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 第1章 初始 这大概是沈峰爻第五次,面颊严丝合缝紧贴着防盗窗,努力睁大眼睛,向外看去。 吴州的夜晚总是满溢着万家灯火的辉光,甚至称得上“乱花渐欲迷人眼”。而一个个平凡被埋没的的生命个体,在纸醉金迷中早晚会沉醉、迷失在斑驳陆离的梦境之中。 高楼矗起,大厦林立,浸润于无尽的墨色里,沈峰爻难得提起兴致思考人生:科技高速发展,时代日新月异,作为居住和活动的场所,人们早已习惯着将房屋越造越高,对啊,人总该往高处走呀,孰不知,这种拥抱太阳的行为早已脱离了地面,远离了这个美丽星球的核心…… 沈峰爻紧盯着眼前的大千世界,正是万籁俱寂之时,只是他既不泰然自若也不心潮澎湃,就像是没有波澜的死水般,心脏仿佛坠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说不上沉重与否,仅是略微不适罢了,他自我劝慰着。 索性不管,“啪嗒”一声,窗户被“唰”地掀开,他使劲扯下纱窗,垂下眼帘俯瞰,冷风扑面袭来,像儿时玩伴调皮的冰手可劲往衣领里钻,但他仿若无知无觉,纹丝不动。 那橘粉的如褪色墙纸般的天空霎时彻底黑透了,他抿了抿唇,正要撑起身子,这时,不知哪里来的妖风,“啪”得一声,如一个欲扬先抑的巴掌。 原来是张照片糊他脸上去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居然瞧见了照片上自己嘴角咧起僵硬的笑。 沈峰爻:? 紧接着,就像是从没存在过一般,他彻彻底底地人间蒸发掉了。 眼前再次光明起来,简直就不知今夕何夕了。沈峰爻一脸懵得爬起来,疑惑地环顾周围,如果看装横的话像是中世纪的马车,原本棕红内壁已经腐烂到几乎辨不清的程度;坐垫似乎是某种动物的皮革,还带着点绒毛。 但让他醒过来时不能很好反应出一切的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况,唯有透过帘幕罅隙的一丝亮光,好歹能照清晰一点他所处何地。 那他又该去向何处呢。马车跌跌撞撞地跑着,像刚学步的婴儿,又如马路牙子上的醉汉,又颠,又停;继续颠簸,继续停顿;整的沈峰爻就如簸箕里的绿豆子,七荤八素,反胃想吐。 这时,毫无预兆的,马车“偃旗息鼓”了。一道机械般的,冷冰的女声:“玩家—沈峰爻,游戏次数:0。”很低的一声,虽然很狐疑,沈峰爻却不知缘由的,总有种直觉对方在嘲笑他。 “欢迎来到照片里的世界,副本名:塞克瑞特夫人,任务提示:寻找真相、存活五天。”女声冷漠无情地继续播报“请注意,这是照、片、里、的、世、界,请、遵、守、规、则,请不要靠近任何镜子,因为镜子里的一切、都、是、假、的。谢谢配合。” 什么照片里的世界,他是穿进什么恐怖小说了嘛,可是他既没车祸,也没跳楼,照理说不应该轮到他的吧…… 这是他在从那疯马车上一跃而下,对撞进视网膜上的建筑物第一反应,以及对这倒霉的经历最生动的心理映射。 第2章 塞克瑞特夫人 内心深处不安的本能反应促使他不假思索地想要逃离这个鬼地方,车还没停稳便跳了下来,导致他一掀车帘,就与门外等候刚才“也”试图扯开帘子把他拎下来的车夫大眼对小眼。 沈峰爻定睛一看,那是一个长相滑稽的马车夫,不伦不类的高高隆起的帽顶上插了几束羽毛,参差不齐,长短不一,他就顶着那朵草率的黑色高帽,歪着头,那双细小的眼缝不见眼白,黑洞洞的眼珠子紧紧凝视着沈峰爻,直把他盯得发毛,才屈身鞠了个躬。 紧接着车夫就如没事人般立在一边,像个提线木偶似的一动不动,连眼珠都不再转,而且,沈峰爻仔细观察过,从他下车开始,对方就连眼皮都不再眨,只是静静杵在车门旁。 沈峰爻小心翼翼地打量那“木桩”片刻,见对方没有任何动静反应,遂放下心来,开始专注于察看四周的环境。 正前方是一幢通体漆黑的欧式建筑物,十足的夺人眼球,窗框早已被拉起的厚重帘布遮掩,根本无法辨别材质类型,尖刺的屋顶直戳天际,像是藏在暗夜的重重杀机,威胁性地向路过无知的献祭者裸露沾满毒液与鲜血的长牙。 而这整座别墅呢,黑洞洞的,正是祂本身,也许用一个广为人知的称呼祂———深渊,游戏的淘汰者将会被彻底咬碎,吞没。 沈峰爻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不经意间攥紧了拳头,脑海里不断循环表达退缩胆怯的常用词汇,但这个时候,他绝不能有善罢甘休的念头,俗话说吃人不眨眼的恐怖游戏最先淘汰的就是懦弱者。 深吸一口气,喘匀,他向前迈出一步,拼尽全力抵抗渴望逃离的自己,可还没等到他触碰上门板,就在下一秒,面前厚重高耸的石板正门“嘣呀——”地被从里面掰开,是一位其貌不扬的年轻妇人。 她身穿漆黑拖地长裙,披着偏大的斗篷,遮盖住上半张脸,削瘦的下巴尖不易觉察地颤抖着,明明整个人瞧着矮小又瘦弱,到底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扳动这么重的石门呢?沈峰爻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妇人垂着脑袋,自顾自地用干瘪的嗓音呆板地重复同一句话“午安,客人,欢迎你的到来……” 总感觉这里的NPC都有种莫名的人机感,是不是因为人还没到齐,游戏还不能够开始的的缘故? 他心想,如今之计,怕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等妇人说罢,便前倾身体,正打算向前跨进屋子。 这时一阵狂风刮过,袭过他的脸颊,脸颊传来刺痛,心下一惊,赶忙即刻加快脚步,眼角余光中,他瞥见头顶上方阁楼的窗帘卖力“鼓掌”,顿足,眯起眼,怎么感觉,好像有人趴在窗户上?不对,旁边的窗帘纹丝不动,太奇怪了。 进门后还没等他琢磨透古怪之处,突然,耳畔传来门被狠狠撞开,□□与石砖激烈碰撞的爆炸般的巨响,沈峰爻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那个冲进来的“人”——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不能算是正常的人类了。 头发左一块,右一块光秃着,裸露出血淋淋的头皮,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撕裂开稀薄的头发,肩膀上扎进一根鲜红的羽毛,鲜血顺着伤口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沈峰爻瞳孔地震,原来,原来固定车夫帽子上羽毛尾端的是约10厘米的钢针! 他倒抽一口凉气,飞速向后退了半步,只见那倒霉蛋中年男人捂着伤口,面色苍白如纸,求助的目光环视周围人群,那都是些比沈峰爻来的还要早的玩家,此刻大家神情各异:有极端漠视的;有平静莫测的;也有不知所措,恐惧万分的;但却没有一双眼睛是饱含同情的…… 唯有沈峰爻暗自压下翻涌拱起快要破土而出的百感交集与情不由衷。 他试图开口,但无形的手扼杀住他挣脱出来不被世人称道的卑污的良知,但无情的祂给予他非“礼”无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闭耳塞听的桎梏。 所有人都在默默等待着即将抵达的风雨,那位妇人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面前不断滴血的倒霉蛋,她似乎语气带着些许疑惑“这位客人,夫人不喜欢客人们把她的宫殿弄脏,请你把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她语速十分缓慢,一字一顿,似乎对汉语的发音不太熟悉,紧接着她仿佛进入了待机模式,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这一小寸天地,谁都知道血是止不了的,中年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但没人愿意说话,更没人敢开口提一个字。 时间仿佛在此刻陷入静止,也许早已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流逝,但不管怎样,死神的判决书早已下达,“这位客人,如果你执意不知悔改的话,夫人不、接、受、不、守、规、矩、的、客、人。” “咔擦”没人看清她是什么时候动的手,恍惚间,她的手已经垂在身侧,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人首分离,还没凉透的尸体。 猩红的血液汇聚成潭,逐渐向她脚底蔓延,手握屠刀的刽子手仿若无知无觉,轻声呢喃:“Intractable guests will be punished(不听话的客人将会受到惩罚)。” 第3章 塞克瑞特夫人 她冷漠注视着地上那摊血肉淋漓的躯体,甚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地嫌恶,仿佛在指责对方把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地毯弄上肮脏的血渍。当然,这其中绝大部分的血迹,完全是她宰了个人才搞出来的。 有玩家绷不住了,捂着嘴巴干呕起来,声音痛苦到恨不得把胃也给咳出来。 沈峰爻不忍再看,硬生生扭过脑袋,将视线聚焦在身处不大的庭院里。 撞进视线中,首当其冲的是黑袍妇人。他才发现这位寡妇装扮的妇人暗哑的金发被绾起,并且蒙上了黑色的纱布,活像是在为纪念逝去的丈夫默默哀悼的妻子。 而与这黑色丧葬风完全不一致的是,这狭小的庭院里居然摆了几盆生机勃勃的绿植?!而且还是他舅妈酷爱“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绿箩,以及伸出纤细的茎 ,缀着零星藕白的花骨朵的吊兰;最后是存在感极强的金钱树,粗壮挺拔的树干,嫩绿舒展的宽阔叶片无不彰视着“钱来,钱从四面八方来”人民最美好的心愿…… 正当他狐疑地死死盯着那几盆草瞧个不停时,周围的玩家好像压根没意识到这些匪夷所思的物件,他们窃窃私语着,大概是因为妇人转过身,抬起手,坚硬的人骨与刚硬的石板门相撞,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而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硬是敲个不停,像是只要门不开就不会善罢甘休。 他捏了捏下巴,索性不管,一门心思蹲下来打算研究到底。忽然,得了疑心病的人居然不止他一个,一只白皙弧度优美的手伸过来,修长的手指任性地拨弄起那盆吊兰的花瓣。 沈峰爻愣了一瞬,内心油然而生“惺惺相惜”的欣喜和激动之情,顺着这只手向上望去,那是一个面孔生的格外白净的年轻男人,像是不谙世事的少爷,娇生惯养的模样;头发黑的像能滴出墨来,眉儿弯弯,像要坐船,他勾着唇,漫不经心地捻着兰花瓣,竟衬得指尖比花瓣还白。 像是察觉到投来直勾勾的目光,男人抬眼,那双隐没在阴影里的眼眸就如晦暗阴沉的天际划过的流星,又如万里无云却又洒下阵阵星芒,层层叠叠的睫毛像是芭蕾舞鞋在心上舞蹈,澄澈明亮的眼睛像是仙女教母的魔法棒挥洒在心池间泛起涟漪。 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这么出众的长相,照理说,见过一面就不会忘了…… 但他的思路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打断,石门不知何时居然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众人已经动身进入大厅。他落在最后,刚想跨步上前,并试图拍拍那男子的肩询问他们曾经是否见过面云云,而当他前脚刚踩上做工考究的酒红描金地毯,便瞟见自己手腕上凭空出现一只透明的镯子。 欸,这是啥?好奇心驱使下,他指间刚触碰到手镯,眼前就浮现一片蔚蓝色的显示屏: 技能1:我是一只小透明 主人:沈峰爻 技能简介:我是一只小透明,一只小透明啊,找呀找呀,找不到我,嘻嘻,气死你。 拥有类似于哈利波特隐身衣一般的功能,正常情况下,只有他的使用者(主人)可以看见,本体为一团不明物体,可以根据“心意”变换成不同的东西。嗯嗯,你只是一只小透明,就不要再想一些不透明的事情啦! 等级:I级使用次数(0/1) 沈峰爻内心如一万头草泥马奔过,槽点太多已经无处下嘴了,他微微牵动嘴皮,总有种莫名会被怪物啃的骨头都支离破碎的错觉,大抵跟鸡肋的技能没太大关系吧…… 电子女声再次在大厅里回荡,不过这一次,是在全体通报:欢迎来到照片里的世界,副本名:塞克瑞特夫人。请玩家寻找被埋葬的真相或存活五天。” 终于彻底的偃旗息鼓。一位女新人玩家在角落里暗自抽泣,一位木讷的中年男子在一旁递纸安慰,边角上还有一女一男抱团取暖;而具有丰富经验的老玩家们,两男一女为住某中间房间大打出手。当然作壁上观的也有,一个矮个子扎着双马花辫的女生冲他眨眨眼,接着就拎着房间钥匙隐没在望不到边的走廊里。 而另一边,面容姣好的年轻男人闲不住地在正对着门的巨型大理石楼梯前低头来回镀步,转着的钥匙就如轻盈飞舞的蝴蝶,一会儿流连在丛间遨游,一会儿下落到低谷徘徊,起起伏伏,捉摸不清。 如果他们曾经见过彼此的话,那他印象中的对方将最不可信,这种特立独行的人,不该被活活埋没在亘古不变,记忆的废墟。 每一层阶梯间隔都很大,走的时候更是要小心谨慎。他慢吞吞爬上来楼,找到倒数第二间,插钥匙,扭插销,刚要转动门把手时,身后带起一阵风,“你好,先生”他点头示意“好巧”抬起下巴点了点对方的门牌号。 对方露出爽朗、不加掩饰、灿烂的笑容,但却如冬日暖阳,总的来说还是寒冷的。紧接着略一欠身,便进屋了。 他推开木门,入目即是一幅风景画,浓艳的色彩泼洒在画布上,鲜红的玫瑰盛放在光怪离奇的潭水里,远看根本没有反光,凑近观察的他这般想,就像是盛开在地狱里的花朵,让人不寒而栗。 总感觉有种莫名的割裂感,庭院里的绿植给人带来的是温馨,鲜活;而房间里的油画,巨型楼梯,整座建筑物主调的浑黑,楼梯前的白森森的人像雕塑,透露出却是喘不上气来的压抑,而那些格格不入的事物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 沈峰爻在房间独自踯躅片刻,总感觉哪里有些古怪,红木的梳妆台,会客的绘有花鸟图案的欧式扶手椅,整齐堆叠的复合图案的毛毯以及熊熊燃烧温暖的壁炉…… 哪里有问题,哪里是不合时宜的,哪里…..?沈峰爻跪下身,蹙着眉头,求生的**逼迫他去寻找所谓的“真相”:仔细观察,壁炉那边更明显,墙角也有,是墙纸被烧焦发黑脱落的痕迹———这里发生过火灾? 还没等脑海彻底过一遍线索,再作出清晰的判断,一道惨绝人寰,凄厉尖锐到近乎能划破人耳膜的“啊———”响彻整座古堡。 第4章 塞克瑞特夫人 沈峰爻下意识站起身,急忙抓起桌上的钥匙拉开了门,刚阖紧门,便从走廊快步流星奔向声源处。 一路上不断有闻声涌出房间的玩家们,一位自称是老玩家的富态男人从中间的房间出来,见沈峰爻步伐匆匆,似乎有些好奇地凑近询问:“这位小兄弟,你也是听到那个女人尖叫出来观望的嘛”沈峰爻在行进过程中有些莫名地瞥了他一眼。 “我和你说哦,这大半是遭遇凶险了,人大概率啊,要没了”他神神秘秘地道,边说还边摇摇头“这游戏里的人啊,除非是真有本事的,否则就如蝼蚁般,任由怪物宰割……” 这其实是个悖谬,毕竟无论怎么说,对于他——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关于鬼神之说,在没有亲眼目睹死亡的话,一切可能都将会发生。沈峰爻不再理睬对方,声源在楼梯口,应该是在他们上来的大厅。 腆着个肚子的男人自称已经经历过三场游戏,因为对他颇有眼缘,所以十分愿意带带他,就比方说,这么危险的游戏里多个盟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如果换句话说,一个随时随地会背后捅刀的盟友似乎不比被杀人信条所约束的怪物来的要好吧。 他一边听着耳旁那人吹嘘自己的话,一边下楼梯累的气喘吁吁,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加锻炼,作为一个近几年蹲守在办公桌前的社畜,对于在恐怖游戏里活命这一伟大的目标还是有些心有余力力不足的。 更何况,在他望见眼前突然降落的阴影,眼神有些发昏,他不可思议地仰起头,是从…..那里?跳下来,啊?!整整3米多的高度,难道是说跳就跳的吗,难道是自己的想法太浅薄了?不多时,沈峰爻望着那哥们潇洒自如往下冲的背影,一瞬间说不清是羡慕居多,还是敬佩居多。 终于跌跌撞撞来到了“案发现场”,也算名正言顺能够转移话题。那是一位年轻的女孩,趴躺在地上,目光惊恐地瞪着楼梯口的人型雕塑,身体剧烈痉挛。远远望去,像是溅在猩红浓稠血液上的一抹皑雪,坠入命运织网无谓挣扎的白蝶,在视网膜上留下刺痛,在灵魂深处留下哀楚和挽歌。 沈峰爻见势不对,立马加紧几步冲下楼梯,刚想伸手扶她起来,这时神出鬼没的双麻花辫姑娘突然出现,顺势将她一把拉起来,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和你一块儿那女孩呢,不是说过不要单独行动吗?” 那是一个新人玩家,她抽噎着不停在摇头:“雕塑,在动,呜呜,她,在,在看着我!啊!我,我好害怕……”双麻花辫姑娘沉思片刻,当机立断抽出口袋里备的手帕“我知道了”她细心擦拭着女孩滚落的眼泪,笑着安慰“脸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哦” 白裙女孩死死攥着她的胳膊,像抓着救命稻草,力度之大令看着的人都能感觉到疼痛。沈峰爻皱了皱眉,有些想开口先劝说些什么,但见双麻花辫姑娘仿若丝毫未觉,只静静等待女孩情绪逐渐平复下来,“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吗” “呜,我,我看到面前的那个雕塑,就是这个天使雕塑,她睁开眼睛了!对,对她的眼睛没有眼白,而且,她的眼睛从黑色,变,变成了血红!!有血,有血,从她的眼睛里流下来!她,她还对我笑,特别渗人”她支支吾吾地比划着自己所目睹的一切,紧盯着双麻花辫姑娘,似乎十分渴望她能相信自己所言。 双麻花辫姑娘听后若有所思,“然后,你就被突然吓到,躺在地上了?”女孩赶紧点点头。 微笑的天使雕塑?沈峰爻转过身,仰视着面前闭眼垂首的雕塑,经年累月的洗礼让雕塑显得些微泛黄,拢起的洁白双翼,微微上扬的嘴角,柔和的双手定格在正弹奏竖琴的一刻。 长时间盯着看心里总感觉不太舒服的,毛毛的。沈峰爻转移视线,就看到一道身影匆匆忙忙赶过来,“小莹!”“阿桑!”小莹急忙扭过头,哭哭滴滴去找好友诉苦了“你上厕所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要被你吓死了!”阿桑抱歉地笑笑“这不是找不着路嘛……” 再看双麻花辫姑娘,她又恢复曾经波澜不惊的淡然模样,好像什么都没能发生似的。 那自称老玩家的一帮人总算晃晃悠悠下来了,刚才拉他入伙的富态男人嘴里嘀嘀咕咕“这小姑娘命可真大…..”一旁是一男一女,那女人浓妆艳抹,一副别人欠了她十万八万的模样,拽了吧唧地扯着嗓子懒洋洋道“我就说第一天没那么容易死人,烦死了,喊什么喊,不懂这会打扰到我睡美容觉吗?” 她旁边的男人挺高,但瘦的跟竹竿似的,似乎不爱说话,闷葫芦似的,只冷眼俯视着雕塑,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沈峰爻见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转身欲走,这时,“蹬,蹬,蹬”的高跟鞋踩踏声响起,原来是女管家“各位客人,请跟随我到宴会厅用晚餐。” 嗯,嗯?不对吧,这不才中午吗。沈峰爻求证性地朝窗外看了一眼,瞬间哑口无言,原来已经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了啊。 看来这里时间流逝的速度不是恒定的,或者换个说法,至少不是以通常所认为的速度流动的…..那,五天就不再是五天,这简直就是在无序中找规律啊。 不可能出现无解的情况,虽然他不太了解无限流世界观,但是所有发生中的事情都不该存在死局才对。 望着女管家捧着烛灯挪动的背影,一如既往纯黑的拖地长裙,他咽下满腹的疑问与不解,正要跟上前去,突然注意到视野一角出现那道颀长的身影,罩着黑暗——最安全的保护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阿桑,像是响尾蛇找到了有趣的猎物,眼梢轻微上扬,唇角勾起耐人寻味的弧度。在沈峰爻印象中,似乎没见这人板着张脸过,和刚才站浮夸的女人边上的男人简直就是绝对的对立面。 收回谨慎观察的目光,他随着女管家的步伐协同众人来到了餐厅。 依旧是浓烈的火红色的墙纸、壁画,配有奢靡的浅金色堆满了整个厅堂,宽阔平坦的长桌铺满亮色的丝绸缎布,流云般倾泻在桌旁。桌上齐整摆放了雪白的刀叉,彩绘瓷碟,流畅的花瓶插上鲜嫩欲滴的玫瑰,清一色的红玫瑰;晚餐已经上完了,热气腾腾地散发出格外喜人的浓郁香味,让饥肠辘辘的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不知是谁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伴随着不知何时起的古典音乐,莫名有些滑稽,不过看某些玩家的反应,大抵是不太敢去吃的。 一些选择抱团的玩家落座后各自小声就目前得知的线索展开讨论,还有一部分以年轻男人,骄横跋扈的女人以及双麻花辫姑娘为代表,已经大块朵颐,畅快开吃,就好像心大的一点都没担心过自己所吃的食物问题。 而沈峰爻则不尴不尬夹在两种之间,他左看看,那帮人吃的乐不可支;右看看,女管家躲在阴影里,也不参与到晚餐中,只前背手杵着,并且脸仿佛被冻住了。 最后还是遵从本能,喝了一碗和年轻男人一样的奶油蘑菇汤,再啃了几个干瘪的肉馅饼填饱肚子。今天摔倒在楼梯口的女孩似乎胃口不佳,只匆匆嚼了几口干面包,便呆滞地盯着桌布出神。 用完晚餐,女管家便恭敬地引着他们回房间休息,为第二天参观古堡做准备。一路上,沈峰爻闷头走路,不幸中的大幸,没发生什么意外。 送他们到楼梯口,女管家便停住了,可能是心中有事,他成了殿后的,赶忙加快步伐爬上台阶,在爬到头的时候,像突然抽错了筋,他莫名强烈地想要回过头看一眼。 铺天盖地的冥暗之中,女管家手捧的烛台成了唯一的光亮,静谧中流溢出晦暗不明的幽幽光芒;衬得她抬起遮挡住眼睛的苍白脸庞愈发鬼气森森,并且,在他扭过头之后,女管家似有所感把脸仰起,咧开一个夸张至极的惨笑,甚至透过异常红艳的嘴唇可以看到煞白的尖利的牙齿。 嘶——沈峰爻咽了口唾沫,肾上腺素飙升,以曾经赶公交地铁的速度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二楼。 双麻花辫姑娘也落在后面,见他赶着去投胎的速度跑上来顿时感到好奇“帅哥,咋了这是?” “我,我没事”似乎是觉得这么说可信度不高,沈峰爻换个措辞“大概是撞鬼了吧。” “哦,那听起来可不太好”姑娘大方地表示“之前你来的最晚,我们已经自我介绍完了。你好,我姓玄,叫我玄萱就好了。” “你好,我叫沈峰爻,很高兴认识你。”他握了握玄萱的手,便各自晚安回去睡觉了。 洗漱完躺在床上是怎么也睡不着,总感觉女管家那森然的惨笑仍浮在眼前,他翻了个身,辗转难眠,又过了许久,久到他都怀疑天快亮时,从洗浴间里传来小婴儿断断续续地哭噎,声音从一开始轻飘飘的无法被察觉到越哭越大声甚至能达到吵民的境界。 沈峰爻很想控诉那个半夜三更哭坟的始作俑者,但又不敢去开洗浴间的门,怕直接给对方来个上门取餐。左右思忖片刻,他决定出门看看,确认这哭声是不是单纯只在自个儿房间听的见,并只针对他一人。 走廊他看过了,非常狭小,只容得下一人通过,如果真碰上鬼怪偷袭,还是蛮容易发现了的。最终他蹑手蹑脚扒开了门,探出脑袋小心观察周围,黑暗中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物的踪迹。 他提着烛灯和钥匙,轻轻微掩上房门,暗自压下剧烈起伏的心跳,侧耳谛听门内的动静,欸,哭声好像真的小了,难道今天他要搬出房间睡么? 就在他暗自琢磨哪里适合暂时凑合一晚时,哭声在不知觉中消失了。在那一瞬间,黑暗的走廊间尽头,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冷汗如暴雨倾盆而下,瞬间蔓延到他整个身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受到心提到嗓子眼是什么滋味。跑,要赶紧跑。这几个血红的大字满溢出他的脑海。于是他顺着本能向前冲刺的时候,突然发现怎么没跑几步路就走到头了呢?! 哭声越来越近了,面前唯独剩下一面玻璃彩窗,难道,他第一天晚上就要命丧于此?还是干脆撞碎窗户,跳楼至少能比怪物吃掉多给自己留个全尸呢。 就当他闭上眼,把心一横,准备百米冲刺冲向窗户的时候,最里间那扇门开了,年轻男人打了个哈欠,一脸不耐烦地望向黑暗中传来尖利哭声的方向“大半夜的,吵什么吵,你妈没教过你大晚上不许影响客人休息吗?” 话音刚落,哭声霎时就按下暂停键,恢复了原有的静谧。沈峰爻松了口气,怎么不哭了,难道也是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嘛。他不顾抹去脸上横流的冷汗,充满感激地致谢:“先生,真的很谢谢你,没有你,我差点就……”年轻男人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开口提议了一个沈峰爻想都不敢想的解决措施“要不今晚你来我房间睡吧,我怕他阴魂不散的再找你麻烦”在沈峰爻心中,对方的形象变得无比伟大、万丈光辉照不出他的璀璨夺目,光彩照人…… “然后吵着我睡觉。” 沈峰爻:“……” 好吧,伟大的高楼般屹立不倒的形象被他自己无情地推翻了,并附上踩进泥坑里的一脚,最后再在立牌上添上一句“买一送一”。 睡睡睡,有安全的屋子不睡王八蛋。虽然只有一床被子,并且床还有点小,但是对方似乎不太介意和他挤一张床,再把自己团吧团吧塞进温暖的被窝里,没有婴儿制造的哭嚎噪音,真是多么美好的一个晚上啊。 他很快陷入黑甜的梦乡。 旁边的年轻男人睁开眼,侧过头端详着他安静的睡颜,那是一副丝毫没有攻击性的安祥的表情,就像一只晒着太阳露出粉嘟嘟肚皮“咕噜噜”求你撸它的猫。在这般残酷的世界里,他活的下去么,年轻男人倏地一笑,冷意攀上男人精致的眼睫,冲散了来之不易能够化开新雪的温和。 天快亮了吧,他轻声呢喃,自言自语着不知说给谁听。 第5章 往昔 沈峰爻作为一个纯正的五好青年,坚定的马克思主义唯物主义者,然而就身世而言简直称得上“出淤泥而不染”。 父母早亡,从小学开始就由外公外婆抚养长大。他现在唯一称得上亲人的除了已达暮年的外公、外婆,就只剩下一个舅舅——何健民。 何健民,一个经商有道,揽客无尽的房地产中介,凭借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行走在同行之间,立于不败之地;靠油光满面,大腹便便,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的憨厚模样游走在千姿百态的顾客中,如鱼得水般自由。 反正沈峰爻从小就畏惧着这个何健民,小孩子的判断总是很敏锐的,细微的。他早就发现了自己这个舅舅的“过人之处”:就是从不肯吃一点亏。 比如在餐厅吃饭明明用不完纸巾却还要问服务生讨要;去超市买菜硬是抓了一抽屉的塑料袋回来;生鲜店里死缠烂打要老板给他抹零等等诸如此类。吃饭从不请客,唱K从不买单,借钱从不还。给妻子买二手淘汰下来的珠宝首饰,给孩子的是小区居民扔在楼下不要的玩具书籍,但很奇怪,他居然从没亏待过自己。 而何健民呢,对这个自己姐姐撒手不管的小儿子,非常不屑与深深厌恶:就像被扔在垃圾桶里的一只孱弱多病,畏畏缩缩,没人照拂的小野猫,而野猫最好的归宿,不过是呆在垃圾堆里,能够靠捡食垃圾过活。 从他姐姐连带着姐夫杳无音讯,仿佛从人间蒸发之后,那个小野种便算正式加入他们家。没曾想,一个小小的孩子,不光赢得了他父母的喜爱与同情,更是成为他未来继承遗产的竞争对手。他很气愤,又无可奈何,所以平时从不给那小子好眼色看。 沈峰爻的外婆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从小就跟他讲好好读书的重要性,每次出门买菜的时候都会给他带些零嘴回来,虽然总会被他外公指责小孩子吃多了会长蛀牙。包装华丽的巧克力,许多瓶瓶罐罐的甜牛奶以及回荡在耳畔的各种精彩的小故事将他凄清的童年装饰成童话般幸福美满的世界。 很多有关往昔的记忆就如泛黄的画卷已经看不太清晰了,他试图抓住这些泡沫般梦幻的瞬间,但他们就像外婆给他讲过的童话里的小精灵一样逐渐朦胧,消失不见。 就像活在梦境里的母亲般,乌木般、柔软的长发轻拂过他的脸颊,留下触目惊心的余温。他哭着问能不能等等他,别这么快离开我。母亲只笑了笑道:“妈妈只是去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宝宝不用为我难过,因为妈妈很自豪能救下这么多无辜的人……”“妈妈,你就不能带我一起去那里吗,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年幼的沈峰爻在梦里哭着呐喊,希望他妈妈离开的再慢一点。“不用,宝宝”他妈妈勉强从面上挤出一个仓促的笑,柔软温暖的手指轻柔地揉着他毛毛躁躁的发顶,“那里很危险,快回去吧。宝宝,不要难过哦,妈妈知道你难过也会不开心的,你要相信我们终将会重逢…..” 逢年过节,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全家人围坐在沙发上,小沈峰爻手心里捧着炸得酥酥脆脆的麻花,听外婆讲曾经她年轻时候的故事,提到他妈妈,外婆总是复杂地端详着他,叹出作为一个母亲最难言的心酸:“孩子,你长得可真像小倩啊。她怎么好端端的,就抛下我走了呢……”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着眼泪,小沈峰爻懵懵懂懂地很想安慰外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干瞪着眼,把攥在手里的麻花塞进外婆满是老茧的手心。 小沈峰爻一天天在长大,成绩处于不上不下的中流,但好在不笨,上了市重点高中,兜兜转转也考了个不错的大学。现如今,他就像这个世界许许多多的普通人,为生计奔波劳碌。 成年之后,他顺利得到了母亲何倩华名下的照相馆的拆迁补贴,曾拿那笔钱开了个水果店,灵感来源于室友一句现在的水果贵死了。于是心潮澎湃打算靠此赚钱。 很不幸,可能他天生就缺了那根经商的心,收益没多少,亏损倒挺多。光是那些进货啊,租费啊,投诉啊诸如此类。把他当陀螺打得团团转,曾经的朋友听说了,有的暗戳戳地议论他,更有甚者,直接明目张胆地嘲笑他,死党更是离谱,“要不你去开个早餐铺子,相信我,这只定能赚钱!” 他很想骂对方我信你个大头鬼,怕不是经营类小游戏玩多了。没错,他就是所谓的厨房杀手。之前心血来潮在家想给自己打个牙祭,结果差点把厨房炸了,变成给自己整个忌日。 综上所述,作为一个身世凄惨,运气不佳,还总是梦想着飞黄腾达,赚大钱的咸鱼。