节,天池冰面厚三米,温度零下四十度。”黑瞎子补充,“你要去那儿冬泳,我不拦着。但救援费另算,按分钟收费。” 齐墨默默收起铜钱:“……那我再看看地图。” 又过了十分钟。 齐墨再次抬头,这次眼神更坚定:“黑爷!这次准了!往东!” 黑瞎子:“东边是朝鲜。” 齐墨:“……” “非法越境,被抓了赎金你自己出。”黑瞎子语气平淡,“或者你可以试试跟朝鲜人民军解释,你是去他们山里找‘云顶天宫’的。” 齐墨额头冒汗:“那、那往西?” “俄罗斯。”黑瞎子言简意赅,“同上。” 齐墨瘫在座位上,眼神绝望:“那咱们到底该往哪儿走啊……” 黑瞎子没回答,只是伸手在平板上点了两下,放大某个区域,然后对司机说:“老陈,前面路口右转,走老猎道。” 司机老陈立刻应声:“好嘞!还是黑爷靠谱!” 齐墨凑过去看,发现黑瞎子点的地方,在地图上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岔路,连路标都没有。 “这……您怎么知道走这儿?”他好奇。 “经验。”黑瞎子收起平板,“二十年前走过。” 齐墨肃然起敬:“您二十年前就来过?!” “嗯。”黑瞎子望向窗外飞掠的雪景,“来埋个人。” 齐墨:“……”这天没法聊了! 越野车拐上一条更窄、积雪更厚的路。两边是密林,树枝上挂着冰凌,偶尔有雪块从树上掉下来,“噗”地砸在车顶。 路越来越难走,车颠簸得更厉害。齐墨被颠得七荤八素,胃里那半块压缩饼干在翻腾。 他脸色发白,小声说:“黑爷……我想吐……” 黑瞎子从兜里摸出个塑料袋递给他:“吐一次,清洁费五千。” 齐墨立刻把恶心感憋了回去。 又开了一段,车忽然猛地一颠,然后停住了。 老陈下车查看,很快回来,脸色难看:“黑爷,前面路被雪埋了,过不去。” 黑瞎子下车。齐墨也赶紧跟下去。 只见前方道路被一场小规模雪崩彻底掩埋,积雪深不见底,两旁是陡峭的山坡,绕都绕不过去。 老陈挠头:“这下麻烦了,绕路的话得多走一天……” 黑瞎子没说话,走到雪堆前,蹲下身,抓起一把雪在手里捏了捏,又看了看两侧山势。 齐墨也学着他的样子蹲下,东张西望。忽然,他眼睛一亮,指着左侧山坡上方:“黑爷!那儿好像有条小路!” 黑瞎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山坡上方确实隐约有条痕迹,被积雪半掩着,不像人走的,倒像是……动物踩出来的? “那是兽道。”黑瞎子站起身,“熊或者野猪走的。” 齐墨兴奋:“兽道也是道啊!说不定能通!” “通到熊窝里。”黑瞎子泼冷水,“你想去跟熊一家共进晚餐,我不反对。但记得提前写好遗嘱,把托管费尾款结清。” 齐墨缩了缩脖子,但还是不死心。他摸出铜钱,往雪地上一扔。 铜钱落进雪里,只露出半截。 齐墨趴下去看,看了半天,抬头,表情古怪:“黑爷……卦象说,往左。” 黑瞎子:“左是悬崖。” “但卦象还说,”齐墨咽了口唾沫,“‘绝处逢生,遇水则吉’。” 黑瞎子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转身走向左侧山坡,拨开灌木,仔细查看岩壁。 齐墨赶紧跟过去。 只见岩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层,但在冰层下方,隐约能听见细微的流水声。 黑瞎子抽出匕首,撬开一块冰。 冰下,竟然是一个不大的洞口,仅容一人通过。洞内有风吹出,带着潮湿的气息。 “暗河。”黑瞎子判断,“应该能通到山体另一侧。” 齐墨眼睛瞪得溜圆:“还真有路?!我的卦真准!” 黑瞎子瞥他一眼:“蒙的。” 齐墨:“……您就不能夸我一句吗?” “夸一句,收费一万。”黑瞎子收起匕首,“要吗?” 齐墨闭嘴了。 老陈把车开到隐蔽处藏好,三人轻装简行。黑瞎子打头,齐墨在中间,老陈殿后,依次钻进了那个冰洞。 洞内起初很窄,只能匍匐前进。岩壁湿滑,长满青苔,寒气逼人。但越往里走,空间越大,水声也越清晰。 齐墨戴着头灯,好奇地东照西照。灯光扫过洞壁,映出奇形怪状的钟乳石。 “黑爷,您看这个像不像个龙头?”他指着一处石笋。 “像你昨天啃的鸡爪。”黑瞎子头也不回。 齐墨:“……” 又走了一段,前方出现岔路。左右两个洞口,一模一样。 黑瞎子停住脚步,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仪器——像个指南针,但指针乱转。 “磁场干扰。”他皱眉,“两条路,选一条。” 老陈凑过来:“黑爷,要不扔鞋?” 齐墨立刻举手:“我来算卦!” 黑瞎子看了他一眼,没反对。 齐墨郑重其事地掏出铜钱,在掌心摇了摇,往地上一抛。 三枚铜钱滴溜溜转了几圈,停住。 齐墨趴下去看,眉头紧皱。 “怎么样?”老陈问。 “卦象……”齐墨挠头,“说两条都不好。左边‘坎为水’,大凶。右边‘艮为山’,还是凶。” 老陈脸白了:“那、那咱们回头?” “但是!”齐墨眼睛忽然亮了,“卦象最下面还显示……‘变爻’!意思是,绝境之中还有生机!” 黑瞎子:“说人话。” “就是……”齐墨指着左边洞口,“走左边,但是进去三步后,右转。” 黑瞎子:“右转是岩壁。” “所以是‘变爻’啊!”齐墨理直气壮,“绝处逢生嘛!” 老陈看向黑瞎子,眼神里写着“这孩子是不是冻傻了”。 黑瞎子沉默了几秒,然后迈步走向左边洞口。 齐墨赶紧跟上。 进了左边洞口,果然如齐墨所说,三步之后,右侧是坚实的岩壁,根本没有路。 黑瞎子停住,回头看向齐墨。 齐墨也有点慌,但还是强作镇定:“卦、卦象就是这么说的……” 黑瞎子没说话,走到岩壁前,伸手敲了敲。 声音有点空。 他抽出匕首,在岩壁缝隙处撬了撬。几块松动的石头掉下来,露出后面……一个狭窄的缝隙! 不是路,是天然形成的岩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里面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老陈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有路?!” 齐墨瞬间挺直腰板:“看!我说了吧!我的卦很准的!” 黑瞎子侧身钻进岩缝,声音从里面传来:“蒙的。” 齐墨:“……”行吧,您高兴就好。 岩缝很长,走起来极其艰难。三人侧着身,一点点往前挪。岩壁湿滑冰冷,齐墨的脸几乎贴在石头上,能闻到苔藓和矿物质的味道。 走了大概十分钟,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钻出岩缝,来到一个更大的洞穴。洞顶很高,有光线从上方裂缝透入。一条地下河从洞穴中央流过,水声潺潺。 河边,竟然有……人工修建的石阶! 石阶很古老,被水流冲刷得光滑,但明显是人工开凿的,一路向上,消失在洞穴深处的黑暗中。 老陈激动:“黑爷!这、这是……” “找到了。”黑瞎子看着石阶,墨镜后的眼神晦暗不明,“上山的古道。” 齐墨也兴奋起来:“咱们走对了!” 他得意地看向黑瞎子,等着被夸。 黑瞎子果然转头看他。 然后说:“带路费,抵一万欠款。” 齐墨:“……”就这?! 但下一秒,黑瞎子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能量棒,扔给他。 “补充体力。”语气依旧平淡,“后面路还长。” 齐墨接住能量棒,愣了愣。 巧克力味的,还是他喜欢的牌子。 他偷偷看了一眼黑瞎子——对方已经转身去检查石阶了,背影挺直,像一棵沉默的雪松。 齐墨撕开包装,咬了一口。 甜丝丝的,化在嘴里。 