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我不想进步啊!》 第1章 离开江村 庆年三十,乱贼谋反,血洗皇宫,二皇子带兵及时赶到,平定谋乱,清算朝廷,次年登基,为和年元年。 * 在江家村口一个棚子下,身着麻衣的少年们正听着老先生讲课。 突然,一位提着桶的女人冲了出来,只见她拽起桶将水泼在用作写板书的简陋木板上,扔下桶瘫坐大哭:“江小虎你回来吧!早知道娘就不让你识什么字了。” 在场的众人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那女人嚎过一声后抬手直指坐在前方的老先生:“方老头!是你忽悠我们送小虎来你这,是你把小虎送去那劳什子王府,如果不是你怎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话毕,她将能碰到的东西都推打了个遍。 江童刚从方老头家里取来宣纸,看见平日安静学习的棚子乱作一团,忙喊道,“方先生!” 方老头叹了口气, “秦娘子,这么多回了,你不累吗?” 秦嫂双臂环胸抬颏道: “你什么时候为这件事负责,我就不来找你。” 方老头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可以。小虎的学费、介绍费和丧葬费明天给你,多的没有。” “那不够......”秦嫂还想说点什么。 “我这个年纪了钱都是棺材本,你好拿死人钱?” 秦嫂一时语塞,接而嘴巴一撇,气声从鼻子出来。 “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没有钱,我们江家村有的是法子!”秦嫂扭身带翻了地上的木椅,捡起桶踩着泥声离开,留下一地杂乱。 “江童。”方老头向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江童招招手,“跟我来吧。” * 江童一路跟着回到了方老头屋里,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这间屋子,他有些好奇地张望着。没想到老头的屋子外面看着简陋,自己住的地方倒是十分整洁,里面茶桌、书桌样样备齐,床边立着的烛架、被子的样式都十分别致,闻着还有一股淡雅的清香,和村里老头们的屋头可是天差地别,更别说一进去还会闻到骚味。 “过来,帮我拉一下。” 听到方老头的话,江童收回视线,注意到方老头正弯腰在床底找着什么东西,他向前去蹲下摸索到一类似箱子的把手,跟着一用力将那东西拖了出来。 方老头从胸口衣物里层拿出一把钥匙,把箱子解锁,一边开锁一边对江童说:“我在这里不能长久了,今晚便走。” 方老头摊开箱子的那一刻,江童一下就被吸引了,里面有零零散散的碎银和数十串铜钱,还有些首饰,江童认出其中一个就是秦嫂之前经常戴在头上的玉石发簪,听说这是她祖辈传下来的嫁妆,宝贵得很。 “你今晚就帮我把这个箱子搬到后院的车上,用稻草盖住,放到那个鸡窝里,知道了吗?”方老头从里面翻找出一封信,扭头看见江童在出神,将信拍在他身上。 “听到没有?别看了。” 江童回神,看向手中的信:“这是?” 方老头把那玉石发簪用绢布包裹着放到到一旁,紧接着锁上箱子把钥匙放回贴心口处,回头看见还在发愣的江童,曲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本来还想靠这个赚一笔的,便宜你小子了。” “这是给林府的介绍信,老夫当年可是林府少爷的先生,他们曾向老夫请求引荐一两位聪慧的孩子给少爷当书童。”方老头转身到床边柜子里掏出几块大麻布,到茶桌旁开始小心翼翼打包茶具,“这可是门好差事,书童可比江小虎和江燕当下人好,你要好好把握。” 江童看着信的内容,他才启蒙两年识字不算多,那字迹刚开始还写得娟秀端正,但后面潦草得辨不清字形,不过信尾章印里的林氏倒是能认的出来,他问:“这林府在哪?” “在京城,曾经的户部尚书林书贞的家府,当年可是风光无两,可惜......”提到往事,方老头不禁放下手中的东西,微微摇头,“如今林府已不如当年,但供你吃喝是足够的了。” 方老头腾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也算是我补偿你的。” 江童将信按原来折痕折好,站起来双手交叠放至胸前,向方老头鞠了一躬。 “你也算识趣的。”方老头满意道,继而话锋一转:“那秦妇人还想把钱要回去,简直痴人说梦。” 片刻后,方老头已经收拾出了两个满满当当的麻布包裹,紧接着又摊开一块麻布,将屋角堆的几块砖打包好后递给江童。 “这个,你一个时辰后带到村口。” 江童接过那个包着砖头的包裹。 方老头拉过他,给他腰带处别上包着发簪的绢布。“这个就还给那秦夫人,我可不欠她的。”紧接着把江童推到门口,又将那箱子半推半拉地挪了出来。 “先生......”江童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 方老头摆手赶人,“我算过了,我们还会再见的,快走吧。” * 江童把费力箱子运到鸡窝后,看着眼前枯败的稻草,觉着有些陌生,回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感觉时间过得尤为之快,所有事情如同前几日那不讲理的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在他身上。 记得当时刚巧方老头刚回去休息,他留村口棚子收拾桌椅。他其实隐隐约约有听到村口有声响,但他一心想着早点弄完回去给家里帮忙,没在意是谁在村口做了什么,但秦嫂突然的尖叫吓得他赶紧过去看看情况,他跑过去一看,竟是一具被打的不成人样的尸体,身上布满黑色的血迹,脸已经被砸得血肉模糊,最后能认出来是因为尸体脖子上挂着秦嫂给小虎系的红绳。 可江童也清晰地记得半年前小虎还和他炫耀在京城的生活多风光,日日喝酒,餐餐吃肉,可谁知这京城竟是会吃人。想到此处,江童摸了摸胸口的信,他心跳突然加快,呼吸不由得加深,那他呢?他要去京城吗?林府的人也会把他打成这样吗? 他低头看着腰上绢布里的玉簪,感受着背上砖头的重量,但他也明白方老头要逃跑,给他这些东西是要把他当诱饵,声东击西。 