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这张脸长的不错,杏花眼,鹅蛋脸,鼻子高挺,皮肤白皙,完美继承了他母亲优良的基因,在女生中很受欢迎,没事总能收到女孩子递来的小礼物,小零食以及情书;当然在男性同胞中,经常被骂长的娘们唧唧的。 虽然每次他都要没底气地反驳,你看我眉毛多粗多黑啊,你看我这薄唇带着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即使他存在感低的根本没人听他辩解。 他就像一粒渺小的尘埃,是千千万万尘埃中的一员,努力挣扎着想要活下去。曾经也经历过?光风霁月的少年时代,清隽疏朗的容貌也曾令女孩子为之尖叫。但在没有足够的金钱权势的前提下,一切尘埃终将入土,他也不能免俗。 不够他足够幸运,有好友介绍工作,现如今正式成为打工牛马,在县里的公司找了个文职岗位,日复一日地三点一线,虽然累成了狗,经常被上司谩骂,心情也十分压抑烦躁,但他仍乐观地每天都在幻想着自己全款买车买房,组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安分守己度过一生。 可惜这一切平静与安详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打断,他的命运从此像一去不复返的列车飞驰而去,不知道这次被卷入多舛复杂的漩涡中,对他来说,是福还是祸。 第6章 塞克瑞特夫人 正午耀眼夺目的阳光穿过窗帘缝隙透进陈旧的卧室,投在斑驳的地板上像碎金子般熠熠生辉。沈峰爻缓缓睁开双眼,从温暖的床上直起身,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下意识打量着周围的摆设,一瞬间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突然,好比一道电流急窜过全身,牵扯起神经组织极速跃动,他一个激灵连滚带爬爬下床,“唰”地拉开了窗帘,然后一手捂脸,羞愧难当地感叹“艹!” 这怎么都日上三竿了,他这个年纪,这个地点,他怎么睡得着的?!话说这游戏里的鬼怪还怪好的呢,居然也不提供叫醒服务。 他真的恨不得锤胸顿足一番,用平时赶早八的速度洗漱完毕,冲下楼。还没等他跑到大厅,右边角落里就爆发出一阵不小的争执。 走进了就听到昨天被吓到躺倒在地的小莹抻着脖子,大喊着“你把我找到的钥匙还给我!”伸手就要去胡乱抓挠那个找沈峰爻搭话的富态男人,一副急赤白脸的模样。 富态男人态度傲慢地“哼”了一声,往回退了半步,右手攥紧成拳“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拿了你找到的钥匙,你这小丫头片子,自己丢了东西居然还敢赖别人?” “你们刚才都看到了是不是?!”小莹似乎对这人的不要脸程度感到不可思议,她指着富态男人转身问一旁观望的众人“他刚才用只黑手一般的东西飞快地把钥匙从我手里抢走了!” “咳,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你怕不是有什么妄想症,这儿哪来的什么黑手啊,就是你丢东西想讹上我吧……”富态男人略偏过头,眼神心虚地乱窜,见周围的玩家们没有要插手管的意思,他心一横,直接像赶小鸡仔似的推搡着小莹的肩膀要越过去。 “啊!”不知为何,铺了地毯的地板突然变得很滑,小莹尖叫着就要摔倒在地上,犹豫不决要不要帮忙的沈峰爻咬着牙上前,将计就计托着后背把她抬了起来。 见沈峰爻凑上前,富态男人暗骂着这小白脸又他妈的管什么闲事……刚准备以一敌二的时候,旁边看戏的背景板里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哟,第一次见人抢别人道具要用道具的,是’小偷手’吧,这么低级的道具想必你也是花了不少力气弄来的吧,就这么浪费掉了,不可惜嘛。”年轻男人拍着手上前,语带讥诮地道“还是你光顾着活命了,根本没功夫考虑太多?” “你!你……”富态男人似乎有点顾忌对方,不欲多加纠缠,他猛一挥手“让开,这是我和那小姑娘的事,和你没关系的事情少管!” 耳畔传来似有若似无的一声低笑,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这是否为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只是自己听错了。下一刻,他只感觉什么东西破风而出,速度之快肉眼几乎无法分辨,愣神间就只听格外清晰的“咔擦”一声,显得力度如此之大。 “哎呦”富态男人捂着肿起的手腕喊痛,他恶狠狠地瞪视着反拧他手腕巧取钥匙的年轻男人,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像一只发怒的倭瓜。 年轻男人不理睬他,指尖勾起银白雕刻钥匙转着圈儿,扭过脑袋问小莹“这就是你找到的钥匙吗?”“对,就是它,真是太谢谢你了。”小莹赶紧点点头,感激地笑着看着年轻男人,伸出手试图接过钥匙。 但很不巧的是似乎年轻男人似乎并没有要按时归还的打算,他“哦”了一声,继续饶有兴趣地转悠着这那把倒霉钥匙,飞速转动着的就像一只轻盈地雕饰着花纹的银蝶在指尖上下翩飞。他继续转着,小莹也继续伸着胳膊等着,时间一长,胳膊就酸胀到快举不起来了,沈峰爻看对方伸出来,又缩回去,又再次克服手臂酸痛伸出来,再缩回去,来来回回好几次,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他抬头估摸着对方玩世不恭的神情,轻声开口“先生——” “别叫我先生,我有名字的,我叫楚闻曦,记好了。”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对方瞥了一眼,干脆利落给打断了,沈峰爻尴尬地立在一边,假装自己是隔壁雕塑的同胞兄弟。楚闻曦一抬下巴“我这人不做亏本买卖,我把钥匙给你,你也得给我点什么等价交换的东西。” 小莹脸上青白交加,欲言又止良久才压下心头那口不甘心的气“我找到了一条线索,可能对你有益。” “哦,说来听听。”“嗖”地钥匙就像离弦的箭飞进了小莹的怀里,她手忙脚乱地接住,后怕地捏紧在手里,紧接着,鼓足勇气凑上前,捂嘴附耳在双手抱胸的楚闻曦旁低声道了一句话。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线索,沈峰爻摸着鼻子,内心像有颗狗尾巴草挠着般痒的很。很快小莹就拉着一旁的阿桑跑去找这把锁能开的门去了。 大家一哄而散,沈峰爻又看到了昨天宴会厅上没看过的陌生面孔,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和一个木讷的男人,这对组合怎么看都十分怪异,又奇怪的很和谐。女人亲呢地挽着男人的臂弯,两人像在闲庭信步般步向了餐厅。 沈峰爻拖着腮望着他们消失在自己视野里,刚收回视线,就被吓了一大跳。身边不知何时怎么突然多了一个人“玄萱?”“嗯,峰爻,你有没有觉得他们有点古怪?”“额,怎么说?”“你应该注意到了吧,他们两个昨天晚上没有去吃饭。”“对。” 玄萱语气有种莫名的严肃“我感觉他们根本没把这个所谓的恐怖游戏放在心上,单纯把它当作一个休闲娱乐的好地方。而且据我观察,那个穿鹅黄裙的女人和你一样是个新人玩家,第一次遇见开场就死人的情况居然一点都不害怕,不太正常。”她摇了摇头,神情凝重紧绷。 “别想太多,也许是曾经见过,或者单纯心大呢也说不准。”沈峰爻察觉到她情绪有些波动,估计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经历,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肩。 “你不知道这个副本以前死过多少人……”“玄萱?”刚才她在絮絮叨叨些什么,沈峰爻有些不解地望向对方,玄萱很快调整好表情,淡定地冲他笑笑“我没事。” “要不先去花园那边找找线索,我看今天好多人去?”“不了,我想先去看看画室。”玄萱没有过多勉强,微微向他点了点头告别。 等他一转身,随机发现又失去了楚闻曦的踪影。他今天是最后一个加入这场闹剧的,开始了许久才瞬移过来。就像一只绚丽的蝴蝶轻飘飘地降落,又悄无声息地扇动翅膀翩翩飞走。没人知道他去过那里,又要去往何处,毕竟连鳞粉都不曾奢望它遗留。 沈峰爻拧开从抽屉里顺手牵羊牵来的手电筒,估计是某位“蝴蝶仙子”的。画室里一片漆黑,他握着手电筒,绕着整个屋子照了一圈结果发现科技的力量真的是十分强大,简直比原配备的蜡烛好太多了。画室里摆放了参差不齐的作品,正中间是一幅巨大的油画———一只黑色的飞鸟穿过狂风暴雨,惊涛骇浪向所谓太阳笼罩着的大陆方向飞翔。 他被精美鲜活的画作吸引着上前,顺着原木画框背面往下去摸,刚好能触及一根纤长的绳子,绳子末端是空的,应该曾经是挂过小莹找到的那把钥匙的。 会不会还有什么遗漏的线索,沈峰爻心想。他依次轮流照过去。但又实在没发现什么太特殊的画作,无非都是些花园里的玫瑰,整座浓黑建筑的侧视图,以及各种描绘湖泊、森林、城镇千篇一律的画作。 等等,东南角最底下那幅画好像被用黑天鹅绒布包裹起来了。会不会那幅画是什么关键的线索,当然也可能是触发禁忌词的致命陷阱。 他小心翼翼地探身上前,轻轻掀开绒布一角,露出了烫金的画框边缘,哦吼,好像被他猜对了,和正常的画框相比真的是用不同材质制作的。 但心里还是有些没底,毕竟画里有鬼也算是恐怖游戏里正常操作之一。他暗自给自己打过气,做好心理工作之后,哆嗦着缓缓掀开了罩着的绒布——一位中世纪欧洲贵妇的形象悄然跃至纸上。 她身披浅蓝色的斗篷,一袭湖蓝拖地蓬蓬裙完美地与她纤细的身躯融为一体,束腰勒得身躯急剧变型,但她丝毫无知无觉,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她优雅地向画师微笑示意,将鲜艳的红玫瑰捧在心口处,鲜明的色彩对比使得整幅画显得分外妖异。 沈峰爻感觉心口堵得慌,总感觉这幅优美的半身像莫名地有点诡异,但又不明白诡异的地方出自哪里。索性甩开头不去管,他仔仔细细在画面上搜索了一遍,实在是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无奈之下拎起一旁散落在地的盖子,慎之又慎地把它重新盖了上去。 不知道他的动作之间又碰到了什么,“叮零”一声脆响,沈峰爻烦躁地摸着脑袋,蹲下身,握着手电向下照去。 当他在看清地上掉落的东西的那一刻,他愣住了:那是和小莹得到的,单从外型来看,几乎一摸一样的一把钥匙。 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道与第一天音轨相近,音量更高的尖叫再次如利箭扎进几乎每个人此时此刻如潮水般快决堤压抑的内心深处。 沈峰爻总有种不详的预感,他没怎么思考,就把钥匙先踹进兜里,随即便跑了出去。 “不是,神经病吧,没事瞎嚷嚷什么劲儿,就你屁事最多是吧?!”浮夸的女人名叫廖姐,她和那个冷面酷哥一起从宴会厅方向出来,也就是沈峰爻那个方向出来,她一边语带抱怨,一边带着酷哥匆匆往餐厅赶。 一赶到餐厅,看到眼前这一幕,沈峰爻的心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直往下沉。 鹅黄色的长裙沾染上鲜红的血痕,千千万万晶莹的玻璃碎片划破了她的大腿,裸露的胳膊,漂亮的脸颊,已经颇有把她的身躯划的血肉模糊的迹象。最致命的一道口子是咽喉,鲜血现在依旧像条小溪一样汩汩地流淌出来。女人躺在雪白的餐桌上,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身下流淌着的放射状血液已经汇聚成一大滩血潭,正顺着桌沿蜿蜒向下。但女人依旧带着精致的妆容,她的面孔说不出的混杂着的恐惧与狰狞,眼珠子最后定格在正死死地朝着突然出现的女管家的方向瞥去的一幕。 “呕——”承受力最差的小莹扶着桌子干呕起来,而其他人以廖姐为代表都面色不善,更有的新人玩家已经面色铁青地像是也快要吐了。 沈峰爻心理素质还行,但也忍不住背过身捂着嘴剧烈呼吸,眼前血肉横飞,胃里翻江倒海,横批:想吐。 虽然尸体很快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但那场景,那血腥的气味依旧在脑海,鼻间挥之不去;大抵是没什么人能够安心吃饭了,如果不是今天一顿没吃饿死鬼投胎的话,沈峰爻估计也不会多吃。 当然,某人除外。楚闻曦在目睹了如此惨烈的场面之后,依旧不动如山,心理素质十分强大的吃的津津有味。他暗自叹服,搁下了刀叉但也并没有跟随着众人匆忙回到房间里。 主要原因是他怕昨晚那婴儿还想晚上找他一起睡觉,这实在是不太美好的回忆。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那位大爷慢条斯理地拿着帕子擦完嘴,优雅起身打算回房间。沈峰爻赶紧跟上去,像条小尾巴缀在大佬后面。 “你是不是偷拿我手电筒了?”“嗯?”沈峰爻寻思对方是怎么发现的,总不会是吃饭前又回趟卧室吧,可他明明去的是相反方向啊? “兜里。”对方仿若背后长眼睛,见他久久不回应,直接点明“太明显了。”哈哈,好像的确是那么明显。沈峰爻搔了搔头,低头注视着露出口袋里半截灯头如是想到。 “真的很抱歉,我其实只是想借用——”“并且还想蹭我的床睡吧。”对方贴心地补充道。好长的腿!在对方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台阶的时候,沈峰爻艰难地跟上他的脚步,累的直喘气。 楚闻曦似乎终于听到了他努力跟上自己而发出的急促的喘息声,渐渐放慢脚步“你知道我的规矩的。”“哈,哈啊,我,我在画室里发,发现了女主人的画像。”“哦,就这些?”对方拿起钥匙开门“还,还有一把钥匙。” 索性破罐破摔,他是真的不想冒着和那婴儿共处一室的风险。“哝,给你看,和小莹的几乎一摸一样。”楚闻曦就着他的手端详了钥匙片刻,扬起他那双迷人的狐狸眼,昏黄的烛光下,璀璨的笑颜一瞬间有些晃眼,有一刹那,时间仿佛定格在他剔透的瞳孔里,挑起的眼梢下。沈峰爻莫名地愣神,视线与对方真情流露的温情恰巧相撞,又转瞬即逝地擦肩而过。最终,时间继续向前行走,楚闻曦默默垂下眼,不再看他“进来吧。” 洗漱完后,终于幸福地躺在大床上,他闭上眼睛,把自己认识的各路神仙,不管中的洋的,全部祈祷了个遍,最后安心地裹紧了属于自己的半条被子。 一如既往的,楚闻曦没什么睡意,但耳畔逐渐传来对方均匀的呼吸声,让他难得起了一丝困意。 他回想起洗漱完对方郑重其事地对自己说,明早务必把他一起叫起来。而他轻描淡写回了一句:“人肉闹钟要加价。” 对方很苦恼地垂着头思考,最后他无可奈何一摊手,“那只能先欠着喽。” 沈峰爻松了口气,呲着大牙乐颠颠地说:“谢谢你,楚哥。你、是、我、永、远、的、神!” 他刚想反驳,说不定你比我还大来着。结果对方直接倒头就睡了。 “哈欠——”他翻了个身,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消融,身体逐渐变得轻盈。 第7章 塞克瑞特夫人 幸运的是沈峰爻一大清早就被弄醒,不幸的是他既不是被“人肉闹钟”闹醒,也不是睡到自然醒的,而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 “啧”一旁的楚闻曦捂着睡出红印子的脸颊,顶着一头乱气八糟的卷发,满脸暴躁地掀开被子,拧开了锁好的房间门。 沈峰爻一骨碌爬起床,踩着鞋子就也往门口蹦,同楚闻曦一上一下的把脑袋挤进门缝里:“发生啥了?”他刚想把门缝拉开一点,就被对方强硬地制止住了。“先去洗漱。”见对方一脸凝重的模样,沈峰爻一瞬间把最糟糕的情况轮流想了个遍。 但他还是听话地跟对方一起洗漱完,惴惴不安地等着对方的后文,最后听到已经恢复波澜不惊的楚闻曦如是说到:“一股子血腥味,怕是又死人了。” “啊!”他被吓的差点把瓷杯给丢了,“你怎么不早点说!”“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死的又不是你。”似乎察觉到他无语、谴责的眼神,楚闻曦无辜地解释,“我这不是估计今天那个倒霉蛋死的比昨晚那女人惨烈,想叫你赶紧洗漱完,不然就没心思洗漱了嘛……” “……”我竟无法反驳。沈峰爻默默不出声了,他轻轻推开房间门,同对方一起探出身,他仔细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铁锈味,由于走廊间堆放了杂物,直到他们走到了案发地——铁锈味最浓郁的地方,才看到了这地狱般的景象。 冷静沉着如楚闻曦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别说沈峰爻,已经弯下腰开始“哇”地干呕起来。虽然闻讯而来,目睹这一切的众人已经开始千姿百态:有的掐着脖子,有的捂着嘴,还有的已经一屁股坐地上了,共同特征是脸色惨白如纸。 那已经不能用一个完整的人来形容了,他的头颅与身体分离开来,颅顶像被利齿啃咬过,和皮藓一样东一块,西一块地凹进去,白花花的脑浆顺着罅隙流淌出来,而且还并不完整,脑子很明显被某个鬼东西啃了一半。脸上的肉几乎被啃食干净了,只留下森白的骨架,可怜的支离破碎挂在骨头上的肉也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淌着血水,吃剩的人体组织飞溅在周围一圈。挣扎中被利爪划伤的口子已经化脓,青青紫紫连成一片。他老大的肚皮被剖开,露出了里面断裂的胸骨刺穿了血肉戳出来,胃肠肝肾稀里哗啦掉了一地,淡黄色的脂肪粘液藕断丝连,肠子被啃的只剩个头了,心脏已不翼而飞,其余内脏被咬的参差不齐,估计完全看那位“鬼爷”的喜好。 沈峰爻捂住眼睛,克制自己不去看这姹紫嫣红,面目全非已经进化成一团烂肉的不明物体。黑暗中周围一下子变得十分寂静,没有人开口,只余下有人在轻轻呛咳的声音。直到—— “大家听我说!我们先到大厅集合吧,光在这里被尸体恶心也不是个事。”最后玄萱兀自镇定地开口提议。 脱离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和血肉模糊的画面,沈峰爻都觉得大厅里的空气突然变得清新了许多,那黑到化不开的墙壁也变得顺眼许多。 一帮人围坐在白金色皮垫彩绘沙发上,壁炉边前,经历了这两遭,众人脸色都十分难看。发出尖叫的廖姐犹豫不定地开口,诉说她今早经历的一切,“天快要亮的时候,我听到门外传来婴儿的哭声,我清醒过来之后很害怕,根本不敢出去”她小心地抬起头观察了一下冷面酷哥的神色,继续说道“然后,我就听到婴儿的哭声停了下来,虽然它不哭了,但是我却听到了一种好像在咀嚼,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翻来覆去依然被吵的睡不着,我就想着,要不要等声音停了出去看一看,然后就是你们知道的样子了。” “死的人是谁?”突然楚闻曦开口提问“好像是王哥。”廖姐回道。那个富态男人?沈峰爻若有所思地搓着下巴颏。不知道抽了那根筋,他下意识接道“那它胃口还挺大的呢。” “可不是嘛,小孩子要长身体的。”众人一脸惊疑不定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徘徊,似乎震惊于他们能就着如此诡异的话题开启对话。沈峰爻赶紧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他转过头认真地问廖姐,“也就是说你是在婴儿走了之后才打开门,没有看到他是因为触犯了什么规则才死的以及婴儿是怎么把他杀了的?” “对。我出门的时候婴儿已经不见了,就看到,咳,一大坨血肉糊在地上。”廖姐捂着嘴咳嗽着回道,怕不是又想到那挥之不去的阴霾了。沈峰爻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暗自庆幸还好昨晚没留在自己房里,不然鬼婴的目标就会是他…… 围在温暖的壁炉旁,众人的情绪逐渐安定下来,开始纷纷讨论起发现的部分线索。“我们之前去东面找到了一个宴会厅,比餐厅面积要大很多,我估计之后可能会有参加晚宴的活动。” “对,我和阿桑之前去花园逛过,花园和宴会厅是相连的。”“我…..”沈峰爻试图开口,但发现自己缺席的那个半天实在是让他错失很多找线索的机会,他斟酌着开口“我在画室里发现了一幅被黑色绒布包裹着的画作,是女主人的画像,她抱着一捧鲜艳的红玫瑰。” “红玫瑰?对了,我们正奇怪呢,在花园里清一色都是红玫瑰,甚至没有其他颜色的玫瑰……”“宴会厅的拱门和桌布,甚至壁纸上都绘有玫瑰花的图案还有荆棘。”“是不是女主人钟爱红玫瑰花呢?但知道这个线索好像对揭开这幢房子的谜团没什么用场啊。”小莹抱着脑袋苦恼道,“办法总会有的。”阿桑安慰地按按她的肩膀。 沈峰爻偏过头,想去问问楚闻曦是怎么想的,没想到刚好与他的视线相撞。那是迄今为止他第一次在对方脸上看到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沉,也不知道是谁惹他了,仔细琢磨他吊起的眉梢还有些不明显的愠怒。 结果大家聚众讨论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他就自顾自地站起来,瞥向他“沈峰爻,过来。”无奈之下,他被对方半拖半拽上了楼梯,幸好那坨恶心的尸体已经主动消失了。他还没松出那口气,对方就朝他伸出了手“钥匙。” “哦。”他找出房门钥匙递给他,楚闻曦自顾自开门,进屋便趴在地上,手精准地摸向床底靠近床沿的地方“撕拉——”他唰地撕下一条已经燃烧了一半的符咒。 “这是——”“道具。叫“移神符”,是将鬼怪或神明转移到某个物体或者空间之上,分低、中、高阶。”他简短解释道,但看沈峰爻似懂非懂的模样,他补充道“大多出现在中式恐怖游戏里。不过这是低阶的,最多会吸引鬼怪和你共处同一空间。” “也就是说,有人试图借那个婴儿之手弄死我?”“嗯哼。”“可是我也没得罪过人啊,难道是……”“对。这个游戏不会存在无人生还的情况,也就是说玩家完全可以自相残杀,毕竟人越少,对自己就越有利。并且属于玩家本人的道具可以靠杀人夺取,不过有一点至关重要,死在副本里的玩家大概率会变成鬼怪,如果是你亲自动的手,他很可能会直接找你寻仇。这个自不量力的人”楚闻曦满不在乎地嗤笑着一摊手“自然是遭到符咒的反噬了,低阶符咒最容易反噬主人。” “借副本里的鬼怪之手,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杀人方法。”沈峰爻苦笑道“我好像知道是谁要害我命了。” “OK,开了。”“你居然会撬锁?!”面对着对方满眼小星星,一副崇拜惊叹之情难以言表的样子。楚闻曦扶额“只是曾经迫于生计……”“啊,正常,我曾经也经历过,哥们,我懂你。”沈峰爻对他使了个颜色,拍拍他的肩走了进去,不久便在一个小黑匣子里发现了几张没用过的符纸,和他房间里贴的一摸一样。“果然。” “再找找,看看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在“蝴蝶仙子”的带领下,沈峰爻凭借高超的,曾经没工资拿,和流浪狗抢垃圾桶里的食物的毅力和天赋,翻出了一个金属铜哨子。 他满脸黑线,嫌弃地望着那只哨子,扔在一旁,不死心还想再翻出点什么“呵,有意思。”对方轻笑着抓起被他扔到一旁的铜哨子“拿着吧,定位器,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吹响它。”“然后是不是可以召唤**oss?”沈峰爻一听激动起来,赶忙问。“不,但可以召唤我。” 瞧着对方冷漠中带着些许无语的脸色,沈峰爻怀疑自己有说错话了,他尴尬地捏了捏鼻子,讪笑道“这样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只小小的铜哨子和他又有什么关系,沈峰爻还是选择相信他,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他仔细地把铜哨子洗干净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与对方一起出门找线索。 他们顺着西边的楼梯向上来到了藏书阁,楚闻曦熟门熟路不像是第一次,像是昨天已经去探索过一圈了。沈峰爻默默跟着他进来之后,两人就很默契地四散开来个自去寻找线索去了。 沈峰爻首先放弃了那些晦涩难懂的英文文献,专业书籍,小说书籍等都不太像是会藏着关键线索的东西。他总有种预感,藏在黑暗府邸里面不可见人的秘密,和女主人以及与那几盆吊兰有关的人物肯定脱不了干系。 仔细想想现在得到的线索:女主人讨厌有人弄脏她的地板,弄脏地板的人会受到惩罚。那个鬼婴不出意外的是女主人的孩子,触发死亡条件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它好像只会在半夜行动。那这个家里目前看来就完全没有出现过男主人这个角色。还会有其他成员吗,已经第三天了,却一点头绪都没有……算了,先去吃饭吧,早饭都没吃,快要饿死了。 就当他打算踏上木质楼梯喊二层的楚闻曦一起去吃早饭的时候,眼波流转间向上瞟到一道小巧灵活的身影幽灵一般的飘过,沈峰爻怀疑地揉了揉眼睛,最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个小女孩顶着一头金灿灿的发髻,提着粉红色的裙摆,溜到了二楼某一排书架后,那正是楚闻曦进去查阅的那一排—— “!”来不及细想,他稳住身形,大步流星扶着栏杆飞跃上去。“楚闻曦——”他大气不敢喘地飞扑上前,朝着刚才楚闻曦的方向冲了过去。 “嗯?”当他急冲冲地赶到他面前的时候,楚闻曦正懒洋洋地倚着后面那排书架,手里搭着一张泛黄的报纸,见势把报纸搁在一旁,疑惑中带着些许好奇地歪了歪头。 沈峰爻惊魂未定的来回打量周围陈设的书架,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有?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他羞愧地捂住自己的脸,自己是什么宇宙无敌小蠢货,连个人都能看错?!还是又有谁给他下幻术了? “你是看到什么了吗?”“对对!我看到一个金头发穿着粉红色蓬蓬裙的小女孩刚才钻进了这一排,我害怕你可能会遇到危险,就连忙赶过来叫你!”楚闻曦低下头沉思片刻,再次开口道 “什么样的小女孩?”“啊?”“能不能描述一下,比如她佩戴着什么,发髻盘成什么样子。” “好像……”沈峰爻抱着脑袋,认真回忆起来“她带着一顶红宝石皇冠,样式挺奇怪的,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小鸟……还有,对!她的发髻梳得很特别!”他非常急于证明自己的在对方面前拼命比划“你懂那种梳法吗,就是在后脑勺把大把头发编织成玫瑰的形状,然后任由剩余鬓角的头发丝丝缕缕垂荡下来。” “虽然我不是很懂这种发型”楚闻曦笑着摇摇头,扬起手里的报纸“但我想或许你可以对照一下这上面的。”沈峰爻一愣,连忙凑了上去:那是古堡的一张家庭照,站在最左边的是一个个子挺高,带着插着羽毛的帽子的男人和挽着他手臂的塞克瑞特夫人,夫人怀抱着安稳沉睡着的婴儿。旁边站着一个明显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中国女人,她穿着一身褪色的墨绿旗袍,牵着沈峰爻刚刚看到的粉裙小女孩,与刚才不同的是,她怀里搂着一个旧洋娃娃。 一家四口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微笑,唯有那个天外来客一般的中国女人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神情有些空洞地目视前方。 沈峰爻总觉得那个中国女人莫名有些熟悉,虽然说不上在哪里,但他就是在看到中国女人那张悲春悯秋的脸后,情绪一时变的有些失控。 “是她吗?”一瞬间那道低沉嗓音好像被浸泡在了水里,逐渐失真。就仿佛隔着银河万里莫名地听不真切,沈峰爻死死地攥着报纸,不闻不问,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窟窿。“嘿,沈峰爻。”楚闻曦蹙起眉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又拿右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依旧没有反应,无计可施的他试图把报纸从他面前抢走,但那经年累月的报纸早就成了老古董,比大学生还要脆皮。别说被两个大男人争抢了,就算是两个小孩子也能分分钟把它五马分尸,让它入土为安。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对了,我可以……于是说干就干。沈峰爻正凝固在报纸上方,突然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掐着他的下巴硬生生把他死低着的头抬起来,他一脸懵地对上对方严肃地像是要马上要开展学术研究的脸,紧接着炽热的气息拂过脑门,大脑还没反应就感觉什么湿滑温热的东西贴着脸颊而过,虽然只是弹指间,但还是给他大脑皮层留下触目惊心的过电般的刺激。 他甚至都没感觉到手中的报纸被抽走了,就如一尊新鲜出炉的雕塑,就和大厅里的他的兄弟姐妹一样彻底变的不会动,甚至马上就要分化了。一瞬间各种惊恐的念头划过他的脑海,难道他是gay,而他是因为看上我才允许我和他同睡一张床的?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和他解释我是直的啊,万一他听说我是直的把我赶出去,那我岂不是就有可能直面鬼婴啊,不行不行,还是命重要,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风平浪静…… “去吃早饭么?”楚闻曦满意地抓起报纸,面带得逞的微笑询问。满脑子都是对取得成功的小巧思的认可和得意,丝毫没意识到这在人类的社交交往中有何不妥。“吃吃吃!”沈峰爻谨慎地端详着他的脸色,以表忠心地补充一句“我差点就饿死了。”说完没等他就以一百二十码的速度冲去了餐厅。 第8章 塞克瑞特夫人 只有当坐在餐桌上享用着美味的早餐的时候,他才终于感受到某种充盈的幸福感。好像唯有此刻不用被鬼怪打扰也不用为了活下来而拼命。 这是沈峰爻心满意足地抓着一块夹着个大饱满,品质优良的葡萄干,新鲜出炉的吐司,耐心地往上面抹上浓郁的花生酱。啊呜一大口,太好吃了!他幸福地嚼着嘴里盛满的食物。刚要咬第二口的时候,总有人不解风情“你吃的挺香嘛,该不会是已经忘了今早看到的——咳咳。”楚闻曦一手拎着报纸专注地浏览,一手举起三明治正要往嘴里塞。 于是沈峰爻作为一个老好人,自然是顺水推舟地帮他把三明治塞进嘴巴里。然后他一脸愁苦地盯着自己手里咬了一半的吐司。此刻,他的身体里天魔交战,一边是大脑回忆着今早看到的那一坨马赛克百感交集引发的肠胃翻江倒海;一边是饿得七荤八素迫切需要进食的本能反应。两军交战片甲不留,他作为夹在中间者,自然是插翅难逃。 于是乎,好不容易储存在嘴里的食物顺着喉管而下,又很快地被突如其来的恶心弄得难以下咽,最后只能不上不下地堵在喉咙口。他实在是噎得慌,想咽也咽不下去,想吐又吐不出来,就快要呼吸不畅喜提第一个在这个游戏里吃东西噎死的玩家了。 旁边的楚闻曦刚放下牛奶杯,就见他一副噎得快要撅过去的模样,有些无奈地替他顺了顺背“你慢点。”