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搭档对我有什么好处》 第1章 当一万年牛马?!我吗? 头好难受…… 他看到了一个标着1号的原子弹爆炸,在他的脑海里。 壮观的蘑菇云炽热着烧向天空,浓烟千变万化像被死亡扫荡过的战场。短暂的猛烈的冲击粉碎了理智和思考的能力。 而后却突然响起一阵耳鸣,眼前闪过空白,灰色的蘑菇云开始倒放,像是被无形的手一点点压缩揉搓,又塞回了原子弹腹中。 最后归于无情的平静…… ——他睁开了眼。 窗台上阳光倾泻。 “先生,还有什么不舒服吗?”一个身穿花鸟素纹旗袍的女士正为江叙白倒茶。 他反复揉着头和眉心,即使没有眩晕和疼痛,却仍然觉得很烦躁。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意的识中只残存着一些关于世界观的常识,其他什么都记不得了。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那位女士熟练的掏出她的工牌。 “星掠公司的一名hr,华芸。江叙白先生,很遗憾地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在大概一个月之前就死了,临终之前和我们签过合约。” 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公文夹板。 “就是这个,我们依据上述条例展开了相关事项,为你提供了全新的身体并清除了你的记忆,接下来你要按照上面所说的为我们工作。” 江叙白接过夹板上放的文件。 一,…… 二,…… 三,…… 上面说他需要为公司在不同的小世界文明中收集数据供公司调查研究。 而公司为他制作的新身体损耗了一些能量,需要他为公司还债。原本公司的债务都是定额的,但是最近碰上了周年庆…… 就很幸运的碰上了抽签定负债的活动。 江叙白洁白修长的手指攥住纸页: “抽签活动?” 对面的华芸瞬间对他扬起一个职业性的假笑: “准确来说是抽扭蛋机,这可是公司开展至今的第一个福利活动。” 她推出来了一个色彩鲜艳的扭蛋机,崭新、清洁,每一寸漆面都反射着令人期待的光芒。 “像这样摇出扭蛋打开以后就可以看到您所需要背负的债额,幸运的话,还可以摇出像1这种放在以前根本想象不到的数字。” 江叙白微微皱起眉头: “芸女士,请问这个活动一定要参加吗?” 他很谨慎。 “当然”,不料对面华芸一听到这话,脸上的假笑就僵住了,神情变得诡异起来。 “不过请您放心,此次周年庆活动是将今日所招聘的所有新员工的债务放在一起整合之后砍半,然后以人数为分母随机分成不同大小。” “整体上来说它仍是一次福利活动。” “快来一起抽奖吧。”她嘴角笑的弧度更大了些,像是海报上一直保持微笑的女郎,向前推扭蛋机的手臂动作僵硬,尤其是在放手的那一刻,有一点像发条玩具。 然而那只是一瞬间的奇怪,而后她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像普通人那样站立垂手。 “可以给我倒一杯咖啡吗?”江叙白突然发问。 华芸女士挑了挑眉,不悦道:“稍等。” 然而就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江叙白按下了扭蛋机按纽。 真好骗,他想。 听到机器发动漏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华芸瞪大双眼回头,仿佛有一件事情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她眼睁睁看着一颗扭蛋掉在江叙白手掌上。 “多少?!”她的这个问话忘了主谓宾,忘了加敬语,忘了平时的语气,只剩急促。 “1”笑容转移到了江叙白的脸上,他看似平静实则得意地向她展示那个字条。 “这怎么……”可能两个字被她憋回去了。华芸很少失控,此次是因为太过于震惊了。 她的手在背后攥成拳,指甲似乎要扎进肉里,皮笑肉不笑: “恭喜你先生。” “谢谢,但是我现在仍想喝咖啡。” 华芸被他赶走之后,他开始了沉思。 原来睁开眼以后,在脑子里闪过的原子弹上的数字1竟然真的出现了,还是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如果这个债务为1的话,是不是就代表它很快就会被完成?而在那之后他又应该做什么? 被夺走了记忆的人就像是空杯子。 他难以树立自己对身份的认同,并且自然而生一种追问过去的沉思。 华芸女士回来时好像已经平复好了心情。 一双修长的手将咖啡放到了江叙白的面前,看着他小口抿咖啡的样子,手的主人缓缓开口: “先生,根据我们的合同,每一个在小世界执行任务的员工都会有一个固定的搭档,二人之间的债务是共同分担的。” “共同分担债务的搭档?你们的条约上有写吗?这是不是你们在知道我占了便宜后加的霸王条款?”不可能啊,他明明将所有条例都看了一遍。 “当然有,不信您检查一遍。” 江叙白猛地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发出令人讨厌的声响,余下的咖啡液全都迸到内壁上。他快速翻开合约,的的确确,上面有一模一样的描述。 为什么?! 这份合约一直在他面前,并没有被人更改过…… 但是为什么刚才不说?这个女人走了一趟,到底是去干嘛了?不,现在的情况变成了不定,他有一股很不祥的预感。 “那我的搭档又是怎样分配给我的?也是抽签吗?” “并不。亲爱的先生,我们会将新员工分配给在上一个任务执行过程中死了搭档的老员工,我刚刚接到老板电话,凑巧的是,您现在刚好赶上了一位实力雄厚、经验丰富的老员工。” 她又笑了,还是一如既往的诡异: “当然,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您这位搭档名叫萧以,背负的债务为∞。亲爱的,也就是说您现在的债务也变成了∞哦。” 华芸女士脸上有掩盖不住的得意: “本来还想告诉您,还清了债务就可以任意支配您的新身体,获得人身自由,如果您愿意的话,还可以回家。” “但是现在这个好像实现不了呢,没关系的,长期为公司工作当然也很好,像我一样。” 