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未改》 第1章 新来的同学很厉害 初二上学期，段靖然班上转来了一个女同学，名叫朱颜。 班主任董老师向大家介绍她的时候着重强调了一点：“成绩特别好”。 那时候全班所有学生包括段靖然本人在内都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盯着台上的新同学。 只见她中等个子，齐耳短发，长了一张白白净净的小圆脸，此刻脸上正有掩饰不住的紧张。 同学们看了看朱颜，又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段靖然，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下看你小子还能不能保住年级第一的位置。 这里边，多多少少带了点幸灾乐祸。 新来的女同学于段靖然而言其实并不陌生。 记得上一次在两家共同亲友的婚礼上碰到时，朱颜正和她的小伙伴一起玩闹，看起来挺活泼的样子，没想到她换了环境也会这么不自在。 不过那时候，朱颜根本没有注意到段靖然的存在。而他自己也只是下意识地更关注同龄人罢了。 谁能想到，如今两人居然成了同班同学，还真是巧啊。 董老师将朱颜的座位安排在了左边靠窗的位置，和班上一个不爱说话的女生楚敏做同桌，那地方与段靖然的座位隔得比较远。 第一堂语文课结束，朱颜依旧坐在座位上，没有起身出去活动。 段靖然实在有点管不住自己那点好奇心，他走到外头走廊里，伸手敲了敲朱颜右侧的窗玻璃。 朱颜抬头的瞬间，段靖然才注意到对方并非是在用功学习，而是在草稿纸上画简笔画——几串小麦穗。 朱颜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惊讶和探究。 段靖然却只是笑，可当楚敏也好奇地看了过来，他便只能尴尬地离开了。 朱颜并未追问段靖然到底什么意思，放学后她匆匆收拾好书包头也不回地回家去了。 反而是楚敏，有些犹豫地问正在值日的段靖然是不是和朱颜早就认识。 “或许，是那种隔得很远的亲戚吧，之前我爸妈带我去参加一场婚礼，她也在场。”段靖然把笤帚放好，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 楚敏哦了一声，然后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对她一见钟情呢。” “你想哪里去了？”段靖然愕然抬头看过来。 楚敏冲他露出一个假笑：“那你们家族传下来的基因比较好，小孩都是会学习的。”她说完就先走了。 家族？他们一个姓段，一个姓朱，怎么会扯上什么家族？ 但是这时候，段靖然才意识到自己今日敲窗的行为简直是有大病！ 接下来的日子，朱颜并没有很快交到朋友，她通常只和座位周围的人说说话，当然，更多时候，这些人只是想抄她的作业。 她成绩确实很好，老师们每每提问，她似乎就没有答不上来的时候。 而期中考试，她也一举拿下了年级第一，引得隔壁班的同学都跑过来观看，朱颜，究竟是何许人也。 “女生嘛，初中时候成绩好，到了高中就不行了，走着瞧吧。”段靖然的好友田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她几乎门门功课都拿满分，人家是真的聪明。”段靖然看着依旧在座位上写写画画的朱颜说道，“有压力才有动力，看我下次超过她。” “就是嘛，你瞧瞧她，”田盈抬手指了指朱颜，“下课都不带出去玩的，纯粹用时间堆起来的成绩。你只需再稍微努力一点，一定可以把她踩下去。” 段靖然刚要说话，田盈又说：“今天放学后，小森她们要留下来排练跳舞，咱们也去看看？” “跳什么舞啊？”段靖然一脸茫然。 田盈有些吃惊：“这不马上元旦节了吗，每个班都要出节目啊。你一点不知道啊？这下班花该伤心了。” 段靖然啧了一声：“你又来了，说了别拿我和她开玩笑。等哪天我们俩都被叫家长，你是不是就开心了？人家一个女生，到时候该怎么办？” 谁知田盈依旧不懂收敛，还嬉皮笑脸问他：“你这是担心她啊？” 段靖然真是受不了他这幅死皮的样子。“再说我跟你动手了啊，我俩先因打架被叫家长，你信不信？” “得得得，不说了还不行吗？”田盈依旧笑嘻嘻的。 “那，跳舞的女生都有谁啊？朱颜也去吗？”段靖然说着又往朱颜的位置看了看。 “老天，”田盈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你问这个做什么，别跟我说你其实喜欢她吧？” 田盈以为段靖然会立即否认，谁想到他直接闹了一个大红脸。 “你完了你完了，你当真要被请家长了。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早恋，哈哈哈，想想就很刺-激！”田盈笑得幸灾乐祸，“我想同学们应当都会喜闻乐见的！” “狗东西，”段靖然作势要去踢他，“今天放学后的刨冰没你的份儿！” “段爷爷，小的知错了！” 田盈立即作揖求饶。 段靖然笑出声来：“你小子能不能有点骨节，古人说不为五斗米折腰，你为了一碗刨冰叫我爷爷啊？” “那古人还说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呢，”田盈一脸无所谓，“我这叫兼听则明。” 段靖然懒得跟他胡扯。 放学以后，他也没有答应田盈一起去看女同学们跳舞，而是直接拉着他去吃了一碗刨冰。 两个男孩儿正在长身体，吃完刨冰还是觉得饿，路遇一个卖火鸡面的小摊，当即决定来上一份。 老板原本给了两双筷子，谁知田盈那双吃到中途掉在了地上，段靖然便自己吃一口，又喂他一口。 “你别吃那么快，当心呛到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有人噗嗤笑了出来。 两人抬头一看，笑他们的居然是朱颜！ 段靖然手里挑起火鸡面的动作也顿住了。 朱颜问他：“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你也想喂我一口？” 这下田盈是真呛住了，这朱颜同学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那……”段靖然犹豫了片刻，随后将筷子换了一头，麻利地挑起一小撮红彤彤的面条喂了过去。 没想到朱颜居然真的伸头过来，一口接住了。 “嗯，”她嚼了两口，随后点评道，“有点辣，不过还挺香的。” 对面两个男生看得目瞪口呆。 “你是没吃过火鸡面吗？”田盈盯着她问。 朱颜：“我这段时间肠胃有点不好，很少吃外面的东西。” “你确定？”田盈指着她手上拿的红枣酸奶。 “哦，是很少吃外面小摊上的东西。”朱颜补充道。 田盈一挑眉毛：“话说，大学霸，你怎么没有去参加元旦节的跳舞表演啊？” “没有人跟我说这个事啊。”朱颜因为被辣到了，猛地吸了一口酸奶，“是不是鹿小森她们排练的那个？这节目的人选已经定了吧？” 田盈挤眉弄眼：“她们排挤你啊？” 话音刚落就被段靖然踢了一脚，他说：“你脑子有泡是不是，会不会说话？” 朱颜倒是无所谓：“也没有排挤吧，只是跳舞这种事，肯定要选身高差不多的，场面才能整齐好看。” “就是。”段靖然为了不让场面尴尬，只能跟着说了一句，然后又随口问朱颜是不是要回家，坐哪一路公交。 “我还要去青少年宫那边。”朱颜拉了一下肩上的书包带子，“先走了啊。” “这么巧，我们也要去。”田盈将手搭在段靖然的肩头，看向朱颜，“要不咱们就一起吧？” “好啊，那我们去坐8路公交。”朱颜的酸奶喝完了，又顺手将段靖然手里的火鸡面包装盒拿过去，一起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8路公交很快到站，三人坐上去发现到处都是位置，就跑到最后一排完全空着的地方坐了下来。 朱颜还是坐在靠窗的地方。她的头发长得很快，现在已经扎起来了，还绑了一个酒红色的蝴蝶结。 怪好看的，段靖然心想。 “听说我来之前你一直都是第一，上次成绩公布之后，你爸妈没有怪你吧？”朱颜突然转过头来问他。 段靖然有点猝不及防地别开视线，又抓了抓自己怀里的书包。“不会，我爸妈很开明的，他们每天都很忙，几乎不管我的学习。” 朱颜笑了笑：“那你全靠自己，还是很厉害了。” 第2章 好学生也斗殴吗 “也就那样吧。”段靖然又轻轻踢了一脚身旁抱着游戏机打得起劲的田盈，“身边天天跟着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我才不会有压力。对了，你去青少年宫学什么啊？” 朱颜展颜一笑：“去学一些我不太擅长的东西。” 段靖然：“声乐？古筝？钢琴？” “怎么就不能是足球、篮球、击鼓之类的呢？”田盈头也没抬，“段靖然你真是顽固守旧。” “哈哈哈，”朱颜被他逗乐了，“我学的是曲棍球！” 可等到了青少年宫，她却在两个男生的注视下昂首挺胸走进了民族舞教室。 “是说她无论站着坐着都挺有气质的。”段靖然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你完蛋了，”田盈指着他的脸，“你沦陷了，等着被请家长吧，而且还是单方面被请家长。我感觉人家朱颜看你的眼神跟看小屁孩儿似的。” “我说田盈，你是不是自己早恋了，怎么三句不离这些事啊？”段靖然一把箍紧了他的脖子，“让我猜猜，是谁让你春心萌动了？鹿小森对不对？” 田盈的脸突然爆红，跟水煮虾似的。 “看吧，让我说中了。”段靖然笑得贱嗖嗖的，“我觉得鹿小森眼光很高的，你啊，还是先好好学习吧，否则人家可能都不带正眼看你的。” “那你呢？”田盈反问他。 “我什么？”段靖然摇头晃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肯定是继续当我的乖小孩啊。先努力考上好大学再说吧。” 田盈哼了一声。“可历史告诉我们，乖小孩都很难大富大贵。” “好高骛远，”段靖然松开他，“先把今天的课上了再说。” 说完就与他勾肩搭背进了跆拳道班级。 —— 段靖然才说自己要当乖小孩，谁知没过几天就真被请了家长，理由还是打架斗殴。 他跟着妈妈赵绯从董老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妈妈已经气得脸色铁青了。 揪着他的耳朵一阵数落：“你说说你，净给我闯祸，我这正开着重要会议呢，匆匆忙忙跑过来给你处理这些事儿。早知道就不该听你叔的，给你报什么跆拳道课程，报个什么书法、绘画陶冶一下情操也好啊。” 段靖然被她拉得嗷嗷直叫：“哎哟，妈，松开松开，痛死我了！” “现在知道痛了？”赵绯瞪着眼松开手，“你打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痛啊，对方还是高中生，个子比你整整大了一圈，你还真是一腔孤勇！” “大一圈怎么了，”段靖然揉着耳朵，“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我毕竟练过，他呢，只会使蛮劲儿。” “你还得意上了是吧？”赵绯气得又要伸手去揪他耳朵。 他急忙捂着耳朵躲开了。 “阿姨，您别怪段靖然了，要不是他，我昨天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鹿小森眼泪汪汪地从后面跟了上来，可怜巴巴地跟赵绯求情。 段靖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说：“就是，我这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赵绯不理儿子，而是安慰起了哭得鼻头红红的鹿小森。 “小鹿同学，以后放学尽量和班上同学一起回家，走宽阔的大路，这样安全些。有些青春期的男生简直不像话，刚才阿姨已经去过你们学校的高中部了，跟那边说了一定要严惩那个坏男孩！你别哭了啊。” 说着就从自己的LV包包里掏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 鹿小森点点头，取出纸巾擦了擦脸。 “行了，事情都说清楚了，你们俩先回-教室上课吧，阿姨也该回去上班了。”赵绯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谢谢你啊。”鹿小森对段靖然说道，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段靖然刚要说话，就看到朱颜抱着一摞练习册走了过来，她现在是语文课代表。 “段靖然，听说你昨天仗义出手，将一个高中部的流氓打得满地找牙？” “也没那么夸张。”段靖然一边说话，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挪得离鹿小森远了些。 “那种人就活该挨打！”朱颜说了一句，又关心地问鹿小森，“你还好吧？” 鹿小森点点头。 朱颜：“那我先去老师办公室了。” 她才走到门口，就听到董老师在跟其他人说：“高中部那个小子真是耍流氓，给人家女生递情书人家不要，他居然还想强行亲人家！说真的，要是谁敢这么对我女儿，我哪怕不要这个饭碗了，也要教训这种小混蛋！” 朱颜敲了敲门，假装什么也没听到，进去交了练习册就退了出来。 这时候，走廊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她回到教室，发现鹿小森的座位旁边已经围了一圈女生，正在对她嘘寒问暖。 段靖然和田盈也在旁边。 鹿小森本来就是很可爱的女孩子，性格好，长相好，成绩好，听说家里条件也好。 朱颜觉得像她这样的人，自然更容易受到偏爱。有这样的女儿，她的爸妈应该也会觉得很幸福吧。 这天放学后，朱颜依旧去了青少年宫，但是没有如往常那般和段靖然、田盈一起。 因为今天他们一群人约好了，一起陪鹿小森回家，说是担心高中部那个流氓又来惹是生非。 从一个人坐公交到三个人一起，然后现在又回到了她一个人的状况。 朱颜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建筑、行人还有绿化带，转学以来，第一次生出了一点点落寞的感觉。 她呼出一口气，从书包里掏出耳机，开始听英语单词。 离青少年宫还有两站的时候，有人突然将手伸到了她的眼前，她一惊，差点叫出来。 居然是段靖然。 朱颜摘下一只耳机，疑惑地问他：“你们不是一拨人一起走了吗？” 段靖然笑着说：“是啊，我们把鹿小森送回她居住的小区，我又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巧，居然还能和你坐上同一趟车。”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薄汗。 朱颜：“鹿小森那时候应该吓坏了吧？遇到这种人，真是够讨厌的。” “是啊，她那会儿吓得在旁边哇哇大哭。”段靖然想起当时的情景都忍不住摇头，“不过那个高中的现在在全校都出了名，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继续纠缠了吧。” 朱颜轻叹了口气：“我觉得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那人作为高中部的学生，被你一个初中部的打了，心里估计多少有点不服气。你还是小心些，当心他找你寻仇。” 段靖然只是笑了笑，“你在听什么？”说着便从她手里拿过了耳机，戴在自己的耳朵上，“英语单词啊？这么刻苦！” “只是太无聊了。”朱颜耸了耸肩。 这天的跆拳道课程段靖然故意翘掉了。他悄悄摸去了朱颜的教室外边，趴在窗台上看她练习跳舞。 朱颜今天学的是朝鲜族的舞蹈，为此还特意换了一身具有民族风情的衣裙，单手执了一把坠轻纱的折扇。 在她旋转的时候，飘逸的大大的裙摆就像盛放的花朵一般美丽。 而那把扇子也随着她的动作如流云般起伏翻涌。 段靖然并不知道观看的过程中，自己的嘴角一直上扬着。 朱颜明明跳得很好啊，比鹿小森她们那一队人里任何一个都跳得好。或许，她去表演一个独舞也可以拿名次的。 段靖然心里感叹着。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吓得赶紧缩了下去，生怕被教室里的人发现自己在偷看。 是妈妈打来的。 赵绯问他：“跆拳道课的老师说你没去上课？段靖然，你跑哪儿去了？” “其实就在青少年宫里面，”段靖然不打算说谎，“就是才跟人打了架，今天有点不想练拳了。” 赵绯沉默了片刻，随后说：“好吧，儿子，你要是不想练就回家，妈今晚做你爱吃的油焖大虾。” “我等……”他本来想说等田盈一起，但转念一想，老妈刚刚跟老师通电话的时候绝对问了田盈在不在，于是立即改了口，“我等我们班另一个同学下课了一起走。” 第3章 小朱变小猪 “嗯？你们班上还有别的同学也在那儿上课呢？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啊？”赵绯问道。 段靖然：“就是那个转校生，上回考第一那个。” 赵绯立即哦了一声，“朱颜是吧？‘朱颜辞镜花辞树’，多好的名字。” 段靖然下意识地回道：“怎么就不能是‘河清海浅，朱颜常驻’呢？她才多大啊，就朱颜辞镜了？” “是是是，”赵绯没想到儿子还会在这种地方反驳自己，“反正你待会儿早点回家。我问过你爸了，他今天也不加班，很快就到家了。” 段靖然说了一声好，准备挂电话。 赵绯却叫住了他：“等等，话说你那位小朱同学在那边上什么课呢？” 段靖然：“她学的民族舞，和你一样的爱好。” 赵绯啧了一声：“有品味！” 段靖然还真就一直等到了朱颜下课。 他鼓起勇气问对方：“你家里有给你买手机吧？你的号码是多少啊，我存一个，或者我加一个你的微信？” 朱颜报了一串号码，段靖然很快播了过去，然后把号码存在了通讯录里。填写名字的时候，他没有写朱颜的本名，而是写了“小朱同学”四个字。 蛮可爱的，他觉得。 但是等他回家以后，通过手机号搜出小朱同学微信号的一瞬间，含在嘴里的一口凉开水直接喷了出来。 她的微信头像是一朵红艳艳的莲花，微信名叫“花开富贵”！ 这不会是她奶奶的微信号吧？ 段靖然十分怀疑。 他干脆给朱颜拨了一个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起来，当真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喂？” 段靖然猛的将手机拿开一些，盯着屏幕上那串数字看了好一阵，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存错了号码。 “喂？喂？”那头的人估计很疑惑，怎么拨通了电话却不吭声呢。 “我，”段靖然硬着头皮张开嘴，“我找朱颜，我是她同班同学，请问是我打错电话了吗？” “哦哦，没错没错，我是朱颜的奶奶。你等一下啊，我孙女她晾衣服去了，一会儿我让她给你打过来。”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那边回电话了。 段靖然正在做一道物理竞赛题，他马上接起来喂了一声。 “请问你是？”那边的朱颜问道。 “朱！颜！”段靖然咬牙切齿。 朱颜的声音带了恶作剧的笑意：“你是朱颜？那我是谁呢？” 段靖然不自觉捏紧了笔杆：“你居然没有存我的号码，我是段靖然啊，你听不出来吗？” “哈哈哈，”朱颜见自己恶作剧得逞了，忍不住笑了出来，“听出来了听出来了，我逗你玩呢，你找我有事啊？” 段靖然听她的笑声，估计她没有说谎，这才回答说：“我搜你的号码加微信，怎么出来一个‘花开富贵’啊？我怕加错了，就想着打电话过来问一问。” 朱颜：“没错啊，花开富贵，就是我。这个手机原来是我奶奶在用，微信号她刚申请好，我爸爸就给她买了新的，又重新给她办了一张新卡，于是原来的手机、电话卡、微信号都一并打包给我了。” “当真？”段靖然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你怎么也不想着改一下，这哪儿像我们中学生的风格啊？” 朱颜：“花开富贵不挺好的吗，提前过上退休生活。你加就是了，当真是我自己在用这个号，不信你加了看看朋友圈就知道了。” 结果段靖然将信将疑地添加了这个微信号，点开朋友圈一看，仅三天可见，而且对方最近三天并没有发布新的动态。 这个朱颜！ 段靖然一气之下，气了一下，给对方发了一只猪头表情过去，然后把她备注改成了小猪同学。 朱颜回复说：“有点暧昧了，别这样柴犬同学，我还想通过好好学习，将来实现花开富贵呢。” 段靖然的头像是他家宠物柴犬憨豆儿的照片，而微信名就是他名字的首拼DJR。 此时此刻，他都觉得自己对朱颜是心无杂念的，只是觉得她是一个挺有意思的同学，可以做朋友的那种。 或许，还有一层原因，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有别的想法。 段靖然：“没别的意思，停止你的胡思乱想，我要继续做题了。” 朱颜：“OK，OK。” 两人的第一次微信对话就这么画上了句号。 接下来，因为学习逐渐紧张，两人之间也没有过多的交集，成绩上也是你追我赶，互有胜负。 初三的时候，有人传出段靖然和鹿小森在谈恋爱，但传闻很快被段靖然本人否定了。 他给出的理由虽然俗套，却也让人无法反驳：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 朱颜听完这个故事，也不过笑而不语。 她知道喜欢段靖然的女生绝不止鹿小森一个，有一次她甚至亲眼看到了一个其他班的女生向他表白。 但也被他礼貌而无情地拒绝了。 网上说，嘴唇生得薄的男生多半都是薄情的，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个观点的第一眼，朱颜首先就想到了段靖然。 哎，他薄情与否，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故事发生。 朱颜很快将脑子里冒出来的那些想法收敛住了。 她向来意志坚定且兴趣广泛，没怎么经历少男少女的伤春悲秋。 当然，这也可能是她在恋爱这种事情开窍得比较晚的缘故。 因而在隔壁班一个男同学向她表白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居然是：此子居心不良，妄图毁我中考大计！ 当天晚上，段靖然给她发了微信，拍了一道英语阅读理解题给她，说是想对对答案。 “我还没做呢，你先后做其他的，等我做完了马上发给你。”朱颜回复他说。 段靖然：“怎么还没做？初三了，时间宝贵，别把精力浪费在其他事情上啊。” 朱颜皱了皱眉：“爹味发言呢这是？话里有话，有话直说。” 段靖然那边等了一阵才回过来：“听说隔壁班的何与歌今天找你了？” 朱颜：“你也知道了啊？不会大家都知道了吧？” 段靖然：“这是重点吗？” 朱颜：“是他找我，又不是我找他。你怎么不去问他为什么要浪费宝贵时间做这种事？我看你们平时也会在一起玩的。” 段靖然：“没有，跟他不熟。你怎么跟他说的啊？” 朱颜：“我就问他上次数学考试最后一道大题辅助线添对了吗，他骂我‘书呆子’，然后就气急败坏地走掉了。真没礼貌。” 她接着又发了一个袁隆平爷爷配文“还是吃得太饱了”的表情包过去。 段靖然抱着手机笑了起来：“一招制敌，厉害啊小猪同学！” 朱颜没有再回复他。 其实，朱颜觉得这个何与歌长得还蛮好看的，无论五官还是身高，虽然成绩中上，但学校里不少女生都觉得他可以排上帅哥榜前三。 但是，后来楚敏跟她说，自己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模模糊糊听到了隔壁班那群人幼稚的打赌。 什么第多少个经过的女生，猜拳输了的人就去表白。 而朱颜就是那个天选之子。 难怪何与歌叫住她的时候，周围全都是眼睛。 确实“还是吃得太饱了”，这是朱颜最终的结论。 但是没想到，这周五放学后，何与歌又找了过来。 这人属狗皮膏药的吗？朱颜心里暗暗想着。 “我这个书呆子是碍了你的眼吗？”她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有点担心自己也遇到之前鹿小森的情况。 “对不起，”何与歌明显有点紧张，“上次是我错了，不该和你开那种玩笑的。” 原来是来道歉的。 “对了，我还给你买了这个。”何与歌说着将手伸进书包了掏了又掏，最终摸出来一个油纸包着的红糖锅盔。 他双手递过来：“还是热的，给你，当做赔礼道歉。” “哈？”这人居然拿锅盔道歉？朱颜还有点在状态外。其实就在上一秒，她已经看中了右脚边上的半截砖头。 “拿着吧。”何与歌的胳膊又伸了伸，“又酥又脆。你要是不喜欢红糖味，下次我给你换成牛肉馅的。” “我喜欢吃红糖味的。”斜里突然伸出来一只胳膊，将锅盔接了过去。 又是段靖然。 他咬了一口红糖锅盔：“味道不错啊，”又问何与歌，“这个在哪家买的？我也去买点。” 第4章 轻浮的男同学 “是给你的吗？你就吃？”何与歌没好气地说道，“你是饿死鬼投胎啊？” 段靖然也不生气，反而笑着睁眼说瞎话：“朱颜一直都不爱吃甜的，这么大个锅盔她肯定吃不完，与其浪费了还不如让我来消化。对吧？” 最后两个字是对朱颜说的。 “是的，我吃不了甜的。”朱颜违心地说道，她现在只想快点将这个何与歌打发走。 可谁想到，何与歌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还赶起了段靖然。 “锅盔也吃了，现在可以离开了吧？我有话想单独和朱颜谈谈。” 纳尼？ 朱颜可不想独自面对他，于是说：“大家都是同学，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好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何与歌却突然笑了，这一笑还挺招人喜欢的。 “也是，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其实我跟你表白，并不是和人打赌输了，是他们都在配合我演戏，我想着失败了也可以有个台阶下。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可以要一个你的微信号吗？放心，我绝对不会打扰你学习的！我保证！” 他越说越紧张，甚至都有点结巴了。 “然后，然后我后面肯定会好好学习，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欢成绩差的人，我会努力追赶你的。” 朱颜听得嘴都张开了，这什么情况？ 而一旁段靖然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灰了！ “行了吧，还想要微信，你敢说自己没有居心不良？”他锅盔也不吃了，冷声冷气地质问。 “不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你是她家长啊？”何与歌也有点生气。 段靖然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不是她家长，但我们两家是亲戚，还一起在骊山酒店参加过共同亲友的婚礼。我们两家说好了要互相监督，共同进步，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会中途转学来我们班？” 牛啊！朱颜顿时对他张口就开始胡说八道的本事肃然起敬！ 但是他怎么知道骊山酒店的事？ 何与歌还想再争取一下：“我加她微信其实是想跟她学习，她成绩好，可以带动我，我不懂的题目也可以问她。” “那你加我微信，我辅导你！”段靖然说着就掏出了手机。 何与歌气笑了：“段靖然，你是不是有病！我不是有你微信吗？” 段靖然寸步不让：“对啊，你有我微信怎么不问我呢？我成绩也不比她差啊。” “等等，”朱颜打断了他俩的争执，她问段靖然，“你不是说，你俩不熟吗？现在这个样子，好像你在跟我吃他的醋一样。” 段靖然气得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何与歌也感觉毛骨悚然，连连摆手：“别胡说啊，我可不喜欢男的！” 朱颜：“那不妨碍人家喜欢你啊。”说完还若有所思地盯了段靖然一眼。 场面一时间很有些尴尬。 “那，那个，我东西落在教室了，回去取一下。”何与歌转身飞快跑开了。 段靖然还试图解释：“我对他真的没有……” “我知道，”朱颜挥了挥手，“他这不是走了吗？” “朱颜！”段靖然后知后觉，只能笑着摇头，“好狡猾的小猪同学！”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好了。”朱颜看了看天色，迈开步子，“走吧，该回家了，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 “你怎么都不问问我骊山酒店的事啊？”段靖然追上去，脸上有些期待。 朱颜勒了勒书包带子：“我想起来，刚刚转学过来的第一天，你来敲窗户玻璃，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吧，我们在此之前就已经见过了？” “对啊。”段靖然刚刚开心了两秒，突然又收敛了笑意，“看来那一次，你对我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冬天天黑得很早，路灯已经统统亮了起来。 段靖然看到他们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自己居然比朱颜矮了一大截！ 女生在初中时期已经长很高了，而很多男生则是到了高中才开始迅速抽条。 虽然知道这些，但此时此刻，段靖然心里依旧十分怅然。 那个何与歌，他怎么现在就可以长那么高？ “你最近怎么不和田盈一起玩了？你们闹矛盾了？”朱颜问他。 “他跟鹿小森表白被拒绝了，心里难受。你别跟其他人说啊。”段靖然说完又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没能管住嘴呢，就这么把好兄弟的糗事讲了出来。 “哦～原来是受了情伤啊。”朱颜说得云淡风轻，“这些小男生真有意思，自己还一无所有的时候就敢开口跟人家说喜欢了。” 段靖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问她：“你是觉得很轻浮吗？可是年少的喜欢才纯粹啊，没有什么利益的考量。” 朱颜步履轻快，她轻笑着说：“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吧，如果是我的话，我觉得喜欢是一件很慎重的事，要对双方都负责。而不是我觉得某某人很让我心动，我忍不住就要跟他表白。哎，算了算了，你就当我是个老古板吧。” “其实你说得挺有道理的，”段靖然微笑着，“我爸妈也曾经跟我说过，爱就意味着责任。而喜欢，有时候真的太轻了。”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好像这个话题并不适合放在当下来讨论。 他们在公交车站分别，搭乘不同的巴士去往不同的方向。 没过几天，朱颜的手机还是收到了何与歌的微信验证消息，也不知他从哪儿找到自己号码的。 她看着手机屏幕，犹豫了一分钟，最终还是选择了通过。 何与歌却没有主动和她说话，在她的好友列表里一直安安静静地待着，一直到初三毕业的那个夏天。 时间过得真快啊，也许单纯的每一天，因为繁重的学业让人感觉有些漫长，但是等回头再去看时，初中生涯转眼间就进入了尾声。 中考就这么结束了。 朱颜没有参加班里最后的聚餐，而是和爸妈一起去了澳洲旅行。 她对现在这个班级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尖子班的学生学习都很刻苦，大家平日里推心置腹的交流并不算多。 当然，也可能只是跟她之间的交流并不多。 诸如段靖然、鹿小森之流，人家从来都是很受欢迎的那一类人。 而原来初一那个班吧，因为朱颜只待了一年，似乎同那边的同学也没有建立深厚的感情。 她看着初一同学发在朋友圈里的集体照，感觉自己离他们好遥远。 朱颜很少看朋友圈，也很少更新朋友圈，因为有句话她觉得挺有道理，大家都只会在朋友圈展示自己岁月静好的一面，这并不真实。 但是这次澳洲之旅，她却发了两次动态。 公开的是一些风景照。 仅家人和亲戚可见的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 何与歌很快对所有人可见的那条点了赞。 然后又给她发来了消息：“是说你们班级聚餐的时候没看到你人，原来是出去旅游了啊。” 这还是加上微信后，他第一次给自己发消息。 朱颜心里其实有点担心他还是对自己有那种念头，因为于她而言，有点将这种事情当作负担。 当初之所以通过他的好友验证，本意是想一次把事情说清楚，谁想他竟然能做到一直一言不发。 朱颜不可能一上来就跟人家说：我不喜欢你，所以你也别喜欢我了，这显得既傲慢又没有礼貌，而且还很伤人。 过了这么久，她几乎都忘记自己还加过这么一号人了。 “是的，出来散散心。”朱颜觉得自己回得中规中矩。 哥与歌：“其实，你没必要视我为洪水猛兽，我不会纠缠你的。因为我和鹿小森在一起了。” 朱颜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上对方发过来的这段话，错愕了好一会儿。 这叫她怎么回呢？他跟自己说这种事情干嘛？ 朱颜挠了挠头发，觉得说什么都不大合适，干脆不回了。 就在这时候，段靖然的消息进来了。 “你在和何与歌发微信？我一不小心瞥见了他的手机界面，看到了你那亘古不变的红莲花头像。” 朱颜：“尴尬，他跟我说他和鹿小森在一起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他。” 段靖然：“回个屁啊，他就是纯有病，你给他拉黑得了。” 朱颜笑起来，问他：“你们怎么会在一块儿啊？” 段靖然：“咱们班主任不也是他们语文老师吗，大家就一块儿吃了个饭。” 第5章 恰烂瓜 “澳洲有什么土特产吗？你给我带点回来？”段靖然问道。 朱颜开玩笑地说道：“我给你偷渡一只鸭嘴兽回来。” “什么哟？”段靖然一边发消息一边发笑。 然后又发了一个猪头过去。 朱颜看到那个蠢萌的表情包，忍不住轻翻了一个白眼。“算了，还是弄一只袋鼠吧，说不定还能和你对练拳击，打上几个回合。” 最后，朱颜还当真给段靖然带了一只袋鼠回去，当然，那只是一只小小的玩偶。 暑假青少年宫依旧开放，朱颜在这里将小袋鼠送给了段靖然。 “高中我们应该还是能在同一所学校吧？”段靖然摸了摸小袋鼠的肚子，发现手感还不错。 “应该可以的。”朱颜说着又摇了摇头，“但是我感觉自己更偏向文史类，所以到时候我们可能不会在同一个班了。” 段靖然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说：“反正在一个班也不见你怎么找我说话，而且语数外三科我们学的都是一样的内容，至少这些方面还可以一起学习、讨论。” 朱颜被他说笑了。 笑着笑着又有点心酸，她还以为段靖然也有点喜欢自己呢，搞了半天是自作多情了。 他之所以和自己亲近，居然当真都是为了“学习的需要”。 这个认知令小朱同学突然有了一种很深的挫败感。以至于跳舞时差一点点扭了脚。 休息的时候，朱颜听到旁边有人在讨论一部最近上映的动漫。她拿出手机查看了附近电影院的排片场次，决定待会儿也去观个影，于是果断买了票。 随后，朱颜又往家庭群里发了电影票的截图，说自己会晚点回去，让爸妈和奶奶不用等自己吃晚饭了。 可是课程上完之后，朱颜心情依旧不大好。段靖然说话的时候她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你怎么了，遇到不开心的事了？”段靖然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没有啊，可能就是刚刚练舞有点累了吧。”朱颜敷衍地说道。 段靖然看了她两眼：“哦，那你回去后好好休息一下吧。我的车马上要到了。拜拜。” 话音刚落，他经常乘坐的19路公交就停进了站台。 车门一开，两个老头下来后，他一步就跨了上去。 呵呵，还真是直男。 朱颜看见他找了一个空位坐下去，然后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心里有点气闷，于是也不再去看他了。 而是转身离开了公交站台。 朱颜想去附近商场的文创店买点东西，安抚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段靖然悄然间产生了某种情愫。这令她感觉有些不安。 文创店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可朱颜却只是漫无目的地瞎逛着，并没有看到特别喜欢的东西。 “你看，这个手账还不错，我喜欢这个。”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又是另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给你买，你看看还有别的想要的吗？” 朱颜循着声源望过去，下一刻就呆住了。 谁能想到在这里面居然碰到了班上的同学，田盈和鹿小森，而且两人看起来还很亲密的样子。 因为田盈的胳膊正搭在鹿小森的肩头上！ 不是吧，鹿小森不是和何与歌在一起了吗？ 朱颜捂住嘴，吓得往后退开，生怕他们看到自己，到时候大家都会尴尬。 结果却一脚踩到了一个人的鞋子上，那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低声说：“别出声，我，何与歌！” 朱颜第一次和一个异性靠得这么近，几乎是靠在了对方的怀里。 她感觉脸上一阵阵发烫，赶忙将对方的手扒开了。 不是吧，他难道是来捉奸的？老天爷，这也太劲爆了，她今日不小心被喂了一口瓜，还是这样狗血的烂瓜：初中生刚刚毕业，陷入三角早恋，正牌男友文创店捉奸女友和同班男小三！ 十五六岁春心萌动虽然很正常，也有人会情难自已悄悄早恋，但是，何与歌不是才跟鹿小森在一起吗，这么快就被绿了？ 好惨！ 朱颜非常没有同情心地笑了一声，随即又马上捂住了嘴，紧张地看向对面，哪知鹿小森和田盈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家文创店面积挺大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拐去了别处，还是已经出去了。 “你旅游回来了？”何与歌问她。 这显然是在没话找话，这不是很明显吗？她这么大个活人就站在他面前呢。 朱颜摆摆手：“没有，我还在澳洲，是你眼花了。” 她察觉到何与歌似乎又长高了一截，朱颜估计他快一米八了，自己看他的时候都要仰着头。 幸好这周围的货架足够高，不然他很可能会被刚刚那两人发现。 何与歌扯了扯嘴角：“我对了一下网上公布的中考答案，感觉自己考得还不错，应该可以和你进同一所高中，也就是咱们学校的高中部。” 朱颜露出一个“哈？”的表情，心想小老弟你没搞错吧，你现在头上一片绿油油，还有心思跟我说这些？怎么的，搞了半天你也是个以学习为重的？ “那，那挺好的。你开心就好。” “鹿小森把我给踹了。”何与歌抬了抬下巴，“如你所见，她和你们班那个田盈在一起了。据说是因为田盈给她买了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什么？”朱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至于吧，鹿小森自己家里条件也不差，不至于为了一个手机就要闹分手吧？” “她想让我买给她当作毕业礼物，就发了一个暗示性的朋友圈，结果我没看到，而人家田盈马上就下了单。”何与歌无奈地耸耸肩，“她觉得我不够重视她，是不是很可笑？” 朱颜尬笑：“呃，是有点狗血，难怪人家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 “是啊，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跟他们碰到，”何与歌的眼睛亮亮的，“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你想说什么？”朱颜浑身的细胞都警惕起来，生怕何与歌又要说些让人尴尬的话。 “我想说，”他笑得眉眼弯弯，“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免得被他们看到了，解释不清楚。” “切，”朱颜挥了挥手，“你们之间的事别把我扯进来。我才刚来这里，为什么要离开？你要是担心尴尬的话，就去别的地方好了。” “鹿小森知道我喜欢过你。”何与歌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到时候她可能会说，我还惦记着心里的白月光，只怕她会反咬一口。” 朱颜冲他露出一个假笑：“行了，我自己跟她说我不是什么白月光，只是一粒普普通通的饭粒子，行了吧？” “在一起了才会变成饭粒子，到时候更说不清了。”何与歌说着就将她拉出了文创店。 朱颜挣脱了他的手：“大哥你还读张爱玲啊？当真看不出来。” 何与歌：“你不也读吗？” 朱颜：“没有，我对民国时期的书不感兴趣，这是董老师为了防止我们早恋，讲给我们听的。” 何与歌：“好巧，我也是从他那儿听来的，别忘了他也是我们班的语文老师。” 朱颜正色对他说道：“只要你不跟着我，你所担心的那些通通不会发生。哎，不是我说，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伤心啊？” 何与歌：“是鹿小森追的我，又不是我追的她，我为什么要伤心？” “什么意思，意思是你根本不喜欢她啊？”朱颜越听越诧异。 何与歌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朱颜哦了一声，然后说：“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明明不喜欢人家，还要答应人家的表白，所以你也就是单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 “你说话好直接啊。”何与歌语气有点委屈，但脸上依旧挂着笑意，“你是女权主义吗？” “这和女权有什么关系？对你这样的，自然是越直接越好。”朱颜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他这样摆明了就是渣男行为。 “我怎么样了嘛，”何与歌笑盈盈看着她，“我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鹿小森就是想借助我去刺-激段靖然，我又不傻，又不是看不出来。” 怎么还有这一段呢？烂瓜虽烂，却也有点精彩。 朱颜：“这么说，你是甘当工具，还做了牺牲？” 何与歌无所谓地说道：“也可能手机就是一个借口，她发现和我在一起根本刺-激不了段靖然，转头就去找了他的好兄弟。”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你们玩古早琼瑶剧呢？”朱颜看了看手机，发现电影就快开场了，于是跟他说，“我买了电影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要观影去了，拜拜了您嘞。” “啊，是那部刚上映的动漫吗？我也买了票，也是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不会是同一场吧？”何与歌说着掏出手机，给她看自己的购票记录。 随后，他的脸上满是惊喜。 朱颜是在少年宫的教室里用手机购买的电影票，所以这应该真的只是巧合。 她总不能说不让人家去看电影吧？ 那她自己不去？可是凭什么啊，她也是花了钱的，而且这部影片评分还蛮高的，网上的反馈也还可以。 朱颜很想看。 第6章 窦娥开演唱会 算了，懒得想这么多，她朱颜本来就只是一个局外人而已，别人之间纷繁复杂的情感纠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何必自寻烦恼？ 朱颜很快想通了这些道理，她不再管何与歌，坚定地走进了电影院。 此时电影院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她买的是最后排的位置。 电影马上就要开场的时候，旁边的空位置坐下来一个人，还给她递了一杯奶茶。 “不是吧，大哥，你不要告诉我你的座位恰好在我旁边，我可不信有这么凑巧的事。”朱颜瞪着伸着手的何与歌。 她很想说，你简直像狗皮膏药一样，但出于礼貌，还是忍了回去。 “没有啊，我刚刚在网上看了购票情况，这个座位没有人买，所以我就坐过来了。喝奶茶，你不爱甜的，这个是三分糖。”何与歌说着又把奶茶往她面前递了递。 “谢谢，我减肥。你自己喝吧。”朱颜实在不喜欢这种被人粘着的感觉。 他靠得太近了，以至于自己可以闻到他宽大T恤上清新的香气，可能是洗衣液吧，朱颜心想。 “哎，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咱们怎么说也是同学啊。”何与歌不再勉强她，将奶茶放到了座位上那个圆形的专门放饮料的孔洞里。 朱颜：“你对所有同学都这样吗？” 何与歌：“自然不是。” 朱颜不再说话，专心盯着屏幕。 这场电影确实好看，散场的时候朱颜都有点意犹未尽。 等前面的人都走完了，她才起身往外走去，懒得去跟别人挤。 真好，她又看到了已经走到出口那里的鹿小森和田盈。朱颜简直觉得是孽缘。 要出商场的时候，何与歌终于忍不住问她：“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因为最初的那场打赌，你打心眼里反感我这个人，认为我很轻浮是不是？” 朱颜仰头看着他：“你后来不是解释说，打赌是假的吗？我知道有时候人会情难自抑，所以并没有责怪你。但是，我对你从来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何与歌有些受伤，又有些无措，他搔了搔后脑勺，左右看了两眼，随后才说：“好吧，看来是我的过分热情打扰到你了，你放心吧，以后不会了。” “那我回家了，拜拜。”朱颜说完转身就走，毫无留恋。 “哎，你这人可真是，铁石心肠啊。”何与歌在她背后笑着喊了一句。 朱颜背对他挥了挥手：“我做事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 结果当天晚上学校的匿名树洞公众号上，就有人发了一张照片，附带的文字大致意思是自己在电影院看电影，遇到了心仪的女生，想问有没有人认识她，是不是本校的。 熟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女生就是鹿小森。 