江童想,帮方老头打了这么久白工,加上这次,算是彻底还了方老头的恩情,希望秦嫂可以不要迁怒到他身上,他不想被打,也不想去林府,他想留在村里,方老头留下了很多书没带走,估计会有很多好看的故事书,而且田里的活他今天还没干完。 “人跑了!” 一阵喊声惊醒了江童,他立马回过神来抓紧胸前的包带就往村口跑,他飞奔在他熟悉的田埂上,在泥土里重重地留下脚印。 “江童!你去哪?”好像有人在喊他。 “快跟上!”好像不止一个人追着他。 江童就这样憋着一口气奔到村口的棚子处,刚停下来后面的人就扑上来,背上包裹里的砖头砸向他的背。 好痛!江童眼前发黑,心脏剧烈地扑动。呼吸不上来,喉咙火辣辣的痛,想喝水......周围的人在大声的说什么,听不清...... 突然有声音拨开嗡嗡的碎语清晰地传入江童耳中,那是秦嫂的叫骂。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你收了那老头什么好处?” 江童被人拎起来,秦嫂一下子拽走老头别在他腰间的绢布,绢布里的玉簪也被秦嫂发现。 “好啊!老娘的嫁妆在你这,小小年纪这么不知廉耻,我看你也不配当江家村的人!” “秦娘子,村里人四处都找了,屋子值钱的都已经被带走,那老头估计已经逃了。” 秦嫂听此,气急攻心,甩了江童一巴掌,江童被打偏了头,耳边又是嗡嗡声。 一群人围着他涌动,像是火焰在燃烧着。 江童一路被推搡着出了村子,他茫然地回头,一眼就望见在人群中的母亲。 他转身想拉住母亲的手,但母亲的手紧紧牵着年幼的弟弟,她对江童轻轻地摇了摇头。 江童如同被冷水从头浇到脚,秋天微凉的风足以将他冻住。 他被推倒在泥地里,有人在问他方老头,有人在对着他辱骂。 江童看不见,也听不见,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浸在水里,丧失了对一切的感知。 等他注意到太阳从黑棕的泥土升起时,他才慢慢从混沌中醒过来。 他刚站起来,就看见有一个人影向他走来,是母亲,他迎了上去。 母亲走近把手里包裹放到他手里。 江童摸到了里面的衣物。 他清醒了。 他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清醒,他知道他帮了方老头出逃,秦嫂容不了他回江家村。 江童接过包裹,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母亲向前牵着江童的手,握在手中不停地摩挲着。 “江叔说,希望你可以找一下江燕,这孩子也一年没回家了。” “嗯。” “别怪秦嫂,她一个人养三个孩子也不容易。” “嗯。” “娘相信你......” “娘知道我要去哪吗?”江童忍不住打断。 母亲顿了一下,“大概知道一点,之前方先生喝醉了。他说,会给你介绍个好地方的。” “娘相信你,你一直都很懂事。” “知道了。”江童听不下去,垂着脑袋,瘪起嘴,泪水滴落到土里,晕出深色。 远处传来公鸡打鸣声,母亲猛然抽回手,最后看了眼江童,转身离开。 江童看着母亲的背影慢慢消失,拉过袖子抹了眼泪和鼻涕,脚尖转向,一步一步向那未知的京城林府走去。 第2章 我会垒鸡窝 江童一路上靠四处捡食,最后把鞋子走穿了才到达京城,几番打听才找到了传说中林府的位置。他看着眼前质朴的木门,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敲门。他原本还担心这幅破落样去到恢宏的林府面前,估计都来不及拿出引荐信就会被人乱棍赶出来。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 在江童还在犹豫之际,那木门突然打开了,迎面出来了一位须发半白的老者,他注意到江童,温和地问他:“可是讨要吃食?” 江童忙从衣襟中掏出信,“方老......先生让我给林府带的信。”那老者接过后直接打开信看内容,良久才把信收起,视线落到江童身上。 “我叫江童,水流江,童叟无欺的童,跟着方先生启蒙过两年。”江童注意到老者正在打量自己,忙擦擦脸,说出排练过好几遍的话。 “今年几何?”老者问。 “年十三。”江童答,垂在两侧双手不由自主的攥起拳头。 “那和少爷年纪相仿。” “进来吧。”老者侧身让出一条道,“我是林府的管事,你可以叫我周管事。” 江童走进去,惊讶地发现这样一扇木门背后藏着的是不甚小的庭院,两侧连廊中间还有一汪池塘,假山错落,绿意盎然,景致淡雅。此时池塘边上站在穿着藕色的小人儿,水面的光倒映在那人儿脸上,衬得脸蛋白净如玉,夕阳下竟像他曾在话本插画见过的可人娃娃。 好乖的小孩,江童心想。那人估计是感受到了江童的目光,抬起眼,在看到江童的瞬间一张小脸皱起,甩手转身走了。 还是一个有脾气的乖小孩,江童心里总结,随后摸摸自己的脸,可能是好几天没洗漱,遭嫌弃了。他又低头看见被磨破的布鞋,不好意思地动了一下那漏在外面的脚趾。 “那位就是林府的少爷,林真。”周管事把门锁好,走到江童前面,“我先带你去换身衣服,再去见少爷。” “少爷只是有些不爱讲话,人是很好的。” * 江童正在浴桶里一下一下拨水。 没想到这林府一扇小门之后竟是那么大的地方,刚刚和周管事绕了好几个弯才到这个地方,还经过了什么书房、少爷房、下人房,有钱人家好多讲究,不像他家,一家人挤在一张床上,弟弟长大了点他就被赶下去打地铺,冬天好冷。 他放下手中的布,好奇地拍了拍水面,看着水随着他的动作泛起一圈圈水波,他觉得十分有趣,不由得玩了好一会。 这样泡水好舒服啊,江童整个身体浸入桶里,只留下眼睛和鼻子在外面。在林府可以天天泡水吗?周管事看着还挺好的,应该不会打人吧。 江童正享受着,突然进来了两个丫鬟,拉起江童,手脚麻利地把江童擦干,准备给他换上新的衣物。江童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想自己来穿,那丫鬟轻声说:“我们来就好,别让少爷就等了。” 听到此话江童想起刚刚撞见的人儿,又想到周管事的话,一时间又紧张了。如果不打人的话,他还是想在林府当书童的,起码可以这样泡水,说不定还可以天天泡呢。 丫鬟们熟练地给他系好衣带,还未等江童反应过来,就已经把江童拉到了书房门前。 “周管事,少爷,人到了。”丫鬟把人带到后离开,只留下江童等在门外。 江童望着门上的纹路,咽了口口水,要不要背几首诗?还是写几个字。方老头教过我诗有哪些来着?