嗯…… 虽然扣钱狠了点,说话毒了点,脾气怪了点…… 但好像…… 也没那么坏? 他嚼着能量棒,小跑着跟上。 石阶蜿蜒向上,不知通向何方。 但齐墨忽然觉得,这条路,好像也没那么难走了。 至少,有人走在他前面。 至少,有人会在他“蒙对”的时候,扔给他一根巧克力棒。 虽然可能要收钱。 但……管他呢! 祖师爷的卦,果然还是准的! 大吉就是大吉! 贵人就是贵人! ——就是这贵人的收费标准,可能需要再跟祖师爷商量商量。 齐墨想着,又咬了一大口能量棒。 甜。 第5章 温泉奇遇:给粽子看手相是传统艺能 石阶比想象中更长。 齐墨跟在黑瞎子后面爬了足足一小时,腿肚子开始打颤时,前方终于出现了变化——空气里飘来淡淡的硫磺味,温度也在上升。 “温泉?”齐墨吸了吸鼻子。 黑瞎子没说话,只是放慢了脚步,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气氛莫名紧张起来。 又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岩洞,洞顶有裂缝透下天光,照在中央一潭热气腾腾的碧绿色温泉上。水汽氤氲,洞壁上凝结着晶莹的钟乳石,美得像仙境。 如果忽略温泉边上那几具……东西的话。 齐墨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温泉池边的岩石上,或坐或靠,散落着七八具尸体。 不,不能算完全意义上的尸体。它们穿着不同年代的服饰——有清朝的长袍马褂,有民国时期的长衫,还有建国初期的中山装。皮肉干瘪紧贴在骨头上,呈现出蜡黄色,但诡异的是,并没有腐烂。 “这、这是……”齐墨声音发颤。 “泡温泉的。”黑瞎子语气平淡,“长白山硫磺泉有防腐作用。这些人死在这里,被温泉水汽熏着,就成了这副德行。” 齐墨咽了口唾沫:“他们……为什么死在这儿?” “谁知道。”黑瞎子已经开始检查四周,“可能是迷路冻死的,也可能是中毒死的,还可能是——” 他顿了顿,墨镜转向温泉池中央:“被什么东西拖下水的。” 齐墨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 池水碧绿,深不见底。水面上漂浮着一些白色的、棉絮状的东西,随着水流缓缓旋转。 老陈已经自觉地退到洞口把风。齐墨挪到黑瞎子身边,小声问:“黑爷,咱们要过去吗?” “得过去。”黑瞎子盯着温泉对岸,“石阶在那边继续往上。” “那……怎么过去?” 黑瞎子从背包里拿出那卷登山绳,一头绑在洞口突出的岩石上,另一头系在自己腰上:“我探路,你跟着。记住,别碰水,别碰那些‘东西’,也别——” 他话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叮铃”一声脆响。 黑瞎子回头。 只见齐墨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一具穿着清朝官服的干尸旁边,手里拿着那三枚铜钱,正对着干尸摊开的手掌比划。 黑瞎子:“……你在干什么?” 齐墨头也不抬:“给他看手相啊!您看这生命线,啧啧,短得可怜,明显是英年早逝的命。还有这事业线……诶?他这事业线怎么中间断了又续上?难道是死后还在奋斗?” 黑瞎子:“…………” 他活了百来年,下过的墓比齐墨吃过的饭还多,见过的奇葩比长白山的雪还厚。但给粽子看手相的,这还真是头一个。 “齐墨。”他声音很平静。 “嗯?”齐墨还在研究,“黑爷您说,他这婚姻线几乎看不见,是不是生前没娶老婆?可怜啊……” “我数到三。”黑瞎子说,“一。” 齐墨终于反应过来,抬头:“啊?” “二。” 齐墨跳起来,铜钱都忘了捡:“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过来!” 他手忙脚乱想去捡铜钱,结果脚下一滑,“噗通”一声—— 没掉进温泉。 但摔在了另一具干尸身上。 面对面。 眼对眼。 那具干尸穿着民国长衫,脸上还架着一副圆框眼镜——镜片早就碎了。此刻被齐墨一压,发出“嘎吱”一声脆响,一条胳膊掉了下来,滚到温泉边。 空气凝固了。 齐墨趴在干尸身上,和那双空洞的眼窝对视,脑子一片空白。 三秒后。 “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岩洞,震得洞顶掉下几撮灰。 黑瞎子面无表情地看着。 等齐墨连滚带爬跑回他身边,脸色白得像纸,他才慢悠悠开口:“破坏文物。罚款十万。” 齐墨:“……”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还、还活着吗?!”他声音发颤。 “死透几百年了。”黑瞎子弯腰捡起齐墨掉落的铜钱,扔还给他,“但你刚才那嗓子,可能会把别的东西招来。” 话音刚落。 温泉池中央的水面,忽然冒出一串气泡。 咕嘟……咕嘟…… 气泡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齐墨僵住,慢慢转头看向池子。 只见碧绿的池水中央,缓缓升起一团黑影。 一开始只是个轮廓,随着它逐渐上浮,能看清是个人形。长发披散,遮住了脸,身上裹着厚厚的、已经看不清颜色的织物,皮肤泡得肿胀发白。 它漂在水面上,面朝上,一动不动。 齐墨屏住呼吸。 黑瞎子已经抽出了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东西就这么漂着,没动。 就在齐墨以为它只是个普通浮尸时—— 它的头,缓缓地、缓缓地转了过来。 长发滑向两侧,露出一张被泡得五官模糊的脸。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嘴巴微微张开,能看见里面黑漆漆的。 然后,它笑了。 不是真的笑,是嘴角的肌肉向上扯动,形成一个极其诡异、极其惊悚的弧度。 齐墨腿一软,差点跪下。 黑瞎子一把抓住他后领:“憋气!” “什——” 话没说完,黑瞎子已经拉着他,纵身一跃! 不是跳进温泉,而是跳向岩洞一侧的岩壁! 齐墨闭眼等死,却感觉脚下一实——黑瞎子精准地踩在岩壁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借力再次起跳,几个起落,竟然带着他直接“飞”过了十几米宽的温泉池,稳稳落在对岸! 齐墨睁开眼,回头看去。 池中央那东西已经坐了起来,正慢吞吞地朝他们这边“游”过来。姿势僵硬,但速度不慢。 “黑、黑爷……”齐墨声音发抖,“它过来了……” “看到了。”黑瞎子拉着他往石阶方向跑,“那是水粽子。温泉水养出来的,刀枪不入,力气大得能撕开熊。” “那怎么办?!” “跑。” 两人沿着石阶向上狂奔。身后传来水花声,那东西上岸了。 石阶很陡,齐墨跑得肺都要炸了。黑瞎子却如履平地,甚至还能抽空回头看一眼。 “它追上来了吗?!”齐墨不敢回头。 “还有五十米。”黑瞎子语气依旧平稳,“按照这个速度,三分钟后就能抓着你的脚踝。” 齐墨:“!!!” 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速度又快了一截。 又跑了一段,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左右两条通道,黑漆漆的,不知通向哪里。 “走哪边?!”齐墨急问。 黑瞎子还没回答,就听身后传来“砰”一声巨响——是那水粽子撞在岩壁上的声音,显然追得很急。 齐墨脑子一热,掏出铜钱往地上一扔:“左边!” 说完就往左边通道冲。 黑瞎子一把没拉住,只能跟上。 