随着江叙白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华芸女士没有选择继续说下去。 江叙白沉默片刻,他无法接受这个事情。即使失去记忆,但他仍有正常人的认知,他想回家,他还年轻,亲人应该仍存于世,或许他还有爱人…… “等等,如果我的搭档死了的话,那么我是不是也会再更换一个新的搭档?” “当然了。不过如果让公司发现您蓄意谋害搭档的证据的话,会死哦~” 江叙白闭上双眼,要杀人吗?还是…… 他讨厌道德抉择,但要是不杀这个“搭档”的话,就等同于杀了过去的他自己。 不然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嘶…… 江叙白的咖啡杯被他摔在了桌子上。 华芸后退了一步:“先生,您的个人档案在抽屉里,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江叙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华芸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他绝望地一个人摊在沙发上。 果然免费才是最贵的,以为自己捡了便宜结果摊上了个大事儿。 他不信这个公司,他失去记忆前没有签这个合同的可能,并且他100%确定他们改了合同。 要是想找回记忆回家的话,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按他们的规则无声弄死这个所谓的搭档。 他已经有答案了。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揭穿他们,找出这个公司所在隐瞒的事情,然后,用另一种不用伤害他人的方式回去,当然以当下的状况来说这恐怕不可能做到。 江叙白拉开抽屉,打开了自己的员工档案,如他之前猜想的一样,上面没有关于自己过去的信息,来源地、亲人等等都没有。 只有他个人现在的身体状况以及…… “特殊能力:预示未来”!!!!! 怪不得先前会出现那个1……他睁大了双眼。 也就是说,这个公司以及他都可能会涉及一些超出科学范围的事情。 那么…… 他想起那份被华芸带走的合同,上面的条例会不会是被更改了? 真是细思极恐。 江叙白无助地抱住自己:我可怜的幸运1,没了你我该怎么办啊。都怪那个臭搭档…… 此刻某个人在江叙白门前打了个喷嚏。他若无其事地带过,指节轻扣门扉: “在吗?是我,萧以。” 江叙白:更难过了,说谁谁到。 他不情不愿的去给萧以开门。 握着门把手的江叙白脸上还带着丝些未消去的不悦。他皮肤白皙偏灰,肌理略粗糙,但五官过于优越,眉深似海,鼻挺如山,如忽略衣着,简直像一幅让人移不开眼的水墨画。 萧以比他略高,长相有一种混血感。他低头看着江一甲: “看来华芸已经都告诉你了。” “接下来我会在你进行的第一个工作任务里带你过关,作为我为你常来∞负债的补偿。” 公司新招的员工在完成第一个任务前都是自由度较低的实习生,虽然任务不难,但他们之中仍有半数以上会死在第一个任务里,所以萧以觉得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不过听到这句话,回到沙发上俊美的年轻人回以一个微妙的笑: “哦?那就多谢大佬了。” 其实他觉得这个补偿并不够…… 萧以,要不还是拿你的命来还吧。 第2章 世界之声 “戴上这个,这是进行任务前的必要准备。” 江叙白接过他给的东西,感觉长的跟那种戴在眼晴上的美瞳很像,他想了想,有些笨拙地尝试戴上它。 对此他旁边冷峻的混血男人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道具发出蓝光: 「数据晶片,等级1,免费道具供应」 江叙白扒着一只眼的眼皮: “大佬,这上面怎么没写是干嘛的?” 萧以闻声回头: “覆盖在眼睛上可以收集你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数据,并且可以通过神经连接获得你听到的声音,还有储存功能。” 好高级! “那它能看回放吗?” 说不定还能做视频剪vlog,要是他解除负债后做自媒体博主的话一定会非常喜欢这个,虽然但是,人总是要对前途心怀希望的。 萧以真的感觉他的脑回路有点奇怪。 “能,但是任务过程中最好不要半途卸下来,会被公司处罚。” 说到这里,他递给江叙白一本员工守则。 刚戴上美瞳的江叙白笑着接过。 狗公司限制人身自由还整上这么多条条框框,早晚得倒闭。 他简单翻看一下,发现上面有很多条例是犯了即抹杀的。比如逃跑、故意杀害其他公司员工、严重损害公司利益之类的。 另一部分,像中途摘下数据晶片,偷偷和其他公司员工谈恋爱,都不是威胁生命的处罚。 既然死不了,那就说明以后都可以干。 不不,应该是可以诱导萧以全干一遍,这样他绝对可以死透。 至于谈恋爱?听说偶像剧里很多主角都为爱人挡刀而死……应该也挺容易得手的。 他边做春秋大梦边往后翻了几页: “员工受侵害补偿条例?” 黑心公司不可能真的做到“补偿”吧? 萧以察觉他的疑惑,抽空回复了他: “这个条例是为了榨干员工的所有价值而修订的。” “上面有心理侵害和生理侵害两种。生理侵害补偿是指无论身体受了什么伤,只要没死,公司都会让你恢复如初,反复被利用,” “而心理上的,则是说在你执行任务途中患上心理疾病以后,公司会有效率最大的方式进行干预,比如洗掉记忆。” “但是这样的做法治标不治本,心理上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在经历多次这样的治疗以后,还是有一天会彻底失去理智,然后被公司抛弃。” 他的语气近乎无情,像是讲述什么对自己无关紧要的事。 “而且,据我所知,公司成立至今,从来没有人可以成功还完负债,脱离公司控制。” “所以,保护好你这脆弱的心灵,以及当好公司的‘记录仪’,不要有除此以外的想法。” 江叙白的脸冷了下来。他知道萧以是在警告他,毕竟他应该能猜到自己对他仍暗怀不满。 不过他在萧以转头前一秒还是选择变脸: “当然了,我只是想活下去,有大佬保护,我不会做多余的事的。” 江小鸟内心:萧以,去鼠。 要不是你我说不定真的可以成为第一个还完债的人。 