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只是手滑》 第1章 大婚夜,老板突发心疾 沈知意坐在龙床上,觉得自己像个售后客服。 还是那种,客户买完东西就翻脸不认账,转头给你公司搞破产,再把你绑来强行“再就业”的倒霉客服。 眼前这位“客户”——皇帝萧彻,正醉醺醺地扯她的嫁衣袖口,嘴里念叨着职场PUA经典语录: “知意啊,沈家虽然没了,但朕给你这份工作,那可是铁饭碗。后宫CEO,直接对皇帝汇报,这晋升速度,别人挤破头都抢不到……” 沈知意垂下眼,盯着自己鲜红的蔻丹。 啊,这颜色真好看。 像她哥被拖出诏狱时,地上拖出的那道血痕。 “陛下说得是。”她温声应着,手指悄悄摸向鬓边——那里簪着一支赤金簪。 簪头东珠圆润,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公司破产,家人团灭,自己被强塞进“老板娘”岗位的第一天。 怎么办? 当然是干掉老板,自己当董事长啊。 这职场法则,她三岁就懂了。 --- 萧彻还在滔滔不绝:“……只要你好好干,朕保你荣华富贵。那些沈家的旧账,朕都给你抹了,你看朕多大度——” 话音未落。 沈知意拔簪,抬手,一戳。 动作行云流水。 “嗤。” 一声轻响。 不大,大概就像戳破个鱼鳔。 萧彻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低头,看见自己脖子上多了个装饰品——一支金簪,簪得很深,只留东珠在外头,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一颤一颤。 还挺别致。 “陛下,”沈知意凑近,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您刚才说,要给我抹旧账?” 她握着簪柄,顺时针拧了半圈。 萧彻:“嗬……嗬……” “这第一圈,是为我爹。”沈知意笑眯眯,“他喝您赐的鸩酒时,嗓子应该也这么疼。” 逆时针拧回。 “这第二圈,是为我哥。诏狱那帮人打断他十根手指时,您猜他喊没喊疼?” 萧彻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至于第三下……”沈知意拔出簪子,换了个角度,对准心脏位置,“是为我沈家七十三口——哦,现在只剩七十二了,我刚把您除名。” 再戳。 这次没声音了。 只有血汩汩地往外冒,浸透了明黄寝衣,染红了百子千孙被上绣的那些胖娃娃。 沈知意坐在床边等了三秒。 确认客户已下线。 她起身,走到铜镜前,开始补妆。 杀人嘛,最重要的就是仪态。 头发不能乱,妆容不能花,就算溅了血,也要擦得优雅从容——这是她那个被砍头前还坚持把官帽戴正的老爹教的。 “咱们沈家人,”老爹当年说,“死都要死得体面。” 虽然老爹自己死得不算体面(鸩酒发作时吐了一地),但道理没错。 所以她仔细擦净脸颊血渍,重新抿好鬓发,将染血的金簪在清水里涮了涮。 东珠沾水后更亮了,映着烛光,冷冰冰的。 好了。 沈知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 现在开始处理售后问题。 --- 殿门外传来试探的叩击声。 “陛下?”内侍监高贤的声音,“奴才听见动静,可需伺候?” 沈知意清了清嗓子,瞬间切换成惊慌失措模式:“高公公!陛下、陛下他突然呕血,昏过去了!” 门外静了一瞬。 “奴才这便去传太医——” “别!”沈知意压低声音,“陛下昏迷前说了……今夜之事,不可外传。高公公,本宫只信你了。” 又是一阵沉默。 沈知意都能脑补出门外高贤的内心戏: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值夜班?皇后这话什么意思?我是该装傻还是装死? 最终,求生欲(或者说,对权力的贪婪)赢了。 “奴才……明白了。”高贤的声音变得谨慎,“娘娘需要什么?” “太医。要嘴严的。”沈知意顿了顿,“最好……跟太医署正判关系不好的那种。” 这叫利用职场矛盾,她熟。 片刻后,高贤带着个太医溜了进来。 太医叫陈寻,进来一看见龙床上的景象,腿就软了。 “陛、陛下这是……” “突发心疾,呕血而亡。”沈知意面不改色,“陈副判,你说呢?” 陈寻看看床上那明显被捅了三个窟窿的皇帝,又看看眼前这位一脸“我说是心疾就是心疾”的皇后,额头冒汗。 他张了张嘴,想说“娘娘这伤明显是锐器所致”,但瞥见沈知意手里那支还在滴水的金簪,话又咽了回去。 “……是。”陈寻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确是心疾突发。” “很好。”沈知意走到书案边,抽出一张空白绢帛——那是萧彻准备写情诗用的,角落还盖着皇帝小玺。 她提笔蘸墨,开始伪造遗诏。 “陛下口谕,本宫代笔。”她边写边说,“‘朕突感恶疾,自觉大限将至。国不可一日无君,特命皇后沈氏监国,总摄朝政……’” 高贤和陈寻在旁边看着,大气不敢出。 沈知意写得飞快。 字迹竟和萧彻有八分像——这得感谢过去三个月,她在储秀宫被逼着每日临摹皇帝手书一百遍。 当时她还纳闷,学规矩为什么要练字? 现在懂了。 原来公司早就安排好了:不想当前台,就得学会模仿老板签名。 写到最后,她笔锋一转,加上点睛之笔: “……赐皇后临机专断之权,可诛奸佞,可调兵马,可决生死。凡不从者,以谋逆论,格杀勿论。” 落款。 盖玺。 “搞定。”沈知意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把绢帛递给高贤,“卯时上朝,公公知道该怎么做吧?” 高贤颤抖着手接过:“奴、奴才……” “公公放心。”沈知意拍拍他肩膀,“这事办好了,你就是开国……啊不是,就是新朝第一内侍监。办不好——” 她瞥了眼床上。 意思很明确:办不好,就去陪老板。 高贤咽了口唾沫,把绢帛塞进怀里,跑得比兔子还快。 陈寻也想溜,被沈知意叫住。 “陈副判留步。” 陈寻僵住。 “你今夜,一直在大医院值夜,从未离开。”沈知意微笑,“对吧?” “……对。” “陛下是心疾突发。” “对。” “你尽力救治了,但回天乏术。” “对……” “很好。”沈知意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丢给他,“赏你的。西域来的解毒丸,能解百毒——哦,别担心,没毒,我是说真的解毒丸。” 陈寻手忙脚乱接住,表情复杂。 “去吧。”沈知意挥挥手,“记住,你今晚救了驾,只是没救活。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陈寻如蒙大赦,连滚爬爬跑了。 殿门重新关上。 沈知意舒了口气,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风雪灌进来,冷得她一哆嗦。 远处宫灯连成长龙,禁军还在巡逻。 更远处,是沉睡的京城,是明天一早就要炸锅的朝堂,是那些等着看她笑话或者想把她也弄死的宗室亲王。 而她,一个刚上岗就干掉老板的“老板娘”,手里只有一张伪造的遗诏,两个被吓破胆的临时工。 刺激。 沈知意关上窗,走回龙床边,低头看着萧彻那张已经僵白的脸。 “老板,”她轻声说,“您的盒饭到了。” “慢用。” “不用谢。” 她吹灭最后一盏烛火。 黑暗笼罩昭阳殿。 风雪拍打窗棂,像无数双手在叩问。 而殿内,新朝的第一缕血腥味,正悄悄蔓延。 --- 翌日,卯时。 晨钟敲响。 文武百官鱼贯入殿,准备例行早朝——顺便围观一下皇帝新婚第二天的黑眼圈。 然后他们看见,龙椅上坐着的人,换了。 凤冠霞帔,笑容温婉。 手里拿着一卷明黄绢帛。 旁边站着面如死灰的内侍监高贤。 “诸位爱卿,”沈知意开口,声音清亮,响彻大殿,“陛下有诏——” 她展开绢帛。 满朝寂静。 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 “朕突感恶疾,自觉大限将至……” 读到“赐皇后临机专断之权,可诛奸佞,可调兵马,可决生死”时,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荒唐!”一位老臣踏出队列,胡子气得直抖,“后宫不得干政!此诏必是伪造!皇后,你——” 沈知意抬眼,微笑。 “张阁老,”她温声说,“您今年高寿?” 老臣一愣:“七、七十有三!” “哦。”沈知意点点头,“那确实该退休了。” 她抬手。 殿外冲进一队禁军——不是平常那批,是昨夜被她用“先帝口谕”加三箱黄金收买的。 “张阁老年事已高,神思昏聩,竟敢质疑先帝遗诏。”沈知意语气遗憾,“拖出去,赐酒。” 老臣瞪大眼:“你敢——!” “哦,对了。”沈知意补充,“就用三年前,陛下赐我父亲的那壶鸩酒。我记得还剩半壶,在御药房存着呢。” 她笑得更温柔了。 “阁老和我父亲同朝为官多年,用同一壶酒,也算全了同僚之谊。” 满殿死寂。 只有老臣被拖出去的嘶吼,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沈知意重新拿起绢帛,扫视众臣。 “还有人,对先帝遗诏有疑问吗?” 无人应答。 只有一片吸冷气的声音。 她满意地笑了。 “那么,从今日起,本宫监国。” “第一道政令:彻查三年前沈家谋逆案。”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几张瞬间惨白的脸。 “凡涉案者,一律——” “格杀勿论。” 退朝的钟声敲响时,沈知意走出大殿。 风雪已停,朝阳初升,金光洒在汉白玉阶上,亮得刺眼。 她眯起眼,看向远方。 宫墙重重,宫道深深。 路还长。 但她有的是时间。 也有的是血。 可以慢慢铺。 第2章 第一笔业绩 退朝钟声还在太和殿的鎏金檐角下嗡嗡回响,沈知意已经坐在了御书房。 龙椅有点硬。 她挪了挪,从袖中摸出个软垫——早上出门前特意带的。 毕竟要坐一整天,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臀部。 “娘娘……”高贤躬着身,声音还在抖,“张阁老他……饮了那酒,已经……” “嗯。”沈知意翻着桌上的奏折,头也不抬,“找个地方埋了。记得立块碑,就写‘退休快乐’。” 高贤嘴角抽搐:“这……” “开玩笑的。”沈知意终于抬眼,冲他温和一笑,“按国葬规格办。毕竟三朝元老,死得又这么……别致。” 高贤松了半口气,剩下半口卡在喉咙里——因为他听见沈知意接着吩咐:“办完丧事,去抄家。” “抄、抄家?!” “对啊。”沈知意合上奏折,表情理所当然,“张阁老质疑先帝遗诏,形同谋逆。谋逆罪,按律当诛九族,抄没家产。本宫只是赐他一杯酒,已经很仁慈了。” 她顿了顿,补充:“再说了,国库最近不是挺空的吗?正好补补。” 高贤觉得,自己这辈子的震惊份额,今天早上已经用完了。 “可、可张阁老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若是闹起来……” “那就一起抄。”沈知意说得轻描淡写,“人多热闹,家产凑一凑,说不定能把明年的军饷都凑出来。” 她站起身,走到御书房西墙那排顶天立地的书架前,手指划过一册册蒙尘的账本。最后停在一本深蓝色封皮的册子上,抽出来。 “先帝在位三年,国库岁入八百万两,支出九百五十万两。”她翻着账本,语速平缓,“其中,兵部吃空饷一百二十万两,工部修皇陵虚报八十万两,吏部卖官鬻爵……这个没记,但本宫估摸着,不会少于两百万。” 她抬眼看向高贤:“高公公,你说这些钱,都去哪儿了?” 高贤冷汗下来了。 “本宫帮你算算。”沈知意走回书案,提笔在宣纸上写,“兵部尚书,张阁老的门生。工部侍郎,张阁老的女婿。吏部那位……虽然跟张阁老明面上不和,但他小妾的弟弟,娶了张阁老管家的女儿。” 她放下笔,微笑:“你看,这不是巧了吗?” “所以抄张阁老家,不是本宫心狠。”她语气遗憾,“是替先帝追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对吧?” 高贤已经不敢说话了。 “去吧。”沈知意挥挥手,“带禁军去。记住三点:一,银钱清点清楚,一两不许少;二,书画古籍别弄坏了,能卖钱;三——” 她顿了顿,笑容加深:“如果遇到抵抗,格杀勿论。这是先帝遗诏赋予本宫的权力,不用白不用。” 高贤连滚爬爬地退下了。 沈知意重新坐回龙椅,翻开下一本奏折。 是边关急报。 北境戎族犯边,守将请求增兵拨饷。 她挑了挑眉。 “巧啊。”她轻声说,“刚说要凑军饷,要债的就来了。” --- 张阁老的府邸在城南梧桐巷,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门口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可惜现在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 抄家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半个京城的官员都派了家仆来围观。巷子口挤满了人,个个伸长了脖子。 “让开让开!”禁军统领赵闯是个黑脸大汉,嗓门震天,“奉监国皇后懿旨,查抄逆臣张谦府邸!闲杂人等退避!” 话是这么说,但没人退。 大家都很想看看,这位一天之内干掉皇帝和阁老的新皇后,抄家能抄出什么花样。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 首先被抬出来的,不是金银,不是珠宝,而是一箱箱……账本。 “记!”赵闯拿着清单,吼得整条街都听得见,“搜出户部历年盐税底档七箱!兵部军械采买记录十二箱!工部河工拨款账册九箱!” 围观群众倒吸冷气。 这些可都是各部机密,按规定应该存在衙门档案库,怎么会跑到一个退休阁老家里? 紧接着,是金银。 “现银八万两!金锭三千两!各色珠宝玉器五十七箱!地契房契两百三十张!城外田庄十二处!” 赵闯每报一项,人群里的抽气声就大一分。 有人开始掰着手指头算:一个阁老,年俸不过千两,这些钱是哪儿来的? 答案很快揭晓。 “借据!发现借据!”一个禁军从书房暗格里抱出个铁匣子,打开,里面厚厚一叠借条。 赵闯随手抽出一张,念:“‘今借到张谦公白银五万两,用于打点吏部考功司,年息三分。借款人:李光祖’——嚯,这不是吏部右侍郎吗?” 又抽一张:“‘借银三万两,补兵部军饷亏空。王振’——兵部尚书!” 再一张:“‘购西山别院一座,钱款不足,向谦公借银两万两。刘文远’——工部的!” 围观的官员家仆们,脸都白了。 有人悄悄后退,想溜回去报信。 “都站着别动!”赵闯眼一瞪,“皇后有令:今日围观者,一律登记姓名官职!少一个,按同党论处!” 想溜的腿都软了。 就在这时,府里忽然传来打斗声。 “大人!后院发现密室!有人抵抗!” 赵闯把清单往副手怀里一塞,提刀就往里冲。 然后所有人听见—— “砰!” 一声巨响。 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片刻后,赵闯拖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人走出来,扔在门口石阶上。那人穿着锦缎常服,但袖口沾血,额头上顶着个大包,一看就是被刀鞘砸的。 “张阁老的独子,张茂。”赵闯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躲密室里,想烧账本。被我一刀鞘敲晕了。” 他蹲下身,从张茂怀里摸出个火折子,还有半本烧焦的册子。 册子封皮上,隐约可见“冰敬”“炭敬”字样。 围观众人彻底安静了。 冰敬炭敬,是地方官给京官的季节性“孝敬”。虽然人人都知道,但这么**裸地记在账上,还差点被当众烧毁…… 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带走。”赵闯起身,对副手说,“押送诏狱。皇后说了,这种人,得好好审。” 他环视一圈鸦雀无声的人群,咧嘴一笑。 “都看清楚了?这就是抵抗的下场。” “皇后还说了——”他提高嗓门,确保巷子头尾都能听见,“配合的,从宽;反抗的,从严;想跑的,直接送下去跟张阁老团圆。” “诸位,好自为之啊。” --- 消息传回御书房时,沈知意正在吃午饭。 四菜一汤,御膳房按皇后规格做的。她尝了口翡翠虾仁,点点头:“比昨天那桌强。昨天的菜,咸得我以为御厨把卖盐的打死了。” 侍膳的小太监想笑又不敢,憋得脸通红。 高贤就是这时候进来的,脚步发飘,脸色发白,汇报得颠三倒四。 但沈知意听懂了。 “账本?多少箱?”她放下筷子。 “二、二十八箱……” “金银呢?” “现银八万,金三千,珠宝五十七箱……” “借据?” “四十七张,涉及六部官员十九人……” 沈知意笑了。 她拿起汤匙,慢条斯理地舀了勺鸡汤。 “高公公,”她喝了一口,才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高贤茫然摇头。 “这意味着——”沈知意放下汤匙,擦擦嘴角,“咱们这位张阁老,不但是个贪官,还是个热心肠的金融家。” “啊?” “你看啊。”她掰着手指头数,“他帮吏部侍郎打点关系,帮兵部尚书补亏空,帮工部侍郎买房子……这叫什么?这叫急同僚之所急,想同僚之所想。朝廷应该给他颁个‘年度最佳同事’奖。” 高贤:“……”皇后您这话我没法接。 “可惜了。”沈知意惋惜地摇头,“这么好的同事,怎么就谋逆了呢?”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 “账本清点完了,抄一份存档,原件封存。金银珠宝入库,地契田庄充公。”她顿了顿,“至于那些借据……” 高贤屏住呼吸。 “按名单,一家一家送。”沈知意转身,笑容温和,“就说是张阁老临终前托付的,说这些钱都是诸位同僚寄存在他那里的,现在物归原主。” 高贤瞪大了眼:“这、这怎么能……” “怎么不能?”沈知意挑眉,“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张阁老虽然人不在了,但信誉不能丢。咱们得帮他把这份同僚情谊,维持下去。” 她走回书案,提笔写了个单子。 “送去的时候,记得带句话。”她边写边说,“就说皇后体谅诸位同僚手头紧,允许分期还款。分十二期,免息——怎么样,本宫够仁慈吧?” 高贤看着那张单子,上面列着一串名字和金额,最后还有个还款期限:三个月。 三个月还不清,按谋逆同党论处。 这哪是还款计划,这是催命符。 “对了。”沈知意想起什么,“张茂关诏狱了?” “是……” “好好审。”她说,“重点问两件事:第一,那些账本为什么在他家;第二,还有没有其他同党。” 她笑了笑,补了一句:“诏狱那些手段,别省着用。反正他爹已经喝了鸩酒,他也没什么盼头了,不如配合点,少受点罪。” 高贤领命退下时,腿都是软的。 沈知意重新坐回饭桌前,夹了块红烧肉。 肉炖得酥烂,入口即化。 她满足地眯起眼。 “这才对嘛。”她自言自语,“当老板,就得让员工们有点危机感。” “不然谁给你好好干活?” --- 下午,借据开始一家一家地送。 吏部右侍郎李光祖接到借据时,正在书房跟幕僚商量怎么弹劾皇后干政。看见那张五万两的条子,还有“三个月还清,否则谋逆同党论处”的附言,脸当场就绿了。 “这、这是污蔑!”他拍桌子,“本官从未向张谦借过钱!” 送借据的小太监眨眨眼:“可这上面有您的签名画押呀。要不……您去跟皇后解释解释?” 李光祖噎住了。 解释?怎么解释?说这签名是伪造的?那得验笔迹。可一旦验起来,他那些真真假假的借条,还能藏得住? 兵部尚书王振更干脆,直接晕过去了。 醒来后第一句话是:“还!砸锅卖铁也还!” 工部侍郎刘文远试图耍赖,说借条是张谦逼他写的。小太监还是那句话:“那您去跟皇后说?” 刘文远不敢。 因为那两万两,确实是他借的,也确实用来买了西山别院——那别院里,还养着他的外室和私生子。 这事要是捅出去,都不用皇后动手,他夫人就能提刀砍了他。 半天时间,十九个官员,十五个认栽,答应还款。 剩下四个硬挺着,说要去面见皇后,陈诉冤情。 沈知意听了汇报,点点头:“让他们来。本宫最喜欢听人喊冤了。” 于是傍晚时分,四个官员跪在了御书房。 个个声泪俱下,说张谦如何威逼利诱,他们如何迫不得已,那些借条如何水分巨大…… 沈知意安静地听完。 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四份卷宗。 “李大人,你说张谦逼你借钱打点吏部。”她翻开第一份,“可三年前你升任右侍郎时,考核评语是‘清廉自守,堪为表率’。所以,你到底是清官呢,还是不清呢?” 李大人僵住。 “王尚书,你说那三万两是补兵部亏空。”她翻第二份,“可兵部去年账上,军饷一项分文未少。所以这亏空,是补到哪儿去了?补进你口袋了?” 王尚书汗如雨下。 “刘侍郎,你说借条是伪造。”第三份,“可你西山别院的房契,登记时间是去年三月,正好是借条日期之后一个月。所以你是未卜先知,提前买好了别院,再去找张谦借钱?” 刘侍郎脸白了。 “至于赵御史……”沈知意合上最后一本卷宗,微笑,“你说你从未收过张谦一文钱。那你在城东钱庄存的十万两私房,是哪儿来的?你夫人知道吗?” 赵御史直接瘫了。 沈知意站起身,走到四人面前。 “本宫给你们两个选择。”她声音温和,“第一,承认借条,三个月内还钱,本宫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二,坚持喊冤,本宫就把这些卷宗公开,让满朝文武、让京城百姓,都来评评理。” 她顿了顿,补充:“对了,张茂在诏狱招得挺快,又供出十几个名字。本宫正愁没地方安置这些人呢,要不……你们给他们腾个位置?” 四人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最后,李光祖第一个伏地:“臣……认。” 另外三个跟着磕头。 “很好。”沈知意满意地点头,“那回去吧。记住,三个月。” 四人连滚爬爬地退出去。 沈知意回到书案后,在名单上勾掉四个名字。 窗外,天色彻底暗了。 宫灯逐一亮起,在渐浓的夜色中连成蜿蜒的光带。 她伸了个懒腰。 一天。 干掉一个皇帝,一个阁老,震慑十九个官员,追回不知多少钱。 这KPI,应该能评个优秀员工吧? 她笑了笑,提笔在奏折上批了个“准”字。 边关要军饷? 给。 就从今天抄来的钱里出。 顺便,让那位求饷的守将知道——这钱,是新皇后给的。 聪明人,该知道站哪边。 --- 夜深时,高贤又来汇报。 “娘娘,张茂招了。” “哦?”沈知意放下笔,“说什么了?” “他说……那些账本,不是张阁老一个人存的。”高贤压低声音,“是……是几位亲王,还有几位宗室长辈,共同托他保管的。” 御书房里烛火一跳。 沈知意抬眼:“哪几位?” 高贤报了几个名字。 都是萧彻的叔伯兄弟,先帝那辈仅存的几位老王爷,还有两个年轻气盛的郡王。 “张茂说,那些账本里记的,不光是钱财往来。”高贤声音更低了,“还有……各地驻军将领的孝敬,边关贸易的分红,甚至……藩王私兵的粮饷调配。” 沈知意沉默了。 良久,她轻轻笑了。 “原来是这样。”她喃喃,“我说呢,一个阁老,哪来这么大胃口。” 她看向高贤:“账本里提到那几位了吗?” “提到了,但都是代号。”高贤说,“‘松’‘竹’‘梅’‘兰’,还有‘东山’‘西山’。” “雅致。”沈知意点评,“贪赃枉法还这么有诗意,不愧是皇亲国戚。” 她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手指划过那些蒙尘的卷宗,最后停在一本厚厚的名册上。 《宗室玉牒》。 翻开,密密麻麻的名字,关系,封号,封地。 “高公公,”她背对着高贤,声音平静,“你说,是先帝的兄弟叔伯们重要,还是大魏的江山重要?” 高贤不敢答。 沈知意也不需要他答。 她合上玉牒,转身。 “明天早朝,本宫要宣布一件事。”她说,“边关战事吃紧,国库空虚,请诸位宗室长辈,为国分忧。” 高贤一愣:“分忧?” “对啊。”沈知意微笑,“比如,把封地的赋税,多交三成。私兵嘛,国家危难,就充公吧。至于那些边贸生意……本宫记得,朝廷有律法,盐铁茶马,禁止私贩?” 她顿了顿,笑容加深:“以前管得不严,本宫理解。但现在,本宫监国了。” “有些规矩,该立起来了。” 窗外,夜风吹过宫墙,卷起几片枯叶。 远处传来打更声。 三更了。 沈知意吹灭书案上的烛火,只留一盏小灯。 “高公公,去歇着吧。”她说,“明天,还有得忙呢。” 高贤躬身退下。 御书房里只剩她一人。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冷风灌进来,吹散了一室暖意。 远处宫灯如豆,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像一双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她不怕。 她手里有刀,有钱,有那些见不得光的账本。 还有一整个需要“清理”的朝堂。 第3章 团建 子时三刻,沈知意还没睡。 不是不想,是门外蹲着个杀手。 她坐在御书房的软榻上,捧着一碗冰糖炖燕窝,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睛却盯着窗纸上那道模糊的黑影。 影子很专业,贴在窗外一动不动,呼吸声几不可闻,连屋檐下睡觉的麻雀都没惊动。 