左边通道比主路窄得多,而且越走越矮,到后来几乎要弯腰前进。但好消息是,那水粽子体型庞大,显然挤不进来。撞击声在身后渐渐远去。 两人又跑了一段,直到彻底听不见动静,才停下来喘气。 齐墨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洞内空气潮湿闷热,他浑身都被汗浸透了。 黑瞎子靠在对面的岩壁上,气息平稳,连汗都没出多少。 “黑、黑爷……”齐墨喘着气,“咱们……安全了吗?” “暂时。”黑瞎子打开头灯,照了照四周。 这是一个很小的石室,四壁光滑,像是人工开凿的。角落里堆着一些腐烂的木质工具,还有几个破陶罐。 齐墨凑过去看,陶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层白色粉末。 “这什么地方?”他问。 “可能是古代工匠的临时休息处。”黑瞎子检查着石壁,“修云顶天宫时用的。” 齐墨眼睛一亮:“那咱们离目的地很近了?” “不一定。”黑瞎子指着石室尽头,“没路了。” 齐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石室尽头是坚实的岩壁,连条缝都没有。 死胡同。 “那、那怎么办?”齐墨慌了,“往回走?那个水粽子可能还在外面……” 黑瞎子没说话,走到岩壁前,伸手敲击。 咚咚咚。 声音很实。 他又敲了敲两侧的墙壁。 左边:咚咚咚。 右边:咚……空! 声音不一样! 黑瞎子立刻抽出匕首,在右侧墙壁上撬了起来。岩壁表面有一层薄薄的石灰,撬开后,露出后面粗糙的石砖。 “有暗门。”他判断。 两人合力,很快撬松了几块石砖。后面果然是个狭窄的通道,仅容一人爬行。 “走。”黑瞎子率先钻了进去。 齐墨跟上。 通道很短,爬了十几米就出去了。外面又是一个岩洞,但比之前那个温泉洞小得多。洞中央有一潭小温泉,只有浴缸大小,水清澈见底,冒着丝丝热气。 而温泉边上,坐着两个人。 两个活人。 一个穿着蓝色连帽衫,面无表情,正拿着水壶接温泉水。另一个穿着棕色外套,蹲在旁边,拿着笔记本在记录什么。 听到动静,两人同时转头。 六目相对。 空气再次凝固。 齐墨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他在九门老照片里见过无数次——脑子“嗡”的一声。 而对面那个穿棕色外套的年轻人,推了推眼镜,看看黑瞎子,又看看齐墨,最后目光落在齐墨手里还没收起来的铜钱上,表情变得极其微妙。 “黑瞎子?”他开口,声音温和,但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你这是……带徒弟体验生活?” 黑瞎子沉默了两秒。 然后说:“吴邪,张起灵。” 他顿了顿,补充道: “这是齐墨。齐家的。临时托管。” 吴邪的嘴角抽了抽:“齐家?齐铁嘴那家?” “嗯。” “那这孩子……”吴邪看向齐墨,眼神复杂,“该不会是齐铁嘴的孙子吧?我听说齐家出了个‘人才’,能把祖宗气得托梦骂街……” 齐墨:“……”名声都传到这儿来了?! 一直没说话的张起灵忽然开口,声音清冷:“他刚才,在给粽子看手相?” 黑瞎子:“你怎么知道?” 张起灵指了指齐墨手里:“铜钱。沾了尸气。” 齐墨低头一看,果然,三枚铜钱上沾着一点黑灰色的粉末,正是刚才摔在那具干尸身上时沾到的。 吴邪扶额:“黑瞎子,你这‘育儿’业务……是不是接得太草率了?” 黑瞎子走到小温泉边,蹲下洗手,语气平淡:“齐家给了三年全款。” 吴邪:“多少钱?” 黑瞎子报了个数。 吴邪倒吸一口凉气:“齐一卦这是下血本了啊!” 他转头看齐墨,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孩子,你知道你这托管费,够在杭州买几套房吗?” 齐墨弱弱地问:“几套?” “够买一栋楼。”吴邪拍拍他肩膀,“所以,好好活着,别作死。不然你大伯可能会亲自来长白山清理门户。” 齐墨:“……”压力更大了! 张起灵已经接好了水,站起身:“走。时间不多。” 吴邪收起笔记本,看向黑瞎子:“你们也去上面?” 黑瞎子点头。 “一起?”吴邪提议,“人多有个照应。虽然……”他看了眼齐墨,“可能会更危险。” 齐墨不服:“我很靠谱的!刚才我还用铜钱指路救了大家!” 吴邪挑眉:“哦?指哪儿了?” 齐墨骄傲:“左边通道!” 吴邪:“你知道左边通道为什么没被水粽子追吗?” “为什么?” “因为那边是当年工匠处理废料的地方。”吴邪慢悠悠地说,“尽头是个两百米深的竖井,直接通到山底岩浆层。掉下去,连灰都剩不下。” 齐墨:“……”祖师爷,您这卦是不是在玩我?! 黑瞎子已经背好背包:“走。” 四人小队组成。张起灵打头,吴邪第二,齐墨第三,黑瞎子殿后。 离开小温泉洞,继续向上。石阶越来越陡,气温越来越低。 走了约莫半小时,前方出现了光亮。 不是天光,是……火光? 齐墨眯眼看去,只见石阶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平台上点着几盏长明灯——灯油居然还没干涸,火焰在阴风中摇曳。 而平台中央,矗立着一尊雕像。 石头雕的,约莫三米高,是个古代武将的模样,披甲持戟,面目狰狞。 雕像脚下,散落着一些新鲜的……背包?水壶?还有几个没吃完的能量棒包装? “有人来过。”吴邪压低声音,“而且刚走不久。” 张起灵已经走到雕像前,仔细观察。 齐墨也好奇地凑过去。他绕着雕像转了一圈,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吴邪问。 齐墨指着雕像的右手:“你们看,这只手的手势……是不是有点像在掐算?” 众人看去。果然,雕像右手拇指扣在中指第二节,食指伸直,无名指和小指蜷曲——是个很特殊的手势。 吴邪皱眉:“这手势……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撼龙经》。”黑瞎子忽然开口,“寻龙点穴的起手式。” 齐墨眼睛一亮:“难道这雕像是某个风水大师?他在指路?” 他下意识地,又掏出了铜钱。 吴邪眼皮一跳:“等会儿,你要干嘛?” “算一算啊!”齐墨理直气壮,“看看这位前辈想告诉我们什么!” 说着,他已经把铜钱往雕像脚下一扔。 叮铃—— 铜钱落地。 齐墨蹲下去看。 吴邪扶额:“黑瞎子,你不管管?” 黑瞎子抱着手臂:“管一次,收费五万。你要付吗?” 吴邪:“……”算了,还是看热闹吧。 齐墨看了半天卦象,眉头越皱越紧。 “奇怪……”他嘀咕,“卦象说……‘见龙在田,利见大人’……这是吉卦啊!意思是有贵人相助,前途光明!” 他抬头,眼睛亮晶晶的:“这位石头前辈在鼓励我们!” 话音刚落。 雕像忽然“咔”地一声,动了一下。 不是整体动,是那只做着手势的右手,食指……微微向下弯了一度。 齐墨瞪大眼睛。 张起灵瞬间拔刀。 吴邪低吼:“后退!” 黑瞎子已经一把抓住齐墨的衣领往后拽。 但已经晚了。 雕像脚下的石板,忽然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洞里传来! “是陷阱!”吴邪大喊,“抓住东西——” 话没说完,四人就被吸得向洞口滑去! 张起灵一刀插进地面,火星四溅,勉强稳住身形。黑瞎子一手抓着齐墨,另一手甩出登山绳,缠住了雕像的腿。 吴邪就没那么好运了——他离洞口最近,眼看就要被吸进去! 千钧一发之际,齐墨脑子里灵光一闪。 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对着洞口大喊: “这位前辈!