而且她旁边的就是田盈。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班里很多人都开始悄悄讨论，说鹿小森脚踏两只船，刚和何与歌谈上，又和田盈一起单独看电影。 楚敏也来和朱颜分享这个八卦。 看来很多人都不知道鹿小森和何与歌已经分手了。 朱颜只回了一句：那些都是他们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她是一点也不想涉足别人的情情爱爱之中。 或许是她的回复太冷淡了，楚敏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估计已经重新找了聊天对象一起吐槽。 朱颜洗漱好了，正准备关灯睡觉，谁知道鹿小森突然在没有老师的班级群里艾特她，全都是质问：朱颜，树洞照片是不是你发的？今天看电影的时候我发现你也在里面。别装了，你就是想让我出丑对吧？你好有心机啊！这就是所谓的乖乖女好学生？ 下面有鹿小森平时要好的同学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调皮的男同学连发了几个吃瓜的表情。 鹿小森于是开始了大段的控诉： 朱颜，实话告诉你，我和何与歌没有在一起，所以你发这种照片出来也抹黑不了我。今天那场电影，我亲眼看到你也进了场，而且坐的是后排，树洞照片拍摄的方向就是后方，你敢说不是你？否则你为什么明明看到了我们却假装没看到？ 平时装作一副生人勿近的清高模样，背地里却搞这种陷害人的把戏，你可真可怜！成绩好又怎么样，人品不行照样走不远！ 道歉！我要你在群里公开向我道歉，然后去树洞那里把我的照片撤了，否则我们就走法律程序！我只给你一晚上的考虑时间！ 接着又是连续三次艾特朱颜。 朱颜对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随后都给自己气笑了。 她开始打字：看来鹿同学早就对我积怨已久，还真是奇怪，我平时好像从来没有得罪过你吧？至于这么大的恨意吗？ 首先，我今天确实和你俩看了同一场电影，但事情不是我做的。不打招呼是因为我们之间也算不上很熟吧，而且我进场的时候里面已经很多人了，我从来就不是一个热情的人，不会当着很多人远远地打招呼。而且你俩不也没叫我吗，怎么，只单方面要求我对你们热情礼貌？ 其次，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道歉？倒是你，无凭无据，捕风捉影，就要给我扣帽子，究竟谁该道歉？一个场次里坐那么多人，你就因为看到了我，便确定罪魁祸首是我，而且选择以这种方式来对我展开声讨，太武断了吧？ 最后，我希望你马上走法律程序，让叔叔们去找树洞的运营者，查一下发照片的究竟是谁，通过微信号可以查出手机号码，再查出机主，如果最终证明和我没有关系，请你给我当众道歉，为了你今日在群里的口诛笔伐。说什么我心机，人品不好，这是辱骂，说我发你的照片，这是造谣。 窦娥来了都要为我开一场演唱会！ 我也只给你一晚上的时间，你要是不报警，那我帮你。你我都还未成年，我相信到时候叔叔们会让我们双方家长出面处理。我没理由要平白无故在你那里受委屈！ 鹿小森先是发了三个感叹号，后面说： 怎么，想要用请家长把我吓退？告诉你吧，我爸妈就是高一的时候在一起的，他们才不会说我，你打错算盘了！瞧瞧，动不动就要找家长，你是小学生还是没断奶啊？ 朱颜才回了一个：说报警的不是你吗？段靖然突然出来说话：半山商场那家电影院吗？那是我叔叔开的，你俩都别吵了，明天一早跟我一起去那里查看监控。 朱颜对着屏幕冷笑，然后发了一段：幸好我全程都没有拿手机对着电影幕布拍过照，否则还是只有进一趟局子才能证明清白了。 鹿小森没有再说话了。 群里也有一些劝和的言论。 朱颜觉得心烦透顶，没想到今天破事这么多。 段靖然给她发了消息过来：别生气了，我知道不会是你，好好睡一觉，明早十点我们在商场一号门那里碰面。要不要我给你带早饭？ 朱颜想起何与歌说的那些，关于鹿小森对段靖然爱而不得，然后做出的那些事，心里一股子火又直往上冒：你给我带，只怕有些人ph值要小于7了。 段靖然无奈：我给你们俩带总行了吧？ 朱颜：哦，端水大师啊！ 段靖然甚至觉得自己都能想象出她打这句话的模样，一定是咬牙切齿的，气鼓鼓的，还有点可爱。 “我带三份，包括我自己的。” 朱颜不想再理他了。 直接关了手机睡觉。 段靖然那边开始给叔叔段庭樟打电话，将事情的始末讲了一遍。 段庭樟向来疼爱他，爽快地答应了，然后给了他一个号码，让他明天去了直接和这个工作人员联系。 末了还问他：你小子平时很少管闲事的，两个女生吵架，里面总不会有你的心上人吧？ 段靖然笑了笑：都是同学，她们在群里吵得不可开交，我一瞧原来事情就发生在您的地盘，所以才想着帮个忙，仅此而已。 段庭樟也笑，没有再继续调侃他，只嘱咐他早点休息，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朱颜终于知道自己昨天为什么火气那么大，压也压不住了。 她大姨妈来了。 第7章 请还我清白 朱颜叹了一口气，简单收拾一下之后，跟奶奶说自己要出去见一见同学。 奶奶正在阳台上给一棵开得旺旺的三角梅浇水。闻言回过头问她：“不吃早饭啦？” “不吃了，同学帮忙带了早饭。”朱颜说着就穿好鞋子出了门。 她到的时候，段靖然已经等在那里了，手里还真拎了三份早饭，包子油条豆浆。 “你脸色怎么不大好，昨晚上失眠了吗？”段靖然看她脸色发白，精神也有点差，就关心地问了一句。“别担心，待会儿查了监控她就无话可说了。” “你怎么那么确信不是我做的，万一就真是我呢？”朱颜从他手里接过早饭，突然歪头盯着他，“你好像，长高了很多？” 段靖然立刻笑了，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你要是当真做了这种事，今早根本就不会过来了。” 朱颜轻哼了一声，嘟囔着说：“待会儿我要是忍不住，你千万拉着我一点，我怕控制不住自己。” “干嘛，你要打她啊？”段靖然吸了一口豆浆，笑盈盈看着她。 朱颜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段靖然好像有点回过味来了，他眼神怪怪的看了朱颜两眼，然后唔了一声，说：“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那你也不能偏帮她。”朱颜说完狠狠咬了一口油条，倒是松软酥脆。 段靖然给她递豆浆：“怎么会，要偏也是偏你啊。” 才说完，他俩就看到鹿小森往这边过来了。 她今天穿了一条碎花裙子，看起来非常可爱。 朱颜自然没办法笑脸相迎。段靖然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来了？”然后把她的那份早餐递了过去。 鹿小森根本不看朱颜，也不吃东西，她对段靖然说：“走吧，早点弄清楚我也好安心。”然后就自顾自先往一号门里面去了。 段靖然和朱颜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整个过程非常顺利，段靖然联系了他叔叔给的那个电话，对方一听是老板的亲侄子，自然不敢怠慢，热情地将他们带进了监控室。 他们看了昨天的录像回放，事实证明，朱颜从进场到出场，只有电影开场前低着头看了一眼亮着的手机屏幕，以及散场之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其余时间全程都在认真看电影。 这便足以证明她没有对着前排拍照片了。 一出电影院，朱颜就忍不住了。 “道歉，现在，在班级群里给我道歉。”她看着鹿小森，声音虽然很平静，语气却异常坚定。 “何与歌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鹿小森依旧气鼓鼓地看着她，“我没有看错，那个给你递奶茶的就是何与歌，对不对？” “是他，他也买了这场电影的票，你居然只看到了我，没看到他，真是奇怪，你对我的关注度居然比对这个前任的还要高。”朱颜突然朝她走近两步，“难道，你暗恋我啊？” “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他才和我分手就跟你一起看电影，你们，你们……”鹿小森是当真觉得委屈，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喂，你刚刚自己也看到了，他给我递奶茶我根本就没要好不好，这点判断你应该还是有的吧？”朱颜看着她泪眼汪汪的眼睛，居然有点心软，她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掏出手机给何与歌打微信电话。 那边倒是很快接了起来：“怎么了？一大早的。” 朱颜：“麻烦把你昨天买的电影票信息发过来，我有急用。” 何与歌有点懵，但听她语气有点着急，也没有追问，立刻调出购票软件把信息截图发给了她。 朱颜：“好的，收到了，一会儿跟你解释，我先挂了。” 她先是把何与歌发的图片拿给鹿小森看：“看到了吧，他买的是5排中间位置，我的呢，”她又找出自己的购票记录，“最后一排，我俩要是约会，会这样买票吗？还有，我和他的微信聊天记录，你要是想看我也可以让你看个够，免得你又继续污蔑我。” 鹿小森即便再傻也清楚，他俩若真有什么，才不会这样买座位分开的电影票。 她自知理亏，可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朱颜冷笑一声：“这不对吧，鹿同学。哪有这样的，你倒是在群里将我骂了个痛快，现在费了一番周折，我的嫌疑终于洗脱了，你却不承认自己有问题了。” “对不起！”鹿小森终于将这三个字说出了口，然后拿出手机，“我现在就在群里向你公开道歉。” 她说完当真在群里就今天发生的事情进行了简单描述： 段靖然带着我和朱颜来电影院这边查看了监控，事实证明确实是我先入为主，误会了朱颜，在此，我向朱颜同学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是我太冲动了，”鹿小森可能是泪失-禁体质，一哭就没办法轻易停止，“我承认，我对你有偏见，你总是不怎么喜欢和大家一起玩，总是冷冷的，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们。所以才会……” “好了，既然事情都说清楚了，咱们就回了吧。”段靖然看完两个女生的交锋，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说点什么了。 “小森。”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带了焦急的呼唤。 是田盈来了。 “你怎么跟过来了，不是跟你说了不让你过来吗？”鹿小森嗔怪地看向已经快到跟前的田盈。 “处理完了，咱们就回去吧？”田盈说着又看向朱颜，“不好意思啊，这件事情是我们不对，我也向你道歉。” 朱颜不知道田盈是否清楚鹿小森之所以和他在一起是为了刺-激段靖然的事，但就目前看来，即便他清楚，估计也会心甘情愿。 这世上就是有些大笨蛋。 “你不必向我道歉，除非是你鼓动她在群里炮轰我的。”朱颜说完又看了一眼依旧在垂泪的鹿小森，然后问段靖然，“你走不走？” “他为什么要跟你走？”这下，鹿小森连哭都忘了，直勾勾盯着他俩。 朱颜懒得理她，向电梯方向走了过去。 段靖然跟田盈说了一句“走了”，然后快步追了上去。 “这才是你讨厌朱颜的真正原因吧？”田盈看着目光一直追随着段靖然的鹿小森，将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他们俩在一起了？”鹿小森反问。 “没有，他们如果在一起了，我肯定会知道的，段靖然不会瞒着我。”田盈的声音有点冷，“我真是一个蠢蛋，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对不起，”鹿小森哭红了眼睛，“我承认我太自私了，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他，他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我到底哪一点不好啊？” 田盈根本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走吧，回去了。”最后他只能这样说道。 因为鹿小森在群里发了道歉信息，有少部分同学出来说了些缓和场面的话，什么大家都是同学，说清楚了就好；什么可能发帖的人是真心觉得鹿小森好看，单纯想要她的联系方式。 朱颜干脆将群消息屏蔽了。 “那个何与歌怎么还在缠着你啊？”段靖然走在她旁边，声音有点闷闷的。 “哦，差点忘了跟他解释。”朱颜猛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她赶紧拿出手机，给何与歌发了一段语音过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说完之后，她又问段靖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鹿小森对你有意思？” 段靖然嗯了一声。“她虽然从来没有挑明，但是我感觉得到。” “感觉得到她暗恋你啊？”朱颜有点吃惊，“这种事情怎么感觉的？” 段靖然：“有一次晚自习，我发现她通过教室的窗玻璃在偷偷看我。” 他说得太平静了。 朱颜突然觉得鹿小森有点可怜，原来段靖然早就洞悉了她的心思。 “那你不喜欢她吗？”朱颜有点不信，“我们班，甚至我们年级，或者不止我们年级，应该有很多男同学都喜欢她吧？” 段靖然觉得有点好笑：“我为什么就一定要喜欢她？” 朱颜说得理所当然：“她长得那么好看，只这一点就很加分了，而且她各方面都很不错啊。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她，你应该也不会例外。” 段靖然挑了挑眉：“她能在群里突然发飙，并且正如你所说的那般，无凭无据就去污蔑一个人，这也叫各方面都不错吗？” 第8章 新的开始 “眼光真高。”朱颜嘀咕了一句，又说，“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了。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专门跑一趟。” “说什么见外的话呢，”段靖然又笑了笑，“又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你今天是该好好休息，赶紧回去吧。” “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记得开口哦。”朱颜说完冲他挥了挥手，“再见了。” 段靖然本来想说送她去公交车站的，结果看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就把话咽了回去。 中考成绩出来那天，朱颜一家都有点紧急，虽然她自己有信心，爸妈和奶奶也对她有信心，但依旧不能避免紧张。 好在结果是极好的。 她的成绩进高中部的尖子班绝对没问题。作为奖励，爸妈又给她买了一部新手机。 段靖然打电话问她的成绩，得知自己比她高了3分后发出了一声惊呼，“险胜！” 朱颜却有一点点失落，看来段靖然一直在暗暗跟自己较劲呢。 —— 暑假结束得太匆匆，一转眼的功夫，朱颜又迎来了自己的高中生涯。 高中部在另一个校区，与初中的上学路线完全不同。 开学这天，她遇到的第一个同学居然是鹿小森。 朱颜本想无视对方的，谁想到鹿小森居然主动向她走了过来。 “我就知道，一定会在学校里看到你的，毕竟你成绩那么拔尖。” 朱颜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鹿小森的这种主动让她有点不适应。 “还在生我的气吗？”鹿小森有点尴尬，“之前确实是我太冲动了，说了很多伤害你的话，我再次跟你道歉，对不起。” 也不知道她是经历了一个假期有所成长还是怎么的，总之她的道歉听起来还算真诚。 “好了，都已经过去了。”朱颜也确实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她才不会因为过去的一些烂事影响自己的心情。 “你分在哪个班啊？”鹿小森好奇地问她。 朱颜：“二班。” 鹿小森啊了一声，说：“又和段靖然一个班，你们俩还真是有缘分。” “后面还要选科呢，以后怎样谁又说得清楚。”朱颜看着她漂亮的小脸蛋，轻声问她，“你该不会是把我当成假想敌了吧？段靖然对我可没有那种意思。” 鹿小森的脸红了红，也低声回答说：“那他到底喜欢谁？他有没有跟你说过？” 朱颜摇了摇头：“他应该眼光很高吧，你这么优秀他都没相中，不知道他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 “啊！”鹿小森脸色一变，“他该不会是，压根儿就不喜欢女生吧？完了完了，这样一来，我是彻底没希望了！” 朱颜觉得她此刻真是有点可爱，于是逗她说：“你再好好观察观察不就知道了。” —— 到了新的班级，大家纷纷做了自我介绍。原来初三班上考进来的同学一共就有十几个。 这时候朱颜才发现何与歌居然也和自己同班。没想到他居然成了中考的一匹黑马。 现在的新班主任是个胖胖的老太太，姓查，戴着老花镜站在讲台上一脸慈爱地看着教室里满满的好苗子。 段靖然作为最高分考进来的学生，自然是备受关注。 查老师让他准备一下，在明早的开学典礼上代表高一年级新生发言。 下课后段靖然马上走到朱颜的座位旁边坐下：“商量个事呗？” “什么啊？”朱颜在他走近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很多同学都看了过来。 段靖然嘿嘿一笑：“帮我写一下明天的发言稿吧。” “行啊。”朱颜一口答应下来。 “这么痛快？”段靖然摸了摸后脑勺，“你这样搞得我有点不知所措。有什么附加条件吗？” “瞧瞧，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朱颜转了转手里的中性笔，“我之前不是说了，欠你一个人情，这次就当还了，咱们就两清了。” 段靖然撇撇嘴：“怎么可能两清，以后会发生什么还不一定呢。” 朱颜：“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写好了就发给你，先说啊，我只写一稿，不负责修改、润色之类的。” 段靖然：“行行行，放学了请你……” “吃火鸡面吗？”朱颜说完自己倒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段靖然也笑：“请你喝奶茶。” 他说得有点大声，还下意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何与歌一眼。 “好啊。”朱颜想起今天还没有看到田盈，就问他，“田盈没跟咱们读同一个学校吗？” “他在楼下的五班。”段靖然摇了摇头，“他其实是非常聪明的一个人，只是没怎么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他如果肯努力，或许后面还有机会调整到咱们这边来。” 朱颜点点头，又说：“我今天遇到鹿小森了。” “鹿小森成绩也不错，”段靖然神色自然，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半山商场那件事之后，他们俩就分开了。” “感觉跟闹着玩似的，有点像小时候玩过家家。”朱颜实在理解不了他们这种突然在一起又火速分开的恋爱方式。 段靖然：“你怎么不说人家是‘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呢？” “哦哟，”朱颜被他逗乐了，“出口成章呢，信手拈来呢，我看你的稿子还是自己写吧。” “你写，你写，你都答应我了。”段靖然说着就转身往自己座位走去，“哪里还有反悔的道理。” “你们之前就认识啊？”朱颜现在的同桌叫杜英恒，是外校考进来的，中考成绩只比朱颜少0.5分。 他听了两人之间的对话，明显感觉他们关系比较亲近。 朱颜：“对啊，我们初中做了两年同学。” “难怪了。你们刚刚说的那个鹿小森，”杜英恒有点腼腆地追问，“是不是一个扎双马尾的女生？” “是呀，”朱颜点点头，笑着说，“她长得很好看对吧？” “还，还行吧，”杜英恒有点不敢看她，“你也不错啊，咱们学校女生的颜值普遍偏高，真是美貌与智慧并存，外形与内在齐飞。” “你这话多少有点违心了，你都不敢看着我说，”朱颜抽出本子开始给段靖然写稿子，“不过也没关系，这种比美的事情，从来就没有轮到我的时候。” 杜英恒忙安慰她说：“各花入各眼嘛，我真心觉得你还不错，那个段靖然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第二天，段靖然果然拿着朱颜的稿子上了台。 朱颜站在队伍里，听到旁边的女同学在小声说话。 贺听泉：“想不到段靖然不仅长得帅，连文采都这么好。” 王雨菲：“我倒是觉得何与歌更帅一点。”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站在队伍之外的班主任立刻小声喝止：“不要讲话，同学们。” 但两人安静了没几分钟，又开始了。 贺听泉：“段靖然真的太有魅力了。” 王雨菲：“你怎么又犯花痴了。” 贺听泉：“你看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长得好好，声音也好听。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应该没有吧，他成绩这么好，应该不会谈恋爱的。” 王雨菲：“我还是觉得何与歌更好看，诶，你听说了没有，三班那个长得很漂亮的鹿小森还追过何与歌，但是很快两个人就分开了。” “王雨菲，再说话你就给我出列，单独说。”查老师这回终于看清了声音的源头。 这回队伍里终于清净了。 —— 高一虽然要学习全科，但是课程相对简单，朱颜学习起来也比较轻松。 新班级里有很多热情的同学，这一回她没有再像初中时候那样受到冷落，很快就交了几个好朋友，但主要还是集中在自己座位周围。 其中就包括一直垂涎何与歌的王雨菲，她的座位就在朱颜身后。 还有朱颜的同桌杜英恒。 以及前座的陈兴兴和梅雪知。 陈兴兴是个精瘦的小男生，因为他入学很早，年龄比班上其他同学小了2岁左右，是个漫威粉，尤其喜欢钢铁侠。 而梅雪知女士，顶了一个文气的名字，实际却是一个一米八几性格豪放的女生。 她和陈兴兴坐在一块儿，就跟老鹰和小鸡仔当了同桌似的。 五人因为感情迅速升温，为了庆祝交到新朋友，约好了周末一起去KTV唱歌。 第9章 美救英雄 地方是陈兴兴定的，一家名叫“绚烂”的KTV，他把位置发在了小群里。 对了，他们的群名叫“无恶不作”。 王雨菲和杜英恒去得最早。而林旭阳临时有事没来。 王雨菲最近特别想唱经典老歌，上来就点了一首《追梦人》。 杜英恒虽然觉得歌曲很好听，但他一句也不会唱，只能坐在旁边无聊地玩手机。 朱颜和梅雪知在门口碰到了，两人是一同进来的。 KTV里头的环境总是有点暗，朱颜一开始总会有点不适应。 路过走廊，旁边一扇门开了一半，她只不过是无意识地一瞥，就看到了惊悚的一幕：段靖然正被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扑倒在沙发上，那几个人还对他上下其手！ 看错了吧？这是朱颜的第一反应。又下意识看了一眼包厢的门牌号，621。 段靖然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他当牛郎了？ 不可能啊，据说他家里条件挺好的。 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应该不至于吧，他平日里看起来还挺正常的。 朱颜一边想着一边跟着梅雪知进了包厢。 “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里头的王雨菲正唱得兴致高昂。 梅雪知已经拉着陈兴兴去点歌了。 朱颜坐下来之后却越想越不对劲。 她噌的一下站起来，快速跑出了包厢。 朱颜在621门口站了一会儿，确认里面的人就是段靖然之后，她抬起腿一脚将门踹开了。 砰的一声巨响，顿时将里面的人震得目瞪口呆。 段靖然看到朱颜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时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段靖然！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想活了是不是？你才多大年纪，怎么这么不学好！”朱颜说着就一个巴掌拍在他背上，力道之大，她自己都觉得手掌发麻。 她也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扯着段靖然后背的衬衫将他硬生生拽了出去。段靖然腿长，碰到了茶几边缘，疼得他龇牙咧嘴。 朱颜一直将人拖到了自己那边的包厢，又快速把门反锁起来。 这边的人都已经到齐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杜英恒看着两人这个架势，赶忙过来询问。 正在合唱的梅雪知和王雨菲也不唱歌了，大家都凑了过来。 “还是你自己说吧！”朱颜脸上怒气未消，拿起茶几上的冰镇柠檬水就要喝。 “哎哎哎，”陈兴兴赶紧阻止她，“这是我的，我的，我喝过的，你的在这儿呢！” 朱颜接过他递来的杯子，猛的喝了一口，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段靖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开始吐槽：“都怪我叔，今天约好了和他一起去打台球，结果他说在这边有个应酬，给我单独开了一个包厢，让我在里面等他，谁知道我一进去里头已经坐了四五个女的，个个都凶悍得很！” 杜英恒立刻就来了兴致：“啊？怎么个凶悍法，你被她们辣手摧花啦？” “你会不会走错房间了，你还未成年呢，你叔叔怎么也不会给你安排这些活动吧？”陈兴兴推了一下鼻梁上的框架眼镜，表情非常兴奋。 “那，也不一定，”段靖然有点不确认地说道，“他本来就有那么一点不着调。小时候我看着他吸烟，他顺手就给我递了一支，让我尝尝味道。结果被我爷爷拿拖鞋追着打。” “原来是亲属安排你进的女儿国啊，”朱颜说着又喝了一口冰水，“我还以为你被困在里头出不来了，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哪里是女儿国，分明就是盘丝洞嘛，幸亏女侠及时出现，拯救了我，那些姐姐真是……太那个了……”段靖然现在想起那些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手，还觉得有点恶心。 王雨菲提议说：“要不你给你叔叔打个电话吧，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她话音刚落，段靖然叔叔的电话就进来了。 段靖然愤愤然接起来，那边立刻道歉：“哎呀不好意思，我把两个包间房号搞反了，你没事儿吧？回去可不敢跟你爷爷奶奶说啊，不然他们非得打死我不可。” 段靖然冷笑了一声：“打死你活该，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说起来，方才人家朱颜冲出去的样子特别英勇，人家可是救了你一回，这叫什么来着，美救英雄！”杜英恒说着就去揽段靖然的肩头，“看在这件事的份上，今天我们这里的单是不是该你买啊？” 朱颜这会儿总算有点缓过来了：“你们别忽悠他了，说好了AA的。” “哎呀，这就护上了，不愧初中就是同学，有感情基础就是不一样。”杜英恒说完还哈哈笑了两声。 “行了行了，”段靖然挥了挥手，“我给就我给，让我在你们这里歇会儿吧。”他舒了一口气，“让我看看你们都点了什么歌，我也来跟着唱两首。” 他说着就起身去了点歌台那儿。 王雨菲顺势坐到了朱颜身边：“好姐姐，听说你和何与歌初中也是同学，你有他的微信吗？可不可以推一个给我？” 朱颜想起来她跟贺听泉的那些对话，好奇问她：“你不会是想跟他表白吧？” 王雨菲脸上一红，诶呀一声，推了推她的肩膀，说道：“只是想先熟悉一下，做个朋友而已。” 朱颜犹豫了片刻，“段靖然也有他微信，要不，你让段靖然先跟他说一声，然后推给你？他们都是男生，我不好意思去开这个口啊。” “对哦，差点忘了你们之前都在本校的初中部，那我去找段靖然！”王雨菲行动力很强，起来就大步过去跟段靖然说起了话。 朱颜看段靖然掏出手机捣鼓了一会儿，然后王雨菲就兴高采烈蹦蹦跳跳地回来了，估计应该是何与歌那边同意了加好友的事情。 王雨菲歪倒在沙发里，捧着手机一脸陶醉。 “啊，他这么快就通过了！” “我要不要跟他说点什么啊？会不会显得太主动了？” “他真的好帅，连头像都这么有个性，是只可爱的猪猪诶，还在喝奶茶。他是不是很喜欢喝奶茶啊？我要不要给他点奶茶？” 朱颜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不至于吧王同学，你好上头啊。” “你不觉得他很帅吗？他帅得很客观好不好？还是说，”王雨菲凑近了一些，“你和贺听泉审美一样，认为段靖然最帅？” “各有各的帅。”朱颜有一点点心虚，她回想起自己方才进那边包间去捉段靖然的情形，仿佛觉得只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 可她悄悄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疼得很明显，所以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哎，她也要沦陷了吗？ “你不觉得，有一个喜欢的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因为这个人，他本身就是很美好的一个存在啊，每天看着他就会觉得好开心。”王雨菲还在她耳边自言自语。 朱颜嗯了一声。 她承认对方说得很有道理，她现在每天看到段靖然就会觉得心情不错，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发生过。 即便，他不属于自己，也没有关系。 朱颜就是这样，做不到像王雨菲她们那般，主动出击，步步为营。 她总是那个被动的人。 玩了一下午，大家各自散去。 朱颜和段靖然有一段路是顺路的，他俩乘坐了同一班地铁。 车厢内只剩下一个座位了。 段靖然自然绅士地让给了女生。 他就站在朱颜对面，伸手轻轻松松就握住了地铁上横杆。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朱颜仰头问他，“你家里是给你吃了什么补剂吗？我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动静啊？” 段靖然低头看着她笑：“没有额外吃什么，只是最近饭量挺大的，早餐要吃鸡蛋牛奶那些。” 朱颜突然就有点不敢跟他对视，心跳也有些加快了。 “何与歌的桃花运是真旺啊。”段靖然突然说了一句，“不过他眼光挺高的，估计不会答应王雨菲，看来又有人要伤心了。” 朱颜轻轻哼了一声：“他就是个渣男，之前不喜欢鹿小森，还是答应了人家的告白。现在又接受王雨菲的好友申请，这不是给人家希望嘛。说直白一点就是吊着人家呗。” 第10章 纠缠不休 “或许，他想得比较简单，就真的只是交个朋友而已。”段靖然说道，“我看他最近学习挺用功的，有一次还在老师的办公室碰到他在问问题呢。” 朱颜耸耸肩：“那好吧，我想问题想得太极端了，非黑即白。” “你怎么这么容易被说服啊？”段靖然有点想揉一揉她的发顶，“你完全可以坚持自己的观点，他就是个渣男啊。” “人是会变的嘛。”朱颜想起何与歌，高一开学以来，他并没有怎么和自己说过话，兴许之前那些事情他早就淡忘了。 事实证明，何与歌当真在勤奋学习，第一个月的月考，他在班里排名第五，在年级段排名第七。 朱颜则是稳住第一，不过段靖然只比她少了0.5分。 “朱颜，你还是不是人啊？”王雨菲坐在位置上哀嚎，“咱们都是一个脑袋，你是接收知识的脑细胞要更加发达吗？” 朱颜正在写错题集，闻言笑了笑：“我只有这点长处了，上次听你唱歌，我真是自惭形秽。” “你可真是会安慰人。”王雨菲噘着嘴，“我再不好好努力，可能都要被调出去了。” “朱颜，”这时候一张卷子突然出现在朱颜的桌面上，“帮忙讲一下这道题吧，我去问老师，她说她这会儿忙不过来，让我问问你。” 是何与歌。 不过就是这样一个举动，王雨菲吓得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朱颜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卷子上的试题，拿起笔准备速战速决，何与歌马上从旁边拉了一张凳子坐过来，完全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段靖然这时候从外头走进教室，第一眼就看到了朱颜座位上两个人凑在一起的场景。 何与歌靠朱颜靠得太近了吧！这人真是没有一点边界感！ 他居然还看着朱颜傻笑，这小子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讲啊？分明就是借讲题之名，行不道德之事！ 这边讲完了，何与歌道了谢，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诶诶诶，”王雨菲看他走了，马上来找朱颜说话，“刚刚我好紧张啊，你都不知道，我的心都在砰砰跳。” 朱颜：“我听见了，砰砰砰的。” “真的啊？”王雨菲惊叫一声，反应过来后又捂住了嘴，四周看了一圈，然后才悄悄问她，“有那么明显吗？那何与歌不是也听到了！” “当然是开玩笑的，这你也相信，你也太好骗了吧。”朱颜又向何与歌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意有所指地说，“你啊，还是长点心眼吧，否则以后轻易就会被人骗走的。” 偏偏段靖然将她看何与歌的动作瞧了个清清楚楚，这人心里顿时就有些气闷了。 这天晚上，他给朱颜发消息，问今天数学老师留的一道数学思考题解出来没。 “没呢，这会儿在吃泡面。你要是着急的话，可以问问林旭阳。”朱颜回完消息，又吃了一口香喷喷的泡面。 泡面这东西吧，偶尔吃一回还挺不错的。 段靖然：“怎么吃泡面啊？你们家没人做饭吗？” 朱颜几下吃完了，擦了嘴，回他说：“我们家真正的花开富贵今天心情不好，没做晚饭。” 段靖然：“奶奶咋了？” 朱颜：“她养的花出了点问题，她在上面花了不少心思，心情不好很正常。” 段靖然：“拍点照片发给我看看，我叔叔的女朋友和别人一起合伙弄了一个花卉养殖基地，她对这方面了解得比较多。” 朱颜一开始还有点犹豫：“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 段靖然：“你忘了上次在KTV里面我叔叔是怎么整我的了？我发给他，让他去问。快。” 朱颜想起段靖然那个不靠谱的叔叔，觉得麻烦他一下也无所谓。 于是走到阳台上，对着那些她不知道名字的花草拍了一通，发给了段靖然。 那边回了一个OK。 大概晚上十点二十的时候，段靖然给她发了一张微信截图，应该是他叔叔和他女朋友之间的聊天记录，大意就是说现在天气还有点热，水浇的太多，导致闷根了，要控水，加强通风之类的。 朱颜马上给段靖然发了消息过去：“谢谢啊，我奶奶这两天确实时不时就要给她那些花儿草儿浇水施肥，看来是找到症结所在了。” 段靖然只回了一个小小的熊猫人抠鼻孔的表情包，配的文字是：别这么见外。 朱颜捧着手机笑了一会儿，心想段靖然还真是挺靠谱的，一听到自己这边出了问题，马上就会想到怎么去解决。 他长大以后，一定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吧。 只可惜，经过她的一些观察，这人的好也并非只针对她一个。 段靖然算不得中央空调，但是对大家都礼貌而周到。 所以，朱颜也不会自恋地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所谓的“独宠”。 洗漱的时候，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偏不倚地说，其实长得也还可以啊，为什么这些年来，除了那个何与歌，就再没有别的男生对她表示过好感呢？ 这多多少少让小朱同学有点挫败。 毕竟也是青春期的女生，要说毫不在意那是假的。 朱颜脑袋里又想起段靖然的脸来。 “傻笑什么了？”妈妈金燕路过卫生间，好奇地问道，“赶紧洗漱了回屋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把电蚊香液打开啊，现在的蚊子跟进化了似的，一年四季都没断过。” 朱颜嘴里叼着牙刷呜了一声，迅速收拾完，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等回屋之后，她才看到段靖然还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今晚上有大风，把窗户关好，可能还会电闪雷鸣，窗帘也拉严实一些。” 这对吗？ 这真的有点超出好朋友的界限了吧？ 朱颜有点慌乱地回了一个：“好的”，然后便躺进了被窝里。 睡到半夜，外头果真电闪雷鸣，即便拉了窗帘，闪电还是将屋子里照得雪亮。 朱颜并不害怕打雷，但被吵醒之后却有点睡不着了。 她实在没忍住又拿起了手机，这才发现“无恶不作群”的群主王雨菲一声不吭直接把群给解散了。 梅雪知和杜英恒都给朱颜发了消息过来，问她是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已经太晚了，凌晨三点过，朱颜没有回复，她准备明天早上见面了大家当面说。 王雨菲该不会是跟何与歌告白被拒绝了吧？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该突然解散他们这个群啊，何与歌又不在群里面。 夜空中再次亮起一道闪电，在这一瞬间，朱颜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个念头：该不会是王雨菲听说了何与歌曾经追过自己的事，认为她有所隐瞒，所以这才一气之下把群给解散了吧？ 第二天早上，天空依旧飘着小雨。 朱颜到了学校，在校门口正好遇到了何与歌，她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问问他。 “那个，王雨菲有没有和你说什么啊？” 何与歌皱了皱眉，然后点了点头，说：“到走廊底下再说吧，你的袖子都被雨水打湿了。” 朱颜这才发现自己右边胳膊上都是湿漉漉的雨渍。 两人一起撑着伞到了走廊底下。 朱颜收了伞，抖了抖伞布上残留的雨水，然后问何与歌：“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何与歌学着她的动作抖着伞面的雨水：“就是她向我表达了好感，但是我告诉她我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让她好好学习。就这样。” “当真？”朱颜想着如此仅仅如此，王雨菲真没必要解散他们那个群，而且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我骗你做什么？”何与歌指了指楼上，“快上课了，咱们赶紧上去吧，别迟到了。” 旁边楼道里不时有学生和老师往上走，大家手里都拎着各式各样的雨伞，雨水滴滴答答从伞尖掉下来，把楼道里弄得湿滑不堪。 “你小心些，别滑倒了。”何与歌叮嘱她。 “好的，你也是。”朱颜随口说了一句，她还想着王雨菲的事，有点心不在焉。 一进教室的门，朱颜首先便去看王雨菲的座位，结果与她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朱颜看出了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气恼情绪。 “回座位啊，愣着做什么呢，早自习马上要开始了。”何与歌在她身后提醒了一句。 第11章 这小子长得可真帅 朱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大步走到座位上坐下来，把书包放进了桌肚里。 “王雨菲，你刚刚为什么瞪着我啊，昨天把群解散了，也是在生我的气吗？和那个人……有关？”她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几个小伙伴都望了过来。 “有什么事下课再说吧。”王雨菲看到查老师进了教室，率先把书翻开了。 很快读古文的声音，背英语单词的声音陆陆续续在教室里响起来。 朱颜也只能掏出语文书，开始背诵老师昨天教的文言文。 下课铃声响起来的一瞬间，王雨菲把书一扣，“朱颜，我们出去说吧，教室里人太多了，不方便。” 显而易见，她上一节课过得多么煎熬。 “好。”朱颜站起身，跟她一起往外边去了。 他们的教室在这一层教学楼的最边上，王雨菲一直带着朱颜走到了阳台的角落里。 “我就想问你，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何与歌，却要一直瞒着我他喜欢你的事？”王雨菲生气挂脸，也丝毫不准备掩饰。 朱颜心平气和地说道：“他之前是跟我表白过，最开始说是跟人打赌输了，所以来表白，后面又和我说是真心来表白，我实在分不清他哪句真哪句假，所以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啊？他是这样和你说的吗？”王雨菲皱了皱眉，“怎么听起来有点像个渣男的样子？” 朱颜笑了一下：“而且不论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我都没有答应他。我和他就是普通同学关系，我看你那么上头，突然来跟你说他跟我之间的事情，说不定你又要觉得我是在炫耀。” 她想了想，又问：“是他自己跟你说的这些事，还是你从别处听来的？” “是贺听泉打听到的，”王雨菲撅了撅嘴，“我昨天知道以后心里很乱，然后晚上头脑发昏，因为外头风雨大作睡不着，就给他发了信息，谁想到他也被打雷的声音吵醒了，看到我的消息后，非常干脆地拒绝了我的表白。” “行了，”朱颜拍了拍她的肩头，“咱们也把话说开了。人家早点跟你说清楚也是好事，省得你再把精力浪费在他身上，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记得重新建群啊。还有，怎么跟其他人解释。” “啊？还要跟他们说吗？”王雨菲绞着手指，“我怎么开口啊，感觉好丢人。而且，我都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何与歌了，总觉得在他面前矮了一头似的。” 朱颜开导她说：“怎么会？感情这种问题，你情我愿，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呗。又不是欠了债，怎么会扯到矮了一头上面呢？” “那群里我怎么解释啊？”王雨菲现在就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切都听朱颜的安排。 朱颜叹了一口气：“反正他们都知道你喜欢何与歌的事，如果你实在不想说就算了。” “那我请大家喝饮料吧。”王雨菲叹息一声，“真是太丢人了，人啊，真不要在头脑不清醒地时候做重要的事，走走走，回教室。” 于是，“无恶不作群”又重新建了起来，其他人也没有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因为王雨菲不再提起何与歌这个名字，大家也多少都猜到了一些。 —— 这天下午最后一堂课是体育，老师要大家搞接力赛。 进行活动前拉伸准备的时候，王雨菲悄悄跟朱颜说话：“你看旁边那一堆人，那个穿黑色体恤的高个子男生看到了吗？帅不帅？” 朱颜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他们好像是体育特长生，今年就要毕业了吧，我刚才听到有人说他们都高三了。” 王雨菲眼睛一直望着那边：“哎呀，这些不重要，你告诉我帅不帅就完事了。” “黑衣服的？高高瘦瘦的，五官也还可以。”朱颜说道。 王雨菲笑得贼贼的：“待会儿下课了，我准备去要他的微信。” 朱颜因为太惊讶，哈了一声，惊动了一旁的体育老师。 “讲什么小话？待会儿你们两个女生分在两个组，都给我去跑第一棒。” 王雨菲才无所谓。 朱颜短跑爆发力还可以，所以也不担心。 可谁想到跑步的时候却出了意外。 王雨菲跑得太急了，重心不稳，向前猛地扑了出去，胳膊擦伤了一大片，血淋淋的看起来很有些恐怖。腿上估计也受了伤，只是被裤子遮挡住了。 “快，来两个同学，赶紧带她去医务室看看。”体育老师也有点慌。 “没事的老师，”王雨菲明明痛得一直吸气，却还在安慰刚毕业不久的愣头青体育老师，“待会儿擦点药酒就完事了。” “别废话了，赶紧的。”体育老师挥了挥手。 朱颜和梅雪知赶紧扶着她去了医务室。 段靖然也跟了上来，说如果后面走不动的，就由他来背。 朱颜因为对他有了一点异样的想法，所以此刻有一点点不自在，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矛盾的感觉，想和他待在一块儿，却又觉得有点点拘谨。 他似乎，又长高了？朱颜不确定，但是和他近距离走在一块儿，他明显比自己高出了一大截！ 校医那边给王雨菲看了看，说问题不大，擦了药，又开了点口服的片剂让带回去。 等他们这边处理好了，朱颜和梅雪知直接将王雨菲扶回了教室。 段靖然则是回去和体育老师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放学后，王雨菲闹着要请他们仨吃饭，就去学校旁边的小餐馆吃小炒。 偏偏他们等上菜的时候，何与歌走了进来。他最初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同学，只和老板娘说要一份鱼香茄子盖饭，多加点泡菜，就在店里吃。 等他开始找空位置的时候，终于发现了朱颜他们的存在。 “一起坐？”段靖然大大方方地招呼他。 “好啊。”何与歌也懒得虚与委蛇，拉了一个塑料独凳挨着段靖然坐下来，“你们也喜欢到这家来吃饭吗？