可惜,影子不知道,这扇窗的糊窗纸,是特制的。 从里面看外面,清清楚楚;从外面看里面,朦朦胧胧。 沈知意放下瓷碗,叹了口气。 “当领导真不容易。”她轻声感慨,“白天要管人,晚上要防人。这加班费,朝廷得给双倍吧?” 窗外的影子似乎僵了一下。 沈知意站起身,走到书架边,假装找书。 手指却按在书架第三排第二本书的书脊上——那是机关。 先帝萧彻爱搞这些小玩意儿,御书房里处处是暗格密道。 沈知意接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机关摸了个遍。 “《大魏律例》……不是这个。《六韬》……太厚了。”她一边嘀咕,一边观察窗外影子的动向。 影子在移动,很慢,像壁虎一样贴着墙,往门口挪。 目标是门闩。 沈知意笑了。 她收回按机关的手,反而走到门边,主动把门闩抽开了。 “吱呀——” 门开了条缝。 夜风灌进来,吹得烛火乱晃。 门外空无一人。 只有廊下宫灯在风里摇晃,投出满地斑驳的光影。 沈知意站在门口,等了三息。 没动静。 她挑眉,转身往回走。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 一道黑影从屋檐倒挂而下,手中寒光直刺她后心! 沈知意没回头。 她只是往左挪了半步,顺手抄起门边花架上摆的那盆文竹。 “哗啦!” 花盆砸在黑影脸上。 泥巴、碎瓷片、文竹的根须,糊了刺客满脸。 刺客动作一滞。 就这一滞的工夫,沈知意已经退到书案后,手指按在桌下的暗钮上。 “砰!” 御书房四角的铜灯台同时喷出白色粉末。 刺客下意识闭眼屏息,但已经晚了。粉末沾到皮肤,立刻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石灰粉加辣椒面。”沈知意好心地解说,“先帝配的方子,说是防蚊虫。没想到防人也挺好用。” 刺客眼睛都睁不开了,手忙脚乱去擦,手里的短刀“哐当”掉在地上。 沈知意这才慢悠悠地走过去,捡起刀。 刀身狭长,刃口泛蓝,显然是淬了毒。 “哟,还是专业装备。”她掂了掂,“哪家公司的?报个名,以后好避雷。” 刺客咬着牙,不说话。 沈知意也不急,拖了张椅子过来,坐在他对面,开始研究那把刀。 刀柄上刻着个小小的徽记:一朵祥云。 “云字号。”她点点头,“江湖排名第三的杀手组织,收费挺贵吧?谁请的你?” 刺客还是沉默。 “不说算了。”沈知意把刀放在一旁,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喏,解药。石灰粉和辣椒面不致命,但会烂脸。你确定要顶着这张脸出去?” 刺客身体一僵。 沈知意继续:“而且你刚才吸入了一点,不出一刻钟,喉咙会肿,呼吸会困难。到时候别说逃命,喊救命都喊不出来。” 她顿了顿,补充:“云字号的规矩,任务失败,又暴露身份的杀手,会被组织清理。所以你就算死在这儿,也没人给你收尸。” 刺客的呼吸粗重起来。 “当然,你可以选择硬扛。”沈知意语气轻松,“然后烂着脸,喘不上气,死在这御书房里。明天早上太监来打扫,会把你当垃圾一样拖出去,扔到乱葬岗,喂野狗。” “或者……”她往前倾了倾身,“告诉我谁雇的你,我给你解药,再给你一笔钱,足够你隐姓埋名,远走高飞。” 她晃了晃手里的药丸:“选吧。你只有半盏茶时间考虑。” 烛火噼啪。 刺客脸上被石灰烧出的红痕越来越明显,喉咙里开始发出“嗬嗬”的声音。 终于,他嘶哑地开口:“是……是端王。” 沈知意挑眉。 端王萧谨,先帝的六叔,宗室里最德高望重的一位。 封地在江南,富得流油,私兵据说有三万。 “端王让你来杀我?”她问。 刺客摇头:“不……是让你‘病逝’。看起来,要像心疾突发。” “哦,跟先帝一个死法。”沈知意点点头,“还真是……有样学样。” 她把药丸丢过去:“吃了。” 刺客犹豫了一下,还是吞了。 片刻后,脸上的灼痛减轻,呼吸也顺畅了。 沈知意又丢过去一个钱袋:“里面有两百两银票,还有一张路引。从西华门出去,守门禁军不会拦你。” 刺客愣住了:“你……真放我走?” “不然呢?留你吃夜宵?”沈知意摆摆手,“快走吧。趁我还没改主意。” 刺客捡起钱袋,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沈知意坐在椅子上,看着大开的房门,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笑了。 “端王……”她轻声念叨,“看来账本的事,您老人家是知道了。” 她起身,关上门,重新坐回书案后,摊开一张纸。 提笔写下三个字: “团建方案” --- 卯时,天还没亮,沈知意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太和殿的龙椅……旁边的凤椅上。 她还是觉得龙椅太硬,自带软垫。 文武百官鱼贯入殿,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没人敢抬头。 昨天张阁老的死,还有那十九张借据,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现在谁都知道,这位新皇后,是真的会杀人,也是真的会要钱。 “诸位爱卿早啊。”沈知意开口,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但很精神,“昨晚睡得还好吗?” 众臣:“……”您觉得我们能睡好吗? “本宫睡得不错。”沈知意自问自答,“就是半夜有个客人来访,聊了会儿天。对了,端王叔今天来了吗?” 队列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出列:“老臣在。” 端王萧谨,六十多岁,面如古松,眼神锐利,穿着亲王蟒袍,站在那里自有一股威严。 “王叔身体可好?”沈知意关心地问,“江南湿气重,您老要注意保养啊。” “劳娘娘挂心。”端王声音沉稳,“老臣尚能饭。” “那就好。”沈知意点头,“本宫还担心,您老人家大老远从江南派人来‘问候’本宫,路上累着了呢。” 殿内瞬间死寂。 端王脸色不变:“娘娘此话何意?” “就是字面意思。”沈知意从袖中摸出那把短刀,放在御案上,“昨夜有个云字号的杀手,拿着这把刀,想请本宫‘病逝’。他说,是端王您雇的他。” 满殿哗然。 端王眼皮一跳:“荒唐!老臣岂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娘娘,这是污蔑!” “本宫也觉得是污蔑。”沈知意点头,“所以本宫已经把杀手放了,还给了他路费,让他回去跟雇主说:任务失败,退款吧。” 她顿了顿,补充:“毕竟做生意要讲诚信。雇凶杀人,没杀成,总得有个交代,对吧王叔?” 端王的脸,终于沉了下来。 “娘娘,”他缓缓开口,“无凭无据,单凭一个杀手的话,就要诬陷当朝亲王?这恐怕……难以服众。” “王叔说得对。”沈知意居然点头赞同,“所以本宫今天不提这事。” 她站起身,走下御阶,来到端王面前。 “本宫今天要说的是另一件事。”她环视众臣,声音清朗,“边关战事吃紧,国库空虚。本宫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她看向端王,微笑。 “请诸位宗室长辈,为国分忧。” 端王眯起眼:“如何分忧?” “简单。”沈知意掰着手指头数,“第一,封地赋税,上缴比例从五成提高到七成。第二,私兵充公,编入边军。第三,盐铁茶马这些朝廷专营的生意,宗室就别掺和了,交出来吧。” 话音刚落,宗室队列里炸了锅。 “荒唐!”一个年轻郡王跳出来,“封地赋税是太祖定下的规矩!你说改就改?” “就是!私兵是我们的护卫,凭什么充公?” “生意是我们自己经营的,朝廷凭什么收走?” 沈知意安静地等他们吵完。 然后才开口:“说完了?” 众宗室瞪着她。 “那本宫说几句。”她走回御座前,转身,“第一,太祖定规矩的时候,大魏年入八百万两。现在呢?四百万两。仗要不要打?军饷要不要发?灾民要不要赈?” “第二,私兵。”她看向跳得最凶的那个郡王,“安平郡王,你封地在河东,按制可养私兵五百。可本宫查过,你府上名册有一千二百人。多出来的七百人,是哪儿来的?吃着朝廷的粮,练着你的兵,你想干什么?” 安平郡王脸白了。 “第三,生意。”沈知意继续,“端王叔,您在江南的盐场,一年产盐三百万斤,可您报给朝廷的,只有八十万斤。剩下的,都卖到哪儿去了?” 她顿了顿,补了一句:“哦对了,您还私铸钱币。这个罪,按律当诛九族。” 端王终于变了脸色:“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账本上写得清清楚楚。”沈知意从袖中抽出一本册子,丢在御案上,“张阁老家抄出来的,里面记着各位宗室长辈这些年‘寄存’在他那儿的生意分红,银钱往来,还有……私铸钱币的账。” 她笑了笑:“要本宫念几段给大家听听吗?” 满殿死寂。 只有端王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端王缓缓开口:“娘娘……想要什么?” “本宫刚才说了啊。”沈知意歪头,“为国分忧。” “若是老臣……不答应呢?” 沈知意叹了口气。 她走回御座,坐下,拿起那把短刀,轻轻抚摸刀身。 “王叔,您知道吗?昨晚那个杀手,其实挺专业的。可惜,他犯了个错误。” 她抬眼,看向端王。 “他不该用淬了‘牵机’的刀。” 端王瞳孔骤缩。 牵机,江湖排名第一的奇毒,见血封喉,无药可解。 “这毒挺难得的。”沈知意把刀放下,“云字号存货也不多吧?王叔为了杀本宫,真是下了血本。” 她顿了顿,笑容冷下来。 “可惜,本宫这个人,最讨厌别人在背后捅刀子。” “所以——”她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禁军何在!” 殿门轰然洞开。 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冲进来,将宗室队列团团围住。 “端王萧谨,安平郡王萧焕,宁郡王萧烨……”沈知意念了一串名字,“结党营私,贪墨国帑,私蓄兵马,意图谋逆。” 她看着端王惨白的脸,一字一句: “押入诏狱,候审。” “若有反抗——”她拿起那把短刀,丢到端王脚下,“格杀勿论。” 禁军一拥而上。 端王想说什么,但嘴刚张开,就被堵住了。 安平郡王想拔剑,剑还没出鞘,就被按在了地上。 其他宗室噤若寒蝉,没一个敢动。 沈知意看着他们被拖出去,脸上没什么表情。 直到殿门重新关上,她才看向剩下的文武百官。 “诸位爱卿,”她声音恢复了温和,“刚才说到哪儿了?哦,为国分忧。” 她微笑:“还有人……有意见吗?” 无人应答。 只有一片压抑的呼吸声。 “那就这么定了。”沈知意拍板,“三日内,各地宗室上报私兵名册、赋税账目、生意清单。少报、漏报、瞒报者——” 她顿了顿,声音轻飘飘的: “以谋逆论处,诛九族。” 退朝钟声敲响时,沈知意走出太和殿。 晨光初现,照在汉白玉阶上,一片金红。 高贤跟在她身后,腿还在抖。 “娘娘……端王那边,真要审?” “审啊。”沈知意脚步轻快,“不过不是审他谋逆——那太麻烦了,还得搜集证据,还得三司会审,多累。” 她侧头,冲高贤一笑:“审他雇凶杀人就行。人证物证俱全,流程简单,结案快。” 高贤咽了口唾沫:“那……诛九族?” “吓唬人的。”沈知意摆摆手,“真诛九族,得死多少人?本宫又不是屠夫。” 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看向宫门外渐渐喧闹起来的京城。 “本宫只要钱,要兵,要他们把手从朝廷的生意里缩回去。” “至于命……”她顿了顿,“看他们表现吧。” “表现好的,可以活着,做个富贵闲人。表现不好的——” 她没说完。 但高贤懂了。 他躬身:“奴才明白了。” 沈知意点点头,往御书房走去。 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了,昨晚那个杀手,现在到哪儿了?” “按您的吩咐,西华门的禁军放他走了。”高贤说,“现在应该已经出城了。” “嗯。”沈知意想了想,“派两个人跟着,别跟太近。看他去哪儿,见什么人。” “娘娘是担心……” “不担心。”沈知意笑,“本宫就是想看看,端王会不会灭口。”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 晨风吹起她的裙摆,在青石板路上拂过,悄无声息。 “毕竟,”她轻声自语,“雇凶杀人失败,还暴露了自己。这种事,换谁都得清理门户,对吧?” 高贤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清晨,格外冷。 第4章 乙方集体上门讨债 端王在诏狱“病逝”的消息,是午时传出来的。 据说是突发心疾,口吐白沫,太医赶到时人已经凉了。 沈知意正在御书房啃苹果,听到这消息,咔嚓咬了一大口,汁水四溅。 “这么快?”她含糊不清地说,“诏狱的伙食这么差吗?才半天就把人吃死了?” 高贤站在下面,表情复杂:“太医说……可能是急火攻心。” “哦。”沈知意点点头,“那就是气死的。也好,省了鸩酒钱。” 她擦擦手,从书案抽屉里拿出一份名单,勾掉“端王”的名字。 名单上一长串,都是宗室长辈,现在剩的不多了。 “其他人呢?”她问。 “都……都服软了。”高贤递上一沓文书,“私兵名册、赋税账目、生意清单,都交上来了。安平郡王还特意多交了三成,说是……孝敬娘娘的。” “懂事。”沈知意满意地点头,“那就留着他吧。对了,他私兵超编那事,罚款交了没?” “交了,按人头算,一人十两,总共七千两。” “还行。”沈知意把名单收好,“告诉他们,以后按时交税,别搞小动作。本宫这个人,最讨厌偷税漏税。” 高贤心想:您明明是讨厌有人比您有钱。 但他没说出口。 因为他看见沈知意又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名单。 这份更厚。 “江南盐商,扬州八大家。”沈知意翻开名单,“端王的生意伙伴,也是最大的走私贩子。一年漏税……啧啧,这个数字,本宫看着都心疼。” 她抬眼看向高贤:“他们应该收到消息了吧?” “收、收到了。”高贤擦擦汗,“据说正在……集体进京。” “来干嘛?告御状?” “说是……要向娘娘陈情。”高贤小心翼翼地说,“盐业乃民生根本,突然收归官营,恐引动荡……” “动荡?”沈知意笑了,“他们少赚点钱,就动荡了?那本宫国库空了,算不算天塌了?” 她把苹果核随手扔出窗外,站起身。 “来吧。本宫最喜欢听乙方诉苦了。” --- 三日后,江南盐商真的来了。 不是八个,是十八个——还带了家眷、账房、护卫,浩浩荡荡两百多人,包下了京城最贵的悦来客栈整三层楼。 阵仗大得,连街口卖糖葫芦的老汉都知道:江南那帮财神爷,来找皇后吵架了。 沈知意没急着见他们。 她先让户部算了笔账:江南盐场一年实际产量,和上报产量的差额,折成白银,大概是一百二十万两。 又让刑部查了查:这帮盐商这些年,一共“孝敬”过多少官员。 名单列出来,长得能当地毯铺。 “有意思。”沈知意看着名单,“六部侍郎以上的,几乎全有份。连御史台那帮天天骂人贪腐的,也收过他们的‘茶敬’。” 她把名单放下,问高贤:“他们现在在干嘛?” “在……在客栈里开会。”高贤说,“据说还请了京城最好的讼师,准备跟娘娘打官司。” “打官司?”沈知意挑眉,“行啊。本宫奉陪。” 她顿了顿,补充:“不过大魏律法,民告官,先打二十杀威棒。让他们想清楚。” 高贤:“……”娘娘您这是耍赖。 但盐商们显然没被吓住。 第二天,他们就递了联名状子,洋洋洒洒一万字,核心思想就一个:盐业私营是百年惯例,朝廷突然收回,于法无据,于理不合,于情……他们哭穷。 沈知意看完状子,乐了。 “写得挺好。”她点评,“声情并茂,感人肺腑。要是去茶楼说书,能赚不少打赏。” 她提笔,在状子背面批了四个字: “已阅,没钱。” 然后让人送回去了。 盐商们收到回复,集体沉默了一刻钟。 然后炸了。 “欺人太甚!”为首的周家家主,六十多岁的老头,气得胡子直抖,“我等千里迢迢进京陈情,她就这么打发我们?” “周翁息怒。”旁边一个年轻些的盐商劝道,“这位皇后……不按常理出牌。咱们得想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 年轻人凑近,压低声音:“我打听过了,这位皇后,今年才十九,正是……慕少艾的年纪。” 周家主一愣:“你是说……” “江南送来的那几个‘瘦马’,不是还在客栈吗?”年轻人笑得意味深长,“挑两个最好的,送进宫去。枕边风,比什么状子都管用。” 周家主沉思片刻,点头:“可行。” 于是当天下午,两个绝色美人就被打扮得花枝招展,塞进一顶小轿,抬到了宫门外。 守门禁军拦住了:“干什么的?” 轿夫递上名帖:“江南周家,给皇后娘娘……送丫鬟。” 禁军打开轿帘看了一眼,立刻关上了。 两个美人,一个弹琴如天籁,一个跳舞似惊鸿,都是千里挑一的绝色。 禁军队长想了想,说:“等着。” 然后跑去禀报了。 沈知意正在御书房看边关军报,听到这事,头也没抬:“什么丫鬟要送进宫?” “就……普通的丫鬟。”队长斟酌着用词,“就是……长得特别好看的丫鬟。” 沈知意终于抬眼:“多好看?” 队长形容了一下。 沈知意听完,点点头:“行,送进来吧。” 队长一愣:“娘娘真要收?” “收啊。”沈知意合上军报,“正好御花园缺几个扫地的。长得好看,扫地也养眼。” 队长:“……”您认真的? 但他不敢问,只能退下照办。 于是两个“瘦马”就这么进了宫。 她们原本以为,会被送到某个王爷或者将军府上,没想到直接被带去了御花园。 然后每人发了一把扫帚。 “从这儿,扫到那儿。”管事的太监指着偌大的御花园,“扫干净了,有饭吃。扫不干净,继续扫。” 两个美人看着手里粗糙的竹扫帚,再看看自己身上精致的绫罗绸缎,傻了。 “公公……我们是来伺候娘娘的……” “对啊,这不就是在伺候娘娘吗?”太监理所当然地说,“把娘娘的花园扫干净,就是最大的伺候。” 美人还想争辩,太监脸一沉:“扫不扫?不扫就出去。宫里不缺吃闲饭的。” 两人对视一眼,咬牙,开始扫。 扫了不到半个时辰,手上就磨出了水泡。 弹琴的那位,手指破了,血染红了扫帚柄。 跳舞的那位,腰酸背痛,蹲在地上直喘气。 沈知意就是这时候来的。 她背着手,慢悠悠地逛到御花园,看见两个美人狼狈的样子,笑了。 “扫得怎么样?” 两个美人赶紧跪下:“娘娘……” “起来吧。”沈知意摆摆手,“手伸出来看看。” 两人迟疑地伸出手。 原本纤细白嫩的手指,现在全是水泡,有的还破了,血淋淋的。 沈知意点点头:“还行,知道干活。” 她从袖中摸出两小瓶药膏,递过去:“金疮药,抹抹。扫完了去太医院领赏。” 两人愣住。 “怎么,以为本宫会怜香惜玉,把你们收了?”沈知意挑眉,“本宫这儿是皇宫,不是青楼。想靠美色上位的,出门左转,去勾栏。” 她顿了顿,补充:“对了,你们东家不是有钱吗?让他们出钱,给你们赎身。然后爱去哪儿去哪儿,别在御花园碍眼。” 说完,她转身走了。 留下两个美人跪在原地,面面相觑。 --- 消息传回悦来客栈,盐商们又沉默了。 这次沉默得更久。 “这皇后……油盐不进啊。”周家主揉着太阳穴,“美人不要,状子不理,她到底想怎样?” “或许……”有人小声说,“她真就只是想要钱?” “要钱?”周家主冷笑,“我们这些年‘孝敬’出去的钱还少吗?端王、张阁老、六部那些官……哪个不是拿钱办事?怎么到她这儿就不灵了?” “因为她比我们有钱。”一个一直没说话的老盐商开口,“或者说,她掌握了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众人看向他。 “权。”老盐商吐出这个字,“她能杀人,能抄家,能逼宗室低头。我们那点钱,在她眼里,可能真不算什么。” “那怎么办?难道真要把生意交出去?” “交是肯定要交的。”老盐商说,“但怎么交,交多少,有讲究。” 他顿了顿,缓缓道:“皇后不是要查账吗?那就让她查。但账怎么记,我们说了算。” 众人眼睛一亮。 “您的意思是……” “做两本账。”老盐商说,“一本明账,给朝廷看,该交的税都交,该补的窟窿都补。一本暗账,记我们真正的收入。” 他笑了笑:“她一个深宫妇人,懂什么盐务?账本做得漂亮点,她看不出来的。” 周家主沉思片刻,点头:“可行。” 于是第二天,盐商们又递了份文书。 这次不是状子,是“请罪书”。 说自己这些年“不慎”漏报产量,“无意”少交税款,如今幡然悔悟,愿补交所有欠税,并将盐场“主动”上交朝廷。 语气诚恳,态度卑微。 沈知意收到文书,看完,笑了。 “这是把本宫当傻子呢。” 她把文书扔给户部尚书:“刘大人,你看看,这账目有问题吗?” 户部尚书刘文远——就是之前被逼着还钱的那位——现在乖得跟鹌鹑一样。 他接过文书,仔细看了半晌,额头冒汗:“这……表面上看,是没问题……” “表面上看?”沈知意挑眉,“那实际上呢?” 刘文远擦擦汗:“实际上……江南盐场一年产量,绝不止这个数。他们至少……藏了一半。” “一半是多少?” “大概……八十万两。” 沈知意点点头:“行,那你去跟他们说:补交欠税,可以。但得按实际产量补。” 刘文远腿软:“娘娘,这……他们会跳起来的……” “跳就跳。”沈知意无所谓,“本宫还怕他们不跳呢。” 她顿了顿,补充:“你就说,本宫手里有端王的账本,里面记着他们这些年的真实交易。要是他们不服,本宫就把账本公开,让大家评评理。” 刘文远懂了。 这是要撕破脸。 他硬着头皮去了悦来客栈。 果然,盐商们听完,集体跳脚。 “八十万两?她怎么不去抢!” “端王的账本?端王都死了,死无对证!” “欺人太甚!我等这就去敲登闻鼓,告御状!” 刘文远等他们吵完,才慢悠悠地说:“诸位,皇后娘娘还说了句话。” “什么话?” “她说——”刘文远学着沈知意的语气,慢条斯理,“你们可以去告。但登闻鼓一响,先打二十杀威棒。她可以特批,让你们十八个人一起敲,一起挨打。” 盐商们:“……” “她还说,”刘文远继续,“挨完打,官司可以慢慢打。但她会同时派人去江南,查封你们所有盐场、仓库、宅邸。等官司打完,你们赢了,东西可能也搬空了。” 盐商们脸都绿了。 “她……她这是耍无赖!” “对啊。”刘文远点头,“所以诸位,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又回头,补了一句:“对了,皇后娘娘让我转告周家主:您在京城养的那个外室,上个月生了个儿子。恭喜啊。” 周家主如遭雷击。 这事他瞒得死死的,连夫人都不知道,皇后怎么…… 刘文远看着他惨白的脸,笑了笑:“娘娘还说,孩子挺可爱的,就是没名分,可怜。要不……她帮忙上个户籍?” 周家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彻底蔫了。 --- 当天晚上,盐商们妥协了。 补交八十万两欠税,盐场上交朝廷,但朝廷允许他们继续经营,每年抽三成利润。 算是……勉强保住饭碗。 沈知意收到协议,爽快地盖章。 “早这样不就好了?非得逼本宫放大招。” 高贤在旁边小声问:“娘娘,您真知道周家主外室的事?” “猜的。”沈知意随口说,“他六十多了,正房就两个女儿,妾室也无所出。按常理,这种老财主,肯定会在外面留种。一诈,就诈出来了。” 高贤:“……”您这运气也太好了。 “不是运气。”沈知意看穿他的想法,“是人性。”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暗的天色。 “贪财的,就用钱拿捏他。好色的,就用美人计。爱名的,就毁他名声。惜命的……” 她顿了顿,没说完。 但高贤懂了。 惜命的,就像端王那样,永远闭嘴。 “行了。”沈知意转身,“盐商的事解决了,下一批乙方是谁?” 高贤翻了翻日程:“明天……边关几位守将派了代表进京,说是要‘汇报军务’。” “哦,要钱的。”沈知意点头,“准备一下,本宫要跟他们……好好聊聊。” 她想了想,又问:“对了,那个杀手,有消息了吗?” “有。”高贤压低声音,“他果然被灭口了。在城西破庙里,一刀毙命。杀他的人……用的是军中的刀法。” 沈知意挑眉:“军中?” “是。而且……”高贤声音更低了,“我们在尸体旁边,发现了一个腰牌。” 他递上一个染血的铜牌。 沈知意接过,翻看。 腰牌正面刻着“骁骑营”,背面刻着一个名字: “赵闯” ——那个昨天带兵抄家、今天早上还来汇报工作的禁军统领。 沈知意盯着腰牌,看了很久。 然后笑了。 “有意思。”她轻声说,“本宫的员工里,出了个二五仔。” 她把腰牌扔回给高贤:“收好。暂时别声张。” “娘娘不抓他?” “抓什么?”沈知意转身,走向御书房内间,“让他继续干活。本宫倒要看看,他背后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她走到门口,停住,回头。 “对了,明天见守将,让赵闯也来。” “本宫要看看,”她笑了笑,“他演戏能演到第几集。” --- 夜深了。 沈知意坐在御书房的软榻上,手里把玩着那个染血的腰牌。 烛火跳跃,映在她眼里,明明灭灭。 窗外,又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这次不止一个。 她叹了口气,放下腰牌。 “今晚的客人……还挺多。” 她站起身,走到书案边,按下机关。 书架缓缓移开,露出后面的暗门。 她走进去,门在身后无声合拢。 暗室里,点着一盏小灯。 墙上挂着大魏的疆域图,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红点、蓝点、黑点。 