江童努力从脑袋中搜刮出可以证明他适合做书童的知识,但很快他发现,他只记得以往看的话本的内容。早知不看什么话本了,他感觉到十分后悔。 门在片刻后被拉开,出现的不是周管事,而是林真。江童看着眼前矮他半个头的男孩,身上的藕色衣物已经换成了碧玉色,已然从插画娃娃变成了清新脱俗的仙子,江童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像少爷,像有钱人家的小姐,眼睛大大的,亮亮的,脸蛋小小的,白白的,不像他和江家村的小孩,每日晒的脸蛋红扑扑的,若再黑些就要被叫黑蛋了,少爷这样的,在他们村,估计要被叫白蛋。 “周叔去准备吃食了,你进来吧。”林真把门掩上,背着手回到书桌前的椅子,江童看出这套桌椅就不是给小孩准备的。林真刚刚上椅子的时候还需要拉椅子的扶手助力一下,小小的人坐在不符合尺寸的桌椅上,再配上林真皱眉严肃的样子,竟有一丝诡异的和谐感。 “江童。”林真小手指了指旁边的砚台,“你先来给我磨墨。” “好的,少爷。”江童内心正庆幸不用背诗,想着磨墨他能干,以前经常给方老头磨。但没曾想人林府家用的东西好,不似方老头那般抠搜,磨的时候用力过大,墨全溅出去,好巧不巧溅到了少爷的脸上,林真还想用手当一下,不挡还好,他这一往前,把墨又都推到了书桌上。 林真躲闪不及,急得从椅子上跳下来,抓着袖子抹脸,结果越擦越擦花,最后气急败坏地瞪向江童:“ 墨都磨不好你还会干什么!” 江童本来因为自己闯祸十分紧张,但在看到林真花脸那一刻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想起家里捣蛋的弟弟去抓鸡的时候摔得满脸鸡屎,那样子和林真现在真像! “你还笑!”林真怒目圆瞪,看着江童满脸笑意,觉得委屈,嘴角不由得向下一撇,一双清亮眼睛在此时渐渐蒙上水雾。 “没笑没笑。”江童见状忙收敛笑意,换作用他感觉的袖子给林真擦脸,动作轻柔,边擦边说:“我还会垒鸡窝,方老......先生还夸我垒得很标致” 林真听见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挡开江童的手,鸡窝?标致?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个人会来当我的书童?! 江童见被挡了,决定另辟蹊径,向前把林真抱起,林真突然腾空被吓得双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臂,在发现江童只是把他抱回椅子上的时候松口气,但手仍虚抓着江童衣袖。 江童放好林真后,他想到了进来时看见书房另一端净手盆上有毛巾,小跑过去取下浸湿,又小跑着回来细细地给林真擦脸,认错道:“是我不好。” “这是擦手的!”林真挣扎,但他挣不过干过农活的江童,只能手脚并用,头使劲往后仰以表示抗拒。 江童好不容易擦完,“好好好,不擦了。”他放下毛巾,看见林真杏圆的眼睛还在瞪着他,心里担心着如果少爷很生气,他会不会被赶出去,他思来想去,伸出手把人抱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林真的背,学着他母亲哄道:“乖乖不生气。” 本来还在奋力推打的林真听到这话却没了动作,安静地被圈在江童怀里,半响才问:“谁是乖乖。” 江童另一只手摸了摸林真的头,解释道:“我弟弟,每次抱抱他就不哭不闹了。” “谁是你弟。”林真第一时间反驳,手抵着江童的身子,扭动着想从怀里出来,动作间忽然闻到江童衣物传来的淡淡香气,林真一顿,原本抵着江童的手慢慢收紧,变成了抓住江童的衣襟,然后缓缓靠在江童怀里,声音竟有些颤抖:“只有我娘亲会这么喊我。” “嗯,乖乖。”江童继续一下一下轻拍着林真的头,感受着怀里人儿从一开始的无声抽动,到小声呜咽,最后他的衣襟湿了一大片。 林真是哭到睡着被周管事抱回去休息的,江童跟着过去认了一下路,随后被周管事带到林真房间的偏房,吩咐他以后都住这了,除了给少爷伴读,还要负责和少爷一起生活,总之衣食住行吃喝玩乐江童都得陪着少爷。 江童躺到床上时还在想干这么多活发的钱是和其它书童一样多吗?为什么少爷今晚哭的这么厉害?但他来不及继续往下想,很快就在从来没有过的柔软被窝里睡着了。 * 江童起来时林真已经去私塾上启蒙课了,周管事领他去吃午饭,交代他府上基础的事情,江童边扒饭边听着。 “这些你了解就好,我们这不似其它人家那样,比较简单,我们只有少爷。”周管事又给江童添了碗饭,“最重要的是少爷开心就好。” 江童点点头。 “少爷他,”周管事斑白的头发在光下微闪,“他父母去年刚去世。” “少爷这一年来经常自己一个人待着也不说话,平常也没用人来往。” “刚好你来了。” 江童吃饭的动作变慢,想起昨晚林真的哭声和泪,抬起头看向周管事,眨眨眼,乖巧地说:“我会好好陪着少爷的。” 吃完饭,江童跟着丫鬟学照顾少爷的饮食起居,不学不知道,原来当一个少爷要这么累,什么都要讲究,衣服穿几层,每天搭配什么腰环玉佩,更过分的是林真从头到脚不同的部位都有专门的毛巾,擦头发的只能擦头发,绝不能擦手擦脸擦身。 江童听着晕头转向,最终唤着姐姐恳求能不能他只负责陪着少爷,这些东西还是好姐姐来弄。 丫鬟听这话捏了捏他的脸,用手掩面笑着拒绝江童,江童被拒绝也不丧气,只是求着丫鬟姐姐等他学会了再完全交给他,丫鬟笑着应下了。 经历了一下午的洗礼,江童心想,他真的能做好少爷的书童吗?但是他确定了一件事,林府不会打人。 第3章 一千年的兄弟 江童好不容易过完一遍少爷日常生活的基础事项,想着晚饭会不会和中午一样有鲜嫩多汁的肉吃,越想越馋,他抬起手揩了一下嘴角,确定没有口水之后迈着欢快地步子去吃饭,可在他闻到菜香时,周管事拉住了他。 只见周管事慈祥地笑着,缓缓蹲下平视江童,注意到江童正紧张着咽口水,拍了拍江童脑袋以示安抚。 “和我去接少爷吧。” * 江童面对着一堵灰白的墙,无聊地踢着墙角的石头,听着墙的背后传来孩童的惊叫声、笑骂声、奔跑声。 他不知道第几次伸长脖子望向墙旁的大门,大门门口停放数辆马车,站着许多灰衣仆人,估计都是和他一样来接少爷小姐的。江童低头又扯了一下自己身上鹅黄色的衣物,怎么和别人穿的不一样?刚刚还有人看见他给他行礼,他不敢收礼忙溜去一旁,站在边角处试图不要那么引人注目。 管事也真是的,江童看着脚尖前的石头,说好一起接少爷,其实就送他来认路,送到后就借口回去了。江童想到这里,踢了一脚那石子。