呼,如有神护体,食物顺利地滑下喉管。沈峰爻长出一口气,讯速地把嘴里东西吞下去,继续啃起了还剩半个的面包。 当他吃饱喝足摊在椅背上的时候,楚闻曦举起手里的报纸朝他挥了挥,“现在能告诉我你看到的小女孩和报纸上是同一人了吗?”“对的。”又想到那个中国女人了。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表情变的凝重起来,楚闻曦见势不妙立刻打断“是就好。” 他把报纸收起来叠好塞兜里,起身欲走“我打算去玩具屋看看,要一起么?”对方没有动,趴在椅子上咀嚼着刚塞进嘴里的苹果馅饼,拖着腮“没想到你还会看外文。”“怎么说。”沈峰爻用指尖戳了戳他捏着的报纸“哝,可以展开说说你发现什么线索了嘛。” “被发现了啊。”楚闻曦掏出一块其貌不扬的玻璃镜片,抛起反手抓住,递到对方面前“就是这个道具。它可以翻译所有常见的和部分比较罕见的外语。”“外星语可以吗?”沈峰爻好奇地问。 “不行。”楚闻曦懒得解释直接把镜片收回,头也没回转身就走“如果想要交换线索的话乐意效劳,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咳”沈峰爻连忙抓着块酥脆热腾腾的馅饼起身追上“我知道这个屋子曾经经历过一次火灾。” “哦?”楚闻曦扭过头,那双分外夺目的眼眸带着感兴趣的笑意,随着步伐像清晨晶莹的露水晃荡出绚丽的光芒“你是怎么知道的?” “房间里啊。”沈峰爻不以为意地越过他走在前面“房间里的墙纸发黑脱落,仔细看有焚烧过的痕迹,你难道没发现吗?”“呵,是啊。” 总感觉对方的语气好奇怪。沈峰爻疑惑扭头,见楚闻曦正一愣不愣地盯着他看,嘴角有些诡谲地上翘“这里发生过火灾,而且还不只一次……” 终于到对方所说的玩具屋了,其实就是那个盘着头发穿粉红连衣裙的小女孩的卧室。 没曾想,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围了一圈人了。其他玩家也打算去探索这个屋子,正商量着谁第一个去开门。沈峰爻走到玄萱身旁,打探道“你们也打算先探索这里呀?”玄萱摇了摇头“不是的,本来大伙儿打算早上先去花园找找线索的,可惜天公不作美,外面开始下雨了。我们怕出什么问题,就回室内了。” “你们怎么一直在花园找线索?”“哝,就是最前面那个男人,自称是有经验的老玩家,是他指挥我们去花园找线索的。”玄萱一顿,嘴角溢出讥笑,她朝最前方的木讷男人一努嘴“我看啊,他未必这么好心,就算我们房间,画室,大厅的墙上都挂着风景画,也未必预示着重要线索在花园里。而他这会儿又把我们引到这来,又不知道要整什么幺蛾子。” 沈峰爻定睛一看,狐疑道“他是不是跟在那个女新人旁边那个?”“对啊。”“怎么成你们这儿的领头?”“他不是领头,是听他说今天看到了一个小姑娘的身影,最后停在了这扇门前———” 突然,“吱呀——”掩着的门被推开,楚闻曦打头阵走了进去,众人纷纷跟上。正当最后那个木讷男人进入了房间,“嘭”的一声巨响,大门自动关闭了。 众人笼罩在了无穷的黑暗中,胆子小的如小莹已经死死拽着阿桑的手臂,害怕地低声抽泣。沈峰爻抿了抿唇,正要从口袋里掏出顺来的手电筒。 这时,前面突然绽放出一束暖黄的灯光,圆圆的光斑投射在地上,远处的一道黑影逐渐现形:那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圆圆的脸像洋娃娃般精致,甜美可人;一双宝石蓝的眼睛忽闪忽闪,她提着粉红色裙摆,淑女地向众人行礼,稚嫩甜蜜的嗓音十分动听:“Dear guests, would you like to play hide-and-seek with me?(亲爱的客人们,你们愿意和我玩捉迷藏的游戏么)” 以廖姐为首的玩家们一脸茫然,这小妹妹在说什么鸟语?要玩什么?见玩家们无动于衷,尤其是最前面的楚闻曦一副无视她的模样甚至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小女孩不高兴了,泪水仿佛在眼眶里打转。 楚闻曦随即更不给面子的嘲讽:“怎么,遇事不决先哭一场是你们家的保留节目么?”刚要摆出放声大哭姿态的小女孩直接被气笑了,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再次重复刚才那句话,不过比上一次要更加强硬也懒得和他们讲礼貌了“Would you like to play hide-and-seek with me?” “不玩。”楚闻曦很直接地拒绝对方,“你妈妈请我们来不是来陪你玩捉迷藏的。”沈峰爻一听急了,怎么能拒绝副本里重要NPC的请求呢,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于是乎他拼命地和对方使眼色,并发出剧烈地咳嗽声,结果对方始终置若罔闻。小女孩一听又气又急,鼓着腮帮子瞪着楚闻曦,结果楚闻曦一脸无辜地迎接着她怨毒的目光,好像丝毫没觉得有哪里不妥。 几番对阵下来,小女孩明显没有楚闻曦功力深厚,逐渐败下阵来,她气冲冲地一跺小皮鞋,插着腰嘟囔一声“Adults are all big bad wolves!(大人都是大坏蛋)”楚闻曦:“……” 没曾想事情发展居然不如沈峰爻所料,小女孩用眼神谴责过欺负小孩的大坏狼——楚闻曦后,正色道:“我想请你们帮我找到我丢失的洋娃娃,她叫玛丽,是一个喜欢玩过家家,爱听古典音乐,最喜欢在发髻上装饰鲜艳的花朵和最喜欢闪耀的蓬蓬裙———我最心爱的玩具。” 小女孩的中文不是很流利,但也磕磕绊绊说下来了,她的表情恢复了小孩子的天真,脸颊像刚成熟的苹果一样红润,她期待中带着狡黠的眼神在众人之间徘徊“我不愿意等下去啦,请你们在我妈妈叫你们用晚饭前找到她哦!”说着就一溜烟地跑掉了。 “好了,估计要帮她把洋娃娃找出来才能得到线索。”楚闻曦收起懒散的模样,直起身来,扫视过众人,语气出奇地严肃“听清楚了吗,两个人一组,分头行动,找!” 沈峰爻被顶在楚闻曦前面,手里握着再次被对方发现被自己顺走的手电,悻悻地照着小女孩的木床底下,“已经找到五个不同颜色,不同类型的洋娃娃了,到底哪个才是她想要的啊,我感觉那些洋娃娃怎么都长的一摸一样。” “还有我说,怎么吃完早饭就直接到晚饭了啊,午饭是不用吃的吗。”沈峰爻扭过头望向身后正专注思考什么的楚闻曦“是外国人不用吃午饭的吗?”“嗯?”楚闻曦抬起疑惑的脑袋,终于在沈峰爻谴责的目光中缓缓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哦,你说吃午饭啊,找到了就去吃呗。”紧接着望着沈峰爻一脸无语,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这个世界好像不存在中午这个时间段,好像直接从早上就跳到下午了呢。” “啊,原来是这样的,我就说第一天——”“啊,别过来!”是小莹!他们又碰到什么了?!沈峰爻和楚闻曦对视一眼,立马就向小莹他们查找的区域飞奔过去。 “你,你别过来!”小莹吓得哆哆嗦嗦往后退,那是一个猴子玩偶,此刻诡异地眼冒红光,“吱吱”地叫唤了起来,它的手臂突然变的像面条般柔韧,灵活地好像抓住了什么天花板上悬挂的东西攀爬,露出险恶的满嘴尖牙似乎要向小莹光裸的腿上咬上去! 小莹一瞬间吓的失去行动能力,恐惧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颤抖的脸颊滑落下来,她用尽全身力气抱住阿桑的腿,阿桑见挣脱不开,咬紧牙关挥开猴子扑上来的利爪,“嘶哈——”手臂上被抓出的白痕下一刻溢出猩红的血珠。“啊啊啊!”阿桑吃痛地大喊,他跪倒在地上,在地上膝行,死活从小莹的桎梏挣脱挣脱出来。 “滴答滴答”鲜红的血液顺着狰狞的伤口滴落在地毯上,晕开在棕红的地毯上显得格外妖异,就像是深渊里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口。 阿桑的脸色如纸般苍白,他一边拼命地往后退,一边望着自己不断往地毯上滴落鲜血的手臂,一瞬间有种自己命不久已的恍惚感。 直到——沈峰爻夺过一旁玄萱捏在手里的蜡烛,不假思索地一把扔在地毯上“快跑!” 肆意生长的火舌摇晃着吞噬所经之处的一切罪恶,黑暗的房间里回荡着玩具猴被火燎烤的尖叫,阿桑终于像是反应过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揪起小莹的衣角就把她往后拖,但听声音好像又有一大波玩具猴来袭。 就在这时,沈峰爻本能感觉心脏一颤,他下意识扭过头望向身旁,一直好像严肃地在思考什么的楚闻曦突如其来笑了起来,笑的诡谲又疯癫,活脱脱像个跑丢的神精病。他不可置信地凝视着对方将手指放在一条隐没在黑暗处的绳子上,下一刻猩红滚烫的血浆从指尖涌出,而那条绳子像是活了一般,不仅吮吸着他指尖流淌出的血液,更是突然像条小蛇一般来去自如地游走。 “轰”的一声,整个屋子都被这种奇诡的绳子照亮了,它们像自带发光体的珊瑚虫,一层接着一层,一簇连着一簇,就像演唱会挥舞的荧光棒一样散发着诡谲的红光,闪闪发光,耀眼夺目。 但很明显在场所有的玩家根本没有这闲工夫欣赏着奇景,他们都光顾着大叫“怎么有这么多?!” 沈峰爻一边向玩具猴那边扔着不用的蜡烛,一边有些担忧的看着楚闻曦被绳子割破的手指,现在正在汩汩流血,虽然看对方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帮你包扎一下吧。”不等对方答应,他就用餐厅顺来的餐刀割破衣服一角,迅速抓起对方的手指,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下熟练地扎紧捆好,确保血不会留下来“好了。” 紧接着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那群吱哇乱叫,抓着绳索攀爬的臭猴子玩偶上。好像漆黑的房间终于被按上电灯开关,可以清晰地看到上空几只巨大的猴子玩偶背上系着粗长的绳带,还别处心裁地打了个蝴蝶结,而在黑暗中隐身的小女孩终于出现,她纯稚的笑脸粘染上成年人特有的冷酷无情,此刻狠毒地望着楚闻曦他们的方向,指挥猴子玩偶们“去,给我咬死他们。” 沈峰爻咬着牙用尖锐的餐刀徒手干掉了几只缺胳膊少腿的猴子玩偶,也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他冲小女孩“无能狂怒”“你不是让我们帮你找洋娃娃吗?这时间不是还没到呢吗?!” 楚闻曦转着不知何时攥在手腕处的银色锁链,实诚地向上一扬,就好像用手指了指系在猴子玩偶身上的绳结末端,那是一个古朴刻有花纹的木匣子,微微敞开着露出来一丝有些陈旧的金色发髻。紧接着银锁穿过上空试图跃下的猴子身躯,他刚想反驳时间还没到,结果下一次锁链再次扔出,一下子就击碎他后方的一只试图偷袭的猴子脑壳,而猴子一倒下,就露出来藏在它后面古朴的已经停止走动,定格在“下午六点半”的时钟。 “你们俩一伙的吧?!”沈峰爻破罐破摔,闪身险之又险的躲过身旁猴子玩偶的利爪,又反应迅速地甩开了攀上他衣服一角的臭猴子玩偶。楚闻曦趁机补刀,沈峰爻发现了他的武器好像有两种形态,远处可以当锁链使,近处就变成了匕首,比自己那可怜的餐刀不知道要好上多少,来一只杀一只,来两只杀一双。 在看看旁边的玄萱,不知道手里什么时候握了一叠符咒,“唰”地一下贴在那些巨型猴子玩偶头顶,顷刻间那破猴子玩偶就烟消云散。虽然看她的样子很像交警贴罚款单,但她带着露指手套抛掷黑色钉子流畅潇洒的动作真是酷炫至极,颇有种盖世女侠的模样。 沈峰爻激动得差点变成豆豆眼,没想到自己第一个副本居然有这么多大佬,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不过小女孩就很生气了,她像抢不到糖的孩子撒泼打滚,“你们干什么吃的,快给我拦住他们!”“哦,现在知道急了。它们吃的不是你准备的吗,早干嘛去了?”楚闻曦一边挡着周围玩具猴的攻势,甚至还有闲工夫欺负小孩。 小女孩气抖冷,被逼的眼睛涨的通红,睁得老大老大,像地狱中的恶鬼降世。“You all have to die for me!(你们都得给我死)”“哎呀,小孩子火气别那么大嘛,行行行,是哥哥不好,哥哥这就把你最心爱的洋娃娃找到给你好不好?”兴许是手挥累了,见小女孩又放出更多的猴子玩偶,楚闻曦勉为其难拿出哄小孩的态势。 “去杀那些大猴子,小的是杀不完的。”楚闻曦回头瞥了一眼沈峰爻,继续挡在他身前挥舞锁链。虽然沈峰爻很想吐槽小女孩不要公报私仇好不好,但的确大部分攻势都是对方挡住的,也实在无话可说。 他转过身将一只玩具猴的脑袋砍下来,他发现玩具猴虽然爪子和牙齿很锋利,但躯体都是软绵绵的,像是棉花一样。就在他刚刚杀掉的玩具猴的身躯轻飘飘地缀在地上的时候。一道尖锐的风声朝他身边划过,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一个鲤鱼打滚,就见不知为何明明刚刚还是朝木讷男人方向袭去的巨型猴子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向楚闻曦所处的方向袭去—— “快躲!!!”一瞬间除了呼啸的风声之外他什么都听不到,只余下最后那猴子恼怒的狂吠。世界好像彻底黑了下去,又像卡了带一样忽闪忽亮,他好像看见了被自己扑倒,护在身下的楚闻曦扭曲愤怒的脸庞,又好像意识在逐渐消融,他这辈子从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脸,就像影视剧里的明星一样。自己也算英雄救美了,对吗?那也算牺牲的值得。嘶啊,后背真的好疼啊…… 楚闻曦刚转手把一只巨型玩具猴搞死,突然就感觉后面有一阵怪异的风夹杂着死亡的气息扑过,下意识想躲,却又有点要来不及了,结果突然“?”一下眼前一黑,被什么热乎乎地东西一把罩住,拢过他的腰连带着他向右滚了一段。 然后毫发无伤的他一把爬起来,一摸那将晕没晕的“人肉护盾”,啧,一把血。他眉头微微皱起,将对方翻了个面扶起来,叹了下鼻息,没死,再然后为难的端详着地上滴落的一滩血,某位夫人此刻肯定在呐喊,当然,当玄萱把最后那只死不要脸搞偷袭的巨猴烧死,拿到了所谓的洋娃娃递给小女孩,众人纷纷欢呼呐喊“结束了!” “喂,醒醒,起来了。”见对方没反应,楚闻曦无奈地哄道,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突然变的有多温柔“你再不起来我就要抱你起来咯。” 沈峰爻通过直男之魂觉醒过来,睁开眼,正要开口。突然,外面的灯光照进漆黑的屋子,楚闻曦脸色立马变得冷峻,手腕上缠着的锁链变成一把焰火,落在地上,跳跃的灼焰顷刻间把溅到血液的地毯都风卷残云席卷而去,女管家眼睁睁看着她心爱的地毯消失殆尽,地板整洁如新。 而沈峰爻被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走的毛毯里三层外三层裹好,确保不会渗出一滴血。 他明明看见女管家,哦不女主人一副处在发火边缘的表情,但还是忍住了。她板着扭曲的一张脸,忍气吞声“各位客人,该用晚餐了。”说完也不管不顾,转身就走,留下那帮客人大眼瞪小眼。 “这是小女孩给我的,她说这是她‘偶然’进入妈妈房间偷拿出来的。”玄萱给裹成蚕蛹的沈峰爻看她拿到的月亮状的铜制小物件。 “哦。”沈峰爻端详片刻,得出评价,“这看起来不像只会有一件的啊。”“对,我也觉得。”玄萱仔细地收起来,“女主人说明天我们要参加宴会,已经第四天了,我害怕……”“没事的,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的。”沈峰爻安慰着拍拍她的手。 “哦,对了,楚闻曦帮你找纱布和消毒的药之后是不是不回来吃饭了?”“嗯哼,我早有准备,他扬了扬手里的木织盆,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面包,虽然他受伤了,但一想到明天就是最后第二天了,重重危机之后自有光明的未来。 吃完晚饭,大家一起回房间。路上气氛依旧很压抑,大家都在闷声走路,尤其是小莹落在后面,低着头,一个人偷偷地抹眼泪。 走着走着,周围突然变的很安静,小莹疑惑地抬头,身边哪有同伴的影子,她想发出尖叫,但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突然,一滴血滴在她面前,她的眼睛瞪的越来越大,抬起头,眼前是微笑的天使雕塑活了过来,跃下高台,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她惊恐万分地退后数步,刚转身欲逃,就看到后面的雕塑一个个都像解除封印活了过来,嘴角咧开到眼角,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在奔跑中跌倒在地,像一只被围攻的羔羊,被包围的绝望中令她低下头逃避这一切,这时她注视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涂满了新鲜的白漆—— 咔擦—— “嘶哈…..疼啊……”看得出来对方不经常做这种照顾人的事情,沈峰爻疼的眼泪都溢出来了,他强自镇定,但身体还是疼的发抖。“嗯好,我轻一点,没事的,不疼啊。”但是听着对方耐心地安抚和哄小孩子般的轻柔语气,感受着对方小心翼翼像是害怕碰坏他的动作,他心里好像盛满一壶酸梅汤,满满当当的快要溢出来,就好像,背上也没那么疼了。夜色浓郁,晚风轻拂,只剩下纱布轻微摩擦产生的丝丝缠缠的窸窣动静,朦朦胧胧的像是一袭缠绵悱恻的幽梦,没有人敢去答应,就好像它是那么的短暂易逝,那么的不堪一击。 他们都深深恐惧着梦醒。 但梦总该醒。沈峰爻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他见他们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气氛一时诡谲莫测,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了,斟酌开口道 “我觉得,是那个女新人旁边的木讷男人搞的鬼。”沈峰爻托腮望着对方在桌子上大块朵颐“我看到巨型猴子刚要攻击他然后突然就转了方向……” 他还没来的及说完,对方就冲他扔了个木娃娃,“放心,害我和护我的人我还是分的清的。”楚闻曦咽下嘴里的面包,笑语盈盈地冲他扔一个“wink”,紧接着温柔的眼神荡然无存,只余下冰凉“放心,他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好了,早点睡吧。”“晚安。”“晚安。” 灯彻底黑了下来。 今晚注定不是一个平安夜。 第9章 塞克瑞特夫人 “谁啊,大晚上唱什么歌啊……”廖姐咕囔着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真是有病……”这时她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冰凉黏腻的东西一下下舔舐着她的脸颊。 她起床气很大地一掀被子,怒气冲冲地睁开眼,满面怒容转瞬间转变成满目恐慌,她颤栗着缓缓抬起头:床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女人,棕黑色的长发飘逸着,像一根根不断伸长的触手,而仅在咫尺,就有一根触手若即若离地触摸着她的脸颊。廖姐眼珠子快要瞪出来来,她大张着嘴简直要难以呼吸,女人兀自笑着,轻声哼唱着,简直像哄着襁褓之中的婴儿 “What can boys play? The frog, the snail and the puppy''s tail. ... What can girls play? Good things like sugar, frying pans and so on.”(男孩可以玩什么?青蛙、蜗牛还有小狗的尾巴。女孩可以玩什么?砂糖、平底锅等等好东西。”) 廖姐不断地倒抽着凉气,她拼命地往后退试图与女人拉开距离,而女人却越凑越近,她的嘴越咧越大,露出鲜红的内里。她死白的裙摆像菌类物质蔓延上床单,所经之处皆留下湿黏的痕迹,就像没干透的白油漆。在如此近的距离,廖姐突然意识到她脸上除了嘴唇其他部分苍茫一片,像是覆了一层模糊不清的纱布。 她没有除了嘴巴以外的五官! 廖姐望着这惊悚的一幕,克服了不让无数次快要提上嗓子眼的心脏跳出来,她拼命平复经历如此多遭遇几近崩溃的内心,用尽最后的力气握碎了藏在衣服下手腕上的青白镯。 “哗啦——”下一刻门立马打开,女人闻声扭过头,廖姐趁机从另一边没被女人污染过的地方下床,刚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女人立马像猫头鹰转了180度回来,直对着廖姐露出阴森森的笑: “And what about me? I can play very terrifying things.”(那我呢, 我可以玩很恐怖的东西哦。) 她差点就被吓的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刚刚进屋的冷面酷哥见此情景,一把抓起丢在一旁的桌布,把从手腕到手肘全部包裹起来,直冲女人面门袭来! 女人似有所感,仓促转过脸,那张脸愤怒到扭曲,她挥动周围的头发触手,像是要把冷面酷哥捅个对穿,但酷哥身手矫捷,几下左右便躲过她的攻势,只有一下不小心被她剐蹭到脚腕。 他一上前就握拳直冲女人脸目,可还没等他碰到女人的脸,“呲啦”从靴子开始,湿黏地油漆状白色液体伸出触角,攀爬着逐渐腐蚀他的脚尖,他似乎无知无觉感觉不到疼痛,拳风劲辣地砸在女人脸上,“啊啊啊啊!!!”女人的脸像面团一样软绵绵的脸被砸出一个窟窿,她惨叫着后退几步,随机就全身融化化作一团黑烟消散了。 “路哥,好歹有你!”廖姐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她用感激的眼神地望着路哥,有些担忧地望着他的脚,“你,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找——” “不用,能管好你自己少给我整出点乱子就足够了。”路哥,路闵琛,他很少与人废话,包括客户在内,脚步不顿的就回自己房间睡回笼觉去了。 清晨,他被窗外第一缕阳光照射惊醒,沈峰爻晃晃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拉开了窗帘,不错,阳光灿烂,视野开阔,是个适合郊游的好天气。 他满意地回到床边,望着翻了个身,依旧与被子生死相依——俗称赖床的楚闻曦,无奈地提醒:“该起床了,哥们,这都第四天了,再不起床就轮到鬼怪叫你起床啦。”楚闻曦把脑袋深埋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发顶,哼唧道“我有名字的,你该叫我楚哥……” “好了,闻曦,该起床了——”沈峰爻充耳不闻,假装没听到对方在说什么。这时,门外传来“嘭嘭嘭”地敲门声,而且敲的还蛮用力的,女管家哦不女主人冰冷的声音透过门板“各位客人,该起床参加宴会了。” 楚闻曦睡眼朦胧爬起来对上沈峰爻“我就说吧”的眼神,面无表情爬去洗漱了。 “咦,楼梯口的雕塑怎么没了?” 一路上,沈峰爻总感觉周围的雕塑突然间变的风格炯异,平滑苍白的雕塑体块转变的柔和生动起来,甚至泛着微微粉红,就像是马上要变的和真人一样了。 他不由自主往楚闻曦身边凑了凑,说实话,怪阴森的。总感觉那些雕塑马上就要活起来了,你看他右边那个,还在对着他笑呢!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雕塑怎么会笑啊,老天爷!!! 沈峰爻拼命地咽口水,他用满是冷汗的手一把向后精准攥住楚闻曦的胳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颤颤巍巍地道“闻曦,我们快跑吧,我感觉,旁边的雕塑在对我笑啊啊啊!!!” 微笑着的雕塑神奇地上前一步,他微微带粉的躯体上逐渐砸落下淅淅沥沥的漆状液体,就在快要被粘上的零星一秒,沈峰爻抓起楚闻曦的胳膊,以要把他胳膊扯断的力度紧攥住,然后飞奔而去,只给雕塑们余留下一屁股的烟尘。 只可惜他光顾着看雕塑有没有笑了,根本没意识到他身旁这人从他略微凑近就愈发加深的笑容,现在更是掩都掩盖不住。 不过等他们来到宴席上,就自动恢复到原来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了。众人都来齐了,不过见阿桑独自一人,脸色不太好,沈峰爻左看右看心就彻底沉了下来,小莹,怕是,已经遭遇危险了。 众人都沉默地用着早餐,没有人说话,包括平时吵闹的廖姐都异常的沉默,怕是昨晚也遭遇过异常的凶险。直到终于有人打破了死寂“宴会厅的大门是不是关上了?”玄萱扭过头问沈峰爻,还沉浸在惊险刺激的“追逐战”中的沈峰爻恍然意识到是问自己,他俩是最晚到的“对对,好像还锁住了。” 玄萱切牛排的手一顿,低头沉思片刻“看来,快要到最后期限了,再找不出真相”她咬着牙关颤抖着道“我、们、都、得、死。” 一下子就如往死潭里扔下一块石头,石头被深潭悄无声息地吞没,不再发出,哪怕一丝动静。众人无话,阿桑更是面无血色地呆坐在哪里,仿佛已经失去灵魂,木讷男人躲在角落里,阴暗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来去,仿佛在计量些什么“这样吧,既然已经被关起来了,我们还是,先去女主人卧室里看看吧。”他吞吞吐吐道。 心满意足填饱肚子,本着最后一顿晚餐的心态,沈峰爻抿抿唇,用小莹找着的钥匙,推开了封存已久的卧室。 扑面而来的灰尘令所有踏门而入的人们呛咳不已,“咳咳咳”玄萱擦拭着被刺激而出的眼泪“这都多久没通风了,一股子霉味,咳咳咳咳,她平时不回来睡觉的吗?”沈峰爻捂着鼻子,拼命甩头表示自己再咳就要把肺给咳出来了,直到—— “哝,戴着”哆啦A梦-楚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打口罩,抽了一个递给沈峰爻,沈峰爻立马感动地露出豆豆眼,赶忙接过戴上。“哎,好兄弟,也给我一个呗。”玄萱死皮赖脸凑上去笑眯眯地伸出爪子要讨。 “50积分一个。”楚闻曦头也不抬,利索地给自己戴上。“小气鬼,卖这么贵。都赶的上一场游戏一半的积分了。”玄萱嘟囔着,不死心地讨价还价“咳咳咳,便宜点,行不行?好歹我们同游一场…..”“爱戴不戴。”玄萱气的骂他奸商,但还是出了五十积分。 众人纷纷找楚闻曦换了口罩,轮到木讷男人,楚闻曦直接坐地起价:“100积分。”沈峰爻很明显看到对方青筋暴起,很想骂人,但还是忍气吞声。 等大家除了阿桑都戴好口罩,走进了屋子。沈峰爻率先走在前面打手电开路,他听后面两人很有闲情逸致“你哪弄来这么多口罩的?”“你猜。”“…..” 紧接着楚闻曦就越过玄萱走到了沈峰爻身边,沈峰爻没忍住好奇心“对啊,你哪弄来——”“嘘”对方在唇上竖起一根手指,对方的手指迫近近乎要贴上他的,他就这样望着对方在黑暗深处灯火中摇曳的面庞逐渐柔和莫测,眼神戏谑温和“告诉你个秘密,这是我从一个疫病副本偷走的,偷了好几盒呢,这次以为不会用的上,所以才带的很少。” 听这语气,什么熊孩子细数自己英勇事迹史啊。沈峰爻有点无语,那些旖旎氤氲的情绪全都消失殆尽。 “啊,这是什么东西!”听声音像是廖姐的脚趾撞上了什么东西,她疼的大喊,她弯下腰,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脚下那个黑漆漆的方体。 大伙听见动静纷纷聚过来,沈峰爻打着手电将那个不明物体照的锃亮:那是一只陈旧的老木盒子,左右两边雕刻着对衬的花纹,像是一双舒展开的翅膀。盒子锁扣处被挖掉凹陷的三个不同图案——分别是太阳,月亮和星星。成三角状排列,最上面是星星,左下角是太阳,右下角是月亮。 “看来要把东西都找齐才能打开盒子得到里面的线索。”玄萱端详着被廖姐举起的盒子如是说道,“好轻啊。”廖姐掂量着盒子,感叹“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大家继续去寻找有用的线索吧,根据我的经验,大概把这几个图案拼完真相就水落石出了。” 沈峰爻回到一直在房间最里面搜索的楚闻曦旁边,把盒子的事如实告知。“嗯”他点头,凝重道“你用手电帮我打一下这里。” “哦好。”紧接着,两人面前突然清晰地显现出一张相框,里面是报纸里的那张泛黄的全家福画像。“怎么了吗?”沈峰爻疑惑地看着对方全神贯注的盯着画框,不断调整着它摆放的位置。 直到,很轻微地“呲啦”一声,突然,画框背后出现了裂开的一条缝,那条缝越增越大—— 沈峰爻眼睛也越瞪越大,女主人房间里居然有密道?!还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哗啦”门被突然拉开“你们在主人房间里干什么?!” 楚闻曦飞快把画框摆回原地,转过身无辜地望着女主人。此时房间的灯彻底亮了,众人赶忙回过神解释“不是不是,我们只是…..”“参观一下而已,别生气嘛。”楚闻曦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腼腆歪头一笑,好像刚才直接在人家房间里密道打开的人不是他。 女管家哼了一声,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各位客人,现在宴会正式开始,请移步大厅与‘宾客们’共享欢乐时光。” 宴会厅的灯彻底开了,和餐厅的水晶灯一样熠熠生辉,甚至规模更宏大,耳畔是悠长的古典音乐,他们能看到纷至沓来的宾客们有些聚众攀谈,有些独自品酒,也有些已经开始翩翩起舞。 刚刚一对恋人从沈峰爻面前跳着华尔兹经过,一位正值豆蔻年华的女人顶着一头盘好的黑亮发髻,披着华丽的羊皮做的袍子,天蓝色的裙摆像展翅欲飞的鸟儿在空中潇洒飘逸,打着优美迷人的旋儿。 沈峰爻好像真的身处贵族的宴会中,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只不过,当他低下头看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没有影子,这些美好的画面都破碎了。 “哎,还是赶紧找线索吧。”他小心地抓起盆里的一串葡萄,见有实感,匆忙塞进嘴里。“慢点吃,别噎着了。”见对方一脸揶揄的表情,沈峰爻一脸牙疼的样子。 楚闻曦背靠着某个莫名出现的诡异梳妆台,手背在后面,专心地听大家商量之后的安排。“我觉得,肯定要再去花园一趟,之前什么线索都没在哪里找到,但是花园处在古堡的中心地带,不可能什么线索都不放一个……”“说不定就是顺着你们惯性思维,说不定,它就只是一个陷阱罢了。”估计是嫌这么靠不舒服,沈峰爻想。楚闻曦换了个方向,从侧面倚着台子反驳她。 虽然玄萱很想锤他,但还是忍下来了。“行行行,你还要这么想的话,就别去看了,我们几个去好了。”玄萱懒得理他,挥挥手叫廖姐他们和阿桑还有木讷男人跟上她。 这是把他自动划分到和楚闻曦一个阵营里了吗?我也想去啊,沈峰爻在心里大喊,他提步上前,突然,一直低头走路的木讷男人突然回过头,目光死死凝固在梳妆台上某个闪闪发光的物体——沈峰爻顺着对方目光看去,是那个铜质太阳!居然在这里!沈峰爻不可思议的想。 木讷男人见沈峰爻发现了,立马想抢先占为己有,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化妆镜前。这个化妆镜十分诡异,黑漆漆地一点都不透明,根本就不像一张正常的镜子,沈峰爻疑道“你先等一下!” 