红点是已经清理的。 蓝点是正在观望的。 黑点是……需要重点关注的。 沈知意走到图前,拿起朱笔,在“骁骑营”三个字上,画了个圈。 然后,在旁边写下两个字: “钓鱼” 她放下笔,笑了。 “来吧。”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暗室,轻声说,“让本宫看看,这潭水底下,到底藏着多少鱼。” 窗外,风声呜咽。 像无数窃窃私语,在夜色里悄然传递。 而御书房的灯,亮了一夜。 第5章 军费报销,但乙方想多报 天还没亮,沈知意就被吵醒了。 不是刺客,也不是杀手,是御膳房送早膳的小太监,在门外扯着嗓子喊:“娘娘!边关的将军们到了!在太和殿外头……打起来了!” 沈知意从被窝里爬起来,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打起来?”她揉了揉眼睛,“为谁先汇报军费?” 小太监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李将军说他的防区最苦,该先报。王将军说他的兵最穷,该先领钱。两人吵着吵着……就动手了。” 沈知意沉默了三秒。 然后长叹一声,倒回床上。 “本宫想辞职。”她把脸埋进枕头,“这破班,一天都不想上了。” 但想归想,班还是得上。 一刻钟后,沈知意穿着常服,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太和殿。 殿外广场上,两个穿着铠甲的大汉正扭打在一起,一个锁喉,一个抱摔,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将军,还有几个文官在旁白解说。 “李将军这招不行啊,下盘不稳!” “王将军锁喉力度不够,得用巧劲!” 沈知意走到人群边,清了清嗓子。 没人理她。 她又清了清嗓子。 还是没人理。 最后她抬脚,踹翻了旁边一个铜香炉。 “咣当——” 巨响终于让众人安静了。 扭打的两人停下动作,齐齐扭头,看见沈知意站在那儿,面无表情。 空气凝固了三秒。 然后李将军和王将军像弹簧一样分开,跪得笔直。 “末将参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沈知意摆摆手,走到太和殿前的台阶上坐下——龙椅太远,她懒得走,“大清早的,挺热闹啊。继续啊,本宫还没看够呢。” 李将军和王将军低着头,不敢说话。 “怎么不打了?”沈知意托着下巴,“刚才不是打得挺欢吗?本宫还以为你们在排练新戏呢。” 她顿了顿,补充:“要不这样,你们继续打,谁赢了,本宫先批谁的军费。怎么样?公平吧?” 两人:“……” “不打?”沈知意挑眉,“那本宫来说说规矩。”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 “第一,军费报销,按规矩来。该多少是多少,多一分不给,少一分……本宫补。” “第二,谁再在宫里打架,本宫就让他去诏狱打——跟死囚打,打赢了放你走,打输了……” 她没说完,但众将军都懂了。 “第三,”沈知意环视一圈,“本宫最讨厌有人虚报军费。所以今天,谁的账目有问题,本宫就砍谁的脑袋。” 她笑了笑:“正好国库缺钱,砍几个将军,抄几个家,应该能补不少。” 众将军集体一哆嗦。 沈知意满意地点头:“行,那就开始吧。谁先来?”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最后还是李将军硬着头皮站出来:“末将……末将先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账册,双手奉上。 沈知意接过来,翻开。 第一页就让她挑了挑眉。 “军饷,十万两。”她念出声,“李将军,你防区多少人?” “回娘娘,一万两千人。” “一人月俸多少?” “二两。” 沈知意心算了一下:“一月两万四千两,一年……二十八万八千两。你这十万两,是几个月的军饷?” 李将军额头冒汗:“是……是半年的……” “半年该是十四万四千两。”沈知意抬眼,“剩下那四万四千两呢?被你吃了?” “末将不敢!”李将军扑通跪下,“是……是之前拖欠的……” “拖欠?”沈知意翻到下一页,“那你这里写的‘冬衣采购,五万两’是什么意思?你防区在岭南,冬天最冷的时候也不用穿棉袄吧?” 李将军脸白了。 沈知意继续翻:“‘战马饲料,三万两’……你防区是山地,骑兵编制只有五百。五百匹马,一年吃三万两的饲料?它们吃的是金子吗?” 李将军已经开始抖了。 “还有这个,”沈知意指着最后一页,“‘阵亡抚恤,八万两’。李将军,你防区去年战损,兵部记录是……阵亡三百二十一人。按律,每人抚恤五十两,总共一万六千零五十两。你这八万两,是抚恤了神仙?” 她合上账册,扔回给李将军。 “李将军,”她声音温和,“你是觉得本宫不识数,还是觉得本宫好糊弄?” 李将军伏地:“末将……末将不敢!” “不敢?”沈知意笑了,“那你解释解释,这些多出来的钱,去哪儿了?” 李将军说不出来。 沈知意叹了口气。 “高公公。” “奴才在。” “记一下。”沈知意说,“李将军虚报军费,数额巨大,证据确凿。按律……该斩。” 李将军猛地抬头,脸色惨白:“娘娘!末将……末将知错了!末将愿意退还所有多报的钱!” “晚了。”沈知意摇头,“本宫给过你机会,你自己不要。” 她顿了顿,补充:“不过本宫今天心情好,可以给你个选择。” 李将军眼中燃起希望。 “第一,砍头,抄家,家产充公。”沈知意竖起一根手指,“第二……” 她竖起第二根手指:“去北境戍边,戴罪立功。军费,本宫给你砍一半。多报的钱,从你俸禄里扣,扣完为止。” 李将军想都没想:“末将选第二!” “聪明。”沈知意点头,“那去吧。今天就走,别耽误。” 李将军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了。 沈知意看向剩下的将军。 “下一个。” 众将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敢上前。 最后是王将军硬着头皮站出来,递上账册。 沈知意翻开,看了两眼,笑了。 “王将军,你账做得不错啊。”她夸道,“比李将军细致多了。” 王将军松了口气:“谢娘娘夸奖……” “但是,”沈知意话锋一转,“你这里写‘兵器损耗,三万两’。可兵部记录,你防区去年只补充过一次兵器,花费八千两。剩下那两万两千两,损耗在哪儿了?” 王将军刚松的那口气又提起来了。 “还这个,‘营房修缮,四万两’。”沈知意翻页,“你防区的营房,三年前才新建的,工部有存档。怎么,三年就塌了?” 王将军腿开始软。 “还有最离谱的,”沈知意指着最后一页,“‘敌军首级赏金,六万两’。王将军,你防区去年上报斩敌……一百零三人。按律,一个首级赏银二十两,总共两千零六十两。你这六万两,是砍了三千个敌军的脑袋?” 她抬眼,看向王将军:“你防区的敌军,是韭菜吗?割一茬长一茬?” 王将军扑通跪下:“娘娘……末将……末将……” “行了。”沈知意摆手,“你也去北境吧。跟李将军作伴,路上有个照应。” 王将军:“……”我不想跟他照应。 但他不敢说,只能谢恩退下。 沈知意看向剩下的将军。 “还有人要报销吗?” 众将军齐刷刷后退一步。 “那就是都没问题了?”沈知意挑眉,“那本宫就按兵部记录的数据批了。有意见吗?” “没有!”众将军异口同声。 “很好。”沈知意满意地点头,“那就这么定了。军费,按兵部记录发。多一分不给,少一分……本宫补。” 她顿了顿,补充:“另外,从今天起,所有边关防区的账目,每月上报一次。谁敢虚报,李将军和王将军就是榜样。” 众将军点头如捣蒜。 沈知意站起身,拍拍裙子。 “散会。” 她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 “对了,赵统领呢?” 站在角落的赵闯连忙上前:“末将在。” “本宫听说,”沈知意看着他,“你昨晚去城西破庙了?” 赵闯身体一僵:“末将……末将是去巡逻……” “巡逻到破庙里?”沈知意挑眉,“那庙里有什么好巡的?有鬼?” 赵闯额头冒汗:“末将……末将……” “行了。”沈知意摆摆手,“本宫不管你巡什么,但下次记得带够人。一个人去多危险,万一遇到刺客怎么办?” 她笑了笑:“毕竟现在想杀本宫的人挺多的,万一连累到你,本宫会愧疚的。” 赵闯低着头,声音发干:“末将……明白。” “明白就好。”沈知意转身,往御书房走,“对了,中午御膳房炖了鸡汤,赵统领一起来喝吧。本宫请客。” 赵闯:“……”这鸡汤,怕是鸿门宴。 但他只能应下:“谢娘娘。” --- 中午,御书房。 沈知意真的请赵闯喝鸡汤。 两人对坐,一人一碗,气氛……诡异得安静。 沈知意小口喝着汤,忽然开口:“赵统领在骁骑营多久了?” “回娘娘,十年了。” “十年啊……”沈知意点头,“那应该很受将士们爱戴吧?” “末将……尽力而为。” “本宫听说,”沈知意抬眼,“骁骑营的将士,都把你当大哥看。你说往东,他们绝不往西。” 赵闯手一抖,汤洒出来一点:“娘娘过奖了……” “不是过奖。”沈知意放下汤匙,“是羡慕。本宫要是也有这么忠心的下属,就好了。” 她顿了顿,补充:“可惜啊,有些人表面上忠心,背地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赵闯后背都湿了。 “赵统领,”沈知意忽然问,“你觉得,当将军最重要的是什么?” 赵闯想了想:“是……忠诚。” “对,忠诚。”沈知意点头,“但忠诚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你说你忠诚,本宫怎么知道是真的?” 她笑了笑:“所以本宫觉得,与其看人说什么,不如看人做什么。” 她从袖中摸出那个染血的腰牌,放在桌上。 “赵统领,认识这个吗?” 赵闯看见腰牌,瞳孔骤缩。 “这……这是末将的腰牌!”他连忙摸向腰间,却发现腰牌不见了,“怎么会在娘娘这里?” “昨晚在城西破庙捡的。”沈知意说,“就在一个杀手的尸体旁边。” 赵闯脸色惨白:“娘娘明鉴!末将的腰牌……前几日就丢了!定是有人偷了去,栽赃陷害!” “丢了?”沈知意挑眉,“这么巧?” “末将不敢欺瞒娘娘!”赵闯伏地,“末将对娘娘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沈知意看着他,沉默了很久。 然后叹了口气。 “本宫信你。” 赵闯猛地抬头,难以置信。 “腰牌丢了,就再领一个。”沈知意把腰牌推给他,“至于那个杀手……本宫会查清楚。” 她顿了顿,补充:“不过赵统领,下次东西保管好。别再让人偷了,惹麻烦。” 赵闯重重磕头:“谢娘娘信任!” “起来吧。”沈知意摆手,“汤都凉了,快喝。” 赵闯起身,重新坐下,手还在抖。 沈知意看着他喝汤的样子,心里冷笑。 演得真好。 要不是她知道真相,还真被他骗过去了。 但她没说破。 有些鱼,得养肥了再钓。 --- 下午,江南的急报送来了。 盐场被砸,工人罢工,几个大盐商“恰好”在场,被打伤了。 沈知意看完急报,笑了。 “苦肉计。”她点评,“还挺下血本。” 高贤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娘娘,要派人去镇压吗?” “镇压什么?”沈知意反问,“工人罢工,是因为盐场拖欠工钱。盐商被打,是因为他们活该。” 她把急报扔到一边:“传本宫旨意:第一,盐场拖欠的工钱,从盐商补交的税款里扣,立刻发下去。第二,打伤盐商的暴徒……抓起来,关几天,然后放了。” 高贤一愣:“放了?” “对啊。”沈知意点头,“他们帮本宫教训了不听话的乙方,本宫感谢他们还来不及呢。” 她顿了顿,补充:“不过下次别这么暴力了,要讲文明。” 高贤:“……” “还有,”沈知意说,“告诉江南那些盐商:罢工一天,盐场损失,从他们的分红里扣。罢工两天,扣双倍。罢工三天……本宫就换人经营。” 她笑了笑:“反正想接手盐场的人,多得是。” 高贤懂了。 这是要逼盐商自己解决麻烦。 他躬身:“奴才这就去办。” “等等。”沈知意叫住他,“赵统领那边,派人盯着点。他今天……应该会很忙。” 高贤一愣:“忙什么?” “忙着……跟他的新老板汇报工作。”沈知意意味深长地说,“毕竟本宫这么‘信任’他,他总得表示表示。”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 “这雨,要下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闷雷。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沈知意伸手,接了几滴雨水。 凉得刺骨。 “高公公,”她忽然说,“你说,这宫里的人,有多少是真心跟本宫的?” 高贤不敢答。 沈知意也不需要他答。 她收回手,关上了窗。 “本宫自己数了数,”她轻声说,“大概……不到五个。” 她转身,看向高贤:“你是其中之一吗?” 高贤扑通跪下:“奴才对娘娘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那就好。”沈知意点头,“起来吧。” 她走回书案后,坐下,翻开下一本奏折。 雨越下越大。 敲打着窗棂,像是无数人在叩门。 沈知意提笔,在奏折上批了个“准”字。 然后,在奏折背面,用极小的字,写下一行: “鱼已上钩,可以收网了。” 她放下笔,吹干墨迹。 窗外,雷声滚滚。 一场好戏,就要开场了。 第6章 我怀疑你在演我 雨下到第三天,宫里开始长蘑菇。 不是比喻,是真蘑菇。 御花园的假山石缝里,一夜之间冒出密密麻麻的小白伞,看得沈知意想涮火锅。 “娘娘,”高贤撑着伞,小心翼翼地问,“这蘑菇……有毒吗?” 沈知意蹲下来,摘了一朵,仔细端详:“不知道。要不你尝尝?” 高贤立刻后退三步。 沈知意笑了,把蘑菇扔回草丛:“放心,本宫没那么缺德。真要试毒,也得找赵统领——他最近不是挺闲的吗?” 话音刚落,赵闯就从雨幕里跑过来,浑身湿透,像条落水狗。 “娘娘!”他喘着粗气,“江南急报!罢工……平息了!” 沈知意挑了挑眉:“这么快?” “是、是的!”赵闯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盐商们自己掏钱补了工钱,还……还给每个工人发了二两‘辛苦费’。现在盐场已经复工了。” “哦?”沈知意站起身,“他们这么大方?” “还、还不止。”赵闯从怀里掏出一卷锦旗,展开,“盐商们还联名送了锦旗,说……说娘娘英明。” 锦旗上绣着八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体恤民情,盐业之光” 沈知意盯着锦旗看了三秒。 然后噗嗤一声笑了。 “挂起来。”她说,“就挂御书房门口,让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看,本宫多‘英明’。” 高贤嘴角抽搐:“娘娘,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沈知意反问,“乙方送锦旗,是对本宫工作的肯定。挂,必须挂,还要挂最显眼的地方。” 她顿了顿,补充:“对了,再回赠他们一面锦旗,就写……‘诚信经营,纳税标兵’。” 高贤:“……”您这是要气死他们吧? 但他不敢说,只能照办。 赵闯还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还有事?”沈知意看他。 “是……”赵闯压低声音,“末将昨晚……发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在骁骑营的兵器库里,”赵闯声音更低了,“多了一批……没登记在册的弩箭。” 沈知意挑眉:“弩箭?” “是。”赵闯点头,“而且……上面有北境的标记。” 空气安静了一瞬。 只有雨声哗哗。 沈知意忽然笑了。 “赵统领,”她慢悠悠地说,“你觉得,北境的弩箭,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的兵器库里?” 赵闯摇头:“末将不知。” “本宫也不知道。”沈知意转身,往御书房走,“但本宫猜……可能是有人想栽赃。” 她顿了顿,回头:“你说呢?” 赵闯低着头:“末将……也觉得是栽赃。” “那就查。”沈知意说,“好好查。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往骁骑营塞东西。” “末将领命!” 赵闯退下后,高贤凑过来,小声说:“娘娘,这弩箭……会不会真是北境……” “是又怎样?”沈知意打断他,“不是又怎样?” 她走进御书房,脱了湿掉的外袍,随手扔在椅子上。 “本宫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她说,“边关的捷报,送到了吗?” “送到了。”高贤递上一份军报,“李将军和王将军……打了个胜仗。” 沈知意翻开军报。 上面写得天花乱坠:歼敌三千,缴获无数,敌军溃退百里…… 她直接翻到最后。 附着一张清单:请求增援军饷十万两,兵器五千件,战马一千匹。 “胃口不小啊。”沈知意笑了,“才去三天,就打了个‘大胜仗’,还想要这么多东西。” 她把军报扔到一边:“批一半。” “一半?” “对。”沈知意点头,“军饷五万,兵器两千五,战马五百。剩下的……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高贤犹豫:“娘娘,这会不会……太少了?” “少?”沈知意挑眉,“你信不信,本宫就算只给一两银子,他们也会说‘谢娘娘恩典’?” 她顿了顿,补充:“因为本宫给的不是钱,是态度。态度到位了,钱多钱少,不重要。” 高贤似懂非懂。 但他还是照办了。 --- 捷报批复送出去的当天晚上,沈知意举办了宫宴。 名义上是“庆祝边关大捷”,实际上是……团建。 邀请名单很长,包括所有还活着的宗室长辈,六部侍郎以上的官员,还有……赵闯。 宴席设在御花园的听雨轩,四面通风,雨声潺潺,气氛……阴森得适合讲鬼故事。 沈知意坐在主位,穿着一身墨绿色宫装,头上只簪了那支赤金簪。 烛光下,东珠泛着冷冽的光。 “诸位,”她举杯,“边关大捷,国之大喜。本宫敬各位一杯。” 众人连忙举杯:“敬娘娘!” 酒过三巡,气氛稍微活络了点。 宗室长辈们开始互相敬酒,官员们开始交头接耳,赵闯坐在角落,一杯接一杯地喝。 沈知意撑着下巴,冷眼旁观。 像个坐在电影院最后一排的观众,等着看戏。 戏很快就来了。 第一个上台的,是礼部尚书周老头——就是那个被沈知意逼着还钱的李光祖的顶头上司。 他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娘娘,”他大着舌头说,“老臣……老臣有话要说。” “说。”沈知意点头。 “娘娘监国这些日子,朝堂……朝堂风气焕然一新!”周老头开始拍马屁,“贪官污吏,无所遁形!宗室长辈,克己奉公!边关将士,奋勇杀敌!这都是……这都是娘娘的功劳!” 沈知意微笑:“周大人过奖了。” “不过奖!不过奖!”周老头越说越激动,“老臣以为……以为娘娘应该……应该更进一步!” 空气突然安静。 所有人都看向周老头。 沈知意挑眉:“更进一步?” “对!”周老头一拍桌子,“娘娘德才兼备,堪为……堪为天下之主!老臣建议……娘娘……称帝!” “噗——” 有人喷酒了。 沈知意看着周老头通红的脸,笑了。 “周大人,”她慢悠悠地说,“你喝多了。” “老臣没喝多!”周老头梗着脖子,“老臣是认真的!娘娘……娘娘比先帝强多了!先帝在时,朝堂乌烟瘴气,国库空空如也!娘娘一来,什么都好了!这……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他越说越大声:“老臣提议……娘娘称帝!改元……改元‘知意’!诸位同僚,你们说是不是?” 没人敢应。 只有雨声哗哗。 沈知意叹了口气。 “高公公。” “奴才在。” “周大人喝多了,送他回去休息。”沈知意说,“路上小心点,别摔着。” 高贤心领神会:“奴才明白。” 他上前,扶起周老头。 周老头还嚷嚷:“老臣没喝多!老臣是忠臣!忠臣啊——” 声音渐行渐远。 宴席重新安静下来。 沈知意环视一圈,笑了笑:“周大人年纪大了,胡言乱语,诸位别在意。” 众人点头如捣蒜。 “不过……”沈知意话锋一转,“周大人有句话说得对。本宫监国这些日子,确实……清理了不少蛀虫。” 她顿了顿,补充:“但还不够。”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雨幕。 “本宫知道,在座的诸位,有人觉得本宫太狠,有人觉得本宫太贪,有人……恨不得本宫明天就暴毙。” 她回头,微笑:“但你们不敢说,对吧?” 没人敢说话。 “因为你们知道,本宫真的会杀人。”沈知意走回座位,坐下,“所以你们只能忍着,等着,盼着……盼着有人能替你们除掉本宫。” 她端起酒杯,轻轻摇晃。 “本宫今天办这个宴席,就是想告诉诸位:别等了。” 她抬眼,看向赵闯。 “赵统领。” 赵闯猛地抬头:“末将在。” “你说是吧?”沈知意笑,“等来等去,等多累啊。不如……直接点?” 赵闯手里的酒杯,掉在了地上。 “哐当——” 碎瓷四溅。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赵闯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娘娘……末将……末将不明白……” “不明白?”沈知意挑眉,“那本宫说明白点。” 她放下酒杯,从袖中摸出那个染血的腰牌,扔到赵闯面前。 “这个腰牌,是你丢的吧?” 赵闯看着腰牌,说不出话。 “那个杀手,是你杀的吧?” 赵闯开始抖。 “北境的弩箭,是你塞进兵器库的吧?” 赵闯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还有……”沈知意顿了顿,笑了,“你真正效忠的人,不是本宫,是……北境的某位将军,对吧?” 死寂。 只有雨声,和赵闯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赵闯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 “既然娘娘都知道了……”他嘶哑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不早杀了我?” “因为本宫想看看,”沈知意托着下巴,“你能演到什么时候。” 她叹了口气:“可惜,你演技太差了。本宫看腻了。” 她摆摆手。 禁军从四面涌入,将赵闯团团围住。 “押下去。”沈知意说,“好好审。问问他,北境那位将军,到底想干什么。” 赵闯被拖走时,没有挣扎。 他只是死死盯着沈知意,嘶声道:“你不会赢的……北境三十万大军……你挡不住……” 沈知意笑了。 “三十万?”她轻声说,“很多吗?”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宴席散了。 雨还在下。 沈知意坐在听雨轩里,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忽然觉得有点无聊。 “高公公。” “奴才在。” “你说,”沈知意问,“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真正忠心的人?” 高贤想了想:“有。” “谁?” “奴才。” 沈知意转头看他。 高贤跪下来,额头抵地:“奴才的命是娘娘给的,奴才的忠心,也是娘娘的。” 沈知意看了他很久。 然后笑了。 “起来吧。”她说,“本宫信你。”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雨幕里,宫灯明明灭灭。 深夜,诏狱。 赵闯被绑在刑架上,浑身是血。 高贤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烧红的烙铁。 “赵统领,”他温和地说,“招了吧。北境那位将军,到底是谁?” 赵闯咬着牙,不说话。 高贤叹了口气。 “何必呢?”他说,“娘娘说了,只要你招了,就给你个痛快。不然……诏狱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赵闯还是沉默。 高贤摇摇头,把烙铁按在他胸口。 “滋——” 皮肉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 赵闯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高贤让人泼醒他。 “招不招?” 赵闯睁开眼,眼中满是恨意。 “我招……”他嘶哑地说,“我招……” 高贤放下烙铁。 “是……是镇北将军,徐猛。” 高贤挑眉:“徐猛?他不是……先帝的心腹吗?” “是。”赵闯点头,“但他……他一直想造反。先帝在时,他不敢。现在……现在他觉得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 “北境三十万大军,粮草充足,兵强马壮。”赵闯说,“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就能南下。” 