少爷怎么还没出来,好饿。 “娘亲!” 江童被一声叫喊吸引了目光,正好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扑进了马车,最后一辆马车也走了,门口只剩下一两个人还在等。 他正想收回视线,这时门口刚好出现一个茶褐色的小人儿,江童靠那双杏圆眼认出来了林真,对着他喊了一声,“少爷!” 谁知那人像是听不见一样,径直往前走。江童来不及多想,开心着接到少爷就可以回去吃饭了,抬起脚想过去,就看见林真身后跟着几个花花绿绿的小孩。那群小孩围着林真跳来跳去,领头的小孩用手不停戳着林真,一下戳得比一下重,他们大声喊道: “眼肿肿!想娘亲!要爹爹!”,喊完他们又笑作一团。 林真低头,眼睫毛颤了两下,抱进手中的书又继续往前走,他的不理睬让周围的人叫得更欢:“矮冬瓜!没爹娘!没人要!” 突然一块石子飞出,砸中贴着林真最近的小孩,那小孩捂住头发出一声哀嚎:“哎呦!” 林真这才有些反应,抬眼顺着方向的看过去,发现那是江童后,林真目光凝滞,嘴唇不自主在动,口型明显在问‘你怎么在这?’ 江童手里还在来回抛着石子,他对林真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抡圆手臂向那群小孩砸了过去,一个接一个,哀嚎声此起彼伏。江童低头找石子没找到,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喊到:“还跟着我家少爷我就换大石头砸!”说罢还嚣张的对他们挥挥手。 领头的小孩见江童身形高他们不少,估摸着一个能打三个,当机立断带着其它几个跑了。 江童这才晃到到林真身边,望向那花花绿绿的背影,疑惑道:“怎么走这个方向?” 回头时撞上林真圆瞪的双眼,江童心一惊,嘴巴也跟着打结,“怎,怎么了?” 林真移开视线,垂着头说:“不能打人。” 这下轮到江童瞪大眼睛,他看着面前的林真,觉得这人果真是少爷,帮你还成错了吗? 少爷说完继续往回家的路走,只留给江童一个好圆的头顶和后脑勺:“而且你差点砸到我了。” 江童跟着后面,心想原来是因为这个吗?向前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说:“你放心,我打的很准的,他们就只有挨打的份。” 林真不知道哪来的气,一把甩开他的手,凶道:“你娘没教过你吗?打人是不好的。”说完,他被自己说的话惊到,眼睛不安的眨阿眨,余光不停瞟江童脸色。 江童显然被林真的话伤到了,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黯然,停在了原地。林真瞥了他几眼,嘴唇张开又闭上,见江童毫无反应,最后自暴自弃地埋头往前走。 江童自己一个人深吸几口气,又使劲揉了几下眼睛,肚子因为饥饿在不停地叫,他按住自己的肚子,企图让肚子不要再叫了,可低着头又看见他脚上还穿着那双漏脚趾的布鞋,饭还是要吃的,他想。江童最终呼出一口气,慢慢地跟上那蜗牛般的身影。 * 少爷一回府就先换了一身葱绿的衣裳钻进了书房,江童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进去的时候周管事出现在他身后,苍老的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夸赞他:“你做得很好,先去吃饭吧。”他没接话,抬头看了眼书房木门的花纹,拖沓着脚步离开。 江童后知后觉吃的太饱,有一些反胃,只好放下碗筷,他想剩饭剩菜要放去哪里的时候,周管事正提着一双崭新的布鞋进来。 “吃完了?”周管事半蹲下,江童看见他的眼角的皱纹,随着动作时隐时现。“来试试这双新的。”话毕,周管事帮江童除去了脚上的鞋。 江童很惊喜,但还不习惯被人服侍,更何况是被一位长辈这样伺候,他立马把脚缩起来,脚趾都往里弯,忙道:“周管事,我自己会穿。” “这有什么?”周管事笑道,还是帮江童换上了新鞋。“走走看合不合脚。” 江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听话地在周管事面前走几步。这鞋刚好合适,干净体面,就是新鞋还有点硬,但总比之前那双好,江童又走了几步感受着新鞋,不开心的情绪被抛之脑后,他对着周管事扬起笑脸,肯定道:“很合适!” 周管事看着那明媚的笑容,被感染地嘴角也带笑,“以后长高了我们再换。”江童雀跃的点点头。 “衣服你这几日穿的都是少爷的,改日我带你上街置办几套新的。”周管事说。 怪不得,江童心想,他还从来没有穿过这般鲜艳的颜色,但是少爷还没有他高,为什么会有合适他的衣服? 周管事仿佛看透他心里所想,看向江童身上衣服的某处,继续说:“你现在穿的都是夫人提前给少爷准备的,上面这朵玉兰还是夫人亲手绣的。” 江童顺着周管家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一朵小巧的玉兰花,他不禁抚上那花。 “当年,”周管事保持着半跪的姿势,“老爷因病去世,夫人悲痛过度也跟着去了,就剩少爷一个人。少爷思念夫人,我们就搬来这处宅子。”他望着江童衣服上的玉兰花,眼神透露出怀念。“这里原是夫人的嫁妆之一,少爷幼时经常来这玩耍,搬到这也算聊慰少爷的思念之情。” “老爷夫人去世后,林府没有其它人可以为少爷撑腰,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和少爷也说不来话。” “少爷其实很需要你的,你今天也看到了,那群人多坏,是你帮少爷赶跑了欺负他的人。” 江童不禁耳尖有些泛红,眼神微颤,手指无意识抠紧那朵玉兰花。 周管事微笑着,和蔼的眼睛直直望向江童,“所以,你能做的,不仅是陪着少爷,还要保护好少爷,好吗?” 江童被周管事目光看得无路可退,心脏在此刻像是要跳出喉咙,眼睛不知道往哪放,他先是看到脚上的新布鞋,又缓缓移到被自己攥成一团的玉兰花上,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少爷小声的呜咽声,少爷那双眼睛和弟弟的真像。 弟弟,他在心里喃喃道。最终他抬起眼,坚定的回望周管事,拍拍胸脯。 “我会的,以后我和林真就是兄弟。” 