这里的盖饭还不错。” 王雨菲有点局促地往靠墙的方向靠了靠。 朱颜在桌子底下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腿。 “听说你又看上了高三的体育生？”何与歌看过来，对王雨菲说道，“那个人我认识，他人品不行，和一个大二的女生谈着恋爱，又跟一个商场里的柜姐不清不楚，你还是别去招惹他了。” “真是多谢你的提醒了，”王雨菲冷冷说道，“放心吧，我也不是什么样的人都看得上的。” 她这些话，在熟人面前到底少了一些说服力。 这时候，有个长相甜美的女生从外头走了进来，她虽然穿着校服，但因为相貌出众，很快便引得众人注目。 她在店里一番张望。 “你原来在这里啊，我还到处找你呢，今天还是点的鱼香茄子盖饭吗？”女生的话是对何与歌说的。 瞧瞧，人家就连声音都那么好听。 王雨菲心中的不快瞬间又放大了一倍。 何与歌嗯了一声，然后介绍说：“这些都是我们班的同学，这个是我亲表姐，我大姨的女儿，蔡与靖，就是段靖然的那个靖，她现在读高二。” 王雨菲心里顿时又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亲表姐啊。 “赶紧把钥匙给我。”蔡与靖伸出手来。 何与歌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她：“东西放在餐桌上的，你自己提就是了，明天记得把钥匙还给我，省得我到时候进不了家门。” “知道了，知道了。”蔡与靖说完又看了一眼段靖然，随后微笑着转身走出了这家小饭店。 “她刚刚是看段靖然了，对吧？”梅雪知八卦地说道。 “哎，梅同学你可真是，马上就要上菜了还堵不住你的嘴啊。”段靖然说着又偷偷看了对面的朱颜一眼。 “呃，”何与歌摸了摸鼻子，“我表姐好像就是对你有意思，你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过后，她就问了我你的情况。她成绩也很好的，在高二年级段能排进前五呢。她家里条件也还可以。” “做什么？你要现场给我说媒啊？”段靖然手里转着一根筷子，“多谢了，但是我目前可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何与歌笑了笑：“那我找个时间告诉她，让她早些死了这条心吧。” 这时候他们点的几个菜还有何与歌的盖饭都陆续端了上来。 “你也尝尝我们点的菜吧，大家一起吃。”王雨菲有点不自然地对何与歌说道。 “好啊。”何与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 就连段靖然都觉得，这小子长得可真帅，一笑起来更是帅得晃眼睛。 第12章 心思全挂在脸上 段靖然本来以为何与歌表姐的事就那么过去了，谁想到两天后下了晚自习，蔡与靖竟然单独找上了自己。 学校外面有一截路的行道树长得十分高大，许是这段时间没怎么维护的缘故，茂密的枝叶将路灯的光都遮去了大半。 蔡与靖就在这阴暗的环境中叫住了段靖然。 她看着与他同行的朱颜以及杜英恒，十分自来熟地说：“两位同学能不能先行一步，我有话想要同段靖然单独说说。” 杜英恒一脸了然地看了段靖然一眼，随后笑着拉了朱颜一把。“走走走，前面有个卖糖油果子的摊位，我带你去买两串尝尝，我请客啊！” 段靖然看着他的手，不自觉皱了皱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朱颜也能猜到这位学姐究竟要做什么，心里虽然有点不是滋味，却又不好厚着脸皮赖着不走，于是便和杜英恒大步离开了。 “当真有糖油果子卖吗？我天天往这条路走，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该不会是蒙我的吧？”她问杜英恒。 “骗你做什么，你每天走路都在用功背单词，哪里能注意到这些。”杜英恒指了指前面路口，“喏，就在地铁口附近，如果今天城管叔叔们没有过来的话，那摊主一定在的。” “那个师姐是要跟段靖然表白吗？”朱颜故作轻松地问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杜英恒笑起来，羡慕地说道，“咱们段帅的桃花运可真是好啊，我怎么就没有女生喜欢呢？诶，你作为女生，客观评价一下，本人难道很丑很差劲吗？” 朱颜停下步子认认真真看了他一阵，然后摇了摇头：“不啊，你并不比段靖然差。只不过你不像他那么爱笑，所以大家觉得你很高冷，自然不敢轻易靠近了。” 杜英恒：“那我以后也学他的样子，多笑笑。” 朱颜又摇了摇头：“你就是你，想笑就笑，不想笑就不笑，何必非要学他呢？” “朱颜说得很有道理。”段靖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们等等我，我也想吃糖油果子！” 前方两人都惊讶地转过身来。 杜英忙恒问他：“这么快就说完了？你不会就回了一个‘滚’吧？” “什么啊，”段靖然两步上前，“她就是让我把钥匙交给何与歌而已，说自己先前忘在家里了。今天好不容易放进书包里，结果还是忘了给这个表弟，让我明天一定记得转交，就这么一回事儿。” 杜英恒揽住他的肩膀：“哥们儿，这些话你相信吗？反正我是不信的。师姐无非就是贼心不死，想要刻意制造与你相处的机会罢了。对吧，朱颜同学？” 朱颜这回终于不再摇头了，她说：“杜英恒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过你的话说得太糙了点，师姐的行为不能叫贼心不死，而是芳心暗许。” 杜英恒哈哈笑起来：“还是你有文化！诶，你刚刚还说我不爱笑呢，怎么我觉得我和你们在一块儿的时候，笑得挺多的啊？” 段靖然方才那点不安又放大了。 “既然如此，作为感谢你也得请我吃糖油果子，反正听者有份。”他说。 “这是自然，走吧，我都看到老板的摊位了。”杜英恒说着指了指前面。 不得不说，杜英恒推荐的小吃确实美味。朱颜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正宗的糖油果子了。 “杜同学真是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她忍不住赞美道。 天太冷了，人只要一张嘴说话就会冒白烟。 “这是自然。”杜英恒说着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赶紧吃吧，吃完好快点回家，外头真是冷得受不了。” “要不你用我的热水袋？”朱颜说着就把手里一个小小的热水袋递了出去。 “可是我也冷啊。”段靖然在旁边冷不丁说道。 朱颜收回热水袋：“要不然，你俩抱一起互相取暖吧。” “段同学，你可真是又争又抢啊！”杜英恒忍不住摇了摇头，随后又说朱颜，“还有你啊，少跟着梅雪知她们偷摸看什么脆皮鸭文学，小小年纪脑袋里都装的什么啊？下次我把家里的世界名著汇编给你带过来，多看看这些，才有利于你的健康成长，知道吗？” “爹味发言。”段靖然总结了一句。 杜英恒呵呵两声，将竹签子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懒得跟你们多说，”他搓了搓手，又开始八卦起来，“你们发现没有，今天最后一节课，化学老师的眼睛是肿的，听说她和她老公离婚了！” 段靖然唔一声，吞下最后一口糖油果子后，又将朱颜手里的竹签子拿过去，和自己的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随后他从包里取出手帕纸，分别给了身边两人各一张，这才说道：“我也听说了，邰老师和她老公是大学同学，当初就是为了她老公才背井离乡来的咱们这里。说他老公在单位和一个年轻姑娘搅在了一起，现在甚至不惜净身出户也要离婚呢。” “好贱一男人！”杜英恒拿纸巾擦了擦嘴，忍不住斥责道，“真是没良心啊，一个姑娘远嫁多不容易，估计只有国庆或者过年才能回娘家一趟，可恨这世上真心总是被辜负。” “是啊，”段靖然也有点唏嘘，“孩子都生两个了，现在闹着要离婚。我记得邰老师家小的才上幼儿园吧？” “所以说，”朱颜也跟着接话，“那些人讲的什么孩子能拴住丈夫都是假的吧，人家查老师和她老公没有小孩，感情不是一样稳定？走了走了，下去坐地铁吧！里头暖和一些。” 她说着率先进了地铁站的入口。 “那个，”过了安检以后，她问段靖然，“刚刚那个学姐为什么只把钥匙给你啊，她认为你和何与歌关系很好吗？” 她当真是多此一问，实际上她也明白蔡与靖的意图，可就是管不住自己，总想再打听一点这方面的事情。 段靖然忙说：“我现在和何与歌住在同一个小区，我们两家都换了新房子，就在滨江路那边，应该是何与歌跟她说的吧。” 朱颜问起这个事情，说明她多多少少还是在意的，这个认知令段靖然心中悄然生出了一丝丝的欢喜。 “难怪了。”朱颜点点头，“可她又要单独跟你说，还真是没必要。” 她说完又有点恼恨自己，背后这样说人家，不免显得有点小家子气。 正好这时候来了一班地铁，车门一开，三人立即进入车厢。 这个时间早过了下班高峰，车厢里空位子挺多的。 但两个男生都不想坐，就只有朱颜一个人抱着书包坐了下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杜英恒拉着地铁的拉环，“滨江路那边可都是本市的江景房聚集区，再说直白一些，就是富人所在地。所谓财不外露嘛，学姐还是考虑得很妥当啊。是吧，段大少爷？” 杜英恒说着伸手又去揽段靖然的肩膀。 可能是他的声音有点大，旁边一个坐着假寐的中年男人掀开眼皮看了过来，疲惫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明显的责备。 三人立刻识相地放低了声音，毕竟现在都知道，中年人才是最辛苦最可怜的那一批，养老养小的压力集于一身。 “这么说来，何与歌家里也挺有钱的，他们家是做什么的啊？”朱颜轻声问道。 杜英恒回答说：“听说他爷爷是做生意的，而他爸爸曾经是职业羽毛球运动员，现在退役了开了不少球馆，教小孩子练球收费挺高的。而他妈妈，据传还做过演员，长得非常漂亮，所以他才生得如花似玉。” 朱颜和段靖然都被他逗笑了。 朱颜说他：“就你这个口才，照理说不应该没有女生喜欢啊，幽默的人本身就很有魅力。” “谁告诉你他没有女生喜欢的？”段靖然抬手呼噜了一把杜英恒硬硬的寸头，“昨天在篮球场上，还有外班的女同学给他买水呢。” 朱颜哦哟了一声，调侃道：“杜·流川枫·英恒！在下真是失敬了！” 杜英恒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岔开话题，问朱颜：“那么老的动漫你居然看过？难以置信！” 朱颜笑道：“没有啊，我最近看的都是国漫，但是我也听说过他这么一号人物。”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朱颜便下去换乘了。 “诶，”杜英恒拿胳膊肘捅了捅段靖然，“你好歹矜持点，那点小心思全挂脸上了。” 第13章 愚弄人的上天 “真有那么明显吗？”段靖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可她好像一点也看不出来。”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现在吧，还是太早了。”杜英恒喃喃说道，“再说了，我和她同桌这么久，也没察觉她喜欢别的男生，所以你还是有机会的。” 段靖然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真会安慰人呢，杜同学。那你呢？我方才还以为你也对她有意思。” “那你可真是误会我了，”杜英恒撇了撇嘴，“咱们小朱同学虽然是个好姑娘，但并非我喜欢的那一挂。我的有缘人她还没出现呢，所以我当下的第一要务还是好好学习，说不定等到进入大学校门的那一天，转角就遇到爱了。” 两人又嘻嘻哈哈说了一阵，随后段靖然也下了车。 他家属于黄金地段，小区就在地铁口子上。 进了一号门，他立刻就给何与歌打了电话，让他出来拿钥匙。 “我姐还真把钥匙给你了啊？”何与歌的声音里带着笑，“其实她不用这么着急的，反正都是指纹锁，只是用指纹的次数多了，密码一下子想不起来才给了她钥匙。” 段靖然顿时有种被戏耍的感觉。“那当时在小饭馆里，你还跟她说记得还钥匙，省得你进不了门，合着都是你俩联合起来演戏给我们看呢？” “不是给你们，是给你。”何与歌边说电话边换鞋子，“你等着一会儿，大概五分钟，我来找你。” 段靖然心里有点不爽，冷声冷气地说：“我当时不就跟你说清楚了吗，我对你表姐没有想法，你们何必再搞还钥匙这一出？” “你别生气，”何与歌出门又按了电梯，“马上进电梯没信号了，等到了我当面跟你说。” 段靖然站在一号门那里巨大的红色三角梅花海下，何与歌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他。 “来来来，这是我们家里刚买的草莓，我洗过了，你带回去可以直接吃。把钥匙给我吧。”何与歌笑着将草莓递了出去，心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呢，段靖然总不会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大门口同自己吵架吧？ 段靖然从裤兜里掏出钥匙递给他，又接过了草莓。“你之所以愿意帮她，只怕是还藏着自己的一份私心吧？” “你说朱颜吗？”何与歌挑了挑眉，“是有这么个因素。我实话说了吧，她转学过来不久，我就开始喜欢她了，每天在走廊里看到她我就会很开心。她不是你的私有物，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呢？” “你做人不够真诚，她是不会喜欢你的。”段靖然拎了拎手里的草莓，“谢了。” 说完便独自离去。 “我不够真诚？”何与歌回味着他的这句话。 看来当初自己那场所谓的“打赌”给朱颜留下的坏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也不知道还要经历多久，她对自己认知才能有所改观。 段靖然回到家里，先把草莓顺手放到餐桌上，然后准备去洗个手。 这时候才发现老爸段青松的手机放在桌子上，一直在震动，是有人打电话过来了。 他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的名字叫10086，运营商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他伸头往里看了看，发现卫生间正亮着灯，估计自家老爸正在上厕所。 “让我来听听客服小姐姐想要说什么吧。”段靖然拿起手机，大拇指往右一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那边又是着急又是撒娇的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人家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了，你怎么才接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段靖然的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将手机拿开一些，再次看了看号码，是10086没错啊。 “你怎么不说话？老段？段教授，你逗我是吧？今天问你的那道题你也没回我，这种题根本难不倒你，我知道的。你说话呀，再这样我可真要生气了！”那边还在喋喋不休。 段靖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他的手有点抖。 又望了卫生间方向一眼，然后将电话挂断了。等他稍微冷静一些，再去看时才发现这手机设置了锁屏密码。 偏偏巧合的是，上次一家人一起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无意间瞥见了爸爸给手机解锁，那6个数字很好记。 现在他还能清楚地想起来。 于是他凭借记忆快速输入密码，当真一次就解了锁。 段青松出来的时候，段靖然正好看到通讯录中保存的10086背后隐藏的11位数字。 “你拿我手机做什么？”段青松愣了愣，随后慌张地走上前来，伸手就要抢夺手机。 这还是段靖然第一次看到作为大学教授的父亲这般仓皇的模样。 在那只手掌马上就要到面前的时候，段靖然松开了手，啪嗒一声，手机掉到了地上，屏碎了，甚至连电池都摔了出来。 段青松勃然大怒：“你发什么神经，摔我的手机干嘛？”说着赶紧又弯腰去捡地上的电池。 “这件事情，我妈知道吗？”段靖然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我妈那么聪明，她不可能不知道，而且据说女人的第六感都很灵。难道你们也像网上说的那样商量好了，等我高考结束你们就要离婚？” 他想起来自己才和别人议论化学老师被渣男辜负的事，谁能料到，一转身同样的事就出现在了自己家里。 上天还真是会愚弄人！ 段青松蹲在地上，好半天没说话。 段靖然就那么站着低头看着他，这一刻，他觉得平时伟岸的父亲极其狼狈。 过了片刻，大门口响起密码锁的声音，是妈妈从健身房回来了。 “怎么了这是？”赵绯立即发现了家中的不同寻常，“老段，你蹲在地上做什么呢？啊，手机摔坏了？” 段青松这才拿着破碎的手机从地上站起来，默然不语进了卧室，还把门给关上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赵绯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问段靖然。 儿子现在比她这个当妈的都高出了一头。 “我爸出轨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段靖然看着妈妈。 从赵绯进门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即便妈妈不知情，他也不打算为爸爸隐瞒。 人都应当为自己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 赵绯愣住了。 段靖然还在继续说着：“那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还在问他题目，或许，是他带的学生？” 出于母亲的本能反应，赵绯试图安抚儿子，但她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儿子，你先冷静一下，听妈妈给你说……” “我很冷静。”段靖然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是想问你，你到底知不知情？如果知情，你是为了我才选择一直这样委曲求全，忍耐他的背叛吗？他这样的人，完全就是不知廉耻！妈，你这么优秀，没必要和他继续下去！” 他的声音很大，是的，他就是故意说给屋子里的段青松听的。 赵绯的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她捂着嘴，慢慢走到在饭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妈，”段靖然走过去扶着她的肩膀，“至少他应该做个决断，要么和外头的小三彻底断了往来，我们一家还能接着把日子过下去。要么，我跟你走，我们离开！” 赵绯含泪摇着头：“孩子，你还小，你不懂，大人的事情就让我们自己处理，好吗？” “我十六岁了，”段靖然反驳道，“妈，你不会是想要继续和他维持这种表面平静的婚姻关系吧？男人又没有被重新允许拥有三妻四妾，你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难道要和人家共享自己的丈夫吗？” 赵绯却只是流着泪摇头。 段靖然看得一股子无名火，最后憋出一句：“我去外婆家住一段时间，你既然说要自己解决，那就按你的意思来办吧。不过，我暂时不想再看到段青松这个人了！因为，我觉得恶心！” 他说完就回自己屋里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而后背着包愤然走出了家门。 关门声震得屋子都像在发抖一般。 赵绯赶紧给自己爸妈家里打了电话，只简单说了说段靖然今晚要过去住的事，让他到了那边记得给自己来个消息报平安。 “靖然怎么突然想起要过来，你们批评他了？”父亲赵航觉得事有蹊跷。 “没有，可能他学习压力太大了吧。”赵绯随口扯了一个谎。 “不是才读高一吗，这孩子，就是处处要强。行了，等他到了我跟你说，放心吧。”赵航端上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水，“我这就去给我好外孙准备宵夜，那就这样，先不说了啊。” 赵绯刚刚挂了电话，一直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第14章 多愁善感的段同学 去外公外婆家只需坐五站地铁。 当段靖然踏进那套熟悉的房子时，外公做的可乐鸡翅也正好出锅。 “让我看看，小伙子是不是又长高了？”外公笑呵呵将他迎进门，又给他拿了拖鞋，“赶紧进来，我得给你妈妈发条消息，跟她说你到了。” 外婆正坐在沙发上，戴着眼镜给外公的衬衣缝扣子，看到段靖然来了，也开心得合不拢嘴。 “去洗洗手，然后吃鸡翅。”她说。 段靖然叫了外婆，又放下书包，听话地去厨房洗了手。 外公已经给他拿了筷子递过来：“吃吧，看看外公的手艺有没有回潮。大外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真好啊，随便吃都不会发胖。你看你爸就有一点中年发福的迹象了，但你叔叔还跟年轻小伙子一样。” 他说着话，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段靖然一听他说这些，难免又想起了那件不愉快的事。 他接过筷子坐了下来，吃了两个鸡翅，却有些食之无味。 外婆把扣子缝好了，得意地举起衬衫展示给外公看。“老头子，你瞧瞧怎么样？” “那还用说吗，自然是比裁缝店里都缝得好啊。”外公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这情绪价值真是给到位了。 段靖然放下筷子：“外公外婆，你们俩结婚有好几十年了吧，感情还是这么好，这是不是人家说的爱情变成亲情了？” 外公嘶了一声，满脸狐疑地望着他：“不对，打你一进门儿外公就感觉你情绪不大对劲儿！”然后又伸出手拍了拍外孙的肩头，“靖然，你老实跟外公说，该不会是你早恋被爸妈知道了，闹了矛盾离家出走吧？” 外婆也看了过来。 “没有，真没有。”段靖然赶紧否认，“我读大学之前都不会谈恋爱的，这个你们放心。” “嗯，好孩子，知道轻重。”外公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才斟酌着回答他的问题，“我和你外婆是少年夫妻老来伴，我们俩那当真是同甘共苦过来的。要说起这些往事啊，没个三天三夜根本说不完，等你高考结束了，咱们祖孙再好好唠唠。” 等高考结束之后，段靖然想起了自己今天问妈妈的那些话，是不是等高考结束后，一切都会有答案呢？ 他的妈妈是硕士研究生毕业，还去国外喝了洋墨水，照理说，如今这样糟糕的婚姻根本困不住她才对。 难道，真的都是因为自己吗，妈妈才选择了隐忍？ 洗漱过后，段靖然躺在客房的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其实他的爸妈也是从校园到婚纱，只不过和化学老师的经历有点差异，当年是他爸爸主动来到了妈妈出生的这座城市打拼。 等他站稳脚跟之后，就把爷爷奶奶也接了过来，爷爷奶奶拿出积蓄炒房，很赚了不少钱。 再后来，叔叔也来到这边做起了生意。 可是，这两个校园爱情故事里，不论是男方迁就女方，还是女方迁就男方，结局却都是殊途同归。 昔日的美好都已经破碎不堪了。 从离家到现在，爸妈都没有主动跟段靖然联系，手机正安安静静躺在枕头旁边。 他突然很想和朱颜说说话，哪怕随便说点什么。 他抓过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四十多，朱颜应该还没休息。 于是他发了一条微信过去，问朱颜在做什么。 杜英恒说他对朱颜的心思昭然若揭，可朱颜却像一点都没察觉到似的。 或许，她是有感觉的吧，只不过她不愿意戳破罢了，毕竟她向来都心思敏锐。 朱颜一直没回，段靖然索性关了灯，闭上眼睛回想今天所学的课程。 等到大概十点二十的时候，手机微信的提示音响了一声，段靖然一把将它抓了过来，果然是朱颜给自己回消息了。 朱颜说：“我刚刚在预习明天的课程，你怎么了？” 她问自己怎么了，好像她能感觉到他的不开心一样。 段靖然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然后问：“为什么问我怎么了？” 这回朱颜回得很快：“因为你以往发信息，都会有明确的事情要说，这回却不一样。你有心事？还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段靖然心头骤然一痛，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今天来了我外公外婆家里，看到他们这么大年纪了，感情却依旧很好，就想到了那天咱们说的化学老师的事情。” 他当然不可能和朱颜说起自己家中的变故，这多么的难以启齿啊。 另一头的朱颜挠了挠头发，觉得今天的段靖然有点怪怪的，像个多愁善感的小女生一般。 “最新消息，邰老师还是选择和她老公离婚了，孩子一人养一个。我想，做这样的决定一定很痛，但是及时止损才是明智的，大人的世界还是太复杂了，有许许多多的考量在里头。” 段靖然：“你们女生的消息就是快啊。你说，那些家长选择高考之后再离婚，是不是因为大家都觉得，单亲家庭长大的小孩性格多少都会不健全？” “或许是吧，这天底下的父母，大部分还是会为子女考虑的。不过就怕有的人一边自己吃苦，一边说那种‘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离婚了’的话，这样只会给小孩带来更多伤害罢了。” 段靖然：“你说得很有道理，大人做得事也未必都是对的。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很多大人只是年龄比我们大而已，他们未必就比我们更加聪明能干。他们或许很多时候都是迫不得已必须做出一副大人的模样罢了。” 朱颜：“於我心有戚戚焉。” 段靖然终于笑了笑，又问她：“你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我感觉你爸妈把你教养得好好啊。他们应该也是情绪稳定的人吧？” 朱颜立即发了一个大大的NO过去，而后才说：“我爸的情绪很稳定，我妈却是个急脾气。他们一个急性子一个慢性子，时常会因为一件事情持相反意见，不过两个人从来都吵不起来。我倒是觉得，你才是情绪稳定的那一个。” 其实朱颜也经常会忍不住想，段靖然的家里将他教育得很好。他不仅聪明好学，还幽默风趣，而且不管遇到任何问题，他总能很快找到解决的办法。 比起同龄男生，他的性子要稳重许多，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朱颜回完以后，又接着问了一句：“你今天有点感性啊，段同学。” “也许是吧，”段靖然感觉再往下多说一点，她就要窥破自己的心事了，于是赶紧发了一条，“我今天确实有点想多了，不早了，赶紧休息吧。” 朱颜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 “我爸今晚做了小酥肉，明天我带点到学校，到时候你也过来吃啊。不过，你好像不大喜欢吃油炸类的食品。” 段靖然惊讶于她的最后一句话，因为他确实不大喜欢吃油炸的东西。 明明自己方才都让她早点休息了，却又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我跟你说过吗？” 朱颜回了他一大串内容：“之前你帮我和鹿小森带早餐那回，我看你嚼那个油条的时候时不时都要皱一下眉毛。还有王雨菲请我们吃炒饭那次，那个炸藕盒你也没怎么动筷子。最近一次就是杜英恒请吃油炸果子了，你明明就不喜欢，却还是坚持吃完了。” 段靖然觉得朱颜真是可爱极了，她怎么能这么细心呢？ 可下一刻，又觉得她就是个笨蛋，她都能看出来自己不喜欢吃糖油果子了，却还猜不到自己到底为什么非要跟他们一起吃。 再下一刻他又想骂朱颜是个坏人，她极可能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却还一直一直装糊涂！ 盯着手机屏幕的朱颜发现微信上显示了好几次对方正在输入，可过了好一会儿，段靖然的消息才发了过来。 他说：“我确实不大喜欢吃油炸食品，但是偶尔也是可以吃一吃的。明天我来你座位上，记得给我留一点，别让杜英恒他们几个抢完了。” “放心吧，他们也没那么夸张的。”朱颜打了一个哈欠，“我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晚安了。” “晚安。”段靖然将手机关机放到了一边。 他此刻一点也不困，没了朱颜的陪伴，他的思绪再次回到了父母的事情上。 也不知道家中此时到底是什么光景，爸妈会不会正在吵架。 他们会摔东西吗？ 可是他那一向儒雅的父亲，甚至连一句脏话都不曾说过，吵架，他会吗？ 第15章 野餐 第二天，朱颜当真带了小酥肉和一点椒盐粉到学校来。 课间，周围的同学都围了上来，段靖然也过来了。 何与歌一看这架势，也不甘示弱，挤进去拿了一块小酥肉吃。 “好香啊，朱颜，你爸爸的手艺真不错啊！”梅雪知吃得眯起了眼睛，“要是食堂师傅能有这个手艺就好了！我一准天天去买！” “人家朱颜的爸爸可是五星级酒店的大厨！我们学校的食堂怎么请得来嘛！”王雨菲说着又捏了一块小酥肉放进嘴里，“真的好香啊！朱颜，下次再给我们带好不好？我可以去你家里玩吗？” “你就是想去人家家里吃好吃的，对不对？”陈兴兴笑话她，可下一刻他自己又说，“带我一个，我也想去！” 众人一阵哄笑。 “投桃报李，”段靖然举了举手，“我外公做的泡椒凤爪也不错，明天我也带点过来大家吃。就是不多啊，先到先得。” “再这么说下去，我都想搞野餐了，”杜英恒转着手中的中性笔，“不如这周末咱们就去，也不走远了，免得老师和家长不放心，咱们就去滨江公园那里好不好？想去的报个名，我拉一个群，咱们各自带一点吃的喝的，咋样？” “我想去！”王雨菲第一个举手，“我带水果那些吧，车厘子、蓝莓、草莓还有橙子那些，都是应季水果！” “你啊，活脱脱的气氛组！”陈兴兴刚刚说话，上课铃声就响了。 教化学的邰老师走了进来。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而后大家都迅速回了自己的座位。 朱颜看到邰老师今天化了精致的妆，衣服也是新买的，很得体。 她的眼睛也不再红肿，单从面部表情来看，丝毫瞧不出她刚刚经历了离婚风波。 做大人就要学会伪装自己。 接下来的课程，邰老师发挥稳定，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朱颜一边听课，一边暗暗对她心生敬佩。 等她四下望去，这才发现不少同学的眼睛里都带着和自己一样的情绪。 大家对自己的老师都怀着敬佩，同时又有些心疼她。 “我想给邰老师写信安慰她，要不，我们一人写一段？”放学后，王雨菲在“无恶不作群”里提议。 “可以啊。”朱颜第一个回应，“就用传统的信纸吧，我们手写。” “朋友们，首先我同意王雨菲的建议，其次，周末野餐群已经建好了，欢迎大家进来。”杜英恒说完就发了一个进群二维码。 过了一会儿，王雨菲在本群艾特他，问：“怎么何与歌也在那个群里啊？” 杜英恒：“是啊，他也想去野餐，大家都是同学，你总不至于一辈子都不理他了吧？” 王雨菲：“行吧行吧。” 第二天，朱颜就带来了信纸，她先写好了一段话，又让同桌杜英恒写几句上去。等到信纸写得满满当当的，朱颜再把信纸收了回来，折叠好后放进信封里面。 班长黎小楠抱着作文本去交的时候，正好给邰老师捎过去。 下一堂课是物理。 任课的代老师走上讲台，先是扶了扶眼镜框，然后说道：“同学们，你们邰老师刚刚在办公室放声大哭。哎，你们这些孩子啊，有心了，她让我代她向大家表示感谢。最后，希望你们能像爱邰老师那样爱代老师。” 全班哄堂大笑。 周五放学后，野餐群里已经开始闹了起来。 有人担心外面太冷了，毕竟现在还是冬天。 段靖然说：“我让我叔叔把帐篷带过来，他那里有很大的户外露营帐篷，到时候我们在里面就不冷了。那个帐篷门口是透明的，坐在里头还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哇，那挺棒啊，滨江公园的梅花现在正是盛开的时候。”第一个回复他的居然是何与歌。 朱颜也说：“我让我爸爸做几个卤菜，油卤和辣卤都有，你们想吃什么食材，现在可以点。一般都是鸭货那些，像鸭舌、鸭脖、鸭翅等等。” “我申请一个藕片，一个西蓝花。” “申请土豆片，白芸豆。” “海带结、鹌鹑蛋、腐竹！” “弱弱说一句，卤牛肉可以吗？” 朱颜笑眯眯地打字：“可以可以，我都记下来了，我爸这会儿正在我旁边呢，正好他今天休息，有的是时间。” 爸爸朱韬背着双手看着女儿发消息，他说：“幺儿，你读高中以后，好像比初中那阵心情好多了。” 因为自己工作的原因，他带着妻儿来到了这座城市定居，但在家里还是改不了说四川老家方言的习惯。 那边很多时候都叫自己的孩子为“幺儿”，不论男女。 朱颜嗯了一声，说：“现在交了不少好朋友，你看这个说话的，杜英恒，他现在是我同桌，成绩也很好，稳定发展的话，估计也是冲击清北的苗子。还有这个，陈兴兴，他物理特别特别好，说不定以后会竞赛升学的路子。还有林旭阳，这是数学怪才，同一道题总是能想出不同的解法。” “哦哟，你身边当真是人才辈出呢！”朱韬自身是大专毕业，女儿自小成绩优异，一直都是他的骄傲。 原本当初让朱颜中途转学他也犹豫过，但朱颜反过来安慰他，让他放心，他才下定了决心举家搬迁。 当天晚上，朱韬就把卤菜准备妥当，又在卤水中泡了一夜，更加入味。 第二天他又起了一个大早，将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放在餐桌上，然后才出发去酒店上班。 妈妈金燕这会儿还在被窝里睡觉。 她是一个典型的川渝女人，做事雷厉风行。 刚刚过来的时候，金燕在郊区办了一家农家乐。最开始天天起早贪黑，场地装修，花果种植，员工招募，广告宣发，每一样她都要亲自把关。 现在生意终于走上了正轨，她终于可以缓一缓了。 段靖然说朱颜情绪稳定，其实她觉得自己更多的是像妈妈，之所以没有爆炸，是因为还没有事情触及到她的雷点。 一大早野餐群里已经发了很多消息了，同学们都很兴奋。 段靖然跟着叔叔段庭樟开车进公园的时候，叔叔特意下车给门口的保安大叔递烟。 段庭樟和兄长段青松完全是两种性子，身上一股子江湖气。 正好这时候朱颜拎着食盒从门口进来，段靖然顿时眼睛一亮，挥着手喊她：“朱颜！你也到了！” 段庭樟眯起眼睛将朱颜迅速打量了一番，随后就冲侄子笑起来。 段靖然只当是没看到，满心满眼都只有朱颜一个人。“上来和我们一起进去吧，外头挺冷的。” 朱颜摇了摇头：“没几步路了，我走一走就好。” “诶，小同学，上车吧，这滨江公园大得很呢。”段庭樟觉得自己有必要帮侄子一把，于是也伸着脑袋叫她。 “那，那好吧，谢谢叔叔。”朱颜也不知道这位到底是段靖然的爸爸还是叔叔，反正她喊叔叔是不会错的。 她上车后，段庭樟便开始责备段靖然：“没规矩，怎么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你确定？”段靖然问他。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段庭樟摸着方向盘，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段靖然点点头，对他说：“我的同班同学，朱颜，她初二开始就和我同班了。” “哦，缘分还不浅呢。”段庭樟依旧没个正形。 就连朱颜都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而这一位呢，”段靖然指着段庭樟转头对后排的朱颜说道，“就是那个安排我进KTV包厢的主，我的好叔叔，段庭樟。” 下一刻，段庭樟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朱颜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 他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耳后别着的那支香烟。“哎呀，说了那都是误会，我把两个包间的房号搞反了。” 说完他又有点心虚地从后视镜里观察朱颜的反应。 朱颜抱着食盒，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哦什么啊？”段庭樟笑了笑，“有话直说。” “就是，其实你原本是准备让那些女人摸你的，结果误摸了段靖然。”朱颜一脸平静地说道，“叔叔，看不出来，你玩得还挺花的。” 段庭樟差点把车开进旁边草坪里！ 段靖然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朱颜就是故意的，她一想起段靖然都还没成年，这个叔叔就这样荼毒他，心里就有点生气。 段庭樟把他俩送到目的地，又帮着把帐篷搭好，直到他离开，都没敢再和朱颜说一句话。 “好侄儿，你听叔叔的，你以后要是娶这个小朱同学当老婆，只怕是要当一辈子的妻奴！”这是他离开前悄悄对段靖然说的话。 第16章 父亲出轨 “何与歌，你不是说要带一只烧鸡吗？让我看看。”杜英恒作为活动的组织者，正在逐一核对今天的午饭。 “喏，那边放的不是？”何与歌指了指折叠小木桌上的盒子。 “不错不错。”杜英恒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去检查其他人带的东西。 “饮料好像少了点吧？”梅雪知突然说道，“朱颜带了那么多卤菜，吃这个肯定会口渴的。” 朱颜说：“那我再去买点吧，我来的路上看到附近有家便利店，你们想喝什么，可乐？橙汁？雪碧？” 梅雪知：“都可以，随便再买点就行。” “我和你一起去，水都很重的，买多了你一个人拿不动。”段靖然立刻说道。 “还有我，我也去。我对这附近很熟悉。”何与歌也站了起来。 王雨菲挑了挑眉，掏出手机悄悄给朱颜发微信：“看到没有，何与歌还对你贼心不死呢。” 朱颜暂时还没顾上看手机，她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转身就往帐篷外走去。 段靖然和何与歌互相看了一眼，也很快跟了上去。 滨江公园其实就在滨江路旁边，换句话说，这里离段靖然和何与歌居住的小区很近。 三个人边走边闲聊。 “你叔叔结婚了吗？”朱颜问段靖然。 段靖然摇了摇头：“他说自己还没玩够，暂时不想结婚。但是他有一个女朋友，好在对方也是个不婚主义者，不然人家估计早把他甩了。” “说不定人家姑娘只是不好开口逼婚，才拿不婚主义当借口的。”何与歌在旁边冷不丁说道。 段靖然本来就不乐意他跟上来，因此也不搭他的话。 “你们俩能吃辣吗？”朱颜问道。 结果两个男同学都摇了摇头。 何与歌说：“我吃辣了容易肚子疼。” 朱颜笑起来：“那我带的卤菜你们还是少吃些，我们家是从四川过来的，我爸做菜少不了用辣椒、花椒。” 段靖然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何与歌奇怪地看着他：“干嘛？走啊，你怎么了？” 朱颜发现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她心下一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随后就看到前方不远处一棵天竺葵下站着一对相拥的男女。 “蔡与靖？”何与歌先喊了出来，“那男的是谁啊，他们怎么抱在一起了？” “你当真不知情？”段靖然的手已经捏成了拳头，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如纸，“所以她之前来找我，其实是故意挑衅？” “废话！我当然不知情！”何与歌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皱着眉头望着前方，“那男的看起来有40了吧？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啊？” 朱颜的角度依稀能够看到那男人的面部，她却觉得这人和刚刚的段庭樟有几分相似，再看段靖然此刻的表现，她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他是段靖然的老爸？ 所以，他们这是撞见了段靖然的老爸出轨，而且出轨对象还是一个高二女生，是何与歌的表姐？ 这是什么夸张的剧情？ 而后更夸张的一幕出现了，蔡与靖松开男方，踮起脚捧着他的脸直接亲了上去！ “恬不知耻！”段靖然忍无可忍，直接冲了过去。 “快拦住他！”朱颜冲何与歌喊了一声。 何与歌拔腿就跑，好在他及时捉住了段靖然的胳膊。 但是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一对不伦鸳鸯。 段青松和蔡与靖愕然看过来。 段靖然甩开何与歌，走过去冷声质问段青松：“你和我妈还没离婚呢，即便要偷情，好歹选个远一点的地方，就在家门口搞这些，你还要不要脸啊？” 段青松脸色铁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又转身去问蔡与靖：“还有你，你跟别人的老公搂搂抱抱，亲来亲去，你爸妈知道吗？” 此时的蔡与靖脸上已经全无血色，眼睛里全是惊惶。 “蔡与靖！你让段靖然把钥匙还给我，到底是出于什么居心？你怎么小小年纪不学好，插足别人的婚姻做小三？”何与歌也非常窝火，他不知道自己这个表姐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玩意儿。 蔡与靖的眼泪夺眶而出，抖着嘴唇说：“求求你，别告诉我妈，我求你了，否则她会打死我的……” 何与歌看这幅样子更是来气：“好啊，那你答应我，马上跟这个老男人断得干干净净，否则我就报警抓他！” “我……”蔡与靖只是流泪。 “不答应是吧，行，那我来报警！”段靖然已经气疯了，理智什么的都已经抛诸脑后。 “段靖然，你冷静一下。”朱颜拉着他的胳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的。你听我说好不好，要是她爸妈闹到学校去，你以后怎么办？” 段靖然冷笑着：“我怎么办？做错事的又不是我，难道我会害怕人家说，我有个出轨找小三的爸爸吗？” 朱颜知道，他现在在气头上，什么也听不进去。 确实做错事情的不是他，但是人言可畏，那些好事者才不管这些。 “你别张口闭口小三的，你以为你妈妈就很干净吗？”蔡与靖突然开始冲着段靖然发难。 “你说什么？”眼见着段靖然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何与歌赶忙抱住他，“别冲动，不能打人啊，到时候有理也变没理了。” 说完又骂蔡与靖：“你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还不赶紧闭嘴离开！” “她不准走！我要她把话说清楚！”段靖然奋力想要挣脱何与歌的束缚。 “说就说，”蔡与靖大声喊了出来，“你妈妈早就和健身房里一个小她十几岁的男的好上了，她的健身教练，你要是不信，自己悄悄跟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下子好了，周围来往的行人都停下步子好奇地往这边望了过来。 “我杀了你！”段靖然终于摆脱了何与歌的钳制。 段青松赶紧护在了蔡与靖身前，他抬手就给了段靖然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怎么能打他？”朱颜这下也气得不行，她挡在了段靖然身前，恼怒地瞪着段靖青松，“你们要再不走，我真的报警了，事情闹大了，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明明做错事的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他怎么还可以打自己的儿子？ 段青松冷冷看了朱颜一眼，随后才把哭哭啼啼的蔡与靖拉走了。 “我估计他也没心思再回去参加野餐了，辛苦你给大家买点饮料送回去，我，我陪他走一走吧。”朱颜看到段靖然的眼眶已经红了，赶紧对何与歌说道，“记得保密啊，千万别说出去。” “放心，”出了这种意外，何与歌此刻心里也乱糟糟的，“我待会儿编个理由给圆过去就是了，那我先去买饮料了。你看好他，别让他因为情绪上头做傻事。” 他说着又有点不放心地看了看段靖然，然后才走开了。 没办法，如果他们三个都不回去，必定会引发其他同学的各种猜想。 段靖然背过身去，朱颜站在他旁边等了好一阵，然后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包手帕纸递过去。 段靖然接过去把脸擦干净了，还是不肯说话。 “现在我们去哪里？”朱颜轻声问他。 “我不知道，我脑子很乱。”段靖然想到蔡与靖说的那些话，感觉脑袋里像要炸开了一般。 那些话怎么可能是真的？可他却又忍不住要怀疑…… “那，要不然你跟我回去？你现在应该不想回家吧？”朱颜试探地问道，“我们家里有四个房间。帐篷我待会儿给杜英恒发消息，让他那边先收着，反正男生也有好几个，他们一起弄，再打个车回去应该不成问题。” 段靖然木然点了点头。 “那行吧，我先给我妈说一声，她这会儿估计还没起床呢。”朱颜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段靖然：“要不还是算了，我去住酒店吧。突然去你家里，别把你妈妈吓到了。” 朱颜：“你带身份证了？” 段靖然摇了摇头。 “那你根本没办法办理入住。”朱颜给金燕拨了电话过去。 段靖然有些茫然无措地站在一旁，他也不想回外公外婆家，他害怕自己情绪失控，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亲人。 “妈，我跟你说个事啊，我待会儿要带一个同学回来，一个男同学，他家里出了一点意外，现在无处可去，你不会生气吧？” 