高贤眯起眼:“他为什么现在才动?” “因为……”赵闯顿了顿,“因为他在等一个人。” “谁?” 赵闯笑了。 笑得诡异。 “你猜?” 高贤心里一沉。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问错了问题。 但已经晚了。 赵闯猛地咬破舌底的毒囊。 黑血从嘴角涌出。 他死死盯着高贤,嘶声道:“告诉皇后……游戏……才刚开始……” 头一歪,断了气。 高贤站在原地,看着赵闯的尸体,很久没动。 --- 御书房。 沈知意听完高贤的汇报,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笑了。 “徐猛?”她轻声说,“有意思。” 她走到疆域图前,手指划过北境的位置。 那里标注着一个黑点。 旁边写着两个字: “徐猛” 她拿起朱笔,在那个名字上,画了个圈。 然后,在旁边写下四个字: “下一个” 窗外,雨渐渐停了。 月亮从云层后露出来,惨白的光,照在宫墙上,一片清冷。 沈知意吹灭蜡烛。 御书房陷入黑暗。 只有她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来吧。” “让本宫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第7章 御驾亲征,但只带三个人 徐猛反了。 消息传到京城时,沈知意正在御花园里……挖蘑菇。 “娘娘!北境急报!镇北将军徐猛起兵三十万,说是要‘清君侧’!”高贤跑得气喘吁吁,差点一头栽进蘑菇堆里。 沈知意拎着小铲子,头也不抬:“清什么侧?” “清、清君侧!”高贤急得冒汗,“说您……祸乱朝纲,挟持幼主,残害忠良……反正就是造反的标准说辞!” “哦。”沈知意挖出一朵肥嘟嘟的白蘑菇,放进篮子里,“他要清就清呗。本宫的‘侧’确实该清清,最近吃胖了。” 高贤:“……”娘娘这是重点吗?! “对了,”沈知意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他说本宫挟持幼主……幼主在哪儿呢?本宫怎么不知道?” 高贤一愣:“好像……是端王的孙子。三岁,刚会走路。” “噗。”沈知意笑出声,“拿个三岁小孩当招牌?徐猛这创意不行啊,太老套了。” 她把篮子递给高贤:“去,让御膳房炒个蘑菇。本宫尝尝有没有毒。” 高贤捧着蘑菇篮子,欲哭无泪:“娘娘……三十万大军啊!已经过雁门关了!” “过了就过了呗。”沈知意往御书房走,“又没进京城。慌什么?” 高贤追上去:“可、可朝臣们都等着您拿主意呢!” “主意?”沈知意停下脚步,想了想,“那传旨吧:明早开个会,主题是‘如何应对乙方撕毁合同’。” 高贤:“……啊?” “哦,不对。”沈知意改口,“应该是‘如何应对合作伙伴背刺’。” 她走进御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名单。 名单上只有三个名字。 “就这三个吧。”她把名单递给高贤,“明天跟本宫一起去。” 高贤接过一看,傻眼了。 名单上写着: 1. 高贤(内侍监) 2. 陈寻(太医副判) 3. 李狗蛋(御膳房烧火太监) “娘娘……”高贤声音发颤,“这……这三个人,能打仗?” “谁说要去打仗了?”沈知意挑眉,“本宫是去谈判。” “谈、谈判?” “对啊。”沈知意坐下,翘起二郎腿,“徐猛要‘清君侧’,本宫跟他聊聊,看他要清哪个‘侧’。要是价格合适,本宫可以帮他一起清。” 高贤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跟不上皇后的思路了。 --- 第二天早朝,太和殿里站满了人。 个个脸色惨白,眼袋深重,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 沈知意坐在凤椅上,打了个哈欠。 “诸位爱卿早啊。”她懒洋洋地说,“听说有人要造反?” 朝臣们面面相觑,没人敢第一个开口。 最后还是兵部尚书硬着头皮站出来:“娘娘,徐猛拥兵三十万,已连下三城。若不及时应对,恐……危及京城。” “三城?”沈知意挑眉,“哪三城?” “雁门、代州、忻州。” “哦,北境三城。”沈知意点头,“那离京城还远着呢。急什么?” 兵部尚书急了:“娘娘!徐猛麾下都是百战精兵,行军速度极快!若不早做打算,等兵临城下就晚了!” “早做打算?”沈知意托着下巴,“那你们说,怎么打算?” 朝臣们开始七嘴八舌。 “调集各地驻军,拱卫京师!” “派人议和,许以高官厚禄!” “迁都!南狩!” 沈知意听了一会儿,抬手。 “停。” 众人安静下来。 “第一,调兵。”沈知意竖起一根手指,“各地驻军加起来也就二十万,打不过三十万。白送。” “第二,议和。”第二根手指,“徐猛要的是本宫的命,你们拿什么议?拿你们自己的命?” 朝臣们缩了缩脖子。 “第三,迁都。”第三根手指,“本宫刚把京城收拾干净,你们让本宫搬家?谁搬谁出钱。” 她站起身,走下御阶。 “所以本宫决定:御驾亲征。” 满殿哗然。 “娘娘不可!”礼部尚书扑通跪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万金之躯,怎能亲赴险地!” “不去也行。”沈知意点头,“那你们谁去?” 众人沉默。 “看,没人去。”沈知意摊手,“那只能本宫去了。” 她顿了顿,补充:“不过本宫只带三个人。” 兵部尚书一愣:“三、三个人?!” “对啊。”沈知意掰着手指头数,“高公公,负责后勤。陈太医,负责医疗。李狗蛋……负责做饭。” 她环视一圈:“谁有意见?” 众人:“……” “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沈知意拍板,“明天出发。朝政暂由……刘阁老代理。” 她指了指角落里一个一直没说话的老头。 刘阁老,三朝元老,七十多岁,耳背眼瞎,每天上朝就是来打瞌睡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茫然抬头:“啊?开饭了?” 沈知意微笑:“对,开饭了。您老多吃点。” 退朝后,高贤追上来:“娘娘,您真就带三个人?” “不然呢?”沈知意反问,“带三十万?本宫养得起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沈知意摆手,“去准备吧。轻装简行,别带太多东西。” 高贤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沈知意的表情,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总觉得……皇后又在憋什么大招。 --- 第二天一早,沈知意真的只带了三个人,出了京城。 一辆马车,四个人,几包干粮,几箱金银——那是从盐商那儿“借”的。 李狗蛋坐在车辕上赶车,一脸懵逼。 “娘娘,”他小声问高贤,“咱们真要去打仗?” 高贤叹气:“可能吧。” “可我不会打仗啊!”李狗蛋急了,“我就会烧火!最多……最多会炒个蘑菇!” “那就够了。”车厢里传来沈知意的声音,“到时候你就负责炒蘑菇,毒死一个算一个。” 李狗蛋:“……”我觉得您在开玩笑,但我没有证据。 马车一路向北。 越走越荒凉。 第三天,到了忻州地界。 城墙上插着徐字大旗,守军严阵以待。 沈知意让马车停在城门外三里处。 “高公公,”她说,“去,送封信。” 高贤接过信:“送给谁?” “徐猛。”沈知意说,“就说本宫来了,想跟他谈谈。” 高贤腿软:“娘娘……万一他直接把咱们抓起来……” “他不会。”沈知意自信地说,“他要的是‘清君侧’的名声。名正言顺地把本宫杀了,才能服众。所以他会见本宫,还会客客气气的。” 高贤半信半疑地去了。 半个时辰后,他回来了,身后跟着一队骑兵。 为首的将领下马行礼:“末将参见皇后娘娘。将军有请。” 沈知意点头:“带路吧。” 马车进了城。 街道两旁站满了士兵,个个铠甲鲜明,刀枪雪亮。 气氛肃杀得能拧出水。 李狗蛋吓得手抖,马车差点撞墙上。 “稳住。”沈知意在车厢里说,“就当是来逛菜市场的。” 李狗蛋:“……”谁家菜市场有这么多拿刀的? 到了将军府,徐猛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四十多岁,虎背熊腰,一脸络腮胡,眼神锐利得像鹰。 “末将徐猛,参见皇后娘娘。”他抱拳行礼,语气不卑不亢。 “徐将军免礼。”沈知意下车,打量了他一眼,“久仰大名,今日终于见到了。” “娘娘说笑了。”徐猛侧身,“请。” 进了正厅,分宾主落座。 徐猛开门见山:“娘娘亲自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沈知意端起茶,吹了吹,“就是想来问问徐将军:您这‘清君侧’,具体要清谁?” 徐猛一愣。 “本宫这儿有个名单。”沈知意从袖中掏出一卷纸,“朝中奸佞,宗室败类,贪官污吏……都在上面。徐将军看看,要清哪个?本宫可以帮忙。” 她把名单递过去。 徐猛接过一看,脸色变了。 名单上密密麻麻,写了上百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罪证。 贪污多少,结党营私,欺压百姓……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这……”徐猛抬头,“娘娘这是何意?” “就是字面意思。”沈知意微笑,“徐将军不是要‘清君侧’吗?本宫把‘侧’都列出来了,您挑几个清吧。清完了,咱们就算完成任务,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徐猛盯着她,良久,忽然笑了。 “娘娘好手段。” “过奖。”沈知意谦虚,“本宫就是爱整理名单。” 徐猛放下名单,正色道:“但末将要清的,不只是这些。” “哦?”沈知意挑眉,“还有谁?” 徐猛看着她,一字一句:“后宫干政,祸乱朝纲者。” 空气安静了一瞬。 沈知意点点头:“懂了。是本宫。” “娘娘明白就好。” “但本宫有个问题。”沈知意说,“徐将军清完本宫之后呢?谁来监国?那个三岁小孩?” 徐猛:“自然是……宗室长辈。” “哪个长辈?”沈知意追问,“端王死了,安平郡王在北境戍边,宁郡王在家闭门思过……剩下的,要么老得走不动路,要么蠢得听不懂话。徐将军要扶谁上位?” 徐猛沉默。 “或者,”沈知意往前倾了倾身,“徐将军自己想坐那个位置?” 徐猛猛地起身:“娘娘慎言!” “急了?”沈知意笑了,“那就是不想。既然不想,那徐将军折腾这一出,图什么?” 她站起身,走到徐猛面前。 “本宫查过了。”她轻声说,“徐将军镇守北境十年,击退戎族二十七次,保边境安宁。麾下将士,军纪严明,从不扰民。这样的将军,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清君侧’,起兵造反?” 徐猛没说话。 但沈知意看到,他的手在抖。 “所以,”她继续说,“徐将军起兵,一定有别的理由。”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比如……粮饷。” 徐猛瞳孔骤缩。 “北境三十万大军,一年粮饷一百八十万两。”沈知意说,“但朝廷只发了一百万两。剩下的八十万两,去哪了?” 她走回座位,坐下。 “本宫帮你查了。”她拿出另一份账册,“兵部扣了二十万,户部截了三十万,剩下的三十万……进了几个宗室长辈的口袋。” 她把账册扔到徐猛面前。 “徐将军要‘清君侧’,本宫觉得没问题。”她说,“但别只清本宫一个人。要清,就把这些蛀虫一起清了。” 徐猛翻开账册,越看脸色越白。 “这……这都是真的?” “本宫亲自抄的家,还能有假?”沈知意端起茶,喝了一口,“徐将军要是信不过,可以派人去京城查。账本都在御书房,随便看。” 徐猛沉默了。 良久,他抬头:“娘娘想怎样?” “本宫想跟徐将军做笔交易。”沈知意说,“本宫帮你追回那八十万两粮饷,再补你二十万两辛苦费。你呢,退兵,继续镇守北境。”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沈知意点头,“本宫要的是稳定的朝堂,徐将军要的是粮饷。各取所需,不好吗?” 徐猛盯着她,看了很久。 终于,他缓缓点头。 “好。” 沈知意笑了。 “那成交。” 她站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又回头。 “对了,徐将军。” “娘娘请讲。” “下次想涨工资,直接说。”沈知意微笑,“别动不动就起兵。挺吓人的。” 徐猛:“……” --- 出了将军府,高贤还处在震惊中。 “娘娘……这就解决了?” “不然呢?”沈知意上车,“打打杀杀多累啊。能用钱解决的事,干嘛动刀?” 李狗蛋小声问:“那咱们现在回京?” “不回。”沈知意说,“去雁门关。” “去那儿干嘛?” “见个人。”沈知意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一个……比徐猛更重要的人。” 马车重新上路。 高贤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隐隐不安。 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 雁门关。 城墙高耸,旌旗猎猎。 沈知意站在关下,仰头看着城楼上那个身影。 一身黑衣,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 但沈知意知道他是谁。 “来了?”城楼上的人开口,声音嘶哑。 “来了。”沈知意点头。 “比我想的慢。” “路上堵车。”沈知意随口胡诌,“你这地方太偏了,导航都不好使。” 那人沉默了一下。 “上来吧。” 沈知意上了城楼。 那人背对着她,看着关外的茫茫草原。 “徐猛退兵了。”他说。 “退了。”沈知意走到他身边,“你安排的?” “算是。”那人转身,摘下面具。 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二十多岁,眉眼俊朗,但眼神沧桑。 沈知意挑眉:“果然是你。” “你早就知道了?” “猜到一点。”沈知意说,“能逼徐猛起兵,又能让他轻易退兵的人,这世上没几个。而你,是其中之一。” 年轻人笑了。 “不愧是你。” “过奖。”沈知意问,“所以呢?你费这么大劲,引本宫来这儿,到底想干什么?” 年轻人看着她,缓缓开口: “我想跟你合作。” “合作什么?” “清理朝堂。”年轻人说,“真正的清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 他顿了顿,补充:“用你的方式。” 沈知意盯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笑了。 “行啊。”她说,“但本宫收费很贵的。” “我知道。”年轻人点头,“所以我把整个北境,当定金。” 他伸出手。 “合作愉快?” 沈知意握住他的手。 “愉快。” 远处,夕阳西下。 草原被染成一片血红。 像铺开的地毯。 通往……更远的远方。 第8章 京城大裁员,但裁的是老板 沈知意回到京城那天,发现城门口贴了张告示。 准确说,是张“招聘启事”。 “急聘:靠谱打工人,要求:识字、不贪、能熬夜、抗压能力强。待遇面议,有年终奖。联系人:皇后娘娘。” 沈知意站在告示前,看了三遍。 然后转头问高贤:“本宫写的?” 高贤小心翼翼:“是……是刘阁老代写的。他说朝堂空了一半,再不招人,活没人干了。” 沈知意挑眉:“空了一半?” “是。”高贤掰着手指头数,“礼部尚书周大人,告老还乡了。兵部尚书王大人,说是要去北境‘历练’。户部尚书李大人……直接出家了,昨天刚剃的头。” 沈知意沉默了三秒。 然后笑了。 “跑得挺快啊。”她点评,“知道本宫要查账了,一个比一个溜得快。” 她撕下招聘启事,揉成一团。 “不用招了。”她说,“本宫亲自面试。” --- 御书房变成了面试现场。 沈知意坐在书案后,面前摆着一摞简历——都是六部剩下的官员,临时写的,字迹潦草得像鬼画符。 第一个进来的是工部侍郎,姓孙,四十多岁,一脸苦相。 “说说你的优势。”沈知意翻着他的简历。 孙侍郎紧张得直搓手:“下官……下官会修河堤。” “修过几座?” “三、三座。” “质量怎么样?” “还、还行……”孙侍郎声音越来越小,“就是去年沁河那堤……刚修完就垮了。” 沈知意抬头:“垮了?” “是……是汛期水太大……” “死了多少人?” “二、二百多……” 沈知意合上简历:“出去。” “娘娘!下官……” “本宫让你出去。”沈知意声音冷下来,“下一个。” 孙侍郎连滚爬爬地出去了。 第二个进来的是吏部主事,姓钱,三十出头,油头粉面。 “娘娘好!”钱主事一进来就鞠躬,“下官钱多金,擅长人际关系处理,精通各类文书往来,有丰富的……” “停。”沈知意打断他,“先回答本宫一个问题:吏部去年卖了多少官?” 钱主事笑容僵住:“这……这怎么可能有卖官之事……” “那就是不知道?”沈知意挑眉,“行,下一个。” “等等!”钱主事急了,“下官知道!去年……大概……卖了一百多个……” “多少钱一个?” “看品级……七品三千两,六品五千两……” “钱呢?” “都……都上交了。” “上交给谁?” 钱主事闭嘴了。 沈知意摆摆手:“出去吧,顺便把门带上。” 钱主事也跑了。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面试了一上午,沈知意一个没留。 高贤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娘娘……再这么裁下去,六部就没人了……” “没人就没人。”沈知意喝了口茶,“总比留一群蛀虫强。”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外面阳光正好,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正艳。 “高公公,”她忽然说,“你说,为什么当官的人都这么贪?” 高贤想了想:“因为……因为能贪?” “不对。”沈知意摇头,“是因为贪了也没事。” 她转身,看着空空荡荡的御书房。 “先帝在时,贪了,顶多罚俸,降职,过几年又升回来了。所以他们敢贪,拼命贪,贪到国库空了,贪到边关将士没饭吃,贪到百姓卖儿卖女。” 她顿了顿,声音冷下来:“但本宫这儿不一样。”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新名单。 “裁员名单”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罪名和……处罚方式。 “贪污一千两以下,罚款十倍,留任察看。” “一千两到一万两,抄家,流放。” “一万两以上……” 沈知意拿起朱笔,在最后一行画了个圈。 “斩立决。” 她放下笔,看向高贤。 “张贴出去。让所有人都看看。” 高贤接过名单,手有点抖。 “娘娘……这得斩多少人啊?” “不多。”沈知意算了算,“大概……三四十个吧。” 她顿了顿,补充:“正好,空出来的位置,本宫有新人选。” --- 裁员名单贴出去的当天下午,京城炸了。 不是真的爆炸,是官员们集体“爆炸”了。 有人跑到太和殿前哭嚎,有人在家写血书,还有人……直接打包行李,准备跑路。 但跑不了。 禁军把京城围得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沈知意坐在御书房的屋顶上。 她让人搬了把躺椅上去,说是要“晒太阳思考人生”。 高贤爬上来,气喘吁吁:“娘娘……户部左侍郎张大人,在府里上吊了!” “死了吗?” “没……被救下来了。” “哦。”沈知意翻了个身,“告诉他,自杀不算工伤,抚恤金没有。” 高贤:“……” “还有礼部右侍郎李大人,说要绝食抗议。” “绝几天了?” “一、一天。” “那还早。”沈知意闭着眼,“等绝到第三天,给他送碗参汤,吊着命。本宫倒要看看,他能绝多久。” 高贤觉得,皇后娘娘可能是阎王爷转世。 不然怎么能这么淡定地处理这么多“鬼事”? “对了,”沈知意忽然想起什么,“江南那些盐商,跑了吗?” “跑了。”高贤说,“但跑之前,在客栈留了封信。” “什么信?” 高贤递上一封信。 沈知意拆开,看了一眼。 信上只有八个字: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她笑了。 “还挺文艺。”她把信折好,收起来,“告诉他们,本宫等着他们回来。回来的时候,记得把欠的税补上。” 高贤:“……”您这是要逼死他们啊。 但盐商们已经跑远了,听不到了。 --- 傍晚,第一个主动投诚的人来了。 是安平郡王。 就是之前被沈知意罚去北境戍边,后来又被徐猛扣下的那位。 他被人抬着进来的——腿断了,裹着厚厚的绷带,坐在轮椅上。 “娘娘!”一进来,他就开始哭,“臣知错了!臣真的知错了!” 沈知意从屋顶上下来,拍拍身上的灰。 “错哪儿了?” “错……错在不该养私兵!错在不该偷税漏税!错在不该……”安平郡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该跟端王勾结!” “还有呢?” “还……还有?”安平郡王愣住。 “你私铸钱币的事,忘了?”沈知意提醒。 安平郡王脸白了。 “那……那是端王逼我的!” “逼你你就干?”沈知意挑眉,“他逼你吃屎你吃不吃?” 安平郡王:“……” “行了。”沈知意摆摆手,“说吧,来找本宫干什么?” 安平郡王抹了把眼泪,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 “这是……这是端王生前,联络过的所有官员名单。”他说,“还有……他们这些年贪墨的账目。” 沈知意接过册子,翻了翻。 很详细。 详细到让人怀疑,安平郡王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等着今天。 “条件?”她问。 安平郡王深吸一口气:“臣……臣想活着。” “就这?” “还、还想保留郡王爵位……哪怕降等也行。”安平郡王小心翼翼,“臣……臣愿意交出所有家产,只求娘娘饶臣一命。” 沈知意看着他。 良久,点头。 “可以。” 安平郡王眼睛亮了:“谢娘娘!谢……” “但是。”沈知意打断他,“你得帮本宫办件事。” “娘娘请吩咐!” 沈知意把册子扔还给他。 “名单上的人,你去劝降。”她说,“愿意交出家产、认罪伏法的,本宫可以酌情轻判。不愿意的……” 她笑了笑:“你知道该怎么做。” 安平郡王懂了。 这是要他去当“内鬼”,把同伙一个个揪出来。 狠。 但他没得选。 “臣……遵旨。” 安平郡王被抬走后,高贤小声问:“娘娘真信他?” “信不信重要吗?”沈知意反问,“重要的是,他现在只能靠本宫活着。为了活命,他什么都肯做。” 她顿了顿,补充:“狗急跳墙,但跳的方向,得是本宫指定的方向。” 高贤似懂非懂。 但他觉得,皇后娘娘可能比他想象中,更懂人心。 --- 三天后,裁员名单上的名字,少了一半。 不是沈知意心软,是那些人主动“投诚”了。 交家产的,认罪的,揭发同党的……一个比一个积极。 御书房的库房堆满了金银珠宝,账房先生算账算到手抽筋。 高贤看着账本上不断增长的数字,眼睛都直了。 “娘娘……这、这得有多少啊?” “不多。”沈知意正在吃葡萄,“大概够边关将士吃三年吧。” 她吐出一粒葡萄籽。 “对了,徐猛那边,粮饷送去了吗?” “送去了。”高贤说,“按您的吩咐,一百万两,外加二十万两辛苦费。徐将军收到钱,当场就哭了。” “哭了?” “是……说他当兵三十年,第一次见这么多钱。” 沈知意笑了。 “那就好。”她说,“告诉他,好好干。年底业绩好,本宫给他发年终奖。” 高贤:“……”您当是开公司呢? 但他不敢说。 因为皇后娘娘真的在按“公司模式”管理朝堂。 六部变成了六个“部门”,尚书是“部门总监”,侍郎是“副总监”。 每月有KPI考核,完不成扣俸禄,完成得好有奖金。 贪污受贿?直接开除(斩首)。 结党营私?记大过(流放)。 偷税漏税?罚款十倍。 简单,粗暴,但有效。 至少现在,没人敢贪了。 因为贪了也没命花。 --- 又过了几天,神秘年轻人来了。 这次没戴面具,光明正大地从宫门进来,穿一身月白长衫,像个书生。 沈知意在御花园见他。 “怎么样?”她问,“北境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年轻人在她对面坐下,“徐猛继续镇守,我留了五万精兵给他。剩下的二十五万,分批调往各地驻防。” “京城呢?” “留了三万。”年轻人说,“足够用了。” 沈知意点点头,递给他一杯茶。 “现在可以说了吧?”她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年轻人端起茶杯,沉默了片刻。 然后开口: “先帝的私生子。” 沈知意挑眉:“这么狗血?” “狗血,但是真的。”年轻人苦笑,“我娘是先帝南巡时认识的民女,一夜露水,有了我。先帝回京后,就把我们忘了。” “后来呢?” “后来我娘病死了,我被人送到北境,当了兵。”年轻人说,“从一个小兵做起,一路爬到……你猜?” 沈知意想了想:“徐猛的副将?” “再猜。” “徐猛的上司?” 