周管事被他逗的笑出声,起身时不忘拍拍江童的肩,“好,那你以后就和少爷一样叫我周叔吧。” * 林真见江童进来,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和不好意思,只见他飞快地从椅子上跳下,小步赶到书房旁的案桌,停下脚步,小手一指桌上一盘盘精美的甜点,江童看了一眼,红的白的绿软的硬的都有。 林真故作镇定地说:“你终于来了,我吃不完,你快帮我吃了。”,说完爬上旁边的座椅,又抬了抬下巴示意江童赶快入座。 江童见到少爷这一连串动作,被逗得差点笑出声,但他非常克制的抿住了嘴巴,抿成了一条向上的弧线。他矜持的落座,他并非对甜点毫无兴趣,只是他有更重要的正事要做。 他清了清嗓,开口道:“周叔都和我说了,从今以后上下学我护送你,我就是你的......咳咳!” 江童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心急的林真塞了一口甜点,那甜点呛到了江童,又太甜齁到江童头晕,他手脚挣扎着抢起桌上的茶杯,一连喝了好几杯茶才顺了气,他觉得林真是不是故意捣乱,扭头瞪向林真,谁知那小子正双手拖着下巴,眼睛亮晶晶望着他,对视瞬间问江童:“好吃吗?” 江童看着那双眼睛和林真乖巧的样子,忽然觉得也没有那么生气了,最后违心地说:“好吃。” 林真见状十分开心,得意地晃起脚,拿起一块才开始吃:“当然,我也很喜欢吃这个。” 江童看着林真灵动的样子晃神,很快他意识到他耽误了正事,他立马端正坐姿,皱眉严肃地对林真说:“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林真边吃边问:“那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江童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今年十三岁,你多大?” 林真不假思索地回答:“十二。” “那我是哥哥,你是弟弟。”江童根据年龄划分好了兄弟问题。 林真吃着甜品没搭话,腮帮子一动一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童默认他同意了,继续道:“既然我是哥哥,我会保护好你的。” 话毕,他下了椅子,走向林真的书桌,拿起笔开始写起来,林真放下甜点,好奇的凑上前看,江童写的竟是兄弟结义书。 江童只知今年是和历元年,但不知今日具体几日,因此他跳过结义日期,小手一挥直接写下‘和历一百年兄弟二人共死’,随后他视死如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又把结义书推到林真面前,郑重地说:“签了这份结义书,我们就是拜过把子的兄弟了。” 林真盯着那句‘和历一百年兄弟二人共死’,欲言又止的看了江童好几眼,最后抬手划掉了‘一百年’写上‘一千年’,但因为先前江童用毛笔沾的墨水太多,导致林真划线时有几滴墨滴落,墨水晕开覆盖了‘和历’二字,最后林真在‘一千年兄弟二人共死’下面,江童签名之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是弟弟你应该写在下面!”江童阻止不成,皱起脸,叹了口气显得十分老成,“算了,我不,额,那什么小节。” 林真和他凑在一起看着结义书,视线先是落在两人的名字来来回回,又投向旁边的江童,眼神不似刚开始般清亮,他好一会才开口问道:“签了这个,你是不是就会和我一起查我父母的死因?” “什么?”江童还在记林真的名字,没听清他说的话,因而微微倒头靠近林真。 林真漂亮的眼睛正紧紧盯着江童的侧脸,此时的瞳色和滴在结义书上的墨滴一样黑,他看到江童轻盈卷翘的睫毛和脸上细小的绒毛,想起他自信的笑容和承诺的话语,心里的疑问在说出口的瞬间成了对江童的要求。 “和我、一起、查清楚、我父母的死、因。” 江童猛的转头,却是被林真的表情吓到呼吸一窒。 调查什么?江童心在猛撞,周叔,周管事不是说......但他直觉告诉他,不能问出口,他现在最好就是,点头,然后,答应他。 “好。” 林真听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向前抱住了江童,听着江童因被惊吓而不规律的心跳,命令道:“虽然我们是兄弟了,但我也还是你的少爷。” “明天记得送我上学。” 第4章 两只老虎 江童忘记了他是怎么回到偏房的,他昨晚就这样一直维持脑袋不清醒的情况直到昏睡过去,再睁眼时出现的是少爷粉白的小脸。 林真今早起床收拾好一切发现江童还没有起床,蹙起眉头,小腿蹬蹬地跑去晃醒江童。江童还迷糊着分不清今夕是何年的时候冷不丁对上了林真恼怒的眼神,本来还有一魄在飘荡的也瞬间归位了。 “少爷?什么时辰了?”江童猛地坐起,捞了一下黏在脸颊的头发,火速跳下床披上堆在床尾的衣物。 “是不是要赶不及了,我们快走吧。”江童姿势扭曲地单脚跳向林真,两只手还在给奋力另一只脚穿鞋。 林真看着这一幕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只觉得怎么会有江童这样的人,视线在江童还未拢好的衣领和歪扭的鞋袜来回,留下一句:“君子先正衣冠。”然后木着小脸走出门口,江童则跟着背影后面手忙脚乱整理衣服。 快走到私塾大门时江童手上的包子还剩一个,那是少爷因为里面有香菇不愿意吃的,江童暗自诽谤着林真的少爷作派,又后知后觉人家本来就是少爷。不过少爷不都是府上准备好朝食直接用餐吗?为什么林真是路上买包子店的,买了还不喜欢吃。江童边想边啃了一大口,小脸因为塞满食物而鼓起来。 林真嫌弃地看了一眼吃的吧唧嘴的江童,心想他有点不想承认他昨晚和这样的人结拜成了兄弟。 此时昨日花花绿绿的身影出现在和他们相反方向的路上,江童嚼着包子,看了看周围的车马,问:“为什么只有他们从那边过来?” “他们是去醉香楼过夜了。”林真答,他的视线避开那群身影,身体不由自主地贴近了江童。 江童初到京城时就听闻醉香楼大名,里面吃酒喝茶打尖住店应有尽有,一家垄断,但那里不是他们这些还在启蒙的小孩该去的地方吧? “反正是一群不受管教的。”林真道。 那群亡赖先是看见林真,为首的男生眼一眯带着其它人朝着林真走了几步,在瞧见了看着旁边的高出一头的江童止住了脚步,最后给了林真一个挑衅的眼神,径直进了大门。 