他把员工手册丢到一边,这上面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他或许可以诱导萧以违规让他被抹杀。只不过现在也实现不了,他拿起了另一份资料。 那是他的员工证。 「江叙白的员工身份证,等级3,唯一特殊性物品,用于任务身份安排。」 上面所记录的他的身份是一个护士,而归属地是…… “世界之声”?这奇怪的地名应该是下一个任务场景,员工手册上说该身份证会随着他到不同的地方而安排不同的合理的身份。 在最下方有一个30%的任务进度显示。 就在江叙白看到这一行的时候,周围突然响起冰冷的机械女声,穿透性极强,很像昨天那个hr华芸的声线。 他转头一看,便见萧以若无其事地站在提交任务的窗台前,没有提前和他商量任务的开始。 沃日…… “下一站是‘世界之声站’,亲爱的员工,你们需要寻找到该世界逐渐走向毁灭的原因,此为主线任务。完成主线任务或者对世界的数据收集度达到 80%的时候,可联系公司安排你们撤离。” 诡异的机械女声念到最后一句语气突然上扬,像是有什么恶趣味。 “目前数据收集进度为 30%,祝你们玩的开心~” 下一秒天旋地转,房间内的所有物品岿然不动,只有他自己感觉到头晕眼花。 江叙白心中暗骂这个讨厌的搭档,在晕倒之前把员工身份证塞进怀里,另一只手下报复性地捞住萧以的胳膊。 诶,他胳膊怎么那么硬? 殊不知那一刻萧以向他投出了一记凶狠的眼刀……要是眼神能刀人的话,江叙白已经变成江余又白了。 宇宙浩瀚无垠,孤独的船舱外星云流转,某个小房间中的两个人被投放到另一个独特而奇异乃至怪异的世界。 那里的老式民居洋溢着**和静谧,没有蝉鸣,也没有鸟叫。浑蓝的天空下,阳光曝晒着一切,整体氛围像是闪着雪花屏幕和白噪音的坏电视。 江叙白觉得或许他的脑子已经被关机重启了一遍。等到他稍微清醒点时感觉手下的触感变软了,其实也不算全软,是那种带有弹性的软。 他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做着预知梦,正看到一个钢琴怪物细细咀嚼一个小女孩并要吐出什么东西的精彩部分,沉重的噩梦刺激着他的脑部神经,简单来说就是被吓到了。 然后他手下动作不自觉重了些许。 “嘶……”旁边传来某人无语且气愤的声音。 江叙白没有理会,反而试图看清预知梦的细节。 “放开!”萧以大声呵斥。 这下他终于彻底清醒了。 并且睁眼一看,发现自己的手竟搭在了萧以的胸肌上。 他快速地缩回左手。 天呐!这简直比他梦里的东西还要可怕。不是为什么他们俩会在同一张床上醒过来啊? “抱……抱歉。” 与丰富的内心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孱弱的语气,他感觉自己可能要在弄死萧以之前先被他弄死了。 “不必”,萧以冷着脸起身穿衣服,他想想又觉得这句话太过于轻飘飘了,不足以解气。 “你今天晚上最好睁着眼睛睡觉。” “好的好的,没想到大佬也这么幽默。” 江叙白不敢将他惹急了,连忙装作一副狗腿子做派,虽然他内心也想对他说那句话。 只是萧以没接他的废话。 “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名特警,和你等会儿去工作的地点不同。你可以选择留在这里,或者按照现在你的身份照例去公司工作。” “选择后者的话,就老老实实待在工位上,不要作死,否则出事的话我保不了你。” “明白了吗?” “嗯哼,放心好了。” 来小世界之前要为公司打工,来小世界之后还是要工作,这算什么?打工的千层套路吗? 直到萧以转过身,江叙白才看到了他脑袋后面长了一双矮小的触角。 “你后脑勺上那是什么?”他震惊地问。 “其他的这些信息工牌后面写的都有。” 萧以懒得回答,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叙白于是迅速下床,对着床前的落地镜反复查看,原来他也长了一双触角。 他抚摸着那对触角:“这上面应该没有感觉神经。” 翻转员工证,背面显示着30%的相关世界信息: “每一个原住民后脑勺都会有一双矮小的触角,他们以它为主要的听觉器官,他们用音乐维系着机体生命力……真是不可思议。” 所以公司就给自己也做了一个假的? 人的好奇心是挡不住的,江叙白不可能就这样待在这里,他决定先按照萧以所说的话去医院看看。 然而刚出门,就有一股极为腥臭的味道传入鼻腔。 他低头看到门口放了一个用纱布盖上的篮子,可以隐隐约约辨认出是块长条状肌肉组织,纱布上还有渗透出的血迹。 “yue”,萧以走的时候没注意到这个吗? 这个诡异的形状让他怀疑会不会是那啥。 他伸手揭开了那块儿布。 那竟然是一对儿被割下来的触角!底端还连接着一小块头皮,像是因为要将周围的神经全清理掉而留下的。 “哪个丧天良的把它放在我门口的。” 等等……那被切割掉触角的原住民怎么办……会死掉吗? 江叙白正摸不着头脑时,腰间的通讯工具震动了一下,备注是“同事”: 「门口这个是新割下来的角,需要先放你那儿,记得一定要保管好,销毁也可以,就是千万别让别人看到,尤其是你那个丈夫!」 看到丈夫两个字的时候江叙白脸有点抽搐,感觉有被创到。 不不……这不是重点……难道他还参与了一些器官买卖的勾当? 他心虚地四处看了一下,此处位于大概郊区的地方,街道空荡。但既然刚刚萧以没有注意到,就说明这个东西是刚刚放在这里的,如果说它真的很需要保密的话,那么肯定附近还会有人盯着自己将它拿回去才放心。 自己现在应该是被监视着。 江叙白不情不愿地将篮子抱回了室内藏起来。 然后腰间的通讯工具开始狂响了几声。 仍然是那个“同事”。 「快点过来,去医院三楼最北边那间病房的暗格里,我们今天还有一场保密手术。」 「该死,外面那令人精神紊乱的声音一直在响。好吵好吵好吵好吵……」 「好吵……」 「好吵……」 黑色的印刷体密集得如同搬运残尸的蚂蚁,满屏都是“同事”发的「好吵」,但江叙白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应该是靠这个触角听到的吧,如果说他没有触角,那听不到就是正常的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快速地翻看了自己工牌的后面,上面的进度涨了5%。 