年轻人摇头。 沈知意眯起眼:“总不会是……北境真正的掌控者吧?” 年轻人笑了。 “差不多。” 他放下茶杯。 “徐猛听我的。北境三十万大军,也听我的。” 沈知意盯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笑了。 “所以,”她说,“你要清君侧是假,要夺权是真。” “不完全是。”年轻人摇头,“我要清理的,确实是朝堂上的蛀虫。但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我要一个干净的、强大的大魏。” 沈知意沉默。 良久,她问:“那皇位呢?你不想要?” “不想。”年轻人回答得很干脆,“我当过兵,见过边境百姓有多苦,也见过朝堂上的官有多贪。我知道自己当不了好皇帝。” 他看向沈知意。 “但你可以。” 沈知意一愣。 “我?” “对。”年轻人点头,“你够狠,够聪明,够不要脸。最重要的是……你不在乎名声,只在乎结果。” 他笑了笑:“这年头,要脸的人当不了好皇帝。” 沈知意:“……” 这话听起来像骂人,但她居然觉得有道理。 “所以,”她问,“你要辅佐我?” “不。”年轻人摇头,“我要跟你合作。你清理朝堂,我整顿军队。等朝堂干净了,军队强大了……” 他没说完。 但沈知意懂了。 等她称帝的那天。 “野心不小啊。”她评价。 “彼此彼此。”年轻人举杯,“合作愉快?” 沈知意端起茶杯,跟他碰了一下。 “愉快。” --- 年轻人走后,沈知意在御花园坐了很晚。 高贤来催了几次,她都没动。 “娘娘,”高贤小心翼翼,“夜深了,该歇息了。” 沈知意抬头,看着满天繁星。 “高公公,你说,当皇帝是什么感觉?” 高贤一愣:“这……奴才不知。” “本宫也不知道。”沈知意说,“但本宫猜,应该挺累的。” 她顿了顿,补充:“尤其是当一个好皇帝。” 高贤没说话。 “但累也得当。”沈知意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因为没人比本宫更合适了。” (好Tm自恋) 她转身,往寝宫走。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像一把出鞘的刀。 锋利,冰冷,势不可挡。 --- 第二天,沈知意颁布了新诏令。 “即日起,大魏实行新政。” “一、废除世袭爵位,改为功绩晋升。” “二、所有官员财产公示,接受百姓监督。” “三、设立监察司,专查贪污**。” “四、……” 诏令很长,一共十八条。 每一条,都在颠覆旧制。 朝堂又炸了。 但这次,没人敢闹。 因为禁军就站在殿外,刀都出鞘了。 沈知意坐在龙椅上——这次她没带软垫,因为龙椅被工匠重新改造过,加了绒垫,坐着还挺舒服。 “有人有意见吗?”她问。 没人说话。 “那就这么定了。”她拍板,“散会。” 退朝后,高贤小声说:“娘娘,宗室那边……恐怕会闹。” “闹就闹。”沈知意无所谓,“本宫正好缺钱,他们闹得越凶,本宫抄的家越多。” 她顿了顿,补充:“对了,把安平郡王叫来。告诉他,该干活了。” 高贤懂了。 这是要开始……大清洗了。 --- 傍晚,安平郡王坐着轮椅来了。 手里拿着一份新名单。 “娘娘,”他说,“这是……第一批。” 沈知意接过名单,看了一眼。 上面有十二个名字。 都是宗室长辈,爵位高,家产厚,也……最不听话。 “去吧。”她把名单还给他,“按规矩办。” 安平郡王点头:“臣明白。” 他摇着轮椅走了。 背影有些悲壮。 高贤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娘娘,他会死吗?” “会。”沈知意回答得很干脆,“但不是现在。” 她转身,看向窗外。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血红。 “等他把该做的事做完,本宫会给他个痛快。” 她顿了顿,轻声说: “这是本宫……最后的仁慈。” 宝宝们,我历史不是很好,大概是这样改革变法的[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京城大裁员,但裁的是老板 第9章 登基大典,但乙方来砸场子了 登基大典定在腊月初八,黄道吉日,宜登基,忌搬家。 沈知意看着钦天监送来的黄历,挑了挑眉:“忌搬家?本宫登基不就是从后宫搬到前殿吗?这日子谁选的?” 钦天监监正擦着汗:“是……是按祖制……” “祖制还说后宫不能干政呢。”沈知意把黄历扔回去,“换一个。就换明天。” 监正腿一软:“明、明天?!娘娘,这来不及准备啊!” “要准备什么?”沈知意掰着手指头,“龙袍,本宫有。玉玺,本宫有。文武百官,本宫也有。还要什么?” “仪仗、礼乐、祭天仪式……” “从简。”沈知意拍板,“本宫赶时间。” 监正还想说什么,被高贤一个眼神制止了。 高贤小声说:“听娘娘的。不然明天登基的,可能就是你。” 监正:“……” 于是登基大典,就这么仓促地定在了明天。 --- 消息传出去,京城又炸了。 这次是真的炸——字面意思。 礼部连夜赶制龙袍,绣娘们熬红了眼,最后交出来的龙袍……袖口绣的是凤。 “这是龙?”沈知意拎着龙袍,抖了抖,“这爪子是不是多了几个趾?” 绣娘们跪了一地:“娘娘恕罪!时间太紧,绣错了……” “算了。”沈知意把龙袍披上,“反正也没人敢凑近了看。谁敢看,本宫挖他眼睛。” 绣娘们:“……” 接着是玉玺。 传国玉玺早就丢了——据说是先帝临终前抱着跳井了,井都填了,挖不出来。 工部紧急用萝卜刻了一个。 “这什么材质?”沈知意掂了掂,“怎么一股腌菜味儿?” 工部尚书汗流浃背:“是……是冬储萝卜,最大最圆的那个……” 沈知意沉默了。 良久,她说:“行吧。盖出来的印,记得说是‘御膳房特供’,显得亲民。” 工部尚书:“……”您认真的? 然后是仪仗队。 禁军临时组了个方阵,练了一晚上走正步。 第二天早上,一半人腿是瘸的。 “娘娘,”赵闯的副将——现在是禁军统领了——苦着脸说,“实在走不齐……” “走不齐就走不齐。”沈知意看着这群东倒西歪的兵,“反正气势到位了就行。到时候喊口号大点声,盖过脚步声。” 副将:“……”还能这样? 最后是祭天仪式。 太庙的香炉,三年没打扫了,灰积得能种菜。 沈知意看了一眼,说:“不用扫了。反正祖宗们也习惯了。本宫新上任,烧三根香意思意思就行。” 礼部尚书差点晕过去。 但没人敢反对。 因为沈知意说了:谁反对,谁去扫太庙。 于是,这场史上最仓促、最简陋、最不正经的登基大典,就这么开始了。 --- 腊月初九,天还没亮,沈知意就被拖起来梳妆。 不是按皇帝规制,是按她自己的规制。 墨金十二章纹礼服——绣娘们连夜改的,把凤改成了龙,虽然改得不太像,远看像条胖泥鳅。 赤金冠冕——本来该有十二旒,但时间来不及,只做了六旒,还是用竹片串的,风一吹哗啦响。 她对着铜镜照了照,评价:“像唱戏的。” 高贤在旁边捧场:“娘娘风姿,穿什么都好看。” (怎么像在骂我) “行了,别拍马屁了。”沈知意站起身,“走吧。早点完事,本宫还能回去补个觉。” 她走出寝宫,发现外面已经站满了人。 文武百官,宗室长辈,还有……一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比如江南盐商。 周家主站在最前面,穿着一身崭新的绸缎,笑得像朵菊花。 “草民恭贺娘娘登基!”他带头跪下,“江南八大家,特来观礼!” 沈知意挑眉:“你们不是跑了吗?” “跑……跑出去旅游了一圈。”周家主脸不红心不跳,“听闻娘娘登基,特地赶回来祝贺!” 沈知意笑了。 “行,那站后面去。别挡道。” 盐商们连忙退到一边。 接着是边关守将的代表——徐猛没来,派了个副将,扛着一面锦旗。 锦旗上绣着四个大字: “娘娘万岁” 沈知意看了一眼:“徐将军的手艺?” 副将挠头:“是……是将军亲手绣的。” “绣得挺好。”沈知意点头,“下次别绣了。” 副将:“……” 然后是宗室长辈们。 安平郡王坐着轮椅,在最前面。 他身后,十几个老王爷、郡王,个个脸色铁青,像来参加葬礼的。 沈知意走到他们面前,停下。 “诸位长辈也来了?”她微笑,“真是给本宫面子。” 安平郡王低着头:“臣……应该的。” “知道应该就好。”沈知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看着。看看本宫是怎么……上位的。” 她说完,转身走向太和殿。 身后,宗室长辈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眼神里,有恐惧,有怨恨,还有……一丝阴谋。 --- 太和殿前,祭天台已经搭好了。 简陋得像个戏台子。 沈知意走上去,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忽然有点想笑。 三个月前,她还是个“温婉贤淑”的准皇后。 三个月后,她要当皇帝了。 这晋升速度,放在哪个公司都是神话。 “开始吧。”她说。 礼部尚书哆哆嗦嗦地走上前,展开诏书。 诏书是沈知意自己写的,核心思想就一个: “本宫要当皇帝,谁赞成,谁反对?” 写得非常直白,毫无文采。 礼部尚书念得结结巴巴:“奉天承运……娘娘诏曰……朕……不对,臣……也不对……” 沈知意听不下去了,抢过诏书,自己念: “即日起,本宫就是皇帝了。改国号为‘新’,年号‘清账’。第一年叫清账元年,意思是把旧账都清干净。谁有意见?” 下面鸦雀无声。 “没意见就好。”沈知意把诏书扔给礼部尚书,“下一个环节。” 下一个环节是祭天。 按规矩,要烧香,磕头,念祭文。 沈知意接过三根香,插进满是灰尘的香炉里,然后对着天空拜了拜。 “老天爷,”她说,“本宫今天登基,您给个面子,别下雨。等本宫把朝堂收拾干净了,再给您重修庙宇,重塑金身。” 话音刚落—— “轰隆!” 一声闷雷。 沈知意抬头,看着瞬间阴沉下来的天空,沉默了。 下面开始骚动。 “天怒啊!” “这是不祥之兆!” “娘娘,要不改日……” 沈知意抬手。 “安静。” 她走到祭天台边缘,看着下面的人群。 “本宫知道,你们有些人,等着看本宫笑话。”她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等着老天爷降罪,等着本宫被雷劈死。” 她顿了顿,笑了。 “可惜,本宫不信天。” 她转身,对着天空,一字一句: “要劈,现在就劈。不劈,本宫就当您同意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可是大不敬! 但沈知意不在乎。 她等了十息。 没有雷。 只有几滴雨,落在她脸上。 “看,”她回头,对众人说,“老天爷同意了。” 她走回祭天台中央,从高贤手中接过那个萝卜刻的玉玺。 “现在,最后一个环节。” 她举起玉玺,对着天空。 “朕,沈知意,今日登基。” “若有不服者——” 她顿了顿,环视全场。 “现在站出来。” 死寂。 只有雨声淅淅沥沥。 沈知意等了三息。 没人站出来。 “很好。”她放下玉玺,“那从今往后,朕就是皇帝了。” 她把玉玺递给高贤。 “礼成。” 话音落下的瞬间—— 异变突生。 祭天台下的禁军方阵里,忽然冲出一队人。 不是走向沈知意,而是冲向……宗室长辈们。 “护驾!”安平郡王第一个反应过来,但坐在轮椅上,动不了。 那些老王爷、郡王,却像早有准备,从袖中、怀中、甚至拐杖里,抽出兵器。 刀,剑,匕首,甚至还有袖箭。 “沈知意!”一个老王爷举刀大喝,“你这妖女,祸乱朝纲,今日我等就要替天行道!” 他们冲向祭天台。 但禁军已经围了上来。 双方在太和殿前的广场上,打成一团。 沈知意站在祭天台上,冷眼旁观。 “终于忍不住了?”她轻声说,“本宫等你们好久了。” 她转头,看向高贤。 “按计划来。” 高贤点头,吹了声口哨。 哨声尖锐,穿透雨幕。 下一秒,太和殿两侧的宫墙上,忽然冒出无数弓弩手。 不是禁军。 是北境的兵。 神秘年轻人站在宫墙最高处,一身黑衣,手执长弓。 “放箭。”他下令。 箭如雨下。 但不是射向宗室长辈,而是射向他们脚下的地面。 箭矢插在地上,围成一个圈,把那些人困在中间。 “诸位长辈,”沈知意走下祭天台,走到箭圈外,“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老王爷们脸色惨白。 他们没想到,沈知意早有准备。 更没想到,北境的兵,已经到了京城。 “你……你早有埋伏!”一个郡王嘶声道。 “不然呢?”沈知意挑眉,“等你们真的杀上来?” 她走到安平郡王面前,停下。 “名单上的人,都在这儿了?” 安平郡王点头:“都、都在。” “很好。”沈知意转身,看向那些被围困的宗室长辈。 “谋逆大罪,按律当诛九族。”她说,“但朕今天登基,心情好。” 她顿了顿。 “只诛首恶,从者流放。” 她抬手。 禁军上前,把那些老王爷、郡王,一个个拖出来。 按在地上。 刀架在脖子上。 “沈知意!你敢!”一个老王爷挣扎,“我等是宗室长辈!你杀我们,天下人不会服你!” “天下人服不服,不重要。”沈知意走到他面前,蹲下,“重要的是,朕服不服。” 她笑了笑。 “而朕,最讨厌被人威胁。” 她起身,退后一步。 “斩。” 刀光落下。 血溅在青石板上,被雨水冲开,晕成一片淡红。 一个,两个,三个…… 十二个宗室长辈,全倒在了太和殿前。 雨越下越大。 冲刷着血迹,也冲刷着所有人脸上的恐惧。 沈知意站在雨中,看着那些尸体,面无表情。 “抬下去。”她说,“找个地方埋了。墓碑上写……‘退休快乐’。” 禁军开始清理现场。 沈知意转身,看向剩下的文武百官。 “还有人,想试试吗?” 众人齐齐跪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震天。 沈知意笑了。 她走到龙椅前——那把椅子被搬到了祭天台上,淋着雨。 她坐下。 雨水顺着冕旒流下来,模糊了视线。 但她不在乎。 “平身。” 她说。 声音穿透雨幕,清晰而冰冷。 --- 登基大典,就这么结束了。 血腥,仓促,但有效。 沈知意回到御书房时,浑身湿透,像个落汤鸡。 高贤连忙拿来干衣服:“陛下,快换上,别着凉了。” 沈知意摆摆手:“不急。” 她走到书案前,摊开一张纸。 提笔,写下三个字: “清账元年” 墨迹未干,就被雨水晕开。 像血。 “高公公。” “奴才在。” “传旨下去。”沈知意说,“从今天起,大魏没了。现在是新朝。” “年号呢?” “清账。”沈知意顿了顿,“等账清完了,再换个吉利的。” 高贤点头:“奴才这就去办。” 他退下后,神秘年轻人走了进来。 同样浑身湿透,但眼神明亮。 “恭喜。”他说。 “同喜。”沈知意抬头,“你的兵,来得挺及时。” “徐猛亲自带的队。”年轻人说,“三万精兵,现在驻守在京城外。” “他知道你的身份了?” “知道了。”年轻人点头,“但他不在乎。他说,只要有钱发饷,谁当皇帝都一样。” 沈知意笑了。 “实在人。”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雨还在下,但小了很多。 远处,宫墙上的血迹已经被冲刷干净。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接下来呢?”年轻人问。 “接下来……”沈知意想了想,“该清理朝堂了。” 她转身,看向书架上那些厚厚的账本。 “六部,宗室,地方官……一个一个来。” 她顿了顿,补充:“用你的兵。” 年轻人挑眉:“不怕我造反?” “怕。”沈知意诚实地说,“但你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比他们聪明。”沈知意说,“你知道,跟朕合作,比跟朕为敌,划算得多。” 年轻人笑了。 “确实。” 他走到沈知意身边,看着窗外的雨。 “需要多久?” “三个月。”沈知意说,“三个月内,朕要让这朝堂,焕然一新。” 她顿了顿,笑了。 “就像这雨后的京城。” “干净。” “清爽。” “适合……重新开始。” --- 雨停了。 天边露出一抹晴光。 照在太和殿前的青石板上,亮得刺眼。 沈知意走出御书房,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但很快,就会被风吹散。 就像这旧朝的一切。 终将被时间掩埋。 而她,将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一个……属于她的时代。 “走吧。”她对身后的高贤说。 “去哪儿,陛下?” “上朝。”沈知意迈步,“朕的第一道圣旨,还没颁呢。” 她走向太和殿。 步伐坚定,背影挺拔。 第10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但烧的是自己人 新朝的第一天上朝,沈知意迟到了。 不是故意的,是她昨晚研究新龙袍的穿法研究到半夜——那玩意儿里三层外三层,带子多得能编中国结,早上高贤和三个宫女合力才把她塞进去。 今天也在努力上班,爱你老己 等她拖着五米长的袍摆挪进太和殿时,文武百官已经站了半个时辰,腿都在抖。 “平身平身。”沈知意坐上龙椅,发现椅子上放了软垫,满意地点头,“谁放的?加俸禄一个月。” 高贤小声提醒:“陛下,是您自己昨天吩咐的……” “哦,那算了。”沈知意摆摆手,“开始吧。今天有什么要汇报的?” 户部尚书第一个站出来,捧着一本账册:“陛下,这是去年国库收支……” “直接说结果。”沈知意打断,“赚了还是亏了?” “亏、亏了……”户部尚书擦汗,“亏了三百万两。” “多少?!”沈知意差点从龙椅上弹起来,“本宫……朕抄了那么多家,才补上窟窿,你告诉朕又亏了三百万?” “是……是之前的亏空……” “之前的账不是清了吗?” “清了,但没清干净……”户部尚书声音越来越小,“有些账……做在暗处,没查出来……” 沈知意沉默了。 良久,她笑了。 “行。”她说,“那今天咱们就玩个游戏。” 她从袖中摸出三支香——登基大典用剩的。 “这第一支香烧完之前,自己站出来认罪的,罚俸一年。” “第二支香烧完之前站出来的,罚俸三年。” “第三支香烧完……” 她顿了顿,笑容加深。 “朕亲自送你去诏狱喝茶。” 她把香递给高贤:“点上。” 高贤手抖着点香。 青烟袅袅升起。 太和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第一支香烧到一半时,礼部侍郎扑通跪下:“臣……臣有罪!臣去年收了江南盐商五千两‘节敬’!” 沈知意点头:“记下。下一个。” 第一支香烧完时,跪了七个。 第二支香烧到一半,兵部郎中跪了:“臣……臣虚报军械损耗,贪墨两万两……” “记下。” 第二支香烧完,跪了十五个。 第三支香点燃。 青烟笔直上升。 没人再跪。 沈知意看着那柱香,慢悠悠地说:“朕数到三。三之后,还没跪的……” 她开始数:“一。” 有人腿开始抖。 “二。” 有人额头冒汗。 “三。” 香,烧完了。 沈知意站起身。 “高公公。” “奴才在。” “把还站着的这些人,”她指了指,“全送到诏狱去。让安平郡王……哦不对,他现在是安平侯了,让他好好审。” “是!” 禁军涌进来,开始抓人。 哭喊声,求饶声,乱成一片。 沈知意捂耳朵:“吵死了。把嘴堵上再拖出去。” 禁军立刻照办。 太和殿重新安静下来。 现在,殿里只剩一半人了。 沈知意环视一圈:“还有人要补充的吗?现在说,还来得及。” 剩下的人疯狂摇头。 “很好。”沈知意坐下,“那咱们说正事。” 她从龙椅底下——是的,她在龙椅底下钉了个小抽屉——拿出一份计划书。 “新朝三年发展规划” “第一年,清账。”她念,“把旧朝的烂账全清干净。方法朕刚才演示过了,不会的可以问。” “第二年,赚钱。”她翻页,“国库不能老是亏,得想办法创收。朕初步想了几个方案:一,提高盐税;二,开放海贸;三,卖官……” 下面有人倒吸冷气。 “开玩笑的。”沈知意抬头,“朕不卖官,朕卖……爵位。比如‘诚信纳税标兵’,‘年度清官奖’,可以花钱买,买了有奖状,还能减税。” 众人:“……” “第三年,”她合上计划书,“花钱。修路,修河堤,修学堂。钱花在哪儿,怎么花,到时候再议。” 她顿了顿,补充:“但前提是,前两年得把账清干净,把钱赚到手。所以……” 她站起身,走下御阶。 “诸位爱卿,任务很重啊。” 她拍拍离她最近的一个官员的肩膀。 “好好干。干好了有奖金,干不好……” 她笑了笑。 “诏狱包吃住,也挺好。” 退朝后,沈知意回到御书房,第一件事就是把那身龙袍扒了。 “太重了。”她揉着肩膀,“下次做轻点。用棉布就行,别绣那么多金线,浪费钱。” 高贤一边叠龙袍一边说:“陛下,这不合规制……” “朕就是规制。”沈知意换回常服,“对了,安平侯那边审得怎么样了?” “已经审出十几个了。”高贤说,“都是大鱼,贪污最少的一万两,最多的……三十万两。” “三十万?”沈知意挑眉,“谁啊?” “工部尚书,刘有德。” “这名字取得真好。”沈知意评价,“有德,有德,就是没有钱德。” 她想了想:“让他把钱吐出来,然后……送去修河堤。就修他去年贪了钱但没修的那段。” 高贤一愣:“可他已经六十多了……” “六十多怎么了?”沈知意挑眉,“老当益壮嘛。告诉他,修好了,朕免他死罪。修不好……” 她没说完,但高贤懂了。 工部尚书,可能要成为第一个死在工地上的尚书了。 --- 下午,江南盐商们集体求见。 沈知意本来不想见,但高贤说他们带了“大礼”。 “什么大礼?”沈知意问。 “一箱……账本。” 沈知意来了兴趣:“让他们进来。” 盐商们鱼贯而入,抬着一个大木箱。 打开,里面满满当当,全是账本。 “陛下,”周家主谄笑着说,“这是江南八大家这些年的……真实账目。我们想了想,还是主动上交比较好。” 沈知意拿起一本翻了翻。 很详细。 详细到她怀疑,这些盐商是不是把每一文钱的去向都记下来了。 “条件?”她问。 “不敢有条件!”周家主连忙说,“就是……就是想求陛下,给我们一条生路。” “你们不是有生路吗?”沈知意说,“盐场继续经营,抽三成利润。” “可……可利润太薄了……”一个年轻盐商小声嘀咕。 沈知意抬眼:“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年轻盐商不敢说话了。 周家主瞪了他一眼,转头赔笑:“陛下别听他胡说。三成……挺好的。就是……” 他犹豫了一下:“就是现在盐价太低,卖一担盐赚不了几个钱……” “那就涨价。”沈知意说。 盐商们眼睛一亮。 “涨三成。”沈知意补充,“多赚的钱,五五分。” 盐商们:“……” “不愿意?”沈知意挑眉,“那四六?朕四你们六?” 盐商们还在犹豫。 “三七?” “二八?” “一九?”沈知意笑了,“再低,朕就要怀疑你们的诚意了。” 周家主一咬牙:“五五!就五五!” “成交。”沈知意爽快地说,“去拟合同吧。对了,涨价之前先发个公告,就说……就说朝廷要改善盐工待遇,所以盐价微调。” 她顿了顿:“记得把‘微调’两个字写大点。” 盐商们领命退下。 高贤小声问:“陛下真让他们涨价?” “不然呢?”沈知意反问,“不让赚钱,谁给你干活?” “可百姓……” “百姓买不起盐?”沈知意挑眉,“那就在每个县设个‘平价盐铺’,限量供应,凭户籍买。盐商涨他们的价,朕补贴百姓的差价。” 她笑了笑:“反正多赚的钱,有一半是朕的。朕拿自己的钱补贴百姓,有问题吗?” 高贤懂了。 这是左手倒右手,既让盐商赚钱,又不让百姓吃亏。 还赚了个好名声。 “陛下英明。”他由衷地说。 “英明什么。”沈知意摆摆手,“就是小学数学学得好。” --- 傍晚,神秘年轻人来了。 这次穿了一身便装,背了个包袱。 “你要去哪儿?”沈知意问。 “旅游。”年轻人说,“去江南看看,顺便……帮你盯着盐商。” “你还会这个?” “不会可以学。”年轻人耸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沈知意看了他一会儿:“说实话。” 年轻人沉默了片刻。 “我想看看,你治理下的江山,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顿了顿:“在宫里待太久,会忘了宫外什么样。” 沈知意点头:“行。路费报销,回来写篇游记,不少于一万字。” 年轻人:“……” “开玩笑的。”沈知意笑了,“去吧。注意安全。” 年轻人走到门口,又回头。 “对了。” “嗯?” “那个工部尚书,”他说,“可能不止贪了三十万。” 沈知意挑眉:“多少?” “至少……五十万。”年轻人说,“我在北境查过,他经手的军械采购,价格比市场高三倍。” 沈知意眼神冷了。 “证据呢?” “在他老家地窖里。”年轻人说,“埋了三箱金子,还有几幅前朝名画。” 沈知意笑了。 笑得有点冷。 “高公公。” “奴才在。” “传旨:工部尚书刘有德,贪污数额巨大,罪加一等。”沈知意说,“河堤不用修了,直接……斩立决。” 她顿了顿:“家产充公,九族流放。” 高贤领命而去。 年轻人看着沈知意:“不审了?” “证据确凿,审什么?”沈知意反问,“浪费时间。” “你就不怕错杀?” “错杀就错杀。”沈知意说得轻描淡写,“少一个贪官,百姓多一分活路。这笔账,划算。” 年轻人看了她很久。 最后点点头。 “我走了。” “慢走不送。” 年轻人离开后,沈知意在御书房坐了很久。 窗外,夕阳西下。 她忽然觉得,当皇帝也挺没意思的。 每天不是杀人,就是抄家。 像个……专业拆迁队。 “高公公。”她喊。 “奴才在。” “明天开始,朕要微服私访。” 高贤一愣:“陛下,这太危险了……” “就带你和陈太医。”沈知意说,“李狗蛋也带上,他做的饭还行。”