江童被那一眼气的包子差点咽不下,伸手拉住林真的手臂,问:“他们在里面也会欺负你吗?” “不会,我都待在讲堂不出去,人多他们不敢。” “真的是不学无术,偏偏抓着你欺负。”江童狠狠咬了口包子,“不过都是草包,欺软怕硬。” 林真看着江童为他生气的眼神,提起他们之间的纠葛:“当初是因为他们太吵了,我当堂把墨水泼到了他们头上。” 江童惊讶地嘴里的包子忘记嚼,想起林真昨日任由打骂的样子,不解地问:“那你昨天为什么不还手,还要说我。” “因为打人就是不好的,我娘亲不喜欢打人的小孩,我只是泼了墨水,没打人。”林真为自己辩解。 “而且他们人太多了,我......”林真垂着头,像是回忆起什么,神色有点受伤,不待江童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瞪向林真,“谁让你问那么多!都迟到了!”随即猛的转身,甩开了江童的手,逃跑般飞进了大门内。 脾气娇蛮的少爷。江童修改了对林真印象。 * 因为有江童在,林真这几日都没有在回家的路上耽搁太长时间,所以林真待在书房的时间更多了,在书房里的江童真正开启了他的书童生活。 “你不是已经跟着方国......方先生启蒙过两年了吗?!”林真质问江童,他皱着脸看着纸上的姿态各异的字,他刚会拿笔时都画不出这样东西! 江童则是瘫坐在一旁,无力道:“少爷,好少爷,我的启蒙只是认几个字,不像你们要求这么多的。”紧接着他叹了气,他无所谓在书房给林真端茶倒水、递笔磨砚,但林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每次一完成课业就硬拉着他习字读书。 他看着那些冗长拗口的酸文从林真嘴里吐出时都觉得莫名的恐惧,更别说还要他去探索其中的含义。而且知道他跟着方老头的时候只是启蒙如何伺候好老人家,日常的课他也听不下去,能找借口就算是干活他也要溜走,能识字还是因为方老头的故事书太好看了,他为了知道下文不得不识字。 林真看不得江童这一副痴傻样,拉着江童两只手硬是把人拖起来了,谁知刚拖起来江童又倒了下去,林真被气狠了,跺脚转身,之后便一动不动。 江童看着他的背影,心知这少爷气性大,估计是在生闷气,等气消就好了,气不消也没关系,生着气不想看见他让他走,他刚好去看看那膳房还有没有什么吃的。 江童瘫着等待一个结果,比结果更早来的是林真的抽泣声。 坏事!江童鲤鱼打挺,立马过去查看情况,一看果然那眼睛已经泪汪汪的。 他捧起林真的脸,轻轻擦拭林真着滑落的泪珠,无奈道:“我真不喜欢念书。” 林真泪眼朦胧,不甘地问:“你这样不念书要怎么帮我?” 帮什么?江童疑惑的目光投向林真,在林真的注视下才回想起了那晚的承诺,他以为他要做的是潜伏、游走、两面派,怎么是读书? 世间安得两全法!江童觉得之前书里和尚的这句话很符合他现在的心情,但是为了兄弟,江童又想起梁山兄弟传,他可以有妥协的一面。 他思来想去,提议道:“少爷,我虽然不爱念书,但爱看书,你可以挑选些你觉得适合我识字的话本给我读,要是书中的故事精彩绝妙更好。” “.......” “你真的背不了一点论语、孟子?” 江童点头。 “也真的写不好一个字?” 江童先是点头,然后摇头,“我可以练字,但不能太多。” 林真此时眼睛早已恢复了清明,完全不见刚刚哭包的模样,他推开在他脸上的手,摆出一副大人的姿态,说:“此事我已知晓,我会考虑的。” 江童松口气,觉得今日林真应该不会再因为他生气,心安理得地又回到刚刚椅子上瘫着,同时敬佩地看着林真爬回书桌前继续严肃认真的读那酸文。 没几日林真果然去买话本了,不过是他带着江童去书店挑,江童挑好了给他过目,没问题了再结账。江童开心的看着怀里的书,里面还有他之前苦苦哀求方老头买但还没来及看的打虎记,一想到以后在书房的时间不会度日如年了,江童越想越兴奋,头忍不住凑过去用力来回蹭林真的脸。 林真想挡开但又失败了,他觉得江童就之前养的的狗一样,黏人。 于是,书房的光景不再是生气的少爷和呆傻的书童,而是变成了林真自己在端正温书,江童则心安理得的趴在周管事最近新购置的贵妃椅上,津津有味地阅读他那十分有趣的话本,有时读到兴致之处还会发出几句点评。 “果真一山不容二虎。”江童被故事精彩的描写惊艳地连连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似,扭头问林真:“你知道双生虎吗?” 林真闻言立马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下一秒继续看着自己的书,不经意问道:“什么双生虎?” “你也跟过方老......先生,他没和你提过吗?” 此时,林真才确定了心中所想,合上书,走到江童身旁,沉沉的眼神望着他:“你先说。” 江童疑惑的看了江童几眼,流利背出他记烂熟于心的故事。 “两虎同胞生,兄弟相爱。 兄为王,弟为卑,兄任弟仿其啸以令群兽。 某日,弟被捕,虎皮剥,村头挂,兄怒,尽杀,夺回之,日日相伴。” “不对。”林真皱眉否定,他立马从书柜下方翻出一个匣子,取出一张纸条,拿给江童看,“这是方先生离开前给我留的纸条,也是关于双生虎的。” 江童接过,看见纸条上赫然写着: ‘两虎同胞生,貌无差,命不同。 兄方正,得群首,弟丑陋,受欺压。 弟忮忌,仿其啸声,群兽愚,听号令,兄成其弟。’ 江童惊奇,拿着纸条看了良久,这两段文字都是关于双生虎的,但内容不同,像是分散的两则故事,他抬头问:“他为什么给你这张纸条?” 林真没有回答,江童明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等待答案。 “我母亲去世后,方先生特意来找我留下这张纸条。”林真躲开江童的视线,房间内的烛火隐隐约约地照在他的脸上,“我怀疑,这纸条跟我父母有关。” “可方先生当时候是为了教我认字,现场给我编了这个双生虎,不仅要我把里面的字全部认全,还要会背。”江童喃喃道,咬着唇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想到什么表情变得迟疑,他缓缓问出:“有没有可能,这个也是方先生留着给你认字的?” 林真给了江童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江童悻悻地继续看向那个纸条,怎么也想不通这两段话里有什么重要线索。 两人对着纸条沉默良久。 “你再说一遍,我写下来吧。”