我看您印堂发黑——啊不,是石头发黑!最近是不是睡眠不好?!要不我给您算一卦?!打个八折?!童叟无欺!!!” 喊完,洞里的吸力……停了。 停了。 平台上一片死寂。 长明灯的火苗摇曳。 张起灵的刀还插在地上。 黑瞎子的登山绳还缠着雕像腿。 吴邪半只脚已经在洞口边缘,此刻僵在原地, 空气死寂了足足十秒。 张起灵缓缓拔出插在地上的刀,刀尖在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他站起身,黑眸扫过雕像,又扫过齐墨,最后落在黑瞎子身上。 “……”他没说话,但眼神里写满了“管好你的人”。 黑瞎子松开抓着齐墨衣领的手,走到洞口边,往下看了看。 吸力消失后,洞口露出的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石道,幽深漆黑,不知通向哪里。洞壁光滑,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 吴邪终于把那只悬在洞口的脚收回来,脸色还有些发白。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雕像前,仔细端详那只恢复原状的石手。 “这不是普通陷阱。”吴邪声音低沉,“像是……某种考验。” 齐墨揉着被勒疼的脖子,小声嘀咕:“什么考验差点把咱们吸进去……” “你闭嘴。”黑瞎子、吴邪、张起灵三人异口同声。 齐墨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吴邪蹲下身,查看石板滑开的缝隙。缝隙边缘整齐,下面有复杂的齿轮结构,虽然年代久远,但刚才运转时依旧顺畅。 “是机关。”吴邪判断,“触发条件应该是……” 他看向齐墨扔在雕像脚下的铜钱。 三枚乾隆通宝,此刻正巧摆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在长明灯的火光下泛着幽幽的光。 “卦象触发?”吴邪挑眉,“有意思。这雕像的设计者,看来也是个懂《易》的。” 黑瞎子走过来,捡起铜钱,在手里掂了掂:“齐家祖传的?” 齐墨点头:“我太爷爷传下来的,据说开过光。” “开光开到能把机关喊停?”黑瞎子墨镜转向他,“你这铜钱,挺能忽悠。” 齐墨不服:“怎么能叫忽悠呢!这叫沟通!万物有灵,石头前辈也是讲道理的!” 张起灵忽然开口:“下面。”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洞口下方,石道深处,隐约有微弱的反光。 “是水。”张起灵说,“地下河。” 吴邪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看来这条路是通的。雕像的‘指引’,可能就是让我们下去。” 黑瞎子已经收好登山绳,重新绑回腰间:“走。” 他率先跳进洞口,动作轻盈得像只黑猫。张起灵紧随其后。 吴邪看向齐墨:“会爬绳子吗?” 齐墨挺胸:“会!我们齐家训练过!” “那就好。”吴邪把登山绳的另一头绑在雕像腿上,“下去的时候抓紧,别松手。下面可能……” 他顿了顿,想起刚才齐墨那声“八折算卦”,嘴角抽搐了一下: “……可能还有别的‘前辈’需要你沟通。” 齐墨:“……” 四人依次顺着绳子滑下。 石道比想象中深,滑了大概二十米才到底。脚下是湿滑的岩石,前方传来哗哗的水声。 黑瞎子打开头灯。灯光照亮前方——一条宽阔的地下河横亘在面前,河水黝黑,流速平缓。河对岸隐约能看到另一条向上的石阶。 “要渡河。”吴邪观察着水面,“水有多深?” 张起灵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河里。“咚”一声闷响,石头迅速下沉。 “三米以上。”他判断。 齐墨看着黑沉沉的河水,心里发毛。他想起了温泉里那个水粽子。 “黑爷……”他小声说,“这水里……不会也有那个吧?” 黑瞎子没回答,而是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仪器,像温度计,但上面刻着奇怪的符号。他把仪器探入水中,看了读数。 “水温七度。含硫量高,酸性。”他收回仪器,“活物待不住。” 齐墨松了口气。 “但尸体可以。”黑瞎子补充。 齐墨那口气又提起来了。 吴邪已经开始准备渡河工具。他从背包里拿出几个可充气的气囊,吹胀后绑在一起,做成一个简易筏子。 张起灵拔出刀,警惕地盯着水面。 筏子做好,四人小心地爬上去。黑瞎子和张起灵一前一后,用登山杖划水。筏子晃晃悠悠地驶向对岸。 河水寂静,只有划水的声音。头灯的光束在漆黑的水面上晃动,照出水中悬浮的细微颗粒。 齐墨坐在筏子中间,紧紧抱着背包,眼睛瞪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 忽然,他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冰凉,滑腻。 “啊——!!!”他尖叫着跳起来,筏子剧烈摇晃。 “坐下!”黑瞎子低喝。 “有、有东西碰我!”齐墨声音发颤。 张起灵刀尖已经指向水面。黑瞎子头灯照过去—— 水里漂着一截……木头? 不,不是木头。是一段被泡得发黑的骨头,看形状像是大腿骨。刚才顺着水流漂过来,碰到了齐墨的脚踝。 虚惊一场。 齐墨脸红了,讪讪坐下。 吴邪叹口气:“小齐啊,你这心理素质,得练。” 齐墨小声辩解:“我、我就是太紧张了……” “紧张就念经。”黑瞎子头也不回,“《清静经》会吗?” “会一点……” “念。” 齐墨乖乖开始念:“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清朗的少年声音在幽暗的地下河上回荡,配着哗哗的水声,竟有种诡异的安宁感。 吴邪听了两句,忽然笑了:“你还真会啊?” “齐家基本功。”齐墨一边念一边回答,“我三岁就会背了。” “难怪。”吴邪看向黑瞎子,“齐家这是按道士的标准养孩子?” 黑瞎子:“按祸害的标准。” 齐墨:“……”他还在呢!能不能尊重一下当事人! 筏子平稳地驶向对岸。眼看还有十几米就要靠岸,张起灵忽然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 黑瞎子立刻停止划水。 筏子借着惯性缓缓漂着。 “怎么了?”吴邪压低声音。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盯着前方的水面。 头灯照过去,只见靠近对岸的水下,隐约躺着几个人形的影子。姿势扭曲,身上还缠着破布一样的东西。 “尸体。”黑瞎子判断,“泡了很久了。” 齐墨数了数:“一、二、三……有五个!” “不止。”张起灵指向更深处,“还有。” 水下的阴影层层叠叠,至少十几具。都保持着挣扎的姿态,像是溺死前最后的定格。 吴邪脸色凝重:“这么多人死在这儿……水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黑瞎子已经重新拿起那个小仪器,伸进水里。这次读数显示——含氧量极低。 “窒息死的。”他说,“水里缺氧。这些人可能是想游过去,结果游到一半没气了。” 齐墨看着那些水下阴影,心里发寒。他小声问:“那咱们……能过去吗?” 筏子离对岸只有不到十米了。 张起灵站起身,从背包里拿出一卷细钢丝。他手腕一抖,钢丝如灵蛇般飞出,“叮”的一声钉在对岸石壁上。 “抓稳。”他简短地说,然后拉住钢丝,开始用力。 筏子被他拽着,迅速向对岸滑去。 