金燕原本还迷迷瞪瞪的，她昨晚上追剧追太久了，差不多凌晨三点四十才睡。 可听到女儿说“男同学”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怎么回事，那孩子离家出走，你想收留他？” 朱颜：“哎呀不是，妈，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乱来。你就信我一回吧，要不然他真的无家可归了。” “行行行，”金燕撸了一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那你们先回来吧。还没吃午饭吧，妈先给你们点个外卖啊，我这会儿实在没精力起来做饭。” 第17章 何处是吾乡 “我想先去另一个地方。”段靖然轻声说。 这里离赵绯平时健身的地方并不远，她每个周六都是上午去那边，下午要去图书馆自习。 是的，他的妈妈，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坚持学习。 或许也是有家长以身作则的缘故，段靖然自己才会用心读书。 以身作则，现在想起这个词来，段靖然只觉得无比讽刺。 “去哪里？”朱颜有点担心他。 段靖然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朱颜赶紧跟上去，她想起刚刚段靖然的话，这里离他家很近，他不会是想要回去跟他妈妈当面对质吧？ 可他却没有去往住宅区，而是直接去了附近的一家商场。 朱颜不明所以，只能老老实实跟在他后头。 等到他们上了二楼，来到一家健身房门口，朱颜终于明白过来他想干什么了。 “段靖然……” 段靖然没有理她，而是直接走了进去。 门口的工作人员正想打招呼，段靖然只说了一句“找人”，然后就头也不回往里头走去。 朱颜指了指他的背影，和工作人员说：“我和他一起的。”随后赶忙追了上去。 上午来健身的人其实并不算多。 他们一路来到划船机所在的区域，前面的段靖然突然停下了步子。 朱颜也停了下来。 一对穿着健身服的男女正站在一起聊天。 女方看起来很年轻，身材高挑纤细，皮肤紧致有光泽。 男的则更年轻，像个大学生，个子大概一米八几，相貌清秀。 女方喝了一口矿泉水，男的则笑着把她耳边一缕没有被橡皮筋绑好的头发捋到耳后。 这样亲密的动作，当然不会是普通朋友之间会做的。 朱颜看到段靖然浑身都在发抖。 “所以，别人也没有冤枉你，你也出轨了？你们夫妻双方，都出轨了？这算什么，各玩各的吗？”此刻的段靖然觉得天都塌了。 他看着自己的母亲和蔡与靖口中所谓的小她十几岁的男人面对面站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 赵绯手里的水掉落到地上的瞬间，段靖然已经转身跑掉了。 朱颜忙追了出去。 赵绯和那年轻男子也追了出去。 门口的工作人员接连看到几个人跑出大门，也不知道到底发了什么事，只觉得莫名其妙。 朱颜根本跑不过段靖然，他现在应该也有一米八几了，跑起来简直脚下生风。 “你等等我呀，你，我感觉再跑下去我都要断气了，段靖然！”朱颜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这一声终于把他叫停了。 他转过身跑回来，拉着朱颜一起往前跑。 他们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岑溪路的枫林佳苑。”朱颜喘着气说道。 枫林佳苑，是朱颜他们家所在的小区。 等赵绯追过来，车子早已绝尘而去。 她蹲在路边上放声大哭起来，那年轻男人有点不知所措，愣愣站了半晌，然后也蹲下去拍着她的肩头安慰她，结果却被她一把甩开了。 朱颜带着段靖然回到家门口，只见门把手上正挂着麦当劳的外卖。 她将外卖取下来，又输入密码开了门。 “进来吧，你先将就穿一下我爸的拖鞋，待会儿我下去给你买一双新的回来。”朱颜说着从玄幻的鞋柜里取出一双冬天的毛拖鞋，放到了地上，然后她自己也换了拖鞋。 “回来了啊？”金燕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段靖然的第一眼就眼前一亮，笑呵呵问女儿，“这就是你同学吧？饿了没，先吃点麦当劳，要是不喜欢，阿姨再给你们点别的。” “谢谢阿姨。我叫段靖然。”段靖然还保持着一丝丝理智，知道寄人篱下的时候该懂得礼貌。 “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啊，千万不要拘束，这还是我们家搬过来之后，朱颜头一回带同学到家里来呢。”金燕居然说出了一种欣慰的感觉。 她看了看朱颜，又继续说道：“去洗手吧，然后吃点东西。晚上阿姨带你们去外面下馆子。等他爸回来了，再给你们做宵夜。” 朱颜于是带着段靖然去厨房洗了手。 “那我先给靖然把房间收拾出来啊。”金燕冲着厨房那里喊了一声，然后就去家中一直闲置的那间屋子里忙碌了起来。 “我今晚还是回去吧，否则我外公外婆会担心的。”段靖然想了想做出了决定。 “也可以啊，”朱颜给他递了纸巾擦手，“先吃点东西吧，我有点饿了。” 她又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可乐出来。“炸鸡配可乐，正合适。” 段靖然的手机一直在裤子口袋里震动，他没有管，也压根儿不想管。 朱颜一边把食物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餐桌上，一边建议他：“还是报个平安吧，如果不想跟你爸妈说话，那就跟外公外婆说一声，我估计你妈妈也会问到他们那里去的。” “好。”段靖然当真掏出手机，给外公发了一条微信，说自己今天会晚一点回去，这会儿正在同学家里玩。 朱颜把他那瓶可乐拧开了，放到了他面前。 段靖然回完消息，看到屏幕顶部显示有未接来电，果然是妈妈打来的。 他眼下根本不想理会。 而野餐群里已经发了很多照片，有大家的自-拍，也有美食的图片，还有人拍了公园里盛放的梅花。 杜英恒在群里艾特他，问腿上的伤口处理得如何了。 他猜测何与歌大概为自己找了一个摔伤之类的借口。 但他也没心思回复。 朱颜也拿出手机，何与歌给她发了不少消息，先是问段靖然这会儿怎么样了，后面又说帐篷他收好后先拿回家去，他和段靖然住一个小区，要归还也方便。 王雨菲还问了朱颜，怎么段靖然这么大了还能平地摔。 朱颜只好含含糊糊回答说：马有失蹄。 何与歌那边其实也无心吃东西了，他煎熬地等到把一切料理完毕，马上给蔡与靖打了电话，让她到附近一家星巴克见面。 电话里，他听到了段青松的声音。 于是特别强调：“你自己来，别带上那个人，否则别怪我翻脸！” 蔡与靖答应了。 何与歌在店里等了大概半个小时，红着眼睛的表姐终于推门走了进来。 “我给你点了一杯黑咖。”何与歌淡淡说道，直到此刻，他依旧不敢相信从来都是长辈们眼里乖乖女的表姐居然能和一个大叔搞婚外情！ 蔡与靖在他对面坐下来，也不去拿咖啡，只低声问他：“你有话就直说吧。” 何与歌正要开口，结果眼睛的余光瞥到了店外段青松的身影，他竟然还是跟了过来。 他冷笑一声，朝着那个方向抬了抬下巴：“怎么，他怕我打你啊？你要是我妹妹，我还真要好好管教你一番，直接一个耳光把你扇醒。” 蔡与靖摇了摇头：“你不用管他。” 何与歌问她：“你们究竟怎么认识的，段靖然的爸爸，据我所知是大学教授，照理说和现在的你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蔡与靖：“在省图书馆自习的时候，我做一道数学竞赛题，怎么都答不出来，他当时坐在我的对面，我去卫生间回来之后，发现书上面多了一张纸，上面有详细的解题步骤。” “然后你俩一来二去就勾搭在一块儿了？”何与歌有点无语，“你看他那个样子也知道不可能是个老光棍吧，难道你猜不到他有家室吗？还往上凑？” 蔡与靖争辩道：“可是他老婆先出轨的，他老婆和自己的健身教练在一起，被他发现了。要不是为了段靖然，他也不会一直忍着，早就离婚了！” “他说你就信了？”何与歌只觉得她很幼稚。 “他给我看了他和他老婆的聊天记录，明显就是他老婆有错在先。怎么，就允许他老婆给他戴绿帽子，不允许他谈恋爱吗？”蔡与靖说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底气足了一些。 “你要真觉得这件事不丢人，这会儿又何必一直压着声音？”何与歌反问她，“说什么谈恋爱，他们俩离婚了你和他在一起那才叫谈恋爱，而且你才高二，他不知道你读高二吗？你现在未成年，可他都成年多少年了？老牛吃嫩草，真够不要脸的。少踏马跟我说什么真爱无敌，这世上的伦理道德还没有消亡呢！”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蔡与靖生怕旁边的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赶紧让他小声点。“是我对他死缠烂打的，是我追的他。他到现在也没有正式答应和我在一起，一直说让我好好学习，一切等考上大学再说！” 第18章 那男人是吊着你 “那就是吊着你呗！”何与歌敲了一下桌子，又冷冷看了一眼外面的段青松，“老婆中年出轨，要么是丈夫对她不够爱，要么就是丈夫肾亏，即便等你长大了嫁给他，也没有好日子过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你们男生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蔡与靖被他说得有点尴尬起来。 “话糙理不糙，”何与歌又哼了一声，“总之你听我的，先和他断了，他要真为你好，就会主动跟你断个干干净净，而不是现在这样，往来密切。再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的。你妈妈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发起狂来，非要闹个鸡飞狗跳不可，到时候你怎么办？学校里面你还待得下去吗？” 蔡与靖闷着头不说话。 何与歌啧了一声，拿起自己的那杯咖啡猛喝了一口。“不是，我真搞不懂，你都已经到了要去挑衅人家段靖然的地步了，真当自己还能理性克制啊？要我说，他才是最惨的那个，以后你们在学校里碰到，我都觉得尴尬！” 蔡与靖还是不说话。 “行吧，你不下决心，我来替你下。”他不耐烦地看着玻璃外头的段青松嘲讽一笑，“麻烦你转告他，他要是再不收敛，我就把这件事捅到他单位去。” “你别……”蔡与靖一下子就急了。 “诶，”何与歌伸手制止她，接着说道，“你就按我说的做，你看看他后面在工作和你之间到底会选什么。他呢，也就是图你青春好年华，有新鲜感罢了。他一大学教授，身边年轻貌美的女生还少吗？也不缺你这么一个。还真以为会有什么‘等你长大’之类的故事啊，就算真的发生了，搁你俩身上，那也只能叫事故。” 蔡与靖又开始流眼泪。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我都说了，他都还没答应和我在一起！” 何与歌也懒得跟她多说。“那就好。我先走了，你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好，毕竟也读了那么多年书了，别跟个傻子似的。” 他说完就站起身来，推门出去了。 门口的段青松看他出来了，急忙就要进去找蔡与靖。 “等等，大教授。”何与歌叫住他，为了防止蔡与靖心软，不按自己刚刚说的来，他决定还是自己跟这位成年人聊一聊。 段青松停下步子看着他。 “我妈和蔡与靖妈妈是亲姐妹，我们家和你家住在同一个小区，你要是不想哪天我妈带着人去你们那儿砸门，就趁早和蔡与靖断个干净。你知道的，有的家长为了孩子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段青松皱了皱眉头，表情不大愉快。 他也体型高大，何与歌目测自己现在还比他稍微矮了一点，加之成年人的体格更加健壮，让他站在那里自有一股迫人的威势。 但何与歌一点也不害怕。 “蔡与靖很小就没了爸爸，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她对你们这些长者容易有好感。你经历的事比她多多了，她不懂事，你却不能任性妄为。我现在觉得，有你这样的父亲，段靖然真是个可怜虫。” 段青松何时被一个小辈这样教训过？可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何与歌不屑与他多说，转身大步离去。 - 晚上，段靖然回到了外公外婆家，赵绯早已等在了这里。 她一看到儿子，眼泪立刻又落了下来。 “到底怎么了这是？”外婆着急起来，“你们母子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他们不同意我到你们这儿过周末，我跟他们吵嘴了。”段靖然知道外婆有点高血压，只怕这些事情说出来她接受不了。 赵绯知道儿子这是有意瞒着二老。 “哎呀多大点事嘛。”外婆嗔怪地对赵绯说，“孩子都十六了，又不是六岁，你们当家长的还是要学会尊重他的意愿。” “外婆，没事的。”段靖然在这时候还在极力克制，“我和我妈出去谈谈。” 外公这时候觉得有点奇怪了。“还要出去谈，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和外婆的面说啊？” 赵绯擦了擦眼睛，低声说：“爸，你就让我们出去走一圈吧，反正现在也不算晚，我们就去楼下走一走。” “外头那么冷……”外婆有点隐隐的担忧。 赵绯：“没事儿，穿得厚呢。” 段靖然已经把门打开先走了出去。 赵绯忙跟上去，走廊里的顶光明晃晃照着，这时候她才发现儿子原来已经比自己高出了这么多了。 电梯里，母子二人都沉默不语。 中途有人进来，发现赵绯眼睛红肿，就好奇多看了两眼，她忙难堪地转过了脸。 这个小区有些年头了，绿化那些也一般，但是这个时候散步的人还不算少。 母子二人先是沿着围墙里头的路线走了一截。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段靖然终于开口问道：“你们俩到底是谁先出的轨？他那边的女的说，是你有错在先，当真是这样吗？” 赵绯就又开始哭。 段靖然一看她这个样子，瞬间就知道了答案。 “还真是可笑啊，我记得之前有个你们的同学来家里做客，还说你俩是模范夫妻来着，这就是所谓的模范夫妻？”段靖然仰头望着墨蓝色的夜空，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们大人还真是奇怪，总是教育我们这些晚辈要懂得礼义廉耻，可你们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呢，全都是些见不得光的！” 又过了好半天，赵绯才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她哑着嗓子：“儿子，你听妈给你说……我，我读书的时候，其实一直都没有遇到过让自己特别心动的人。我和你爸，我对他，一直都没有爱情的感觉，但是他对我真的很好，所以，我还是答应了他的追求……” 这时候旁边有人经过，她只能暂时住了口。 等到人家走远了，她又继续说道：“临近结婚的时候，我也曾犹豫过，思来想去，你爸爸除了对我好，好像再没有别的特别吸引我的地方。但是我年龄到了，周围的人也都陆续结婚了，家里也总是催促，所以我们还是去民政局领了证。后来，就有了你。” “好，”段靖然点了点头，“你说我爸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你的地方，那那个男的呢，你到底喜欢他什么？我爸外貌、身高、学历、才华、家世究竟哪一样比他差？” “你爸爸从来都没有情绪起伏，我和他在一起感觉生活就像一潭死水！”赵绯忍耐多年，终于把心里的话吐露出来了，“可小林他不一样，他阳光开朗，整个人都充满了朝气和活力。” “意思就是你不喜欢文质彬彬的，而是喜欢阳光开朗有活力的，但是你年轻时候偏偏又没有遇到这样的人，自己又顶不住世俗的压力，就和我爸结了婚。结果婚后这样的人终于出现了，你抵挡不住诱惑，偷偷和他在一起了，是吗？”段靖然几乎是吼了出来！ 赵绯被他吼得耳膜嗡嗡作响，她苦笑着：“我和你爸坦白过的，但是他不愿意离婚！我们都是为了……” “都是为了我？你想说这个对不对？”段靖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啊。“你们这些大人，真的是太虚伪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们也可以不用说什么为了我之类的话了。从现在起，我就长住在外公外婆家里。待会儿上去之后，你自己跟他们说，就说近来工作太忙了，没时间照顾我，让我暂时住在这里。” 此刻的段靖然感觉自己盛怒之下，五脏六腑都像要烧起来一样。 赵绯知道，儿子这会儿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了，为了不引来外人的驻足观看，他连发脾气都忍着音量。 这一点，和他爸爸还真挺像的。 但她不是很赞同让儿子住在父母家里。“可这里离学校很远的，你每天好早就要起来，休息不好耽误了学习怎么办？” 段靖然冷冷一笑，说道：“你们也可以给我办转学，和我爸好的那个人，她就在我们学校读高二，我也不想再在学校碰到她了。” “什么？你爸他疯了吗？”赵绯只知道老公也在外面找了人，作为对自己的报复，可她万万没想到，那居然是个还在读高二的女生！是个未成年！ “你们都疯了，不分伯仲。”段靖然觉得该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回去吧，如果你真的为我着想，就按我刚刚说的去跟外公外婆说。毕竟滨江路那边的房子，我是待不下去了。” 赵绯站在原地，愣愣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再一次红了眼眶。 她知道，儿子从此以后多半要和自己生疏了。 不过眼下的情况，段靖然确实不适合待在家里。 所以回到父母家中，她还是按照段靖然说的那样，跟他们进行了沟通。 二老倒也没说什么，毕竟底下就这一个宝贝大外孙，要和他们住在一块儿两人自然是乐意的。 第19章 敞开心扉 朱颜家中，金燕也问清楚了段靖然的情况。 “作孽啊！作孽啊！这咋个当的父母？老天爷，听得老子鬼火冒！”她一着急，就开始飚家乡话。 朱颜也觉得换做是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情绪崩溃，而段靖然相对还算好的了。 “所以我看他暂时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就先把他领回来了。”她说。 “哎，他这趟回外公外婆家里，他爸妈应该也会找过去的。这父母子女之间出了这种事情，之后心里都会有隔阂了。所以啊，真不是什么样的人都配当父母的。”金燕说完猛吸了一口冰奶茶。 朱颜劝说道：“妈，现在还是冬天，您少喝点凉的，待会儿老爸回来看到了，又要唠叨。” 金燕哈哈笑了两声，又拿起手头奶茶晃了晃：“我自然会在他回来之前毁尸灭迹，妈待会儿就下楼丢垃圾。” 偏巧，她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朱韬下班回来，对方一看她手里的垃圾袋就知道她又悄悄点了外卖。 “你说说你，都多大人了，还是这么任性。也不说给孩子树立一个好的榜样。”朱韬嘴上这么说着，手却是自觉地将垃圾袋接了过去，“行了，外头冷，你先回吧，我去丢了就回来。” 金燕挽住老公的胳膊，嘻嘻一笑：“我陪你一块儿去！” 两口子腻腻歪歪地一起出了单元楼的大门。 等朱韬丢完垃圾，金燕看他的衣领有点皱，就伸出手给他理了理。又说：“咱们俩夫妻恩爱，给颜颜一个温暖的家，不就是做了最好的榜样吗？” “老婆，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有点怪怪的，丢个垃圾你都要跟过来。”朱韬笑着问她，“难不成还怕我偷偷去会小情人啊？” “没个正经！”金燕一巴掌拍他身上，“你是不知道，今天咱们女儿领了一个男同学回来吃午饭。那孩……” “男同学？”朱韬不等她把话说完，抢先叫了起来，“她耍朋友了？” 后面一句又变成了四川话。 “别瞎说。人家孩子老可怜了，哎哟，你是不知道啊，我听完女儿说的那些话之后心里那个火啊，非得来杯冰奶茶压一压。”金燕说着就把女儿讲述的段靖然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老公。 朱韬则不是发出“什么？”“哎呀！”“啧！”之类的声音。 “这孩子以后在家里可怎么过啊？”他摇着头，“这当爹娘的都不是东西，一点经不起外头的诱惑。” 两口子说着话又回到了家里。 朱颜正在自己屋里写作业，听到开门声，还以为是她妈妈回来了。 就在里头喊了一句：“妈你回来了？这趟去的可够久的，莫不是遇到熟人聊天了？” “可不就是遇到熟人了吗，你妈遇到你老爸我了！”朱韬笑呵呵回应她。 朱颜立即放下笔跑出来，父母已经进厨房洗手去了。 “你俩遇见了？”她问。 “对啊，你妈偷偷喝奶茶，被爸爸撞个正着！哈哈！”朱韬一边擦手一边说道。 “我妈那是听了我同学的故事，气得上了火。”朱颜还想替妈妈分辩两句。 “那可不，爸爸听了也一样上火，哎呀，可怜的小段同学，真是作孽哟，生在那样的家庭里头。”朱韬见妻子也洗完了手，忙给她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 “颜颜，什么时候再把那孩子叫家里来，爸给他好好做一顿好吃的！” 朱颜有些惊讶：“爸爸，你就不担心我其实是在和他早恋吗？” 朱韬哈哈笑起来：“我的女儿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从小就是懂得分寸的。你要真喜欢他，也会等考上大学再说的。” “爸爸，”朱颜有点感动，“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朱韬心头一暖，笑着挥了挥手：“行了，快回屋写作业吧，爸给你做宵夜。” 朱颜回到了自己屋子，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给段靖然再联系一下。 她直接播了一个微信语音电话过去。 那边却一直没有人接。 “该不会是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吧？”朱颜心里惴惴不安，又给他发了消息过去，问他，“段靖然，你回到外公外婆家了吗？看到消息了回我一下吧。” 她又毛毛躁躁坐了几分钟，而后实在忍不住，给何与歌发了消息，因为他也是知情者，朱颜现在找不到别的人去倾诉心里的担忧。 “段靖然说他回自己外公外婆家了，可是我给他打电话、发消息都没有回音，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何与歌倒是马上给她打了电话过来。 “喂，你要是实在觉得不放心，要不我去他家里问问，让他爸妈联系一下他外公？” 朱颜想了想，然后说道：“可是如果他两边都没有回去，家里人应该已经着急了吧？” “也是，”何与歌随后突然低声说，“我今天试探地问了一下我妈，看来我姨那边还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以她的性子，早拉上我妈跟她一起去找段靖然爸爸干仗了！不过我估计蔡与靖也和那男的好不成了，我今天威胁他说，如果再不断干净，就去他任教的学校闹事，你瞧着吧，他肯定会选择放弃蔡与靖保全自己的事业。” 这还是头一回，何与歌一次性和自己说这么多话。 朱颜轻轻叹息：“他们的事真有点惊世骇俗，或者说，是我太保守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你啊，就是被保护得太好了。”何与歌低低笑了一声，“先这样吧，我再给段靖然打个电话，要是他依旧不接的话，我就去敲他家的门，问问他爸妈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朱颜嗯了一声，又问他：“你才威胁了他爸爸，现在找上门去，就不怕他对你不客气吗？” 何与歌：“这有什么可害怕的，我这完全是出于好心，段靖然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即便出了轨，也不至于连父子亲情都不顾了吧？” 朱颜：“那好吧，有事随时联系。” 她才挂完电话不到两分钟，段靖然的消息就进来了。 “刚刚有点事，我已经回到了外公这边，不要担心。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好的。另外，何与歌那边我也跟他说了，谢谢你们。” 朱颜看着这些字迹，不知道段靖然究竟是怀着怎么的心情回复自己的。 这时候朱韬在外面喊她：“颜颜，爸爸给你包了鲜肉小馄饨，快出来吃一碗。我女儿学习那么刻苦，每天得死多少脑细胞啊，一定要保证营养。” 朱颜应了一声，又连忙打字：“我知道你心里必定不好受，要是需要倾诉的话，随时联系我。还有，不要胡思乱想，父母之间或许彼此不相爱了，但是他们一定还是爱你的。” 她将消息发送出去，等了一会儿见段靖然没有回复，便把手机充上电，出去吃宵夜了。 这是一种煎熬的等待，手机只要在身边，她就忍不住随时去看，只希望快点收到段靖然的消息。 于是刻意人机分离，只盼望着下一次拿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他的回复。 等她吃完馄饨过后，再次回到屋里，拿起手机的那一刻，看到段靖然回了微信，不过只有一个字：好。 知道他此时心烦，朱颜便也不再继续给他发消息了。 但她也不确定段靖然眼下是更需要安慰，还是更需要安静。 何与歌也给她发了消息，说感觉段靖然情绪很低落，但他应该不会做傻事，让她放心。 她回道：“好的，他也给我回消息了，只希望他能尽早摆脱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吧。” 何与歌：“这种事情外人能帮的很少，还得靠自己想得开才行。因为，我就是这样的。” 朱颜恍然明白自己知道了对方的一个秘密。 不过，她没有刨根问底，这种事也不好刨根问底，于是她说：“那你是一个很坚强的人。” 偏偏何与歌是期待她问问自己的，因为询问也意味着关心，而且，朱颜对他来说和别人不一样。 可是，她没有。 何与歌咽下那一点苦涩，主动跟她谈起了自己的往事。 “也不是吧，只能说运气还行。我爸一个人在外面挣钱，我后妈对我还不错，给我洗衣服做饭，接我上下学，给我开家长会。而我亲妈，从来都是只知道天天打麻将。我小时候有一次自己做饭烫伤了，而她还在外面摸牌，我爸回来后终于忍无可忍，两人就那样分开了。” 何与歌跟自己说这些事，朱颜有点意外。或许，他也是因为段靖然的事情想到了自己的过往，这时候也需要一个能倾诉的对象吧。 “这样一说，我才发现自己有多幸运，”朱颜也打算跟他简单说说自己的事，“我爸妈一直都很忙，因为学历不高，年轻那阵非常辛苦，不过他们一直都把我照顾得很好。” 何与歌读完之后，感觉朱颜终于对自己敞开了一点点心扉。 他看着手机屏幕笑起来：“看出来了，你爸爸愿意为了咱们的野餐，特意给大家准备了那么多的卤菜，这便足以说明他是一个好父亲了。” 第20章 找上门去 “傻乐什么呢儿子？”后妈姚柳刚遛完狗回来，就看到何与歌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脸上春光明媚。 何与歌才五岁的时候，姚柳就和他爸何书勤领了证，过后两人也没有再要小孩。 姚柳一心都扑在照料这对父子上面了。 幸运的是，真心换得了真心，她和何与歌相处得跟亲母子没什么差别。 而何与歌那个爱打牌的亲妈蔡雅岚离婚后也没有再婚，虽然爱打牌的习惯依旧没有改，但她对儿子的关心却也多了起来。 大概，是出于愧疚吧。 蔡雅岚两姊妹的婚姻都不顺利。她自己是因为打牌成瘾闹得夫妻分离，姐姐蔡雅絮则是结婚没两年便经历了丧偶之痛，独自将女儿蔡与靖拉扯长大。 不过好在父辈积累了不少财富，因此姐妹两人过得还算潇洒。 蔡雅岚后面也将房子买在了前夫的小区，说是为了方便见儿子。 最初姚柳还以为她想找何书勤破镜重圆，结果观察一阵之后发现，这人去棋牌室的频率比联系自己老公的高了不知道多少，这才逐渐放下心来。 至于这亲妈想见何与歌，姚柳则完全没意见，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人家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血浓于水。 “跟同学聊聊天。”何与歌晃了晃手机，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问姚柳，“妈，我爸长期在外面跑，到处出差，你们俩会不会因为这个影响感情啊？” 姚柳已经换完了鞋子，正拿着帕子给金毛“奶茶”擦脚，听他这么说便停下了手上动作。奇怪地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何与歌：“不是说夫妻若是聚少离多的话，感情就容易出现问题吗？” 姚柳笑了笑：“这种事不会发生的，而且我也觉得你爸是那种经得住诱惑的人。外头的花花草草，看过也就罢了，家里的才是自己的亲人。” 何与歌往沙发上一靠：“也是，他要再离再结那就是三婚了，三婚男，说出去都丢死人。我爸还是要面子的。” 姚柳将小狗收拾完毕，拍了拍它让它自己去玩，然后才对何与歌说道：“你小子有这种观念就很不错啊，男生就是要从小培养男德。这婚姻啊本身就应该慎重，结婚离婚都是大事，不能脑袋一热就想去搞这个那个的。” 奶茶蹦蹦跳跳跑去了何与歌身边。 何与歌摸着它圆乎乎毛茸茸的脑袋，说道：“就是，不守男德的，都该像奶茶这样，统统抓去阉掉！” 奶茶最听不得的就是“阉掉”这个词，立刻冲着他狂吠了两声。 母子俩都笑了起来。 这时候何与歌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跟姚柳说：“我另一个妈打来的。”而后才将电话接起来。 “妈，怎么啦？” “哎哟我的好儿子，可不得了了，你大姨快把靖靖给打死了！她偷偷翻了靖靖的手机，发现她居然和一个结了婚的男人搅在一起！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啊？”何与歌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大姨都知道了？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蔡雅岚自己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你赶紧跟我去一趟她们小区，我怕我一个人拦不住她！刚刚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都在吼靖靖，我听到那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的！” “那，那行，我马上换衣服出门，你在地下停车场那里我啊。”何与歌一边说一边往自己屋子里走去。 蔡雅岚：“今天我车子限行，开不了，我在一号门那里等你，咱们打车过去。” “诶，行行行，都可以。那我先挂了。”何与歌说完将手机丢在床上，捞起一件羽绒服直接套在睡衣外面就准备出门。 “发生什么事了？”姚柳担心地问他。 “我大姨那边有点状况，她和我表姐发生了争执，说是动了手，我得跟我那个妈过去一趟。”何与歌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时候也不早了，妈你早点休息，不用给我留门，我可能睡在我大姨家，也可能睡在那个妈家里。走了啊。” “那行，你去吧，”姚柳将他送到门口，“事情弄完了记得给我发给消息，我看到了也好放心。” 何与歌点点头：“好的，我记下了，记得把门反锁了。” 哪知道母子二人打车才走到半路，蔡雅絮的电话又过来了。 蔡雅岚忙接起来说：“喂，姐，我和与歌就快到你们小区了，有事咱们好商量，别跟孩子动手啊。” “你们来这边做什么？不用来了，我马上就到你们小区了。你知不知道，那个勾搭我女儿的狗杂、种就住你们小区！”蔡雅絮已经怒火中烧，也不顾车上还有司机在，直接对着电话一顿输出，“我现在就找他去，我要让你们小区的人都看看，你们的邻居竟然是个什么缺德玩意儿！” “什么？在我们小区？”蔡雅岚转头看了儿子一眼，又对着电话说道，“那靖靖呢，你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了，还是带着她一起过来的？” 蔡雅絮说起女儿也是怒其不争：“我把她锁家里了，本来是想带着她一起过来的，我要她当着那男的面跟我保证从此以后再不和他往来，可她死活不愿意，还不准我来找那男的，我一气之下就给她直接锁屋里了！” “哎呀你糊涂啊！”蔡雅岚顿时着急起来，“现在的小孩儿心理多脆弱啊，要是她想不开了做傻事怎么办？” “不，不会吧，”蔡雅絮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惊慌地哭了出来，“那，那怎么办？我现在都看到你们小区的大门了！” 何与歌在旁边听得又气又急。 这些年来，大姨因为担心表姐没有爸爸的关爱会被人瞧不起，因此对她尤为宠爱，什么东西都尽力给她最好的，但是与此同时管教也特别严。偏偏物极必反，蔡与靖这个乖乖女一做起出格的事来，那就相当出格。 “我来说。”他把电话拿了过去，对蔡雅絮说道，“大姨，你先进我们小区，去我妈家里等着，密码锁的密码你是知道的，外头冷，你先在家里等我们。我们马上就要到你家楼下了，放心吧，表姐不会有事的。” 蔡雅絮哽咽着答应了。 何与歌母子一下车就给蔡与靖打电话，可一直都无人接听。 “妈，我先去大姨家里，你穿着高跟鞋跑不快，你就慢着点，别把脚给崴了。”何与歌说完拔腿就跑。 蔡雅岚这时候才感觉儿子是真的长大了，有时候说话做事比她这个当妈的都要周全一些。 她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将高跟鞋脱了下来拎在手上，穿着袜子就跟在何与歌后头跑起来。 不过很快，何与歌便不见了人影。 “哎。”蔡雅岚觉得既欣慰又心酸。 何与歌很快到了大姨家门口，她们家也是装的密码锁，但是他却不知道密码，敲门无果之后，马上又给蔡雅絮打电话过去问了密码。 好在蔡雅絮那边很快接通了电话，把密码告诉了他。 何与歌进门以后，发现蔡与靖不在客厅，顿时心脏狂跳起来。 “蔡与靖！蔡与靖！”他冲到表姐的房门前开始疯狂拍打门板。“开门，我是何与歌。” “我开不了门，门被我妈从外面反锁了！”里头传来蔡与靖焦急的声音，“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妈她去了你们小区，要去找老段的麻烦！” 何与歌这时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气得一巴掌拍在门上。 真是被这对母女给吓死了！ 他回头四处找了一圈，发现茶几上正放着一串钥匙，赶紧过去拿来尝试开门。 试到第三把的时候，终于转动了门锁。 蔡与靖从里头忽的扑了出来，撞开他就往门口跑去。 却正好和赶来的蔡雅岚撞了个满怀！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跟炮弹发射似的，想要撞死小姨啊？”蔡雅岚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拉着她问，“你这又是要去哪里啊？你妈现在在我家里呢！” “她在你家里？小姨，你确定没骗我？”蔡与靖眼睛红肿得跟水蜜桃似的，看得蔡雅岚一阵心疼。当小姨的也不顾得其他了，先将她拉回了客厅。“千真万确，你啊，先去洗把脸，再喝点温水，瞧瞧，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哭成了一只小花猫。” 何与歌已经开始给蔡雅絮打电话报平安了。说完之后又去厨房给蔡与靖倒了一杯水出来。 “喝点吧，嗓子都哭哑了。”他对表姐说道。 第21章 上门大闹一场 可是这头的蔡雅絮听说女儿没事之后，顿时那股压下去的怒气又冲上了天灵盖！ 她从妹妹家里出来之后，根据小区里的指路牌找到了物业中心那边。跟值班的工作人员撒了个谎，说自己是这边9栋901业主蔡雅岚的姐姐，夜里有点睡不着出来走一圈，结果捡到了一个叫段青松的人的身份证，想知道这人是否是这里的业主，住在几楼几号。 “名字怎么写的呢？”工作人员问她。 蔡雅絮说：“段，就是天龙八部里面段正淳的段，青松就是青色的青，松树的松。” “好的您稍等，这边帮您查一下。”工作人员在键盘上敲了敲，“是有一个叫段青松的业主，住在14号楼一单元的21-1号房。现在有点晚了，您要不明天再去找他们吧。” “啊，我先问好，我明早再去归还身份证也是一样的。”蔡雅絮冲工作人员笑了笑，“谢了啊美女。” 蔡雅絮离开物业服务中心后，马上寻摸去了14号楼。 门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段青松犹在睡梦里，而赵绯因为儿子的事情根本难以入睡，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胡思乱想。 夫妻二人之前为了不让段靖然察觉出异常，都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同床异梦地相处，而今事情已经挑破了，段青松索性就搬去了书房。 “谁啊？”赵绯从床上爬坐起来，“怎么这个点了来按门铃？” “难道是靖然回来了？”段青松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他又不是不知道门锁的密码，按门铃做什么？”赵绯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手机上可视门铃的链接键，只看到一个中年妇人站在自家门口。 “是个中年女的，可能是邻居吧。”她一边说一边走向门口，随后将门打开了。 段青松此时也已经走到了门口，他一看清楚女人的脸，神色顿时慌张起来。 这人和蔡与靖长得十分相似！他一下便猜到了来的究竟是谁。 “请问你找谁？”赵绯还在糊里糊涂地问人家。 “我找他！”蔡雅絮看着段青松一抬下巴，随后直接撞开赵绯闯了进来。 赵绯顿时大叫起来：“诶，你这人怎么这样，怎么随随便便就往别人家里闯啊，这可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犯法？”蔡雅絮重重冷哼一声，“那你问问你老公，勾引未成年人算不算犯法？你的老公，晚上和你睡在一个被窝里头，去了外面却勾引我的女儿，简直是恬不知耻！” 赵绯这才恍然大悟，她当机立断，一把将大门给拉上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要是把同层另一户人家给闹醒了，那可真是丢脸丢大了。 蔡雅絮先是被她的动作一惊，随后又变得满脸嘲讽：“嚯哟，你这当老婆的可真够窝囊啊，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关门替他遮掩？果然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啊！” 赵绯一言不发，她此刻哪里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快人家的家长就找上门来了。 她看向段青松，目光里全都是责备。 段青松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沉声对蔡雅絮说道：“对不起，是我做错了事情，我向您道歉。我已经同小蔡说好了，以后再也不会和她来往了。我说到做到，请您放心。” “道歉？”蔡雅絮觉得他的话十分可笑，“道歉就算完了吗？我女儿她才十六岁多一点啊，而你呢，你看起来都可以当她的爹了，你爸妈是怎么教你做人的？” 尽管她态度咄咄逼人，可因着自己有错在先，段青松根本不敢多说什么。 他想了想，又说：“如果您想要赔偿的话，也可以提出来，咱们万事好商量。” 赵绯霎时间瞪大了眼睛，她深感不妙，段青松这话一出口，对方必定炸毛。 果不其然，蔡雅絮立即失声尖叫起来，“你说什么？”她一把抓住段青松睡衣的领子，“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我问她她说你们没发生什么，可你刚刚这话什么意思？赔偿？你若不是做了那种事怎么会提出赔偿？” “没有没有，”段青松立即摇头否认，“我们没有做那种事，她年纪还小，我没有对她做什么！” “你最好说的实话！”蔡雅絮死死盯着段青松的眼睛，“我明天就带蔡与靖去医院做检查，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撒了谎，就别怪我闹个鱼死网破！” “不是，”同样作为妈妈的赵绯有点听不下去了，“你这样做就不怕自己女儿接受不了吗？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当家长的不是应该首先想一想怎么把对孩子的伤害降到最低吗？” 蔡雅絮松开段青松的衣领，又瞪着赵绯：“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怎么做事情，怎么养孩子！对了，听说你们家儿子和我女儿在同一所学校？你们想办法给他办转学，我不想我女儿看到他就想起他这个恶心的爹来！” “凭什么啊？”赵绯顿时就不乐意了，“大姐，咱们讲点道理成吗？段青松是有错，可一个巴掌它拍不响啊！他带的研究生、博士生里头也有年轻的女孩儿，怎么就不见那些人和他搞婚外情呢？你们家女儿十六了，十六不小了，现在的孩子比起我们那会儿早熟多了，别净拿未成年说事啊。我儿子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他知道了这件事也是难过得不行，都已经离家出走了，他才是受害方！你女儿和段青松那同样都是过错方！在学校里碰见了，那也该是她觉得对不起我儿子，是她面上无光，该绕道走，怎么就成了让我家孩子转学呢？” 赵绯心里头本来就憋屈，觉得他们夫妻双方都狠狠亏欠了儿子。一见对方拿自己儿子说事，登时就像往油锅里倒了水似的，再管不住嘴噼里啪啦一个劲儿地往外输出。 “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女儿也是过错方啊？”蔡雅絮也受不了别人指责蔡与靖，“她本来就是未成年不懂事，就是你老公引诱的她！你也是，自己老公都看不好，你凭什么指责我女儿啊？” “别的不说，我现在就把话撂这儿，你们想赶我儿子走，门儿都没有，大不了我跟段青松离婚，单独带着儿子过去！你们家和段青松之间的恩怨你们自己解决，谁也别想动我儿子一根汗毛！现在，”赵绯满面怒容地指向门口，“请你马上出去，否则我就报警了！” “你报啊，报警好啊，等警察来了，说不定马上就把你老公抓走了！”蔡雅絮才不怕她，双臂绕胸，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抓走就抓走吧，只要你不怕事情闹大了，你女儿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学校再也待不下去，那我也无所谓了。我现在就打电话！”赵绯说着转身就要回卧室去拿手机。 “诶诶诶，”段青松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别冲动啊，有事慢慢说。” “你放开我！”赵绯一把甩开他的手，冷笑着看着他的脸，“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哪一点吗？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一点激动情绪都没有，总是跟死水一般。如今人家都打上门来了，还要让你儿子转学呢，你依旧是这样！” 蔡雅絮哼笑两声，说道：“好了，别折腾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当妈的也在外头和小年轻搞在了一起，你老公就是受不了这一点，所以才在外面找了人。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做榜样，教出来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尽早转学吧，免得祸害学校里其他同学，能在那里读书的可都是好苗子。” “你再说一句试试！”赵绯已经忍无可忍了，冲上去就要跟她干仗！ “别动手，不能动手！”段青松眼疾手快，死死拉住了妻子。“你不能动手，只要打了人，有理也变成没理了！你冷静一点！” 最后一句话是吼出来的。 赵绯只觉得委屈得不行，此时此刻，她简直恨透了段青松，为什么他总是要和自己讲道理？ 她蹲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而段青松还死死拽着她的胳膊，半点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要不，”段青松看向蔡雅絮，“您今天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您可以给我打电话。小蔡，她那里有我的号码。” “哼，”蔡雅絮又狠狠瞪了地上的赵绯一眼，“你们都给我等着！” 说着便拉着门把手，打开门走了出去。 第22章 凋零在花季 等蔡雅絮回到自己家里，只见家中灯火通明，女儿，妹妹，外甥都在沙发上坐着。 蔡与靖一看到妈妈回来，立即紧张地站起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去找他了？” 蔡雅絮见女儿为了那个男的如此着急，顿时又来了气：“是又如何？怎么，我还不能去那贱-人家里讨要一个说法吗？” 蔡与靖觉得妈妈简直不可理喻：“我都跟你说了，以后不会再和他往来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蔡雅絮的嗓门一下子就拔高了几度：“相信？蔡与靖，你这个时候和我谈相信？你做出了这种不要脸的事情，让我还怎么相信你？” 蔡雅岚母子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赶忙上前将二人分开。 “行了行了，”何与歌人高马大地站在两人中间，“都别说了，这一天折腾下来你们还不累吗？时间都这么晚了，今天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等明天早上坐下来，咱们心平气和地慢慢说。吵架只会激化矛盾，解决不了一点问题。” 还好，母女两个还听得进去劝，终于消停了下来。 “那今天晚上我们就不走了，何与歌去睡书房，我和靖靖挤一下。”蔡雅岚其实是怕外甥女做傻事，另外她一直与自己这个小姨比较亲近，晚上睡在一起也可以听听孩子的心里话。 其余人都没有异议，于是就这么定了。 星期天早上，吃了早饭，蔡与靖再次语气诚恳地跟妈妈保证，今后绝不会再去找段青松，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面。 蔡雅絮在妹妹母子的劝说下也没再继续发脾气。 眼看着母女二人关系有所缓和，蔡雅岚这才带着儿子回了滨江路那边。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蔡雅絮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周一，朱颜早早就到了学校，她坐下来之后一直注意着教室门口，等到段靖然的身影出现时，心里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段靖然也朝她看了过来，略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接下来的一天，朱颜随时都在关注段靖然的状态。 中途手机还收到了何与歌的微信：“别太担心了，我表姐那边已经都说清楚了，时间久了段靖然也会淡忘这件事的。” 她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 而今天，蔡雅絮却给蔡与靖请了假，她没有到学校来上课。 何与歌本来跟表姐就不在同一栋教学楼里，平时如果不是刻意相约，其实彼此也很少碰面。 因此，他并不知道蔡与靖今天没来学校的事。 而此时的蔡与靖正躺在医院里，流着眼泪满含屈辱地接受医生的检查。 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女性，声音和动作都很温柔，可即便这样，蔡与靖心里还是无比的难受。 自己明明已经跟妈妈说过了，并没有越过红线，可为什么她就是不肯相信呢？非要带自己来这里接受这种检查。 过了好一阵之后，医生终于出去了。 蔡与靖望着头顶上惨白的灯光，又想起了段青松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他说，是他错了，说为了彼此的将来，以后再不要联系了。 果然如同何与歌说的那般，他还是选择了放弃这段感情，保全自己的事业。 蔡与靖缓缓闭上了眼睛。 突然，门被大力打开。 蔡雅絮一阵风般冲了进来，刷的拉开遮挡的帘子，将蔡与靖一把从检查位上拖了起来，抬手就给了女儿一个响亮的耳光！ “不要脸的东西，你才多大，就跟男人上-床！我怎么生出来你这样一个女儿？你简直要把我给气死了！” 方才做检查的女医生也匆匆跟了进来，极力劝阻她说：“家长你怎么就是不听呢？我方才说过了，处-女膜破裂不一定就是发生了性关系，还可能是剧烈运动等原因造成的！您要是不信，自己回去上网查查就知道了，不要动不动就打孩子啊！” 蔡雅絮却说：“医生你别为她说好话，我也不怕告诉你，她跟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好上了！你说说，这像是正经小姑娘能干出来的事吗？我问她两个人有没有发生关系，她还死不承认！要不是我今天执意带她来做检查，就当真便宜那老王八蛋了！” 蔡与靖先是一脸茫然地捂着自己的脸颊，而后才逐渐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医生，希望对方为自己再解释两句，哪知对方听过蔡雅絮的话之后，也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自己。 这一刻，蔡与靖明白了，自己是彻底说不清了！ “难怪啊难怪，我去找那男的要说法的时候，他张口闭口就是什么赔偿，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他要是没干那事儿，能说这种话？”蔡雅絮还在愤怒地喋喋不休。 蔡与靖漠然下了检查位，穿上鞋子走了出去。 医生看着她这个模样，感觉有点不对劲，赶忙劝说蔡雅絮：“您还是赶紧跟上去看看吧，现在的孩子都容易钻牛角尖，可别出了什么问题。” 蔡雅絮这才住了嘴，大步跟了上去。 不过蔡与靖只是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地等在外面。 “行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快跟我回去！”蔡雅絮粗暴地拽着女儿的胳膊，往电梯方向大步走去。 “我问你，你们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那男的有没有做安全措施？你别到时候肚子大了……” 蔡与靖猛地甩开妈妈的手，站在原地不肯走了。 旁边等待区域里坐着的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别跟我耍脾气，你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我打死你都不为过！你可真是对得起我这么些年辛苦的付出啊，蔡与靖！你这样的，怎么还有脸耍脾气？”蔡雅絮眼见着电梯来了，硬生生将女儿拖了进去。 母女俩打了一辆车回小区，一开始，两人都闷着不肯说话。 中途蔡雅絮却又忍不住数落起女儿来。 “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关心你，呵护你，生怕你受一点委屈受一点伤害，谁能想到，你自己居然这样不自爱？你做出这种事情，你爸爸在地底下也不能安生。你究竟对得起谁啊，蔡与靖？” 开车的司机原本正注视着前方道路，听到她这样说，立即竖起了耳朵，眼睛也通过后视镜一直往后瞟。 蔡与靖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不由得屈辱地握紧了手指。 “哪怕你早恋，妈妈心里都能稍微好受一点点，你怎么偏偏就找了那么一个年纪大的？怎么，难道你还想着以后嫁给他，让他来叫我一声‘妈’啊？我可消受不起！” 后视镜里，司机的眼睛都瞪圆了！ 蔡与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真的没有做那种事，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呢？而且医生也说了，处-女膜破裂不一定是因为那个原因，你就是不信，你一定要把我往坏处想对吧？” 下一刻，她的手突然搭上车门把手，连续快速地拉动了两次车门，随后就在司机和蔡雅絮同时发出的尖叫声里跳了下去！ 放学后，依旧是朱颜、段靖然还有杜英恒一起去坐地铁。 “哥们儿，你腿上的伤还好吧，我今天看你走路还算正常，哥哥我这就放心了。”杜英恒揽住段靖然的肩头，“你把裤子撩起来让我瞧瞧？” 朱颜立即有点紧张地看向段靖然，毕竟，这是一个谎言。 “没事了，瞧什么啊，快点走吧。”段靖然看了看前头，“今天卖糖油果子的老板还出摊吗？要是他来了，我请你们。” “嘿嘿，那敢情好，走啰！”杜英恒当真不再追问，走说起周末的球赛，问他有没有关注。 段靖然：“没有，我去看望了外公外婆，没时间看。” 杜英恒：“哎呀，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最后绝杀那一个球啊，看得我热血沸腾！真是刺-激！” 段靖然却回过头看向朱颜：“快跟上来啊。” “人家朱颜又不是小孩子了，丢不了。”杜英恒又揽了揽段靖然的脖子，继续说起球赛来。 朱颜看着前方两个人的背影微微一笑，她扯了扯自己羽绒服的帽子，赶紧跟了上去。 今天卖糖油果子的老板没有出摊，但是卖淀粉肠的却来了。 段靖然给三人一人买了一根，还叮嘱老板其中一个多加辣椒面。 “朱颜是真能吃辣啊，不愧是川妹子。”杜英恒看着她咬下裹满红通通辣椒面的淀粉肠，眉头都不带动一下的，禁不住感叹。 朱颜：“其实真的不辣，下次你们也试试，吃辣能祛湿。” 两个男生都笑着打哈哈，心想还是不要了吧。 “对了。后面选学科你们准备选什么啊？”段靖然问他俩。 朱颜说：“语数外就不提了嘛，大家都要学的，其余我想选，历史、生物和政治。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更偏向文科一些。人呐，还是做自己擅长的比较容易出成绩。” 第23章 你们终于要分开了吗 “我肯定是选物理，化学，生物，我不喜欢背那些东西。”杜英恒吃完淀粉肠，又伸手问段靖然要纸巾。 “我今天没带。”段靖然这才想起来，每天的那包手帕纸都是妈妈提前放在自己书包侧面口袋里的。 外公外婆虽然对自己也很好，但是并不知道这个细节。 “我这里有。”朱颜取下书包，将纸巾掏出来递给了杜英恒。 “那你呢，你选什么？”杜英恒问段靖然。 “我选物理、化学和地理。”段靖然也从朱颜那里拿了一张纸过来，擦了嘴巴和手指，“我一直对地理很感兴趣。” 杜英恒说：“你就是各科都均衡发展，我看啊，要是高考考7门，你一准把生物也给选上了。” “那以后，我们可能就不在一个班了。”朱颜突然有点伤感。 “也不一定嘛，”杜英恒安慰她说，“我问过了，分班并不是严格按照选科来划分的，大不了上课的时候分别去不同的教室，自习的时候大家又回来聚在一起。” 段靖然也笑着说道：“不在一个班也没什么，咱们不是还有微信群吗？至少语数外三科学习的内容是一样的，我们还可以互相讨论，互相学习。只要保持联络，感情就不会淡的。” 朱颜望着他的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她此刻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对段靖然的心意。 他家里出了事，她会心疼他，担忧他因为父母的事情影响成绩。她知道，即便是此时此刻，段靖然也不过是在强颜欢笑罢了。 有的事根本没有办法讲出来，只能够自己默默承受，等待时光将伤疤一点一点磨平。 朱颜想起爸爸说的请段靖然来家里的那些话，于是跟他俩说：“我爸爸说，想请我玩得好的同学到家里吃饭，我回去跟他商量一下时间，看哪天合适，然后我在群里发消息，你们到时候一定要来啊。他卤菜做得好，川菜很拿手，粤菜也做得不错。你们不能吃辣的，也可以吃别的清淡菜式。” “哇！那可真是太好了！”杜英恒立即拿胳膊肘怼了怼段靖然，“你肯定要去吧？咱们先提前想好，到时候去人家家里带什么礼物，总不能白吃白喝啊。” 朱颜忙说：“真不用，我们家里什么都不缺，你们到时候一定要来就是了。” “那必须的，品鉴美食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缺席呢？”杜英恒笑得露出八颗白净的牙齿。他因为肤色偏黑，每每露出这样的笑容，就会显得有点喜剧效果。 朱颜真不知道那些说他高冷的人到底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我要下车了。”段靖然忽然说道。 杜英恒有点诧异：“不对吧，你看错站了，不是还有两站吗？” “我最近住在外公外婆家里，我爸妈，他们这段时间有点忙，顾不上我。”段靖然神色平静地说着。 “那，拜拜了。”朱颜赶忙朝他挥了挥手。 段靖然：“拜拜。” 杜英恒也忙跟他道了别。 段靖然刚准备去换乘，还没走多远，叔叔段庭樟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这会儿在哪儿呢？”段庭樟问他。 段靖然：“刚刚下地铁，要去换乘，怎么了？” 段庭樟：“还是回你外公外婆家？” 段靖然嗯了一声。 “那，那行吧，”段庭樟的声音有点犹豫，“在那边也好，你爸妈的事我都知道了。他们也真是的，表面风平浪静岁月静好，底下却过得一塌糊涂！哎！你，你就安安心心住在那边，眼不见心不烦！” “怎么，他们这是终于想好要离婚了？”段靖然跟叔叔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迅速就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异样。“他们担心我受刺-激，所以让你来跟我说，让我在外公外婆家里老老实实待着，别回去是吗？怕我回去之后发现其中一个人的东西已经搬空了？” “不是，”段庭樟打着哈哈，“你小子别这么敏感。大人的事情他们自己会处理好的。你啊，还是安心学习吧，将来考个好大学，如果不想见他们，以后也能远远离开。哎，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感觉像是在挑拨亲子关系一样！” 段靖然冷笑了一声：“处理好，他们若当真能处理好，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好了，我要去坐车了，他们要离就离，我完全同意他们离婚，都这样了还怎么做夫妻，不会觉得彼此都很脏吗？”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这时候旁边有个黑长直的女生笑着走过来，递出手机问他：“帅哥你好，可以加个微信吗？放心我不是搞推销的，我现在读大三。” 现在的天气太冷了，学校里很多学生通常一出教室门就裹上了厚厚的外套。段靖然也一样，他在校服外面套了自己的黑色羽绒服，还把拉链拉到了最上面，所以对方不知道他还是一个高中生。 “不用了，谢谢。我今天忘记戴自己的小天才手表了。姐姐，我虽然长得高，但是才读小学五年级啊。”段靖然说完就在对方愕然的神情中快速走掉了。 类似的情况他之前也遇到过几次，只要身上没穿校服，段靖然都会用这套说辞吓退对方。 他回到外公外婆家里，二老已经做好了晚饭，就等着他回来呢。 段靖然洗了手，接过外婆递过来的筷子，突然问道：“外婆，外公，如果我高中毕业之前，都想住在你们这里，你们会不会嫌我烦啊？” “这孩子，怎么说这种傻话？”外婆嗔怪地看着他，“你能过来陪着我们两个老东西，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觉得你烦呢？” 外公给自己倒了二两药材泡的白酒，然后坐了下来。“靖然，你该不会还在生你爸妈的气吧？父母子女之间哪里有隔夜仇呢？” “没有，”段靖然违心地说着，“就是想多陪陪你们。我有个同学，她们一家都是从四川搬过来的，但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留在了老家那边，她说自己一年到头难得看到他们一回，感觉自己陪伴他们的时间太少了。我就想着，趁着现在多陪陪你们，等我将来考上了大学，去外地了，到时候见你们的机会也就少了。” 外公听完明明很欣慰，嘴上却说：“嘿，你小子去了外地，难道寒暑假就不回来了？” 段靖然垂下眼睫去扒拉碗里的米饭：“不好说，到时候要做社会实践，或者去公司实习之类的，都是很费时间的。” “也是啊，”外婆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到时候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社会上和学校里可是大不相同，早点了解情况免得以后吃亏。” 外公呷了一口酒，想起一件事来，他问段靖然：“靖然，你有没有外出留学的打算啊？就那个经常和我一起去钓鱼的余老头，他大孙子公费去了日本那边！哎哟，可把这老小子给得意坏了，逢人就是夸啊！啧啧啧，我可真受不了他那个劲儿！” 外婆笑道：“你这可就是攀比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啊还是少插手为好。” 外公却不同意：“怎么就是攀比了，我大外孙成绩从小就那么好，一点不比老余的孙子差。再说了，出去见见外头的世面，也省得坐井观天，夜郎自大！” 外婆哈哈笑起来：“瞧瞧你外公，连着说了两个成语了，真是笑人，喝你的酒吧！” 段靖然说：“我后面再了解了解，如果合适的话，出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好。书上说什么来着，师夷长技以制夷，国外还是有些先进经验和技术值得咱们学习的。” “就是嘛，”外公跟着说道，“你瞧瞧咱们国家那些优秀人才，像钱学森、邓稼先、钱三强这些，都去国外深造过，甚至人家鲁迅先生也都是留过洋的。” “嚯！”外婆被他逗乐了，“我们靖然要是能有那么大出息，只怕咱们赵家和他们段家的祖坟都要冒青烟！” 朱颜回到家里，等爸爸下班回来后，就跟他说了自己想邀请几个要好的同学来家中吃饭的事。 “他们上次吃了您做的小酥肉还有卤菜，一直都念念不忘，一个个跟馋猫似的，跟我提了好几回了。”朱颜半真半假地说着。 “要不，直接去咱们家的农家乐吧？”金燕在旁边提议道，“这阵子砂糖橘和皇帝柑都熟了，你的同学们去那里不仅可以吃饭，还能摘些果子带回家去，一举两得，多好！” “人家孩子们就是想单纯吃我做的菜，你这，整得那么复杂。”朱韬有点不乐意。 金燕一拍巴掌：“这个还不好办，你时间空出来了，也去那边，专门负责他们的伙食不就行了？” 第24章 冲上热搜 朱韬这才满意了，他对女儿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回头爸爸看看酒店的排班情况，定好了再跟你那些同学约时间！” 金燕忍不住指着他对朱颜说：“瞧瞧你爸爸，一把年纪了还想在小朋友面前挣表现呢！” 朱颜忙帮着爸爸说话：“哎呀，虽然现在网上都说，做人不要太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事实就是被别人肯定总是能令人快乐的呀。” 朱韬咧着嘴笑起来：“看看，还是我的宝贝女儿懂我。不像你妈，成天就只会挑我的毛病，从来都不表扬我。这个用现在的话说叫什么，PUA，对，就是这个词！” “我那不是怕你骄傲吗？行了别说了，快给孩子做点宵夜吧。”金燕说完就去沙发上窝着看电视了。 朱韬则是答应着进了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爸爸，”朱颜跟进去，给他拿了围裙，“我想吃一个番茄鸡蛋面。你说，我现在胃口这么好，会不会长胖啊？” “不会的，”朱韬一边系围裙一边宽慰她，“你现在身体还在抽条呢，每天学习又那么辛苦，肯定就饿得快。” 朱颜点了点头，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比起段靖然来，实在是幸福太多了。 结果第二天晚上，朱韬下班回来就跟女儿说自己和酒店别的大厨换了一下班，本周末下午有空闲时间，让她跟同学们那边说一声。 “爸爸，不用这样着急的呀。”朱颜还以为至少要下下周去了。 朱韬却说：“主要你妈妈那边农家乐的果子有采摘期限，再往后面推的话，只怕到时候同学们去就只剩叶子了。” “那好吧，我马上跟他们说。”朱颜回完朱韬的消息，立刻在野餐群里说了请大家聚餐的事，还把农家乐的定位也发了进去。 群里众人都积极响应，包括段靖然。 但是何与歌却迟迟没有说话。 朱颜睡前又单独给他发了消息，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他依旧没有回复。 “真奇怪。”朱颜想了想，最后决定到了学校当面跟他说。 结果去了学校，早自习的上课铃都响了，何与歌的座位却还是空的。 “他请假了？是有什么事吗？”朱颜在野餐群里发问，但是其他人都表示不知情。 上午做完课间操，朱颜正和段靖然一路说着话回-教室，王雨菲和梅雪知追上他们。 “诶，刚刚我们听到高二的人在说，他们年级有个成绩特别好的女生跳车了！”梅雪知一把拍上朱颜的肩头。 尽管她已经收了力道，朱颜还是被她拍得缩了缩脖子。 “跳车？什么意思？难道是从高速行驶的车辆上跳下来吗？”她揉着肩头问。 “应该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王雨菲挽住她的胳膊，把段靖然挤到了一边，“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听说这个人是何与歌的亲戚！你说，会不会就是咱们在外头吃炒菜遇到的那个啊？” “什么？”朱颜心头一跳，立即去看段靖然。 只见他也瞬间变了脸色。 梅雪知还在继续说着：“所以今天何与歌没来学校，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事情！” “那，人还活着吗？”朱颜小声追问。 “怎么可能啊，”王雨菲用夸张的语气说道，“说她跳下去之后就被后面的车撞了，又卷到道路上别的车辆底下，特别惨，脸上都血肉模糊的。” 梅雪知也说：“总之，像这样的事情，网上一定会曝出来的，晚点拿手机悄悄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朱颜忧心地又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段靖然。 如果出事的女生当真就是和他爸爸谈恋爱的那个，只怕这女生的家长必定不肯善罢甘休。 要是闹到学校来，可怎么办呢？ 朱颜猜得的确没错，蔡与靖出事后，蔡雅絮整个人已经进入了疯魔状态。 她先是去段青松任教的大学校门口拉横幅，又哭又闹，为了引得更多人注意，甚至不惜将上衣脱-光，袒胸露乳。 不少自媒体听到风声，全都蜂拥而至，开始直播赚取流量。 此事很快冲上热搜榜，各大社交软件上都有相关的视频。 当天晚上，朱颜正忧心忡忡地看着这些消息，王雨菲给她发了微信：朱颜，你看网上的内容没？就是那个蔡与靖，她在和一个大学教授搞外遇啊！而且，有人扒出来男主段青松，他居然就是段靖然的爸爸！老天爷！这也太那个了！段靖然以后在学校可怎么办啊？” 朱颜本来就有点心烦，她也不想在情绪上去回复同学的消息，于是暂时没做理会。 她翻开习题册，强迫自己开始做题，可没想到还不到十分钟，妈妈金燕又火急火燎拿着手机跑了进来。 “幺儿！出事了！”金燕把手机拿到朱颜面前，“你看看，这不就是小段同学他们家的那揽子事儿吗？怎么一下子闹成了这样啊？这一会儿时间，PPT都出来了！” “什么PPT？”朱颜放下笔把手机拿了过去。 “现在不是流行出了事就整理成PPT给吃瓜群众看吗？”金燕靠在她书桌旁边，“就是可怜了小段同学，这事情一曝出来，以后他在你们学校，肯定要面对各种异样的眼光。” 朱颜皱着眉把营销号曝出来的段青松和蔡与靖的微信聊天记录看完了。 “这些就是证明两个人一直有暧昧关系，段青松那么大年纪了，和一个高二女生如此往来，确实不应该。”她说着把手机还给了妈妈。 金燕接过手机，啧啧两声后说道：“若是人家女孩儿还活着，这当妈的为了她的名声着想，肯定也不会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但问题是现在孩子没了啊，哪个当妈的遇到这种事情不疯啊？你瞧瞧，她现在都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光着身子，这显然是已经完全豁出去了！” 朱颜沉默着没有说话。 “要我说啊，这事也有些蹊跷，孩子和妈妈一起乘车，怎么会突然就想不开做傻事呢。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金燕还在自顾自分析着，“而且女孩儿解开了安全带，她妈妈都没有意识到吗？” 朱颜终于闷闷地开了口：“上车系安全带，司机一般都会提醒的，说不定，后面这位妈妈还会要求追究司机师傅的责任。” “唷唷唷，瞧瞧，”金燕指着手机，“又有新消息曝出来了。说事发当天在市医院的妇科，有人看到了这对母女，而且在电梯那里两人还发生了矛盾，当女儿的一直在哭。该不会是……怀上了吧？” “哎呀，妈，”朱颜有点不不开心，“网上很多人都是捕风捉影的，为了博取眼球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你别被他们给骗了。” “啊？可是人家还上传了视频呢，你瞧瞧这个。”金燕说着又把手机递了过来。 朱颜伸头过去，发现那个视频虽然是偷拍的角度，但是还算清晰。 她与蔡与靖只见过两面，不过因为对方长得好看又很有辨识度，所以她还是认出视频中的女生应该就是蔡与靖没错了。 “要这么说的话，我估计是当时在车上她妈妈气不过，训斥了她，那些话估计很刺耳，所以女孩儿一时接受不了，这才做了傻事。”金燕说完又叹息一声，“花儿一样的年纪啊，就这么匆匆凋零了。” 她又把手搭上朱颜的肩头：“好孩子，你要是有烦心事一定要和妈说，老妈你是知道的，思想一向很开明。但是，但是啊，妈还是要以过来人的身份和你讲清楚，现实就是男人很多都是贱骨头，他们一旦轻易得到了就不会珍惜，所以一定要注意分寸，知道吗？” 这话虽然说得较为委婉，但是朱颜还是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放心吧，妈，我心里有数。我想继续学习了，你出去看电视吧。”朱颜说着又拍了拍妈妈搭在她肩上的手。 “那行，那我先出去了啊。”金燕说完就捏着手机回了客厅。 不过电视里面放什么她是一点没看，这会儿也完全成了一个吃瓜人，在网上刷相关事件的各种信息。 朱颜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段靖然发了消息：“你还好吧？” 她以为段靖然一定没心思理会自己，没想到他回复得倒是很快：“我看到了网上的那些消息，不过，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眼下只能按部就班地继续上学罢了。” “要不，”朱颜有点犹豫，但还是继续把想说的话打了出来，“让你家里给你请几天假吧，等事情平息了再回来上学。你在家里自学应该也能跟上进度的。” 第25章 破相 “连你也觉得，我应该回避吗？” 段靖然这话明显是带了情绪的。 朱颜急得立刻给他回了语音消息过去。 她说：“我知道，你是整个事情里面的受害者，但很多人根本不管这些，避一避也没什么不好啊。” 但她等了好一阵，段靖然都没有再回复。 第二天早上，朱颜看到段靖然冷着一张脸走进教室的时候，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在他进来的一瞬间，原来闹哄哄的班级都安静了下来。 杜英恒拿胳膊肘怼了怼朱颜：“这家伙真是不听劝，昨天我给他打电话，让他这两天先别来，可他是听不进去一点啊。” 陈兴兴也凑过来说：“早上我来学校的时候，就发现有些人形迹可疑，说不定就是特意在那里蹲守的自媒体！”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马上要上课了。”杜英恒眼见着班主任查老师走了进来，赶紧说道。 好在这一天下来，学校里还算是平静。任课老师们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就连段靖然本人也表现得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杜英恒趁着课间委婉表达了关心，带着他去阳台上吹了吹风。 “那个，你现在还好吧？心里要是难受一定要说出来，千万别自己硬扛着。” 段靖然盯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学生，只是轻笑了一声。“我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世上有那么多让人无能无力的事情。” 杜英恒拍着他的肩头：“我真佩服你，还有直面这些糟心事的勇气，如果换成是我，我自问真的做不到。” 段靖然：“我只是抱着一个信念，我自身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那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来责难我。” 杜英恒叹道：“哥们儿，你的心态，要我说真比很多大人都要稳啊！” 他注意到走廊上有不少人都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段靖然也留意到了，他说：“不必管他们，让他们看吧，看够了自然也就不看了。换成出事的是别的同学家里，我说不定也会忍不住看上两眼。” 朱颜这一天都在提心吊胆。 好在直到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都风平浪静，没有发生意外。 想来也是，中学和大学还是不一样，并非如大学那般对外开放，进进出出都有门口的保安盘查登记，外头那些人轻易进不来。 杜英恒收拾好书包，赶紧叫上段靖然一起走。 段靖然明白他这是有心维护自己，于是喊了一声朱颜，三个人一起准备去坐地铁。 快到地铁口的时候，不远处有几个原本正在一起聊天的人突然冲了出来，举着设备就开始直播。 而后一个穿着毛领大衣的妇女骤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伸出手就要来抓段靖然。 “你做什么？”杜英恒率先反应过来，一把将她的胳膊挥开了。 那女人立即哭得更凶了，捶胸顿足的。 “我的女儿啊，我苦命的女儿，你现在躺在冷冰冰的太平间里，可是那个畜生的儿子却依旧在这里正常上下学！你看到了吗？” 朱颜他们都明白了，这是蔡与靖的妈妈带着人来闹事了。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好些人都在指指点点，甚至不少也掏出手机录起了视频。 这其中甚至包括朱颜他们同校的学生…… 看来这些人是有备而来的，他们没有选择在学校门口闹事，因为知道保安会过来阻拦。 “你爸爸丧尽天良，勾引我读高二的女儿，还毁了她的清白，要了她的性命！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种恶人的儿子？他才活该断子绝孙啊！我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一个人把孩子拉扯长大，如今她也没了，我以后可怎么活啊？”蔡雅絮还在撕心裂肺地哭诉着。 “不是，大婶儿，他爸爸的事情你找大人说理去，他难道想看着自己父母感情不和吗？”杜英恒觉得对方有点不可理喻，“出了这样的事情，他难道心里就好受吗？” 他说完又环顾了四周一圈：“还有你们这些举着手机拍来拍去不嫌事大的，你们都是成年人，不找个正经工作上班，为了要流量，为了吃人血馒头，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 “算了，别和他们争吵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讲道理的。咱们走吧。”段靖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而且地铁里也有执勤的警察，相信这些人不会在里面闹事。 “你们别想走！”蔡雅絮说着又要去抓段靖然。 朱颜只是伸手拦了一下，蔡雅絮却突然发狂一般，也不管其他，直接在她脸上一抓，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顷刻间显现出来！ “你做什么？”段靖然这下也被彻底激怒了，他上前一把就将蔡雅絮推到了一旁。 朱颜知道自己一定受伤了，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她忍着眼泪去拉段靖然：“别冲动，不要做傻事，不然到时候这些人又要在网上抹黑你！” 杜英恒也赶紧抱住段靖然：“冷静！冷静！我们进地铁里去叫警察过来处理！” “怎么回事？朱颜！你的脸怎么了？”人群里挤出来两个女人，原来是班主任查老师和教化学的邰老师。 朱颜看到她们就像看到了能给自己做主的人一样，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老师，他们一群人在这里围堵段靖然，说他爸爸的事情，然后还不准我们离开。” 查老师立即把朱颜拉到自己身旁：“他们还打你了？把你的脸抓成这样？” 朱颜捂着脸委屈地点了点头。 “这脸流了这么多血，这得多疼啊。”邰老师心疼地说着，赶紧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她，“先压着把血止住，待会儿老师带去去最近的医院看看。” 查老师也气愤不已，指着那些还在拍照录像的人斥责：“你们这么多大人围着三个孩子闹事情，还动手，我现在就拨打报警电话，咱们一起去公安局理论理论！” 然而即便她已经说了这样的话，围观的人却一点没有被吓退，依旧举着手机又是拍又是录的。 “行，我是这三个孩子的班主任，今天这事儿我管定了！”查老师转头看向邰老师，“邰老师，报警！我给小孩儿妈妈打电话，有人把她女儿的脸伤成这样，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小孩儿要是毁容了怎么办？” “你打什么电话？打什么电话？我女儿可是命都没了！”蔡雅絮冲上来就要抢夺查老师的手机。 查老师慌忙护着手机躲避着她的动作，哪知她却突然坐到了地上。 下一刻，她便又开始拍着地大哭大闹：“没天理了，你们看看啊！人民教师打人了！打我这个刚刚失去了女儿的妈妈啊！苍天啊，谁能帮帮我啊！” 朱颜知道，再任由她这样闹下去还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她一手捂着脸，一手掏出手机给妈妈金燕打了电话。 一张嘴就是明显的哭腔：“妈！我在燕归路地铁站D口这里，有人把我的脸抓破了，流了好多血，他们一群人围着我们，不让我们走……妈，我害怕，你快点过来吧……” 朱颜其实并不害怕，但是她知道，自己脸被抓破这件事情，她完全是占理的一方。但是，自己毕竟社会经验欠缺，让家长来处理这件事更为合适。 而且她完全相信自己妈妈的战斗力。 而与此同时，邰老师也已经快速打完了报警电话。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杜英恒的声音响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挤开了人群跑进了地铁站里面，叫来了里面执勤的警察。 “都让开，让开，不要围在一起。”打头的警察长得人高马大，一口东北口音，“不要再围观了！这里是交通要站，你们都堵在这里，让人家乘客怎么通行？” “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杜英恒指着依旧坐在地上哭闹的蔡雅絮，“她带了这些人来围堵我们，不让我们回家，对着我们一顿拍不说，还抓伤了我同学的脸！您看看，她的脸都伤成什么样了，她可还是个小姑娘啊，伤成这样不是影响人家以后谈恋爱吗？” 另一个警察对他说道：“小同学，照理说我们地铁乘警只负责处理轨道交通内发生的事情，但是我们可以在这里陪着你们等负责这片区域的派出所民警过来。” “那好啊，”杜英恒环视了一圈，“这些拿着手机还在拍的人，他们也有份围堵我们。网上还说什么应该取消寻衅滋事的罪名，要是取消了，还怎么处置他们这些为了流量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家伙？再这么下去，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真是要臭完了！不论什么是非对错，只要能吸引人就行！恶心！” 第26章 进局子 事实证明，金女士确实不是一般女子，她比民警都要先一步抵达战场。 她到的时候现场围观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了。 “哎呀！幺儿！妈妈的心肝！你的脸啷个了？是哪个背时砍脑壳的给你抓的？”她一看到朱颜就红着眼睛伸出双手去捧她的脸，待看清她脸上伤痕的刹那，因为担心积攒的情绪也彻底爆发了！ “是哪个？”她愤怒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给老子站出来！老子要跟他龟儿子拼命！” 四周的人自动往后退让，避开了她的目光。 最后就只剩下还坐在地上的蔡雅絮。 “你是哪个哦？我咋个觉得你有点面熟呢？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你女儿出了事情，你打个光胴胴去大学门口要说法是不是？” 蔡雅絮只能将她的话听个大概，她此时居然有点不知所措。 “你女儿走了，我们做家长的都晓得你伤心。但是！”金燕陡然提高了音量，“未必是我女儿在和她耍朋友啊？你把我女儿的脸抓成那样子！你下手那么重！来来来，你们这些喜欢拍视频的，对到我拍，对到我女儿脸上的伤口拍，拍清楚点哈！不要到时候又拿到网上去乱说！” 这时候当地派出所的民警也赶到了现场，经过一番简单地了解过后，将两个男同学，查老师，以及两名家长都带回了派出所那边。 而邰老师则带着朱颜先去了附近的医院做紧急处理。 “这怎么弄的啊，小姑娘跟人打架了？有两道伤口有点深，以前打过破伤风疫苗吗？”医生查看伤势后问道。 朱颜点点头：“打过的，我记得很清楚。” “打过就好。我先给你消毒，然后上药包扎起来。这两天洗脸的时候避开这块儿，如果觉得痒也不要去挠它知道吗？”医生柔声叮嘱着。 等这边处理好了，朱颜对邰老师说：“老师，我还是想去派出所那边看一看。” 邰老师点点头：“行，咱们这就赶过去。” 等到了地方，朱颜快速用微信给何与歌发了定位过去，并说：我们在路上被你大姨堵住了，她抓破了我的脸。你们家人还是过来看看吧，劝劝她。 金燕到了派出所里面，再不像在外面那样情绪激动，她也不跟蔡雅絮对话，只跟警察诉苦：“警察同志，你们好好看看我女儿的脸，我女儿才读高一，要是破了相，她以后还怎么谈恋爱、组建家庭啊？” “大不了，我赔偿你们的损失就是了，现在技术非常成熟，激光祛疤是可以把痕迹去掉的。”蔡雅絮坐在一旁冷着脸说道。 金燕的眼泪一下就夺眶而出，她也不看蔡雅絮，只哽咽着说：“原来这社会当真是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是吧？原来在有些人眼里，只有自己的女儿是宝，人家的女儿就是草啊！” “妈………”朱颜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她喊了一声，赶紧走过去伸手按住了金燕的肩头。 她也不清楚自己妈妈这会儿是真伤心还是为了故意跟蔡雅絮作对，才会这样子，但是这还是她第二回看到妈妈落泪。 上一次还是读小学那会儿外公去世的时候。 蔡雅絮觉得金燕这幅样子十分讨厌，讥讽地说道：“你别在这儿装柔弱扮可怜了，警察来之前你不是骂得挺凶的吗？怎么现在又开始哭了？” “合着你把我女儿抓伤了，我连骂你两句都不行了？我心疼我的女儿我流眼泪也犯法？”金燕冲着她吼了回去。 “行了行了，一人少说两句不行吗？咱们到派出所来不就是要解决问题的吗，吵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做笔录的是个年轻警察，看起来像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样子。 旁边另一个则是个中年人，他点头附和道：“没错，现在女娃娃的脸被抓伤了，我们最要紧的是想办法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我已经说了，我可以付钱，我给她赔偿还不行吗？后续所有的医疗费用都由我来出。”蔡雅絮冷着脸，只想快点了结了这里的事情，速速离开。 金燕冷笑了一声：“行啊，可以，但你至少也要给我女儿道个歉吧。冤有头债有主，你家孩子的事情怎么也不该算到我闺女头上。” “好，”蔡雅絮看向朱颜，皮笑肉不笑地说了起来，“对不起！我本来是要抓那个姓段的儿子的，哪里会想到你要充英雄，出来护着他。小姑娘，人要学会自尊自爱，别主动往男的身上贴，否则很可能就会落得跟我女儿一样早死的下场！” 她的话实在是太恶毒了。 这回连那个年轻警察都听不下去了，啪的一声拍着桌子，“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你抓伤了人家好好道个歉就可以了，干嘛说这些诅咒人家的话？” “警察同志，咱们不都是要讲无神论吗？难道我诅咒她她就真的会死啊？”蔡雅絮轻嗤了一声，翘起了二郎腿，“原来你们就是这么为人民服务的。你给我等着，待会儿我就投诉你！” “你这人简直毫不讲道理！小蔡做你的女儿也真是不幸。”邰老师实在看不惯她这幅嚣张的模样。 蔡雅絮分别看了她和查老师一眼，然后慢悠悠说道：“你们这二位人民教师也是，净拉偏架，回头我也会向你们学校还有教育局那边打电话投诉。我知道，现在哪里都讲究一个‘息事宁人’，只要我持续投诉，你们上头的领导就会向你们施压。这一招，我在很多地方都试过了，你们又能奈我何呢？” 一直沉默着的段靖然终于忍无可忍了，怒斥她说：“你这种人简直就是新时代的黑恶势力，那些息事宁人的就是所谓的‘不作为’，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不管公平正义，只管把事情压下去就算了，是他们在纵容这社会上的歪风邪气，在充当你的保护伞！” 这几句话把两位民警也惊到了，互相对了一个眼色。 蔡雅絮恶狠狠地瞪着段靖然：“段靖然，这里最没有立场指责我的就是你了！你爸爸做了那样的丑事，害了我女儿的性命，你还敢骂我？” 段靖然冷笑了一声：“我没有立场？你刚刚也说了，做错事的是我爸，不是我，这种事情未必还要搞连坐吗？难道你还要怪我没有将我的爸爸教育好吗？你知不知道，你的女儿还曾经故意来我面前挑衅过？” “好了好了，再吵下去房顶都要被你们掀翻了！”中年警察满脸的疲惫与无奈。 “算了，”金燕站起身来，“警察同志，我也不为难你们了。我知道有的人光靠讲道理是讲不通的，那我们就去法-院说理吧。你们这个笔录我是不是需要签字？把笔给我吧。” 金燕刷刷几笔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又捺了手印。 除了蔡雅絮之外的所有人都先后在笔录上签了字。 金燕揽着女儿往外走，等两位老师出来的时候，她又向她们表示了感谢。“今天真是多谢两位老师了。后面有时间，欢迎到我们家开的农家乐开玩啊，这个季节还可以采摘金桔。如果某些人要去学校诬告你们，尽管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们当证人。” “原来你们当真都是一伙的。还采摘金桔，这算是行贿吗？”蔡雅絮这时候也从里面走了出来，“蛇鼠一窝就是说的你们这些人。” “够了！”突然有人喝断了她的话。 是刚刚赶过来的何与歌，旁边还站着他的妈妈蔡雅岚。 蔡雅絮愕然看着何与歌，而后便开始失声指控他：“怎么，现在连你也要帮着这些外人吗？死的可是你唯一的表姐！你到底怎么想的？” “姐，你这样闹，靖靖就能活过来吗？”蔡雅岚他们将她从大学门口带走以后，原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她现在还闹进了派出所。 蔡雅絮立即冲她吼道：“她是活不过来了，但是也不能就这样算了，那些恶人需要付出代价！” 蔡雅岚皱了皱眉，还是好声好气地继续劝着姐姐：“可这和这三个孩子有什么关系呢？冤有头债有主，你再这样闹下去，必定会适得其反的。” 蔡雅絮拍着自己的心口，哭着问她：“那我心里的怨恨该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啊？我只有这一个孩子啊，这些年来，我都为她付出了什么，你不是不知道！你虽然离了婚，可你的孩子现在还好好的站在你的面前，而我的女儿呢，我的女儿又在哪里？” “难道，蔡与靖的死你就没有责任吗？”何与歌没能管住自己的嘴，终究是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你什么意思？啊？”蔡雅絮突然冲过来，一把揪住了他的外套，“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第27章 老师的选择 “你自己看看网上的消息吧，载你们的司机因为受不了网暴，把当时车内的录像公布了出来。你在车上和蔡与靖说了什么，听得一清二楚。”何与歌的眼眶也红了。 他小时候经常跟在蔡与靖身后一起玩耍，她走得实在太突然了。 “你找人发布的微信聊天内容，有一个字表明他们俩发生过关系吗？”何与歌已经比自己的大姨高出了一头，只能低头看她，“她的话你不信，医生的话你也不信，你只信自己的揣测。你一直一直在说她丢人，一刻不停地刺-激她，要不是因为这样，她会受不了去跳车吗？”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到了何与歌的脸上。 “你……”蔡雅岚想要说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何与歌却只是冷笑：“我说错了吗？你所谓的为她付出，不就是一直对她进行变态的控制吗？物质上是对她不错，但那也不是你的辛苦付出，那些都是外婆他们留下来的钱。精神上呢，你处处给她高压，甚至出去旅游一趟箱子里都要带书。她能成长到现在这样已经算是非常坚强了！” “你……”蔡雅絮只觉得天旋地转，松开了原本揪着的外甥的衣服，软倒在了地上。 “姐！姐！”蔡雅岚尖叫着跑过去扶着她，“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她仰头望向儿子：“你刚刚干嘛那样说她，她现在哪里还受得了这种刺-激？” “先送她去医院吧。”朱颜在旁边提醒道。 何与歌看向她脸上的纱布，喉头动了动，最终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段靖然那边已经拨打完了120，他跟金燕说：“阿姨，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了家里该担心了。” 金燕点点头：“好。都各自回家吧。别有心理负担，谁作的孽谁自己还，做好自己能做的，就可以了啊。” 杜英恒揽住段靖然的肩头，跟他一块儿走了。 