林真说,拿出纸记下后和原来的纸条一起放回匣子里,接而回到书桌前。 书桌前林真垂下眼皮,遮住了部分瞳孔,手上拿着刚刚未读完的书卷,但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双生虎。 方国师在离开前给他留的这段话到底是关于什么的?为什么江童那会有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版本,他该从哪个入手,或者说,他该相信哪个? 林真思绪万千,但始终无法理出一条清晰的线,他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现在就算知道了也没用,什么也做不了。 只有考学,是他目前唯一能走的,也是最快的路。 第5章 我也要上学? 林府的日常就是,送少爷上学、接少爷放学、陪少爷书房温习,循环往复,用江童在《世人杂说》看到的话就是:“人生一圆,复日如年。”,江童觉得他现在就是以林真为中心的圆。 上个月林真有一次没有去私塾,而是带着纸笔乘着马车离开,去了整整两日,等到林真回来,江童迎上去,但任凭江童怎样好奇地问林真也不透露那两日去做了什么,被问得急了才说了一句:“这是我自己的事!” 江童一时间有些气恼,他觉得都是兄弟应该无话不谈,可生气之余又有些惆怅,他好像除了看话本,就没有自己的事了。他以前在村里时,睁眼就是农活,后来父亲病了,他要做的更多,每天一沾到床就睡着了,突然有一天方老头来了,治好了他爹的病,他为了报恩帮方老头做活,日子就变成了白日给方老头打扫棚子、跑腿,有闲暇的时间就看看话本,傍晚就赶回去做家里的活,从未想过有自己的事,或者说,他以为这些就是自己的事。 在少爷离开的两日里,他居然有些心慌,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竟然连话本都看不进去。可少爷不一样,不管什么时间,少爷都清楚要做什么事,少爷并不是把全部时间都在习书,会在某日说读书读累了,带着江童去街上买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回来装扮他的书房,他还会和江童说可以多出去玩,交些朋友。 朋友......江童心里念着,他在江家村的朋友们都见不到了,京城除了林真他没有可以说的上话的人,而且林真有自己的事情做,还经常让他闭嘴。他突然母亲之前对他叮嘱过要找的江燕,江燕年纪和他一样,不过比他早一年来到京城,在王府做事。 他要不去试试看找江燕?江童心想,这算是他要做的事吧。“可是,”江童摆弄着林真书房的笔架,手指点着大小不一的毛笔,看着它们前后晃动,“好想......”好想什么?江童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想念娘亲?有一点,但不是,想念旧友?大家也只是斗蛐蛐时玩一下,平时还会互相打架。 他在想念什么呢?没等江童想明白,眼泪就先涌出,一颗接一颗地砸落,江童想忍住,但忍不住,桌上的一沓新纸被打湿了一块角。 林真回到书房就看见江童在书桌前眼泪鼻涕齐流。 不至于吧?林真心想,不就是让他帮我把洗好的毛笔挂起来,其它人的书童还要揉肩捶背,怎么到江童干了一点活就受不了在偷偷哭。 林真绷紧嘴巴,不安地靠近江童,离江童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江童发现了他,一句少爷还没有喊出口,脸上就被糊了一块手帕。林真垫着脚,手隔着手帕按在江童鼻子处,说:“用力。” 江童愣愣地看着林真,林真再次强调:“用力。”,江童用力的喷出了鼻涕。 林真迅速把手帕包好扔去了渣斗,又掏出一块手帕再擦了擦江童鼻子附近,擦完又扔掉 ,再继续掏出一条来认真地擦江童脸颊的泪。 而江童此时已经被林真跟耍杂技一样一条接一条的手帕震惊的忘记哭了,他看话本里最尊贵的公主都不会在身上带这么多手帕。 林真见江童的脸已经干净了,满意地把擦过江童眼泪的手帕放在一旁,说:“我今日路上撞到了一只鸡,我看着那鸡想到你。” 江童疑惑地看着他,问:“为什么想到我?” “因为我以为是你趁我不在跑出去垒鸡窝养鸡,然后故意让鸡撞我。” 江童听到这个话,嘴巴几次开合,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他是真的没有明白林真这时候说这个要干什么。 林真见江童几番欲言又止的样子,蹙眉问:“你不应该笑吗?” “.......” 林真有些尴尬,不过江童没哭了就行。谁知他刚想完,江童的眼泪不讲道理地又落下来,这次江童不仅流眼泪,还闭上眼睛张开嘴巴哭出声,林真手忙脚乱的拿起帕子边擦边哄:“不要哭!到底怎么了?” 江童边吸气边回答:“我想,我想,我想家了。”说完哭声和嘴巴都放大了一倍。 林真见眼泪擦不过来便学着江童把人抱住,又是摸头又是拍背。 但江童像是要发泄般,怎么都不停下,林真不由得被哭声感染了,忍不住说:“我也想娘亲。”说完他的眼泪也掉下来。 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嚎哭,一声一声接力,那声音把来送甜点的周管事吓的腿脚都利索了,忙进到书房里安抚两个小孩。 好在这方面周管事颇有心得,不出半柱香,两小只牵着手抽抽搭搭,倒是不哭了。 周管事摸了摸两人的脑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林真。 “少爷,太学的季祭酒回信了。” 林真眼睛一亮,忙接过信封立马拆出里面的信纸展开,江童凑过脑袋和林真一起看信的内容。 “林公子聪颖......熟读四书......表现优秀,破格录取......秋季入学。”江童边看边念着信的内容。 “这是什么意思,少爷不是已经在上学了吗?怎么还要入学?”江童问。 周管事笑着道:“少爷上个月去参加了国子学的荐试,这是通过了,以后可以去国子学读书。”接着他对林真拱手:“恭喜少爷。” 林真佯装淡定地把信仔细折好收起,咳了一声,下巴仰起,看向江童。 江童会意,也拱手作揖:“恭喜少爷。” “但去太学做什么?” 周管事回答:“少爷以后要走仕途,太学里有很多好老师可以帮助少爷。” 江童听懂了,脸上出现了欣喜的表情,这是好事啊!江童激动的拍了拍林真的肩膀。 “不过去太学了就得住宿了,每逢初一、十五才可以回来。”