青年皱了下眉头,对此感到十分不解…… 这破声音还和这个世界的毁灭有关系?! 不知道这个进度是怎么计算的,但现在看来他真的有必要去一趟“同事”所说的地点去收集相关的信息了。 第3章 世界之声 c市中心医院三楼最北边的病房十分灰暗。 周围回荡着贯穿耳膜的异响,姜妍妍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她不敢相信自己撞见了那么可怕的怪物,但是好像只要她不出声,怪物就发现不了她。 “它”仍在这间病房里游荡。 滴答滴答,有水滴落的声音传来,像是时针在死亡来临前进行的倒数。 拜托,来个人吧,姐姐,我好怕,来找我吧,带我走,呜呜,带我走…… “咔嚓。” 病房门把突然手动了一下。 捂着嘴紧盯着病房门的她神经突然兴奋。 “姐姐?!”她猛然站起,带着孩子的惊喜叫出了声。 不,不对,她怎么出声了?!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里斡旋,她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此刻门旁边的钢琴怪物突然回头,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琴板下面里流出肮脏的黏液,像是口水。 它发现了她,并且,它想吃掉她! 然而下一刻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局面。 “谁是姐姐?!小孩你搞清楚状况。” 老子明明是哥哥,江叙白不合时宜地推门而入。 他抬头与她对视,有点震惊,因为这个女孩儿就是他梦到的被吃掉的那个。 那是不是说明周围或许有怪物? 其实怪物此刻就在他视角盲区的侧面……它听到江叙白的声音再次转过琴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侧面是人最不设防最容易被偷身位的地方。 它的涎水流到了江叙白的右耳上,冰凉而黏腻的触感让他毛骨耸立,余光瞟到巨大的异形影子,还有不明所以的微弱喘息声,被吓到僵直的他转过头…… 那……那是只由钢琴和裸露的肌肉组织组成的怪物。它有手有脚,琴键缺失,白色琴键居多,像是排列整齐的牙齿,少量的黑色琴键像是牙垢。所有的琴键都被上下弹动着,但是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啊啊啊!!! 江叙白转头的那一刻脑袋里变成了一片空白,他立即化身为尖叫汽水一路狂跑,怪物在他身后听声辨位紧追不止,眼泪被奔跑的风带出眼框。 还好还死病房足够大…… 哦不!早知道听萧以的话乖乖呆在工位上了,狗同事叫他来这个地方简直就是要害死他。 病房里的床位被怪物撞得歪七扭八,江叙白因惊吓肾上腺素飙升,像嗑了兴奋剂的跨拦运动员,身上被障碍物弄出不少红印子。 “哥……哥哥,这个怪物,如果你不出声的话它不知道你在哪。”角落里的女孩向他喊。 竟然是这样吗?那他刚刚一直边叫边跑算什么?算他是小丑吗? 江叙白脑子迅速运转,他尽量不发出动静地趴下,在钢琴怪物的□□一动不动,屏住呼吸,跟死了一样。 谁料下一秒涎水盖脸,但他只能忍着…… 怪物挪动畸形的腿跨过了他,一步一步,好像真的找不到人在哪里。 果然有用。他忍不住默默向小姑娘竖了个大拇指。 二人暂时松了一口气。 直到……怪物又一次转头!它明明没有眼睛,却仿佛有实质性的目光对向角落里的女孩儿。 难道…… 它记得刚刚她最后发出声音的方位?! 姜妍妍惊恐万分,眸子里映出怪物的影子,怪物的影像越来越大,它在不断接近,她瑟缩着后退,尝试站起来,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她腿软了…… 你说,她此刻会不会后悔说出那句话呢? 江叙白不知道,他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恶心的怪物,他胆小又懦弱。 他可以在之前下定决心要杀他的搭档,同样也能在此时丢下眼前帮过他的小女孩。 没错,这没错…… 预知梦里她就被怪物吃掉了,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但是凭什么,这破梦,公司的破条例都是定数,都改不了?! “啊!!!”女孩的尖叫声仿佛要刺穿他的耳膜, 不行…… 那他……他如果阻止预知梦的话,会不会成功? 江旭白终究还是说服了自己。 试一下吧。 钢琴怪物的琴键旋转了45度,尖端朝上,像一排锋利的獠牙。 绝望吞噬了女孩儿的瞳孔,她用胳膊抵在头前,仿佛放弃了挣扎。 他快速上前,将自己的手填进钢琴怪物的血盆大口中,双手朝着獠牙面按了下去,尺骨跟桡骨抵在中间让怪物的嘴无法合上,并狠狠地踹了怪物的下肢。 好疼,好疼,锋利无比的琴键边缘扎进了他的手掌,强大的力度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折断,但他顾不上。 江叙白抬头望向怪物,它的口腔仿佛是一个黑色深渊,里面比外面更大,违背了基本的空间定律。 他扫了眼周围…… “快走,在你身后3点钟方向有一个侧门,那是最近的一个门,我不知道它通往哪里,但是没时间了……”依据先前“同事”告知他暗道的位置,他决定让小女孩先跑。 姜妍妍忍着泪转身,把自己不争气的腿一点点提起来,坚定地往相反方向走,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江叙白感觉自己支撑不住了。 其实他已经很庆幸可以掣肘这个怪物这么长时间,看来他的身体素质还可以,不过他先前对此毫无所知。 力竭以后,他胳膊肘的骨窝从怪物上口腔滑掉,整一个小臂都被怪物罩入口中。 看起来随时都可能被咬断,被深渊巨口吞入腹中。 但是此时竟又发生了反转! 怪物把他的手吐掉了,庞大的身躯将他撞到一边,江叙白重重的摔在一群烂铁之中,全身的骨架疼的像是被摔碎了一样。 它做出一副被恶心到了的样子。 江叙白仔细的看了一下,发现他的血沾到了怪物的舌头上。 什么?它是在嫌弃自己吗? 它算什么东西? 但是当他望去,怪物黏腻的涎水仍然在一滴一滴地淌着,肮脏的血渍和破旧的锈迹充盈它全身,每一声喘息中都透露出贪婪与饥饿…… 但这些恶意并非是对着他。 