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朕得看看,朕治理的江山,到底是什么样子。” “不然……” 她顿了顿,轻声说: “杀再多的人,抄再多的家,又有什么意义?” 高贤没说话。 但他觉得,陛下可能……有点累了。 --- 第二天一早,沈知意真的微服出宫了。 一辆普通马车,四个人,几包干粮。 李狗蛋赶车,高贤和陈太医坐车里,沈知意……在睡觉。 “陛下,”高贤小声说,“咱们去哪儿?” “随便。”沈知意闭着眼,“往南走,走到哪儿算哪儿。” 马车出了京城,一路向南。 路过农田,沈知意让停车。 她下车,走到田埂上。 几个老农正在插秧,看到她,愣了一下。 “老人家,”沈知意问,“今年收成怎么样?” “还……还行。”一个老农说,“就是税太重,交了税,剩不了多少。” “税多少?” “四成。” 沈知意皱眉:“朝廷不是说三成吗?” “说是三成,但县老爷要‘火耗’,要‘脚钱’,加一起就四成了。”老农叹气,“能活着就不错了。” 沈知意没说话。 她回到车上,对高贤说:“记下。回去查查,哪个县的官这么有创意。” 马车继续走。 路过一个县城,沈知意又让停车。 她走进一家粮铺。 米价牌上写着:一斗米,五十文。 “这么贵?”她问掌柜。 “没办法。”掌柜苦笑,“今年收成不好,粮商囤货,价格就上去了。” “官府不管?” “管?”掌柜摇头,“官老爷自己也囤粮呢。” 沈知意点点头,走出粮铺。 上了车,她对高贤说:“再记一条。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该当何罪?” 高贤:“按律……轻则罚款,重则流放。” “那就流放。”沈知意说,“流放到北境戍边,让他们也尝尝没饭吃的滋味。” 马车又走了一段。 路过一个村庄,听到哭声。 沈知意下车查看。 一户人家在办丧事,死的是个年轻妇人。 “怎么死的?”她问。 “难产。”一个老妇人抹泪,“请不起稳婆,也买不起药,就这么……” 沈知意沉默。 她回到车上,对陈太医说:“记下来。回去拟个章程,每个县设医馆,产妇免费接生,药费减半。” 陈太医点头:“臣遵旨。” 马车继续向南。 沈知意看着窗外的景色,忽然说:“高公公。” “奴才在。” “朕杀那么多人,抄那么多家,”她轻声问,“到底……对不对?” 高贤想了想:“奴才不懂大道理。但奴才知道,陛下抄的那些家,钱都用在了该用的地方。” “比如?” “比如边关将士的粮饷,比如修河堤的工钱,比如……陛下刚才说的医馆。” 高贤顿了顿:“那些人贪的时候,可没问过对不对。” 沈知意笑了。 “说得对。” 她靠回车厢上,闭目养神。 “继续走吧。” “朕想看看,这江山……还能坏到什么程度。” 马车颠簸。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像一条路。 通往未知的前方。 --- 傍晚,马车停在一个小镇。 找了家客栈住下。 沈知意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忽然,楼下传来吵闹声。 她下楼查看。 几个衙役正在抓人,抓的是个书生。 “怎么回事?”她问客栈掌柜。 “唉,是王秀才。”掌柜叹气,“他写诗讽刺县太爷,被发现了。” “讽刺什么?” “讽刺县太爷……横征暴敛,草菅人命。” 沈知意挑眉:“诗呢?” 掌柜犹豫了一下,从柜台底下摸出一张纸。 沈知意接过一看。 诗写得不错。 文采飞扬,骂人不带脏字。 “抓人的理由是什么?”她问。 “诽谤朝廷命官。”掌柜小声说,“按律……要打五十大板。” 沈知意点点头。 她走到衙役面前。 “这位差爷,”她问,“王秀才说的,是真的吗?” 衙役瞪她:“你谁啊?少管闲事!” “我是谁不重要。”沈知意说,“重要的是,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衙役冷笑:“是不是真的,轮得到你问?” 沈知意也笑了。 她回头,对高贤说:“亮牌子。” 高贤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 上面刻着四个字: “如朕亲临” 衙役们看到牌子,腿一软,全跪了。 “陛、陛下……” “现在能问了吗?”沈知意说。 “能!能!”衙役头子磕头如捣蒜,“王秀才说的……都是真的!县太爷确实……确实横征暴敛!” “证据呢?” “有!有账本!在县衙里!” “带路。” 沈知意跟着衙役去了县衙。 在县太爷的书房里,找到了账本。 翻开一看,触目惊心。 巧立名目,苛捐杂税,贪墨赈灾款…… “县太爷人呢?”沈知意问。 “在、在后院……” 沈知意走到后院。 县太爷正在喝酒,怀里搂着小妾。 看到沈知意,一愣:“你谁啊?” 沈知意没说话,把金牌扔到他面前。 县太爷看了一眼,酒醒了。 扑通跪下。 “陛、陛下……” “账本上的事,是真的吗?”沈知意问。 县太爷脸色惨白:“臣……臣……” “朕只问一次。” 县太爷瘫倒在地:“是……是真的……” 沈知意点点头。 “高公公。” “奴才在。” “记下:此人,斩立决。家产充公,九族流放。” 她顿了顿,补充:“至于王秀才……赏银百两,赐‘直言敢谏’匾额一块。” 高贤:“奴才遵旨。” 沈知意转身,走出县衙。 外面,百姓已经围了一大圈。 看到她出来,纷纷跪下。 “陛下万岁!” 沈知意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 忽然觉得,当皇帝……好像也有点意思。 至少,她能决定,哪些人该死。 哪些人……该活。 “平身吧。”她说。 声音不大,但清晰。 像一阵风,吹过小镇的夜晚。 带着……新的希望。 想不出来了,头好痒,要长脑子了??我一直在哭,好凉啊,无人在意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但烧的是自己人 第11章 微服私访,但朕是来团建的 离开那座小镇时,王秀才送了沈知意一把万民伞。 伞面上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都是镇上的百姓。 “陛下,”王秀才跪在地上,眼眶发红,“这把伞遮不了风雨,但能遮一遮……这世道的寒。” 沈知意接过伞,撑开看了看。 伞骨是竹子的,伞面是粗布的,做工粗糙,但很结实。 “不错。”她评价,“比朕宫里那些镶金带玉的实用多了。” 她把伞递给高贤:“收好。回去挂御书房门口,当个纪念。” 高贤小心翼翼地把伞包起来。 马车继续向南。 接下来的路程,沈知意开启了“清官雷达”模式。 每到一个地方,先看物价,再看民生,最后查县衙账本。 效率高得吓人。 第三天,到了一个叫青阳县的地方。 一进城,沈知意就觉得不对劲。 街上太干净了。 干净得……像刚被水洗过。 连一片落叶都没有。 “这县太爷有洁癖?”她问高贤。 高贤摇头:“奴才不知。” 沈知意让马车停在县衙门口。 衙役们站得笔直,像一排木桩。 看到沈知意下车,齐刷刷行礼:“欢迎领导视察!” 沈知意挑眉:“你们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衙役们异口同声,“但县太爷说了,今天有京城来的大人物视察,让我们打起精神!” 沈知意笑了。 “行,那带路吧。” 进了县衙,更不对劲。 地上铺着红毯,墙上挂着“勤政爱民”的牌匾,桌上摆着新鲜水果——都是这个季节不该有的。 “这荔枝哪来的?”沈知意拿起一颗。 “从岭南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一个师爷模样的中年人谄笑着说,“就为了给大人尝尝鲜!” 沈知意放下荔枝:“你们县太爷呢?” “在、在后堂准备汇报材料!” “叫他来。现在。” 师爷连忙跑去了。 片刻后,一个圆滚滚的中年人小跑着出来,额头全是汗。 “下官青阳县令赵有福,参见大人!” 沈知意打量他:“赵县令,你这衙门……挺讲究啊。” “都是应该的!应该的!”赵有福擦汗,“不知大人此次前来,是视察……哪方面工作?” “随便看看。”沈知意走到公案后坐下,翻看桌上的卷宗。 卷宗装订得整整齐齐,字迹工整,案情清晰,判决合理。 完美得……像假的。 “这些案子,都是你审的?”沈知意问。 “是、是下官亲力亲为!” “那昨天那个李老汉的田产纠纷,你怎么判的?” 赵有福一愣:“李、李老汉?” 沈知意翻开卷宗,指着一页:“就这个。李老汉和王地主争三亩水田,你判给王地主了。理由呢?” 赵有福汗如雨下:“理、理由是……王地主有地契……” “地契是伪造的。”沈知意说,“李老汉的儿子在战场上死了,王地主趁机侵占他家的田,伪造了地契。这事街坊邻居都知道,你不知道?” 赵有福腿开始抖。 沈知意合上卷宗。 “还有前天那个寡妇告状,说她丈夫被王家护院打死,你判了个‘意外身亡’,赔了十两银子。但验尸呢?伤情记录呢?什么都没有。” 她站起身,走到赵有福面前。 “赵县令,你这卷宗,写得挺好看。”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 “但都是……屁话。” 赵有福扑通跪下:“大人恕罪!下官……下官也是没办法!” “哦?怎么个没办法?” “王地主……是知府大人的小舅子!”赵有福哭诉,“下官要是判他输,这县令就做不下去了!” 沈知意挑眉:“知府?哪个知府?” “江州知府,王德发!” 沈知意笑了。 “名字取得不错。” 她转身,对高贤说:“记下来。江州知府王德发,纵容亲属欺压百姓,免职查办。” 又对陈太医说:“开副药,给赵县令治治这‘没办法’的病。” 陈太医上前,把了把赵有福的脉。 “脉象虚浮,胆气不足。”他诊断,“需要壮胆。” “怎么壮?” “去诏狱住三个月。”沈知意替陈太医回答,“那儿胆大的人多,你跟他们学学。” 赵有福脸白了。 “至于王地主,”沈知意想了想,“家产充公,流放北境。那三亩水田,还给李老汉。” 她顿了顿,补充:“再赔李老汉一百两银子,算精神损失费。” 赵有福连连磕头:“谢大人!谢大人!” “别谢我。”沈知意说,“谢你自己。要不是你演得太假,朕……本官还发现不了。” 她走出县衙,街上已经围满了百姓。 “青天大老爷啊!” “谢大人为我们做主!” 有人要送鸡蛋,有人要送蔬菜。 沈知意摆摆手:“都拿回去。本官不缺这些。” 她上了马车,对高贤说:“下一站,江州。” 马车出了青阳县,李狗蛋小声问:“陛下,咱们真要去江州?” “去啊。”沈知意靠在车厢上,“朕倒要看看,这个王德发,有多大本事。” 她闭目养神。 忽然想起什么,睁眼。 “对了,给那个神秘年轻人……哦,他叫什么来着?” 高贤:“他没说名字,只说叫‘无名’。” “行,给无名发个消息。”沈知意说,“让他查查江州知府。重点查他和江南盐商有没有勾结。” 高贤领命,写了封信,放飞了信鸽。 --- 三天后,马车到了江州。 江州比青阳繁华得多,街上车水马龙,商铺林立。 沈知意找了家客栈住下。 晚上,无名就来了。 翻窗进来的。 “陛下,”他一身夜行衣,“查清楚了。” “这么快?” “盐商周家主,是王德发的表姐夫。”无名说,“王德发这些年,帮盐商压了不少事,收了不少钱。” “多少?” “大概……五十万两。” 沈知意挑眉:“他一个知府,哪来这么大胃口?” “不止他。”无名说,“江州上下,从知府到县令,全都……不干净。”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 “这是江州官员的‘孝敬账’。谁送了多少,谁收了多少,记得清清楚楚。” 沈知意接过册子,翻开。 密密麻麻,全是名字和数字。 “这账本哪来的?” “从王德发小妾的梳妆盒里偷的。”无名说,“他以为藏得隐秘,其实谁都知道。” 沈知意笑了。 “有意思。” 她把账本收好。 “明天,咱们去会会这位王知府。” --- 第二天,沈知意直接去了知府衙门。 没递拜帖,没打招呼,直接闯了进去。 王德发正在后堂喝茶,听到通报,吓了一跳。 “谁?谁来了?” “说是京城来的钦差!”衙役慌慌张张,“已经进大门了!” 王德发连忙整理官服,迎出去。 看到沈知意,他愣了一下。 太年轻了。 而且……是个女子。 “这位大人……”他试探着问,“不知如何称呼?” “我姓沈。”沈知意说,“来查案的。” “查、查什么案?” “查你。”沈知意直截了当,“王德发,你贪赃枉法,勾结盐商,欺压百姓。认不认罪?” 王德发脸色一变:“大人何出此言?下官一向清正廉洁……” “清正廉洁?”沈知意拿出那本账册,扔到他面前,“那这个是什么?” 王德发看到账册,瞳孔骤缩。 “这、这是污蔑!” “污蔑?”沈知意翻开账册,念道,“‘腊月二十,收周家白银五千两,为盐船放行’。这也是污蔑?” “‘三月初八,收李县令白银三千两,为其子谋缺’。也是污蔑?” “‘六月十五,收张乡绅白银一万两,压下命案’。还是污蔑?” 她每念一句,王德发的脸就白一分。 最后,王德发扑通跪下。 “大人饶命!下官……下官也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沈知意挑眉,“糊涂了十年?收了五十万两?” 她转身,对高贤说:“拿下。” 禁军上前,把王德发捆了起来。 “押回京城,候审。”沈知意说,“家产充公,九族……算了,九族太多,流放三代吧。” 王德发被拖走时,还在喊:“大人!下官有话说!下官愿意戴罪立功!” 沈知意停下脚步。 “立什么功?” “下官……下官知道江南盐商的一个大秘密!”王德发急声道,“他们……他们在海上走私!不只是盐,还有……还有兵器!” 沈知意眼神一凛。 “说清楚。” “周家主他们,跟海盗勾结,从海外走私精铁和弩箭!”王德发说,“然后卖给……卖给北境!” 沈知意看向无名。 无名点头:“有可能。北境的军械,确实有一部分来历不明。” 沈知意沉默片刻。 然后笑了。 “有意思。” 她对高贤说:“给周家主发个请帖,就说……朕要请他吃饭。” --- 三天后,江州最大的酒楼,醉仙楼。 沈知意包了顶层,摆了一桌宴席。 周家主带着几个盐商,忐忑不安地来了。 看到沈知意,连忙跪下:“草民参见陛下!” “起来吧。”沈知意坐在主位,微笑,“坐。别客气。” 盐商们战战兢兢地坐下。 桌上摆的都是山珍海味,但没人敢动筷子。 “吃啊。”沈知意说,“朕特意点的,不吃浪费了。” 周家主勉强夹了一筷子青菜。 “周家主,”沈知意忽然开口,“听说你们……最近生意做得不错?” 周家主手一抖,筷子掉在地上。 “陛、陛下说笑了……” “没说笑。”沈知意放下筷子,“朕听说,你们不仅卖盐,还卖……兵器?” 周家主脸色惨白。 “陛下!这、这是污蔑!” “污蔑?”沈知意拿出王德发供词,递给他,“那你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周家主接过供词,看了一眼,手开始抖。 “这……这是王德发栽赃陷害!” “哦?那他为什么要陷害你?” “因为……因为草民不肯给他更多孝敬!” “那你给了多少?” “一年……五万两。” 沈知意挑眉:“五万两还少?” 周家主噎住了。 沈知意叹了口气。 “周家主,朕给过你机会。” 她从袖中摸出一份新合同。 “这是新的盐业专营合同。”她说,“利润分成,从五五,改成三七。” 周家主眼睛一亮:“陛下三,我们七?” “不。”沈知意微笑,“朕七,你们三。” 盐商们炸了。 “陛下!这太苛刻了!” “我们还怎么活啊!” 沈知意抬手,示意安静。 “别急,朕还没说完。” 她顿了顿,缓缓道:“走私兵器的生意,你们继续做。” 众人愣住。 “但利润,全归朕。”沈知意说,“你们负责进货、运输、销售,朕负责……收钱。” 她笑了笑:“这买卖,划算吧?” 周家主嘴唇颤抖:“可、可这是死罪……” “在朕这儿,不是。”沈知意说,“朕说合法,就合法。”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北境需要兵器,朕需要钱。你们需要……活路。” 她回头,看向盐商们。 “所以,合作愉快?” 盐商们面面相觑。 最后,周家主一咬牙:“草民……遵旨。” 沈知意满意地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 她坐回座位,重新拿起筷子。 “吃饭吧。菜都凉了。” --- 宴席结束后,沈知意回到客栈。 无名已经在等她了。 “陛下真要和盐商合作走私?”他问。 “不然呢?”沈知意反问,“让他们偷偷摸摸地干,不如放到明面上,朕还能收税。” “可这是……” “是什么?违法?”沈知意笑了,“朕就是法。” 她顿了顿,正色道:“北境需要精良兵器,但朝廷没钱。盐商有钱,有渠道。让他们去买,朕来分配,既解决了军需,又控制了走私。” “可万一他们……” “他们有那胆子吗?”沈知意打断,“朕能让他们活,也能让他们死。他们心里清楚。” 无名沉默片刻,点头:“也是。”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陛下,江州的事……还没完。” “什么意思?” “王德发虽然抓了,但江州的官场,已经烂到根了。”无名说,“从上到下,没一个干净的。” 沈知意挑眉:“那你说怎么办?” “全部换掉。”无名说,“从外地调官员过来,重新组建。” “从哪调?” “北境。”无名说,“徐猛手下有不少退伍的老兵,识字,懂规矩,最重要的是……不怕死。” 沈知意笑了。 “行。这事交给你去办。” 她顿了顿,补充:“对了,告诉徐猛,挑人的时候,优先选穷的、没背景的、想改变命运的。” “为什么?” “因为这种人,”沈知意说,“才最珍惜机会。” 无名领命而去。 沈知意坐在窗前,看着江州的夜景。 灯火辉煌,繁华似锦。 但在这繁华之下,有多少肮脏,多少不公? 她不知道。 但她可以……一点一点,清理干净。 就像打扫房间。 先扫掉表面的灰尘,再清理角落的污垢。 最后,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 虽然过程麻烦。 但结果……值得。 “高公公。”她喊。 “奴才在。” “明天回京。”沈知意说,“出来够久了,该回去……处理正事了。” “是。” 沈知意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窗外,月亮正圆。 照在江州城上,一片清辉。 像在说: 夜还长。 路还远。 但天,总会亮的。 第12章 回京述职,但朕的述职报告是死亡名单 回京的马车上,沈知意正在削苹果。 不是用刀,是用那支赤金簪。 簪尖挑破果皮,轻轻一旋,果皮便如血丝般垂落,完整不断。 她动作优雅得像在刺绣,只是眼神冷得像腊月寒冰。 高贤坐在对面,看着她手里那根簪子,总觉得脖子发凉。 “陛下,”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江州的事……就这么完了?” “完了?”沈知意挑起一瓣苹果,送进嘴里,“这才刚开始。” 她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王德发招了三十七个名字,江州知府衙门从上到下,一个干净的都没有。你说,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高贤犹豫:“按律……该查办……” “太慢。”沈知意打断,“一个一个查,查到什么时候?” 她吃完苹果,把簪子在袖子上擦了擦。 “朕有个更快的法子。” “什么法子?” 沈知意笑了。 笑得高贤后背发毛。 “回京第一件事,”她说,“开朝会。” “然后呢?” “然后……”她顿了顿,“杀人。” --- 三天后,沈知意回到京城。 没回宫,直接去了太和殿。 朝会临时召开,文武百官匆匆赶来,个个睡眼惺忪,怨声载道。 沈知意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手里把玩着那支金簪。 簪尖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诸位爱卿,”她开口,声音懒洋洋的,“朕这次出门,收获颇丰。” 她从袖中掏出一卷纸,展开。 纸很长,垂到地上。 “这是江州知府王德发的供词。”她说,“上面有三十七个名字。都是在江州任职期间,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官员。” 她顿了顿,补充:“哦,不对。是前官员。因为他们现在……大部分已经死了。” 下面一片哗然。 “死了?!” “怎么死的?” 沈知意微笑:“朕杀的。” 死寂。 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沈知意平静的声音,在回荡: “七天前,江州同知李茂,在家中毒身亡。中的是砒霜,剂量足够毒死一头牛。” “六天前,江州通判张远,坠马而亡。马是受过训练的,专门往悬崖边上跑。” “五天前,江州司狱王康,失足落水。水不深,但他不会游泳。” 她每说一个,就勾掉一个名字。 动作轻快得像在划掉购物清单。 “朕算了算,”她抬起头,“三十七个人,现在还剩……三个。” 她把纸扔到地上。 “这三个,现在就在殿外。” 她抬手。 殿门打开。 三个官员被五花大绑地押进来,跪在地上,面如死灰。 “刘大人,赵大人,钱大人。”沈知意点名,“说说吧,你们贪了多少?” 三个人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不说?”沈知意挑眉,“那朕替你们说。” 她站起身,走下御阶。 “刘大人,你在江州管漕运,三年时间,虚报损耗,克扣工钱,贪了……八万两。对不对?” 刘大人瘫倒在地。 “赵大人,你管盐税,和盐商勾结,做假账,漏报税款,贪了……十二万两。对不对?” 赵大人开始哭。 “钱大人,你最厉害。”沈知意走到他面前,蹲下,“你管刑狱,收钱放人,制造冤案,还……强占民女。贪了多少朕就不说了,反正你也没命花。” 她站起身,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 “诸位爱卿,”她环视全场,“你们说,这三个人,该怎么处理?” 没人敢说话。 “都不说?”沈知意笑了,“那朕来说。” 她走回龙椅,坐下。 “按律,贪污一千两以上,斩立决。他们三个,最少的贪了八万两。” 她顿了顿。 “所以……” 她抬手。 “斩。” 禁军上前,把三个人往外拖。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臣愿意退还所有赃款!” “臣有苦衷啊陛下!” 沈知意托着下巴,听着他们的哭喊,表情平静得像在听戏。 等声音远去,她才开口: “还有谁,想主动交代的?” 下面鸦雀无声。 “没有?”沈知意挑眉,“那朕点名了。” 她从袖中又掏出一份名单。 “户部侍郎,周大人。” 一个中年官员腿一软,跪下了。 “你在江州任职期间,收了王德发三万两‘孝敬’。有这事吗?” 周侍郎磕头如捣蒜:“臣……臣知罪!” “知罪就好。”沈知意勾掉他的名字,“罚俸三年,家产充公一半。有意见吗?” “没、没有!” “下一个,礼部郎中,李大人。” 又一个跪下了。 “你儿子在江州强占民田,打死佃户,你压下了案子。有这事吗?” 李郎中面如死灰:“臣……臣教子无方……” “确实。”沈知意点头,“所以,你儿子斩立决。你,免职流放。有意见吗?” “……没有。” “下一个……” 她一个一个点名。 一个一个处理。 快得令人窒息。 不到一个时辰,名单上十七个人,全处理完了。 斩了三个,流放五个,罢官六个,罚俸三个。 太和殿里,跪了一地。 沈知意看着他们,忽然笑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朕太狠了?” 没人敢说话。 “那朕告诉你们,”她站起身,声音冷下来,“江州的百姓,比你们惨多了。” 她走到殿门前,指着外面。 “李老汉,因为三亩水田被夺,儿子死在战场,女儿卖身为奴,老两口现在靠乞讨为生。” “张寡妇,丈夫被打死,凶手逍遥法外,她告状无门,最后跳了河。” “王秀才,写诗讽刺贪官,被打断双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她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官员。 “他们惨不惨?” “他们该不该死?” “你们贪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们?” 她走回龙椅,坐下。 “朕今天杀人,不是为了立威,是为了……”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 “告诉你们,也告诉天下人。” “从今往后,贪一文钱,朕要你的命。” “害一个人,朕灭你的门。” “不信,可以试试。” 她抬手。 “退朝。” --- 朝会结束后,沈知意没回御书房。 她去了诏狱。 安平侯——就是之前的安平郡王——正在审犯人。 看到她来,连忙起身:“陛下。” “审得怎么样?”沈知意问。 “招了……一大半。”安平侯递上供词,“都是之前宗室的余党,还有一些……六部的官员。” 沈知意翻了翻供词。 很详细。 详细到她都觉得,这些人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陛下,”安平侯小心翼翼地问,“这些人……怎么处理?” “老规矩。”沈知意说,“贪一千两以下,罚款。一千两到一万两,流放。