这时,木讷男人赶忙抓在手里的铜质太阳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一块硬币,他愤怒地像一只快要疯狂的野兽要转过身要扑向楚闻曦。可还没的及动作,肩上突然牢牢地压上一只手,他以为是沈峰爻,破口大骂“你他/妈的——” 他突然感觉有血滴落在他转过的半边脸上,于是像生锈的机器一样拧过头,是一个盘着棕黑色发髻的无脸女人! 她张开血盆大嘴,狠狠地咬破了他的脑袋! 直到脑浆迸溅出来,心脏被无脸女人锋利的爪刃穿过,露出一个巨大的血窟窿,他在极致的疼痛和惊恐中面向死亡,却永远也无法得知自己是因何而死的了…… 沈峰爻后退一步,忍不住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吐了出来。从他侧边的视角可以漆黑的镜中印出木讷男人狰狞的鬼脸,怕是只要找到了这面镜子,就会死…… 太恶心了。他就这样听着无脸女人将木讷男人混身上下的骨头生生掰断,把鲜红的血浆像榨汁机一般从他还在跳动的肉块里挤出,胸膛被剥开,五脏六腑全部都还在蠕动中被碾碎…… 眼前突然变的一片漆黑。沈峰爻眨了眨眼睛,感觉眼前一片温热,原来楚闻曦把他的眼睛蒙上了。 胃里好像没那么难受了,他感觉自己被翻了个面,对方温热的体温透过粗粝的衣服逐渐传遍全身,一点一点温暖了已经疼痛到麻木的心脏。 他就像跪在冰天雪地里,已经很久很久的人,迫切渴望着一切能够散发着温暖体温,可以让他逃离彻骨严寒的一切———也许那这只是个拥抱也说不准呢? 众人闻见动静纷纷赶回来,此刻又倒了一片。沈峰爻紧紧攥住对方身后的衣领,抱着他宽厚的后背,挣扎良久,颤抖着问道“你这样做真的对吗?” “呵,如果不是他的贪婪足以吞象,就不会忘记一开始提醒的适用所有副本的禁忌条件:不要靠近任何镜子,因为镜子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对方的声音很轻也很沉,安抚地拢着他的后颈,温和缱绻地搓揉着,动作软绵的就像快要化成一滩春水,像是从不声张的一条艳丽诱惑的响尾蛇,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刻嘴里是有毒,还是没毒;是咬向你,还是咬向他? 第10章 塞克瑞特夫人 只见无脸女人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就这样踏在木讷男人支离破碎的骨头上,似乎对肮脏血渍把自己玫瑰金的精致裙摆染污无知无觉。她欣喜地捧着自己的脸蛋,端坐在镜子前,兴奋地左右端详着自己新长出来高挺的鼻梁,小巧的鼻翼。 就在众人惊恐万状之际,无脸女人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咔擦”180度拧过头像只壁虎手脚并用攀爬在梳妆镜上,露出了鲜红的舌尖,森白的利齿!“再宰一个人她就能长出眼睛了,不想当那一个幸运儿,就赶紧跑!!!”这时楚闻曦已经松开沈峰爻,他说话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不止一倍。 “花园,去花园!大家分开跑!要快!!!”玄萱已经语无伦次,连滚带爬冲向了花园。众人纷纷向花园的各个方向飞奔而去。而无脸女人似乎被限制了行动区域,只能用扭曲的身体不断地撞击花园的入口,怨恨愤闷地发出尖锐到极致地吼叫“啊啊啊啊!!!” 众人劫后余生的喘着粗气,沈峰爻差点跌坐在地上。这时,玄萱用手势示意他们噤声,“等等,那边有动静!”她警惕地侧耳倾听,给大家指向亭子那边。 远远看去,像是有两个女人在攀谈,从沈峰爻方向,恰好能看到背对他的是那个穿着天青色旗袍的天外来客的女子,她倚着亭子里的柱子,手里不知道抓握着什么,看样子像是一张巨大的长方形物体。 沈峰爻不由自主地向那女子的方向靠近,直到身后手腕处受到拉扯,“别直接过去,跟我来。”楚闻曦强硬地摁住他,一副被之前那死出快整出PTSD的模样,一把拽住就跑。躲在树丛后面和众人一起在暗处偷听。 靠近了就能发现中国女人手里拎着的是一幅画——女主人的半身肖像画。女主人此刻正值青春年少,一张俏丽的脸颊此刻微微泛着红晕,乌木般靓丽的秀发垂落在肩头。她含春傻笑着,捏着杯柄往嘴里又倒了口红酒“我最爱的何小姐,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真是让我荣幸至极!”明明她嘴形对的是英语,说出来却是中文,难道是怕我们听不懂吗?沈峰爻疑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用这么拘束。”中国女人开口了,她的声音很温和软糯,典型的江南女人,沈峰爻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直到女主人感动又喜悦的地握住何小姐的手“倩倩,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你看那装饰着整间屋子的彩灯,播放着的动听的古典音乐,还有你看哪!花园里盛放着的鲜艳的红玫瑰!”她突然指向大家的藏身之地。众人纷纷矮下头,祈祷她们两个不要过来啊!不要发现他们!“以及所有女宾们穿着的闪耀夺目的礼服,宝石蓝,祖母绿,柠檬黄,象牙白!我简直就像童话里的公主!我马上就要和最尊贵的王子在一起了!!!” 楚闻曦听见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略微蹙了蹙眉,总感觉好像在哪听过一样的版本。一旁的沈峰爻好像在女主人说出“倩倩”的魔咒之后彻底精神恍惚了,他摇晃着就要站起身冲出草丛! “唰啦”一声,楚闻曦用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把他一下子揽住,箍进怀里,“你放开!那是我,呜呜呜——”对方一把捂住他的嘴,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怎么还上赶着给人家送菜呢,能不能动点脑子?你这样莽撞上去只会添乱!”沈峰爻仰头对上面色不善的楚闻曦,迫于对方淫威只好缩回了脑袋,静观其变。 “新婚快乐,玛丽。”“何倩华”上前轻轻抱了自己好友一下,喜悦之下却又藏着淡淡的惆怅“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给你带来了我能送出最珍贵的礼物。”没曾想,等副本里的“何倩华”把画举起来递给女主人的时候,女主人刚要欣喜的接过,并在好友脸上回赠感激一吻之际,烈火“轰”的一声吞噬了花园里的花草,几句蔓延。 “啊啊啊!!!怎么会突然着火?!!我们该怎么办?!救命,救命啊!!!”“玛丽,冷静下来!火是从屋子里蔓延开来的!”突然,惊疑不定的“何倩华”开口询问“你有没有按我说的在漆黑的房间里点上蜡烛?你有没有在镜子里看到什么?” “我……我看到了骷髅啊啊啊!!!”火焰在向她们蔓延,绝望的玛丽死死抱住好友,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怎么办啊,倩华,我不想死啊!!!” “别抓着我!知道吗,只有跑出去才能得救!!我一起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何倩华硬生生掰开了对方对方妄图要同归于尽的枷锁,“你不是要活下去吗,那我们就要一起跑出去!!!” 玛丽泪眼朦胧的脸突然突然变得彻底死气沉沉,她冷笑道“已经彻底的跑不出去了,不是吗?用不着再试一遍吧……” “这就是你要护着的她么?!”一旁一直瑟瑟发抖的阿桑神奇地就如同变了个人般,他突然变得出奇的愤怒,越过藏身的树丛,他站起来“她早就是个死人了,你为什么还要一遍遍的去救她?!为什么!!你看看她是怎么对你的!!!她就想拉着、你、一、起、死!!!” 这时他突然意识到玛丽的脸平板单薄的像纸一样,她双目无神的脸就像牵线木偶早已失去了灵魂。“这,不,不是真的?这只是投影,当年的投影?!我被骗了!!!”阿桑扭头望向熊熊燃烧着的无色火焰,就像是在真实的世界里多加的一个图层,全部都是虚假的,不存在的影子。 “何倩华”见玛丽彻底死机了,眼底无尽的忧伤像潮水般汹涌而出,她垂下眼帘,仿若转身即逝的一只亡命天涯的飞鸟,便转身欲逃。被一直专注于她的沈峰爻注意到,“别走!!!”他急的恨不得自己长两只翅膀,闪身头也不回地追上去。 不行,她跑的太快了,根本追不上啊!沈峰爻懊恼地想。简直恨不得四肢着地,手脚并用,拼命的追。 “蹬蹬”楚闻曦刚刚意识到身旁那人跟着某道所谓的幻影跑了,刚想转身去追回。就见花园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道浓黑色的象征着死亡的身影。 不知何时,她把挡住五官的黑色礼帽摘了下来,露出了烧伤后遗留可怖疤痕,她阴森森的不露齿笑着,对着面白如纸的“阿桑”轻声诉说“亲爱的丈夫,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啊。” 玄萱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她给快要彻底呆滞的廖姐他们拼命使眼色“那个,咱暂时不要去管‘阿桑’到底是谁了,先把咱自个儿的小命保住吧。”她边往后退边艰涩地喃喃道“敢情存活五天是到第五天凌晨啊,终极**oss怎么现在就出来了啊……” “咔擦”‘阿桑’——脚踏不知道几条船的丈夫本人还饱含着惊惧不已表情的头颅轻飘飘落地,被砸的稀巴碎。 “跑,跑啊啊啊啊!!!”见女主人慢条斯理地抬起头,露出了血腥疯癫的狂笑。她的嘴唇彻底咧开到最大。以玄萱为首分为两个方向依次拼了老命般疯逃开,楚闻曦紧攥着眉,磨着牙烦躁的“啧”了一声地往后一跃,躲过女主人扑来直取咽喉的一爪,就地一趴朝着入口的方向滑出老远,身手敏捷地旋过身擦着女主人的长臂而过。 经过大堂,他脚步不停,完全无视了大堂上躺在血泊里的棕黑头发无脸女人的“尸体”——准确来说应该是躯体,因为没猜错的话她早就在第一次大火中丧生了。他对这种怪物之间自相残杀的戏码没什么兴趣,直冲向女主人卧室。 他要先去取藏着秘密的木盒子。之前那帮二傻子客人嫌没地儿放木盒子,就把木盒子落在女主人屋里。现在回头去取,还要忍受女主人的追杀,感受着身后急速袭来的飓风,楚闻曦咬牙挥出不知何时从缠在手腕上的银锁链变成的银色匕首,“哗啦”一身砍断了女主人伸向他的利爪,“啊啊啊!!!”女主人吃痛狂吼,她怨恨的眼神落在楚闻曦身上“没礼貌的客人,没礼貌的客人都得给我死!!!” 楚闻曦凭着一双冷如静潭的眼眸望向她,嗤笑:“该死的不是你么,你把丈夫的情人杀了,把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仆人和管家杀了,你甚至带着最要好的朋友,你刚出生的儿子以及猪狗不如、懦夫一般的未过门的丈夫一起下地狱。” 女主人的漆黑一团占据整个眼眶的眼珠子瞪大到凸起,“那个叫玛丽的小女孩其实根本不存在,她只是你对自己童年缺憾想象中的满足罢了,因为你就是那么一个活在回忆里,不肯面对现实,也不肯自我拯救,只渴望被他人爱护,活在蜜罐里不愿看清一切真相与**裸的谎言,自己欺骗自己,如今已然成为孤魂野鬼的可怜虫而已。” 楚闻曦冷笑着退后,手背在身后在几番操作中摸索着相框开启密道,继续刺激女主人拖延时间“第二次火是你放的吧,是因为你不甘心所仇恨的人还好端端的活在这个抛弃了你的世界上,于是你杀了所有人。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他一字一顿地挑拨着女主人最敏感,最痛苦的那一根神经,就好像从来显得有些过于疯癫的他找到了惺惺相惜的同类,“从你在镜子里看到骷髅开始,不,或者说从你出生开始,你的死亡早已命中注定,你逃不掉也改不了,无非是多找几个人作伴,你的存在就只是封建残余的一个缩影,说白了就是一个笑话。你最大的秘密,其实只是对这个时代你作为入局者的无奈,黑暗的婚姻,早已命定的结局,亡命挣扎的你就如同一只被关在金丝笼中被剪去飞羽的雀鸟,你的喜好,你的人格,通通不重要。就像玛丽被装饰好的旧洋娃娃,只能被关在华丽的木箱里,因为你、什、么、也、做、不、了。” 女主人笑了,第一次凄惨的眼神在她早已无波无情的眼睛里浮现,“是啊”她笑的像一朵快要凋谢的花“但是我现在可以做很多事情啊,就比如说”她语调一转,恶狠狠地扑上来“杀掉你!!!” 第11章 塞克瑞特夫人(完) 就在沈峰爻气喘吁吁地快要跟不上对方,筋疲力竭地在对方屁股后面龟速挪动之际,脑海里突然冒出一道清澈的声音,像极了他小时候的声音“嘿嘿嘿,有没有想我啊,现在需要我帮助你吗?” “要要要!”沈峰爻在脑海里激动地回它,差点就忘了自己还有这个废柴技能了!虽然很废柴,但说不定能派上重要的用场!! “你可以成为我的一双翅膀吗?”沈峰爻扶着膝盖抬头,“何倩华”已经踩着不知何时挂在古堡墙壁上的梯子向阁楼方向爬去。不过这梯子实在不太耐用,分分钟就被对方踩坏了好几片下来,他正发愁怎么上去呢。 机会这不就来了嘛。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呐,沈峰爻开心地搓手,在脑海里回答,来吧,小透明,我想飞到阁楼上去!就在下一刻,他脑海里闪现出一句清脆的“好的,主人!” 紧接着,他突然就发现自己脚离地了。耳畔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他扭过头,发现他的后背上不知何时挣脱出了一双巨大剔透的双翼!像是白水晶制成的一般闪亮透澈,却又像云朵一样轻盈柔软,就在他感叹自己终于会飞啦之际,没把握好平衡的他一头撞向墙壁“嘶——”“主人,要注意安全哦!”刚一边脸被贴蹭着压出红印并试图从墙上爬起来的沈峰爻在听闻到自己急速扇动向上的羽翅发出了小男孩的声音,受到了十足的惊吓“啊啊!!”又一次撞到了墙面。小透明:……请问呢,我是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吗? 当然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上到阁楼去了,沈峰爻已经被碰的,撞的,磕的,几乎要生无可恋了。不过当他跌跌撞撞连爬带“飞”上了所谓的瞭望台,终于算是松了口气。 顺着瞭望台走向所谓的阁楼,沈峰爻突然想起了刚进副本前看到翩飞的窗帘和那个趴在窗户上的黑影,他好像逐渐理解了这一切。 是她吗?他轻轻推开半掩着的木门,里面是那个穿着天青色旗袍的,如果用世俗的语言形容,应该是他妈妈一样的角色。 沈峰爻愣在原地,手还保持着捏着把手的姿势,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睫在细微的哆嗦颤栗,就像在泛黄的报纸上初见时历久弥新的感慨与彻骨铭心的思念。 他刚想开口诉说一切来不及的心事,就见“何倩华”缓缓地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的心酸“以前的事现在就不要说了吧,现在你们最重要的就是先出去。” 她举起手里紧攥着的星星吊坠,眼里莫名晕满了感怀珍重的泪水,“曾经的事情,我就和你长话短说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何倩华一家搬到了玛丽家的隔壁,青涩可爱的玛丽总是好奇地敲响邻居家的门,然后探出半个脑袋“何小姐,你在干什么呀?”何倩华微笑着挥下最后一抹亮丽,侧过身向她展示,那是一座巍峨冰川与望不见底的森林“我在画画呢。”小玛丽开心地笑着:“姐姐画的好漂亮啊,能不能给我也画一张呀。”“等你以后长大了,姐姐给你画好不好?”何倩华轻拍着她的脑袋,小玛丽赶紧点点头“好!” 小时候的玩伴也从天真纯稚到后来的满心憎恶怨恨着所有人,化为鬼怪的她亲手在黑夜里掐死了自己那出生没多久的婴儿;一把火烧死了屋子里的管家与女仆,把他们都做成了餐厅里的雕塑;她用红玫瑰上最尖的刺扎死了丈夫的情人,把她的尸体焊在了楼梯口的天使石膏雕塑里,让所有人都变得和她一样怨恨,一样被这间就好像被诅咒了的屋子束缚住,永世不得超生。 当她吐出了最后一个字,漫天大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有吱哇乱叫的老鼠从屋顶窜出来,本来就不那么平静的烛火更加剧烈的摇晃,连屋子都似乎晃动起来,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这最后的狂欢。她在烈焰包裹的明明灭灭的阁楼间搭上了摇摇晃晃的窗框,露出了一个凄清哀伤又无法与命运抗衡的无奈的笑容:“这是一个无解的循环,如果可以的话,能帮我打断它吗?” “呼嗬呼嗬”密道刚露出一条罅隙,楚闻曦就如练了缩骨功似的硬生生挤了进去,他摸着黑进去,在一片黑暗之中寻找那只耀眼的太阳。但是除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以外,好像什么都不剩下了。 到底在哪里?不行,要冷静下来。石门外传来女主人尖锐的叫喊,越发的清晰,看来临走前往她脑门上扔了个相框还是不太管用,这怪物真的不管是在他经历过的副本里还是别的都算难杀的,更何况这只是一个新人副本,难度却如此之大。 太阳?左边是太阳,没错,上面!他一把抛起蜡烛,不顾火烛烧伤他的指尖,转瞬即逝的火光照亮了他癫狂的笑脸,该结束了吧,这一切。 眼疾手快抓住悬挂着的铜质太阳,他一阵风卷过般攀爬上前方不出所料通往阁楼的台阶,“别、想、逃!!!”一只尖锐不断拉长的利爪破风而来,就当要攥住他的脖颈的时候,“呲啊”子弹几乎是在上一秒险之又险地击中女人的手臂。 “呼—”楚闻曦悠闲地吹了一口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里银色的枪口,掏出从花盆里和拢沈峰爻时候搜集到的两把一摸一样的钥匙,顷刻间“擦啦”开了阁楼的门,“别了,玛丽小姐,哦不,应该叫你塞克瑞特夫人才对。”楚闻曦笑着扭头瞧着疼到抽气的女主人,还能最后朝她俏皮一笑“你知道吗,有的人是留不住的哦。” 拉开阁楼的门,他就见到了这惊险的一幕,“何倩华”抓着向外张开的窗户,她张开嘴,像是清晨的一粒雨露,就快要坠落般最后向沈峰爻方向最后深深饱含眷恋地看了一眼,她张开手掌,把捏在手心里烙出印子的星星吊坠扔向了他! 紧接着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就这样如慢动作般一帧一帧地转身,完全推开快要散架的窗户,从阁楼上跳了下去!!“妈妈!”沈峰爻用了平时不敢想的速度扑了上去,半个身子腾空,硬生生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不要抛下我!!!” “叮当”清脆的一声星星吊坠与木板发出碰撞,楚闻曦眼疾手快捡起将他们拼在一起,等等还有月亮呢!他眼皮一跳,差点也想一起跟着跳下去。 幸好,那帮人也有不是吃素的存在。“啊啊啊!!!”传来廖姐的叫喊,听这凄惨的声音,怕是没救了。看来火力全开的女主人更不是吃素的,而是吃人的。 玄萱吊着半条命爬上来,半条胳膊都挂彩了。路凉琛更是挡了大部分攻击,不光是胳膊,大腿上也都是道道血痕。两人合力把门堵上,玄萱嘴里还嘟囔“不愧是西方的鬼,符咒居然不那么管用……” 见楚闻曦朝她走过来,玄萱赶紧把掉在脖子上的铜质月亮摘下来给他。“好了,开箱吧。” 箱子里面镌刻着一句花体英文的话:If a day is divided into two halves, one half is early morning and the other half is night, you ask me where the noon goes? I said, "It has long vanished like my transient and lost life. (如果把一天分为两半,一半是清晨,一半是黑夜,你问我正午去向何方?我说:它早已如我韶华易逝的生命般悄然消逝。)”简简单单摆着两封书信,应该是玛丽和“何倩华”互相给彼此写的。还没打开,就焚烧化作两只飞鸟,向窗户外飞走了。 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一家四口,看打扮和玛丽一家差不多,笑容却是十足的明媚,无法让人和恐怖游戏联系起来。 “是现实里的照片,倒是少见。”玄萱皱着眉拿起,结果一下子就被楚闻曦抽走了“该走了。”他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窗边,沈峰爻手臂爆出青筋,他快要拉不住对方了,“放手吧。”何倩华平静地道。“我早就习惯了。”“不行!”沈峰爻怒吼,意识到不对,他立马努力调整使劲到扭曲的表情“我不是那个意思。”“嗯,我知道,我爱你。”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她深深地注视着他,像是要把他的模样一笔一划勾勒镌刻在自己仅存、孤独、沉寂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消逝的魂灵里。她就这样松开了手,他就这么看着对方逐渐化为一个越来越小的黑点,最后消失。 紧接着,他不顾一切地跳了下去,楚闻曦他们紧随其后,从高塔坠下,如迁徙的飞鸟,降落在了在这座漆黑无比的府邸里唯一盛放着光的地方。 第12章 游戏大厅 就当他眼前再次一片漆黑,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再次睁开双眼,他差点惊掉下巴:不是,这给他干哪来了?!这高度,这体积,这望不到边的长廊,这么巍峨的天花板,有种他只是这座建筑里最渺小的蜉蝣,沧海一粟的错觉。 也许你曾见识过埃及金字塔的宏伟磅礴的气势,当你感叹于人类的智慧博大精深,创造的奇迹无穷无尽,再回看这大厅,还是不免感慨如果这世界上真有神明,那这一定是祂最得意的产物之一。 屋顶似乎是天空的延伸,想象的翅膀。白天,抬头看能看到一碧如洗的天际和绵延万里的云海在喷薄,迁徙;夜晚,仰头能欣赏着繁星点点,月明星稀,甚至有时能夜观星象,用望远镜观察九星连珠;看极光如鬼火燃烧撕开黑寂的夜空;与三两好友闲赏一场盛大过后趋于落没的流星雨,就如世界上没有不散的筵席。 整座长廊仿佛走不到尽头,他就像迷路中进入仙境的爱丽丝,仓皇失措地注视着突然如闪烁的光点般出现在周围来去匆匆的人,有的面色苍白,好像刚从噩梦中惊醒;也有的神情强自泰然,好像在恐惧躲在暗处的捕猎者,又也许只是单纯地不想在人前失掉面子。当然也有像他那般困惑、初入此地的新人,有种不知归途的迷惘。 他仔细端详着这一切巧夺天工,如神降临的长廊,两旁摆满了通天的长柜,透澈的深棕色,触摸起来手感出奇的光滑细腻,看式样是纯木质的,但仔细观察发现手感更润,且像是活物般有着温度,像是传言中的暖玉制成的。 每一个长柜里都摆了一样东西。就像此刻在沈峰爻面前的就是一只发着蝴蝶羽翅般细闪光芒的黑手,没有物品介绍,只剩下来一团不知所云的乱码。他好奇地向黑手伸出爪子,想看看它到底是何方神圣,可当他的手指刚一触及,那只黑手就像马赛克一样闪了一下,消失,再然后任由他的手穿过,等到他迟疑地伸回手,黑手又再次恢复如初。 “是投影。”肩上突然搭上一只手,耳畔是熟悉的磁性嗓音。沈峰爻吓得炸毛,他180度转身,靠在长柜上,心有余悸地摸着他跳到嗓子眼的小心脏“你吓死我了。” 他用谴责的目光打量对方,若有所思地道:“这是游戏登出口?”楚闻曦慵懒地回答他,同样倚在一旁,不等他问这上面摆放的是什么,就主动回应他“对。柜子里摆放着的是游戏里所有中、高级道具,像你刚才看到的那个”他指指黑手“是还没有主人的道具,要么是副本还没被通关,要么是还没有人能把道具从副本里带出来。”“而像这种的”他的指尖挪向另一边,是一只老旧的桃木剑“它有名字就说明它已经有主了。”“就好像它们的存在都是由玩家所赋予的。”沈峰爻垂目沉思道。“对,这就是道具。它的价值与用途从来都是由我们这些玩家所决定的,你可以用它害人,也可以用它救人。有的好的道具甚至比得上差点的技能,说到技能,游戏一开始你应该就有了吧?” 对方语锋一转,戏谑的目光投向他,语气惑人就像毒蛇吐出的信子“你的技能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沈峰爻有些不解对方的眼神和表情为什么会这么古怪,但他们好歹也算是出生入死共患难的同伴,并且……之前被恐惧支配让他根本没心思去考虑那次亲吻脸颊的缘由,以及对方对他到底存有什么想法。但现在,那股不知名的尴尬,莫名其妙的期冀让他陷入了理性思维与情感纠葛混乱的漩涡之中。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舌头像突然被某种不知名力量打了个结,支支吾吾道:“就,就是很普通的技能,就,比,比如,我手腕上——”正当他自作聪明把对方与此刻情境不符的表情理解为爱而不得的腼腆,手舞足蹈想解释自己技能之际,突然唇上擦过温热柔软的肌肤,对方居然直接把他的嘴给捂上了! 他目瞪口呆地傻住了,任由对方把他往前拉“这里是游戏登出口,人多眼杂。”对方明显不欲多加纠缠,语句连珠炮似的冒出来堵住了他欲语还休的嘴,不容他反抗地半拖半拽地带着他去了大厅。 当他正式步入游戏大厅,就如一尾小小的鱼沉入海洋。他曾经也以为在“塞克瑞特夫人”副本中欧式府邸里的餐厅已经是他这辈子见过最辉煌的了。没曾想他就像闯入这片“魔法世界”的外来者一样震撼于这片广阔又神秘的天地。前所未有的宏大的七彩水晶吊灯在他们头顶悬挂,像童话里的仙子以一种均匀且轻缓的速度盘旋着,向洁白无瑕的大理石地面洒下璀璨绮丽的光芒。暖黄莹亮的灯光挥洒在每个人来去匆匆的脸上,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么金碧辉煌,恢弘壮观的大厅居然出自一个恐怖游戏的造物主之手。 难道是读的懂生死的神祇审美会更高级些么?这算不算某种特殊血脉压制?就像恐怖片导演选角都很漂亮一样?沈峰爻边被对方抓着胳膊,边朝着某个未知却特定的地点进发。 游戏大厅分为左右两边,左边是一条长街般的开阔空地,路边有玩家在叫卖道具以及线索,左边主要关于玩家间情报交换,倒卖道具以及接一些委托之类的小型活动。楚闻曦一边拽着他往前走一边向他解释这些。当然,也会有一些小型公会在这里聚集,因为这里的租金比右边高台之上便宜很多。 而他们要去的便是右边高台之上,那简直就是一座繁华的地下城!霓虹灯常亮不衰,街边有推着小车的特色小吃,超市餐饮服务设施,甚至于赌场,KTV等娱乐场所,应有尽有,简直就是灯红酒绿到乃至于应接不暇。 最靠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高台,它占据俯瞰众生的风景。巨大的高台之上是全包围的液晶显示屏。此刻漆黑一片,大抵是断了电或者没被激活。 “这是所谓的’舞台’,你只需要知道重要的时候才会用上它就行了。”楚闻曦言简意赅地转述完,又补充了一句:“这里是大部分玩家的住所,以及大公会活动的场所,这里的租金很贵,但是消费不高。”“怎么可能?”沈峰爻一听疑惑地道“租金都这么贵了,商店不赚利息的吗?” “这里被称作‘迷途者的失乐园’,知道为什么吗,进入这个世界的人,大部分到最后都会疯,而这些免费的娱乐设施能够麻痹他们的神经,让他们醉生梦死,那他们在现实世界里的自杀率不就下降了么。”楚闻曦一摊手,“现在懂了么,降低了现实中自杀率,却又提升了在游戏里的死亡率,一石二鸟。” 沈峰爻听后沉默了,玩家成了幕后祂操纵的傀儡,一举一动早就有了命定的结局。当然也有人不甘心就此堕落,他们成立了游戏里的公会,逐渐扩充成员,去探索这个游戏的本源和彻底逃离它的办法。渺小的人类聚集组建了强大的公会,妄图摆脱神祇的操控,挑战祂的权威。 “所以现在,你们有找到对付它的方法吗?”沈峰爻忍不住好奇地问,这时对方已经不抓着他了,两人并肩走进所谓的装修精良的居民楼。 “没有”楚闻曦凝重地摇了摇头,他摁下了电梯按钮“这次我会进这个副本,很大原因是有线索指明它会出现现实里的照片——” “叮”电梯门开了,打断了他的话,是一个头发花白貌似和蔼的老人牵着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走了出来,老人带着老花镜,镜片后的小眼睛狡黠地一闪,沈峰爻甚至还没来的及彻底看清楚他满是皱纹的脸,老人就牵着小女孩扬长而过,挥挥手不留走半点云彩。 他一脸迷茫地看着快要关上的电梯门,怎么连个老人都走的比他快,自己连对方的半分尾气都没摸上,对方就直接遁形了。道阻且长啊,他边走进电梯,边暗自默默叹息。 电梯里两人都各自沉默着。沈峰爻偷瞟着对方的神色,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里念叨着:总感觉对方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而且他们现在要去哪里?不会是去对方的家吧,不过是告诉一下自己的技能是什么而已,不用特意跑到家里聊吧…… 对方的表情管理一直很优秀,出了电梯门就恢复了往常三分带笑的状态。门禁是虹膜扫描,“滴”地一声门应声而开,“进来吧。” 房间很空,地板上铺满了厚重绵软的毛毯,踩在脚下不发出一点声音。房间偏暖色调,倒和他本人的气质不太一致,米白色的真皮沙发,浅棕色的桌椅,暖黄的灯光从他们一进门就笼罩了整片天地。 “喝茶吗?”但很让他疑惑的是当他沉稳的嗓音突然在空旷的屋子里响起,竟显的与这温和的背景板毫不突兀。“喝。”沈峰爻下意识回复道“谢了。”对方毫不拖泥带水地从矮桌里拉出来一袋成色不错的茶叶,开始烧水,两人开始有一搭每一搭地闲聊。 “我技能是——”对方一二再再而三地打断他“你确定要告诉我吗?”沈峰爻有些不高兴地嘀咕,不想知道还问我干嘛啊。“确定啊。”他理不直气也壮地答道。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剔透澈亮的眸子倒映着碧螺春青翠的叶片以及澄澈的茶水,他到底在想些啥呢,沈峰爻暗戳戳地盯着。良久,对方开口道“你知不知道,技能可能是你保命的至关法宝,也可能是送你入深渊的直接推手。”楚闻曦至始至终都低垂着头摆弄着手里小巧的茶杯,“所以”他哑声道“这很重要,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没事啊。”沈峰爻有些莫名其妙地举起茶杯一饮而尽“你又不是‘别人’。”他低声呢喃。再抬头时,沈峰爻扬起明晃晃的笑脸“你可不是别人啊,咱也是出生入死过的好帮子了。要是连你都不能被信任,那这游戏里就没有人值得被信任了。” 楚闻曦手一抖差点把茶杯撒了,沈峰爻摊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放松下来“我的技能是一团透明的物质”他指指自己手腕“平时就像个手镯戴在手上,它会说话,而且可以执行我命令变化成各种各样的东西,”他向对方手舞足蹈地描述“嗯,对,只要是我能想象来出的,好像都行。” “有使用次数限制,对吧”楚闻曦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不假思索地问道。“对的,毕竟才一级吧。”沈峰爻点头回复道,沙发好软,好困,还想睡觉,不行,不能睡在这里。他就像上早八的学生,拼命遏制住自己困倦地快要阖上的眼睛了。 