难道它一直想吃的都是那个小女孩儿?! 是了,一个低智靠声音辨别方向的怪物也许锁定他的原因只是被他的大喊大叫吸引,而它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自己。 “来这边。” 另一边姜妍妍在喊他,她倚在门旁边,死死抓着门把手。只等江叙白过来就可以立刻关上门。 不过,很明显怪物也听到了声音。 但它的速度绝不及他快。 江叙白最后迈了一大步,基本上就是跳跃进入那道门的。铁门快速滑过地板发出急促尖厉的声音,但是并没有完全关上。 小女孩儿推不动这扇门: “帮帮我,它的手臂插进门缝里了。” 他忍着疼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重重的将自己的身体砸向门面,门锁应声而落。 最后那只怪物的胳膊被夹断…… 而被拒之门外的怪物此后开始一直不停地撞门。 哐,哐框,哐哐…… 仿佛一只永不疲倦的公牛。 二人转过头去,这门后是一个通道,像是好几倍大的通风管道,不过完全可以容纳下他们两个人。四周全是铁皮,但是因为没有光的缘故,显得格外漆黑,。 “照它这么做,肯定早晚会把这个门撞破的。” “先往里面走。”他徒手捂住伤口,让小女孩儿走在前面。 这条通道漆黑曲折,转弯多得像人体大肠内壁,不知道通向何处。由于黑暗环境影响视力,他们的听觉变得更加敏锐,一路上都可以听到遥远后方的撞击声和血液滴在铁皮地面的哒哒声。 “嘭!” 一道巨大声响之后,怪物的撞击声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慢节奏的哐、哐、哐。 很显然它已经撞破了门,正在九曲十八弯的通道中一次接着一次碰壁。 然后拐弯调整,不停地追上来…… 声音越来越接近,逃亡的二人之间气氛焦灼。 嘶……它破门怎么那么快?! 江叙白催促着小女孩走过一点,但是很显然身为一个孩子,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体力已经消耗殆尽。 “哥哥,要不你走在前面吧,别管我了。” 江叙白的脸立马冷了下来。 “不是你想找死吗?它要吃的是你不是我。” 姜妍妍忍着泪不说话,她真的真的已经走不动了。 “麻烦。” 江叙白扔下这句话就把她背在了背上。他的左手受了伤但仍然在发力。小姑娘没有再吵闹或反抗,但他仍可以感觉到背上的抽泣声。 血滴落的速度加快了…… 他得在因过多失血休克前出去,否则预知梦就会成真了。 又过了百步不止,前面终于出现了白光。 是出口吗? 等等,前面有个人。 他靠近一点看,那白光仅来源于上方的一道玻璃窗,而一个较高大的身影背朝向这里走,看着有点眼熟。 ……萧以?! “你怎么也在这儿?”他喊道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萧以的正对面有另一只钢琴怪物。但是这一只很明显受了伤,身上血淋淋的,右肢明显比左肢要“崭新”。 江叙白真的感觉自己不行了。 这样恶心的怪你竟然有两只。 他奋力一跃站到了萧以身侧,怪物从两边包夹,他们的后面有一扇新的铁门。 而萧以正向怪物举着刀,他的另一只手从背后摸上了门锁,单手捶两次捶烂了它。 江叙白听到了锁碎的声音, “江叙白,后退。” 几乎在他说这句话的同时,江叙白就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这仿佛是心有灵犀的反应。 三人迅速撤入身后的门。 两只钢琴怪物在冲撞时重重撞到了一起。 门就在此刻被从里面堵住。 门里面是一座非常诡异的音乐厅,破旧,内里长了很多植物,灯光灰暗、闪烁。尤其是充斥着组织器官腐烂的腥臭味。 江叙白的手还滴着血,血渍有一些沾到了姜妍妍身上,萧以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们一眼便收回目光。 这就是新人普遍的特点,弱小笨拙,但又充满同情心。明明连保护好自己都做不到,却偏偏还要救这些和他没关系的陌生人。 “这个怪物虽然战力不高,但是它杀不死,切断它的肢体以后还可以再生……” 萧以微皱眉头,很显然他没有料想到新人的实习任务会有这种难度的怪。不过,也可能有他的原因。 “而且,我发现它对吃我并不感兴趣。” 江叙白低头补充,惹得旁边高大的男人一阵冷笑。 “哦?你难道还尝试了吗?主动给怪物喂食?” 对,就是在嘲笑。 “不能吗?我当时是为了救人。”他有点生气。 “在那种情况下,我觉得用一条手臂换一条命很值得,况且,走之前你还跟我说过,公司能修补所有……” 他没说完,便被萧以捂上了嘴。萧以示意他小女孩的方向,只是那个受到了惊吓的女孩并未注意他们,她自顾自蹲在角落里嚷嚷着“姐姐”。 “不想我割下你的舌头就尽管说下去。” 公司管理条例第35条,不可向任何非公司人员泄露与公司相关的任何事务。 他们就这样僵持了半天,直到江叙白憋气憋得脸有点发红,萧以这才放开。 “我不想管你那些救不救人的破事……但是你最好不要因为这些拖累我们的任务进度。” 他看了眼江叙白的伤,表现出一脸嫌弃。 江叙白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其实本来他看到萧以的第一眼还有点高兴,可现在却说不上来的火大。 “行,你老员工,你干的事多了就麻木了是吧,老子胳膊就是断了也不会向你多叫一声。” 江叙白不再理他,低头去看自己的任务进度。 竟然又涨了3%!是因为门外的那两只钢琴怪物吗? 现在已知的信息是周围的环境萦绕着奇怪的声音,自己参与了一个一直在收割居民的触角的地下组织,并且存在怪物,还很挑食,居然只想吃那个小女孩而非他。 以及,他的预知梦或许可以更改…… 等下,怪物不吃他,是不是因为他没有触角?! 第4章 世界之声 江叙白想到钢琴怪物自动弹动的琴键,转头问身边的小女孩: “那些怪物接近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姜妍妍反应有点慢,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觉他是在问自己。 “有的,但是很混乱,而且和外面那令人精神紊乱的声音很像。”她的神情近乎于惊恐。 很像?是那个同事提到过的“声音”。 