等朱颜母女回到家里，金燕马上给农家乐那边打了电话过去，告诉他们从明天开始暂停对外营业，员工们开始带薪休假。 “好在我们那里都是电话直接订餐，不用给定金，否则还要退赔。”她打完电话坐在沙发上，神情有些惆怅。 “妈，你是怕那些人又到咱们的农家乐去搞直播吗？”朱颜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纱布。 金燕用手指梳了梳头顶的头发：“孩子，你是不知道，现在有些人为了博眼球什么都能做出来。说不定明天就有人找过去，往咱们的柴火鸡里丢头发丢虫子，然后曝出来说被抓伤脸的女学生家长经营的农家乐饭菜不干净。以此来赚取一波流量。” 朱颜坐到她的身边，将脑袋靠在了她的肩头上：“我相信真有人能做得出来，而且网上的吃瓜群众也不会关心事情的真相如何，只会跟风谩骂。他们只是为此付出了一分钟的情绪，而我们却要承受严重的后果。” “所以，适时的退让并不是懦弱，是为了更加长远的发展铺路。”金燕搂住女儿，“待会儿我给查老师打电话请假，你这几天就暂时先在家里待着，好不好？养一养再去学校。” 朱颜点点头：“最近发生的事情确实有点闹心。那我就先待在家里，按课程安排自学。爸爸那边呢，那些人会不会去骚扰他啊？我有点担心。” “等你爸爸下班回来之后，我会跟他商量这个事情的。”金燕拍了拍女儿的臂膀，“你先安心做自己的事情，脸上若是留了疤，妈妈就带你去做激光祛疤手术，别担心啊。” 朱颜心里酸酸的：“妈，做大人是不是很辛苦啊？” “嗐，别想那么多，”金燕又将她搂紧了一些，“人生啊，幸运的话也就匆匆2万多天，多活一天赚一天，不要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焦虑，犯不着啊。有爸爸妈妈在呢，你什么都不要害怕。” 朱颜掏心窝子地说：“妈，你真是伟大，真的，我觉得你既能干又坚韧，我是你的女儿，我以后也不会差的。” 金燕笑起来：“当然了，我的女儿我自己清楚。” 晚上朱韬下班回来，金燕就将暂时关闭农家乐的打算跟他说了。 “行，都听你的，现在有些人不肯踏踏实实工作，净想些歪门路，咱们是得防着点。”朱韬看了看朱颜的房间，“那，我进去看看女儿。脸上的伤不要紧吧？” “你等等，我反正已经决定了，要把那个抓她脸的女人告上法庭。”金燕想起朱颜脸上的伤还是很心疼，“有的事咱们可以忍可以退，但这件事情不可以。而且我看了网上发出来的视频，是她当时说话刺-激到了自家孩子，那小孩儿才跳的车。” “我也看了一点网上的消息，她呢，也是个可怜人，如今家里就只剩她一个了，做出什么情绪失控的事都不足为奇。”朱韬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要不，咱们就别把事情继续闹大了吧？” 金燕其实这会儿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她说：“你要是不愿意，我也可以再考虑考虑。你先去看看女儿吧，丫头这会儿应该正在背单词呢。哦，对了，她还担心那些凑热闹的人会不会跑到酒店去找你。” “他们找我做什么，我和这事儿八竿子打不着，而且我身上也没什么黑历史，他们挖不出什么料自然也就放弃了。”朱韬说着就站起身来，去了朱颜的屋子。 “爸，”朱颜看他进来，立即喊了他，“我刚刚给同学们说了，吃饭的事情暂时推后。” 朱韬看到她脸上的纱布，顿时也是心疼得不行。“我女儿受苦了。现在还疼不疼啊？” 朱颜摇了摇头：“这会儿已经不疼了。对了，妈让我这几天都在家里，先不去学校了。” “我知道，你妈都跟我说了。”朱韬挠了挠头，其实在这一瞬间，他又有点赞同金燕打官司的念头了。 而段青松这边，已经接连被学校纪委约谈。他的教学任务和科研课题都已经暂停了。 甚至有他带的学生在网上用小号说，想不到读研读到中途要被迫换导师。 底下有人评论说，像段青松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人师表，早点离开其实是好的。 但也有人开黄腔，问博主是男是女，有没有被导师潜规则。 与此同时，这段时间以来，学校的官微、官博下面全都是谩骂的留言，纷纷要求严肃处理段青松。 而蔡雅絮果真如她在派出所里说的那般，回头就投诉了当时负责调解的民警还有查老师和邰老师。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我们只是做了老师应该做的，维护自己的学生，现在你们居然要求我俩上门去向那个女人道歉？还讲不讲天理啊？”邰老师气得直接拍桌子站了起来。 “邰老师，你先冷静冷静。”教务处苟主任抬起胳膊往下压了压手掌，“咱们这不是正在商量吗？” “好啊，”邰老师冷笑起来，“既然是商量，那我也明确表明我的态度，我不可能上门去给她那种人道歉！你们要开除我也随便！反正此地已经辜负了我，我也不想待了，正好带着孩子回到内蒙大草原放牛去！但是，你们既然是碍于网络压力就要这样和稀泥，让我屈服，那我也会将事情的经过梳理出来，发布到网上，公道自在人心！” “犯不着，犯不着，”查老师看她情绪上头了，赶紧拉住她，“现在找一份工作挺不容易的，别轻易就放弃了啊。再说班里的孩子们都那么喜欢你呢，你当真说走就走啊？要走，也该是我这个小老太太走。” 邰老师冲她笑了笑：“查老师，您是特级教师，您走了才是学生们的损失。如果一个单位是非不分，要把您一个从业多年受人爱戴的老教师都逼走的话，那只能说明这个单位确实已经不值得我再待下去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诶，你看看她！”苟主任指着门口，气愤地对查老师说，“你瞧瞧，这火气这么大，难怪人家家长要投诉她呢！” 查老师忍了半天这人的大放厥词，这会儿也受够了，她说：“是啊，我也被那个人举报了，那我也去脾气大，我也是罪有应得对吧？苟主任？” 苟主任：“哎呀，不是的，查老师，我是在说小邰，又没说您。您别误会啊！” “那我就先回去了，我也和邰老师一样，要让我上门去道歉，三个字，办不到！”查老师说完也起身离去。 只留下苟主任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气得不行。 第28章 沉重打击 事到如今，段靖然的外公外婆也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外公沉默了许久，然后打电话把赵绯叫了过来。 “你如今也已经为人父母，照理说你的家事，我们做老人的不该过多掺和，应该放手让你们自己去解决，但如今已经波及到了我的外孙，显然就是你们根本没有处理好。”他对自己女儿说道。 赵绯低垂着脑袋，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她说：“我跟段青松已经签署好了离婚协议，要不是有离婚冷静期的规定，我们现在应该已经拿到证了。至于段靖然，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他愿意跟谁就跟谁，我们还是要尊重他的意见。还有就是，我俩都想好了，还是要给他办理转学……” “办什么转学？”段靖然突然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你刚刚还说要尊重我的意愿，这么大的事情你们跟我商量过一句吗？” “靖然，他谁也不跟，就跟着我们两个老的。你们做父母的品行不端，教不好孩子，还是算了吧。”外公冷着脸，“只是我也没有想到，我和你妈从小就教育你要自尊自爱，没想到你却能做出那种事来，说起来也是我们教育的失败。” “爸……”赵绯一瞬间又红了眼睛。 “行了老头子，少说两句吧。”一直沉默的外婆抹了抹眼角，转头对女儿说，“孩子在我们这里，你放心，我们亏待不了他。你送你下楼吧。” 这是在赶自己走了，赵绯难以置信地望着母亲，但是对方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也只能满心苦涩地站起来，跟依旧在气头上的父亲说：“爸，那我先走了。” 等母女二人出了门，外公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外公，您别难过。”段靖然看着外公满头的白发，心里止不住的酸楚。 外公看向他：“孩子，外公没事，只是这些天来当真是苦了你了。你是真藏得住事啊，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直瞒着我们，自己一个人默默扛着。” “最难过的那一阵已经过去了，其实这两天我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段靖然在刚刚赵绯坐过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来，“我的父母，他们感情上出了问题，那是他们之间的事，这方面，我实在没有办法去左右。但是这些年来，他们对我的关心和照顾都不是假的，这就足够了。 “同样的道理，我妈她一直以来对您和外婆都是孝顺的，她现在走错了路，但不能因为这一件事，我们就将她整个人都彻底否定掉，人本来就是很复杂的，不是吗？” 外公又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他还稍微有些单薄的肩胛，“你这孩子，怎么还反过来开导起外公了？” 母女到了楼下，临别之际，赵绯又忍不住哭起来。 “妈，我知道这件事情我没做好，让你和爸失望了。您帮我开导开导爸爸，让他别太生气了。”赵绯此刻是真的后悔了。 “哎，现在这个社会，离婚其实已经不稀奇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还没离婚就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所谓发乎情止乎礼，你这么多年的书真是白读了。”外婆摇着头，“放心吧，回去把该办的事情抓紧办了，接下来的日子，好好地过，可不许再犯糊涂了。” 赵绯点点头：“知道了，妈，您也赶紧上楼去吧，外头怪冷的。还有，段靖然转学的事情你们还是再跟他说说吧，现在这个事情闹得那么凶，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都知道了，他再待下去，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的。” 外婆：“好，我知道了，我会和你爸再说说这件事的，等他去跟靖然分析利弊。这孩子是个听得进劝的。” 赵绯抹着眼泪走了。 等走出一段再回头，发现自己年迈的老母亲依旧站在原地望着自己，她心中酸涩瞬间到达巅峰，眼泪又一次决堤而出。 这天夜里，段靖然正在睡梦中，他梦见和班里的同学一起去湖上划船，突然湖面上掀起一阵风浪，小船左摇右晃，他也跟着左摇右晃。 “靖然！靖然！快醒醒！醒醒！” 段靖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是外公站在床边，床头灯也被打开了。 “快起来穿好衣裳，你爸出事了！” 此时的段靖然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他只是听外公的话，快速穿好了衣裳，跟着他和外婆一起出了门。 上车后，外公对司机说：“去第三人民医院。” 直到这时候，段靖然都以为爸爸是被那个疯女人叫人给打了。 可等他踏进病房的那一刻，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人已经被白布覆盖了全身，他这才猛然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段靖然的腿像被灌了铅一样，他一步一步挪了好久才到了床边。 当他掀开白单的那一刻，整个走廊里都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爸！” - 朱颜没去学校，何与歌没去学校，现在段靖然也不来上学了。 一个班一下子空了三个位置。 而且据说化学邰老师也要被学校开除了。 得知了实情原委的同学们十分愤慨。纷纷回到家中找了家长一起给教育局写信或者打电话，要求绝对不能这样简单粗暴地处理一名爱护自己学生的老师。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邰老师主动向学校递交了辞呈。 最后一堂课上，她跟同学们说自己实在有点疲惫了，都说落叶归根，她虽然还没有老去，但是却想提早回到自己的家乡去了。 “邰老师，是不是他们逼你的？”梅雪知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最喜欢的就是化学课，根本舍不得邰老师走。 “是啊，邰老师，您别走，我们舍不得您走！”王雨菲也红了眼睛。 其他同学也跟着发出了挽留的声音。 邰老师也有些动容。 “同学们，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我说的不止是和学校理念的冲突，还包括我自己家里面的那些事情。我是真的想换个环境生活，因为我亲人都在遥远的内蒙，背井离乡这么多年，即便在这座城市买了房，成了家，有了娃，却还是总是有一种漂着的感觉，并没有真正扎下根来。” 讲台下的学生们此刻都已经安静下来，一个个睁着干干净净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 “所以，发生了这些不愉之后，我也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思来想去，我最终还是决定要回到自己的故土，和家人们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做长久分离了。其实，老师感觉还有很多话想要对你们说，希望你们以后能少走一点弯路。我最想告诉你们的是，一定记得保持自己的本心，不要轻易为了其他人去改变自己，去妥协，去让步。” 王雨菲悄悄从桌肚里掏出手机，给朱颜发消息，告诉她邰老师要离开了。 “最后，还有一件事一直想跟同学们讲，其实，你们在底下无论做什么，老师在讲台上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比如讲小话，或者悄悄吃一片饼干，再或者偷偷玩手机，只是没有说你们罢了。” - 没过两天，一封手写信又冲上了热搜。 这是一封段青松生前写给儿子段靖然的。 靖然：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应该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知道，这对于一个尚未成年的男生来说，这件事必定会难以接受，但这段时间以来，爸爸经历了人生的至暗时刻，面对各种各样的辱骂，我连门都不敢出，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所以，请你原谅爸爸，好吗？这样的要求或许太过分了，因为我知道由于自己的错误，让你也遭受了连累。 也许，随着我的离开，蔡与靖妈妈的愤怒才能彻底平息，我的家人们才能重归往日安定的生活。 那便一命偿一命吧。 最后，我还是要忍不住为自己、也为蔡与靖辩白一句：我们当真没有发生过□□关系，在实在没有别的证据的情况下，就让我用自己的生命来自证清白吧。 不称职的爸爸：段青松绝笔 某年某月某日凌晨2点24 朱颜看到消息的时候马上给段靖然打了电话，但是一直无人接听，发过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群里大家也多次艾特他，表达了关心和慰问，但是他也一次都没有回复过。 “他需要静一静，我想，我们暂时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杜英恒在群里这样说，“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此时此刻应该没有心思来处理我们这些信息。” 第29章 破碎 段靖然确实没有心情管别的了，他感觉这段时间自己一直都处于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 爸爸的丧事好在有叔叔段庭樟帮着处理，他一个半大孩子，赵绯一个娇养长大的女子，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些。 爷爷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是哭得伤心欲绝，曾经不止一次闹着要去找蔡雅絮的麻烦，好在都被段庭樟给拦了下来。 段靖然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幸好爸爸没有将妈妈的事告知二老，不然，这个家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段青松下葬的当天傍晚，段庭樟也跟侄子提了让他转学的事。 “你现在这样，回原来的学校，我总感觉不大放心。”段庭樟站在阳台上抽烟，屋子里没有开灯，但小区内部的灯光已经足够他视物了。 段靖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半天没有说话。 “你妈-的事，能瞒多久瞒多久，能瞒一辈子是最好的，不然两个老人只怕是要疯掉。”段庭樟说完，回头看了侄子一眼。 赵绯或许是因为愧疚，不大敢跟段家人单独相处，事情处理完毕后，她就跟着自己父母回了娘家那边。 段庭樟带着侄子将自己爹妈送回去之后，又把他领回了自己的住处。 “知道了。”段靖然终于说了三个字。 “知道了？”段庭樟把烟头掐灭了，走进屋子里，“所以转学的事情你也同意了？” 段靖然嗯了一声，声音沉沉的：“我想换一个环境，到新的地方重新开始，离开这里。” 段庭樟把烟头丢进了垃圾桶，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爸爸，他从小就非常优秀，一直是你爷爷奶奶的骄傲。或许是一路走来，付出大都得到了回报，人生履历相对而言算是比较顺遂，跟同龄人或者身边的人相比，可以归到成功人士那一类去，所以他性格里也带了一丝清高。我在想，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他在面对那些诋毁的时候，才会选择用这样决绝的方式去做个了结。” “你想说什么？”段靖然问他。 段庭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毕竟是他的儿子，多多少少还是和他有些相似的。你小时候我总把你带在身边，让你多见识外面的世界，就是希望你的抗打击能力能够强一些。” 说到这里，他重重叹息了一声，像是压抑了许久之后，终于将心底的不适释放了一些出来似的。 “我和你爸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路。我呢，你知道的，在爷爷奶奶眼里我就是混不吝的那一挂。这些年在外头享过福也吃过苦，什么样的人都打过交道，有的事就看得比较开。你啊，天生就是读书的料，脑子聪明，但做事比你爸更为灵活，以后的路应该比他走得更宽才是。” 又是一阵沉默。 而后段靖然才说：“让我去北山中学吧，那里教学质量也不错，我回我外公外婆家也方便。” 段庭樟一口答应下来：“行，包在叔叔身上。你跟着外公外婆，吃住也方便。我毕竟没有照顾小孩读书上学的经验。” “你不会，打算一辈子不要小孩，当个丁克吧？”段靖然问他。 段庭樟侧了侧身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事来了？你爷爷奶奶都没催呢。” “以前不催，不代表以后不催，”段靖然自认为对爷爷奶奶还是有些了解的，“尤其现在，家里的人……又少了一个……” “再说吧，再说吧，他们也管不了我了。”段庭樟敷衍地说道，又问他，“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碗泡面？” “看来是你饿了，算了，还是我来煮吧。”段靖然站起身来，“冰箱里还有鸡蛋吗？” “应该，还有吧。”段庭樟不确定地说，“哎呀，没那么讲究，随便吃点就行了。” 段靖然没有再说什么，先是去冰箱那里查看了一遍，看看是否有什么可以用得上的食材。 结果就是大失所望。 不多时，两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就端了上桌。 叔侄俩相对而坐。 段庭樟挑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对段靖然说道：“要说这泡面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久了不吃，有时候就会突然想要来上一口，可等你做好了放入嘴里，却又觉得没什么好吃的。还是小时候吃的泡面香啊，那时候干嚼面饼都觉得是人间美味。” 段靖然搅着自己那一碗面，说道：“我看到过一种说法，说人之所以觉得小时候的方便面更好吃，是因为成年人的味蕾没有小孩的发达。方便面的配方并没有改变，但有些滋味随着年龄的增长你已经尝不出来了。” 这其实是有一次他和爸爸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爸爸给出的回答。 段庭樟抬起头看向他：“这还是这些天以来，你头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段靖然筷子一顿，没有再吭声，他将泡面送进嘴里，却怎么也吃不下去，眼泪突然就从眼睛里夺眶而出。 段庭樟也停了筷子。 自从段青松出事以来，段靖然始终一副木然的表情，沉默地跟在大人身边走着各种流程，前来吊唁的亲友里还有人悄悄讨论说这孩子铁石心肠，亲爹没了一滴眼泪都没掉。 段庭樟之前还有点担心侄子的状态，这会儿看他终于哭出来了，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他抽了几张餐巾纸递过去：“哭吧，想哭就哭，把心里的委屈和痛苦全都发泄出来。” 段靖然站起来走去了阳台上。 段庭樟的房子虽然买在新小区，但是入住率很高，这时候外面正是万家灯火。 段靖然看着那些窗户里透出的灯光还有那些晃动的人影，心里痛得受不了。 他的家已经支离破碎了。 他一直认为自己从小就十分独立，父母工作都比较忙，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伴自己，他对此也并不十分在意。 可是等到真正失去的那一刻才明白，原来陪伴并不一定是非要在一起做什么事情，只要亲人还在目光所及的地方，只要还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那也是一种陪伴。 他要的并不多，可是为什么上天连这一点也要剥夺呢？ - 朱颜脸上的伤已经结痂了。 班主任查老师还特意号召了各科任课老师开了网课直播，让她这个特殊的学生在家里也能跟上大家的上课节奏。 查老师也问过金燕，要不要让朱颜回学校正常上课，但金燕和朱韬商量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等她脸上的伤口彻底愈合了再回去。 反正现在才高一，而且女儿自制力比较强，他们两口子一点也不担心。 在此期间，王雨菲和梅雪知还特意来家里看望过朱颜。也转达了同班同学的关心和问候。 当亲眼看到朱颜脸上伤疤的那一刻，两个女同学都忍不住捂住了嘴。 梅雪知更是瞬间红了眼睛。 “哎呀，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朱颜安慰她们，“我妈说了，要是留了痕迹，以后就带我去做激光手术。” 梅雪知擦着眼睛：“何与歌他大姨下手也太狠了吧，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居然下这么重的手，简直太可怕了！当时得多疼啊！” 朱颜又给她抽了两张纸递过去：“她那时候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了，没有理智可言的。” 王雨菲说：“何与歌已经回班里上课了，他知道我们要来看你，还让我们替他说声对不起呢。” 朱颜笑着摇了摇头：“这件事他又没有错，我分得清是非黑白，他不用为此感到内疚啊。” 王雨菲：“你心胸可真够宽广的，要是我的脸被他大姨抓成这样，我以后看到他可能都忍不住要翻他白眼。” “他也失去了亲人。”朱颜想了想，问道，“对了，最近那些什么主播之类的还有去学校门口闹事吗？” “没有了，”梅雪知摇了摇头，“反正我们没看到就是了。自从段靖然他爸爸自-杀的事情曝出来之后，那些自媒体总算消停了一点，没有再去咱们学校门口围追堵截。哎，段靖然也是可怜啊，突然就没了爸爸，这换谁能受得了？他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上课。” “是啊，我们给他发的消息，他也都没有回复。”王雨菲说着又问朱颜，“你和他关系好，又是老同学，他回过你没有？” “没有，”朱颜撇撇嘴，“一条也没有。或许他现在实在太过伤心了，我们应该多给他一点时间。” 第30章 没有谁是特别的 可朱颜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等来的却是段靖然突然转学的消息。 这一天傍晚时分，朱颜刚刚吃过晚饭，正在和金燕商量想后天去学校的事，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而且还是接连不停地响。 “谁啊，一下子给你发这么多的消息。”金燕觉得有点奇怪。 朱颜拿起桌上的手机，看到屏幕上有微信图标的提示，她先是将手机设置成了静音，然后才点开了消息。 “是微信群里的事，我瞧瞧他们在说些什么，这么热闹。”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杜英恒艾特段靖然的，他说：“虽然我舍不得你走，但是我也觉得你需要换个环境，所以还是支持你的决定。后面不要忘了我们啊，空了还是可以约着一起出来玩。” 朱颜的心顿时狂跳起来。她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的手指快速滑动着屏幕，想要查看之前的消息。 果然，最开始的一条是段靖然发的：“同学们，这段时间以来家里发生了不少让我难以接受的事情，现在虽然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但是我也感到身心俱疲，所以和长辈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转学去北山中学那边读书。高一的时光结交了你们这些朋友，是我的荣幸，也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咱们有缘江湖再见。” 接下来是群里其他同学发的一些挽留和祝福。 朱颜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旁边的妈妈忍不住好奇地凑过来问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直愣神呢？” 朱颜叹了一口气：“段靖然，说他要转学了。” “哦，这样啊，”金燕也跟着叹了一口气，“真是苦了这孩子了，要我说啊，是该转学，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朱颜没有再说话，她拿着手机回了自己屋子里。 坐在书桌前，她编辑了一段文字，删删减减，却怎么也发不出去。 这时候王雨霏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朱颜，你是不是没有看到群里的消息啊，段靖然他要转学了！” “我看到了，”朱颜闷闷地说，“可是，看到了又能怎样，我又不能挽留他。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对他而言离开比留在咱们学校更好。” “哎，”王雨霏也开始叹气，“我真是想不到，这样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边，人生无常啊。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说不定还能再见他一面，他刚刚在群里说了，要回来和老师们、同学们道别的。” “我今天正在跟我妈说，准备这两天就回来了，也是时候该回来了。”朱颜拿过桌面上的小镜子，将脸颊侧过去，被抓伤的地方还是可以看到清晰的痕迹。 “啊，真的吗？我可想死你了！”王雨霏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喜，“对了，何与歌回来之后，我感觉他整个人都沉默了许多。” “毕竟他的亲表姐也没了，这种事情怎么会没有影响呢？”朱颜将镜子扣在桌面上，“希望以后，咱们的日子都能平顺一点吧，有时候甚至会觉得每一天都过得太平淡了，可是当有不幸发生的时候，才懂得什么是‘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啊。” “一定会的，你放心吧，咱们又没有作恶，老天一定会保佑我们一生都平安喜乐的。”王雨霏安慰她说。 挂了电话，朱颜终于还是鼓起勇气给段靖然单独发了消息，她说：“等你走的那天，我送送你吧。” 她看到自己和对方的聊天界面，全都是她单方面发出去的那些关心的话语，那一刻，终究还是觉得有一丝丝的心酸。 有时候她也会以为自己在段靖然心里是不一样的，凭借少女敏锐的第六感，她想着，或许段靖然也是喜欢她的吧，只是有些话现在说出来还为时尚早。 但是眼下，她又觉得自己属实是自作多情了。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不一样？ 朱颜再次拿起镜子看了看自己脸上的痕迹，苦笑着摇了摇头：“还真是难看啊。” 这时候，妈妈在门口敲了敲门，她已经将朱颜的动作和神情尽收眼底。 “要不，明天早上妈就带你去皮肤科那边找医生看看？” 朱颜放下镜子，对着她轻轻一笑：“妈，你别担心，我就是还有点不习惯而已。” “你干嘛要习惯？”金燕走了进来，摸着她的头顶，“这东西本来就不该出现在我女儿的脸上，妈不是跟你说了，一定会找医生给你处理好的，放心吧。” 无论何时，妈妈将手放在自己头上的时候，总是能让朱颜安下心来。 “妈，我想好了，明天还是回学校去吧。”朱颜下定了决心，“我总要出去见人。总不能这疤痕一天不掉，我就在屋子里躲一天吧？我又没有做错事情，不应该这样畏畏缩缩的。” 金燕看了她半晌，眼底露出欣慰的神情：“我幺儿真是好样的！大气！那我等会儿就跟查老师发个消息，还是提前跟她打个招呼。” 朱颜点了点头。 等妈妈出去之后，她忍不住马上拿起手机，看看段靖然有没有回复自己。 那只柴犬的头像终于出现在了屏幕中央，段靖然回复她说：“好的。” 好的，还真是简洁啊。 不过他现在情况特殊，加上自己和他本来就只是同学关系而已，这样一想，似乎又再正常不过了。 朱颜觉得自己变得敏感又脆弱，她不是很喜欢这样的状态。 她还在这儿伤春悲秋呢，下一刻，段靖然的消息又来了：“我前段时间没有什么心思看手机，看到了消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所以就一直没有回你，你不要生我的气。” 你不要生我的气，短短一句话迅速抚平了朱颜心里的褶皱。 “知道。”朱颜快速回了他两个字，而后又接着说，“其实你突然在群里说自己要转学，我还挺难受的，我以为过段时间，大家就又能一起上课、一起回家了，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虽然你说了，大家江湖再见，但其实你我心里都明白，以后见面的机会肯定会很少的，甚至说不定再也不会见面了。” 段靖然坐在自己家的客厅里，他是来接可怜的憨豆儿去外公外婆家的。自从爸爸出了事，没人再顾得上它，因此只能把它暂时寄养在宠物店中。 今天终于将它接了回来。 小家伙大概以为主人不要它了，据宠物店的员工说，它这段时间精神萎靡，食欲也下降了很多。 今天它一见到段靖然，立刻从笼子里站了起来，湿漉漉的黑鼻头里一直发出嘤嘤嘤的声音。 下一刻，段靖然吃惊地发现它的大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段靖然也红了眼眶。他说：“憨豆儿，我来接你回家了！走！咱们一起回家！” 此刻，他看到手机上朱颜发来的消息，心里顿时又涌上了一阵酸楚。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他也给不起任何的承诺。 尤其是在经历了父母的事情之后。 “也不至于一辈子不见面吧，咱们这座城市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说不准哪一天你在路上走着走着，迎面就和我碰上了呢。”他只能这样故作轻描淡写地回答。 可朱颜在读完这条消息时，便确定了在段靖然心中，自己并没有任何不同。 她没有继续回复。起身将自己的东西收了收，准备明天去学校。 那就好好告个别吧，朱颜这样想着，故事还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可是她为什么突然就开始流泪了呢？她应该理解段靖然的，他才经历了失去至亲的巨大伤痛，自己这点小失意跟他的境遇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晚上朱韬比平时早了一些回家，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毕竟做了多年夫妻，金燕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她关心地询问着。 朱韬在沙发上坐下来：“路上老二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说是爸突发脑溢血，这会儿正在医院里抢救，我跟酒店请了假，订了机票准备明天赶紧回去看看。” “怎么会这样？”金燕在他旁边坐下来，紧紧攥住了他粗糙的大手。 “他本来就有高血压，又不懂得加以控制，本身脾气又急躁，说是跟人家打牌输了，气不过，自己把拍桌子掀翻了，然后人也跟着倒了下去。”朱韬先是叹了口气，又狠狠抹了抹脸，“我先回去，你先照看着女儿。如果，我是说如果，老人要是救不回来，你再带她回老家来。” 金燕点点头，又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如果需要钱，随时给我打电话啊。我先打十万到你卡上，以备不时之需。” 第31章 段庭樟的一点往事 可最终的结果就是，朱颜的爷爷没有抢救过来。 老头儿思想传统，再说直白点就是重男轻女，尽管朱颜从小听话懂事，成绩优异，但是也没少挨他的白眼。 反而是大伯和二叔家的两个堂哥，哪怕调皮捣蛋、天天闯祸，也被他当成宝贝疙瘩一般捧在手心里呵护着。 为此金燕没少和老头儿吵架，朱韬也因此早早带着妻儿另立门户。 奶奶还是好的，奶奶从来没有对她们母女说过一句重话。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也相处融洽。因此即便后来他们搬走了，爸妈也会时不时把奶奶接过来小住一段时间。 因此段靖然第一次给朱颜打电话的时候，才会是奶奶接到的。 但是毕竟是亲爷爷去世，朱颜即便跟他再没感情，为了爸爸，也要跟着一起回到四川去奔丧。 于是她只能给段靖然说自己不能去学校见他了。 “没关系，你那边的是大事。节哀。”段靖然回复得很快。 朱颜想跟他说，其实自己并不怎么哀伤，毕竟爷爷每次看到她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有时候眼底的那点嫌弃藏都藏不住。 但是她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她感觉自己有点高估和段靖然之间的关系了。 就在她回家的当天，段靖然回了学校，和老师同学们道了别，随后将自己的书桌清理一空。 他把东西放在了段庭樟车子的后备箱里，然后自己上了副驾。 “想哭就哭出来吧，叔叔不会笑话你的。”段庭樟把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哭个屁，”段靖然轻哼了一声，“我不想当我爸那样的人，我想像你一样，你要是遭遇了同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做他那样的选择。” “不一样的，每个人都不一样。”前方路段有点拥挤，段庭樟及时踩了刹车，“你爸呢，他一直都是爷爷奶奶甚至我们整个家族的骄傲，我以前也一直特别羡慕他，想要和他一样做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是后来我逐渐意识到在读书这一块儿，无论怎么努力，我就是赶不上他。尽管你爸也多次尝试给我辅导功课，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那种无奈，似乎他不愿意接受我没有他那种思维能力一样。” 段靖然想起爷爷曾经说过，自己是遗传了爸爸的聪明才智，才能像现在这样优秀。 段庭樟还在继续说着：“有一年期末考试结束，你爸又拿了第一，而我的成绩却还是在中上游徘徊。你爷爷奶奶先是将他夸了一顿，转头就数落我脑子笨，将来指定没出息。”他苦笑了一声，“那天夜里，我一个人偷偷跑了出去，准备在公园的长椅上将就一晚。” “什么时候？”段靖然好奇地问他，“那时候你多大了？” “我记得好像是读初二。”段庭樟刚刚说完，就被后车滴了喇叭，原来是前面的车辆已经动了起来。 “初二，你大晚上的躺在公园的椅子上？”段靖然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是啊，当时是夏天，晚上公园里可凉快了。”段庭樟松开刹车，“我躺在长椅上看着头顶的夜空，猜想着家里人这会儿到底有没有发现我不见了，有没有着急地到处找寻。还盘算着要不干脆不回去了，去别的城市打工得了！” “去厂里拧螺丝啊？你可真敢想的。”段靖然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是啊，”段庭樟也笑，“不过那个念头很快随着一个人的到来破灭了。” “怎么，爷爷他们终于找过来了？”段靖然估计就是这样，甚至还猜想叔叔一准儿挨了一顿揍。 段庭樟沉默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段靖然等了一会儿，发现他不回答自己，于是又追问。 “是有人找过来了，不过不是家里的人，而是一个满身脏污的流浪汉。”段庭樟的声音冷冷的，手指也在顷刻间紧紧握住了方向盘。 段靖然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呼吸一滞，不敢再继续问下去了。 但是段庭樟并没有停止诉说：“我那会儿身子比较瘦弱，所以他过来扒我衣服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反抗的余地。他嘴里散发的那股恶臭，我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叔……”段靖然内心大受震撼，他想让段庭樟不要说了，可是嗓子里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段庭樟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安慰他说：“不过他没有得逞，因为你爸爸赶来了。你爸他从地上捡了一块砖头，直接拍在了那个流浪汉的脑袋上，还大骂他死变态！那人被砸得头破血流！” 那段记忆太清晰了，段庭樟甚至都能回想起段青松当时的表情。 他砸了一下之后，那流浪汉惨叫一声，捂着血淋淋的脑袋从自己身上爬了起来。 段青松依旧握着带血的砖头，指着那流浪大骂：“滚！马上给我滚！不然今天我就把你砸死在这儿！” 那是段青松生平第一次在哥哥脸上看到那种凶狠决绝的表情。 他以往总是很谦和的一个人，似乎很少有什么事能够引起他的情绪波动，即便考试拿了高分，他也不过是一笑而过罢了。 那流浪汉被他的模样震慑住了，捂着脑袋拔腿就跑。 段庭樟看着哥哥，以为他必定会责备自己，谁知道他将砖头一丢，快步过来一把将自己搂进了怀里。 “对不起，是哥来晚了。”他沉沉说道，声音甚至有点发抖。 “我那时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说到这里，段庭樟的眼角也有点湿润了，“后来他叮嘱我说，回家以后不要跟你爷爷奶奶说这件事，就说只是觉得自己没考到理想的成绩，觉得有点沮丧，想出去散散心而已。” “那后来呢，你挨打了吗？”段靖然想着爷爷奶奶的脾气，估计一顿打还是免不了的。 段庭樟却摇了摇头：“本来你爷爷的巴掌都扬起来了，但最终还是没有打到我脸上。因为你爸说他们的教育理念有问题，条条大路通罗马，不一定非要成绩好才有出息。他这些话是吼出来的，还说自己早就想跟他们好好谈谈了。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爸这样大声跟二老说话。哎，长兄如父啊，这话真-他娘的没毛病。” 段靖然听到他的声音哽咽了。 或许之前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来处理，所以他也只能一直硬撑着，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又谈及了尘封已经的伤心往事，终于是绷不住了。 过了好一阵，段庭樟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说：“当天晚上，我也不知道你爸和爷爷奶奶到底说了些什么，因为他让我自己回屋子里待着。但是从那以后，你爷爷奶奶很少再因为学习的事情责备我了。再后来，你也知道了，我上了一本线，但那大学没什么名气，在大二的时候开始尝试做生意，走了和你爸完全不同的路子。” “我感觉，”段靖然清了清嗓子，“你在社会上比他吃得开。他或许就是所处的圈子太单纯了，所以当恶意扑面而来的时候，才没有抵御的能力。” 段庭樟却不同意他的看法，他说：“那你就太小看你爸爸了，他能在高校里当上博导，绝非是仅仅只有学术研究能力的。你以为大学真的就是所谓的象牙塔那样简单吗？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竞争，就会有压力和倾轧，他能在那片土壤里立足，已经证明了他的本事。我想，应该是有很多事情堆积到一起了，而那个女生的事情，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我，”段靖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之前没有看出来任何异样。” 段庭樟：“我们都没有，因为你爸他一直都是内敛沉稳的性格。有什么事情总是喜欢一个人默默地扛着。但是那个女生的事，他确实做得很不妥，当断不断，最后成了导火索。” “是。”段靖然苦笑着，“你知道我看到他们俩在一起的那一刻脑袋里蹦出来的第一个词是什么吗？礼崩乐坏！我居然想到了这个！因为在我心里，我爸是那样完美的一个人，他不仅能力出众，还品性高洁。我根本不能接受他和一个只比我大一岁的女生在一起，而且还是在没有离婚的前提下。” 段庭樟摇了摇头：“这种如果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估计你会更容易接受一些，因为在大家心里，我本身就是个浪荡子。” “那确实，”段靖然丝毫不给他面子，“毕竟你这些年确实谈了不少女朋友，爷爷奶奶都说你太花心了。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有劈过腿吗？” “没有。”段庭樟回答得很干脆。 “没有？”段靖然有一点不相信，“那我换个问法，你有当过中央空调吗？” 第32章 你也长得像渣男 “真没有。”段庭樟有点无奈，“可能因为我长得就像渣男，总让她们没有安全感吧。” “屁话，我可不爱听。”段靖然看向后视镜，里面清晰地映出了自己的脸，“你和我爸长得挺像的，我和我爸也长得挺像的，换言之，我和你也长得很像。但我就不是渣男。我以后也绝对不会当渣男！” “臭小子！”段庭樟含笑骂了一句，“话别说太满，当心以后打脸！你没听人家说吗，嘴唇薄的男人天生就薄情，你要不再好好瞅瞅你的长相？” 段靖然却不再看后视镜，他开始有点想念朱颜了。 也不知道她那边怎样了，亲人的离去无论如何都是令人痛苦的，所以他也决定暂时不要去打扰她。 段庭樟将侄子送到了他外公外婆家，叮嘱说：“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记得给我打电话。还有，遇到了难事儿千万别憋在心里，要知道向大人求助。你现在这个年纪，只要把学习搞好就行了。” “那我要是想谈恋爱呢？”段靖然故意这样问他，想看看做叔叔的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你说的是那天坐我车的那个小女生吧？”段庭樟笑了笑，“你确定人家也喜欢你？那孩子一看就是个严于律己的，我估计你跟她表白只有被拒绝的份儿。先老老实实念你的书吧，大学里长得漂亮的女生多的是！” “你根本就不懂。”段靖然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朱颜回到学校的第一天，因为脸上的疤痕不可避免地引来了很多异样目光。 “听说她当时就是为了保护那个转走的段靖然，才被蔡与靖的妈妈抓破相的。” “天呐，她不会是喜欢人家吧？可别人直接转学走了，这也太划不来了吧？” “所以说，就不要太爱男，否则受伤的还是自己。女生嘛，要始终学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中午在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旁边一列高二的女生一直对着朱颜指指点点，说话的时候可以称得上是毫不避讳。 “喂！”梅雪知忍无可忍地冲着那边大喊了一声，“你们这些八婆，有完没完啊？” “你叫谁八婆呢？”其中一个女生立刻还嘴。 “你猜！”王雨菲皮笑肉不笑地看过去。 “敢说不敢认是吧，你们把话说清楚！”高二那边一个留妹妹头的女生也跟着叫嚣起来。 “谁胡说八道乱嚼舌根我们就是说谁呗！”何与歌也参与进来了。 “我知道你，你就是蔡与靖的表弟对吧？你怎么还帮着她们啊？”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生冷冷瞪着他，“怎么，又要‘你失去的只是生命，她失去的可是爱情’了吗？” 这是《又见一帘幽梦》里面被当代网友调侃的一句台词。 “什么玩意儿。”何与歌并不懂得这个梗。 但是朱颜却是明白的。 她原本打算忍一忍算了，谁想到这些人丝毫没有见好就收的打算。而今同学们为她出头，她自己没有再当缩头乌龟的理由。 “刚才几个学姐是在说我脸上的疤对吧？”她转过身直视那一个女生，“我知道我脸上的疤有点难看，碍了你们的眼，还真是不好意思呢。我本来以为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年纪长一些，人生阅历丰富一些，也会更加懂得尊重他人，经过今天的事，看来是想错了。” 她从队列里站出来，朝着那几个女生走了过去。那几人不知她想做什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们即便没有亲眼目睹当时的场景，想必网上的视频也都看过了，那会儿发生了什么，也不必我再过多解释。可你们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明知道无论是段靖然还是我朱颜，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但你们还是要这般出言讥讽，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态，我实在是搞不明白。反正这会儿人多，不如当着大家的面说个清楚，我究竟是做了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才招来你们这般指指点点。” 结果那些人都不吭声了。 朱颜的目光逐一从她们脸上略过，而后重新回到了自己排队的地方。 “干得漂亮，咱们就是不能任由他们欺负。”王雨菲笑着搂住她的胳膊，又朝着高二那边瞪了一眼。 朱颜冷声冷气地说：“我以前总以为，只要自己不惹事就可以一直顺顺遂遂，现在才明白，有些人是你不惹他，他也要骨头痒跑到眼皮子底下来冒犯你。” 吃饭的时候，何与歌端着盘子跟朱颜她们坐到了一起。 “你干嘛？”原本正在扒拉米粉的王雨菲立刻直起身子，“你这个时候坐过来，不怕那些高二的又乱说吗？” 何与歌不以为然：“说她们的呗，谁人背后无人说？我现在已经切身体会过流言能够害死人，所以我绝不会再受流言的干扰。希望，”他顿了顿，“段靖然以后也能如此。” 朱颜筷子一顿，而后又接着吃起饭来。 期末考试很快来了，考完之后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寒假。 现在毕竟才高一，压力还没那么大，所以班上的同学走出教室门口的时候步履都异常轻快。 朱颜现在的地铁搭子只有杜英恒了，两人正一边走一边对着□□，后边有人跟了上来，嘴里叫着他俩的名字。 “你俩等等我！” 是何与歌。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杜英恒转身问他。 “以后我也和你们一起坐地铁。”何与歌说道。 “你以往不都是家里开车接送吗？”杜英恒有点疑惑，“那个人是你妈吧，看起来挺年轻漂亮的。” “那是我后妈，我亲妈天天泡在茶楼里打牌，很少有时间管我。”何与歌毫不避讳地说着。 “后妈也没什么，只要对你好不就行了。”杜英恒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她怎么最近不来接送你了？” 何与歌笑着说：“是我不让她来的，她怀孕了，还是在家里安心养胎吧，我还等着她给我生个妹妹呢！” 朱颜有点惊讶，不过面上却是不显。 三人一起往地铁站走去。 “你们寒假都准备做什么呢？”何与歌问道，“上补习班？” “补习班就不上了，高二高三再说吧。”杜英恒指了指前方的糖油果子小摊，“走走走，本学期最后一次吃糖油果子，哎，遍吃美味少一人啊！” 朱颜和何与歌都知道他在说段靖然。 自从他离开之后，几乎都不怎么在群里说话了。 陈兴兴有一次还忍不住在群里艾特他，说他狠心来着，但是他也是过了好久才回复，只说自己最近很忙，很少看手机消息了。 自此以后，他便逐渐淡出了大家的生活。 “也不知道段靖然去新学校适应了没。”何与歌轻声说了一句。 “放心吧，他不是那种娇弱的人。”杜英恒想起段靖然离开那天的场景，心里还是有点酸楚，“以前我听长辈们说，再好的朋友，只要长期不在一个地方，都会逐渐疏远，而今看来还真是这样子。朱颜你呢，你和他联系还多吗？” 朱颜摇了摇头：“也不算多吧，只是有时候会互相问问题目。” “他那边的作业和咱们的又不一样，你们互相问什么题目啊？”杜英恒笑嘻嘻地问她。 朱颜瞪了他一眼：“作业不一样，教材还是一样的吧。他有时候会问我语文和英语，我主要还是问他数学压轴大题。” 杜英恒依旧笑着：“那你们继续保持，有时间，咱们还是可以再聚一聚的，一起约出来吃个饭或者唱唱歌什么的。” 三人吃了糖油果子，直到进了地铁，朱颜才想起何与歌和段靖然住在一个小区的事情。 “你在小区里有遇到过段靖然吗？”她问。 “那里有空位子，你先去坐下再说。”何与歌指了指附近一个座位。 谁知他话音刚落，一个老大爷嗖的一个箭步就蹿了过去，一屁-股坐下来开始玩手机。 朱颜和何与歌只能无奈地相视一笑。 “我后来没有再遇见过他，听说他好像搬去他外公外婆家住了。”何与歌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将朱颜护了起来，尽力避免她被旁边的人挤到。 “啊，你们听说了吗，那个长得很漂亮的鹿小森，听说她下学期也要转去段靖然所在的学校了。”原本正在低头玩手机游戏地杜英恒突然冒了这么两句话出来。 朱颜和何与歌都有点吃惊，但是谁也没有第一时间接话。 “听说她以前还和你谈过朋友啊？”杜英恒抬起头来笑着望向何与歌。 第33章 少爷想去体验生活 自从认识杜英恒以来，何与歌头一回觉得他如此聒噪。 这才是真正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多久之前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他闷闷说道。 杜英恒只当他是害羞，不但没收敛，反而继续笑话起他来，“哎呀，长得帅就是不一样，初中就已经和那么漂亮的女生谈过恋爱了。哪像我，至今都是孤家寡人无人问津。可怜啊可怜。” 朱颜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杜英恒干脆把手机收起来，游戏也不打了：“要说这鹿小森的名字也取得好，森林里面的小鹿，多灵动啊，跟她本人很相符嘛。” “你这评价全是针对外貌，”何与歌叹了一口气，“小心啊，以后别被长得好看的女生戏耍了。” “怎么说，你被她戏耍过？”杜英恒凑近了一些问道。 “哎呀，差不多行了。”朱颜看出来何与歌的窘迫，开始给他解围。 何与歌听她为自己说话，心里顿时有些开心，连带着看杜英恒也顺眼了些。“他啊，就是肤浅，等到以后在这方面吃了亏就知道后悔了。” 杜英恒的反应也挺快的。他说：“我长得这么黑，你还说我肤浅，瞧瞧，这不就是所谓的睁眼说瞎话吗？” 三人又说说笑笑一阵，后面各自散了。 朱颜回到家里，此刻屋中无人，她先是洗了手，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盒蓝莓出来用淡盐水泡着，准备待会儿吃。 放假虽然是好事，但是老师们留的作业可不少，她回到自己屋里准备现在就开始写，早点写完就能早点安安心心地享受假期了。 刚刚做完一篇英语的阅读理解，就听到放在包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声。 朱颜掏出来一看，居然是段靖然的消息，她有一点小小的惊喜，快速点开查看。 “你们也放假了吧，寒假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这会儿正写作业呢，写完了，后面估计要和我妈去云南玩一圈，之前她提了两次。”朱颜回他说。 段靖然回得也很快，他说：“云南，云南挺好的啊，冬天也不冷。那边好吃的也不少。推荐你去中科院的植物园，有的人会去体验坐在王莲叶子上的感觉。晚上还可以看萤火虫。或者是去梅里雪山，运气好的话，在飞来寺的观景台还能看到日照金山。” 朱颜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出去，又反问他的假期计划是什么。 段靖然打字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嘴角泛起了笑意。“我啊，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准备去乡下卖杂货，开个小货轮拖上满满一车东西，沿途叫卖。” 朱颜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把段靖然的话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他的意思后，才问：“可是你还没满十八岁，不能考驾照，你怎么开车上路呢？” 段靖然：“我叔叔开车啊，就是上回你见过的那个。他之前有段时间很喜欢看网上这种拉货去农村售卖的视频，觉得有趣，就想自己去尝试一下。并不是为了赚钱，就是单纯去体验生活而已。我也想跟着去看看。” “听起来就好有意思啊。”朱颜是打心眼里羡慕，“我小时候也曾经短暂在农村待过，跟着爷爷奶奶，后来就被我爸妈接到身边去了。而我爷爷奶奶后面也跟着大伯他们搬去了县城，从那以后我很久没回原来的老家。最近一次去，就是爷爷的葬礼，按照我们当地的风俗，他还是土葬的，坟是早就修好了的，所以又回了一次。原来的老房子都已经垮掉了，村子里也只剩下一些老年人，年轻人都出去发展了。” 这段文字发出去以后，朱颜又觉得自己似乎表达**过于强盛，一点淡淡的羞耻从心底滋生出来，她迅速点了撤回。 “干嘛啊！我都看见了！”段靖然立即表示了抗-议，“你是不是担心我们过去之后，没有什么生意，然后我会受到打击啊？放心吧，只是去体验一下生活而已，不至于。” 朱颜被他逗笑了，真不知该说是自己想多了，还是他想多了。 她说：“如果要去农村的话，车子应该要开很远吧？那些老人年纪大了，有些东西需要走上十里路的路，到镇子上去采购。你们只要选的商品合适，说不定卖得很好呢。” 段靖然直接给她发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接通的那一刻，两个人都笑了。 “你笑什么啊？”朱颜的声音带着一点嗔怪，还有一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撒娇。 段靖然清了清嗓子：“就是要走很远，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都想邀请你一起去！而且你毕竟是女孩子，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 听到他说想要邀请自己一起去，朱颜心里顿时欢快起来。“哪里不方便，你不能歧视女生啊，我又不是娇生惯养不能吃苦的。” “不是，”段靖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不大方便嘛。” “那你邀请别人了吗？”朱颜有点不甘心地问他。 段靖然赶忙说：“没有啊，就想邀请你来着。我和你更有话说。” 朱颜又笑起来：“是因为你叔叔在，然后我在车子里不方便？因为上次我怼了他，我那时候说的的确太直接了。” “不是因为这个，”段靖然有点支支吾吾的，“因为那些地方的基础设施不够完备，你又是女孩子，要上厕所那些，不是很方便……” 原来是因为这个。 朱颜有点哭笑不得：“那，那你们男的呢，总不能随地那什么吧？” “咱们先不说这个了。你空了帮我参考一下卖些什么东西吧。”这个话题实在有点尴尬，段靖然搪塞过去了。 “行啊，”朱颜一口答应下来，又问他，“听说鹿小森下学期也要去你现在的学校了。” 段靖然嗯了一声，“她今天跟我说了这件事情。还问我这边的老师如何，环境怎样之类的。” 朱颜又有一点小小的不开心。嘟囔说：“她都已经决定要过去了，才来问你吗？” 段靖然：“或许就是没话找话吧。她这个人啊，有时候做事有点欠考虑，当初和何与歌还有田盈的事不就是吗，还有在群里突然对你开麦那次，感觉就是自己想干嘛就干嘛，根本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多少有点公主病。” 朱颜：“但我感觉读高中以后，她已经成熟了一些，或许人家这次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段靖然：“随便她吧，跟咱们没关系。” 这时候朱颜听到了外头开门的声音，她下意识说了一句：“我妈回来了。” 段靖然的声音就有点慌：“那，那今天先这样，我先挂了啊。” 朱颜也被他感染了一般，说了声好的，而后匆匆结束了通话。 金燕拎着一箱车厘子进了门。一看到厨房里泡着的蓝莓就知道女儿已经回家了。 “颜颜？” 朱颜赶紧走出去，“妈，我在呢，你回来了？” “是啊，我买了你爱吃的车厘子，刚说给你洗点出来呢，就看到你自己弄了蓝莓。”金燕指了指茶几上的车厘子，“那晚点再吃这个吧。” 朱颜走过去挽住她的胳膊：“妈，你对我真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金燕当即被她哄得喜笑颜开：“哟，今天我女儿嘴巴怎么这么甜？看来这放假了，心情也不一样了。” “放假了当然心情好啊，”朱颜松开她，“我去把蓝莓洗出来，待会儿我们一起吃。” “行了，我去弄吧，我这手上还沾着水呢。”金燕说着先一步进了厨房。 朱颜也跟了进去：“妈，你还记得段靖然吗，就是我那个转学的同学？” 金燕一边用清水冲洗淡盐水泡过的蓝莓，一边说：“记得啊，妈印象挺深刻的，那小伙子高高瘦瘦的，一表人才。就是命苦了点。” 朱颜：“他要跟他叔叔去下乡卖货了。就是去体验生活那种。他叔叔，我见过一次，感觉有点不靠谱，有点混社会的那种感觉。” “你这孩子，怎么才见过一面就给人下定义了？”金燕有些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你记住啊，日久见人心，这句话是永远不会出错的。人一定要经过长期的相处，才能将其本质看得清楚。比方说妈妈农家乐那边的一个大婶儿，逢人都是一副笑脸，最开始就连你妈我都被她给骗了，还以为她是个古道热肠的，谁知道经过一番接触才了解到，这人就是个两面三刀、自私自利的。” 第34章 好喜欢 “她总喜欢给一起工作的小年轻带些蔬菜之类的，你瞧瞧，在外人眼里可不就是热情周到吗？但人家已经多次表示平时不怎么做饭，而且她带的木耳菜别人也吃不惯。但是她呢，依旧我行我素。”金燕说到这里还忍不住哼了一声。 朱颜想了想，问道：“所以人家要是不要她的菜，她还可能会说别人嫌弃，是不是？” “对啊，”金燕把洗好的蓝莓往女儿嘴里塞了一颗，“她在外人面前就做足了面子，好像她对小年轻多好似的。一旦她有事要人家帮忙，人家自己也忙不过来拒绝她的时候，其他人都会觉得这年轻人怎么这样，大婶儿平日里多关照她啊，怎么到了需要她提供帮助的时候她却是这种态度？” “今天这蓝莓不错，脆甜的口感。”朱颜赞了一句，接着说，“那后来呢？” 金燕自己也吃着蓝莓：“后来我看那个年轻的当众说，自己实在不大会做饭，那些菜给她也是浪费了，若是家里多吃不完，可以带给其他要做饭的同事。” 朱颜笑了笑：“这个方法倒是不错。看来她也不傻，不会任人捏扁搓圆。” “是啊，这人有时候就是坏得莫名其妙，坏得不可理喻。”金燕啧啧两声，“之前我发现人家小年轻对客人热情周到，她不仅不学着点，反过来讥讽人家。最开始问人家是不是觉得客人帅气多金，想要找人家谈对象，后面发现她对所有客人都一样，竟然还不知收敛，夹在嗓子说‘哎呀，小胡真是我们这里的优质服务员’！给我气得！直接就把小胡提成了领班。” 朱颜听得有点气愤了，她说：“这种人确实讨厌，她自己不好好工作，还要讥讽好好工作的同事。关键人家又没有惹到她。” “但是在很多员工眼里，这个老员工就是热情周到，见谁都乐呵呵的。”金燕说着又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所以啊，看人千万不能看表面，一定要深入接触一阵子之后，再下结论。你同学的叔叔既然愿意带他出去体验生活，看看社会的本来面目，说明人家对这个侄儿是很上心的。” “好吧，”朱颜拿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我收回之前对他的评价。等过一阵子，我再问问段靖然这次下乡卖货的具体经历。” 金燕也抽了纸擦手：“等你爸爸回来了，咱们再商量一下去云南玩的事情，攻略我都做好了，待会儿发给你看看，你帮妈妈参考参考。” 而段靖然那边，在假期的第三天，他们叔侄二人便已经准备妥当，开了一辆装得满满当当的小货轮去往乡下。 乡下确实如朱颜说的那般，只剩下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没离开。 许多土地都荒芜了，高高低低长着不知名的树木和杂草。 他们走了一天，吆喝了一路，不断有人上来围观，也有真正买东西的，几块钱的饼干，十几块钱的水果。老人们不会用移动支付，拿出来的都是皱巴巴的现金。 段靖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现金了。 他已经提前将各个货品的单价记在了心里，又学会了使用电子秤。 面对那些讲价的爷爷奶奶，他最开始有点腼腆，不知该如何应对，加上这些东西都是段庭樟出的钱，他又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总是时不时拿眼睛去看自己那个坐在驾驶室里始终不愿下车的叔叔。 大概走了两个村子以后，他逐渐掌握了其中的尺度，一般几毛钱的就给人家抹个零头，本来总价也不高，老人们也认为自己得了优惠，便不好再继续讲价了。 越到后来，段靖然越发熟练，他热情地招呼着那些老人，爷爷奶奶叫个不停，遇到年纪特别大的，还会上前搀扶一把。 段庭樟坐在驾驶室里抽烟，看着侄子忙前忙后的样子，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欣慰。 一天下来，叔侄俩将货物卖了一大半，总体来说，已经比预期好太多了。 段靖然将那些纸票子一张张整理好，放进了一个铁皮盒子里。 “一共卖了861块4。”他给段庭樟报了一个数。 段庭樟嗯了一声，开着车继续在黄昏的乡村公路上行驶。 “段靖然。”段庭樟突然喊了侄子一声。 “啊？”段靖然正趴在摇下一半的窗玻璃上看外头的风景，听到叔叔喊自己也没有回头。 段庭樟：“明天还去吗？” 段靖然终于回头看他：“去啊，怎么，你想打退堂鼓了？” 段庭樟笑了笑：“没有，就问问你的意思，你今天累着了吧？挣得钱还没你一个星期零花钱多。” “我不累，我觉得这件事挺有意思的。”段靖然望着路边不断后退的风景，有点遗憾地说，“可惜我还不能开车，不然我还想带着我的朋友一起来呢。” 段庭樟有点意外，问他：“什么意思？带着朋友一起来，不想和叔叔一起？好小子，这才刚刚过了第一天，自己上道了，就想抛弃叔叔，好没良心啊！” “你有你自己的事情，公司不管了吗？”段靖然被风吹得有点冷，他将窗玻璃关上后靠在了椅背上，“等我满了十八岁，一定要赶紧把驾照考到手。” 段庭樟：“好啊，等你考了驾照，我就给你买一辆车。” 段靖然笑出声来：“那倒是不用，到时候我读大学了，整天待在学校里，开车的机会应该不多。” “你想和哪个朋友一起去卖东西啊？你喜欢的那个小女生？”段庭樟八卦起来，“你们都不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了，总不至于还对人家念念不忘吧？” “有什么问题吗？”段靖然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并没有朱颜的消息，他有点失望，又将手机塞回了衣兜里。 段庭樟故意刺-激他：“多情却被无情恼，你小心一点，别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小姑娘未必心里头有你。” “那我也乐意。”段靖然实在忍不住，又将手机掏了出来，开始给朱颜发消息，告诉她今天自己的收获。 朱颜此时已经踏上了云南的土地。 爸爸朱韬因为工作的缘故走不开，最终只有她们母女二人过来度假。 民宿就在洱海边上，虽然价格有点贵，但是胜在干净和便于观赏美景。 她是过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段靖然消息的，因为她洗澡洗头去了，她的头发已经很长了，每次吹干都要费些时间。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她的心无疑是雀跃的。 “我刚刚洗头去了。”朱颜没好意思说自己洗澡的事，“现在头发长了，吹了好久才吹干。你今天累了吧？听你说起这些事，感觉好有意思啊。” 原本半天没收到消息的段靖然在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来的那一刻顿时来了精神。 朱颜先跟自己解释了没有立即回复消息的原因，这令段靖然有点窃喜，看来她还是在意自己感受的。 如果此刻她就站在自己面前的话，段靖然真想伸手去捏一捏她的脸颊。 “你要是觉得麻烦的话，可以剪短一点，反正你无论长发短发都很好看。” 朱颜看着屏幕上的这些字，心脏突然砰砰狂跳起来。 段靖然也有点紧张，他攥紧了手里，有点后悔了。 “我太唐突了是不是，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他又补了一句。 “没有啊，我也觉得自己很好看。”朱颜笑着回复他，后面还跟了一个可爱小女孩的表情包。 段靖然觉得有一件事需要跟她好好说说。 “其实我之前一直想问你脸上的伤怎么样了，但是又不想你认为我很在意这个事情。” “怎么说呢，我是希望你能快点痊愈不要留疤，因为我知道你心里也是这样希望的。但是，又怕自己措辞不当，让你误以为我很介意你脸上留了疤。” “哎，怎么感觉我越说越乱了啊！”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朱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接着打字，“我之前已经去医院做了两次激光，医生说再做两次就可以不用去了，我感觉效果挺好的。” 段庭樟见段靖然不说话，只顾着低头玩手机，就问他：“你跟谁聊天呢，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跟朱颜啊，就是我喜欢的那个女生。”段靖然毫不避讳。 “嚯！”段庭樟惊讶于他的直白，“你俩不会已经偏偏谈上了吧？” “没有啊，怎么可能？”段靖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去继续打字，“我要对她负责任，不会在这种时候早恋的。所以，把握分寸真挺难的，因为我真的好喜欢她啊。” 第35章 你小子真是个大情圣 “少年郎炙热的喜欢，真是令人羡慕。”段庭樟自问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感受了。 “你究竟有没有认认真真喜欢过一个人啊？”段靖然有点好奇，毕竟自己这叔叔恋爱经历有点过于丰富了。 “有啊。”段庭樟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手肘撑在车窗上，手指摩挲着自己的前额。“而且，那也是个品学兼优的乖乖女，不过人家可看不上我这样的学渣。” “看来是单相思。”段靖然毫不同情地说道，“所以，你没能得到这份爱情，后面就草草对待自己的情感吗？” “我哪有？我哪次不是被分手的？”段庭樟说得有些委屈，“或许她们都觉得我年龄大了，该结婚了，再不结婚就生不出孩子了，然后就把我给甩了。可每次确认关系之前，我都跟她们说清楚了，我现阶段不想成家，不想要孩子，或许她们都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吧。” 这是前不久他的上一任女友说的话，对方明明说是不婚主义，却突然找好了下家，要跟他分手，还说自己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 他和段青松兄弟两个都被人戴了绿帽，要是被父母知道，估计得气晕过去。 “你跟人家谈，又不跟人家结婚，让别人没有安全感，不跟你分手才怪呢。”段靖然有些不耻他的行为。 “结婚之后呢，生小孩吗？可是我不认为自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段庭樟皱了皱眉头，“你觉得你爷爷奶奶做父母做得成功吗？实话告诉你，我一直都很担心自己会成为他们那样的人。虽然我经常会告诫自己，一定不要跟他们学，但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潜移默化里还是受到了他们的影响。我都不知道是基因的因素，还是后天一起生活的原因。” “我不想听这个。”段靖然有点不高兴，“意思就是说，我后面也会逐渐发现我的言行举止会像我爸，对吗？” 段庭樟没想到他对这个话题这般抗拒。 “你爸没那么不堪，你别这样。” 段靖然摸了摸自己那一头茂盛的短发，“可我现在，真的好想和过去的生活彻底割裂。虽然知道这种想法很极端，但是我心里就是不想再谈及和他相关的那些事。” “我不想再继续伤心了，我要好好生活下去。” “行行行，我以后注意。”段庭樟只能迁就他。 过了好一阵，段靖然又继续八卦地问叔叔：“那，如果你最喜欢的那个人她又回头来找你呢，你还会和她在一起吗？” 段庭樟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她已经在读大学的时候生病去世了。生命真是脆弱，好好一个人，就那样突然没了。就……” 他停住了，抿了抿唇。 这个答复显然在段靖然的意料之外，他懂事的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可段庭樟却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我曾经去祭拜过她的，墓碑上的照片那么年轻，我当时真难以接受她已经不在了的事实，坐在地上和她说了很多话。可是有什么用呢，她再也听不到了。” “你的白月光，甚至都不知道你喜欢过她吗？”段靖然有点难以置信，因为段庭樟一直都是外放的性子，怎么会藏着这种心事？ 段庭樟轻声笑了笑：“因爱故生怖，从始至终我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哪里还敢去她面前自取其辱？可能正是因为她太耀眼了，过慧易夭，所以才早早离开了人世间。真的，我丝毫没有夸张的成分，她不仅生得好看，性格也好，而且头脑异常聪明，就是那种即便不怎么听课也能拿满分的学神。” “果然，人缺什么就会羡慕什么，”段靖然忍不住打趣他，“你喜欢上了一个优等生，因为自己不能拥有她那样对学习、对考试的应对能力。” 段庭樟笑了一声，反问他：“那你呢，你喜欢那个女娃什么？你的成绩也很好，不应该是缺什么就羡慕什么吧？” “我啊？我以前成绩也没她那么好的，她一来就夺走了我的第一名呢。”段靖然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脸上居然带上了温柔的笑意，“我本来以为她就是那种刻苦学习，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兴趣爱好的女生，后来才发现，她的性格好有趣。她时不时会在自己课本上涂鸦，画些搞怪的表情，那些课本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优等生所拥有的。而且，她跳舞也很厉害！” 段庭樟哦了一声，“明白了，你羡慕她跳舞厉害！她跳什么舞啊？伦巴？恰恰？还是拉丁？” 这自然是打趣的话。 “她跳民族舞，你只是没见过，要是亲眼见到了，你肯定也会说她跳得好的。”段靖然说起这些来，眼睛都在发光。 “明白了，”段庭樟点点头，“即便你以后没和这个小女生在一起，将来要是需要介绍女朋友什么的，叔叔也托人给你寻摸一个舞蹈生。” “才不是，”段靖然轻哼了一声，“我和她在一块儿的时候总感觉有说不完的话，不管我说什么，她都能接上来，从没有让话掉在地上的时候。这叫什么，思维同频。哎，算了，你这种情场浪子根本就不懂啦。” 段庭樟忍不住笑起来：“是是是，我不懂，大情圣！” 段靖然也懒得与他计较，靠着椅背开始闭目养神。 而朱颜同学在云南也玩得很开心，她这些天吃了菠萝紫米饭、傣味烤鱼、松茸炖鸡汤，还有杂菌火锅等等。 母女二人还租了纳西族服饰拍民族风写真。 这一回倒是传了很多照片到朋友圈，收获了许多点赞和评论。 段靖然评论了一个：云南确实适合旅游！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可却成了朱颜心里最重要的一条评论。 可她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鹿小森给她发了消息过来。 “朱颜，你的朋友圈是专门发给段靖然看的吗？以前都没怎么看到你发人像。” 真是一针见血！ 朱颜看着手机屏幕，既感觉她毫无边界感，又感慨她敏锐的洞悉能力。 她的这条朋友圈，确实有发给段靖然看的意思。 不知道别的女生会不会有同样的心理，但她发那些照片的时候，就是希望段靖然能看到的，也希望他能够点赞或者评论。 可是，这关她鹿小森什么事呢？ 朱颜决定不回复她。 可是鹿小森显然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打算，继续给她发消息： “其实我也喜欢他，真的很喜欢，为他也做了一些冲动的事情，包括读初中的时候在群里跟你闹矛盾那回，都是因为我太在意他。可我察觉到，他把你放在了心上。” 朱颜咬了咬嘴唇，在手机键盘上按下几个字，而后又删除了，因为她看到微信顶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她想让鹿小森先把话说完。 鹿小森果然又发了一大段话过来： “我估计大家也都猜到了，我之所以转学，也都是为了他。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只觉得青春短暂，应该珍惜现在的美好时光。他是我第一个爱的人，我一定会好好对他，尊重他，珍视他。我从来就不像你那样内敛，我喜欢他就要追随他。哪怕最后我没能得到他，也绝不后悔这样做。” 朱颜甚至都有点被感动到了。 她终于打下一行字：“所以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意图呢？” 鹿小森居然发了一个可可怜怜的小兔子表情过来，然后说：“因为我觉得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因为我们喜欢的是同一个人！”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回答。 “这是什么心理，像粉丝喜欢同一个明星吗？”朱颜被她逗乐了，她竟然觉得此时的鹿小森也有一点点可爱。 鹿小森：“哎，差不多吧。我以后可以跟你分享和他在学校里的日常吗？我会像一个狗仔一样随时关注他的动向，并及时向你播报！” 朱颜：“不行。” 鹿小森：“为什么？？？” 朱颜：“我要给你那个经典的理由，因为我想好好学习。” 鹿小森发了几个发怒的表情包，说她老土，又说在她心里，段靖然还没有学习重要。 “我认为，这世上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东西。”朱颜最后这样回复她。 坐在咖啡馆里的鹿小森抱着手机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朱颜的回复，也只能作罢。 她又给段靖然发了消息，那边还是那样，爱答不理。 有时候她也觉得挺心酸的，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不如朱颜，为什么段靖然偏偏对她就那样上心。 “算了，爱是没有理由可讲的！”她自言自语着，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随后便开始逛起购物网站来。 她总是这样，充满了活力，不会轻易因为一件事情特别沮丧。 第36章 何与歌的过往 这个假期，何与歌也过得很充实，因为他家里给他报了补习班。 倒不是被迫，而是他主动要求的。 因为高一成绩提升很快，家人对他的进步感到惊喜又欣慰。在征求了他的意见之后，给他报了补习班，提前学习高二的课程。 他有自己的小心思，时不时会以讨论的名义向朱颜请教题目。 因为这个原因，朱颜被动提前接受了高二年级的一些知识。 金燕发现女儿居然在自学高二课程时，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 她对朱韬说：“瞧瞧，你们老朱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你我两个都不是爱学习的，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好孩子出来！” 虽然说有点王婆卖瓜的嫌疑，但说的也都是实话。 而朱颜本人倒是对何与歌有点刮目相看了，他问自己的题目都不简单，而且跟他讨论的时候，他的思维也足够敏捷。 “你学习的劲头也太足了吧，何同学！”有一次朱颜忍不住感叹。 何与歌在电话那头笑了两声，他的变声期来得有点晚，声音听起来有点沙沙的。“以前觉得学习没什么意思，可来逐渐发现了其中的乐趣，终于理解你们这种优等生了。” “你们这种？”朱颜故意夸张了语气，“现在你不也跻身优等生之列了吗？何同学！” 听到她这样说话，何与歌第一次感觉自己被她接纳了，她终于也会用开玩笑的语气同他讲话了。 因为之前冒冒失失的那次表白，导致朱颜一直对他有些戒备。 何与歌能感受到她态度的转变。 这自然令他欣喜。 之前王雨菲曾经私下问过他，对于朱颜，他究竟是真的喜欢，还是因为被拒绝过而心有不甘。 不甘么，自然是有的。以往都是别人给他写情书，向他表白，好不容易有一次他主动的时候，哪知道直接铩羽而归。 可他是真心喜欢朱颜的。 第一次对这个女生印象深刻，是有一回他早上迟到了，课后被叫到老师办公室训话。那时候旁边的老师正在问一个女生，为什么要戏弄班上的某个同学。 “没有戏弄啊，他要来找您听写单词，您不是让他先把汉语写在本子上吗，结果他让我帮他写。我呢，又不好拒绝，就把课文里的人名也写了上去，我怎么知道他连这个都分辨不出来呀。” 这分明就是狡辩，但是女生语调欢快，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 那英语老师只是笑着摇摇头，挥了挥手让她回去。 她立即如蒙大赦般，一溜烟跑掉了。 何与歌知道她，朱颜，初二的时候转来这所学校的。 在他的认知里，一直以为那些成绩很好的学生都是呆板无趣规规矩矩的老实孩子，没想到这个却不一样。 她是鲜活而生动的。 从那天起，何与歌开始留意起她来了。 那是他生平头一回这样注意一个女同学，她出现在走廊上，出现在食堂里，出现在操场中，每一次都能引起他心底的小小涟漪。 他开始期盼那些隔着距离的邂逅，无声的观望和注视，直到终于忍不住心底的悸动，以开玩笑的方式把那份喜欢说了出来。 优等生确实是清高的，毫不意外，朱颜拒绝了他，没有留一点情面。 何与歌听到自己的心脏狠狠下坠的声音，可是为了面子，他必须装作毫不在意。 但是年少的人终究不甘心，于是有了那次追问。也是因为这回的经历，让他知道了段靖然的心事。 如果说朱颜对他是戒备，那么段靖然分明就怀有敌意。都是男生，他自然看得出对方的心思。 优等生的世界难道他是不配进去吗？ 段靖然，他很早就认识了，他们本就住在同一个小区，两人时常会在上学路上碰见。不过那时候因为不在一个班，彼此算不得相熟，但还是因为一起打球加过微信。 可是朱颜太狡猾了，她居然怀疑他和段靖然之间有“男男私情”！ 也怪自己当时太过慌张，被她几句话就给唬住了，最终找了一个借口落荒而逃。 后面想起来，何与歌只觉得唯有“狼狈”二字能够形容当时的自己。 再后面，他开始发奋学习，也不跟人去网吧了，旱冰场也不去了。 “呀，这孩子转性了！”后妈给他送来果盘的时候，忍不住惊叹。 “如果没有别的事，请让我做个安静做题的美男子。”何与歌头都没有抬一下，一遍遍在草稿纸上写着英语单词。 姚柳轻笑出声，转身出去就给老公何书勤打电话报告了儿子的变化。 “估计受什么刺-激了吧，你看着他点，说不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呢，保不齐明天热情就消退了。”何书勤对儿子并没有太高的要求。 因为自己工作的原因，不能经常陪伴在他身边，所以愧疚心作祟，对何与歌便格外的宽容。 但何与歌却没有如他所料的那般，反而日复一日地坚持了下去，因而中考成绩出来以后，他成了别人眼里的黑马，实际上这里头有多少个夜晚的挑灯夜战，只有他和姚柳知道。 高一，他终于和朱颜分在了同一个班上。 他小心翼翼尝试着接近她，尽量不引起她的反感。 虽然中间经历了表姐那件沉痛的事情，但现在看来，他算是成功了一半。 加之段靖然转学了，他觉得自己和朱颜在一起的几率将大幅提升，因为这两人现在见一面都不容易。 可自己却是不同的，他几乎每天都可以和朱颜在一起。 只不过何与歌没料到，他会在补习班里与鹿小森相遇。 这能叫作孽缘吗？目光相遇的那一刻，何与歌这样想道。 鹿小森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里也明显有些诧异，随便她便移开了视线。 只不过课间两人去教室后面接开水，又碰到了一处。 “你先。”何与歌主动让开一些。 鹿小森毫不客气，旋开保温杯的盖子，又按压饮水机的白色塑料水龙头，看着冒着热气的开水流进自己的卡通杯子里。 “真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鹿小森接完水，却没有马上要离开的意思。 “我也没想到。”何与歌也打开了自己的保温杯开始接水。 “都过这么久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鹿小森别别扭扭地问，“我知道，我欠你一个对不起。” 何与歌有点惊讶地看向她，一个没注意，差点被开水烫了手，幸亏他反应快，及时将手撤开了，开水哗啦啦流进了下面的塑料桶里。 “都过去了。”他说。 鹿小森不知该说什么好，对于初中时期自己的一些行为，她确实也曾懊悔过。 那时候总是那么冲动，任性，等年龄稍微大一些，再回过头去看时，甚至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何与歌：“其实，田盈应该更在意吧，毕竟他曾经和段靖然关系那么要好。后面他俩好像都不怎么说话了。段靖然最后一次来我们学校的时候，田盈都没有送送他。” 鹿小森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他们俩关系僵化了，因为我后面跟田盈坦白了自己的心事。错都在我，我也不止一次向他道歉，但我没料到的是他把一切都算到了段靖然头上……” “那他也是够蠢的。”何与歌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毒舌，并且并不认为自己说错了。 鹿小森愣了愣，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他这句话。 “所以你转学，当真是像传言的那样，都是为了段靖然？”何与歌忍不住问她。 鹿小森点了点头，握紧了自己的保温杯，她说：“我知道你们很多人肯定都在背后笑话我，但我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就不害怕嘲笑。我本来就不是畏畏缩缩的性子，这辈子估计也改不了了。” “看来你已经向段靖然直抒胸臆了。”何与歌都不是用的问句。 “是啊，但是他也直截了当拒绝了我，他说对我没那个意思。”鹿小森苦笑，“我知道他心里还装着朱颜，甚至知道他们彼此有意，但他们都太拧巴了，都不敢戳破那层窗户纸。真没意思！” 听到她说段靖然和朱颜相互喜欢，何与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觉得我还有机会。只要他们一天没在一起，我就不会放弃。”鹿小森说着又笑起来。 她本来就生得好看，一笑就是明眸皓齿的那种，整个人都显得活力满满。 第37章 农家乐聚会 “你自己不觉得伤心就好。”何与歌这时候倒是有点羡慕她的性格，风风火火，没那么多的顾虑。 鹿小森：“不伤心啊，为什么要伤心？我觉得每天能看到段靖然就很开心了，哪怕他喜欢的是别人。哎呀，算了，你没办法感同身受的。” 何与歌想说他可以，但是他说不出口。 “我先回去了。”鹿小森举了举自己的杯子，转身回了座位。 何与歌在原地站了片刻，看到有别的同学过来接水，他也迈步回了自己的位置。 朱颜此刻在做什么呢？ 他拿出手机，想找个理由给她发消息，可他发现自己每一次找她都是问问题，而朱颜从未主动找过自己，一次也没有。 他转头去看和自己隔了两排的鹿小森，见她正趴在桌子上对着手机傻笑。 好吧，何与歌承认，自己可没有她那么豁达。 年终岁尾，很多的事情都该有一个了结。 现在这个社会，很多人都会选择跟亲戚朋友甚至同事聚一次餐，在饭桌上把这一年的事情好好捋一捋。 因而每每这段时间，金燕的农家乐生意就会特别好。 朱颜也终于兑现了对同学们的承诺，将他们邀请过来，一起吃个饭。 农家乐的位置在郊区，公共交通就不是那么完善。 赵绯也是离谱，得知儿子要来找原来的同学玩，自己走不开，居然想让自己的小男友开车送他。 段靖然当然没什么好脸色。 偏偏段庭樟这天也没空送他，于是他只能自己先坐地铁，然后打了一个车。 就是那么巧，段靖然开门下车的时候，何与歌也从出租车上走了下来。 段靖然知道他也在受邀之列，群里面的消息他也是看了的。 “好久不见。”何与歌先给他打了招呼，“你看起来好像黑了一点。” 段靖然点点头：“前段时间去农村体验生活，可能到处跑的原因，所以晒黑了。” “去农村？”何与歌有点惊讶，他是一个典型的城里娃，从来就没有在农村待过。“去那里做什么？种地还是放牛？” 段靖然笑了两声，看了看路边的指示牌，继续往前走去。 “去割麦子。”他随口胡说八道。 “真的吗？”何与歌追上来，“那些麦穗是不是扎得人皮肤疼？我看过图片，麦芒尖尖的。” “骗你的，这个季节麦子早就没有了。”段靖然说完不理他，掏出手机开始给朱颜打电话。 他就是故意的。 “朱颜……嗯，我快到了，其他人呢？” 何与歌看他们说话带着一股子亲密劲儿，醋酸味顿时就涌了上来。 他越过段靖然，步子迈得超大，气冲冲地往前走。 “喂！方向错了，是右边这条道！”段靖然收了手机，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何与歌更是恼怒，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气呼呼跟在他后头，一路找去了朱颜家的农家乐。 他们二人算是到得晚的了，其余人都已经坐在一起玩起了桌游。 朱颜一眼就看出来何与歌神情有点不对，她如今作为主人家，自然要关心两句。 “何与歌，你怎么了，路上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何与歌挨着杜英恒坐下来，因为朱颜的这句关心，心情立刻又舒畅了一些。 “没有，可能是路上吹了冷风，有点不舒服。”他胡诌了两句。 “那你别喝可乐了，喝点热椰奶吧。”朱颜把手里本来要递给他的常温可乐又收了回去，转身准备去给他拿椰奶。 “我喝可乐，”段靖然高高举起手来，“别拿走，他喝不了，我可以的。” “来，给你！”朱颜又折返回来，通过王雨菲将可乐递到了他的手上。 段靖然接过去，却只是放到了桌面上，他站起身来跟朱颜说：“我来帮你吧，还需要拿着什么？” “就是再拿点小零食之类的。”朱颜并没有拒绝他。 王雨菲忍不住开玩笑：“你俩配合还挺默契的啊，是不是背着我们私底下见过面啊？” 梅雪知撞了撞她的胳膊，提醒说：“别这样，待会儿让朱颜爸妈听到了，到时候很尴尬的。” “哦哦，对对。”王雨菲赶紧捂住了捂嘴。 “我也来帮忙。”何与歌站起来，“多一个人就不怕家长多想了。” 他说的是事实，所有人都知道，但显而易见，他此时的举动有点当电灯泡的感觉。 而他自己只是愧疚没有段靖然那般周到懂事，没他有眼力见。 难怪朱颜喜欢他，试问哪个女生不喜欢眼里有活的男生呢？难不成还喜欢好吃懒做像个大爷一样等着人伺候的？ 朱颜倒是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她说：“零食有整整一大箱呢，你们两个男生一起合力搬一下吧。我再去找点水果过来。” 等三人都走后，陈兴兴忍不住说：“我感觉段靖然好像比以前黑了一点，你们有发现吗？” “他前段时间跟着他叔叔到乡下去卖货，开着货轮儿，跑了很多地方。这小子真厉害！”杜英恒抓了一把鱼皮花生，放进嘴里咬得咯嘣脆。 “啊？他爸爸出事以后，家里经济急剧恶化了吗？”陈兴兴吃惊地问。 “人家是去体验生活的，你想什么呢？”杜英恒笑起来，“他家里再穷也没我家穷啊，我爷爷才是，一天到晚风餐露宿地摆摊卖煎饼，还要躲避城管。” “啊？”陈兴兴第一次听到杜英恒谈起他家里的情况，自认为挑起了一个令他伤心的话题，顿时有点尴尬。 “你爷爷年纪很大了吧，那岂不是很辛苦？你爸妈呢，他们做什么的？”王雨菲的性子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她见杜英恒说得大大方方，所以问得也大大方方。 