就在筏子即将靠岸的瞬间—— 水面下,一具“尸体”的手,忽然抬了起来! 惨白,浮肿,五指张开,正对着筏子的方向! “小心!”吴邪大喊。 张起灵动作更快,另一只手已经拔刀,刀光一闪—— “噗嗤。” 那只手被齐腕斩断,掉回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而那只手的“主人”,依旧安静地躺在水底,一动不动。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尸体的自然反应。 筏子靠岸了。 四人迅速跳上岸,远离水边。 齐墨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水面恢复平静,那些阴影依旧躺在水底,仿佛从未动过。 “刚、刚才……”他声音发颤。 “尸僵反应。”黑瞎子收起登山杖,“肌肉收缩,很正常。” 吴邪检查了一下张起灵斩断的那截断手,皱眉:“这尸体……泡了至少几十年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反应?” “长白山特殊。”张起灵已经收好钢丝,“水冷,硫磺多,尸体不腐。”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齐墨听得毛骨悚然。 四人稍作休整,继续前进。对岸的石阶比之前更陡,几乎垂直向上。石阶边缘长满湿滑的苔藓,必须手脚并用才能攀爬。 爬了大概半小时,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亮——不是火光,是真正的天光。 “到出口了!”齐墨精神一振。 四人加快速度。最后一段,石阶变成了天然的岩缝,需要侧身挤过去。 齐墨第一个挤出去—— 然后,他愣住了。 眼前不是预想中的山顶,而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平台。 平台悬在半山腰,三面是万丈悬崖,云雾在脚下翻滚。另一面是陡峭的岩壁,岩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在阳光下泛着暗金色的光泽。 而平台中央,矗立着一座石亭。 石亭很旧了,柱子上的漆都剥落了,但结构完好。亭子里有一张石桌,四个石凳。 石桌旁,坐着一个人。 一个活人。 穿着灰色的登山服,背对着他们,正拿着水壶喝水。听到动静,那人转过头——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四十岁上下,相貌普通,属于扔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 但看到他们四人,那人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反而笑了笑: “来了?比预计的晚了一点。” 他指了指石桌对面空着的三个石凳: “坐。喝口水,歇歇脚。”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齐墨身上,笑容加深: “这位小兄弟,刚才在上面,是你给石像算的卦吧?” 齐墨:“……你怎么知道?” 那人没回答,只是端起自己的水杯,慢悠悠喝了一口: “因为那尊石像,是我师父两百年前立的。” “他老人家临终前说,将来会有人用《周易》解他的机关。解开了,就请来喝杯茶。” 他放下杯子,看向齐墨,眼神温和: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汪,汪藏海的后人。” “你们可以叫我——” “守山人。” 第6章 天门导航:我把青铜门喊成了“快递柜” 齐墨觉得,今天可能是他人生中信息量超标的一天。 先是差点被石像吸进洞里,然后在水里被“尸体”摸脚,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自称“守山人”的汪藏海后人。 而这位“守山人”说完那句话后,就自顾自地继续喝茶,仿佛刚才扔下的不是炸弹,而是颗花生米。 石亭里一片死寂。 吴邪最先反应过来。他没有坐下,反而后退了半步,手悄悄按住了后腰——那里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东西。 张起灵已经侧身挡在了吴邪前面,黑眸冷冷盯着喝茶的男人。 只有黑瞎子,居然真的走过去,在石凳上坐下了。 他还顺手把齐墨也拽了过去,按在旁边的石凳上。 “汪藏海的后人,”黑瞎子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守的什么山?” 自称汪姓的男人放下茶杯,笑了笑:“守该守的山,看该看的人。”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吴邪走过来,在另一个石凳上坐下,但身体绷得很紧:“汪家还有人留在长白山?” “留了一支。”汪姓男人看向吴邪,“你就是吴邪吧?你爷爷吴老狗,当年差点找到这里。可惜,运气差了点。” 吴邪眼神一凛:“你认识我爷爷?” “不认识。”男人摇头,“但看过他的笔记。写得挺详细,就是字丑了点。” 齐墨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偷偷拽了拽黑瞎子的袖子,小声问:“黑爷,汪藏海是谁啊?” 黑瞎子还没说话,那汪姓男人先笑了:“小兄弟,你家大人没给你讲过?” 齐墨老实摇头:“我家只教算卦看相,历史课……没怎么上。” 男人笑得更大声了:“有意思。齐铁嘴那老狐狸,居然养出个这么单纯的孙子。” 他给自己续了杯茶,慢悠悠地说:“汪藏海,明朝风水大家,永乐年间主持修建过许多大工程。后来……失踪了。有人说他找到了长生不老的秘密,躲起来了。” 他顿了顿,看向张起灵:“张家族长,您说呢?”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男人也不在意,继续说:“我们这一支,世代守在这里,守着……一扇门。” “青铜门?”吴邪脱口而出。 男人点头:“对。云顶天宫最深处,那扇青铜门。” 齐墨眼睛瞪大了:“真有青铜门?!门后面是什么?!” “不知道。”男人坦率得令人意外,“我们只守门,不开门。开门的方法……早就失传了。” 黑瞎子忽然开口:“那要你们守什么?” “守不让不该进去的人进去。”男人看向黑瞎子,“也守不让该出来的人……随便出来。” 这话里有话。 吴邪和张起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齐墨却完全没感受到紧张气氛。他脑子里全是“青铜门”、“终极”这些关键词,兴奋得坐不住:“那、那能带我们去看看吗?!我就看一眼!保证不摸!” 男人看向他,眼神变得有些微妙:“你想看?” “想!” “不怕?” “怕什么?”齐墨挺胸,“我可是齐家人!专业驱邪避煞!” 男人沉默了两秒,然后说:“行。那就带你们去。” 他站起身,走向平台边缘。 那里看似是悬崖,但走近了才发现,悬崖边上有一条极其隐蔽的栈道。木板铺就,用铁链固定在岩壁上,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跟紧。”男人说,“掉下去,神仙也救不了。” 他率先走上栈道。张起灵紧随其后,然后是吴邪,齐墨,黑瞎子殿后。 栈道确实险。木板有的已经腐朽,踩上去嘎吱作响。