它到底有多可怕?怎么他见到的每个原住民都谈之色变? 看上去,该小世界走向毁灭绝对和它有关。 “萧以,你是怎么碰到这只怪物的?”江叙白决定先放下私人恩怨。 萧以被问到时还在一直不停地揉眉心。江叙白的话又带他回到了两个小时前的那个场面…… “单独说。”他深深地看了姜妍妍一眼,拉着江叙白另一只健康的手臂到了她听不到的地方。 两小时前。播音室值班成员安可被用麻醉针放倒后绑在了播音椅上,并且为了防止她发出声音,萧以给她嘴巴里塞上了布。 他没想杀她。只是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播音机构是这里的权力中心,那这个女孩的电脑里一定存有大量的他需要的数据。 室内稍微有一些热,他扯了一下自己的警服领口,然后强行入侵了播音室的主机。 将数据复制一遍到他自己的U盘之后,他发现电脑里面还有一段安可怼脸录制的视频: “居民们热爱音乐,千百年来,我们以音乐维持生命的活力,以创作音乐向世界招手。” “我们的世界琴一直弹奏着一首最美的‘希望之声’,响彻在这里的每个角落。” “而这一切在三年前彻底改变了。” “入侵者……那些入侵者,他们打乱了音符,用魔鬼和弦污染了世界琴,致使‘希望之声’的曲调改变了,肮脏的音乐污染了居民的心灵,我们的世界才变成这样!” 这就对应了先前她话中“外面的可怕声音”,不过萧以并没有听到。 女孩的脑袋凑近摄像头,她的眼睛湿润了。 “人们开始质疑音乐,我们的世界毋庸置疑地走向下坡路。越来越多的人受这可怕的声音疯掉,甚至有人选择,安乐死……” 少女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语气哽咽。 “世界之声不会就这么被毁掉,我们总有办法解决的。” “入侵者……杀掉入侵者……” 她的眼睛充满红血丝,极靠近摄像机屏幕,眼睛大的像是要挤出眼眶。 而她的对面,是萧以戴着数据晶膜的眼睛,他低头看着员工牌上的数据进度一涨再涨。 35%, 40%, 48%。 果然,实习生员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简单,接近50的进度令他很满意,而接下来的突破点是在…… 他的注意力聚集于屏幕里疯癫女孩所说的“入侵者”三个字上。 只要找到入侵者,很大程度上能够完成主线任务,破解该世界即将毁灭的原因了。 萧以骨节分明的双手打拆开了一个关于入侵者保护很严密的档案,里面掉出了一张小女孩的照片。 姜妍妍,照片上写着她的名字。 之后他便没有细看了。因为多年出生入死养出的警觉性让他注意到,房间的黑暗角落传来窸窣的声音,且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那是很新鲜的,血的味道。 这附近的人几乎都走光了,驻守的人大多都在有点远的室外。 ……除了刚刚被他用麻醉针放倒的安可,他将她放在了隔音非常好的播音室里! 萧以想到了一种很糟糕的可能,他右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 随着声源的接近,萧以回头了—— 一只钢琴怪物! 琴键与琴盖一张一合运动,如一张异形的嘴正在咀嚼着什么,不多时,便从中吐出了粘连血和脂肪组织的衣服。 排开杂质的干扰来看,这是安可的衣服?! 安可被吃了? 麻烦大了! 这里的现场已经清理不干净了,事后他一定会受到排查,都是这个该死的怪物。 他得让怪物死在现场背锅,或者在现场留下一些怪物的碎片,干扰追查的方向。 萧以一刀切入怪物支撑移动的下肢,然后转身刺向其双手,斩断的骨头和肌肉组织四散在周围,断口十分整齐。 然后……令他震惊的是,那些被砍掉的腿脚处冒出了肉芽,很快又长出了新的。 他并非没有见过这种能够再生新肢的怪,只不过这种一般都很难杀,在实习生任务中几乎不可能出现。 萧以开始环顾四周寻找可以用的工具,或许可以用坚固的条状物品把它钉在这里。 但很快通过周旋他就发现这个怪物并不是想吃掉他,而是逼迫他往一个方向移动。怪物的几次冲撞使墙上的表层墙皮掉落,让那里一个隐蔽的门渐渐显出。 他没有思索太多,直接决定顺势而为,进入了那扇门。 “大致就是这些,我现在手里有那个小女孩的资料,你想现在拆开看吗?” “我不赞同你的一些想法,那个女孩……姜妍妍她应该不是入侵者,而是原住民。” 江叙白思考了一会儿,很严肃地和他说。 “没人说她是入侵者,只是说有关。” 萧以不想和他废话,于是索性直接打开了那个档案。 “姜妍妍,12岁,母亲在风俗店工作,父亲不详,嘶,这上面写她是……雏J?”他正念着,忽然声音变小。 “好恶心,谁写的这个破档案,她还那么小,她分明应该是受害人!”江叙白打断他,直接破口大骂。 这个死称呼真的令江叙白一阵反胃,无论是开始有人割下别人触角扔在他门口,还是让一个年龄很小的女孩干这些事都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无可救药。 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甚至可以说是个谋杀未遂的杀人犯,但是他绝对干不出那么畜生的事情。 “等一下,还有,上面说她被入侵者实行过诱导,而且……那个‘入侵者’和她是同一个性别。” “‘入侵者’比她年长不少,后来以‘姐姐’的名义通过非法途径收养了姜妍妍。而后……” 江叙白感觉有一种莫名的沉重,他垂下眼。 “难怪我遇到她时她一听到动静就喊‘姐姐’,以为是姐姐来了,这一路上也听到不少。” 那个女孩眼里的绝望与颓然他看得清清楚楚,为什么要把一个小孩子变成这样呢? “不用感性,江叙白。我说过,你只需要当好‘记录仪’就行了。”萧以认真道。 其实他的出发点是想安慰搭档来着,不过对方并不觉得,他反而受到了江叙白一记眼刀。 像萧以这种在公司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估计已经没有什么人类的同理心了。 江叙白不再和他争辩。 与此同时,怪物撞门的声音频率变得越来越快。 咚咚咚的声音如同没有间隙的击鼓表演。 “不对。”江叙白看向搭档。 “如果说只有原先我们遇到的那两只怪物的话,以它们的动作速度根本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声音。”