他努力睁大双眼,费劲地听对方和他解释,“这是‘无限制类技能’,到后期升级过后,基本涵盖一切武器和部分道具,很有用,你运气很好。”“嗯……”沈峰爻拼命张开眼睛,点头答应。“不像有的技能,比如说把自己变大或变小的,除了某些特定场所,大部分时候都出奇地鸡肋。你还要喝茶吗,我给你再倒点——” 他动作一顿,只见沈峰爻头一歪,身子斜倚在沙发脊背上,柔软、乌黑的碎发轻轻地散落在格子靠枕上。对方呼吸平缓,轻微起伏,已经睡的不醒人事了。 看对方累到睡的这么香甜,他有些无奈对方反射弧这么长,无奈地呼出一口气。去卧室里抱了一床棉毯,轻轻给他盖上,最后仔细帮他掖好角。 睡吧。或许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多不常见,有多柔和,他只知道这一刻,宁愿对方长梦不醒。 无忧无虑,该有多好。他垂眸浅笑,细细地用眼神描摹着他全身,最终落在白里透红的安睡着的脸颊,指尖垂落在了安逸和幸福不可期的归巢。 真软啊,他脑畔回响着这一句感叹。 第13章 现实世界 再次醒来,已经是崭新的一天。 沈峰爻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一头新鲜出炉、刚睡醒还蓬松有型的头发,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好像混沌初开地在客厅里溜哒了一圈,终于延迟开机地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直接、在楚闻曦家、睡着了?!而且!他、现在、竟然、在、人家、卧室里!!! 这多冒昧啊,对方好心把他带到家里里谈一些有关这个游戏的关键话题,自己还没聊上几句就直接关机睡过去了,实在是天理难容,不为他人着想。沈峰爻一边暗暗打量着周围的陈设:与客厅里迥然不同的是卧室这么私密的空间设计地却是极简风,走的还是冷色调,地上一如既往铺盖了厚厚的毛毯,采用的是深蓝色和深灰色的拼凑式样。两边的床头柜是纯黑的,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物,与客厅和玄关的截然相反,甚至称得上天差地别的风格。 他简直要怀疑对方人格分裂了,就像游戏中对方有时会表现出疯疯癫癫的状态,但有时又冷静沉着到连常人都比不过他。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啊,他可以恰得其所地拥有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甚至于他的同伴都难以将这戴上两半面具的他彻底、清晰地揉碎,参透。 不过,来日方长嘛。沈峰爻捏起被一个五彩斑斓、装饰精美的糖果罐压在下面的纸条,攥在掌心仔细端详片刻,上面龙飞凤舞地写道:当你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我已经去刷副本了。昨天本来还有很多关于事情想和你说来着,只可惜不太凑巧。沈峰爻有些尴尬地把这张巴掌大的纸条直捏的皱巴巴的。不太凑巧赶上他睡着的神速嘛,他轻咳一声,接着往下念,不过我相信我们之后聊天的机会也不会少,对吗?如果你有什么疑问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纸条上面摆着一罐“白雪公主的七彩传音豆”,挑一颗你喜欢的放在嘴里咀嚼就可以了。顺便提一嘴,我喜欢葡萄味的。——楚闻曦 后面还匆匆忙忙附加了几句,第一次进入游戏之后会有三到五天的休息时间,你可以从游戏登出口回到现实世界,就是之前登出口那边。注意休息,养好身体,你之后经历的副本会更加残酷。 可以回到现实世界?!沈峰爻眼前一亮,喜滋滋地把甜蜜蜜的糖果罐子夹在胳肢窝下,轻轻把对方家的门关上,哼着小曲乐颠颠地就往那条长廊迈去。 仰头观察了一下天空,湛蓝湛蓝的,看来在游戏里是白天。那在现实世界中呢,他忍不住想到,会过去几天呢,他的同事们会不会发现他消失了然后报警呢,他那天天催债般的老板会不会直接解雇了他,他的外公外婆会不会由于想他给他给打电话不接而急的团团转?很多疑问和不安笼罩着他的内心,哎,总归要去面对的,眼前是蔚蓝色科技感十足的弹窗:是否确定现在退出世界?他深呼一口气,克服自己内心强烈的矛盾心理,在个人面板上选择:是。 就在下一刻眼前闪过灼目的白光,他不由自主抬手挡住了眼睛,再睁眼是自家卧室。他叹了口气把糊在脸上的照片摘下来:拍的是一家三口出去爬山的照片,他们仨照片里笑的格外开怀,但谁也不曾想到,如今已阴阳两隔…… 沈峰爻有些莫名的感怀和心酸,他长叹一声搁下泛黄的照片,珍重地把它收进木框里,重新擦干净经年累月的灰尘,认真地把它摆回原来的位置。 他摸过了手机,瞥了一眼时间,原来才过去十五分钟啊。他若有所思地点开了游戏,觉误打误撞已经在楚闻曦“家”补过了,现在可以开心地玩游戏啦。 他扑倒在床上,美滋滋地开始了自己的熬夜计划。长夜漫漫,恰好人间。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来。悠闲自在地沐浴在柔和温暖的阳光下,他啃着煎饼果子,踩着脚踏车去上班。没错,本着命都快没了,还上啥班的想法,沈峰爻昨天晚上抽了小小的空档,研究了所谓的积分,之前在游戏里听楚闻曦描述一场副本分为:A、B、C三个等级,A等级副本极容易掉落低级道具,较容易掉落中高级道具,且高级道具基本只会在A级副本掉落,积分为500分;B等级较容易掉落低级道具,不容易掉落中级道具,积分为300分;C级最少,基本只能掉落低级道具,积分为100分。 塞克瑞特夫人是B-,他算是霉运临头,正常新手上路都是C-,最多C ,他倒好直接撞上B级副本了,当然也还有几个倒霉蛋陪着他。 而昨天晚上他研究了半天积分制度,发现积分不仅可以换道具,如手电筒、背包之类可以直接带进游戏里的东西,而且在现实世界里可以直接兑换现金。汇率是1:100。 天呐,这个世界上比美金还值钱的东西横空出世,就是有点费命,一不小心小命不保。这种刀尖舔蜜的活儿以前是谁干来着?沈峰爻疑惑着,边走进老板办公室,边拼命地甩了甩脑袋,把那些不成型、不靠谱的想法全部甩脱,然后义正言辞地道:“吴总,我是小沈,经过我百般思考,多方斟酌,最终我还是觉得这份工作不适合我,特请您同意我的辞职申请。” 他卑躬屈膝地向对方递出了自己的辞职申请书,心里十分忐忑不安对方会不会不让他辞职。“好的,小沈,你说巧不巧,你跟公司订的合约刚好到期。去吧,像你这样的人才,肯定能得到更好的发展……” 这么爽快?沈峰爻内心有些忿忿不平,这么轻松就同意了?那自己之前死缠烂打、撒泼打滚求留下了都算什么?算他爱撒娇么?!离了我,你哪里找的来这么廉价又方便的打工牛马?! 虽然内心把对方的脊梁骨戳了个遍,但是表面上还是风雨不动安如山,他微笑着回答:“好的,吴总。” 下电梯,打包办公桌上的东西,与羡慕嫉妒恨的同事告别,再潇洒地把东西往公司保洁阿姨手里一放,最后打车回家。 在最后汽车扬长而去的尾气里,沈峰爻在心中扬眉吐气地默念:这破班谁爱上谁上去吧,反正我不爱上。 第二天,在家里躺着,外卖从日料点到酒店餐厅,平时嫌贵的全部都尝了个遍,终于体会上土皇帝的感觉。 第三天,他带着几大箱水果,高级糕点等去外婆家做客,望着欣喜他能够回来看自己的亲人,沈峰爻第一次觉得挂在脸上的笑变得那般苍白无力。原来物质也有满足不到的地方,那就是情感,是人与人之间相互联系与依存的纽带、桥梁,是他想说又不敢说的真挚与纯粹的爱。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情有可原,就算他知道自己是个被下了死亡通知书的可怜人,但面对外婆容光焕发的笑脸,他还是狠不下心来拒绝对方的请求。 最后还是没能撒谎说可能以后来不了了,他只抱歉地笑笑,称工作忙以后有空闲的话一定会常来陪他们的。 第四天,他去给父母扫墓,给母亲买了她最喜欢的香水百合,给父亲买了几束栀子花,过去扫墓的时候,天空飘着毛毛雨,他坐在墓碑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言自语着和父母聊天。“妈,我看见你了,在游戏里。”他眼底含笑道“你之前说的救了好多个人是不是在这个游戏里?真好,说不定我们有一天真能重逢,不是吗?” “我好想你,妈妈…..”风轻轻扬起,把说不尽的思念重响吹向了梦的彼岸,另一个天堂。 第五天,他回到游戏里,去系统提供的超市买了些必不可少的东西,背包,手电筒,打火机之类的。准备好行囊,为不久后到来的黑夜做足充分的后勤保障,以及祈祷。他还想去梦的彼岸,去寻找藏在游戏里最深的奥秘以及循着母亲的踪影,去破解祂,突破祂,抹除祂。 既然找上了他,就再没有退缩的选项。 “副本名:嘘,有人在按门铃,载入中…..载入完毕,是否进入?” “是。” 第14章 嘘,有人在按门铃 灰败、昏暗、混合着潮湿发霉的气味。这是沈峰爻刚进入这个世界最初映象。 “阿啾——”他绷不住那股老旧居民楼的难闻味道,弯腰打了个喷嚏。就当他擤着鼻子直起身的工夫,空无一人的一楼大门口突然就出现了许多人,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个小女孩,这游戏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啧啧啧。沈峰爻一边感叹,一边打量来人们,毕竟有时候人可比鬼怪还要可怕的多。 众生百态。有人害怕地缩成一团,也有人壮着胆子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还嫌恶地嘴里口吐芬芳,骂骂咧咧这是个什么鬼地方;也有人走到队伍最前面,自我介绍起来:“大家安静下来” 开口的是个高个子女生,她一手牵着穿着小洋裙小女孩的手,一手做了个往下压噤声的动作:“听我说——” “你谁啊你,我他//妈才不会听你这臭//娘们说话……”那个明明心里怕的要死却还死装着面子的社会毒瘤小黄毛眼抻着脖子,瞟着那女生咒骂道,“这他//妈是什么神经病地方,我早就不想呆了!你们这群傻//逼别拦着我出去!!” 见阴暗的楼道里突然冒出了一张森然苍老的脸,小黄毛一副被吓破胆的模样,他慌慌张张地胡乱转着眼珠子,连连退了好几步,他向后哆嗦伸着的手终于抓到锈迹斑斑的门把手,像抓着救命稻草“我走了啊,我要走了,走了……”他神神叨叨的样子活像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 结果他刚打开大门跑出去没多久,众人就听到隔音极差的铁门外隐约传来“啊啊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我要报//警,报//警!!救命!鬼啊啊啊啊啊……” 此后,大厅里陷入了漫长持久的静谧。 猩红到几近刺目的血浆混着残肢碎肉顺着不小的门缝,毫无阻碍地滑溜进来。那是一只粗糙的、被从指根刨开来的手,很平均且匀称地分成五瓣,除了小、大拇指那部分偏短小。 血越溢越多,就像是个小型的喷泉,源源不断地从动脉涌出,很快就蔓延到众人的脚下。有一个离的近的女新人不耐受地呕吐出来,她拼命地掐着自己的嗓子眼,试图停止这种无意义的行为。 高个子女生似乎无知无觉地瞥了一眼,像是在看一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蝼蚁般,她微笑着继续自己被打断的话:“现在我们处在一个恐怖游戏里,请记住,想活命,找线索。对了,我叫元阗月,叫我月儿就行了,大家平时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以及有找到线索想交流的,欢迎随时来找我。” “月儿姐姐,你可以带带我吗?”小女孩扬起一张副乖巧天真的笑脸,拽着元阗月的衣角,撒娇道。“好啊,姐姐带你。”高个子女生弯下腰,宠溺地在女孩带点婴儿肥的脸上捏了捏。 “月,月儿姐,你也能带带我吗,我,我是新人……”刚干呕完的女新人悻悻地举起了手,游移不安地央求。“好啊。”元阗月一口气答应了,“你们如果想要和我组队的话,都可以哦,现在这种危急关头,最重要的就是要团结起来。”她向众人眨巴眨巴眼睛,显得长、密且翘的睫毛就像蝴蝶飞舞起来的翅膀。 “呼——”大门打开又被立马关上,沈峰爻刚被此前一幕整的不太舒服,低头揉着突突发疼的太阳穴,闻声变抬头望去:那是一道颀长的身影,他自顾自地用帕子擦拭着脸上的血水,跟周边老旧破败的居民楼形成鲜明对比,就像是从古典名画里走出来的绝代佳人进入了**裸又残酷不堪的现实,出奇的格格不入。 对方抬头,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他似乎品味出了对方内心的疑惑,应该是这么说的:他怎么会在这里? 于是,他反将一军,顶着周围人猜疑又恐慌的目光,走上前去勾肩搭背,“哥们,我对你眼缘不错,咱俩组个队吧?” “行。”依旧是简洁明了的一个字,对方总是不欲多费口舌,不管是跟那帮玩家解释其实是外面突然开始下血雨,而不是被门口那五马分//尸的躯块溅了一脸;还是假惺惺地和他演一出第初次见面的戏码,虽然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骗过他们。 “你怎么在这里啊?”沈峰爻好奇地紧挨上他的脑袋,先发制人“这句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对方懒的解释,把手往裤兜里一插,百无聊赖地斜瞥了他一眼,沈峰爻心领神会,立马就拉着对方的胳膊到角落里说悄悄话。 “我之前搜集资料,有线索指明这个副本会出现现实里的照片,这是一个非常关键且有重要意义的探索方向,很有可能会成为帮助我们扳倒这个游戏的唯一途径。”“为什么?”沈峰爻忍不住问“你们难道没有觉得祂可能是什么外星球里的存在,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 “如何制造一个恐怖游戏?那应该是基于足够认识的事实上的,目前没有证据表明外星球存在足够匹敌人类的智慧生命体,更别说这么了解‘我们’的生命体。”对方毫不留情地反驳道,这时他突然想起来某件压箱底的往事,“也对,毕竟你没经历过,也没听说过联合副本,不然也不会———” 他刚想问啥是联合副本,突然对方闭口不谈,似有所感地抬头,脑海里突然回荡起冰冷的女声:“玩家—沈峰爻,游戏次数:1。欢迎来到照片里的世界,副本名:嘘,有人在按门铃。任务提示:寻找真相、存活五天。”她略微停顿片刻,紧接着用不无恶意的语调补充“请注意,这里是照片里的世界,请不要靠近任何镜子,因为镜子里的一切都是假的。谢谢配合。”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地互相瞪视着彼此之际,藏在黑暗中那张苍老的脸渐渐浮现出轮廓,那是一个异常沧桑的面孔:眼袋下垂、胡子拉碴,头皮稀稀落落秃了好几块,当他抬起过于肿大的脑袋,毛骨悚然地盯着他们的时候,沈峰爻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才发现那个穿着破破烂烂,就好像刚被从泥土里挖出来的老头,他的左眼球从眼眶里掉出来,凭着稀稀拉拉几根神经可怜兮兮、要掉不掉地吊挂在脸颊上方。 那老头用阴鸷的目光扫视周围一圈,见众人纷纷退避三舍,更有甚者直接弯下腰,捂着嘴干呕出声。他状似十分满意地晃了晃那过于庞大的脑袋,伸出满是皱纹、老树皮般的手臂“哝,这是你们房间的钥匙。” 高个子女生见状大着胆子上前要拿钥匙,没曾想对方只是虚晃一枪,根本没想过理睬他们。他皮笑肉不笑地把那串丁零当啷作响的钥匙拴回裤腰带上“别着急,先听我说完居民楼里的规矩:1.宵禁时间为21:00,超过时间不得外出。2.楼道里有老鼠,所以物业在居民楼里投放了花狸猫,大家看到了不要惊慌,更不要试图去伤害它们。3.每天晚上吃完饭都会进行一次投票,投票内容敬请期待。” 他照本宣科念了一遍黏在门口墙上泛黄损毁的半张纸条,又爱莫能助地一摊手“当然还有两条规则不得触犯,这就得各位住户自行探索了。如果碰到什么问题,于下午3:00-5:00间来保安室找我。” “投票?那就有意思了。”一旁的楚闻曦听闻此句,拖着下颏浅笑道。“投票是什么机制,投不对就会死吗……”沈峰爻凑近对方,用手捂着,挡住自己嘴巴。“可以这么认为,大抵是和副本名有关系,晚上不允许出去是因为会有人来敲门。”楚闻曦偏过头,眼底含笑地给予肯定,继而凝望着他低头沉思的脸庞,圆鼓鼓的,怕是临走前狠狠奖励了自己一把,满足了最朴素却又最奢求的口腹之欲。 保安室独眼龙大爷懒得和他们再废话,敷衍至极地把钥匙串往前台桌上一抛,直接越过人群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玩家们之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大家都不发出声音,甚至有承受力不行的新人抱着头蹲下抽泣,嘴里嘟囔着想要回家,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云云。当然也有承受能力强的只是脸色略显苍白,无力地瘫倒在一楼的沙发上——曾经洁白崭新的布料如今泛黄布满污垢;布料部分脱落,露出里面早已生锈的弹簧丝;两边的扶手都因为经年累月磨平了棱角,甚至于部分都磨损腐烂了。 持续许久的寂静终于被打断了,是一个看不出年龄的眼镜男,似乎被烦的脑壳疼,他终于忍不了那帮要么偷偷抹眼泪,要么直接被吓软了腿瘫坐着和他玩一二三木头人,并且甚至还想和鬼玩的猪队友。他清清嗓子,主动开口“我叫袁荥,叫我阿荥就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完成任务出去,都不是小孩子,别做这些没有意义的‘傻事’。”“那个,我叫小圆。”试图抱元阗月大腿的女新人接话道。“我叫沈——”手心被快准狠地掐了一下,是身旁的楚闻曦。 对方冲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紧贴着他的脸颊,对了个嘴形“不、要、报、真、名。” “沈,我叫沈青曜!”于是他直接顶替了老子的名号,主打一个“叛逆少年”。“楚深。”“我叫丁良。”….. 等大家报完名字,一开始就争当领头羊的元阗月小姐姐就一马当先率领分完钥匙的众人走向电梯口。“你一个人住,没事么?”“总归要一个人的嘛。”虽说仍有些底气不足,但沈峰爻依旧还是逞强地道,但他同时还是很感激对方对他的理解与包容。 “不用了,谢谢你,如果真有事的话能不能欢迎我来蹭床?”“随便——” 电梯门开了,露出了里面宽敞明亮的内里,边边角角是打扫不干净遗落在地的烟头和纸屑。按钮和整个内厢都显示出不寻常的崭新。 “哎”沈峰爻用手肘顶了对方胳膊一下“嗯?”对方抬起头盯着他“我总觉得”沈峰爻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脑袋悄咪咪地凑到楚闻曦耳旁,唇几近要碰到对方耳廓“这里的物体和环境不像是一个时代的,或者说它们根本不该存在于同一个世界……” 第15章 嘘,有人在按门铃 “哦,说说看。”楚闻曦低下头揉了揉发痒的耳阔,抬步进了电梯,声音莫名有些暗哑“主要是我发现公寓楼虽然看上去暗沉,就好像已经尘封多年了。但是如果不自觉盯着墙面看总会有一种违和感”沈峰爻赶紧跟着他一起上电梯,神神秘秘地卖了个关子。“违和感?”结果对方压根不买他的账,自顾自扭头望他“你说的违和感是指墙面其实是新刷的,对吗?虽然不知道怎么搞的变的这么污秽不堪,但是一点灰尘都没有,很奇怪不是么?” “…..”沈峰爻有些无语“你都知道了为什么不跟我说……”对方忽视掉他那怨怼的眼神,沉吟片刻“因为我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毕竟现在线索还是太少了。怕干扰到你——” “叮咚,三楼到了”就在两人悄咪咪地咬耳朵的时候,电梯门悄然打开。众人鱼贯而出,“靠,怎么这么脏?!”开口的是一个胡子拉茬的大叔,自我介绍姓田,他嫌弃地打量了周围鸡零狗碎地纸屑烟头,一旁住户零零散散没来的急倒的垃圾袋,以及不知道粘黏上什么恶心东西肮脏的地面。 “是红色的欸。”小女孩名叫彤彤,她惊喜地攥着元阗月的手,高兴地大呼起来“哥哥姐姐快看地上有红色的斑点!好漂亮!!” 正在和楚闻曦吐槽楼道天花板太矮,都要抵到头了,这时,突然头顶一凉,他寻思着什么玩意滴下来,还嘀咕着绝对是他们搞错了,这里是分明年久失修,哪里存在什么崭新的地方……他咕哝着举起手擦了擦略微潮湿的发顶,收回手的时候整个人愣住了:红艳艳的顺着手掌淌下——分明是血!!! 一旁的楚闻曦可能是也感觉到了“水”正从天花板上滴下来,也可能是看他好端端地瞳孔地震。他似有所感抬起头,一下子脸上所有表情都没有了,大喊“所有人马上进屋!” 就在他话音刚落时,似有所感抬起头的众人脸上纷纷浮现扭曲惊恐的表情:天花板上很快蔓延出一大摊血水,正顺着低矮斑驳的墙面往下淌,落的快的就如雨点般砸落在众人脸颊! 那摊漫过一整个天花板的血水,就如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雨,山雨欲来风满楼地有了大规模坠落的趋势!!! “跑啊!”见有人呆住了无动于衷杵在原地,沈峰爻急切喊道“鬼知道这血雨有没有问题,赶紧进房间!” 沈峰爻三步并作两步,把锁往锁扣里一插,反手一拧,门还没完全推开就冲了进去,“砰——”地一声巨响砸上了门。“呼嗬呼嗬”沈峰爻由于肾上激素飙升以及狂跳的心脏急促地喘息着,好久才彻底缓过来。这时他突然感觉有点冷,而且有模糊地“簌簌”的声响从前方传来,他抬起头,原来是窗户没关紧,露了一条缝隙。于是他自然向前,想去先把窗关上。 可还没走几步,他突然感觉窗户吱呀着张的更大了,“?”沈峰爻疑惑地挠了挠头,什么情况?他刚要探头望去,突然眼底余光透过玻璃瞟见了什么——一道诡异的人影正四肢着地趴伏在墙面上,甚至“她”还在向着窗户的方向极快速攀爬移动。 “!”沈峰爻赶紧调动全部神经后撤身子,一个简简单单的退半步的动作就足以让他冷汗直流,窗户,窗户有问题?不对,不是窗户….. 他弯下腰撑着膝盖直喘气,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不是窗子有问题,也不是不能靠近窗子,而是不要凭窗眺望! 终于领悟了这一点以后,沈峰爻拭了拭满脸“新鲜出炉”的冷汗,满脑子都是还想逃又逃不掉的辛酸与苦辣。但总这样僵持不下也不是办法,毕竟飕飕的凉风可劲儿往他身上刮。于是一咬牙,给自己打足气,就保持着低头看路的姿势一步一步挪回窗边。 他的心就快跳到嗓子眼了,生怕一不小心直接蹦出来,现场给女鬼展示什么叫掏心掏肺。这是沈峰爻鼻尖快要抵到玻璃上最真实的心理映射。因为就在视野范围,他看到了两绺拖地长发,像水草一样在他面前漂浮。 他硬着头皮紧紧握住了窗框上的把柄,使出浑身的劲用力一拽,狠命往回收!结果没想到有几撮发丝调皮地挤了进来,最后卡在了那一小罅隙中。 沈峰爻使劲,再使劲,就是夹不断那几撮头发,那头发活像铁丝做的,纹丝不动挤在那。就当他忍不住想稍微拉开条缝,在不惊动女鬼的情况下,把发丝刨出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两声极其响亮的“砰咚——” 他吓的一激灵,下意识想扭头去看,结果他才刚刚扭到将近90度就听到有人大吼“别、回、头!” 刚刚,就在隔壁房间的楚闻曦首先把这一犄角旮旯的小房间巡视一番,床头柜整个翻过一遍,除了手表、打火机、纸巾等生活用品还发现了一本老掉牙的鬼故事书,书页都掉的七七八八,唯一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几页:画的是一个小女孩独自走夜路,半途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害怕地回过头,结果后面空无一物,她努力安慰自己其实只不过是呼啸而过的风声,继续鼓起勇气往前走;还没走几步,后肩就搭上一只毫无血色的手,最后一幕是小女孩惊恐到暴凸的双眼,窒息导致被迫张大到极限的嘴———配语:不、要、回、头!!! 楚闻曦轻微皱了皱眉,不要回头?估计是门卫室老大爷提到的被销毁的禁忌之一。他轻轻合上书,心里总有种蠢蠢欲动的不安感,就好像雨林中蛇类鳞片摩擦过湿黏的地面,一种如鲠在喉地不适与烦闷……沙沙沙,等等!楚闻曦敏锐地抬头,真的有东西来了!! 他立马站了起来,转身面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窗外有黑影压过,但是只能看到窗户那边突然昏暗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遮盖住一样,具体是什么东西,一概看不真切。或者换句话说,那个东西不想被他看到。 既然不来招惹他,楚闻曦一直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信条,但当他刚想把扔在床上的故事书拾起来继续找找有没有有用的线索的时侯,那种如附骨之疽的不安感旋即笼罩了他,好像…..有哪里不对,是哪里不对呢。 他静默地矗立在床边,垂着眼帘暗自思索着到底是哪里不对,就在大脑高速运转之际,莫名的灼烧刺痛感从太阳穴上传来,逐渐蔓延至整个头部,他不自觉疼地捂着脑袋弯下腰来,不停地抽气,就好像快要裂开来了……眼前不断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那是一面被打碎的镜子,千千万万晶莹剔透的琉璃碎片满头满脸、铺天盖地袭来,明明有着被千刀万剐的风险,但他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纹丝不动。奇怪,为什么不躲,他脑子里好像第一次冒出那般诡异的念头,“他”,是我么? “他”不应该是我么,“他”不是我,那“我”又是谁…… 就在他陷入某个死循环之际,隔壁突然传来剧烈地碰撞声,好像是有人在拼命关窗户,但又实在关不紧发出刺耳的“咔咔”声。隔壁是谁来着,一瞬间就如电流窜过天灵盖,头脑一下子变的格外清明,他终于找了那根曾跋山涉水去寻找、却又不可捉摸的绳子,指引他去做该做的一切——— 不安感烟消云散,眼前敞亮四通发达。他好像从缥缈的虚无中重返灯火人间。 沈峰爻听到对方的声音,明显心安了半分,本来急不可耐,甚至于实在不行就不要硬关了的想法挥挥手告别。耳畔是呼啸而过急促的风声,“喷呲”摇曳的火焰一下子接触到海草般湿漉漉的发尾,飞快燃烧发热,就好像头发已经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女鬼开始疯狂尖叫“啊啊啊啊!!!” 那一小撮发尾很快就烧光了,沈峰爻眼疾手快关紧窗,他刚想扭头道谢,没曾想两人距离有点离的过于近了,嗯,就好像一偏头就能碰上……沈峰爻尴尬地低着头,斟酌该如何委婉开口,但他仅有的脑细胞好像都在刚才如何和女鬼斗智斗勇上用光了,顷刻间一筹莫展。 直到对方好像终于意识到不对,楚闻曦见他僵硬地扶着窗户正疑惑着呢,突然发现挨的过于近了,两人发丝都有点难舍难分地纠缠不清……一偏头就能亲上……不对,这种说法不对,他立马后退了几步,有些抱歉地开口“我没太注意——” “没事没事。”沈峰爻呼出一口气,赶紧转过身,倒着走了几步,离那破窗子远点。他本来想说没太注意社交距离来着,没想到对方抢先开口了,不知为何竟有些懊恼,就好像冒犯到了对方一样。 不过,不容得他默默写完忏悔录,屋外很快传来敲门声“各位,该吃晚饭了。” “这他//妈谁吃的下去?!”老田满脸愠怒,用力一拍餐桌,指着那碗“迷之炖菜”——颜色寡淡、形态多样、气味难评的一锅不知道啥是啥的玩意,恨铁不成钢地向众人质问,见一帮人面如土色,这哥们更是激愤地转过身,朝大爷骂道“这是给人吃的吗?!” 大爷不为所动地斜睨着他,一副老子就只能做成这样,你爱吃吃不吃拉倒的桀骜不驯。老田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拍案而起,“你他//妈是不把我放眼里是吧?!” “好啦,火气别那么重。”开口的是挨个敲门的元阗月,她起身拍了拍老田的肩,示意他先坐下“饭菜实在不合口,我们可以再找呀,何必为逞口舌之快闹的双方都下不了台呢?”“艹,痛死了,你下手不会轻点?”老田捂着被拍疼的肩膀,不顾元阗月阻拦,硬是要和大爷争个你死我活“喂,老爷子,说话啊!!” 见始终在对牛弹琴,老田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地一掀桌子,就着一碗不明物体直接给大爷现烧了个“头盖饭”,哗啦啦的米饭混合着迷之食材挂了大爷满头满脸,还有一部分直接被灌进衣领,极少部分直接自由落体,撒落一地…… 大爷也不恼,就直愣愣地毛骨悚然地盯着他,老田被看的心里直发毛,恨恨地咬了咬牙掀起空了的碗,凌空朝老头脑门上来了一下,其实他根本不敢下死手,只是想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没曾想,直接给他干碎了…… “停停停——”沈峰爻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目瞪口呆就见着这老头就这样直挺挺地倒下去。老田更是不可思议地把嘴张成标准的“O”型,再惊讶地来回打量着自己的手,不可置信这大爷竟这般“脆皮”,因为现实社会中一般管这种一碰就倒的叫碰瓷。 如果不是在恐怖游戏里,大爷一般不会选择碰瓷这种低级玩法,他一般会选择给你放个血,把头轻轻拧开,或者说玩个人体拼图之类的小“游戏”。很明显,老田应该才接触这个游戏没多久,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很怀疑这老头就是在碰瓷。 一旁的楚闻曦悠闲地转着手里攥着的竹筷子,对餐桌被掀翻这一行为持喜闻乐见的态度,好像一点也不饿。他见那老头头上破了个窟窿,血汩汩往外冒,不知出于于心不忍还是别的原因,他勉为其难地站起身,蹲在大爷旁边,伸出手探了一下大爷的脉搏,没想到干瘦的勃颈里也没藏着多么顽强的生命力,很微弱的就像跑完体测后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状态。 “没死,只是晕过去了。”他趁众人注意力转移到冒冒失失的老田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偷鸡摸狗的行为演化到巅峰造极。不过,其他人注意没注意到不知道,沈峰爻眼皮一跳,只见眼花缭乱间一道银光闪过,原来是对方从对方裤腰带上拆了一串钥匙。不是,哥们,这顺手牵羊的做法难道光彩吗?他忍不住扶额。 望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大爷,老田似乎略微有些愧疚,更多的是理所应当的肯定——“我,我又没用力,是他,瘦胳膊瘦腿的,风一吹就倒!!”见众人漠然地盯着他,一部分玩家用看死人般冷漠的目光注视着他,他蚌埠住了,“你们,你们什么也不懂!!!我要去睡觉了!!”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摁了电梯键走了。楚闻曦望着电梯门缓缓关闭,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转回了头,沈峰爻有些有些忧心忡忡地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轻声嘀咕“是不是只要攻击过游戏里的NPC的人,到后面就会死啊……”“不一定。”