山风呼啸,吹得人摇摇晃晃。齐墨死死抓着旁边的铁链,手心全是汗。 走了约莫半小时,栈道尽头是一个洞口。 不是天然洞穴,而是人工开凿的拱形石门。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两个古篆大字—— **天门。** “到了。”汪姓男人停下脚步,“进去就是天宫外围。青铜门在最深处。” 他侧身让开:“我只能送到这儿。里面的路,你们自己走。” 吴邪皱眉:“你不进去?” “规矩。”男人摇头,“守山人,不入门。” 他说完,竟真的转身,沿着栈道往回走,很快消失在云雾中。 四人站在石门前,面面相觑。 “这人……”吴邪摸着下巴,“可信吗?” 张起灵已经走到门前,伸手推了推。 石门纹丝不动。 “有机关。”他判断。 黑瞎子上前检查。石门上除了“天门”二字,光滑如镜,连条缝都没有。 “可能需要特殊方法打开。”吴邪也凑过来,“汪藏海的设计,不会那么简单。” 齐墨在旁边看了半天,忽然“咦”了一声。 “你们看,”他指着“天门”二字的笔画,“这些笔画的转折处……是不是有点像卦象?” 吴邪仔细一看,还真是。“天”字的横折勾,“门”字的竖弯钩,连接处的角度和位置,隐约对应着八卦方位。 “难道是……”吴邪眼睛一亮,“用卦象解?” 齐墨立刻掏出铜钱:“我来试试!” 这次没人拦他——毕竟也没别的办法。 齐墨把铜钱握在手里,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然后,他睁开眼睛,把铜钱往地上一抛。 叮铃—— 铜钱落地,摆成一个奇特的图案。 “离卦!”齐墨兴奋,“南方!火!” 他跑到石门右侧,那里正是南方方位。岩壁上有一块不起眼的凸起,他伸手按了下去—— “咔哒。” 石门内部传来机关转动的声音。 然后,石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露出了后面幽深的通道。 齐墨得意地回头:“看!我就说我能行!” 吴邪拍拍他肩膀:“干得不错。但下次能别闭眼念咒吗?怪吓人的。” 齐墨:“……”这是仪式感! 四人走进通道。里面很黑,黑瞎子打开头灯。 通道是向下倾斜的,石壁上刻满了壁画。内容大多是祭祀场景,无数人跪拜着一扇巨大的门——青铜门。 越往前走,气温越低。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前方出现了光亮。 不是火光,也不是天光,而是一种……幽蓝色的、冷冰冰的光。 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空间。 齐墨站在入口处,张大了嘴。 眼前是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天然石窟。石窟顶部垂下无数冰锥,折射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幽蓝光芒。地面是平整的冰面,光滑如镜。 而石窟的尽头,是一扇门。 一扇巨大的、无法想象的、青铜铸造的门。 门高至少有三十米,宽二十米,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无法解读的符文。青铜表面覆盖着一层薄冰,在幽蓝光芒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门紧闭着,严丝合缝。 门上没有任何把手,没有任何锁孔,仿佛生来就是关闭的。 这就是……青铜门。 齐墨的心脏狂跳起来。他以前听大伯提过,但听说是听说,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 这扇门,光是看着,就让人产生一种本能的敬畏和……恐惧。 吴邪走到门前,仰头看着,喃喃道:“终于……又见到了。” 张起灵站在他身边,沉默地看着青铜门,眼神复杂。 黑瞎子则走到门边,伸手摸了摸青铜表面。触手冰凉刺骨。 “这门,”他开口,“怎么开?” 没人回答。 因为没人知道。 史料记载,传说故事,甚至张家的记忆里,都没有明确记载打开青铜门的方法。 齐墨也凑过去,好奇地打量着门上的符文。有些符文看起来眼熟,很像齐家古籍里记载的某种古老卦象。 他下意识地,又掏出了铜钱。 黑瞎子瞥他一眼:“这次又算什么?” “算……”齐墨想了想,“算怎么开门?” 吴邪回过头:“你能算出来?” “试试嘛!”齐墨蹲下身,把铜钱往冰面上一抛。 铜钱在冰面上滑出老远,撞在青铜门脚上,发出清脆的“叮”一声。 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青铜门上的某个符文,忽然亮了一下。 很微弱,转瞬即逝,但确实亮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 齐墨瞪大眼睛:“有反应!” 吴邪和张起灵对视一眼,快步走过来。 “刚才你做了什么?”吴邪问。 “就……扔铜钱啊!”齐墨捡起铜钱,“撞到门上了。” 黑瞎子走到铜钱撞击的位置。那里有一个很小的、不起眼的凹陷,形状……正好和乾隆通宝一样大。 “钥匙孔?”吴邪皱眉,“这么小?” 齐墨也看到了。他比划了一下,铜钱确实能严丝合缝地嵌进去。 “难道……”他眼睛亮了,“开门需要这个?” 他说着,就要把铜钱往凹陷里按—— “等等!”吴邪拦住他,“万一按错了,触发什么机关怎么办?” 齐墨手停在半空:“那……那怎么办?” 黑瞎子从他手里拿过铜钱,仔细看了看:“齐家祖传的?” “嗯,我太爷爷传给我的。” “你太爷爷……”黑瞎子顿了顿,“有没有说过,这铜钱是干什么用的?” 齐墨回忆了一下:“就说能辟邪,能算卦,让我随身带着,别弄丢。” 吴邪摸着下巴:“难道齐家祖上,和青铜门有什么渊源?” 没人知道答案。 张起灵忽然开口:“试试。” 吴邪看向他:“小哥,有把握吗?” 张起灵摇头:“没有。但必须试。” 是啊,来都来了,总得试试。 黑瞎子把铜钱递给齐墨:“你来。” 齐墨接过铜钱,手心有点出汗。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铜钱对准那个凹陷,慢慢按下去—— “咔。” 铜钱嵌进去了。 严丝合缝。 下一秒,青铜门内部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仿佛有巨大的齿轮开始转动。 门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地亮起,幽蓝色的光芒越来越盛,照亮了整个石窟。 冰面开始震动,顶上的冰锥簌簌往下掉。 “退后!”黑瞎子拉着齐墨往后撤。 四人退到通道口,看着青铜门的变化。 符文全部亮起后,门……没有开。 而是门上浮现出了一行字。 不是汉字,不是任何一种已知文字,像是一种古老的符号。 但奇怪的是,每个人看到那行字,脑子里都自动“理解”了它的意思。 那行字写的是: **【报上名来,说明来意。】** 齐墨:“……啊?” 吴邪也懵了:“这是……门禁系统?” 张起灵眉头微皱。 黑瞎子沉默了两秒,然后说:“回答它。” “怎么回答?”齐墨问,“说话?写字?还是……” 他话没说完,那行字下面,又浮现出了一行小字: **【语音识别已开启。请在三分钟内说明来意,否则将启动防御机制。】** 还有倒计时: **【02:59】** **【02:58】** 吴邪目瞪口呆:“这、这玩意儿……这么先进的吗?!” 齐墨也傻了。他想象中的青铜门,应该是神秘、古老、充满玄学色彩的。