萧以接上他的话。 “怪物变多了。” 或许多的还不只一点。 声音越来越紧凑,不断冲击着他们绷紧的神经。 “啊——”与此同时小女孩受剩惊吓的尖叫响彻在另一边。 “门,门要破了。” 门被撞开一道大裂缝,未经隔断的刺激人的声音从外面铺天盖地地挤进来。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她像终于精神崩溃的患者,无力地瘫在地上。 江叙白闻声就回来了。 但是突然这个老旧的音乐厅灯光一刹全亮,他痛苦地捂了下眼睛。 等他放下双手才看清楚先前那些他觉得诡异的植物是满地的黑色大丽花,此刻它们仿佛有什么生命力一样极小弧度地摆动,贪婪地吸收着光亮。 就在此刻,音乐厅的破烂帷幕忽然被拉开,从中走出来一个头发半白的人,问了他们一个可以说毫不相干的问题: “会弹钢琴吗?” 他30来岁,干练,美丽,忧郁。 江叙白复杂地看向他,他抢眼得就像危机中突然出现的救世主,但又不直说。 急死人了。 “我会,很熟练。”江叙白回答。 其实他被清空的记忆基本上都是关于人的,而与人无关与物有关的则被保留了下来。他曾多次猜测是公司为了榨干打工牛马的价值才这样做的。 萧以捂着姜妍妍的耳朵带她远离了大门,江叙白则在刚说完那句话就被白发男不由分说地按在琴椅上。 他强硬地让他双手按在琴键上做出准备动作,尽管江叙白的一只手上还沾着血。 “等它们进来,看清楚怪物琴键上弹的一段音律,然后倒弹一遍,能做到吗?” 白发男还是不解释原因,江叙白真的想问他不打哑谜会死吗,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我尽量,不能保证完全对得上。” “必须完全对得上。”他语气严肃,“这些怪物的行动轨迹由音乐控制,它们弹着那段音乐前进,必须倒弹一段才能阻止它们前进。” “否则以此刻它们的数量,恐怕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江叙白欲哭无泪:真狗啊,还有萧以,你特喵不是要带飞吗,怎么袖手旁观啊? 他不行了…… “嘭——”裂缝完全破碎,大批怪物涌进来了,张牙舞爪,满怀恶意。 江叙白听不到它们弹的是什么,只一个劲地记琴键位置。正如他印象中那样,他真的对钢琴很熟很熟,熟到让他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一个艺术家。 “停,记到这里就够了。”白发男出声那一刻,江叙白便收回视线,开动手指,肌肉记忆先大脑成为了驱使动力。 他弹琴的样子称不上那种客观的美和赏心悦目,实在像一只在危险中挣扎的水鸟。 但那些一口獠牙的怪物们听到声后却像受到控制一样连连后退,溃不成军地退至门外。 青年手指之下的音律操纵了它们移动的轨迹,那些乐符如有实质,如用牵丝绊住了怪物,把它们往回拉。 只是,正当这一切都很顺利地发生时,这一段弹到最后一点的时候江叙白发现他忘记了第一个音…… 大脑开始空白。 wc!今天不会真的要栽在这儿了吧? 眼见怪物隐有回弹之势,旁边的白发男眉头一皱,他骨节分明的手握上江叙白还在流血的那只手,快速往旁边一按—— “嗡。” 一声过后,一曲谢幕,那数不清的怪物被定在原处! ……像是一二三木头人口号结束后的木头,僵硬,冰冷,古怪。 第5章 世界之声 四下静默,唯余江叙白的心跳声如雷坠。 反应过来才感觉到手好疼。 伤口开裂了好几次。 而那鲜红的血沾在黑白的琴键上如此妖冶…… 江叙白趴在钢琴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眶里还留存着生理性的泪水,在命悬一线的危险感离开了以后,他的心跳才慢慢平复。 “你是谁?”他转头问身边的白发男。 虽然他刚刚救了他们,但是他不能完全相信他是好人,尤其是他竟然对钢琴怪物的特性如此熟悉。 “佛尔斯,这个音乐厅的主人。”他的语气变成了一种冷淡的温和。 “江医生,你迟到了。”这是他的下一句话。 江叙白不怎么的就想起来早上“同事”给他扔门口的触角,吓得头一下子就从钢琴上弹了起来。 “而且还带了不该带的人来这里。”佛尔斯看向萧以,眼神里还带着似有若无的敌意。 江叙感觉这个人一副和自己很熟的样子。 直觉告诉他佛尔斯就是在跟他演。但是话又说回来,狗公司的身份牌还在他脖子上挂着,万一这破牌子造的身份恰好和这个人认识呢? 唉,他感觉脑子要烧了,还是趴回去吧。 然后发现他的狗牌上进度又涨了…… 佛尔斯,你也和世界毁灭有关系吗? 萧以不甘示弱:“不该来吗?他是我爱人,确保爱人的安危难道不是伴侣应该做的吗?” 江叙白:不儿萧以你怎么也演上了? “我不会让他做什么危险的事的。”佛尔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手给我。”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医疗包,拉着江叙白的手,蹲在琴座前。 江叙白本是抗拒的。但是他的视角却能看见佛尔斯苍白的皮肤和低垂的睫毛。 他像是大卫雕像,偏生多了一点点生机。 消毒,上止血药,缠绷带,他的动作熟练而优美,不带一丝缠绵暧昧,却就是让人移不开眼。江叙白觉得自己失忆前果真会是一个艺术家,对美毫无抵抗力的那种。 “本来今天有手术安排的,但是看起来时间不够了,江医生有空的话,等会留下来练琴吧。” 佛尔斯抬头看他,声音低的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他墨绿色的眼眸像是毒蛇,明明满身写着危险与冷血,却又如此诱人。 “不了吧。”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转头看到萧以一脸黑线地看着他。要真留在这儿还得了? 唉,怎么偏偏他成了这两个人飙戏的牺牲品? “为什么?”佛尔斯不依不饶。 江叙白支支吾吾: “手受伤了怎么继续弹琴啊?”臭白毛你有毛病是不是? 佛尔斯闻言莞尔一笑: “你再低头看看呢?这个药见效挺快的。” 江叙白迟疑,低头扯了址纱布,发现里面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怪哉怪哉。