楚闻曦端着下颌仔仔细细描摹着他的轮廓,漫不经心地道“攻击过游戏中的NPC,不是死//亡条件。触犯禁忌,违反规则,才是真正的死、亡、条、件。” 这时,明明早该升上去的电梯里突然响起剧烈地碰撞声以及老田的大声怒吼咒骂和挣扎发出的动静。紧接着,很快,世界彻底安静了,只余下利器切割肢体持续不断的“咔擦嘣呲”声。大爷好像为解心头之恨,恨不得把老田当肉馅剁了。 电梯很新,门很严实,大部分的血肉残骸还留在电梯内部,只有少部分从电梯底下罅隙渗出,就像电梯在一点一点地往外流血。虽然场景不是很血腥,但浓郁的新鲜血液的味道笼罩在众人周围,恐惧凝重的氛围足以让所有人发挥潜能里的想象力,将那恐怖血//腥的一幕丰富描绘到极致。 这节股子眼还有人小声惊呼“门卫室大爷不见了!”是那个企图抱大腿的女新人。“不见不是很正常,他在的话怎么去杀那姓田的?”袁荥不耐烦地打断她的哭嚎,“安静点,我也要去睡觉了。”撂下这句话,他就转身离开。楚闻曦朝沈峰爻勾了勾手,示意他靠近,沈峰爻下意识听从,挨着对方打算认真听大佬分析现况,结果对方火急火燎喊他贴过来目的却是:楚闻曦勾着对方的脖颈,勾起的唇若即若离亲昵地剐蹭着他的耳尖,像一只勾起尾巴拿毛茸茸下巴蹭你的猫儿“我们坐电梯上楼睡觉去吧。” 沈峰爻:“……”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吐槽你啥了,是该夸你心大还想着要睡觉,还是该夸你神经大条,刚死过人的电梯还敢坐呢? “还是算了吧。”“算什么”对方不高兴地反驳“我都快饿死了。”“你冷静点,老田刚死在电梯里。”沈峰爻试图顺着毛撸,和这只坏脾气的毛孩子讲道理“死在电梯里啊,现在尸体应该处理干净了,进去吧。”对方抬头示意他。“你不懂吗,他、死、在、电、梯、里,好吧。”“你觉得电梯是死亡条件?”对方嗤笑一声,无奈反驳“你是不是有点太天真了,电梯是死//亡条件那我们早死了……”“我得说明一点,不是坐电梯是死亡条件,而是在电梯里做什么会触发死//亡条件。” “不是,想都不要想。”楚闻曦慵懒地倚着餐桌,望着纷纷顺着楼梯往上爬的众人,他晃了晃手指“首先,电梯是死亡条件,你让那些残障人士怎么活?其次,死亡条件设在电梯里的某种行为上太过狭窄,不好触发。”他俯下身,凑近还坐在椅子上的沈峰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沈峰爻被看的有些尴尬,微微偏过头,就听对方含笑的声音响起在只有他们两个的大厅“我更倾向于认为是因为他高声喧哗了。” “走吧,不早了,鸟儿都要回巢睡觉了。” “我们还是走楼梯吧……”他试图负隅顽抗。 “你不怕鬼打墙?” “……” 就和他说的一样,电梯打开后干净的不得了,堪称一尘不染。就在各回各窝的时候,沈峰爻攥着他的衣角,不确定地提问“你确定今天晚上不会有人来敲门?” “不会。进来的时候你没发现吗,时钟定格在下午两点整,这也许就是说明,第二天正式开始‘敲门’。”“原来如此,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楚哥~~”“戏别太多。”“哦好。” 回房间前,楚闻曦有点不放心地叮嘱“目前来看,无论如何,九点后不要外出。”“知道了,我可最守规矩了。” 第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沈峰爻深深且不舍地望了对方一眼,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对前途的迷茫和恐惧,只是因为对同伴有了一种特殊的、清白的、不愿割舍的“依恋”——通俗点讲或许称作“喜欢”,仅仅因为他不想对方死,因为他们要一起活、下、去! 他小声喊道“那个,楚闻曦,晚安。” “晚安,沈峰爻。” 第16章 嘘,有人在按门铃 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今晚风平浪静。没有夜半嚎哭的孩童,也没有下午看到四肢着地墙上乱爬的女鬼,甚好。 沈峰爻竖耳聆听片刻,一直到床对面的挂钟指针转向21:00,屋外悄无声息,连微风轻轻在走廊间溜哒的动静都几不可闻。屋内更是连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有时候周边过于安静反倒不好,以至于沈峰爻只能仰躺在漆黑的房间里,拼命睁眼闭眼,翻过来,滚过去,深呼吸完就开始数羊,终于给自己折腾出一咪咪困意,他就顺着这丝困倦打了个哈欠,卷着被子栽倒在床上,彻底不省人事,寻访周公。 “砰砰砰”谁在敲门?沈峰爻的意识就像飘在波涛上的浮萍,波涛汹涌,浮浮沉沉,他就像被浸泡在海平面之下,浪花打着转儿劈头盖脸扑来。他想开口,却只是被灌了满嘴的水,“咳咳咳”他拼命掐着自己的脖子,尝试缓解在水下窒息的不适,又期冀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上伸出手,却只能无望地吐出一连串越来越小的气泡,越来越小的气泡,暗喻着他即将迎来终点的暮光…… 他试图睁开双眼,却什么也看不真切,他在哪里?好痛苦,就好像——快要死掉了…… 不行,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我要和同伴一起活下去!!!就像反复预演了无数次一般,他莫名鼓足了勇气,猛一蹬腿,像剑鱼一般极速甩尾,向上探头——“呼——”是新鲜的阳光雨露,他贪婪呼吸着这美好的一切,就好像一如既往的那般。 怎么感觉好像经历过这些?他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结果突然就断片了。 他猛然坐起,屋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他刚想问是谁,还没出口就听见低沉沙哑明显还没完全睡醒的声音“起来吃早饭了。” 洗漱完拉开门就看到对方倚着正对着门的墙壁,双手抱胸,眼睛要闭不闭,头小鸡啄米一点一点的,眼角乌青,喜提大熊猫妆容。 “昨晚没休息好?”沈峰爻整整衣角,抬头关切地问。对方反应良久才反应过来,看样子困的不轻。 就像画面延迟一样,楚闻曦懒洋洋地点了点头,继续倚着闭眼补觉,就在沈峰爻感叹他站着也能睡的神奇之处,并想着先不要去打扰他了的时候。他正闭着眼突然冒出一句“昨夜有个东西敲了一晚上窗户,连中场休息都没有……” “然后你一宿没睡?!”沈峰爻抓起干巴巴的馒头,狠狠咬了一大口,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就像周末钻在被窝里睡懒觉,喋喋不休响起修路嘈杂的噪音,实在是往心窝子里拱火。 楚闻曦恹恹地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双眼无神,目光呆滞,摊在椅背上,充分地体现了睡眠的重要性,铁人也扛不住一宿不眠。“欸,我们之间是不是少了个人?”沈峰爻正啃着沾了粥汤的干尸馒头,由于实在难以下咽,于是东张西望着转移注意力,视野范围内缺了一个位置,是在女新人的旁边,沈峰爻印象中好像也是个新人。 “嗯?”楚闻曦慵懒地眯着眼,看得出来他很想睁开来,但眼皮就好像被502胶水粘住了,纹丝不动。他答非所问道“大概是凌晨3、4点后,终于消停了,我好歹能睡个好觉了。” 怕是困迷糊了吧?沈峰爻暗道,他在叽里咕噜啥些呢,他刚想接着回道让对方清醒一下,等会还要去找线索呢——霎时,眼角余光瞥见斜对面投来凌厉的目光,是元阗月那边。他立刻抬眸瞄向那边:元阗月神色自若,面带浅笑地从包里掏出一袋三明治递给一旁的女孩彤彤,彤彤甜甜地道谢,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边吃边聊起来。 难道是看错了?沈峰爻疑惑地挠了挠下巴,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劲……对,没错。他更加坚定了自己所见所闻——元阗月刚才分明一直在盯着他,估计是想打探点线索之类的,又或许存有别的不一般的心思。而楚闻曦注意到了,那句话就是在给他暗示:女鬼完全有杀人时间,只不过是在靠近清晨的时候…… 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沈峰爻暗自叹了口气,自己还是对楚闻曦不甚了解。遇人、行事要多一份谨慎与警惕。这明明是多么浅显易懂的道理,自己有时却偏偏过于天真单纯,不去提防别有用心之人。心中缺少那架审时度势、权衡度量他人的天平。 还好他是一个善于反思自己的人,同样的坑不至于踩两次。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并坚定不移地想自己下次一定要整改。 于是他三下五除二消灭掉了那倒霉的馒头,并拍了拍手把粘附在手上的碎渣渣拍打干净。他爽朗抬头,眼角亮晶晶的“闻曦,我们去找线索吧!” 楚闻曦本来正打着瞌睡,学习打点计时器呢,就差点半个身子直接栽倒在地上摔个狗啃泥了。闻此言,一下子就精神地睁大了双眼“……”对方忽略了他眼里盛满的不可思议,丝毫不觉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同,赶紧拉着他就跑“各位,我们吃完了,先走一步。” “坐电梯?”“坐电梯。”两人沉默地闷在闭封的轿厢里,直到沈峰爻开口道,他真诚地肯定了对方“幸好有你给我暗示,不然我都发现不了。”“遇人多留一份警惕心,必要是可以救命。”对方淡淡地道,似乎不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我们去哪?”“2楼。” “你好像没怎么吃早饭。”电梯门开了,沈峰爻担忧地打量着对方,对方一副霜打的茄子的憔悴模样,实在让人觉得于心不忍。“我还剩半袋压缩饼干,给你吃吧。”他踏出电梯后不急着走,从包里扒拉出被夹起来的饼干,送到他嘴边。楚闻曦试探性地咬了一口,含在口中,感受着奶香的饼干缓缓地在温热的口腔中融化成水,才后知后觉握住了包装袋,从对方手上接过来。 沈峰爻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他欣喜地一扬手,“好啦,填饱肚子了我们就开始探索二楼吧……” 虽然和如今精装修的居民楼相比,它是那么的寒碜,那么的窄小;但是很奇怪的是它的墙面这般崭新,就好像最近刚刷的油漆,地上堆满了杂物,但无论是住户家前的还是扔出门外的垃圾都没有一点灰尘,估计产生时间不会超过两天。 就好像是和他们进入这所公寓的时间是一致的,沈峰爻揉了揉自己鼻子,向楚闻曦示意自己要开正在他们面前,并且是所有住户中制造垃圾最多的这一家“扣扣扣——”沈峰爻耳朵紧贴着墙壁,仔细聆听着里面的动静:有轻且浅的脚步传来,正向门口走近,不出所料应该是个老人或小孩。 “吱呀——”门从里面拉开,弹出来一个头发、眉毛花白的老奶奶,她牙都掉光了,舌头也不利索“泥们斯随,找沃呦森么事咩?”(你们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那个,老奶奶。”沈峰爻听了个七七八八,搓着手扯着友好的笑容道“我们想向你打听点事,就是有关这个公寓——”“沃,沃不资道!”(我,我不知道!)还没来得及说完,“羊奶奶”就讳莫如深地打断了他,慌慌张张做贼心虚地把门“砰”地一声推上。 “你知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恶**件啊?啊喂!”反射弧挺长的沈峰爻好不容易从口中吐出最后这几个字,本来想完整地问一遍,现在直接被腰斩了,想必谁都会有点莫名的郁闷。 “没事的,告诉你个秘密。”楚闻曦朝他勾了勾手,他好奇地贴过去,“什么?”“你看右边最边上那个垃圾袋没系好,露出了里面东西的一个小角。”“是,玩具车?这家里有个小孩?”“不光是有个小孩,还有老太太的老伴呢。”楚闻曦无所谓地从潦草绑着的垃圾袋罅隙里抽出半件老旧的黑西服——这老头还挺潮,不过再潮也不能改变衣服沦为抹布的命运。 “这说明这家人还是有可以突破的口的。”沈峰爻分析道“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趁老太太不在家的时候问问小孩和老大爷?”“是的,童言无忌,小孩子虽然懂得不多,但是愿意向我们展露的点还是不少的。” “你观察力好强啊!”沈峰爻满是彩虹泡的开始表扬,又望见对方无奈以及一丝丝宠溺,他严重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才会观察到有这般古怪、甚至于十分的耐人寻味的表情出现在对方脸上。 不过这些根本阻拦不了他突然升起的崇高敬意“闻曦,没有你,我该怎么活呀?!”“对方沉默地盯着他,就快把他盯地全身起鸡皮疙瘩之际。对方不近人情开口“能不能别把马屁拍到马背上?”“……不,其实我不是———” 他的话硬是戛然而止,因为有新的勇士成功转移了包括鬼怪在内的所有人的注意力。“救,救命啊!!!” 地面开始摇晃,沙石碎渣窸窸窣窣从天花板上摔落,滚了一地。沈峰爻摇摇晃晃地揪紧了对方的衬衣领子,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咋了,又有人要死了吗?!” “不是,他们中有人触动了某个机关。我估计是什么符咒或者木塔之类的镇压下的幽魂。”见沈峰爻有些哆嗦,他安慰道“不过不用担心,应该是小boss之类的,这个级别的副本,刚开始不会太猛。” 沈峰爻:“……谢谢你安慰我啊。”虽然你看起来也不太会安慰人的样子,但是你的诚心我领了。可刚等他们走回电梯口,就见电梯红光闪烁,反复弹跳在4楼这一层上。 “出故障了?”沈峰爻皱着眉心,尝试着摁了摁,未果,遂弃。 “走楼梯吧。”楚闻曦打开了闪着幽幽绿光的安全通道,里面深邃墨黑,像是藏在深渊中的巨兽,向“迷途”的他们缓缓张开了吞噬一切的预示着“陷阱”的血盆大口。 第17章 嘘,有人在按门铃 他们就像迷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魆魆的地下隧道里,蹒跚前行的一对散发着微弱光亮的萤火虫。 楼梯一下子像进入了异世界般,变的莫名异常和惊悚。明明已经拧开了手电筒,但是有一个很可怕的事实就是楼道已经彻底变成了藏在暗处的怪物,无论已经扭到了最大档,光还是几乎被吸光了,能见度只有身前三里地。 他努力克服自己略微惊惧的内心,小心翼翼地搀着扶手往上爬,爬了半层,他忍不住向楚闻曦确认“闻曦,你在吗?”“嗯,我在。”听到对方沙哑暗沉的嗓音,就如三冬回暖,他一下子把梗在喉咙里的那口气安心地吐出来,接着向上谨慎前行。 他一边默默地数着自己的脚步,一边暗自掐着手指点着到底到了第几层,终于,他们“蹬蹬哒哒”的脚步声将要接近尾声;他们断断续续、有来有回的聊天终于快要结束—— “声源地在四楼,应该还有一层楼。我们赶紧走吧,快到了。”突然间前方的脚步声断了,像突然绷紧的一根弦,他提心吊胆地使劲咽了口口水,语气有些莫名的飘忽“楚闻曦,你在吗?”无人应答,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似乎为了给自己壮壮胆还更大声了一点“楚、闻、曦,你、在、吗?”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他彻底失望并准备破罐破摔,直接随机开门的时候前一秒,似有若无的低喃如古老的歌谣悬浮在空中“爸爸,我在啊;妈妈,我在啊……难道,你们找、不、到、我、吗?”诡异、失真且如裂帛惊雷般炸响“在、啊!!我、在、啊!!!快、看,快、看、吶!!我、在、你、面、前、啊!啊、啊、啊!!!” 紧接着酷似“楚闻曦”的声音彻底歇脚,破碎银铃般诡谲的孩童的笑声悄然响起,每一声都是标准又死板的“嘻嘻嘻嘻。” 本来在如此压抑悚然的氛围下,他本应该瑟瑟发抖地瘫软在地,但可能是受某位艺高人胆大的人影响,他居然还有心思吐槽:学的可真是一点都不像,楚闻曦要是知道你这么学他说话,绝对要谴责他声音没那么难听。 沈峰爻这般想着一扬手电筒,抬起脑袋,结果瞬间被吓的魂飞魄散,立马给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狠狠点了踩。小孩哥,我再也不敢说你了……那是个挺着个大脑袋的小男孩,头身比严重失调。裂开一口坑坑洼洼的乳牙,几颗小虎牙尖锐地戳出来。最离谱的是他右胳膊有一道残忍狰狞地断口,像是经过钝器粗暴敲打,直到骨肉分崩离析。光是看着就感觉幻肢发疼,冰冷的酸痛沿着尾椎骨蔓延开来,埋入皮下神经,顶进颤巍心房,提线木偶的指尖不自知战栗,最后溃败,腐烂成泥。 却依然无人问津。 他心绞痛,下意识退后了半步,脑海里又突然浮现楚闻曦告诫他的话“不、要、回、头!”瞬间僵直立在原地。 很明显的,这种情况下呆着不动不是最优解。虽然大脑在高速运转,但是依旧摇不出什么好点子。他攥着手电筒,抓着扶手,跟独臂男孩面面相觑。其实是想往前去的,却很不巧的被这面人肉砌墙给堵住了…… 就在他举棋不定该不该硬闯的时候,毕竟看这男孩没有要攻击的态势,照理说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他目光坦荡地注视着小男孩,虽然底气不足但依旧强自镇定,小男孩兀自笑着,字面意思上的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可就在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他面前。 沈峰爻不免送了口气,提步往前走,就这么一边平复心情,一边警惕周围。刚才那个,看上去怎么像是楼道里的垃圾桶,之前电梯里贴的半张报纸不是写过四楼已经废弃了吗?那垃圾桶怎么会装的那么满……而且总感觉这垃圾桶有点眼熟,就好像刚刚才看见一样。 他终于恍惚中开窍了,不对,他猛抬头扫视,花白的电筒光投射出印有“3F”标志性的图标。这分明就是刚刚经过的三楼楼道 !沈峰爻已冷汗涔涔地低垂着身子,捧着脸拭下不断向下流淌的汗液,他惊惧地扬起脸,不断飙升的肾上腺素催促他不断向前跑去——— 一层,两层,三层……还是三楼,一……层,两……层,“呼嗬呼嗬”他手撑着膝盖,不停歇地喘起来,杂乱无章地吸气抽气的声音配上时有时无的呛咳,平添了明明以微薄之力与无止境深渊相搏斗,却命中注定无望逃出这令人窒息、被诅咒的地狱的氛围。 只能到此为止了么……明明只爬了几层楼,自己却像实验室里慢慢被抽空了血的小白鼠,一点一点地枯萎衰弱,最后落得骨肉腐化为泥,身归流离之所,□□已竭,冤魂不散的下场。 他不久之前明明好像上天发过誓,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这么快就要爽约了么,那他真是个不讲信用的人,哦不,现在要称之为鬼了。 脆弱的躯体即将坠落,像被抛出水面胡乱挣动的鱼,肺里残余的氧气被一丝丝抽走,他不知所措地噙着惨淡的笑,正打算挥手告别这个带给他悲喜交加的尘世间。 这时,回光返照般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小男孩,挤出和他同样惨痛豁然的笑,定定地望向他,问出意想不到的问题“哥哥,你能看到我吗?” 沈峰爻艰难地往前踏出一步,原来人临死前是不怕鬼的,可能是有了某种自己即将要化作亡灵的念头,他反倒变的无所畏惧起来,使着最后勃发的劲儿一步步向他靠近“……能,我能看到你。” 小男孩不回话,只一味地鼓起腮帮子嬉笑。就在他的身躯逐渐透明消逝之际,沈峰爻抓住最后一丝生机,瞳孔瞬间缩小,此刻才意识到小男孩站着的门前上显示着的是“4F”的标识!!! 有人曾言遇上鬼打墙要去找与周围环境有出路的地方,而小男孩出现的位置恰恰就是在打破循环的生门前面!!!他终于找到了循环往复中唯一的异常,时局陡然转变,生命死灰复燃。 他用尽全力一往无前地向前冲去!!“一层……”咬咬牙坚持住!他这么对自己说“两,两层……”腿软了,快要爬不动了……漫漫长阶无休止地向上蜿蜒盘旋,就好像永远没有尽头。小男孩会再次出现吗,他真的能够逃出死亡循环吗……所有问题一股脑地砸向他,不停向前迈出的步伐逐渐由于动摇退缩不前,不知何起的绝望如潮水漫过他的头顶,剥夺他的呼吸,心中摇摆不定到底该不该放弃,毕竟这个世界早就没有爱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着的人…… 自己好没用,还不如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掉……消极的情绪像涨潮一样涌上心头,可是突然,脑海里又迸现出某个朦胧的剪影,像诗一样美好:他总是面带三分笑,眉眼弯弯,温存的眼眸总是在他发表感想或需要安慰的时候给予肯定和依靠。而且即便对方对他抱有不单纯的意图,却依然知进退,懂得保持正当距离……没想到人生短短三万天可以碰到这么好的知心良友,他有什么不满足的?! 好像心中突然燃起来一把火焰,他几乎是连走带爬上到三层,抬头,已经耗到只剩一个电的手电筒微弱的光芒投在四层平台上,他剧烈咳嗽着抬起头:小男孩咧开没几颗牙的血盆大口冲他惨笑“哥哥,你能看到我么?” “我,我能看到你!”来不及了,他拼了命的冲上去抱住他,气还没喘匀就开口解释道“哥哥能看到你!放心,哥哥发誓一定会找出真相,为你沉冤昭雪!!”他举起右手,从小男孩的一举一动就能看出他并非执着于害人,只是和他一样想被爱着。他第一次发出“同是天涯沦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慨。 小男孩把嘴巴默默闭起,从兜里掏出一把磨损严重的钥匙,眼巴巴地仰起头“谢谢你大哥哥,你一定要找出当年的真相哦!” “我会的!”沈峰爻拍拍胸膛肯定道,他郑重地接过钥匙,抬头确认楼层无误,把它插进锁孔里,还没拧呢,门就自动打开了。 嗖——沈峰爻脚底一滑,毫无风度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累的直喘气。周围灯光昏黄,好像还接触不好,忽明忽灭,他拭了把满脸的冷汗,刚试图自己爬起来,身后冷不丁伸来一只手,把他轻轻拎起来。沈峰爻差点被吓出心脏病,扭头一看是熟面孔,不住地拍着胸脯“闻曦,你可吓死我了。” “去哪了?”听语气莫名有些出奇的严肃,刚刚看对方脸色不好,沈峰爻不敢敷衍,认真答道“刚刚碰上鬼打墙,困在楼道里了。”他省略了自己差点就栽在里面的惊险片段,毕竟人还是爱面子的。 “抱歉,我下次再也不乌鸦嘴了。”没曾想对方开口道歉,“你下次注意就行。”沈峰爻赶紧摆摆手转移了这个让他回忆起不愉快经历的话题。 “你有在四楼发现什么没”终于有工夫端详周围环境了,他发现这一层较他们住的三层或者原住户的二层以及大厅都更为破败老旧,简直不像是同一个时空的。 “没仔细看”没曾在对方摇了摇头,暗自说道“光顾着找你了,只来得及瞟一眼符咒。”对方领着他右拐达到最里面,推开一扇摇摇晃晃的窄小木门“就是这边的阳台——” 这阳台还藏的挺深,沈峰爻啧啧感叹。一抬头,光秃秃的晾衣杆诡异地悬挂着,又由于空间过小,一部分竿头直接插进水泥质墙壁里。简直是过于荒谬了,这墙壁里裸露出来根根钢筋,上面还带着刚沾染上去,还在往下滴落的鲜血。“这,这——”沈峰爻吓的连连后退,指着那鲜血淋漓的钢筋条,语无伦次道。看着出血量,怕是要不行了…… “没错,我刚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具尸体,很恐怖,头颅被尖锐的钢筋像气球般戳破,躯体被肢解,而且全部血肉模糊———”“好了,你不用跟我描述的这般清楚。”沈峰爻紧急阻止他接着说下去“我们不用开什么案情研讨会,只要知到他的死因就行了。”楚闻曦点点头,停止这无意义的活动。“他揭了符纸之后大声尖叫导致死//亡,死//因就是因为大声喧哗了,对吧?” 见对方言之凿凿的模样,楚闻曦欣慰地点点头“没有被所谓的表象干扰,孺子可教也。”“那这个符纸是在关押什么。”沈峰爻弯腰捡起一左一右两张符纸,仔细琢磨“是我在楼梯间碰到的那个小男孩吗——”突然,楚闻曦健步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挤眉弄眼给他对暗号“有、人、来、了。” 老旧的木门不堪重负地吱呀一声被推开,沈峰爻低垂脑袋,见一个小巧玲珑的身影钻进来,是彤彤,她把披散的头发扎起来,黑豆般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沈哥哥和楚哥哥,你们在干嘛呀?”话音未落,元阗月紧随其后,接着袁荥等人鱼贯而入,一下子全是闻声赶来的玩家们。 “出什么事了?!”一个自称强哥的男玩家粗着嗓子嚷嚷。“小点声。”沈峰爻小声提醒,他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我们和你们一样听到叫喊就立马赶到了四楼,结果就只在四楼发现了这两张符纸,我们估计——”他凝重地摇了摇头,“那个玩家估计凶多吉少。” “也就是说,被隐藏的规则有一条是不要大声叫喊?”袁荥分析道,沈峰爻肯定地点点头“我们是,这么觉得的。”他偷瞟了一眼楚闻曦的神情,有些底气不足,斟酌着“我们”会不会过于亲密? 就在他斟酌的期间,一旁蹲在地上检查符咒和地板上剩余血渍的元阗月突然开口问他道“你有没有看到失踪的杨妍燕?”“谁?”沈峰爻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燕子,我的队友。”元阗月担忧地起身,“我今天早上本来想叫她起床吃饭,结果敲了好几下无人应答……” 沈峰爻感到奇怪,这种事情干嘛问他,他又不认识杨妍燕。“我不认识她啊,也没看见过她。”“可是她昨天晚上去找你了,你还让她进了你的房间,你是最后一个看见她的人呐。”元阗月睁大深邃漆黑的双眼无声地凝视着他,嘴角上扬着诡谲的笑意。紧接着她掷出最后致命一击,“快看呐”她举起手机,此刻正播放着一段视频:视频右角标着时间20:00,杨妍燕打开房门,然后朝走廊里走了片刻,最后停在了右数第二扇门前。她敲了三下,门开了,映入画面的是沈峰爻的侧脸,很快,杨妍燕就跟着他进了门,此刻显示时间为20:05。 沈峰爻目瞪口呆,虽然他很想证明视频里的人根本不是他,但“铁证如山” ,让他一时有些哑口无言,“我……我真没见过她啊。”沈峰爻简直就是百口莫辩地反驳道,他很想解释出个所以然来,但周围针一般的射过来的目光却让他如鲠在喉。 “8点钟?”一旁的楚闻曦捏着下巴悠悠开口“麻烦下次伪造时间多少当点心吧。我房间在他旁边,昨天晚上7点半你们刚回来,8点整你们进了同一个房间,8点半出来回各自房间。”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就是事实?”元阗月不慌不忙地抬眼扫视周围“你们不相信我,难道相信这种什么证据都搬不出的人吗?” “谁是拿不出事实证据的人?”楚闻曦漫不经心地睥睨她,嘴角突然勾起寒凉的笑意“不如想清楚再说,就比如:拍视频的时候你、在、哪、里?” 元阗月胜券在握,泰然自若的表情霎时土崩瓦解,但还是很快恢复平静“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别不懂装懂”楚闻曦淡淡道“第一,视频呈现微俯视视角,根本不属于正常拍摄;第二,如果你是在偷窥他们的情况下拍的,就不可能手拿得那么稳。”他笑容加深了,彻底逆风翻盘,给予对手反击的临门一脚“还有一点,你是怎么做到在她出门前拍摄的?难道你是什么预言家?” “我只是,在保安室……”她张口结舌,企图负隅顽抗“不,不对……” “我才知道原来保安室里的监控不是黑屏呐,或者说是你修好了?那你可真棒呢……” “……” 众人不欢而散,似乎根本没有人再在意杨妍燕的死活了。晚餐依旧寡寡淡淡,千奇百怪,味同嚼蜡,令人作呕。楚闻曦扫了一眼,也不说,就像只翻着肚皮的猫懒散地摊在椅背上,动也不动,好像这样就能节省点体力。 沈峰爻见最像食物的不可明状物干尸馒头也没了,只剩下仰望星空派和翻云覆雨粥,自己又刚被命运可劲搓挪揉,实在是没有胃口。 两人一对上目光,默契感十足地瞬间理解各自意思,手牵着手回到房间准备迎接今晚九点的“按门铃”。 第18章 嘘,有人在按门铃 自元阗月诬陷沈峰爻和杨妍燕的死有关系,俩人也算某种名正言顺地住进同一间屋子去了,就沈峰爻而言,他们也算“同床共枕”、生死与共,患难见真情的好哥们了。 墙上的时针一圈一圈地旋转,牵连着他们的心也随分分秒秒转动。直到——“叮,叮,叮”老式挂钟每到准点就会报时,缺了只眼的布谷鸟一下子弹出,鸟喙敞开“布谷,布谷,布谷……”总共九声,清耳悦心。但随着次数增加,一声比一声尖利,像是利刃一刀接着一刀狠戾地割剜着耳膜。 终于,叫嚣鼓噪的齿轮声落地,门外响起“叮咚”的声音,沈峰爻“腾”地一声立马从床上起身下来,没等第二声门铃响起,就半面脸颊贴在门槛上,乌溜溜的眼珠子已经瞪在猫眼后面。 倒也不用这么急……楚闻曦叹了口气,起身跃下,缀在他身后。结果沈峰爻左顾右盼片刻,一脸失望地扭过头,冲他摇了摇,示意“没人。” 紧接着,又是一声按门铃“叮咚——”沈峰爻像是被吓着一跃而起的猫,浑身刺毛。他刚要扭回头再仔细观察,结果门铃声毫无停顿地响起,在空旷寂静的夜晚,只余下树影婆娑投在黑沉的玻璃窗上;在墙面地板千疮百孔,发出咯吱咯吱不堪重负的声音的走廊里;楼梯间夹杂着野猫凄厉哀嚎,疾风呼啸而过地嘶吼;像是施暴者对无辜的受害者进行□□的拳打脚踢,以及无穷无尽埋入灵魂深处痛不欲生的阴霾…… 门铃依旧响个不停,像是催命符般,在他们心上重重锤响。但似乎在沈峰爻心中,门铃声不单单只是所有痛苦的根源。它不是全部,只是一个引子……沈峰爻突然冒出一个与众不同的念头,虽然副本名是有关门铃的,但是他所经历的一切,包括独臂小男孩,独眼龙保安大爷,不愿回忆往事的住户老奶奶以及公寓里的条条框框的规则,甚至于他发现有时会错乱的时空,经常变的异常的居民楼“四楼”———存在于这栋公寓楼的一切都是残缺不堪、甚至于完全称得上会被这世间所谓“高高在上”的存在被抛弃,被鄙夷的“废物们”…… 他闭上眼睛,渐渐如魔音贯耳毫无规律可言的门铃声渐渐远去,只余下越发凄惨肝肠寸断的“扮演”婴儿般的哭嚎和“装饰”成施暴者高大威猛、主宰一切的恶贯满盈,暴戾恣睢的“狂欢”。 “叮咚——”最后一声门铃戛然而止,是那个小男孩自顾自地哼起歌谣 “我的爸爸杀了我, 我的妈妈忘了我, 街坊邻里楼下望, 捡起我的胳膊, 埋了我的骨头, 在那冰冷的雪地下……”【1】 他一遍一遍地哼着,沈峰爻也跟着一遍一遍听着,眉头越蹙越紧“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故事……”沈峰爻犹疑开口道。 “是不是一个小男孩被继母残忍杀害,化作了一只小鸟,通过歌谣揭示了继母的罪行,真相大白后一家人成功团圆的故事?” “欸,你懂我!”沈峰爻一拍大腿,激动到有些手舞足蹈。“长期经历家暴,最后产生意外,所以“爸爸杀了我”;母亲估计是精神失常了,所以“妈妈忘了我”;邻居漠不关心,最后估计是有人还存有一点良知,把男孩的支离破碎的躯体收集起来一点点拼凑完整,最后再让他“入土为安”。”楚闻曦倚着蛀了好几个洞的木桌,不堪重负地木桌吱哇乱叫。 此时此刻小男孩不唱了,也不按了,野猫不叫了,风声听不见了,只余下树叶摩挲的“沙沙”声。整栋公寓像是进入沉睡的城堡,寂寥沉寂,死气沉沉,就像是原歌谣中的“冰冷的墓地”。