结果现在整得跟小区门禁似的,还带倒计时! 黑瞎子推了他一把:“说话。” “我说什么啊?!”齐墨慌了,“‘你好,我们是来旅游的’?还是‘开门□□’?” 倒计时:【02:30】** 时间不多了。 吴邪急中生智:“就说……我们是来寻找真相的!” 齐墨对着青铜门大喊:“我们是来寻找真相的!” 门上字迹变化: **【来意模糊,请具体说明。】** **【02:00】** “具体……”齐墨抓耳挠腮,“那个……终极!我们是来找终极的!” **【关键词“终极”识别成功。】** **【请说明与“终极”的关系。】** **【01:30】** 关系?什么关系? 齐墨脑子一片空白。他看向吴邪,吴邪也摇头。看向张起灵,张起灵沉默。看向黑瞎子—— 黑瞎子墨镜对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忽悠。” 忽悠? 齐墨福至心灵。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青铜门,用一种极其诚恳、极其专业的语气说道: “您好!我们是‘终极’体验馆的预约客户!我们在三百年前预约了‘终极一日游’套餐,今天特地来体验!这是我们的预约码——呃,就是那枚铜钱!” “请问现在可以入场了吗?我们赶时间,后面还有别的行程!” 说完,他还不忘补充一句: “对了,支持□□吗?现金刷卡都行!”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青铜门上的倒计时停了。 符文的光芒凝固了。 吴邪的表情是空白的。 张起灵的眼神……好像在说“这人没救了”。 黑瞎子伸手捂住了脸。 良久。 青铜门上缓缓浮现出新的一行字: **【验证通过。】** **【欢迎体验“终极”。】** **【温馨提示:本产品一经体验,概不退换。】** **【祝您旅途愉快。】** 然后—— “轰隆隆隆——” 青铜门,缓缓地向内打开了。 门后是耀眼的白光,什么也看不见。 齐墨呆立在原地,脑子嗡嗡作响。 他……他刚才……是不是……把青铜门……忽悠开了? 吴邪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复杂: “小齐啊。” “嗯?” “你们齐家祖传的……” “嗯?” “是不是都这么……能说会道?” 齐墨:“……我也没想到它真信了啊!” 黑瞎子已经走向敞开的青铜门,声音飘过来: “走了。” “体验‘终极’去。” “记得带上你的‘预约码’。” 齐墨低头看了看手里——那枚乾隆通宝不知何时 已经弹了出来,正躺在他掌心,微微发烫。 他握紧铜钱,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身后,青铜门内的白光,越来越盛。 第7章 终极回响与第一份炒饭 踏进青铜门的那一刻,齐墨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念头。 比如“祖师爷保佑”,比如“这光怎么这么刺眼”,再比如“刚才我是不是太能扯了”…… 但当白光散去,眼前的景象让他把所有的念头都噎回了嗓子眼。 没有想象中仙气缭绕的天宫,也没有满地金银珠宝的宝藏。 门后是一个……完全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空间。 它很大,大到看不见边际。地面是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材,倒映着上方虚无的、没有光源却明亮的“天空”。空气中飘浮着细碎的光点,像尘埃,又像星辰碎片,缓慢地旋转、上升。 最诡异的是空间中央。 那里悬浮着一个……东西。 无法形容那是什么。它像一团不断变化形态的光雾,时而收缩成一点,时而膨胀成巨大的、不规则的形状。光雾中隐约有影像闪过——山川河流,星辰大海,人类历史,朝代更迭……画面快得抓不住,却又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光雾下方,地面上刻着一个巨大的、复杂的图案。像是某种阵法,又像是星图,线条闪着暗金色的微光。 “这……”齐墨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不是他失声了,而是这个空间里,声音传播的方式很奇怪。他说话的声音像是被什么吸收了,只留下微弱的、遥远的回响。 吴邪也愣住了。他来过青铜门后,但眼前这个景象,和记忆中的完全不同。 张起灵站在最前方,黑眸紧紧盯着那团光雾,身体微微绷紧。 只有黑瞎子,似乎并不意外。他走到阵法边缘,蹲下身,用手指触摸那些发光的线条。 “终极……”吴邪喃喃道,“原来……是这个样子?” 齐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有点飘:“这、这就是终极?看起来……像个全息投影仪?” 黑瞎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别乱说话。” 话音刚落,中央那团光雾忽然剧烈波动起来! 影像闪烁的速度加快,整个空间开始震动。飘浮的光点像受到惊吓的鱼群,四散乱窜。 “它……生气了?”齐墨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生气。 光雾中,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 由光构成,轮廓模糊,看不清五官。但能感觉到,它在“看”着他们。 然后,一个声音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响起: 【为何而来?】 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是直接在思维中响起的。音色无法形容,非男非女,非老非少,带着空灵的回响。 吴邪下意识回答:“为了真相。” 【何为真相?】 “历史的真相,长生的真相,一切的真相。” 光雾中的人影似乎“笑”了一下——虽然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到那种讥诮的情绪。 【真相是毒药。】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张起灵上前一步:“我必须知道。” 【张家最后的族长。】 【你的记忆,你的使命,你的痛苦……都是‘真相’的代价。】 【你还要继续吗?】 张起灵沉默,然后点头。 光雾转向黑瞎子。 【行走在黑暗中的眼睛。】 【你看到了太多不该看的,活了太久不该活的。】 【你也想要‘真相’吗?] 黑瞎子抱着手臂,墨镜对着光雾:“我想要个答案。” 【关于什么?】 “关于我为什么还活着。” 光雾沉默了几秒。 【有些问题,没有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 最后,它转向了齐墨。 齐墨心脏狂跳。 【齐家的孩子。】 【你的铜钱,很有趣。】 【但你的问题……很幼稚。】 齐墨咽了口唾沫:“我、我有什么问题?” 【你想问什么?】 齐墨脑子里闪过无数问题:终极是什么?长生是真的吗?青铜门是谁建的?汪藏海到底干了什么?…… 但最后,他脱口而出的却是: “那个……体验套餐,真的不能退吗?” 光雾:“…………” 吴邪扶额。 张起灵转过头,看向别处。 