他不行了,他是什么天选牛马打工人体质吗? 佛尔斯还在追击: “喏,这个是我向你们医院要的申请,你现在受我差谴。” 他面带笑意,语气却有种不容置疑的严肃。 江叙白已经无力拒绝他,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被囚禁在这里成为黑色大丽花的养料了。 “那边那位先生,麻烦你等下送那位小姑娘回家,记得走音乐厅正门,就是对面那个没坏的。” 他挑衅道: “我们这里暂时不接待外客。” 萧以没有和他废话,也不打算多管江叙白的死活。 他牵着姜妍妍离开,想着怎么借这个小姑娘帮自己洗脱杀人嫌疑。 佛尔斯拉过江叙白坐在他旁边,指着面前摆着的琴谱。 “按照这个你先弹一遍试试。” 他第一次见像江叙白这钢琴天赋如此之高的人,能从那些杂乱的声音中听出音律,并迅速倒弹。 即使是他自己这个从小学到大的人都做不到,能记得最后一个音还是因为他背过这段谱子。 此刻坐在琴凳上的另一个抬头扫了一眼曲谱,很快便开始了演奏,与先前由于紧张忘掉音不同,他这次更自然流畅。 甚至一弹便是一整页,毫无错误。 佛尔斯眼中闪过惊羡之色,心道果然,他就知道他能胜任。 “再倒着弹一遍。”他说。 江叙白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我不懂,先生,您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倒着弹这些曲子,连同那些纲琴怪物……嘶,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必要的事,我想请您解答。” 他双手摊开,一副佛尔斯不说就不往下弹的样子。 佛尔斯眼里浮出烦躁。这些事他不能告诉他。于是随便敷衍了几句: “因为那些怪物不只这些,也许到处都有。小江,我这是为了你好,下次遇到它们好歹有自保能力。” 肯定不是,江叙白撇撇嘴没有接着问。 跟他硬碰硬没有任何好处,江叙白继续弹着他的琴。 直到试了好几遍,佛尔斯满意地点头,夸他天赋是他见过的人中最高的。他的态度也变得更好了点。 他最后甚至心情愉快地向江叙白提他的这座音乐厅。 “它是我父亲传给我的。世界之声的规矩,职业是代代相传的,音乐家的孩子是音乐家,医生的孩子是医生,妓女的孩子是妓女。” 江叙白看着他得意的样子,莫名有些厌恶,不过倒也是,即使这个破音乐厅没有一个观众,他依然光鲜亮丽地当他的音乐家。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他试探地问了一嘴。 佛尔斯一笑: “因为你好像不知道的样子,刚刚竟然为一个妓女辩护。不会是外来者吧?这个身份在这里可是违法的。” 果然,他偷听到了他的话,也看出来了,这个恶心的家伙。 见江叙白沉默,佛尔斯继续道: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只要江医生隔两天抽空来我这里陪我弹弹琴,我会为你保秘的。” 他的手指划过江叙白的下颌,从他身边掠过,径直去打开了大门。 “走吧,江医生,下次再见。” 他背对着光向他微笑。 江叙白回到“家”以后,发现自己藏在床底的触角不见了,萧以说他已经帮他处理掉了,江叙白想着这样也好,起码不会再有腐臭传出来。 至于“同事”让他保密。 呵呵,他还是拎得清的,搭档怎么也比这里的人更值得信任,即使说他不止一次用想损招弄死萧以。 他转头发现萧以在看电视新闻。 “西区二十号管理人员安可在其所属播放室死亡,现场不堪入目……据法医调查鉴定,死者死亡时间为……目前未找到真凶,此外,现场有遗留怪物残肢” “目前为止,西区已出现包括本次事件在内的12次与怪物有关的案例,有关部门正着重调查中……” “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萧以没有回头,但江叙白能听出来是在问他。 “哦,一个同事让我去做一场手术,就是先前那个白毛说的那场。” “什么手术?” “我感觉应该和切割触角有关,床底下那个你也看到了。” “你知道是给谁做吗?”他冷不丁冒出一句。 江叙白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总不可能是我吧?我这触角本来就是假的。”何况他外来者的身份都被佛尔斯看穿了,真是可恶啊。 “我有一个猜测,我感觉是准备接受手术的是那个叫姜妍妍的小女孩。”萧以回复,并同时关掉了电视。 “还有一件事,他们为什么要切割触角。” 江叙白思考了一下: “据我所知,这个世界的外部环境里存在一些困扰他们的声音,而他们为了减少它带来的痛苦,所以要把作为听觉器官的触角切割下来。” “我原先还以为,这些触角涉及到器官买卖,但后来想想,这种可能性不大。” 佛尔斯给他的感觉是一种很纯粹的人,不过是纯粹的坏还是好就说不清了。 “并且,这些‘声音’我们听不到。”萧以赞同地点点头。“再往前推一点,这些声音是为什么产生的呢?” 安可的脑又浮现在脑海,入侵者……他隐隐猜到了什么,但是他不敢确定。 “那个小女孩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孤儿院里。明天下午我去拜访一趟,她或许知道些什么。你去接触佛尔斯,能得出多少信息算多少。” 萧以说完就自顾自翻起了床边的历史书。 上面写道: 「世界之声,被称为“宇宙中心的电台”,向各个文明输送美妙的音乐,由其最负盛名的音乐“世界之声”而得名……」 「……“世界之声”为钢琴曲,如何诞生不详,其年龄与世界同长,生于……,死于8632年。」 「自8632年后,该世界陷于消亡期。」 他翻到最后一页,才发现这本书是盗版书,所缀书名并非封面上的世界之声历史,而是「世界之声消亡史」。 看来,自从入侵者带来“消亡之声”以后,这里的人就一直活在恐慌之中,借由这里书宣扬恐怖主义。 此刻他刚放下书,就看到江叙白从厨房里钻出来,说现在到晚饭时间了自己煮了粥,问他要不要尝尝。 萧以看了眼电子表: 8637年5月22日17:50 确实该吃饭了,他起身。 那本书最终被扔进抽屉,他没看到倒数第二张页上所写的出版人——佛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