总感觉环境变的更加破败压抑了……沈峰爻疑惑地扭过脑袋,左顾右盼,仔仔细细咂摸品味着周围的陈设不知觉中发生的变化。 “啧”楚闻曦嫌弃地向前蹦了两步,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刚才差点栽了一跤,鄙夷地望向那不知何时被老鼠啃地缺了个腿的桌子———此时摇摇欲坠地差点就要翻了个身儿了。 “我感觉——”“我感觉”两人异口同声道。随之具是一愣。“你先说吧。”沈峰爻揉揉鼻翼,比了个谦让的手势“不用,还是你说吧。”楚闻曦朝他笑着眨了眨眼,屈尊降贵拣了把不那么缺胳膊少腿的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下,抬头示意他。 于是沈峰爻就一五一十把自己所有的推断和发现一股脑儿地倾泻出来,包括在楼梯间里遇险那一幕幕——至今回忆起来仍心有余悸,刻骨铭心间第一次感慨生与死只在一线之间,就如灯烛的明与灭,顷息间就消失殆尽,独独化作一滩猩红的泪。 所有人都畏惧死亡,而死亡最可怕的却不是红颜化为枯骨它本身,而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有难以割舍的人或物,以及生命最本真的价值——自我。你不甘心就此两脚一蹬,一命呜呼;你不甘心被众人抛弃,被亲人遗忘;每个人最基本的权利就是生命权,当安危受到威胁,你甘愿为此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正是这种“向死而生”的精神,寄予了世世代代人们对生的殷切希冀,也铸就了千秋万代的辉煌文明。 “总之不管怎么说,我们肯定是再要去四楼转一圈的,毕竟不管是从天花板上滴落的血,还是楼梯间的鬼打墙,都在告诉我们一个正确无误的线索——四楼。”听沈峰爻叽里呱啦说了一大番话,楚闻曦总结得出结论。 “可是,明天晚上不是有投票活动吗?”沈峰爻插嘴道,他有些不安地绞着手“我们总该先弄清楚是谁按的门铃吧……” “这还用问?!”楚闻曦有点无语地朝他偏了偏头“这不是一目了然?”“可是真有这么简单吗?”他试图保持严谨作风,据理力争“会不会这其实是个陷阱?很明显的。” “哈。”楚闻曦差点被气笑了“你要不要出门看看有没有别的boss留下的痕迹?佐证你这八杆子打不着的想法?” “也不能说是八杆子打不着吧,这也是有一定的科学依据……”他咕哝着反驳道,转过身去,挺直腰板,试图毫不露怯大步迈向门口“看看就看看!” “停——”楚闻曦比了个“T”型噤声的手势,神情凝重“你不记得第一天说过的规则了吗?21:00之后会有宵禁。” 沈峰爻突然回想起独眼龙大爷阴森森的面孔,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但特殊情况也除外啊……” “记住,游戏里最重要的是遵守规则,其次为找出真相,而有关副本名的‘挑战’也确实属于死亡条件之一。当然,‘它’不会设置过于明显的死亡条件———” 见沈峰爻有些困惑,他耐心解释“你的想法固然正确,但有一点很关键:当你在21:00之后走出这扇门,就会触发死亡条件,‘它’、不会、放、过、你、的。” 本来他还端着下巴苦思冥想,来回试图理清整个“按门铃”的前因后果,突然间对方的提醒如一道闪电噼里啪啦闪过脑畔,如雷贯耳般让本就心如乱麻瞬间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死亡条件……利用了人敏感多疑的天性,制造出混乱的假设,最后一击即溃……好大一手笔。”沈峰爻干笑几声,不愿多提,他恹恹地垂下眼帘,“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说完也没等对方回复,自顾自地钻进被窝里,动作之利索、狠厉、决绝,就好像恨不得把给自己活埋了。 楚闻曦瞥了他几眼,似乎想开口,却又默默地闭拢了嘴,安稳地摸到另一边,侧躺下来,关上了灯。 “晚安。”他用轻飘到几不可闻的气声回道,本该静若幽潭的内心深处第一次泛起不忍的涟漪,他斟酌片刻又补充了句温存安慰“没事的。” 却已无人回应。 “……”经历了两天的磨砺,众人纷纷保持了沉默。饭一如既往的难吃,可也没有人再考虑这些问题了。“大家不如把知道的线索拿出来互相分享一下吧!”元阗月双手撑桌,满脸期待地环顾四周。 “凭什么要我们把线索拿出来和你分享?”袁荥不屑一顾地一掀眼皮,不明显的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先别这么说,各位,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想必大家昨晚都听见按门铃了,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把按门铃的人投票选出来。”元阗月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不然,我们、就、要、完、蛋、了。” “呵”袁荥懒散地一扯嘴角,双手插兜起身,大幅度后仰着转过头“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不信。”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就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地潇洒离开。 “走不走?”沈峰爻拿胳膊顶了顶楚闻曦,“走。”对方言简意赅,抓起盘子里那颗半生不熟的鸡蛋。 没曾想,元阗月不拦袁荥,却拦上他俩了。“你们昨晚有听到谁敲门么?”她笑语盈盈转过身朝向沈峰爻。“……大家听到的难道不是同一人么,这有啥好问的。”沈峰爻顿了一瞬,漫不经心地回答,切换熟练自如。 “我们还有事,告辞了各位。”他抱拳欠了欠身,拉着楚闻曦就跑。 “二楼?”“对,二楼。” 地梯里依旧崭新如初,仿佛昨晚瞧见的参差不齐的桌椅,残垣断壁的屋子就只是一场薄情的幻觉而已。就连二楼的楼道间都看着充满生活的烟火气,垃圾袋又平添新成员,地板上甚至散落着红红火火的爆竹碎片,简直与阴森可怖、单调乏味统一为灰黑白公寓的氛围格格不入。 “咕噜噜”一个破旧勉强能看出红黄相间的皮球滚到他脚边。沈峰爻疑惑地弯腰把它拾起来,小心翼翼地拍了拍灰,再抱到怀里。一个小脑袋瓜鬼祟祟地探出来半个,又做贼心虚地悄咪咪缩回去,掩在拐角墙壁后面。 又过了一会儿,他耐不住对球的渴望,又想偷偷扭头回去瞟一眼心爱之物。结果,很不幸,被扒拉着衣领强行扭过身来“放开我——” “轻点轻点——”沈峰爻于心不忍“他还是个孩子!”“嗯,放心,我手上有数。”对方垂着头,捂住快要哇哇乱嚷的熊孩子的嘴。 什么数,未知数吗?沈峰爻忍不住扶额,不由感慨,人无语到一定程度居然真的会笑。“好啦。”他兀自强忍“小朋友,可以告诉哥哥们你知道的关于以前的事情吗?”见小朋友一副欲哭无泪,埋怨哀愁的模样,他差点憋不住笑出声。 气鼓鼓的跟个河豚似的,小孩子生气起来可真好玩“哥哥们陪你拍皮球好不好?” 这时上方突然传来很煞风景的一句“不要过来,啊!”奇怪的是楼上听上去乱哄哄的,听声音像是一帮人在那里七手八脚,比肩接踵地一遍接着一遍徘徊踱步,吵闹的活像在开什么百人会议。 老式公寓隔音效果奇差无比,其实这一声并非十足的响亮,虽然很快被淹没进了嘈杂的声浪、纷沓的脚步声中,但是足以被细心的人听到。 “楼上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吵……”沈峰爻皱着眉头直起身,右眼从声音响起就不停在跳,心脏不舒服地缩伸着,总感觉又有不太好的预感——— “你待在这里别动,”楚闻曦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陪他玩,把话套清楚再来找我,我去去就回。”转身疾驰而去。 【1】格林童话《杜松子树》改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嘘,有人在按门铃 第19章 嘘,有人在按门铃 楼上喧哗仍在继续,甚至于竖起耳朵能听到些许“人们”的窃窃私语,伴随着愈演愈烈的态势。不过暂时已不在沈峰爻的考虑范围内了。 他蹲下身,把球塞回小朋友怀里,“刚刚那个大哥哥也不是有意的,只是担心你一话不说就跑了,手下可能会没轻重,我替他向你道个歉好不好?” 刚想伸手摸摸毛蓬蓬的发顶,没想到对方也是有脾气的小朋友,就像那新长出来的发茬毛刺扎手,小朋友嘟着嘴一鼓作气拍开他的手“少假惺惺装作关心我的样子!本小爷才不相信你呢,哼。” “……”沈峰爻忽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他单手扶额,揉了揉笑僵的脸,有些无奈地呼了口气“这样吧,小朋友。”他抬起晶亮柔和的眼眸,笑眯眯地注视对方,换了种语气俏皮地商量“要不哥哥陪你玩会儿……”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强身恶鬼,速去他方……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那是一个满脸络腮胡,身着拖地黄袍,头戴月牙冠,手里拿着个系了红绳的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他脚踩黑色高筒靴配白漆厚硬底,围着火盆子自言自语,摇着铜铃转了一圈又一圈,铃铛声如魔音贯耳,而看的人更是眼花缭乱,简直快要被绕晕了。 当楚闻曦上来的时候,最多只能观察到那道士不断奔走旋转的小半边身子——道士装模作样地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画好的符咒,念念有词地扔进燃烧的火盆,心满意足地望着它顷刻间泯灭为土。 突然,那道士双膝一软,就地跪下,朝着“404”住户大门口方向、就地一跪,又在街坊邻里众心捧月的簇拥下,虔诚以头抢地地连拜三下,嘴里絮絮叨叨“……强身恶鬼,速去他方……” 角落里缩着一道矮小瘦弱的身影,是新玩家夏天,明显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他警惕地观察周围,像一只窝在树洞里的兔,恐惧着外面暗藏玄机的世界和潜伏在夜色中伺机夺取性命的天敌,唯有双手抱着膝盖瑟瑟发抖聊以慰藉。 “夏天?”楚闻曦蹲在他旁边,举起手在他面前晃一晃,见对方掩遮着双目,一副不想和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再有一分瓜葛的模样。最后楚闻曦也懒得装了,直截了当道“你是看到什么了吗?” 见对方如缩头乌龟般逃避现实,他干脆添了把火“你难道觉得自己藏在这里就可以全身而退地离开游戏吗?那你也太天真了,彻底的麻木和逃避只会让你在深渊中越陷越深。”“趁早醒悟吧,”他语气中流露出些许怜悯“不然下一个入土为安的就是你。” “你——”看样子这成功激怒了对方,对方昂起头刚想怒斥他结果刚一触上他漠然的目光就露了怯,自顾自低下头,不知跟谁在怄气地咬着牙关闷不作声直往楼道里走。 “……”本想摸着最后一点良心提醒对方坐电梯下去,结果不知何时电梯口围满了人,一圈挨着一圈,实在是难以见缝插针。就在微微晃神之际,夏天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自求多福吧。”这其实实属少见,毕竟曾经他从不插手管这种闲事,此刻却不知怎的竟在心里默默叹息道。 再次把视线投回面前人头攒动,乌乌泱泱的人群——楚闻曦眯了眯眼睛,不对劲,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严丝合缝,贴身的很;并且诡异至极,让人毛骨悚然的发现是他们身上的衣服材质很特殊,像是某种极其光滑细腻生动的材质,甚至于比硅胶还要有弹性紧致。 楚闻曦暗戳戳隐匿在拐角处,小心谨慎地观望警惕着周围查看是否有异常。霎时间灵光乍现,他突然有一个不成型的预感,但很快被他抓起塞回脑门里,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就太令人作呕了。默不作声地静观其变,直到那疯疯癫癫做法事的道人站起身,转过头转瞬即逝之际,一道刺目扎眼的煞白以及猩红深深融入了因此些微战栗的视网膜上。 那个“道士”居然真的不是活人,而是不知道用什么鬼手艺做出来的,叠得千奇百怪,不堪入目的纸扎人! 正常人要是望见那个獐头鼠目,奸笑诡谲的纸扎人“道士”,恐怕要被吓的魂飞天外。而此刻楚闻曦淡然处之,面不改色地隐去身形,直到那“道士”把头扭回去,从兜里掏出火柴点燃,本来平如直线的唇线大幅度上扬,像是被顽童胡乱抹上画纸的红颜料,紊乱无序地纠缠成一团,就像是硬生生平衡在哭与笑之间,简直就是表情管理失败的典型案例。 诡异的是他的眼睛没变,依旧是冷漠无情、死气沉沉,两种离奇的割裂现象平添了几分怪诞离奇的氛围,纷纷扰扰的人群如层层叠叠的波浪般蔓延涌动,似乎在默哀悼念着逝者,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悲怆的默剧。 这时,无色的火焰开始悄无声息地燃烧,楼道口突然被一群健壮的男人摆上纸扎的巨型花圈,颜色鲜艳且纯度很高,虽然很破坏气氛,但是当众人一圈围着一圈,摩肩接踵上前烧纸钱,浓烈的黑烟弥漫开来,奇怪的是没有触发楼道间的烟雾报警系统,可能是老小区系统老化失灵了。 众人纷纷开始哭丧,一瞬间尖声嚎哭,低声呜咽绕梁三日不绝。街坊邻里全部使出浑身解数,从一开始光顾着扔纸钱抹眼泪到后来的嚎啕大哭,一副丝毫不愿输给任何人的模样。那势必要让整层四楼为之震荡、充盈着的“凄凄惨惨戚戚”式的哀伤浩浩瀚瀚地呼啸而来,甚至于怀有“席卷宇内”之意。 一瞬间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像被夺舍了一样,披着所谓“人皮”的外衣,却是纸扎的灵魂。他们杂乱无章的哭嚎渐渐变了调子,从带有感**彩的哀伤祷告到无意义的放声吼叫,扯着、扒着、可劲儿撕着自己可怜薄如纸的声带,就如原始森林里的先祖们捶胸顿足,比拼谁更胜一筹…… 楚闻曦听到直犯头晕,皱着眉头捂着耳朵猫腰从那帮鬼哭狼嚎的“人们”身后穿过,没曾想正好有一扇门半掩着,凑在门板上仔细听似乎是有人。虽是敌是友咱不明确,但他还是决定趁机躲进去,大不了就干一架得了。 “嘎吱——”楚闻曦垂首,攥在掌心的匕首悠然放下。“坐。”袁荥也是个爽快人,说话做事不拖泥带水,他一扬下巴,示意楚闻曦。“你来很久了吧。”“不久,这不是才上午。”倒是很少见他笑,楚闻曦眯了眯眼,有些沉思地望向摆在桌上的照片:那是一张合影,看年代已经有点距离了。“这是你喜欢的人?”楚闻曦突然感兴趣地指着那个穿着一袭红裙、扎马尾的笑的跟一束盛开的马蹄莲似的女孩询问。袁荥抿着唇不说话,好像是在怀念从前,他的指尖轻柔拂过沾了灰尘的相框“也许有吧,但我也快忘了……”话音一顿“我知道这很不合时宜,但是那个惨死的女人还是让我想起了她。” 他以手覆面“是我害死了她,她是因为我才死的……” “砰砰砰!!!”那帮享受着最后狂欢的人们估计是谁不小心踹翻了铁盆,发出炸耳的摩擦碰撞声响,极其引人注目,瞬间死一般的寂静淹没过头顶,蔓延至每一个不为人知角落。 鸦雀无声。 至始至终没有人发声。 他们简直像在畏惧着什么一样。 他们在畏惧什么呢? “……”楚闻曦不管不顾地踢开了门,这种针掉落的声音都刺耳的环境实在会让人感到窒息,神经无机制地一抽一抽地预示着将近的不幸的根源。 “惨死的女人?”楚闻曦冷笑一声,“你指的不会是她吧?”他抬手一挥,一粒糖大小的萤火虫坠地,灼目的光亮瞬间溢满了原来铁盆抵着的整间屋子。 女人闭着眼,嘴大张,淌出一条又长又细的红舌头,直至舌根。她一头青丝糊了满头满面,甚至挂在耳旁,挡住了面部、耳阔、脖颈、胸口大大小小的挫伤,割伤,以及各种丑陋的疤痕。最诡异的是她穿着一条极不合身的红嫁衣,布制粗糙,造型陈旧,堪堪及膝,把裸露在外的皮肤磨得通红。她像被硬生生套进了扎地极紧,死勒皮肉的麻袋里,如同被安了紧箍的孙悟空,永生永世不得摆脱…… 楚闻曦脸色不善,他仰望着那根粗绳,死死地环绕紧勒着女人不盈一握的脖颈,直至摩擦出血;一根麻绳寓意着将灵魂与天空相连的美好希望,却残暴如刽子手轻飘飘地把生命夺取。 众人纷纷将那间窄小的屋子包围起来,如木雕般彻底静止。只余下女人纤细脆弱,满是淤青的小腿随着从天台窗口溜进来的微风轻轻摇晃。 不知是谁突然开口,听着像是年老嘴碎的。似乎是见女人毫无反应,便没有顾忌地肆意妄为起来:“欸,听说了吗,404死了个女人!” “谁啊,不会是王老五新娶进门的媳妇吧……”“就是!徐姐我和你说啊,那小姑娘年纪轻轻不想着怎么相夫教子,好端端地去自杀,哎呀,真是家门不幸!”“我说吧,现在的小姑娘啊就是矫情,王老五不过是轻轻碰她了一下,就寻死觅活的,娶了她就活该倒霉啊……” “一点都不为家庭考虑,真是个贱人!!!” 一对正值热恋的小情侣在旁边窃窃私语“杰浩,今天早上发生什么了呀,楼上吵死了,又是一大帮人来来回回走动,又是叽叽喳喳地说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害得我美容觉都没睡好!”女人大声抱怨“小蕊,这事你可不能声张啊,404死了个女人!”男人小声凑在她耳边“谁啊,不会是那个狐媚子吧。”女人一皱眉,语带嫌弃“死了就死了,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不知道要勾引谁呢……”“是啊,小蕊说的对”男人心虚地垂下脑袋,眼睛滴溜溜地晃了一圈“好像还是自杀呢,我估计是自家丈夫发现她到处引诱男人,才畏罪自杀了……” “天天招蜂引蝶,真是个臭婊子!!!” 那是一对父女,女孩嘴里吸着棒棒糖,她困惑地望向屋子的方向,伸出白白胖胖的手指指向女人“爸爸,那是谁啊?”一旁的父亲在回电话,闻言不耐烦地把女孩拽向背对着的方向“你还小不懂。”末了,他翻了个白眼“娃娃,你可千万要记住了,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要听话懂事。‘她’就是因为不听丈夫的话,才会被揍;不听公婆的话,才会被骂;不听这个社会的话,不守这个社会的规矩,才会被吊在天花板上,活生生被勒死……”父亲语重心长地摸着女孩的头,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任何不恰当,简直完全不符合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正确的价值观塑造。但他毅然决然固执己见 “不听话、不守规矩的女人,活该去死!!!” “她就是个贱人,贱人活该去死!!!!” 众人魔怔一般,穿着各色各样衣服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义愤填膺地握拳,齐刷刷地180度扭头,朝向正中间悬挂着的嫁衣女人,居然慷慨激昂地一度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你!!!就该去死!!!” “谁该死?”楚闻曦抱臂塌着眼帘,大大方方站在众人后面,丝毫不顾忌他们闻声扭过270度投来的憎恶、批判的目光,无所谓地一耸肩“难道不是你们这群信口雌黄、乱嚼舌根、颠倒是非黑白、有事没事就爱宣扬一些老子最高贵,老子说的都他妈是对的,你们不听你们就给老子去死,目空无人,自视清高的人该死么?” “你们难道不知道吗”楚闻曦手不知觉地按上了腰间的银鞭“像你们这种人呐,死的早。” 沈峰爻扬起手来,将握在掌心的皮球小心翼翼地丢到小朋友怀里,尽量不碰伤对方;小朋友喜气洋洋地一跃而起,迫不及待地从空中接过红黄皮球,拢进怀里,白嫩的脸都由于过度运动胀的红扑扑的。 “好孩子”沈峰爻心里还是有点忐忑,因为不清楚对方那里的情况,总感觉会出点岔子“大哥哥和你玩的开不开心啊?” “开心!”小朋友鼓着腮帮子乐颠颠地笑“好久没有人陪我这么玩啦!” “对了,你知道你的爸爸妈妈去哪了吗?”沈峰爻忍不住问出了深藏已久的疑惑“…...”小朋友默不作声,绞着手指咕哝“奶奶说爸爸妈妈去外地打工了,他们都很忙,一年就回来一趟;奶奶让我好好读书,等长大以后就不会像爸爸妈妈那样辛苦……” “抱歉。”沈峰爻情绪莫名有点低落,他又想起自己父母了“咳咳”那小屁孩立马心大的恢复了不可一世的嚣张“本小爷也不是不能告诉你线索。” 他赶忙眨了眨眼睛,像是想帮沈峰爻把和他一样的难过快速跳过,“我们公寓一共有四层,四楼之前听我奶奶说有三户人家——401是一个老头,天天神神叨叨,脾气也暴躁,天天在楼上砸东西扰民402是一家三口;403是一对母子,母亲和儿子相依为命多年,后来母亲在意外中丧生,儿子从此郁郁寡欢,刚开始每天都能听到他在和物业沟通,后来彻底绝望割腕自杀了,救回来后就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度日,后来因为斗殴被送进局里,没多久就死了……” 沈峰爻若有所思地蹙着眉头,捏着下颌思索片刻,认真蹲下身来拍了拍小朋友的肩头“你做的很棒,真的很谢谢你。” 说完之后,沈峰爻转过身和小朋友挥手告别“放心吧,你的爸爸妈妈很爱你,他们舍不得你的。”他早看出了小朋友欲言又止地渴求,那只是一份对亲情简单纯稚的爱罢了。 “他们会回来的,相信我。” 沈峰爻摁按钮,开门,上楼,关门,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电梯门一开,他就差点大跌眼镜:全是纸扎人,披着人皮质的衣服,纷纷攘攘的人群聚集,蜂拥而至涌入,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某个角落徘徊。紧接着更令他瞳孔地震的是一团还在燃烧着还冒着黑烟的纸团扑倒在他脚下,面容狰狞地同他大眼瞪小眼。“……”沈峰爻默默缩回了自己的脚,他小心谨慎地环顾审视四周,试图寻找出发生什么的因由,以及安抚自己惴惴不安的这颗心脏的良方—— “啪嗒——”从他后面越过来试图偷袭的纸扎人小伙被“啪”地一声拦腰砍断,沈峰爻立马默契十足地将视线瞬间锁定聚焦“闻曦!”“别过来!!” 楚闻曦望见投向自己游移不定的目光,果断命令道“我一个人就能处理好,你别过来!!!” 他刚可劲儿扒拉开拦着他的路的几个纸扎人,拼命抻着脑袋踮起脚尖试图捕捉对方的身影,就听被层层叠叠被裹挟进命运漩涡中心中的对方说道,以他的视角,只独独能瞥见被遮挡掩盖住的微许轮廓,甚至无法完全拼凑为对方本身。对方就像一只翅膀鲜艳夺目的蝴蝶,走一步就要撒下细细闪闪的金粉,黑暗中却有无数窥探者试图捕猎他,囚禁他,折断他的羽翼,撕去、劫掠、毁灭他的所有曾拥有过最美好的东西。 不知为何他心跳骤增,一蹦一蹦地要跳出嗓子眼,去喧嚣他的不甘,愤怒,难道生来美丽的东西就值得被践踏吗?!又有几个围上去的纸扎人轰然倒地,对方像被镀染上了一层柔和浅金的光晕,淡淡的,就像他本人一样,总是在不经意间惊艳,误芳华。 他像刀尖舔蜜的刺客,游走在生与死之间到刀锋之巅。无所顾忌,方能所向披靡。可他不愿对方这样,世人称赞一切美好的事物要有锋芒才能长久。反之,则会被明目张胆地欺辱,被肆无忌惮地破坏,“它”本在晨曦中初生,却在长夜中湮灭。 “嘭——”楚闻曦面无表情藐视着那帮纸扎人多米诺骨牌式的跌倒成一排。他又一向后抬手,银鞭蛇吐信子般蹿出,雨点般落在身后那“人”身上,“他”直接被肢解地七零八落飘洒在地,简直是收尸都收不过来…… 沈峰爻定定地注视着他,现在对方半边身子露出来了,可以看的很清楚:手背猩红一片,袖子被锋利的纸张切割成一绺绺的条状,正随风摇曳,露出了里面皮肤被割裂成块鲜红伤口,血珠正争先恐后从撕裂的伤口里滚出来,顺着结实的小臂肌肉滴落。 肯定很疼吧,被一刀刀割破划伤,再在原有的伤口上再一次揭开撕裂,周而复始,层层叠叠。他深知对方不过一介凡人,血肉之躯自然会感受到疼痛,而疼多了自然就容易滋生负面情绪,而这就导致一步接着一步地跌入深渊。 难道他能做的就只是干看着对方斩除敌人,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明明他们也算是过命的兄弟,难道他就忍心无动于衷地作壁上观? 难道他就狠心到仅仅害怕引火烧身而不愿援之以手?哪怕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他知道自己不是,就如他深知对方和他一样没有钢铁之躯,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怕疼,怕死,渴望得到关心与爱,拼命追逐着光明与良知。 兢兢业业这么久了,顺从的牛马第一次想为他喜欢的、对他重要的人博一把命,既是他第一次化身敢死队主动与游戏里的小boss硬碰硬,也是他第一次为自己心中所想,所念之人叛逆一回。 “小透明”他轻声对曾经小时候的自己道“给我一场飓风,把那帮纸扎的疯狗子全、部、碾、成、齑、粉。” 第20章 嘘,有人在按门铃 “这个鬼地方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 夏天气不打一处来地踹翻了楼道间的垃圾袋,一边为刚刚楚闻曦的攻击性语言忿忿不平,一边窝囊地只能在这种超自然的副本里尽可能逃之夭夭—— “我呸”作为一个不务正业,在学校里无法无天、惹事生非的纨绔子弟;他不光没有在继承家业上遗传到天赋,更不肯为学习付出应有的努力,最终在恶性循环的路上越走越远…… 这次进入游戏纯属意外,如果他没有因为和同学打架被老妈派遣去收拾房间,就不会被突然反重力坠落的相框砸到脸,就不会去到这鬼地方……夏天越想越气便猛踹了一脚垃圾袋,突然他的脚在触碰上垃圾袋的那一刻蓦然悬在了半空。 不对劲,总感觉已经走过一遍这里了……一瞬间电流闪过,他猛然醒悟过来,惊恐万状地瞪视着那个饱受摧残,此刻已翻倒在地,连里面紧裹着的部分纸屑,烟头都撒落了一地的黑色垃圾袋。 他哆嗦着连退了好几步,颤抖的手指无声地横在半空中:“咕噜噜”那是一罐旺仔牛奶,正朝着自己滚过来,红色衣服的小男孩眼睛格外大睁,笑容诡异,一眼不眨,阴森森地注视着他,像极了厉鬼索命,吓的他差点一屁股摔下楼梯。 “什,什么……鬼东西?”他跌坐在地,支支吾吾地不知向什么人提问般寻求自我安慰,无人回应。他,就仿佛进入了异世界,寂寥、漆黑和沉默笼罩了他所处的整个“世界”,就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即将彻底被这个吃人的地狱吞没—— “不,不可能;不会的,不会的,我又没触发死亡条件,怎么会的呢……”他拨浪鼓一般摇起头来,像是拼命再和自己打气一样努力撑起身子,跌跌撞撞向楼下冲去“不会的,我不会死——啊啊啊啊!!!” 他差点一脚踩空,前方不知何时冒出来个独臂小男孩,正咧着满口缺牙的嘴朝他憨笑“哥哥,你能看到我吗?” 本来夏天差点被这一出乍现吓的魂飞魄散,再定睛一看居然是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更是气势汹汹地怒斥“滚!没看到人吗,还不让开点!!” 话没说完就推搡着男孩,恼羞成怒地冲下了楼梯。没过多久,他越走越慢,越走越慢;喘的就像只筋疲力尽的水牛,他扶着栏杆,呼嗬呼嗬喘着粗气,心急如焚,那个黑色垃圾袋阴魂不散萦绕在心头,就像这个永不中止的循环,一点点攻破他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老子他妈的是被谁诅咒了么?!”再次遇到小男孩,他都快没力气发火了,指愤愤地从他身旁穿过,压根儿没注意到小男孩在他经过后扭头露出逐渐上扬的完全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阴冷笑容。 后来,他基本是以蜗牛爬的速度行进,胸腔里的氧气随着力气一丝丝流逝,他根本阻止不了自己即将面临窒息的恐惧之中。他想嘶吼,想咒骂,却什么也做不到。直到——最后那一点支撑他庞大身体的劲头悄然流逝,顺着震颤的指尖滑落、坠入肮脏的水泥板中…… 弥留之际,早已疲惫不堪的躯体趴伏在曾经不屑一顾的地面之上,那个男孩最后关头依旧立于咫尺之外,嘲讽冰冷的笑容明晃晃地镌刻在濒临绝境的脑海之中“哥哥,你看不到我吗……” 另一边,沈峰爻一声令下,小透明如影随形般出现“收到!”转瞬间手腕上的玻璃环消失,化作飓风平地升起,“哗啦啦——”以排山倒海、千军万马之势呼啸奔来,却偏偏略过了场中为数不多的几个活人,向所有叫嚣的纸扎人席卷而来,带着唯我独尊,风卷残云的势头当空横扫一切,就如同虚空中袭来的夺命利爪,肆虐狠戾的风力硬是把那群狂妄的“魔鬼”生生踏破、撕碎、碾成齑粉……最后在偃旗息鼓之际,残存还没来得及消散的巨兽余息化作阵风掠过,吹散那摇曳着堕了一地的尘埃污泥,将此刻眼见万千罪恶彻底洗涤澄净。 “……厉害。”楚闻曦手还举在半空中,CPU过热还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僵立在原地,只能匆匆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眼儿。 “你没事吧?!”沈峰爻焦急地冲上前,小心地绕开伤口抓起他的袖子,认真察看起来:对方手臂上的布料被割成碎片,惨兮兮地仅靠藕断丝连缀着,此刻正随风飘扬。最可怖的是支离破碎的伤口,就如玻璃被打碎后蛛网般辐射蔓延的纹路,简直盯的人心理不适。但此时沈峰爻却没有想太多,他只感觉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尖刀挑起,细细密密的刺痛顺着牵连着情感的那部分蚁噬般泛起,加剧到不可忽视的揪心之恸。 “没事,小伤罢了。”楚闻曦不自在地拍开他的手,似乎怕他误会又补充了一句“不用担心,游戏里只要不是死亡,受过的伤回到现实里就会完好如初的……” “你也不能这么想!”沈峰爻气急攻心,上前一步把对方藏在身后的手抓出来,他咬着嘴唇紧攥着对方的衣袖,急促扭过身,一边匆忙翻找着背包的胶布,一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诘问“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你知不知道万一呢,万一你——”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表达有问题,但又很不甘心对方对自己的安危视而不见,甚至于彻彻底底的无动于衷。 “抱歉。”见对方迟迟不予回应,他败下阵来“我说话过于偏颇,请谅解。”“峰爻”沈峰爻讶异地抬起头,呆呆地注视着他。只见楚闻曦语带诚恳地道了歉“抱歉,是我做事不多加考虑,忽略了自己的生命安危,也让你为我担心了,真的很抱歉。”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峰爻简直感到百口莫辩,他第一次在一个关系较为亲密的同龄人面前感到张口结舌,欲言又止,举手无措,来来回回斟酌考量,最后费劲吧啦地从唇齿牙缝中抠出几句勉强体面的措辞“你不用感到抱歉,是我太敏感了。就是下次别再一个人冒险了,游戏里缺少不了团队协作,你懂我意思吗?” “懂。”见对方乖巧听话地点点头,沈峰爻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把自己没来由深埋心底的不安和气愤抛之脑后,他拎起手里的胶布,冲对方示意道“我帮你包扎一下?” 