一万两以上……” 她顿了顿。 “斩。” 安平侯点头:“臣明白了。”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不过……有个人比较特殊。” “谁?” “工部右侍郎,孙有才。”安平侯说,“他贪了……五万两。但他主动举报了上司,还上交了所有赃款。” “所以?” “所以……臣不知道该不该斩。” 沈知意想了想。 “带他来。” 片刻后,一个中年官员被带进来。 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穿着囚服,但眼神很平静。 “你就是孙有才?”沈知意问。 “是。” “贪了五万两?” “是。” “主动举报上司?” “是。” “为什么?” 孙有才沉默片刻,开口:“因为臣……不想再贪了。” “哦?”沈知意挑眉,“良心发现了?” “不是良心。”孙有才摇头,“是怕。” “怕什么?” “怕陛下。”孙有才老实说,“陛下杀人太快,臣怕来不及交代,就死了。” 沈知意笑了。 “诚实。” 她想了想。 “这样吧,给你个选择。” “陛下请讲。” “第一,斩立决。”沈知意竖起一根手指,“第二……” 她竖起第二根手指。 “去北境修城墙。修满三年,如果还活着,朕免你死罪。” 孙有才愣住:“修、修城墙?” “对。”沈知意点头,“北境风大,墙容易倒。你去修,修好了,算你将功折罪。” 孙有才沉默了很久。 然后磕头。 “臣……选第二。” “聪明。”沈知意点头,“那就去吧。今天就走。” 孙有才被带走了。 安平侯小声问:“陛下真放他走?” “不然呢?”沈知意反问,“杀了有什么意思?让他去北境受苦,还能帮徐猛干点活。多划算。” 她顿了顿,补充:“再说了,他能贪五万两,说明脑子不笨。聪明人去修城墙,总比蠢人去强。” 安平侯似懂非懂。 但他觉得,陛下说的,应该是对的。 --- 从诏狱出来,天已经黑了。 沈知意没坐轿,步行回宫。 高贤跟在后面,提着灯笼。 路过御花园时,她忽然停下。 “高公公。” “奴才在。” “你说,朕是不是……杀得太多了?” 高贤一愣:“陛下何出此言?” “今天朝会上,那些人看朕的眼神……”沈知意顿了顿,“像看阎王。” 高贤想了想,说:“那是因为陛下……比阎王还可怕。” 沈知意笑了。 “是吗?” “是。”高贤认真地说,“阎王只收死人,陛下专收……该死的人。” 沈知意看了他很久。 然后点点头。 “说得好。” 她继续往前走。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像一把刀。 悬在整个朝堂的头顶。 随时可能落下。 --- 深夜,御书房。 沈知意正在看奏折。 忽然,窗户外传来轻响。 她头也没抬:“进来吧。走门,别老翻窗。” 无名推门进来,一身夜行衣,脸上带着笑。 “陛下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你,谁还能躲过禁军的巡逻?”沈知意放下奏折,“查得怎么样?” “查清了。”无名递上一份密报,“江南盐商走私的兵器,确实是卖给北境。但不是卖给徐猛……” 他顿了顿。 “是卖给……戎族。” 沈知意眼神一凛。 “戎族?” “对。”无名点头,“周家主他们,一边跟陛下合作,一边偷偷把精铁和弩箭,卖给北境的戎族部落。” “为什么?” “钱。”无名说,“卖给戎族,价格能翻三倍。” 沈知意沉默。 良久,她笑了。 笑得有点冷。 “有意思。”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地图,摊开。 北境的地形,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戎族有多少部落?” “七个。”无名指着地图,“最大的三个,都有盐商的影子。” “徐猛知道吗?” “知道一部分。”无名说,“但他管不了。盐商走的是海路,绕过他的防区。” 沈知意点头。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看着外面的夜色。 “无名。” “在。” “你说,朕该怎么做?” 无名想了想:“按律,通敌卖国,该诛九族。” “诛九族太麻烦。”沈知意摇头,“朕有个更简单的法子。” “什么法子?” 沈知意转身,看着他。 “你去一趟北境。” “做什么?” “找戎族最大的部落首领。”沈知意说,“告诉他,朕愿意跟他做生意。” 无名愣住:“陛下要跟戎族做生意?” “对。”沈知意点头,“盐商卖兵器,朕就卖……粮食。” 她顿了顿,补充:“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他把盐商的货,全劫了。”沈知意微笑,“劫到的兵器,朕分他一半。粮食,朕照常卖给他。” 无名懂了。 这是要借刀杀人。 “可万一他不同意……” “他会同意的。”沈知意说,“戎族缺粮,更缺……靠山。” 她走回书案前,提笔写了一份手谕。 “这是朕的承诺。”她把写好的手谕递给无名,“告诉他,只要他听话,朕可以让他……统一戎族。” 无名接过手谕,看了一眼。 内容很简单: “听朕的,有肉吃。不听,等死。” 他嘴角抽搐。 “陛下……这措辞是不是太直白了?” “直白点好。”沈知意说,“戎族不懂弯弯绕绕,就认这个。” 她顿了顿。 “对了,去之前,先去找周家主。” “找他做什么?” “告诉他,朕要跟他……谈笔大生意。” --- 第二天,醉仙楼,还是顶层。 沈知意和周家主对坐。 桌上没摆酒菜,只摆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账本——盐商走私的账本。 一样是刀——北境戎族用的弯刀。 “周家主,”沈知意先开口,“认识这个吗?” 周家主看着那把弯刀,脸色惨白。 “陛、陛下……” “别紧张。”沈知意微笑,“朕今天来,不是兴师问罪的。” 她顿了顿。 “是来谈合作的。” 周家主愣住:“合、合作?” “对。”沈知意点头,“你们走私兵器,卖给戎族,赚了不少钱吧?” 周家主不敢说话。 “朕不怪你们。”沈知意说,“赚钱嘛,不寒碜。” 她往前倾了倾身。 “但你们赚得太少了。” 周家主:“啊?” “卖给戎族,一柄刀赚多少?五十两?”沈知意摇头,“太少了。” 她从袖中掏出一张单子。 “这是朕的报价。” 周家主接过单子,看了一眼,眼睛瞪大了。 “一、一百两?!” “对。”沈知意点头,“朕从你们这儿买刀,一柄一百两。你们卖给戎族,朕不管。但卖给朕的刀,必须是最好的。” 她顿了顿。 “而且,朕要独家代理。” 周家主脑子转得飞快:“陛下的意思是……” “意思是,从今往后,你们走私的兵器,先卖给朕。”沈知意说,“朕挑完了,剩下的,你们爱卖谁卖谁。” 周家主犹豫:“可……可戎族那边……” “戎族那边,朕来解决。”沈知意微笑,“保证他们……不敢再找你们麻烦。” 周家主看着她,良久,咬牙。 “草民……遵旨。” 沈知意满意地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又回头。 “对了,周家主。” “陛下请讲。” “下次再背着朕搞小动作……”沈知意笑了笑,“朕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生意’。” 她推门出去。 留下周家主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包厢里。 冷汗湿透了后背。 --- 回宫的马车上,高贤小声问:“陛下真要和盐商合作走私?” “不然呢?”沈知意反问,“让他们偷偷摸摸地干,不如放到明面上,朕还能控制。” “可这是通敌……” “通什么敌?”沈知意挑眉,“戎族是敌吗?他们只是……客户。” 她顿了顿。 “而且,是朕的客户。” 她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等无名那边谈妥了,戎族就是朕的刀。盐商是朕的货源。徐猛是朕的保安。” 她笑了笑。 “这生意,稳赚不赔。” 高贤似懂非懂。 但他觉得,陛下可能……真的疯了。 疯到把整个天下,都当成一盘生意。 一盘……血腥的生意。 --- 深夜,御书房。 沈知意坐在书案前,手里把玩着那支金簪。 簪尖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像她此刻的眼神。 冰冷,疯狂,又清醒。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也知道,这条路,没有回头。 但没关系。 她本来,也没想回头。 第13章 买凶杀自己 无名回京那天,带了一身血腥味。 不是他的,是戎族首领的——他割了那首领的一只耳朵,用油纸包着,当见面礼。 沈知意打开油纸包时,高贤当场吐了。 “陛下……”无名单膝跪地,语气平静,“戎族最大的部落,黑狼部首领巴图,同意了您的条件。但他说……想见您一面。” 沈知意捏着那只风干的耳朵,凑到烛光下仔细端详。 耳垂上有个金环,镶着颗劣质红宝石。 “品味真差。”她评价。 她把耳朵扔回油纸包:“他说什么时候见?” “下个月十五,雁门关外。”无名说,“他说……只能带三个人。” 沈知意挑眉:“学朕?” “可能是。”无名顿了顿,“但臣觉得,是陷阱。” “当然是陷阱。”沈知意笑了,“戎族要是不设陷阱,朕反而要怀疑他们的智商了。”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地图,摊开。 雁门关外的地形,像一张狰狞的兽口。 “巴图手下有多少人?” “能战的,三万。”无名指着地图,“但他这次只带五千精锐,说是……以示诚意。” “五千对三个。”沈知意点头,“很公平。” 她想了想。 “行,朕去。” 高贤急了:“陛下!这太危险了!” “危险什么?”沈知意反问,“巴图要的是钱和粮,不是朕的命。杀朕对他没好处。” 她顿了顿,补充:“更何况,朕死了,徐猛第一个踏平他的部落。他没那么蠢。” 无名点头:“臣也是这么想的。但……” “但什么?” “但臣收到消息,”无名压低声音,“江南盐商那边,不太安分。” “哦?”沈知意挑眉,“周家主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他们送来的第一批‘独家代理’兵器里……”无名从怀里掏出一支弩箭,“掺了毒。” 沈知意接过弩箭,仔细看了看。 箭头上泛着诡异的蓝光。 “什么毒?” “北境特产,‘狼毒’。”无名说,“见血封喉,无药可解。” 沈知意沉默片刻。 然后笑了。 “有意思。” 她把弩箭放在桌上。 “周家主这是……两边下注啊。” “陛下打算怎么办?” 沈知意想了想。 “先把这批兵器收了。”她说,“照价付钱,一分不少。” 无名愣住:“还付钱?” “当然要付钱。”沈知意微笑,“做生意,要讲诚信。” 她顿了顿,笑容加深。 “等钱付清了,朕再找他……算账。” --- 第二天,沈知意召见了周家主。 还是醉仙楼,还是顶层。 但这次,桌上摆的不是账本,是那支毒箭。 “周家主,”沈知意先开口,“解释一下?” 周家主看着那支箭,冷汗直流。 “陛、陛下……这一定是误会!” “误会?”沈知意拿起箭,在他面前晃了晃,“‘狼毒’,北境特产,见血封喉。你告诉朕,这是误会?” 周家主扑通跪下。 “草民该死!草民真的不知情!一定是……一定是下面的人搞错了!” “哦?”沈知意挑眉,“那你觉得,该怎么处理‘下面的人’?” 周家主咬牙:“草民……草民回去就查!一定给陛下一个交代!” “不用了。”沈知意放下箭,“朕已经帮你处理了。” 她拍了拍手。 两个禁军抬着一个木箱进来,放在桌上。 打开。 里面是十颗人头。 都是盐商的心腹,负责兵器走私的。 周家主脸色惨白。 “陛、陛下……” “别紧张。”沈知意微笑,“朕只是帮你清理门户。”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周家主,朕给你的生意,你不满意?” “草民不敢!” “那为什么还要搞小动作?” 周家主说不出话。 沈知意转身,看着他。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她从袖中掏出一份新合同。 “从今天起,你们走私的所有兵器,全部卖给朕。价格,按市价的七成。” 周家主瞪大眼睛:“七、七成?!” “对。”沈知意点头,“但朕保证,你们能活着赚钱。”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 “否则,这些人头,就是你们的下场。” 周家主看着箱子里那些熟悉的面孔,腿都软了。 良久,他磕头。 “草民……遵旨。” 沈知意满意地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 她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 “对了,下个月十五,朕要去见巴图。” 周家主一愣:“陛下去见戎族首领?” “对。”沈知意微笑,“需要一批……见面礼。” “陛下想要什么?” “五千套铠甲,一万把刀,两万支箭。”沈知意说,“要最好的,不能有毒。” 周家主脸色更难看了:“这、这么多……” “有问题?” “……没有。” “那就好。”沈知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她推门出去。 留下周家主一个人,瘫坐在地上。 看着那箱人头,浑身发冷。 --- 回宫的路上,高贤小声问:“陛下真信他会老实?” “不信。”沈知意说,“但无所谓。” “为什么?” “因为他没得选。”沈知意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要么跟朕合作,要么死。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 她顿了顿。 “更何况,他要是真敢耍花样……” 她笑了笑。 “朕正好缺个理由,抄了江南八大家。” 高贤懂了。 陛下这是……在钓鱼。 钓一条,能撑死整个国库的大鱼。 --- 深夜,御书房。 沈知意正在研究雁门关的地形图。 无名推门进来。 “陛下,查清了。” “说。” “盐商和戎族的勾结,比我们想的更深。”无名递上一份密报,“他们不只是卖兵器,还卖……情报。” “什么情报?” “北境驻军的布防图,粮草运输路线,换防时间……”无名顿了顿,“还有,徐猛的行程。” 沈知意眼神冷了。 “徐猛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无名说,“臣已经派人送信过去了。” 沈知意点头。 她看着地图,沉默片刻。 “无名。” “在。” “你说,巴图为什么要见朕?” 无名想了想:“可能是想……谈更大的生意。” “比如?” “比如……”无名压低声音,“联手,瓜分北境。” 沈知意挑眉:“他敢?” “他可能觉得,陛下敢。”无名说,“毕竟陛下连走私都敢做,还有什么不敢的?” 沈知意笑了。 “有道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那就去见见。” 她顿了顿。 “但得带点……特别的礼物。” “陛下想带什么?” 沈知意转身,看着他。 “你。” 无名一愣:“臣?” “对。”沈知意微笑,“还有徐猛。” 她走回书案前,提笔写了两封信。 一封给徐猛,让他带五千精兵,在雁门关外埋伏。 一封给周家主,让他准备“礼物”——五千套铠甲,一万把刀,两万支箭。 “陛下这是……”无名不解。 “钓鱼。”沈知意说,“巴图想钓朕,朕也想钓他。” 她把信递给无名。 “告诉徐猛,没有朕的信号,不许动。” “告诉周家主,东西要准时送到。晚一天,朕砍他一根手指。” 无名领命而去。 沈知意重新坐回书案前,看着那支毒箭。 箭头的蓝光,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像某种预告。 预告着…… 一场好戏,就要开场了。 --- 半个月后,雁门关外。 沈知意只带了两个人:无名,还有高贤。 高贤是哭着求着跟来的,说他虽然不会打架,但能帮陛下挡刀。 沈知意同意了。 因为她觉得,带个会哭的,比较有气势。 巴图那边,果然带了五千精锐。 清一色的黑甲骑兵,旌旗猎猎,杀气腾腾。 巴图本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壮汉,独耳——另一只耳朵的位置,裹着厚厚的绷带。 看到沈知意,他愣了一下。 “你就是……大魏的女皇帝?” “不像吗?”沈知意反问。 巴图打量着她,咧嘴笑了。 “像,太像了。”他说,“比我想的……还要年轻,还要美。” 沈知意也笑了。 “巴图首领,你的耳朵……还疼吗?” 巴图脸色一变。 “是你的人干的?” “是。”沈知意点头,“朕让他割的。” “为什么?” “因为朕不喜欢,有人跟朕讨价还价。”沈知意说,“尤其是一个……连耳朵都保不住的人。” 巴图的脸色更难看了。 但他忍住了。 “陛下果然……与众不同。” “过奖。”沈知意说,“谈正事吧。你要见朕,想谈什么?” 巴图环视四周。 “这里,说话不方便。” “那你想去哪儿?” 巴图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那里。只带三个人,如何?” 沈知意挑眉。 “行。” 她回头,对无名和高贤说:“你们在这儿等着。” 高贤急了:“陛下!这太危险了!” “放心。”沈知意拍了拍他的肩膀,“朕要是死了,徐猛会踏平这里。巴图没那么蠢。” 她顿了顿,补充:“而且,朕有秘密武器。” “什么武器?” 沈知意笑了笑,没回答。 她跟着巴图,走向那个小山包。 身后,无名握紧了刀。 --- 山包上,风很大。 吹得沈知意的衣袍猎猎作响。 巴图只带了两个人,都是他的亲卫,一脸凶相。 “陛下,”巴图开口,“我想跟您谈一笔……大生意。” “说。” “我帮您统一北境。”巴图说,“您帮我……统一戎族。” 沈知意挑眉:“怎么帮?” “钱,粮,兵器。”巴图说,“您给我这些,我帮您扫平北境所有不听话的部落。包括……徐猛。” “徐猛?”沈知意笑了,“他是朕的人。” “但他不听话。”巴图说,“我查过了,他私底下,跟朝廷的官员有来往。那些人……想让他造反。” 沈知意眼神一凛。 “谁?” “具体名字我不知道。”巴图摇头,“但我知道,他们在江南有据点,跟盐商勾结。” 他顿了顿。 “而且,他们最近……在策划一件大事。” “什么事?” 巴图看着她,一字一句: “刺杀您。” 沈知意沉默。 良久,她笑了。 “有意思。” 她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巴图。 “那你知道,朕今天为什么来见你吗?” 巴图一愣:“为什么?” “因为朕想告诉你……” 沈知意忽然抬手,袖中滑出一把匕首。 不是刺向巴图。 而是刺向……自己。 匕首划过手臂,鲜血涌出。 巴图和他的亲卫都惊呆了。 “陛下!您……” “别紧张。”沈知意微笑,“朕只是想证明一件事。” 她从伤口处,沾了点血,抹在嘴唇上。 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支弩箭。 正是周家主送来的那支毒箭。 她舔了舔箭头。 巴图脸色大变:“陛下!那是毒……” “朕知道。”沈知意打断他,“‘狼毒’,见血封喉,无药可解。” 她把箭头含进嘴里,嚼了嚼。 咽了下去。 巴图和他的亲卫,眼睛瞪得都快掉出来了。 “你、你……” “朕没事。”沈知意擦了擦嘴角的血,“因为这支箭上的毒,早就被朕换掉了。” 她顿了顿。 “换成了一种……更特别的毒。” 巴图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你……你给我们下毒了?” “对。”沈知意点头,“就在刚才,朕的血里。”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 “解药,朕有。但你们没有。” 她看着巴图惨白的脸,微笑。 “现在,我们可以重新谈生意了。” --- 山包下。 无名和高贤等了半个时辰,急得团团转。 终于,沈知意下来了。 一个人。 “陛下!”高贤冲上去,“您没事吧?巴图呢?” “在上面。”沈知意说,“和他的亲卫一起,躺着。” 无名脸色一变:“您杀了他们?” “没有。”沈知意摇头,“只是……让他们睡一会儿。” 她从怀中掏出一份羊皮卷。 “这是巴图签的协议。”她说,“从今天起,黑狼部是朕的附属部落。每年上贡战马五千匹,牛羊一万头。” 无名接过羊皮卷,看了一眼。 内容很详细。 详细到……不像一个戎族首领能写出来的。 “陛下……”他迟疑,“这真的是巴图签的?” “当然。”沈知意微笑,“只不过,是朕握着他的手签的。” 她顿了顿。 “对了,他还交代了一件事。” “什么事?” “江南盐商,确实在策划刺杀朕。”沈知意说,“时间定在下个月,地点在……皇宫。” 无名眼神一冷:“周家主?” “不止他。”沈知意摇头,“还有……朝廷里的人。” “谁?” “还不知道。”沈知意说,“但很快,就会知道了。” 她转身,看向远处的草原。 夕阳西下,一片血红。 像铺开的地毯。 通往……更远的远方。 “回去吧。”她说。 “是。” 三个人上了马车。 车轮碾过草地,发出沙沙的响声。 像某种预兆。 预兆着…… 一场更大的风暴,就要来了。 --- 回京的路上,沈知意一直闭目养神。 高贤好几次想开口,都没敢问。 终于,快到京城时,沈知意睁开眼。 “高公公。” “奴才在。” “你说,朕是不是……太疯狂了?” 高贤想了想。 “奴才觉得,陛下不是疯狂。” “那是什么?” “是……”高贤斟酌着用词,“是清醒。” 沈知意笑了。 “清醒?” “对。”高贤点头,“因为陛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后果是什么。但陛下还是做了。” 他顿了顿。 “这比疯狂……更可怕。” 沈知意沉默良久。 然后点点头。 “说得对。” 她看向窗外。 京城已经近在眼前。 城墙巍峨,宫灯明亮。 像一座巨大的牢笼。 而她,是唯一的囚徒。 也是唯一的…… 狱卒。 “走吧。”她说。 马车驶进城门。 夜色,吞没了一切。 第14章 朕的述职大会 沈知意回京的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三。 按照新朝规矩,这一天要开“年度述职大会”。 所有六品以上官员,必须到场,汇报自己一年的工作成果,接受皇帝“绩效考评”。 考评结果分四等: 优秀——升官发财。 良好——继续努力。 合格——罚俸三月。 不合格——直接埋了。 简单粗暴,但有效。 所以当沈知意走进太和殿时,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文武百官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拨人。 一拨站在左边,个个容光焕发,手里捧着厚厚的述职报告,像等着领奖的小学生。 ——这些都是“自查自纠”过、主动交代问题、现在专心干活的。 另一拨站在右边,个个面如死灰,手里的述职报告薄得像张饼,眼神飘忽像在找地缝。 ——这些都是“问题员工”,要么贪得不多但嘴硬,要么最近业绩太差。 沈知意走上御阶,坐下。 龙椅扶手被她改造成了可调节式,带加热功能——花了她五百两私房钱。 “开始吧。”她打了个哈欠,“从左到右,按部门顺序。每人半柱香时间,超时扣分。” 户部尚书第一个上前。 “启禀陛下,户部今年完成以下工作:一、清缴历年欠税三百万两;二、查抄贪官家产四百五十万两;三、推行新税制,预计明年增收两百万两……” 他念得飞快,像在说贯口。 沈知意闭着眼睛听,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打。 半柱香烧完,正好念完。 “不错。”她睁眼,“数据详实,条理清晰。考评:优秀。赏银千两,升户部左侍郎为尚书助理。” 户部尚书喜滋滋地退下了。 下一个是兵部。 兵部尚书——现在是徐猛在京城的代理人,一个姓赵的老将——上前。 “启禀陛下,兵部今年:一、整顿军纪,撤换将领十七人;二、补充军械,更新铠甲三万套;三、北境防线加固,新增烽燧二十座……” 沈知意忽然打断:“烽燧是谁修的?” 赵尚书一愣:“是……是工部……” “工部谁负责?” “工部郎中,李有才。” 沈知意翻了一下名册:“李有才,出列。” 一个中年官员战战兢兢地站出来。 “李郎中,”沈知意微笑,“你修的烽燧,朕看了。砖缝用泥巴糊的,瞭望台漏风,楼梯还少了两级。解释一下?” 李有才腿一软:“臣……臣……” “贪污了多少?” “五、五千两……” “五千两?”沈知意挑眉,“那烽燧造价一万两,你贪了一半。够狠。” 她转头对高贤说:“记下来。李有才,斩立决。家产充公,三代不准科举。” 李有才瘫倒在地。 被拖出去时,还在喊:“陛下饶命!臣愿意退赃!臣……” 声音渐行渐远。 沈知意看向赵尚书:“继续。” 赵尚书擦擦汗,继续念。 但声音已经有点抖。 接下来的述职,气氛变得诡异。 每个官员汇报时,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沈知意手里的名册。 仿佛那不是名册,是生死簿。 终于,轮到右边的“问题员工”了。 