在她的认知里，辛苦挣钱并不丢人，又不是违法犯罪获取的所得，为什么要难为情呢？ “我爸妈啊，”杜英恒故意拖着调子，“我家里还开了一家火锅店，一家米线店，一家水果铺子，还有一家烧烤店，所以他们每天也都很忙。” “我去！”陈兴兴方才那点尴尬顷刻间荡然无存。他一巴掌拍在杜英恒的大腿上，“你这家伙，故意卖惨是不是？但你们家这么多店铺，怎么忙得过来啊？” “当然是请人帮忙了。”杜英恒哈哈笑着，“我爷爷他是手艺好，人也闲不住，当初就是靠着卖饼把我爸爸和姑姑供上了大学的，让他在家里养老他待不住。时常还念叨着有一群年轻娃娃靠着他才能吃上热乎的早饭。有一次他感冒了没去，还有食客给他发消息问为什么当天没出摊呢。” “确实，”梅雪知点了点头，“现在好些上班族早上起来根本没时间自己做饭，都是在路上买点吃的对付一顿。我们以后参加工作了说不定也是这个样子。” “我反正是想好了，以后要是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工作，就跟我爷爷学卖饼！”杜英恒半开玩笑地说道，“想出摊就出摊，不想出摊就去打麻将。做一个自由职业者。” “你估计是可以的。”陈兴兴酸溜溜地说着，“你爸爸这一辈人挣的钱估计足以让你如愿做自由职业了。” 两个男生跟着朱颜去搬零食。何与歌忍不住问：“我们人也不多，一大箱子零食吃得完吗？” 朱颜走在前面，闻言回过头来：“零食这种东西有时候不一定非要吃进嘴里，只是起到一个氛围作用。” 何与歌有点理解不了，转头去问旁边的段靖然：“女生都这样吗？” “你问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女生，我可是纯爷们儿。”段靖然一脸懒得理你的表情，快步走到了朱颜身边，问她还要走多远。 何与歌觉得此人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金燕的这家农家乐规划得非常不错，环境雅致，里头花鸟虫鱼样样都有。 三人经过一间间包厢外面的时候，闻到了里面飘出来的食物的香气，有的是火锅，有的是柴火鸡，还有的闻起来像是菌汤锅。 “朱颜，想不到你们家还有这样的产业呢。”何与歌也跟了上去。 可是三个人如果并排走的话，廊道里显得有一点拥挤，因为不时会有客人从这儿经过，所以他还是懂事地错开了一下位置。 朱颜笑了笑：“什么呀，我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家里开了农家乐吗？这些都是我妈的心血，她为这里付出了很多。做大人真挺不容易的。” 何与歌：“是啊，我爸常年在外奔波，每次他回到家，看到我的第一句话都是‘你好像又长高了’，我们一年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第38章 哭泣的少年 可是刚刚说完，他就有点后悔，因为似乎不应该在段靖然面前提起关于父亲的话题。 但是段靖然本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他们仨回到游戏室的时候，朱韬正好也过来了，问孩子们想吃点什么。 王雨菲最先发言：“要不就火锅吧，叔叔，我们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吃火锅，冬天吃火锅最好了，暖暖和和的！” 其他人也纷纷赞同。 朱韬笑呵呵地问了他们别的要求，然后就准备下去单独为这桌特殊的客人备菜。 临走前把朱颜也叫了出去。 “怎么了，爸爸？”还没走多远，朱颜就忍不住问道。 “害得你脸上破相那小子也在里头吧，是不是那个瘦瘦高高的那个？”朱韬说话的语气还是很温和的。 “什么叫害我破相啊，又不是他把我的脸抓伤的。”朱颜有点不高兴地撅起嘴巴，“而且他现在爸爸都没有了，你怎么还这样说人家？” “是是是，”朱韬最怕自己的小棉袄生气，赶忙哄着，“爸爸刚刚表述得不恰当。那我换个说法，你那个同学，他家里条件怎么样？” “爸！”朱颜急得快跺脚了，“你问这个做什么呀？你再这样我可和我妈说了啊！” 朱韬怕她真的恼了，只能摆了摆手：“哎呀，就是提前了解一下嘛。好了好了，爸爸不问了，你先回去和同学们玩吧。爸爸去厨房那边了。” 朱颜回去的路上倒是把朱韬的问题想了一遍。段靖然的爸爸原来是大学教授，听班上同学说他生前在外面自己开了两家公司，好像是做工程类的。而他的妈妈似乎是在医院上班。 不过这些她从没听段靖然自己提起过。 朱颜进门的时候，何与歌这才发现她的头发短了一截。“你什么时候剪的头发啊？” 梅雪知和王雨菲噗嗤笑出来。 “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何与歌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王雨菲搂住梅雪知的胳膊：“我们是笑，女生剪了头发，男生通常都看不出来，女生却可以在第一时间发现！” 段靖然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朱颜的头发变短了。 他本来想说：“你还真剪了啊？”但又觉得这样说显得有点暧昧了，其他人说不定又要开他俩的玩笑。 刚刚朱颜被家长叫出去的时候，段靖然都担心是不是要叮嘱她一些关于青春期交往要注意分寸的话，因而他只是多看了一眼朱颜那一头黑亮的头发，并没有吭声。 反倒是朱颜，向着他这边看了过来。 段靖然突然有点心虚，拿起那罐可乐一下子喝了好大一口。就连朱颜从他身后经过回自己位置的那短短几秒钟，他都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好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而香味的来源，或许是女生的沐浴露，也可能是她的洗发水或者洗衣液。 总之，段靖然的神思有点飘忽起来。 这一天大家玩得相当愉快。 临别的时候，王雨菲拉住朱颜：“以后我们几个都要这样一直要好下去啊，很多人都说，朋友最终都会渐行渐远的，我真不想变成那样子！” 陈兴兴在一旁搭话：“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大家先把当下的日子过好，不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焦虑。” “虽然听起来有点像大人在讲道理，但是说得也确实有道理！”何与歌拍了拍他的肩头。 陈兴兴个子还是没怎么长，他又生得纤弱白净，跟他们站在一块儿活脱脱一副初中生的模样。 “哈哈哈，”陈兴兴笑起来，眉眼弯弯，“这些确实是大人讲的，是我90多岁的太奶奶告诉我的。老人家说这是她毕生经历总结出来的经验。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别看她一把年纪了，智能手机玩得很溜，平时还会上网打游戏，有时候输了还要喷两句脏话。” “听起来就很酷，我以后老了，应该也是一个很酷的老太太。”王雨菲单手叉腰。 “以后我们老了，还要约着一起喝奶茶看帅哥呢。”梅雪知也笑盈盈说着。 周围经过的大人们听着这群孩子叽叽喳喳聊着未来，纷纷露出会心一笑。 少年们对将来的事总是充满了好奇与希冀。 真好。 —— 一晃又到了新学期，隆冬过去，暖春登场。 经过一个冬天的蛰伏，世间万物都在迸发新的生机。 今天也是一个阳光和煦的日子。 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半个小时时间。 鹿小森拿着英语课本和一瓶运动饮料上了天台，准备在这里背背课文。 没想到白色的帆布鞋才刚刚踩上楼顶陈旧的地砖，她就听到了附近传来一阵隐隐的啜泣声。 “我去，不会是有人想不开，准备从这里跳下去吧？”她暗暗想着，循着声音蹑手蹑脚走了过去。 她已经尽量放轻步子了，没想到还没走近，对方还是发现了她的存在。 居然是段靖然！ 鹿小森看清那人样貌的瞬间便愣在了当场。 男生穿着宽大的校服，蹲在一个角落里，此刻眼睛和鼻尖都是红彤彤的。 怎么说呢，就像网上那些粉丝形容她们哥哥的哭戏那样，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以前鹿小森还当人家是夸大其词，觉得尴尬到抠脚趾，可这一刻，她才知道破碎感这个形容有多么的贴切！ “那个，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偷偷哭啊？”鹿小森问得小心翼翼，“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段靖然见到她，先是有短暂的惊讶和不知所措，而后很快便隐藏了自己的情绪，他缓缓站了起来。“我没事，谢谢。” 他的声音还带着一点点鼻音。 “喏，这个给你喝，哭过之后需要补充一点水分。”鹿小森把自己那瓶饮料递了出去，“拿着吧，不要拒绝，一瓶水而已。” 段靖然犹豫片刻后，还是接了过去，再次说了声谢谢，但是依旧没有拧开瓶盖。 “你来这里读英语？”他看到了鹿小森手上的课本。 “是啊，”鹿小森微微一笑，“我最喜欢的学科就是英语，不出意外的话，我以后想做一个英语老师，或者去当个翻译什么的。” “那挺好的。”段靖然干巴巴地说着。 “你，是不是在因为你爸爸的事情伤心？”鹿小森轻声问他。 段靖然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想到他，心里一下子就特别难过。好像在这一刻，我才真切感受到他已经不在了这个事实。人还真是奇怪，明明之前我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 这种事，鹿小森没办法感同身受，只能绞尽脑汁安慰他：“你想开些，逝者已矣，我们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往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别太伤心了。如果以后你需要倾诉的话，随时可以找我啊。反正，咱们现在在同一个班里。” 段靖然只是冲她笑了笑，没有表态。 鹿小森也并不介意，她说：“其实我也知道，大家肯定都觉得我跟着你转学过来，就是一个十足的恋爱脑。不过别人怎么说，我现在并不是那么地在意，毕竟，我爸妈就是这样教我的，多关注自己的感受，少在乎外人的嘴脸。” 段靖然依旧没有说话，但一双眼睛却始终注视着她，显然在认真倾听。 鹿小森似是受到了鼓励一般，继续往下说着：“我爸爸年轻的时候，有一回去水库里游泳，差一点就没命了。经历了这个事之后，他对很多事都看开了。说人生不过匆匆几十年，每一年又跟弹指一瞬似的，所以不用顾及那么多，开开心心就好了。更何况，这世上多的是没办法寿终正寝的人。他和我妈对我也比较纵容，只要不是涉及原则性问题，一般都会满足我的要求，比如这次的转学。” “这在很多家长眼里，已经算是原则性问题了。”段靖然终于接了话，声音还有一点暗哑。 “那是因为每个人的人生经历不同，想法当然就不一样了。”鹿小森将英语课本卷了卷，认真看向面前秀挺的少年，“其实我知道，你肯定更希望和朱颜倾诉自己的心事，而不是我。” “但我还是想再次跟你表明我的心意，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直没有改变过。我之所以努力学习，也是想和你在一个班而已。或许，这样说很蠢吧，因为在这个社会公认的法则里，大家都更认同努力学习是为了自己，但你确实给了我很大的动力。” 第39章 有些人说不出哪里好 “谢谢你的喜欢。”段靖然看着面前的女孩，勾了勾嘴唇，语气却是非常真挚的，“你本身也是非常优秀的人，能被你认可，我很荣幸。但是我确实没有办法给你回应。” “我知道啊，我早就知道了。”鹿小森故作轻松地说，“或许是我的长相不在你的审美点上吧。我知道的，我和朱颜完全不属于同一类型，而人的审美往往注定了，他们即便换了喜欢的人，后者和前者也会有相似之处。” 段靖然听她说完这番看似经验老道的话，又转头去看了看高而远的天空，随后说出了两个字：“田盈。” “什么？”鹿小森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一瞬间的紧张，“田盈怎么了？” “你知道的，”段靖然依旧看着天际，“他曾经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和他幼儿园就认识了，我们几乎无话不谈。我不知道你们女生之间的友谊具体是怎样的，我该怎么和你形容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呢，有一次他被他爸揍了，收拾了行李拖着箱子来我家里求我收留他。但是后来，他却和我形同陌路了。” 鹿小森有些心虚，她想解释，可又觉得自己根本无从辩解。 “他最后一次和我说话，是在高中即将开学前夕，那时候你和他算是彻底断了对吧？”段靖然不等鹿小森回答，又自顾自说了下去，“他跟我说，他感觉自己像个蠢蛋，明明知道不该生我的气，却还是忍不住怨恨我，嫉妒我，这些心理让他觉得自己太卑劣了，他会在我面前抬不起头来。所以，他没办法继续和我做朋友了。更重要的是，他不能接受他喜欢的女生对我存有爱慕的感情。” 直到此刻，鹿小森才意识到自己曾经的任性给两个男生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对不起，”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已经哽咽了，“对不起，我……我很抱歉……” 段靖然摇了摇头：“你方才说到长相，你是公认的好看，而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并没有那么超凡脱俗，只喜欢什么高尚的灵魂。但我们的认知有很大的不同，比如你推崇及时行乐，而我还是认为在恰当的时间去做恰当的事，更适合自己。” 段靖然离开后，鹿小森一个人在天台上又坐了一会儿。 她实在忍不住，掏出手机开始给朱颜发微信，把今天这里发生了一切告诉了她。 真奇怪，明明她在新的班级里已经交到了朋友，但此时此刻，她最想倾诉的对象居然是朱颜。 “你劝劝他吧，我感觉他很难过。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哭呢，一个大男生，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 回到教室以后，她看到段靖然已经坐在位置上开始自习，就那么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阵。 少年因为抽条的缘故，虽然依旧清瘦，但骨架已经长开了，肩宽感觉比他娇小的女同桌大了几个号，长腿也伸在过道里，似乎这样才能让他更舒展一些。 自己这一路的追逐，虽然段靖然从来没有用那种恶声恶气的语气跟自己表达过嫌恶或者不满，但此时此刻望着对方的身影，她心里是从未有过的难过。 父母的爱护再多，也只能让她的**在家庭这个范围内得到最大程度上的满足，出了那个圈子，别人并不会这样对自己。 或许也正是因为家里的纵容，才让自己在初中时期处理初次萌发的爱意时那般任性妄为，伤害了田盈和段靖然，也得罪了何与歌，最终导致了现在这般境遇。 朱颜直到下了晚自习才看到鹿小森发来的消息，读完的那一刻，她心头猛地一沉。 段靖然完全不曾在她面前表现过脆弱的一面，就连上次农家乐的聚会，朱颜都觉得他已经从哀伤中走出来了，当时还庆幸他足够坚强，没有被家里的事情影响太深。 原来，一切都只是表象而已。 回去的地铁上，朱颜斟酌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问段靖然今天天台上的事情，因为不想让他尴尬。 她原本这周末是决定独自去城北那边参加大型珠宝展的，因为妈妈的生日要到了，她想用积攒的零花钱给她买条手链。 类似的珠宝展之前他们一家三口也去逛过。 原本朱颜以为那上面展出的都是高端宝石之类的饰品，价格必定昂贵到令人咂舌。当时只想着去开开眼界便好。 谁知他们到了现场，才发现其实大部分都是当地的商家过来争取一点额外的销售机会，货品虽然琳琅满目，却完全不是什么想象中的晃得人眼花缭乱的尖货，也有不少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首饰。 当时朱韬就给金燕挑了一对大溪地黑珍珠耳坠。 这会儿朱颜改了主意，她想问问段靖然是否愿意一起过去看看。 于是在地铁上就开始给段靖然发微信：“周日你有时间空余的时间吗？城北国际会展中心那里会举行为期三天的珠宝展，要不要一起过去瞧瞧？” 段靖然的回复虽然简短，却明显带着一些意外的语气，他说：“珠宝？” 朱颜大概猜到他应该也和自己第一次去时怀有同样的想法，于是赶紧解释说：“不是那种什么红宝石、蓝宝石、大钻石之类的，普通的货品也能进去展出。我妈妈生日要到了，我想着过去逛逛，顺便给她买个礼物。你要是没时间的话，我就自己去。” 段靖然：“几点？在哪里碰头？” 这是答应了。 朱颜飞快打字：“10点在二号门那里吧，我到时候把门票给你，记得带身份证，进去的人需要登记证件。” 段靖然回了一个OK。 朱颜跟他说完事情，抬起头的一瞬，就对上了何与歌探寻的目光。 “你跟谁说话呢，笑得那么开心？”他问。 朱颜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颊，惊讶地问：“有吗？我刚刚在笑？” 杜英恒依旧埋头打着游戏，嘴上却没闲着：“我估计不是和王雨霏她们，就是和段靖然了。” 朱颜真想拿胶带把他嘴封住一小时。 “就是和段靖然，”她大大方方承认了，“鹿小森说，她今天发现段靖然很伤心，还是因为他爸爸的事情。” “啊？”杜英恒吃惊地抬起头，游戏也不打了，“我还以为他已经没事了。哎，看来我平时对他的关心还是太少了啊。” 朱颜忙说：“你们别直接去问他，免得他尴尬。有机会多约他出来玩就是了。” “这件事情，同时伤害了两个家庭，”何与歌的神情也有点哀伤，“自从我表姐没了，我大姨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有点不正常了。我妈现在麻将也不怎么打了，基本都在陪着她。但我感觉，我妈也快被她折磨得不行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情绪就会突然爆发。” 朱颜轻声说着：“你大姨就只有那么一个孩子，又是独自拉扯大的，肯定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了，突然没了，换谁都接受不了。” “你，不怨恨她吗？”何与歌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番话来，毕竟蔡雅絮可是把她的脸都抓破相了。 “看着镜子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点的。”朱颜如实陈述，“不过好在现在技术发达，现在已经看不大出来了。”她说着用手背轻轻蹭了蹭自己的面颊。“如果当真永远留疤了，那可就不一定了。” 何与歌并没有因为她的直白反感，只是略微点了一下头。他说：“当时她已经几乎不能自控了，不过站在你的角度，怪她是理所应当的。” 朱颜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这话，索性就不吭声了。 而今何与歌和他们几个的关系都非常不错，就连王雨菲都已经与他冰释前嫌，和他交流时已经完全从容自若。 朱颜有时候还是会想起他当初从包里掏出一张红糖锅盔递给自己的样子，而且每每想起，总忍不住发笑。 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给自己喜欢的女生递锅盔，和他这张冰美人的脸完全不搭边。 但是现在，朱颜能明显感受到他的转变。不仅仅是指对待学习的态度变得积极向上，还有为人处世，也日渐成熟得体起来。 这样的人，难怪会有那么多的女生喜欢他。 有时候朱颜自己也会忍不住像其他女同学那样，把他和段靖然做一下比较，可结果就是她也说不出段靖然到底哪里比何与歌更好，但跟段靖然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内心总是充盈着快乐的情绪。 第40章 珠宝展 朱颜还给鹿小森回了消息，说她对待段靖然当真像是真爱粉一般，似乎只要他开心就OK了，别的都不那么重要。 鹿小森说：“因为我的爱是伟大的。” 当然，这不过是她的一句玩笑话，她打下这行字的时候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青春期的女生往往多愁善感，就连鹿小森这样偏乐天派的也不能避免。 周六这天，段靖然到了段庭樟的家里，他这叔叔现在单身狗一条，自己过来自在了很多，不用顾及着他女朋友在家里不方便之类的。 为了周末的珠宝展，段靖然特意去网上做了一点功课。 段庭樟发现他在看这方面的内容，惊讶地问：“做什么？你小子悄悄买彩票中大奖了？居然关心起这些东西来了！” “哪有，就是明天和同学约好了要去现场逛一逛，为了避免自己像个白痴，我想先看看相关介绍。”段靖然头也没抬，手指继续滑动着鼠标的滚轮。 “城北国际会展中心对吧？你去网上搜还不如问问你叔叔我呢。”段庭樟端着一杯冰水在旁边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对这些很了解？”段靖然立即看过来。 段庭樟：“我有同学是做珠宝生意的，地质大学毕业的，他们学校专门设有珠宝学院。城北那边的会展不算高端，能够在那种场合下公开展出的东西，价格往往虚高。这里头的水深得很，你们到时候去了随便看看就是，别瞎买东西。” 段靖然点点头：“知道了。” 段庭樟还是有点不放心，继续说着：“像南红、蜜蜡、朱砂、绿松石这些，都看个热闹就行了。玉石类的更要少碰。”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啊？玉石我知道，其他的我都没概念。”段靖然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珠宝类的知识，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算了算了。”段庭樟把水杯放在一边，走到电脑前，“今天就让叔叔给你好好上一课。” 讲了一通下来，这位长辈依旧不是很放心，最终决定和侄子一起过去。 但是两人说好了各逛各的，除非段靖然他们相中了什么东西，再给段庭樟打电话，让他过去帮忙掌掌眼。 “明白了，你小子就是嫌我碍眼，不想让我当电灯泡。”段庭樟揉了一把侄子的头发，“说真的，你和你那女同学，跟谈恋爱的也没什么两样嘛。除了没有表白，没有牵手亲吻之类的，就是妥妥的柏拉图式恋爱。” “随便你怎么说。”段靖然突然想起一件事，“进场需要有门票，还要带身份证，你没有票怎么办？” “谁说我没有票了，这种票你叔叔我会搞不到吗？”段庭樟倚在电脑桌前，“前几天我还给公司员工发了一堆这个票呢，说不着明天去了还能看到他们。” 第二天一大早，段靖然便起床洗漱，他向来是一个非常守时的人，从来不会错过时间让别人等自己。 谁知段庭樟比他起得更早，这会儿已经收拾妥当，甚至把外卖的早饭都放到了餐桌上。 “你今天，穿得挺帅啊，这是想去珠宝展上偶遇富婆，开启下一段恋情？”段靖然一边调侃他，一边往卫生间走。 段庭樟把温热的豆浆倒进碗里，低声笑着回答：“这种级别的珠宝展能有什么富婆，所以说你还是个孩子呢。” 段靖然挤出一截牙膏，又说了一句：“那你还特意把自己捯饬了一番，大周末的，怎么舒服怎么来就行了呗。” 段庭樟也不等他了，自己先坐下来动了筷子。“你小子先别说我，我倒要看看待会儿出门的时候你是个什么形象。” 段靖然把刚刚伸进嘴里的牙刷又取了出来。 “切，我和你能一样吗？我有柏拉图式的恋爱，而你，和你手里的筷子一样，就是个光棍。” 最终段靖然出门的时候穿了一件宽大的无帽黑色卫衣，配深灰色长裤和白色板鞋，其实就是很休闲风的打扮，但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 “你小子确实有几分姿色啊！”段庭樟都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到了新学校，是不是也有不少女同学追你？” “没有啊，”段靖然半蹲下去系了系鞋带，“新学校管得更严，教导主任天天到处抓早恋，她们不敢。” 段庭樟从玄关的小鹿摆件里取了车钥匙。“管得严挺好的，先好好读书，到了大学谈恋爱根本没人管，尤其男生的家长们，还会生怕你谈不到朋友讨不到老婆。” “我话还没说完呢，”段靖然直起身子，“虽然没有人明目张胆地追求我，但是悄悄在路上等我的已经遇到了好几个。” “臭屁小子，看把你美得。”段庭樟在他背上推了一把，“走快点，别迟到了，不能让人家女同学等咱们。” 等段庭樟的车子找到位置停好之后，叔侄俩径直往二号门处走去。 朱颜已经等在了那里，她也向来是个守时的人。 她今天把头发扎了一个中马尾，身上穿一件黑色印花套头毛衣，搭配藏青色牛仔裤和白球鞋。 “你俩真不是约好了这么穿的？”段庭樟悄声问自己侄子。 段靖然没理他，只觉得朱颜站在那里就很招人喜欢，他大步走过去问对方：“你等多久了？早饭吃了没？” “我也刚来一会儿，在家里吃了早饭的。”朱颜看到段庭樟走过来，立刻礼貌地打招呼，叫了一声，“叔叔你好。” 段靖然自然提前跟她说了段庭樟要一起来参观的事，所以她一点也不意外。 段庭樟点点头：“听说你想给你妈妈买个生日礼物，有什么初步的打算吗？” 朱颜：“还没有呢，我想先进去逛一逛再说。” “行，那就去检票吧。”段庭樟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排队的检票口，自己率先往前走去。 展厅按珠宝的种类分成了不同的区域。此刻里面的人已经不少了。 但朱颜一番观察下来，发现中老年人占绝大多数。年轻人估计不到四分之一，而像她和段靖然这种少年更是屈指可数。 段庭樟说自己想去看看和田玉，如果有看中的东西记得及时叫他，而后就离开了。 段靖然发现朱颜整个人瞬间就放松了许多。 “怎么了，你害怕我叔叔啊？”他忍不住问道。 朱颜撇撇嘴：“倒也不是害怕，但无论怎么说，他毕竟是长辈，我多少还是会有点不自在。” “他有时候看起来有点不正经，但实际是一个很稳妥的人。”段靖然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叔叔说上两句好话，“以后接触多了你就知道了。” 朱颜心想，我做什么要和他多接触啊？面上却是没有任何表现，指着前方展出珍珠的摊位提议要过去看看。 那里已经围了一群人，大都是年轻女性。 赵绯因为是医生的缘故，平时不怎么戴首饰，逢年过节的时候会打扮一下，但她喜欢的都是钻石。 因为这个缘故，段靖然对珍珠的了解也不算多。昨天匆匆听叔叔讲了些什么大溪地、澳白、淡水海水之类的名词，实际这会儿也是懵懵的。 走得近了，才发现珍珠原来除了白的，还有黑的、粉的、金的、紫的。形状除了球形还有水滴状。 “我感觉，自己像个土狗。”段靖然无奈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周围的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纷纷转头来看。 他虽然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却已经有了几分男子清俊的模样，在场的那些年轻女性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有的还会跟同伴耳语两句讨论一下他的相貌。 看到这幅场面，朱颜并没觉得分毫不开心，反而有点想笑。 果然啊，人都是视觉动物，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她充分理解，毕竟她自己也挺爱看帅哥美女的。 “怎么这么说，你只是平时没有关注这些罢了。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朱颜拉着他往前走了些，“你看这些珍珠的光泽，多漂亮啊。” 段靖然感觉被她手指握着的那处胳膊都有点发烫了，可他的心里却是雀跃的。他故作镇定地问：“确实不错，你想买这个？” 朱颜摇了摇头：“不买珍珠了，我爸上回给我妈买了一对耳环，可她戴了一次就不戴了。说珍珠的光泽越亮，反而显得自己皮肤越黯淡，说起到了反作用。” “你又没有这个顾虑。”段靖然脱口而出。 朱颜的脸是白里透红的健康肤色，靠得近了甚至可以看到白嫩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第41章 有你是我的福气 “谢谢您的夸奖，可今天来是给我妈妈买礼物的呀。” 周围的人大概明白了，这就是一对小情侣，于是又冲着两人暧昧地笑起来。 朱颜并不在意陌生人的目光，她继续看了一会儿，就将段靖然拉走了。 “等等。”段靖然叫住她，“我想给我妈买一对耳钉，你帮我选选吧。正好她的生日也快到了。” 段靖然现在对赵绯已经没有那么恨了，再说恨又能如何呢，他毕竟是她生下来的，难不成还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吗？ 朱颜听到他这么说，也立即明白他们母子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当即答应与他一起选一选。 “你确定要耳钉，不要耳坠吗？”朱颜一手拿着一只耳钉，另一只手拿着一只耳坠对比着，怎么都觉得耳坠子更灵动一些。 段靖然嗯了一声，说：“我妈她是医生，耳钉戴着更简洁大方一些。” 原来是这样，朱颜理解了他的选择，既要美观，又要实用。“那就买耳钉吧。要不把你叔叔喊过来？我们就这么买了，待会儿他知道了会不会怪我们不听话啊？” 段靖然突然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说：“听不听话倒是小事，总之不能被人当冤大头宰了。” 他根本没有丝毫撩拨对方的意思，他目前还没有长出那些花花肠子，只是单纯觉得说得大声了被老板听到，会有点得罪人家。 仅此而已。 可是朱颜的脸却在这一瞬间爆红如虾。 段靖然立即意识到自己的无心之举可能冒犯到了对方，赶忙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朱颜定了定神，都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说：“没事……你，赶紧给你叔叔打电话吧。” “哦哦哦，好，我马上跟他联系。”段靖然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通了段庭樟的号码，并告知了对方自己现在所处的区域。 等他说完，朱颜的脸也不红了，神色再次变得平静起来，只是依旧不愿看他。 两人就那样安静地站着，有点煎熬地等待段庭樟的到来。 可他却不是一个人来的，一起走来的还有一个模样清秀的女生，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样子。 “这是我们公司的设计师，你们叫她麦姐姐就可以了，麦子的麦。”段庭樟介绍说，而后又向自己的下属介绍了段靖然和朱颜。 两个学生立刻懂事地向麦穗打招呼。 “看来你给员工发的门票还真有人用了。”段靖然半开玩笑地说道。 今天在这里遇到的公司员工就只有麦穗，当然，与其说是遇到，不如说这里面有他自己的一些计划。 显然，这个所谓的福利并没有得到公司其他员工的认可。 段庭樟知道这小子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于是解释说：“这些小事一般都是人事上来安排的，我不会过问这么多、这么细。” 麦穗也是个聪明人，听明白了老板侄子对他的调侃，忙说：“我觉得这类展出还挺有意思的，珠玉都是大自然对人类的馈赠嘛，过来看看长长见识也好。” 段靖然将手掌搭在了段庭樟的肩头上：“姐姐如果不是像我们一样来为他人买礼物的话，必定是自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所以有准备买点什么吗？我叔叔在这方面还算有些研究，难得有一次奴役老板的机会，你可要抓住了。” 他大概猜到了自家叔叔今日为何专门打扮了一番，还说什么是陪自己来的，原来有他自己的小算盘，果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段庭樟看见了侄子目光里的调侃，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接住。 “小麦想买什么，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乐意效劳。” 他的眼睛含着笑意，虽然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可就连朱颜也隐隐觉察出了点什么。 “先帮我们看看耳钉吧。”段靖然把他往柜台前面一推，“我给我妈买的。” 段庭樟倒是立刻变得认真起来，他先是和老板攀谈了两句，而后又说说了手上珍珠的优缺点，对方甚至忍不住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同行。 “那还真不是，只是有一段时间特别玩儿过这些。”段庭樟举了举手里的耳钉，“就这一对，抹个零，3000整给我们如何？” 那老板见他识货，便也不再多说，痛快答应下来后给拿了包装盒。 段靖然自己拿手机付了款。 “还要买别的什么吗，朱颜你呢？”段庭樟问道。 “我暂时还没有选好。”朱颜说。 “叔，你陪麦穗姐姐去别的地方转转吧，我们也再看看。”段靖然将耳钉包装盒揣进了裤子口袋里，男装的裤子很深，放进去完全没问题。 “用完就扔是吧，开始下逐客令了。”段庭樟心想着不能只让他调侃自己。 段靖然笑道：“那你要是想和我们一起也可以啊。” 段庭樟哼笑一声，“算了吧，你们还是小孩子审美，咱们还是各看各的。” 一旁的麦穗腹诽：“其实我也还是小孩子审美，就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老板您能不能让我自己玩？” 她原本想跟在一群看起来像外地观光团的老年人身后，去翡翠区瞅两眼的，谁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段总，她的老板。 谁愿意在休息日和上司偶遇啊？ 本想装作没看见，偷偷溜走，谁知下一刻就被他给叫住了。 他方才还说自己没有过问发门票作为公司福利这件事，鬼才信呢，否则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真是一个不懂事的老板，他就不能主动假装没看到自己吗？ 等他们走后，朱颜和段靖然继续逛了起来。 “段靖然，我有点口渴了，我们去自助售货机那里买点饮料吧？”朱颜指了指前方不远处，那里没什么人。 “好啊。”段靖然原本还盘算着怎么把东西给赵绯，听到她说话，忙答应下来。 朱颜买了两瓶矿泉水，自己一瓶，递给段靖然一瓶。 “你这段时间心情还好吗？” “什么？”段靖然把要递到嘴边的水收了回去，“怎么突然这样问？” “我就是，就是不想你心情不好。”朱颜觉得自己这句话表达得有点拙劣，又有点暧昧，她抿了抿唇，“但是看到你刚刚给你妈妈买礼物，又觉得一切应该没那么糟糕。” 原来是想问这个。 段靖然下意识捏了捏裤兜里的耳钉包装盒。 “有时候，想起我爸，还是会非常难过。会愤恨老天爷待我不公，我从不做恶事，为什么那么多人父母双全，偏偏我就不行。” 朱颜仰头看着他，他却别过了视线。 “但是后来看到一句话，说‘多想想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少去抱怨自己已经失去的’，心里就会好受一些。我也尝试着想，这世上还有很多人过得比我更惨呢，我们家虽然算不得大富大贵，但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尤其物质方面。可现实就是，有些人只怕此刻连肚子都填不饱。” “段靖然。”朱颜轻声叫他，她很喜欢他的名字，甚至连发音都很喜欢。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名字里的字从此都有了特殊意义。 她专门查过的，靖，有安定、平安之意，还可引申为恭敬、谦卑的意思。而人名里人们常取其吉祥平和的寓意。 “段靖然。”朱颜又叫他。 段靖然嗯了一声，他其实非常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尤其不想让朱颜看到。 “之前我也看到过网上说的那些自我宽慰的话，你说的就是和别人比惨。可是，我却觉得比惨并不能让你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只能说是‘没有他们那么不幸’罢了。并不能给你真正正向的激励。” 段靖然终于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 “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比如这里的珠玉；也有很多美好的品质或者能力，比如你叔叔对这些珠玉潜心钻研过，他能够侃侃而谈，拥有不受外人蒙蔽的本领。还有好多好多美好的人，比如你自己，你本身就是一个非常美好的人。我们应该尽自己的全力去探寻这些美好，这样才会让自己觉得幸福，而不是和别人比谁过得更惨，那样的话，你只会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糟糕透了。” 段靖然定定看了她半晌，而后又仰头喝了几口手里的矿泉水，下一刻，他的眸子里迸发出点点星光。 “朱颜，你也是一个非常美好的人。”说完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怎么，有我是你的福气？”朱颜笑着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担心被他揉乱了。 第42章 麦穗 段靖然知道一个梗，笑问她：“这个好像不是什么好话吧？” “你就当它是好话不行吗？”朱颜把自己的瓶子拧紧，“走，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好。”段靖然此刻的心情比外头的阳光还要灿烂。 朱颜一边走一定叮嘱他：“你以后要是不开心了，记得跟我说，还有杜英恒他们，大家都很关心你的。朋友就是要多联络，不然感情自然就淡了。” “知道了，知道了。”段靖然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推着她往前走，“咱们今天的主要任务还没完成呢，先去给你妈妈选生日礼物吧。” 最终朱颜选了一串南红手链，段庭樟也过来做了参考，麦穗乖巧又有点拘束地站在旁边，听自己老板跟卖家讲价。 朱颜分明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丝崇拜。 她戳了戳段靖然的腰，想跟他说说小话，没想到段靖然差一点叫出来，惊慌失措地望着她。“怎，怎么了？” 朱颜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磕磕巴巴问他：“你，你做什么？” 段庭樟本来想笑话他腰上敏感，但一想当着麦穗和朱颜的面说这些话不大好，硬是将到了嘴边的嘲弄吞了回去。 “没事……”段靖然尴尬地笑了笑，将她带到自己身边，低声问，“你干嘛突然戳我腰啊？吓我一跳。” “那我以后不了。”朱颜赶忙认错，又轻声跟他说，“你叔叔和麦穗姐姐在谈恋爱吗？或者，他们是不是正在暧昧期，我瞧着就是这么一回事。” 段庭樟那边已经谈妥了价格，看到两个小的在低声说话，干脆自己先把款付了。 朱颜知道后，坚持要给他转账，段靖然也让叔叔把微信付款码调出来。 “这是人家给她妈妈买的生日礼物，你付款算怎么回事，快点快点。” 段庭樟说了声行，而后接受了朱颜的转账。 这下任务完成了，朱颜终于有了心思随心所欲到处瞎逛。 “朱颜？”经历了先前的事，段靖然有点没忍住，“你今天之所以约我出来，到底是想我陪你买东西，还是想开导我啊？” 朱颜老实回答：“主要还是想跟你说说话吧，怕你一个人待着会胡思乱想，做傻事。” “这么关心我？”话一出口，段靖然惊觉自己越来越像段庭樟了，但他却管不住自己继续往下说，“之前你明明说过的，不要对你有多余的想法，不要搞暧昧。” “对啊，”朱颜笑起来，“我现在还是这样的观点，依旧没有改变。虽然人们总说，花开堪折直须折，但我也觉得有些事不必那么着急，慢慢来也是可以的。” “真是狡猾。”段靖然又想去揉她的头发，再一想，她的这些话不正是自己和鹿小森说的一样吗？ 他们果然是同频的人。 “其实，”朱颜想了想，还是觉得如实以告，“是鹿小森给我发了消息，说了天台上面的事情。她是真的担心你。” 段靖然点点头：“我们那天也谈了谈，我心里，多少还是怪她的，毕竟我失去了田盈这个好朋友。至于我，你也别太担心，我还没傻到要去跳楼。只不过是间歇性地悲伤，我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但是也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父母感情不和，影响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甚至会改变孩子的婚恋观或者人生观。 “我爸妈，他们的感情还算稳定，”朱颜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但其实我也知道，这种稳定里，我爸是付出较多的那一方，因为我妈脾气比较急躁，她有时候会吼我爸，说起话来噼里啪啦跟放鞭炮一样。有时候我听着都觉得难受，忍不住制止她。但我爸总是乐呵呵的，从来都是哄着她，劝着她。” 段靖然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谈起自己的家庭情况。他想了想，说道：“那或许有两种原因。要么就是你爸爸修养好，性格豁达，认为自己作为丈夫包容妻子本来就是应该的。要么就是他非常爱自己的家人，人嘛，对自己爱的人总是不一样的，自然有更多的耐心。”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逛到了玉石区域。 一个个和田玉的镯子的价格高得令两个高中生瞠目结舌。便宜一点的都是五位数起步。 人家老板一看他们的模样，就知道两人只不过是瞎逛凑热闹的，根本就不搭理。 “你们也来这里了？”段庭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玉石的水可深得很呢。” “我们就只是好奇看看而已，根本买不起啊。”朱颜说着又看了段靖然一眼，心想自己现在是肯定买不起的，就不知道段靖然的零花钱情况如何了。 段庭樟的目光也落到了段靖然身上。正好整以暇地望着他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来。 段靖然懂得他的意思，左不过是说，她买不起，但你还是可以的。 段靖然只当是没有看到，跟朱颜一起看那些籽料串珠去了。 麦穗也跟过去一起看。 “怎么，你也感兴趣？”段庭樟问她。 “不感兴趣就不会来了。”麦穗的眼睛里聚起一抹笑意，“但我也是买不起的，段总，我填写的家庭情况调查表可都是真实信息，不过这并不影响我来欣赏它们的美。总不至于看到什么好的都想据为己有吧？” 家庭情况调查表？ 段庭樟隐隐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当初公司的HR直言不讳地跟他说过，摸清楚员工的根底，方便知道哪些人是容易被拿捏的。 再说得透彻一点，家里有底子的，自然就有底气，不会甘心为公司当牛做马，而家里条件一般或者贫穷的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太需要一份工作，并且通常会害怕失去一份工作，如此便会默默忍受职场的压榨。 他当时对HR说，你发的这个表，怎么确保人家填的是真是假？公司根本无权查看员工的家庭**信息。 “你，填了些什么？我根本没有看你们写的那堆东西。”段庭樟问道。 “就是一个从农村读书出来的女员工的经历啊。”麦穗说得很坦然，并没有半分的怯懦或者自卑。 “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也在农村待过！”朱颜立即说道，“在乡下的时候自由自在，跟着一群小伙伴到处跑。后来到了城里，再没有那样肆意地玩耍过了。” 麦穗点点头：“小时候确实是开心的，无忧无虑，长大了要自己背负生活的负担，就完全不一样了。” “长大后的事情长大了再说吧。”段庭樟挥了挥手，“走，出去找地方吃午饭！” “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麦穗实在不想和老板一桌共进午餐。 段靖然这会儿是看出来了，人家对自己这个叔叔刻意保持着距离呢。 “去吧，麦穗姐姐，你平日在他公司打工挣钱，他就是在剥削你的劳动力，让他请一顿怎么了？你要放开了大吃特吃，什么贵点什么！” 他想着怎么也要为段庭樟争取一下。 哪知段庭樟却不领他的情。 “行了，她如果不自在的话，吃了也会消化不良的。吃饭从来就是这样，人要是不对，吃什么都食之无味，人要是对了，吃碗馄饨都能言笑晏晏。” 段靖然耸耸肩，心想你自己不争气，这可怪不了我了。 麦穗点点头，说：“那我再逛一会儿就回去了，你们先去吃饭吧。” 三人与她告了别。 “段叔叔，你是不是喜欢麦穗姐姐啊？”走出场馆，朱颜立即开始八卦起来。 “有这么明显吗？”段庭樟也不否认，“只是有点好感罢了，目前倒也谈不上多么喜欢。” 朱颜看了看段靖然，他此刻嘴角带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经过一上午的相处，朱颜觉得段庭樟这个人没什么架子，所以她这会儿说起话来比最初自在多了，加上段靖然还在这里，所以她更加随性起来。 “我方才悄悄观察了一阵，她对你的感觉可能也差不多，有好感，但是她的理智又跟她说，你们俩根本不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