楚闻曦抬眸一眨不眨地笑着望他“好啊。”任由他摆弄自己的手臂,伴随着带有殷切期盼的眼神降落在沈峰爻身上。他顿觉压力山大,硬着头皮仔细卷起对方染血碎成条状的衣袖,尽量避免触碰到对方伤口。 “疼不疼?”他垂着眼睫细致入微地观察对方的皲裂手肘再逐渐往下轻柔地缠卷着胶布,“不疼。”明明已经疼到皱紧眉头,对方仍装作若无其事地挤了挤嘴角,扑扇着细密的睫毛郑重其事地瞧着他,拎出一个开朗和善的微笑“你放松点好了,我可不是什么娇气的小姑娘。” 虽然对着这张脸他实在发挥不下去,但是很明显的感觉就是依然很想照着鞋底板扇上一脚,这种邪念来的其实很简单:哥们你疼就直说呗,装什么英勇就义的形象,做人坦诚点不好么,你说疼在身上,演给谁看难道就不用疼了么?? 沈峰爻在心里翻了个无谓的白眼,调整好情绪,懒得再和对方演戏。他小心谨慎地拖着对方的劲瘦的胳膊,专心地垂着脑袋,一圈圈把展开的胶布绕上去“你要是疼的话就告诉我,不用藏着掖着。我们又不是陌生人,你不用这样假惺惺地装给谁看……”末了他又私下嘟囔了一句“我又不会在你脆弱的时候背后捅刀好吧……” 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进去,依旧是那副惯常带着三分笑的面孔,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沈峰爻干脆不搭理他了,自顾自抓起绷带两角,朝着中间用力一勒,由于手下没轻没重,导致一小部分的肉混着血受压迫被挤压出来,滴答滴答顺着臂弯滑落下来,甚至有那么几滴溅落到沈峰爻手上“嘶——稍微轻点行不?” 见对方一副牙疼的模样,沈峰爻有点诡计得逞的得瑟样,但很快他就调整为手足无措的样子撒开了揪紧的绑带“抱歉,你疼的话早说啊。”他突然神奇地从身后的包中掏出一管云南白药,眼睛亮晶晶地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好的快,我帮你涂一点吧?” 楚闻曦“……”他耷拉着嘴角,忍辱负重地点了点头。内心里回响着:我摊牌了,不装了,放过我成吗?! 终于折腾完了,楚闻曦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就听沈峰爻站起身“算算时间该到饭点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嗯?”楚闻曦捏着下巴,疑惑地询问“这不是才到下午嘛?” “你确定?”沈峰爻以一种看弱智的眼神望向他“我都陪2楼那小孩玩了半个上午加一下午皮球了,中途到饭点了还回房间找了点东西吃,怎么可能才到下午啊……” “这样啊。那我们去吃饭吧。”“坐电梯。” 电梯里楚闻曦一直在暗自思索着什么,沈峰爻没有打断,安静地立于一旁,默默地注视着手腕处标记着的“1/2”,看来只有一次使用技能的机会了……他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内心深处依旧忐忑不安,还有两天,还是得多加小心,而且这个房子依然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等着我们去挖掘探索。 他又想起楼道间小男孩最后消失前天真烂漫、哀伤却又充满希冀的神情,不管是出于情谊还是公义他都要尝试着摸索下去,把当年的真相大白于这个所谓的“世界”。 楼下人都齐了,他们又成了吊车尾的那一对。餐桌上惨不忍睹,称之为食物都要被怒斥有眼无珠的玩意早就撤走了,饿了一天的楚闻曦倒是没太大情绪,只是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眸稍稍往沈峰爻那偏了几厘米,并微微波动泛起渴望的涟漪。“……”沈峰爻无奈地从包里掏出剩下半包威化饼干和一整袋的苏打饼干,掩着众人耳目,偷偷塞进对方怀里“省着点吃,我快没干粮了。” 对方爽快接过,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这什么破东西啊?!”开口的是强哥,他捏着那张薄的轻轻一碰就能碰碎的纸,一脸嫌弃“这种和通关完全没有关系的活动就不能少点吗?!浪费大爷我时间。” 他一脸不屑地从笔筒里抽出一只黑笔刚要签上,突然一旁的元阗月制止了他“慢着,我们还没搞懂上面的话是什么意思呢,不要贸然行动。” “这有什么搞不懂的?这不是很清楚吗?!”强哥恨不得撸起袖子粗声粗气反驳。 这时,沈峰爻才抓着纸张仔仔细细念着上面的句子:妈妈每天摆三副碗筷,爸爸总说“儿子不在,摆两副够了”。某天门铃响,妈妈去开门后只摆了两副碗筷,爸爸追问,妈妈笑着指他的碗:“他在这呢。” 请问:儿子去哪了?是谁在按门铃? “没头没脑的两句话,是什么意思?”沈峰爻抓着头发,有些暴躁地发出真挚的感叹“这可怎么答?” “海龟汤玩过没?”楚闻曦把威化饼干藏进掌心,暗戳戳地咬着,满足地舔了舔嘴角,一锤定音“就按照昨天晚上看到的来好了。” “欸,你们昨天晚上按门铃的时候有没有听到、看到什么呀?”这时不长眼的人来了,元阗月凑过来冲他们挤眉弄眼。楚闻曦一口气把嘴里含着的食物全部咽下,皮笑肉不笑地反驳“大姐,能不能别在我们讨论的时候插进来呢,是不是平时插队插惯了,在这里还有点不适应?”语锋一转“对了,友情提醒一下,平时要是眼睛,耳朵这种必备的器官有时使不上劲儿,可能不是它们本身的问题,这边建议呢,用不到可以把它们捐献给需要的人,也算是给国家做贡献了,行么?” “……”元阗月一脸黑线地爬回座位,默不作声。“你牛。”沈峰爻真诚地比了个大拇指,抓起筒里的蓝笔。 为什么是蓝笔呢,因为它是除了黑笔之外最多的,也是除了红笔之外最少的;最关键的点是他依稀记得小男孩穿了深蓝色的背带裤——— 他本着少说话,多活命的想法,一笔一画地在纸上填下:儿子去哪了?答:外面。谁在按门铃?答:儿子。 他还没来的及写完呢,突然凭空乍起一道惊呼“嗷!!!救我!!!” 匆匆忙忙把最后一个字写完,他瞪大双眼站起身,不可置信这一幕:一条巨长还不断往外蔓延的鲜红舌头从屋顶的漏缝里钻出,如疯长的藤蔓般把强哥浑身上下捆绑起来,并不断收紧,撕扯着皮肉牙酸的声音不断响起,不断刺激着人敏感的听觉神经。强哥被勒得“呼嗬呼嗬”破风箱地苟延残喘吐着粗气,却很快没了进气…… 他像是被死绑成虫卵状的战利品,暴凸的眼球,淌出嘴及根的长舌,以及溅了一地地猩红内/脏碎渣,仍明晃晃地闪回过众人眼前。就着这副被“塑造”紧缩成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有个女玩家捂着嘴,拼命忍着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屈服于本能,“哇呕”地一声吐出来。 舌头终于心满意足地拽起那坨“压缩尸/体”,美滋滋地连带着撞坏一大块地板,回到她的栖身之所。 望着扑扑簌簌,连成一片掉落下来的地板碎砖,沈峰爻撇了撇嘴,瞥向对方。明明心里一阵后怕,还是学着对方的样子厚颜无耻地将了一军“看吧,我勒得也不算重吧?” “……是啊。”楚闻曦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从口袋里扒拉出那袋苏打饼干。 第21章 嘘,有人在按门铃 现在众人望着那张破纸就如同看到了死亡通知书,瞬间百态横生,就如同平静无波的死水被硬生生丢进几大块岩石,直搅得天翻地覆。玩家们就同被丢进铁锅里的蚂蚁,在“呲啦”飞溅起来的滚油中绝望地乱舞。 “月儿姐!这可怎么办?我,我还不想死啊……”那是和杨妍燕一同选择抱元阗月大腿的女新人,她刚见此景差点又吐又呕,简直要被吓撅过去,但却凭着对活下去的最后一丝渴求还是挺了过来,但依旧面色煞白,手脚僵硬。 “别害怕,就按你昨天晚上‘见到’的情况填。”她大方地伸出胳膊,半抱了一下那短发女生,安抚性地摸了摸她颤抖的肩膀。“对了,你昨晚是和强哥一块儿睡的吗?”元阗月歪了歪头,语气相较于他人格外的轻快,与笼罩着的沉重、压抑的氛围格格不入。 沈峰爻疑惑地朝向那边,转着的笔“啪”地摔在掌心,重重地印出一道红痕。她和强哥昨晚一间房睡的?难道说———“是啊,昨晚强哥听到有人敲门,立马不耐烦地出门查看,然,然后——” 她像是突然被回忆惊吓到了“就看到门板上,有,有一对血手印!!”短发女生咽了口口水,似乎生怕元阗月不信,连比带划地形容“关键是,关键是地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战战兢兢地补充“地,地,地上,地上有……” “地上有什么?慢慢说,不急。”元阗月耐心地捧着她的手,不动声色地给予她坚定的“力量”“地上有一只绣,绣花鞋!!红色的,上面还沾着鲜血,它在往下滴……呜呜呜,我真的好害怕!!而,而且鞋子上面还有半条女人的腿!!!” “穿在鞋里的半条腿是吗?你还记得是左腿还是右腿吗?”一旁咔擦咔擦啃饼干的楚闻曦突然插嘴问道。“什么左,左右腿?”短发女生叫满满,此刻情绪接近于崩溃,磕磕绊绊地回答他。 “那个,满满,你能不能试着复述一遍昨天晚上你们所经历的一切?这对我们往哪个方向探索来说很重要。”沈峰爻见对方眉心一蹙,就像在为队友的智商堪忧似的无可奈何。 于是他见状立马叫停,生怕对方由于被坑的不轻,趁他一个不留神,前去嚯嚯那小姑娘,虽然他知道对方肯定不会的心怀叵测地使绊子,但是言语上的嘲讽却是避之不开的,而且万一那小姑娘受到打击过重,嚷嚷着要去自//杀可咋整啊…… “可,可以。”似乎是看沈峰爻亲切和善,满满可劲儿点了点头,开始了自己对昨晚的回忆:满满刚开始是一个人住,后来隔壁的杨妍燕死了,因此她很害怕,担心自己一个人住会出岔子,就想着找一个靠谱的“老人”搭伙先安度今晚,于是她投奔了孤身一人的强哥。 晚上21:00整,在收拾地铺的她听到了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寂静无声的深夜中“咚、咚、咚、咚。”如丧钟般敲响,满满一激灵地站了起来,“谁,谁啊?”她突然意识到如果敲四下门就预示着站在外面的不是人,而、而是—— “鬼,鬼啊!”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嘴连连退后,尽可能地离门远一点。这时强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踢开了卫生间门,嘴里不耐烦地抱怨“这个鬼地方连个淋浴头都没有,还得你强哥自个儿打冷水……”他低头见满满缩着脖子,费劲心思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像一只连毛都没长齐的幼小的刺猬,试图用挠痒痒般的功夫进行无谓的挣扎。 “不是,妹子,你哭丧着脸给谁看呢?!”强哥翻了个白眼,内心直呼晦气“哪儿来的鬼?我咋没看到?”“呜呜,有、有人在敲门!”“切,胆子这么小,不过是敲个门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唰啦——”强哥满不在乎地拧开卧室门,伸出头四周观望了片刻,不屑一顾地“呸”了一声“毛都没有,怕什么……” “哇呜呜!!!”满满刚撑着手试图爬起来,结果不过是抬头望了一眼,就捂住眼睛,掐着喉咙,遏制住下意识的尖叫。“……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只见楼道末端突然闪现出半条血淋淋的人腿,森白的骨头被咔擦折断,裸露出里面猩红的骨髓,顺着断口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流淌,将那只红艳艳的绣花鞋晕染地更为妖孽。 那穿着绣花鞋的正正当当就是女人的腿,动作自然,优雅大方地向着门口的方向走来。强哥震惊地目瞪口呆,嘴巴张成了大大的“O”型。没曾想在他呆愣着忘记关门的那一刻,那人腿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像是把人的鲜活的心脏硬生生掏出来挂在悬梁上,任由风吹雨打。就在将近门的前一刻——— 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颤栗地等待着那把传说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迎头劈下,把他们甩进所谓的无底深渊,甚至于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就在“她”快要迈进房间的那一刻,掂起的脚尖突然悬在半空,踩高挑似的岿然不动许久。他们高高提起、持续震颤着的心终于被赦免般一点一点松懈下来,两人终于安心地揣回各自的肚子里。 “呼呼呼”强哥强自捂着心口,怕是心脏病要复发了。他“啪嗒”地一声猛然撞上了门,恨不得逃之夭夭;满满也惊魂未定地软着腿爬起来,掀起被子也不管套的好不好了,囫囵地钻进去,把自己裹成一只瑟瑟发抖的粽子。 似乎门板上那一对血手印就是后话了。不过很明显根据满满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叙述,还原事情真相几近遥不可及。毕竟受到昨晚和今晚连环轰炸的她已经有点神智不清了,甚至连血手印是昨天强哥开门看到的,还是今早出门发现的已经彻底掰扯不通。 “所以强哥昨晚到底出没出门?”沈峰爻一手勾着楚闻曦的脖颈,一手捏着下巴沉思。“我倾向于没出门,游戏里21:00宵禁可不是开玩笑的,弄不好就要被鬼怪追杀。”楚闻曦有些不适应地扭了扭脖颈,偷瞥了对方一眼,见他垂着眼眸,抵着下巴专心思考,又不忍心打断。只好轻咳一声故作轻松地把手从脖颈间抹过,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沈峰爻忍俊不惊地勾了勾唇,一如既往地搭着对方的脖颈,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的确是这样没错……” “没事,你就填所看到的好了,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元阗月微笑着向她递出了一只黑笔,毫不在意地点了点象征着生死两面纸张。“好,好的,谢谢你,月儿姐。”满满抹了抹糊了满脸的泪水,颤颤巍巍地拧开了笔盖,刚要写下“答:女人”的时候被沈峰爻眼疾手快地制住了“等等!” “先别急着填,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你们昨晚触犯了禁忌条件——”“什么禁忌条件?”元阗月没好气地打断他“他们要是触犯了死亡条件,就不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了。我劝你把那些龌龊、妄图陷害人的心思放一放,要知道,这个游戏里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认为的那样好骗。”她不耐烦地催促满满“别受他影响,这种人的话不可信,你只需要相信自己的判断。”元阗月鼓励地望向她“好吗?” 之后他开口屡次三番被打断了,正常人都该撂挑子不干了。沈峰爻锲而不舍地试图力挽狂澜“昨晚根本不是女人敲的门!!你们难道没听到——”“好了。”旁边的楚闻曦拽了他一把,略微用力地按着肩膀揪进臂弯里“信不信由你,我们只是友情提醒而已,毕竟后果仅由你一人承担。” “可,可是我昨天晚上只看到有女鬼徘徊过的痕迹,没有其他人了……”沈峰爻刚急的想开口,结果被元阗月抢先了“你们在这装什么好人呢,有本事把你们填的展示给大伙儿看一看啊!”咄咄逼人完了,元阗月转移目标,朝向满满“好了,别犹豫了,就这样填好了,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九点了,我们该回屋了。”元阗月潇洒地抽了只黑笔,龙飞凤舞地在纸上签下名字,“啪”地阖上“像我这样就好了。” 满满像是被给予了莫大的勇气,她坚定地“嗯!”了一声,结果对方递来的笔,一笔一画工整地写下那两个暗喻着将堕入万丈深渊的绝命咒语。 “啪嗒———” “是她吗?”“是啊,就是她,如果不是她,那么大的小孩怎么会去寻死觅活……” 沈峰爻脑子里塞满了各种乱糟糟的声音,大人间的争吵不休,小孩间的嬉戏打闹,以及如旁白一般突兀插入的刺耳的汽车鸣笛声。 那一声很轻微的“啪嗒”,就如同溅进海洋的一滴水珠,如此的微不足道,如此轻易地融入了所谓的“万千世界”。它就如同童年玩乐时伸入水缸里试图捞起的那一尾鱼,早就随着逝去的荣华摇晃着尾巴彻底消失不见——— “回不来了。” “滴滴——”拉长的尾调极其刺激他的听觉神经,像天际雷霆平地炸起,他一个激灵坐起身。耳畔不断回响着:孩童的哭嚎尖叫;人们的纷纷议论;汽车的熙攘怒号;以及尖厉如戳进咽喉的匕首般扎破耳膜的“呜哇呜哇呜哇……” 有人受伤了?好像是救护车的声音…… 像是嗅到了真相的味道,他仔细分辨着末尾救护车的声音,但很快大合唱最终汇聚统一为小孩子调皮捣蛋发出的笑声,那声音就同激荡的波涛一样越来越响亮,甚至于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嘻嘻嘻嘻……” “……”满满撂下笔,还没来得及开口,头就如同被砸的稀巴烂的水果,软塌塌地陷了下去。 她大睁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目视前方,但脑袋却像是被什么千斤重的东西狠狠地碾压过,一左一右两颗眼珠子弹珠似的掉下来。 “啪嗒啪嗒”乳白色的脑花混合着新鲜的血液挤着开裂的脑门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布满血丝的眼球在旁边点缀,那一坨破碎的骨肉就如同血腥的人肉蛋糕。 “呲啦——”椅子拖拉声响起,他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除了身旁那人眼中的怜悯,他只看到了清一色的熟视无睹…… “在这里,死亡司空见惯……” 游魂般回到卧室,沈峰爻的手指依旧轻微颤栗着,但很快,对方温热的体温逐渐包裹上来“这不是你的错。”“我没事。”沈峰爻干巴巴地挤出一个笑,他试着轻轻推开对方紧攥着的手“只是可能还不太习惯吧。” 楚闻曦静静注视着他低垂着的眉眼,咬肌僵硬地蜷缩在一起,嘴唇紧抿,这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状态。“别太为难自己,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勉强叹了口心酸的气,上前一步,拥着他——— “啪嗒”沈峰爻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抬头怒斥一脸无辜的对方“你,你,你这是在干嘛?!”“没干嘛啊。”对方摊手,“只不过是觉得拥抱太含蓄,你可能会感觉不到我的诚意而已。” “……”他拼劲全身涵养才勉强止住自己连锁反应的宣泄欲,努力平复了好几下呼吸,终于喘匀了。只不过弹指间感官带来最深切的触动依旧这般清晰异常———虽然他知道这仅仅是神经受到自然刺激,传导给大脑的正常反应;但他还是骗不了自己,额前碎发被拨云见日,温热如火炉般烙刻在额头正中,就如同他不偏不倚的本心。他的心不该跳的这般快的,明明眼前既不是心动的女生,也不是游戏里的妖魔鬼怪…… 真奇怪,我那部分的灵魂好像幻化成我不认识的模样了…… 就在他想入非非时,吊钟突然闹了起来“叮零零~~” 门外开始回荡欲断魂的催命门铃声“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突然有人开口,那是一个诡怪离奇的女声。沙哑的嗓音破风箱似的响起,却又离谱地带着些许吴侬软语的意味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 跑得快,跑得快; 一只没有右腿, 一只没有胳膊, 真奇怪, 真奇怪……” 女人耐心地哼唱着童谣,像是在给怀里酣睡着的孩童伴奏摇篮曲,声音莫名甜腻到让人不寒而栗的程度。 两人也算默契地达成了共识,一位靠着门板,一位倚着桌子,各得其所,其乐融融。 总算听她哄睡哄累了,停歇了下来。 没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女人沙哑的声音突然再度响起“宝贝,你说,还有一只老虎是谁啊?” “是谁啊??!!” 话没说完,那女人就开始不管不顾地按门铃,以一副根本不管老式门铃的死活之势呼啸而来。耳畔是急风骤雨般回响着的“叮咚——”两人面面相觑,只有沈峰爻漫无目的的视线环绕在对方惯常思考拢起的薄唇上,还真挺润的……明明知道现在不合时宜,他还是忍不住暗自感慨。 “现在怎么办?”楚闻曦一扬下巴,示意沈峰爻门口那打点定时按铃器,“她”甚至于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啊?!!”沈峰爻指指自己,一副欲言又止、欲哭无泪的模样“你是在问我吗?”内心在疯狂吐槽,大佬我要是有这本事硬碰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和你挤一屋了,好不好…… 第22章 嘘,有人在按门铃 就在他们踌躇不安、束手无策地在门后焦虑等待着的片刻工夫,那急如星火的门铃声终于愿意暂时停下来歇歇脚了。 空旷昏暗的房间静悄悄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显得寒碜碜的,格外瘆人。 “……”两人在死寂中面面相觑片刻,最终楚闻曦抱着臂率先开口“你猜她走没走?” “我不猜。”沈峰爻用我信你个大头鬼般谴责的目光扫视对方,向着门默默退后了半步。 他话音未落,女人就存在感极强地继续哼唱起那首老掉牙的曲子,只不过她唱的这次旋律莫名有点奇怪,配上沙哑哽塞的嗓音,简直称得上“呕哑嘲哳难为听”。 她紧接着顿了顿,换了一种更为波谲云诡的调子,自顾自絮絮叨叨地不知道哼着念着些什么。女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原本清丽的嗓音变得越来越嘶哑苍老,就如逝去的峥嵘岁月,手心捧着的黄沙一般缓缓流淌,最终消失殆尽,只余下回忆里一份所谓刻骨铭心的“生长痛”,空荡荡的手心里就再没有什么了…… 她甚至丝毫没有觉得扰民,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殷红的唇一开一合,像是恶狠狠地对这个抛弃背叛她的世界下达诅咒,吐出了颠覆一整个黑夜的神秘与罪恶: “……于是夜莺就把玫瑰刺顶得更紧了,刺着了自己的心脏,刺着了自己的灵魂; 一阵剧烈的痛楚袭遍了她的全身。 痛得越来越厉害,歌声也越来越激烈, 因为她歌唱着由死亡完成的爱情,歌唱着在坟墓中也不朽的爱情。 最后这朵非凡的玫瑰变成了深红色,就像东方天际的红霞,花瓣的外环是深红色的,花心更红得好似一块红宝石。【1】 那是由她的鲜血浇灌而成的红宝石……” 楚闻曦本想着静观其变,没曾想会听闻女人说的这段话,瞬间瞳孔地震,懒懒散散耷拉着的脑袋一下子机警地竖了起来“怎么,你小时候也看过这本童话书?”沈峰爻好奇地凑上前去,捂着嘴同他窃窃私语“她念的是《夜莺与玫瑰》里的片段,你这么激动,难道是觉得这和我们现在的情况有相关的线索嘛…..” “好了,别卖关子了,说吧。”望着沈峰爻眨着星星眼,翘首以待的目光,他无奈扶额“不是,这其实是——” 他顿了顿,紧凑到对方旁边,贴着耳廓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娓娓道来“咳,我的技能名叫做‘夜莺与玫瑰‘。” 沐浴着沈峰爻震撼的视线,他只好继续补充道“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她’是由夜莺与玫瑰这个故事衍生出来的技能,和你的很像,是近乎没有固定形态的技能——” “你手上的不会是——”沈峰爻一脸讶异茫然地指着他突然发出银色光辉的指尖:“她”是昏暗房间里唯一闪烁着金属质感光芒的那枚戒指,让人忆起高山流水般的澄澈透亮,“她”像一枚定时炸弹,时间到了,便旁若无人地绽放出独一无二,夺人眼球的万丈光焰,温和又十足的不近人情,就如同掌控生杀大权的“神明”。 “是,我给‘她’取名叫莺儿。”那枚银戒凭空消失,幻化成一只羽翼丰满的夜莺,她的翅膀闪耀着熠熠生辉的光泽,稳稳地停在肩头,精致玲珑的喙搭在衣领处,小鸡啄米般轻挠着他的脖颈。“你可真是个起名鬼才。”沈峰爻有些羡慕地望着他,要是自己技能也能这样又飒又亲人就好了。 “好了。”楚闻曦把“莺儿”团巴在手心,揉捏着她肥嘟嘟的肚子。没过一会儿,本来脸上还带着的亲和的微笑立马切换回惯常严阵以待的冷笑“该忙正事了。” 女人似会被无视许久终于彻底爆发了,她嘶哑地使着破铜嗓“你看到了吗?你看到我了吗……”“快啊!快啊!!我在这里啊!!!”不堪一击的残缺不全的门板被她尖锐修长的指甲凶狠毒辣地抓挠着,硬甲刮过破损脱落的木框,木皮被刮的“唰啦啦”散落一地,像是老理发店满地狼藉的头皮屑一样触目惊心。而更深深地引人不适的是她抓挠地“呲啦呲啦”声,像是公鸡被掐着着嗓子尖叫,万鬼嚎哭;那指甲摩擦出的抓心挠肺的声音简直是给人生理上的不适。 沈峰爻咬着牙捂住耳朵,这实在是魔音贯耳,给予人精神上的猛烈抨击。“等一下”这时,一旁的楚闻曦像是感觉到什么,试图同他一样抬起的手停下,迅即罩住他捂耳朵的手,整个包裹住再捏紧,像是要把他的手给挪开。“闻曦,别闹,再听下去,我的耳膜就要被击穿了……”他很无奈,有些不明所以地劝阻推搡着对方的“爪子”。 “先别急,你再仔细听听呢。”“听什么?我只能听到鬼哭狼嚎的哭泣呻吟还有令人牙酸的抓挠门板的摩擦——”紧接着他突然一顿,果真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不对,怎么会有猫叫声??” “对了,我好像知道了。”随着对方一锤定音,沈峰爻后知后觉地发现“昨晚小男孩来按门铃的时候连其他声音都没有,今晚却独独有了,不正常。” “不止这一点”楚闻曦摇摇头,拧着下巴沉思道“你觉得楼道间的野猫什么时候会叫?”“难道是发情期?那也不对啊……”沈峰爻挠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抓着唯一那截短小却通往真相的线头使劲薅撸,都被他撸秃了。 “发情期,还有呢?”“?”沈峰爻扬起充满求知欲的脑门,期待地等待着他的下文“还有饥肠辘辘,七荤八素之际,嗅到新鲜咸腥血肉的味道,按捺不住喷薄而出的食欲和伺机待发的捕猎**的时候。” “你知道吗,那些你平时不以为然,乖巧可爱的小动物们,有时候却也是‘致命’的———” “说到底它们也是受本能支配的生物,纯粹的兽性唯独是灵魂天然的本色。” “不过单纯凭借的三两只小猫,根本不足以杀死一整个成年女性……除非——” “凶手另有其人。” 门外传来女人的尖叫嘶吼,随着斧头木棍剧烈敲打砍砸的动静,骨肉寸断地钝响夺人心弦地渲染,宣泄着暴戾残酷。罪恶滔天,良知和真相被涅没;恶魔破土,带来地狱的烈火为祸人间。很快,女人渐渐地停歇下来,似乎是终于哭累了,也许是彻底对自己多舛命运失望了,以至于爱莫过于心死。 紧接着,细微到不可捉摸的动物撕咬啃噬着的咀嚼声回荡在这狭小且肮脏的方寸之地,伴随着动物间偶尔抢食的急促喘息,些许威胁的吼叫,更多是孜孜不倦,此起彼伏响起的埋首饭盆的“窸窸窣窣”地啃食声。 “想干嘛?!”后知后觉意识到沈峰爻举止古怪,他刚想上前制止,对方就先一步越过他,魔怔似的趴伏在猫眼上,往外望去:外面黑咕隆咚的一片,既没有明亮的灯光,也没有干净整洁的廊道。甚至于一般人都觉得这非常不整洁,洁癖者简直更是难以忍受。但偏偏就像要把它看出朵花来似的,沈峰爻不厌其烦地蹲在猫眼后面,像一座忠实的木雕。“你先别急,我没问题的。”他一边安抚身旁心急如焚的楚闻曦,一边努力克服心理障碍瞪大双眼去观察。 和想象中的一摸一样,虽说不属于致命伤,但还是很严重的。行凶者逃之夭夭,留下女人跪倒在肮脏的地砖上,砍到小腿根溪水般汩汩流淌出咸腥的鲜红血浆吸引了嗜血的精灵,刚开始还只是小心翼翼舔舐着站在地上的血渍,后来越发肆无忌惮,毛茸茸的狩猎者傲慢地昂起头颅,趾高气扬地啃噬着血肉,连骨头上的残渣都不放过。 女人害怕地缩成一团,拼命挥手驱赶那些个贪婪成性的猎手,根本无济于事;它们变本加厉地凑上前去,继续把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化作森森白骨…… 沈峰爻不忍心去看了,他低下头,默默扭转过身来“我大概知道了,这或许是这栋楼原404住户上吊自杀的女人的某段经历,是吧?” “嗯,我猜也是。但和昨晚不一样,今天桌椅的破损程度更轻,我猜是因为时间推移到更前的缘故。”楚闻曦略微思考片刻,回复道。“每天晚上九点伴随着钟声敲响,门铃声如影随形被按响,敲四下,进入新的时空。” 沈峰爻边念叨着边回到床上坐下“这到底有几个时空?明明就快到第四天了,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我现在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 “你知道里世界吗?”楚闻曦随手解开最上面的几颗扣子“是指在主世界里面吗?”沈峰爻好奇地抬头瞥他“并不是,或许应该称之为表里世界。表里世界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就比如说现在九点之后我们进入的这个破败陈旧的世界就是里、世、界。” “而平常崭新,只有一、二两层有人居住的,我们正常所处的空间就是表世界。” 楚闻曦耐心地跟对方解释,见对方似懂非懂地应和着,心知万事不得强求,于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不太懂也很正常,毕竟这个世界时间线错综复杂,我到现在还是没完全搞清楚,更何况我们现在手中的线索还太少了。目前来看,我估计二楼的老奶奶也不只是普通NPC,就你之前收集得来的情报来说,那三家住户应该就是不同时间线故事里的主人公‘爸爸’、‘妈妈’和‘儿子’……” “是和那个里说的一样吗?”其实沈峰爻根本就听的云里雾里,但还是很捧大佬场地端坐着,摆出一副专心于侧耳倾听的姿态。看的楚闻曦竟有些于心不忍“你说的对,不过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最后第二天了,还是要养精蓄锐的。”对方语锋一转,凑过去爱抚似的揉搓了几把他毛躁躁的脑袋,似乎由于手感不错,嘴唇喜悦地勾起流利的弧度,却唯独留下了一脸懵逼的他本人。 “……明天再说吧。”他自暴自弃地抱起枕头想把自己给埋了,未果,遂弃。 “知道了,晚安,我关灯了。” “晚安。” 静谧的黑夜笼罩了这来之不易的安逸片刻,如此温馨祥和的氛围就如海市蜃楼,不久就将被罪恶的狂风掀翻吹散碾碎泯灭,被暴雨淹没洗刷殆尽。 不过幸好,这一刻,有你在身旁就是我的小确幸。 他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1】这摘抄自王尔德《夜莺与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嘘,有人在按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