第一个是礼部侍郎,姓钱,五十多岁,油光满面。 “启禀陛下,礼部今年:一、筹备登基大典;二、修订礼制;三、接待外邦使节……” “停。”沈知意打断,“登基大典花了多少钱?” 钱侍郎一愣:“三、三十万两……” “实际花了多少?” “……五十万两。” “多出的二十万两呢?” 钱侍郎汗如雨下:“是……是采买仪仗、修缮太庙、定制礼服……” “仪仗的木头,是从你小舅子那儿买的吧?”沈知意翻开另一本账册,“市价一根十两,你报了三十两。太庙的瓦,是你侄儿供的,劣质青瓦当琉璃瓦卖。礼服……” 她每说一句,钱侍郎的脸色就白一分。 “够了。”沈知意合上账册,“礼部侍郎钱有德,虚报开销,中饱私囊,贪污八万两。斩。” 钱侍郎想说什么,但嘴刚张开,就被禁军堵住嘴拖走了。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右边的官员,一个接一个被拖出去。 斩的斩,流放的流放,罢官的罢官。 太和殿里,血腥味越来越浓。 终于,轮到最后一个了。 工部右侍郎,孙——哦不对,孙有才已经去北境修城墙了。 现在是代理右侍郎,姓周,三十出头,看起来老实巴交。 “启禀陛下,”周侍郎声音发抖,“工部今年……今年……” “今年什么?”沈知意挑眉,“修了三座桥,垮了两座?补了五段河堤,漏了四段?还是说……你根本没干活?” 周侍郎扑通跪下:“臣有罪!” “什么罪?” “臣……臣虚报工时,克扣工钱,还……还收了材料商的回扣……” “多少钱?” “两、两万两……” 沈知意沉默片刻。 然后笑了。 “周侍郎,你是个老实人。” 周侍郎一愣。 “至少,你敢说实话。”沈知意说,“所以朕给你个机会。” 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纸。 “这是北境需要修的城墙清单。”她说,“一共三十里。你去修,修好了,朕免你死罪。” 周侍郎眼睛亮了:“谢陛下!” “别急着谢。”沈知意补充,“工期三个月。晚一天,砍一根手指。垮一段,砍一条腿。” 周侍郎脸又白了。 但他没得选。 “臣……遵旨。” 述职大会,就这么结束了。 左边站着的官员,松了口气。 右边……已经没有右边了。 沈知意站起身,环视全场。 “诸位爱卿,看到了吗?” 她声音平静,但每个字都像钉子,钉进人心里。 “这就是朕的规矩。” “好好干活,朕不会亏待你们。” “偷奸耍滑……” 她顿了顿。 “那就去死。” 她转身,走下御阶。 龙袍的拖尾扫过地面,像一道血痕。 --- 傍晚,御书房。 沈知意正在看江南送来的密报。 周家主死了。 不是她杀的,是“暴毙”。 据说是喝了杯茶,七窍流血,当场死亡。 死前留了一封信,上面只有三个字: “下一个” “有意思。”沈知意把信扔到一边,“这是挑衅?” 无名站在下面,点头:“应该是。周家主的儿子周明,接替了他的位置。这个人……比周家主狠。” “多狠?” “他把自己亲爹的死,栽赃给了朝廷。”无名说,“现在江南八大家,正在集结私兵,说是要……讨个公道。” 沈知意挑眉:“讨公道?讨什么公道?” “说陛下逼死盐商,垄断盐业,还要……强占他们的家产。” “哦。”沈知意点头,“那他们集结了多少人?” “大概……三万。” 沈知意笑了。 “三万?” 她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手指划过江南的位置。 “无名,你说,这三万人,够朕杀几天?” 无名沉默片刻:“如果徐猛出手,一天就够了。” “不。”沈知意摇头,“朕不要徐猛出手。” 她顿了顿。 “朕要亲自去。” 无名脸色一变:“陛下!这太危险了!” “危险什么?”沈知意微笑,“三万乌合之众,朕还没放在眼里。” 她走回书案前,提笔写了一道手谕。 “传旨:江南盐商周明,聚众谋反,罪不可赦。朕即日亲征,踏平江南。” 她把笔一扔。 “高公公。” “奴才在。” “准备一下。”沈知意说,“朕要去……旅游了。” --- 消息传出去,朝堂又炸了。 这次是真的炸——十几个官员联名上书,要求沈知意“收回成命”。 理由是:陛下万金之躯,岂能亲赴险地?江南之事,派个将军去就行了。 沈知意看着那封联名信,笑了。 “派谁去?”她问,“派你们去?” 上书的老臣们面面相觑。 “不敢去,就别废话。”沈知意把信撕了,“朕意已决,三天后出发。” 她顿了顿。 “还有,联名上书的这些人,全部免职,家产充公。” 老臣们傻了。 “陛下!我等是为了陛下安危……” “朕的安危,不用你们操心。”沈知意打断,“操心操心你们自己吧。” 她摆摆手。 “拖出去。” 禁军上前,把哭爹喊娘的老臣们拖走了。 太和殿又空了一截。 沈知意看着剩下的官员。 “还有人要劝吗?” 众人齐齐摇头。 “很好。”沈知意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她站起身,正准备退朝。 忽然,一个年轻官员站出来。 “陛下,臣有本奏。” 沈知意挑眉:“说。” “臣要举报……”年轻官员深吸一口气,“举报兵部尚书赵大人,勾结江南盐商,意图谋反!” 满殿哗然。 赵尚书——就是徐猛的代理人——脸色大变:“你胡说!” “臣有证据!”年轻官员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这是赵大人与周明往来的密信!上面还有他的私印!” 赵尚书扑过去想抢,被禁军按住了。 信被送到沈知意面前。 她打开,看了一眼。 内容很简单:约定江南起事之日,赵尚书在京城“配合”,打开城门,放叛军入城。 事成之后,封赵尚书为“镇国公”。 “赵大人,”沈知意抬头,“解释一下?” 赵尚书跪在地上,浑身发抖:“陛、陛下……这是栽赃!臣对陛下忠心耿耿……” “忠心到要开城门放叛军?”沈知意笑了,“你这忠心,朕可受不起。” 她把信扔在地上。 “拿下。押入诏狱,严加审问。” 赵尚书被拖走了。 临走时,死死盯着那个年轻官员。 眼神怨毒得像要杀人。 沈知意看着年轻官员。 “你叫什么?” “臣……臣叫李文,吏部主事。” “李文。”沈知意点头,“举报有功,赏银五千两,升吏部郎中。” 李文大喜:“谢陛下!” “别急着谢。”沈知意顿了顿,“朕再给你个任务。” “陛下请吩咐。” “去江南。”沈知意说,“替朕……传个话。” --- 三天后,沈知意出发去江南。 还是那辆马车,还是那三个人:高贤,无名,还有……李文。 李文是被强行塞进来的。 沈知意说,既然你举报了赵尚书,那你就得负责到底。 负责去江南,告诉周明:朕来了,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李文坐在马车里,腿一直在抖。 “陛、陛下,”他小声问,“臣去了江南……还能活着回来吗?” “看运气。”沈知意闭目养神,“运气好,朕带你回来。运气不好……” 她没说完。 但李文懂了。 他后悔了。 后悔不该出头。 但现在,已经晚了。 --- 十天后,马车到了江南。 周明已经“恭候多时”。 他在城外十里亭,摆了一桌酒席。 席上只有两个人:他,和一个穿着黑袍的老者。 看到沈知意,周明起身行礼。 “草民周明,参见陛下。” “免礼。”沈知意坐下,看了眼黑袍老者,“这位是?” “这是……”周明顿了顿,“家师。” “哦?”沈知意挑眉,“盐商还有师父?” 黑袍老者抬头。 露出一张枯瘦的脸,眼睛像两颗黑石子。 “老朽姓陈,”他开口,声音嘶哑,“是周家主的……故交。” “故交?”沈知意笑了,“那周家主的死,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陈姓老者点头,“是老朽……送他上路的。” 空气突然安静。 连风都停了。 沈知意看着他,良久,笑了。 “有意思。” 她端起酒杯,闻了闻。 “酒里有毒?” “有。”陈姓老者老实承认,“‘鹤顶红’,剂量足够毒死一头大象。” “那你还敢喝?” “老朽事先服了解药。”陈姓老者说,“陛下要是喝了,老朽就陪陛下……共赴黄泉。” 沈知意放下酒杯。 “朕不喜欢喝酒。” 她顿了顿。 “更何况,是毒酒。” 陈姓老者笑了。 笑得像枯树皮在摩擦。 “陛下果然……谨慎。” “不是谨慎。”沈知意说,“是惜命。” 她看向周明。 “周明,你爹是朕逼死的?” 周明咬牙:“是!” “证据呢?” “家师亲眼所见!” “哦?”沈知意挑眉,“那朕也亲眼所见——你爹是喝了这杯毒酒死的。” 她从袖中掏出一根银针,插进酒杯。 银针瞬间变黑。 “看,”她说,“跟你爹中的毒,一样。” 周明脸色一变。 他看向陈姓老者。 陈姓老者面不改色。 “陛下好手段。”他说,“但今日,陛下走不了。” 他拍了拍手。 四周的树林里,忽然涌出无数人影。 密密麻麻,至少五千人。 个个手持刀枪,杀气腾腾。 “周明,”陈姓老者说,“杀了她,你就是江南之主。” 周明犹豫了。 他看看沈知意,又看看陈姓老者。 最后,咬牙。 “动手!” 刀光,落下了。 但落的不是沈知意。 是……陈姓老者。 无名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身后。 刀锋划过脖颈。 头颅滚落在地。 眼睛还睁着,满是难以置信。 周明傻了。 五千私兵也傻了。 “看什么?”沈知意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你们真以为,朕就带了三个人来?” 她抬手。 远处,传来马蹄声。 如雷鸣般,滚滚而来。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支军队。 黑色铠甲,血色旌旗。 领头的人,一身戎装,面容冷峻。 是徐猛。 他身后,是整整五万北境铁骑。 “周明,”沈知意微笑,“现在,我们可以重新谈生意了。” 周明瘫坐在地。 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完了。 彻底完了。 --- 三天后,江南八大家,全灭了。 不是沈知意杀的。 是他们自己内讧,互相残杀,最后死得一个不剩。 家产,自然充公了。 沈知意坐在周家的主厅里,看着账房先生算账。 数字不断往上跳。 最后定格在一个天文数字: 一千二百万两 “陛下,”高贤声音发颤,“这……这比国库一年的收入还多……” “正常。”沈知意点头,“盐商嘛,富可敌国。” 她顿了顿。 “现在,是朕的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江南的雨,淅淅沥沥。 像在哭。 哭这血色的江山。 哭这……疯狂的世道。 “走吧。”她说。 “回京?” “不。”沈知意摇头,“去北境。” 高贤一愣:“去北境做什么?” 沈知意笑了。 笑得有点冷。 “去看看,朕的城墙……修得怎么样了。” --- 马车重新上路。 车轮碾过江南的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响声。 像丧钟。 为旧时代而鸣。 也为新时代…… 而鸣。 第15章 朕的北境旅行团,但景点是坟场 北境的城墙,修好了。 三十里,青砖垒成,高三丈,厚两丈,垛口整齐得像牙齿。 完美。 只有一个问题: 修墙的人,全死了。 三千七百五十四人,包括工部右侍郎周大人,还有之前送来的孙有才。 尸体在城墙脚下堆成了小山,被北境的雪覆盖了一半,像某种诡异的雕塑。 沈知意到达时,徐猛正指挥士兵清理尸体。 看到她来,徐猛单膝跪地。 “末将参见陛下。” “起来。”沈知意跳下马车,踩着积雪走到城墙边,“怎么回事?” “冻死的。”徐猛声音低沉,“北境今年雪来得早,温度骤降,他们……没扛住。” 沈知意蹲下,掀开一具尸体脸上的雪。 是周侍郎。 眼睛还睁着,满是惊恐和……怨恨。 “他不是冻死的。”沈知意说。 “什么?” “冻死的人,表情很安详。”沈知意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他是被吓死的。” 她环视四周。 城墙很新,砖缝里还残留着灰浆。 但有些地方的砖,颜色不太对。 “把这里挖开。”她指着一处墙面。 士兵们上前,用铁镐凿开砖缝。 砖块松动,哗啦啦掉下来。 露出里面的…… 尸体。 不是一具,是十几具。 被砌在城墙里,保持着挣扎的姿态,像琥珀里的虫子。 “看,”沈知意说,“这才是真正的死因。” 徐猛脸色变了。 “谁干的?” “你说呢?”沈知意转头看他,“徐将军,这城墙是你监工的。” 徐猛后退一步:“陛下怀疑末将?” “不。”沈知意摇头,“朕是在问你。” 她顿了顿。 “或者,朕换个问法。” 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扔给徐猛。 “这是无名临走前,留给朕的。” 徐猛接过信,看了一眼。 脸色瞬间惨白。 信上只有一行字: “徐猛要反,城墙为证。” “现在,”沈知意微笑,“徐将军,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徐猛沉默了很久。 然后,缓缓拔出了刀。 不是指向沈知意。 是指向……他自己的脖子。 “末将……无话可说。” 刀锋抵在咽喉上,皮肤已经渗出血珠。 但沈知意只是看着他,表情平静得像在看戏。 “要死可以。”她说,“但先把话说清楚。” 她往前走了两步。 雪地上,留下两行清晰的脚印。 “你为什么反?” 徐猛的手在抖。 “因为……因为陛下要杀我。” “朕什么时候要杀你?” “从陛下登基那天起。”徐猛声音嘶哑,“陛下清理朝堂,清理宗室,清理盐商……下一个,就是清理边关将领。” 他顿了顿。 “末将不想等死。” 沈知意笑了。 “所以你就在城墙里砌尸体,给朕一个杀你的理由?” “是。” “愚蠢。” 沈知意走到他面前,抬手,按下他的刀。 刀锋离开皮肤,留下一道血痕。 “徐猛,朕如果要杀你,你早就死了。”她说,“何必等到今天?” 徐猛愣住。 “知道朕为什么留你吗?”沈知意问。 “因为……因为末将有用?” “对。”沈知意点头,“但也因为,你是个聪明人。” 她转身,看着那面诡异的城墙。 “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反,什么时候该跪。” 她顿了顿。 “而你,选错了时候。” 徐猛跪下了。 刀掉在雪地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末将……知罪。” “知罪就好。”沈知意说,“那朕再给你个选择。” “陛下请讲。” “第一,死在这儿,和这些尸体埋在一起。”沈知意竖起一根手指,“第二……” 她竖起第二根手指。 “去戎族。” 徐猛猛地抬头:“去戎族?” “对。”沈知意点头,“巴图死了,黑狼部现在乱成一团。你去,把剩下的部落,全收了。” 她顿了顿。 “三年时间。三年后,如果你能统一戎族,朕就免你死罪,封你为……北境王。” 徐猛眼睛瞪大了。 “陛下……当真?” “朕从不说谎。”沈知意微笑,“但前提是,你得活着回来。” 徐猛沉默了很久。 然后磕头。 “末将……领旨。” 沈知意点头。 “那就去吧。今天就走。” 徐猛站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 然后转身,走向远处的军营。 背影决绝,像一去不回的箭。 高贤小声问:“陛下真放他走?” “不然呢?”沈知意反问,“杀了他,北境谁来守?” “可万一他真统一了戎族……” “那就更好。”沈知意说,“一个统一的戎族,比七个分裂的部落,好管理多了。” 她顿了顿。 “更何况,他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问题。” 高贤懂了。 陛下这是……借刀杀人。 借戎族的刀,杀徐猛。 或者,借徐猛的刀,杀戎族。 无论谁死,都是赢。 --- 处理完城墙的事,沈知意去了军营。 无名不在。 他三天前就失踪了,只留下一封信: “陛下,游戏该结束了。臣去结束它。” 信纸背面,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像眼睛,又像漩涡。 沈知意盯着那个符号看了很久。 然后笑了。 “高公公。” “奴才在。” “你说,无名到底是谁?” 高贤一愣:“他不是……先帝的私生子吗?” “那是他说的。”沈知意摇头,“但朕查过了,先帝南巡那年,确实认识了一个民女,也确实生了个孩子。” 她顿了顿。 “但那孩子,三岁就死了。” 高贤倒吸一口冷气。 “所以无名……” “是个冒牌货。”沈知意说,“但他很聪明,聪明到……连朕都差点被骗了。” 她把信纸折好,收起来。 “不过他有一句话说得对。” “什么话?” “游戏,该结束了。” 沈知意站起身,走到营帐外。 北境的风很大,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远处,是连绵的雪山。 像一道屏障,隔开了两个世界。 “回京。”她说。 “现在?” “现在。”沈知意点头,“有些账,该清算了。” --- 回京的路上,沈知意一直在睡觉。 睡得特别沉,叫都叫不醒。 高贤觉得不对劲,让陈太医把脉。 陈太医把了半天,脸色越来越白。 “怎么了?”高贤小声问。 “陛下……中毒了。” “什么?!” “慢性毒。”陈太医压低声音,“至少三个月了,一直在累积。现在……已经深入骨髓了。” 高贤腿一软,差点摔倒。 “能解吗?” 陈太医摇头:“不知道是什么毒,没法解。” 他顿了顿。 “而且,陛下好像……早就知道了。” 高贤愣住了。 他看向沉睡的沈知意。 她睡得很安详,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像在做美梦。 一个……关于死亡的美梦。 --- 十天后,回到京城。 沈知意醒了。 精神很好,脸色红润,一点不像中毒的样子。 她甚至亲自上了朝。 “诸位爱卿,”她坐在龙椅上,笑容满面,“朕这次出门,收获颇丰。” 她从袖中掏出一份清单。 “这是江南盐商的家产,一共一千二百万两。” 下面一片惊叹。 “这是北境城墙的验收报告,三十里,完美。” 下面一片恭维。 “这是徐猛的认罪书,他承认谋反,自愿流放戎族。” 下面一片愤慨。 “所以,”沈知意合上清单,“朕宣布:新朝第一年,‘清账’计划……” 她顿了顿。 “圆满完成。” 掌声雷动。 沈知意微笑着接受朝贺。 然后,她忽然咳嗽起来。 一开始是轻咳,后来是剧烈的咳嗽,咳得弯下了腰。 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来。 滴在龙袍上,像盛开的梅花。 朝堂瞬间安静。 “陛下!”高贤冲上去。 沈知意摆摆手,示意他别过来。 她抬起头,擦了擦嘴角的血。 “没事。”她说,“老毛病了。” 但她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 “退朝吧。”她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高贤想扶她,被她推开了。 “朕自己能走。” 她一步一步,走出太和殿。 阳光照在她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像一道裂痕。 裂在这刚刚建立的王朝上。 --- 深夜,御书房。 沈知意坐在书案前,面前摆着三样东西。 一样是那支金簪。 一样是无名留下的信。 一样是一瓶毒药——她自己配的,无色无味,见血封喉。 “高公公。”她喊。 “奴才在。” “你跟着朕多久了?” “从陛下入宫那天起,三年零七个月。” “三年零七个月……”沈知意重复,“够久了。” 她顿了顿。 “朕死后,你打算怎么办?” 高贤扑通跪下:“陛下不会死!” “别说傻话。”沈知意微笑,“人都会死,朕也会。” 她拿起那瓶毒药,晃了晃。 “这毒,叫‘黄泉’。朕研究了三个月,终于配成了。” 她拔开瓶塞。 一股淡淡的甜香,弥漫开来。 “陛下!”高贤想冲上去抢,被沈知意一个眼神制止了。 “别紧张。”她说,“朕还没想好,要不要喝。” 她把瓶子放下。 “朕只是在想,这三年零七个月,朕到底……做了什么。” 她看向窗外。 月色朦胧,像蒙了一层纱。 “杀了很多人,抄了很多家,赚了很多钱。” 她顿了顿。 “也……失去了很多。” 高贤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能跪着,低着头。 “高公公。” “奴才在。” “朕死后,朝堂会乱吧?” “……会。” “那怎么办?” 高贤咬牙:“奴才会守着,守着陛下的江山!” 沈知意笑了。 “你守不住的。”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遗诏。 “所以,朕要选个人。” “谁?” 沈知意没有回答。 她在遗诏上,写下一个名字。 然后,盖上玉玺。 “明天,开朝会。”她说。 “陛下要做什么?” 沈知意把遗诏收好,抬起头。 眼神清明,像从未中毒。 “朕要……交卷了。” --- 第二天,太和殿。 文武百官到齐时,发现殿内多了一样东西。 一副棺材。 漆黑的棺木,没有雕花,没有装饰,朴素得像块石头。 放在御阶下,正对着龙椅。 沈知意坐在龙椅上,穿着那身墨金十二章纹礼服,戴着赤金冠冕。 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 “诸位爱卿,”她开口,声音有些虚弱,但很清晰,“今天,是朕最后一次上朝。” 下面一片哗然。 “陛下!您这是……” “朕中毒了。”沈知意坦然地说,“慢性毒,深入骨髓,无药可解。” 她顿了顿。 “所以,朕要选个继承人。” 她拿出那份遗诏。 “这是朕的遗诏。上面写着一个名字。” 她把遗诏递给高贤。 “念。” 高贤颤抖着接过,展开。 看了一眼,愣住了。 “念。”沈知意重复。 高贤深吸一口气,开始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登基以来,勤政爱民,清账肃贪,然天命不永,毒入膏肓。今特立遗诏,传位于……” 他顿了顿,声音发颤: “……安平侯,萧衍。” 死寂。 死一样的寂静。 安平侯——就是那个坐着轮椅、帮沈知意清理宗室余党的前郡王——坐在轮椅上,眼睛瞪得老大。 “陛、陛下……臣……臣……” “就是你。”沈知意微笑,“萧衍,你聪明,识时务,最重要的是……你怕朕。” 她顿了顿。 “一个怕朕的人,才能守住朕打下的江山。” 萧衍想说什么,但喉咙像被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有,”沈知意补充,“朕已经写好了未来十年的国策。你只要照着做,大魏就不会乱。” 她看向其他官员。 “你们,要辅佐新帝,好好干活。谁敢捣乱……” 她从袖中掏出那瓶“黄泉”。 “这毒,朕留了很多。足够送你们……全家上路。” 众人齐齐一颤。 沈知意满意地点头。 “好了,正事说完了。” 她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下御阶。 走到那副棺材前。 停下。 “这棺材,是朕给自己准备的。” 她拍了拍棺盖。 “木头一般,但够厚,够结实。” 她转身,看向众人。 “朕死后,就埋在这儿。不用修陵,不用陪葬,就一副棺材,一身衣服。” 她顿了顿。 “哦对了,还有这个。” 她拔下头上的金簪,插在棺盖上。 “这个,跟朕一起走。”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看向众人。 “现在,你们可以……跪安了。” 没人动。 所有人都看着她,眼神复杂。 有恐惧,有敬畏,有不解,还有……一丝悲伤。 “跪安!”沈知意提高声音。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齐跪下。 “臣等……恭送陛下!” 声音震天。 沈知意笑了。 她转身,爬进棺材。 躺下。 闭上眼睛。 “盖棺吧。”她说。 高贤哭着上前,和几个太监一起,抬起棺盖。 沉重的棺木,缓缓合上。 最后一丝缝隙消失前,沈知意忽然睁眼。 说了一句: “这天下,朕玩够了。” 然后,彻底闭上了眼睛。 棺盖合拢。 钉上钉子。 太和殿里,只剩下一副棺材。 和一群,跪在地上的人。 --- 三天后,沈知意下葬。 就葬在太和殿前。 没有陵墓,没有墓碑,只有一块青石板,上面刻着一行字: “此处埋着一个疯子,别惹她。” 字是她自己刻的,死前最后一天刻的。 工整,清晰,带着她一贯的风格。 萧衍登基了。 年号“承平”。 他坐着轮椅,在太和殿前那块青石板前,坐了整整一天。 然后下令: “从此以后,太和殿前,不许修路,不许建屋,只许种花。” “种什么花?” 萧衍想了想。 “梅花。” 他说。 “要最红的那种。” 像血。 --- 又是一年腊月。 梅花开了。 红得像火,像血,像她当年那身嫁衣。 萧衍坐在轮椅上,看着那片花海。 忽然说: “她真的死了吗?” 高贤站在他身后,沉默良久。 然后回答: “陛下希望她死了,她就死了。” “陛下希望她活着,她就活着。” 萧衍笑了。 笑得有点苦。 “是啊。” 他说。 “这天下,都是她的棋盘。” “我们,都是她的棋子。” “连生死,都是她的一场戏。” 他顿了顿。 “而这场戏……” “还没完。” 风吹过。 梅花飘落。 像一场血色的雨。 落在青石板上。 落在“别惹她”那三个字上。 温柔,又残忍。 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