黑瞎子墨镜后的嘴角,似乎抽了抽。 良久,光雾中的人影缓缓“摇头”。 【进来,就不能回头。】 【不过……】 它顿了顿。 【看在你会算卦的份上,给你一次机会。】 【问一个真正的问题。】 【我只回答‘是’或‘否’。】 一个真正的问题。 齐墨脑子飞快转动。终极的秘密?长生的真相?张起灵的过去?黑瞎子的眼睛?…… 不,那些都太大了。一个“是”或“否”,回答不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一件很小,很微不足道,但他一直想问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光雾,很认真地问: “我大伯……齐一卦,他把我送出来,是真的嫌我烦,还是……” 他顿了顿,声音小了点: “……还是怕我在家,会出事?” 问完,他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太蠢了。跟终极比起来,这算什么问题? 但光雾没有笑。 它静静地“看”着齐墨,光雾的波动变得柔和了一些。 然后,那个声音在所有人脑海里响起: 【是。】 齐墨愣住了。 是? 是什么? 是真的嫌他烦?还是……怕他出事? 他还没来得及追问,光雾又补充了一句: 【两者皆是。】 【爱你的人,往往伤你最深。】 【保护你的人,往往推你离开。】 【这就是人性。】 说完,光雾开始收缩。人影消散,影像消失,整个空间的震动停止了。 飘浮的光点重新变得有序。 【你们该走了。】 声音再次响起。 【终极不是答案,是问题。】 【带着问题离开,比带着答案留下……更安全。】 青铜门的方向,传来“轰隆隆”的声响——门在关闭! “走!”黑瞎子一把抓住齐墨的胳膊,往门口拽。 吴邪和张起灵也迅速转身。 四人冲向正在闭合的青铜门。 门缝越来越窄。 十米。 五米。 三米—— 就在门缝只剩一人宽时,齐墨忽然回头,对着那团光雾大喊: “喂!那个体验套餐!能开发票吗?!我们单位能报销!” 光雾:“…………” 下一秒,四人挤出门缝。 “轰——!!!” 青铜门在身后彻底关闭。 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石窟依旧冰冷,幽蓝的光芒依旧闪烁。 但不知为何,齐墨觉得,这里比门内那个光怪陆离的空间,真实得多。 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吴邪也扶着膝盖,脸色发白。张起灵靠在岩壁上,闭着眼睛,似乎很累。 只有黑瞎子,看起来还算正常。他检查了一下青铜门——门已经恢复原状,严丝合缝,仿佛从未打开过。 “刚才……”齐墨小声问,“我们真的进去了?” “进去了。”吴邪直起身,苦笑,“还跟‘终极’聊了会儿天。” “那个光雾……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吴邪摇头,“可能是某种……意识集合体?能量体?或者……更高维度的存在?” 齐墨听得云里雾里。 黑瞎子走过来,把齐墨从地上拉起来:“走了。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比来时顺利。大概是青铜门“体验”过了,一路上什么幺蛾子都没出。连之前那些水粽子、干尸,都安静如鸡。 四个小时后,他们回到了地面。 天色已经暗了,长白山又飘起了雪。 老陈的车还在原地等着。看到他们出来,赶紧发动车子取暖。 回程的路上,没人说话。 齐墨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雪景,脑子里还在回想青铜门内的一切。 光雾,人影,直接响在脑子里的声音…… 还有那个关于大伯的回答。 **【两者皆是。】** 大伯是真的嫌他烦,也是真的怕他出事。 这个答案,让他心里有点堵,又有点……暖。 车开到“迎宾旅馆”时,已经是深夜。 吴邪和张起灵没下车,他们还要连夜赶去另一个地方。 “小齐,”吴邪降下车窗,对齐墨说,“今天的事儿……别跟外人说。” 齐墨点头:“我知道。” “还有,”吴邪看了眼黑瞎子,“好好跟你黑爷学。他虽然收费黑了点,但本事是真的。” 黑瞎子:“最后一句话,收费一万。” 吴邪:“……当我没说。” 车窗升起,车子消失在雪夜中。 齐墨跟着黑瞎子走进旅馆。 大厅的炉火还温着,屋里比外面暖和多了。 黑瞎子没开灯,借着炉火的光,走到厨房,开始洗手,洗锅,淘米。 齐墨愣愣地看着:“黑爷,您这是……” “做饭。”黑瞎子言简意赅,“饿了。” 齐墨这才想起来,他们一整天就吃了点压缩饼干。现在放松下来,饥饿感排山倒海地涌上来。 他凑到厨房门口,看着黑瞎子熟练地切青椒,切肉丝,打鸡蛋。 动作利落,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锅烧热,倒油,下肉丝,翻炒。香味瞬间飘出来。 齐墨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黑瞎子没回头:“拿碗筷。” 齐墨赶紧去拿。 两副碗筷,摆在小桌上。 炉火噼啪,锅里滋滋作响。暖黄色的火光,食物的香气,让这个破旧的旅馆,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很快,炒饭好了。 黑瞎子盛了两碗,端过来。 齐墨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塞进嘴里。 还是那个味道。 硬硬的米粒,脆脆的青椒,咸香的肉丝,蓬松的蛋花。 但今天吃起来,好像……特别香。 特别暖。 暖得他鼻子都有点酸了。 “黑爷,”他咽下一口饭,小声说,“谢谢。” 黑瞎子没抬头:“谢什么?” “谢谢您……”齐墨想了想,“谢谢您今天带我进去,又带我出来。” 黑瞎子吃饭的动作顿了顿。 然后说:“收费的。” 齐墨:“……我知道。” “这一顿,”黑瞎子补充,“算在基础食宿里,不另收费。” 齐墨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谢谢黑爷!” 他低下头,大口大口扒饭。 吃着吃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黑爷,”他含糊不清地说,“那个‘终极’,最后说……‘终极不是答案,是问题’。什么意思啊?” 黑瞎子放下碗,看着炉火。 火光在他墨镜上跳跃。 良久,他才开口: “意思是,有些事,你永远找不到答案。” “但你可以带着问题,继续活下去。” 齐墨似懂非懂。 他继续吃饭。 炒饭很香,很暖。 窗外的雪,还在下。 但屋里很暖和。 有人陪着吃饭。 有人做的饭,特别好吃。 这就够了。 至于终极是什么,长生是什么,青铜门是什么…… 那些问题,可以慢慢想。 反正,他还有三年时间。 反正,有人会陪着他。 虽然要收费。 但……管他呢! 齐墨吃完最后一口饭,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黑爷,”他眼睛亮晶晶的,“明天咱们吃什么?” 黑瞎子瞥他一眼:“白粥咸菜。” “啊……”齐墨垮下脸。 “除非,”黑瞎子慢悠悠补充,“你把今天欠的十万精神损失费结了。” 齐墨:“……我还是喝粥吧。” 炉火噼啪。 雪落无声。 长白山的夜,还很长。 但有些人,有些事,已经开始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