周管事笑着说。 江童没缓过来,轻轻地“啊”一声,那就是入学后他自己在林府待着,每月只有两日能见到少爷吗?自己一个人待着......想到这个,江童不知为何感觉心脏有些酸胀,少爷不在的时间他又能干什么呢? “我明日和先生说我不去私塾了,下个月入学前我留在府里。”林真拉起江童的手,“江童,你记得提前收拾好你的东西。” 江童茫然:“我为什么要收拾东西?” “当然是提前收拾好和少爷一起去太学了。”周管事被江童逗乐,伸手揉揉他的脑袋。 他也要去太学?江童瞪大眼睛,他也要上学吗?不对,江童反应过来,他是林真的书童,那就是陪读,这段时间在林真的纵容下江童都快忘了他应该是林府少爷的书童。 林真心里开心,牵着江童的手前后摆,眼睛亮亮望着他:“不着急,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江童认同地点点头,毕竟少爷的刻苦他看在眼里,确实也该好好休整一下。 林真拿起甜点先给了江童吃,等着江童被齁得呲牙咧嘴,才狡黠地笑着给江童送茶,最后晃着脚自己吃光了甜点。 第6章 扑通扑通 林真早知道跟着江童没好事发生,他绝对不会跟着出去。 他们在等待入学期间只是上街尝尝小吃、买买玩具,林真不喜欢玩,江童又很快腻。 于是两人就还是在书房里看书,只不过一个看话本,一个提前读入学后的书。 可江童窝着读书窝久了身子十分不爽利,转念一想撺掇起林真去捉鱼打鸟,林真自然皱眉拒绝,江童管不了那么多,抄起衣袖硬拉着林真偷偷出了门。 结果由于林真从来就没干过这事,江童也是第一次探索京城,两人只能随意走,走出了一身汗还是没有找到可以玩的地方。 “回去吧。”林真小脸被晒得红彤彤的。 江童拉了拉衣领,抹了把头额,看到袖子上的汗渍也不得不妥协了,边往回走边说:“都快立秋了这太阳还这么毒。” 林真一把拉住江童,江童回头望着他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林真环视了周围,开口道:“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吗?” “怎么不是......”话还没有说完,江童看着周围几乎一样的树干陷入了沉默。 两人本来走在大路上,江童一句:“顺着路走没意思。”就领着林真钻进了旁的树林里,谁知这一钻,就迷失了方向。 林真和江童无言对视,林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一抽就跟着跑,叹了口气,抬头看太阳的方向,判断了一下,手一指,最后赌一把说:“往这边走。” 江童自知闯祸,乖乖地跟着身后,默默祈祷着林家最后一颗独苗苗要平安到家,要是害得林家绝后,用他们村里人的话说就是以后生生世世都要当牛做马,不得脱身。 两人走了一阵,周围还是一片寂静,偶尔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江童的心也越来越慌,这艳阳高照的天他竟感到有一丝冷意。 怎么办,他们不会就彻底迷路了吧? 但江童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表现出来,他拍拍林真肩膀,安慰道:“还有时间,我们再走走说不定就找到路了。” 见林真不说话闷头往前走,江童咬了一下嘴唇,正要抬起脚步却捕捉到细微的水声。 “等等!”江童喊到,“我好像听见附近有水声。” 林真彻底恼了:“这时候你还想着玩水!” 江童忙比了个嘘声的手势,侧耳倾听,那水声一声比一声大,是泼水的声音!江童惊喜,这说明附近有人。 “好像有人在水边!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定可以问问路。” 林真也听出来了,两人向着水声走去,江童忽而拦住林真:“你在这里等我,我问好路后回来找你。” 林真不肯,江童第二次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听话。”说完踩着泥就赶去那水声处。 江童缓缓靠近,发现这是条河流,再定睛一看那有两人在戏水,一个在水中不停往岸上泼水,一个则蹲在岸边回泼。 刚刚的声音是他们弄出来的!他再凑近些看清了,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孩! 江童大喜过望,快步走去,鞋上的泥踩在早已湿透的石头上,一时间脚下不稳,径直地滑向岸边。 林真在不远处先是听到一声惊叫,他皱眉抬脚往声音走去,随后他听到□□相撞的闷响,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紧接着巨大落水声传来,林真立马跑起来。 江童好不容易把头抬离水面,又被旁边不停扑腾溅起的水花睁不开眼,耳边环绕着洪亮的笑声,回头一看是刚刚在水里的男生正笑的忘乎所以,边笑边喊:“快拉起来!我哥不会水!” 江童闻言立马一头扎进水里捞起一同落水的男生,堪堪将那人从水中托到岸边跪着, 谁知,那人刚咳着水想爬起却被刚刚赶来同样脚滑的林真再次撞进水里。 江童在一旁目瞪口呆,水里那男生笑更加猖狂,江童不得已再次营救,对还在笑的男生道:“搭把手!” 两人分别把人拖到岸上,还好岸边水不深,没有什么危险,只是相继落水的三人从头到脚都湿透了。 原先在水中的男生穿好挂着一旁的衣裳,坏笑附身看着躺在地上的三人,“我一直都以为同一个笑话只能看一次。” 林真先是扭头将水吐干净,后缓缓起身将糊在脸上的头发整理好,拱手行李:“见笑了,林府林真,字子桂。” “王少卿,字玉静。”王少卿回了个礼。 “你就是林真?”刚刚还躺在地上的男生已经站起来了,皱眉盯着林真。 林真也向那个男生行了礼。 那男生‘呵’一声,“果然上不得台面,如此莽撞也不知道太学是怎么进的。”说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甩手就走。 “你们认识啊?”王少卿在旁边打和场,“这是我哥,王少美。” “他讲话一直都这样,估计是因为刚刚落水两次生气了,我也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就是岸边太滑了。”王少卿想到那滑稽的场景又笑出声。 “实在抱歉,改日一定上门请罪。”林真弯腰致歉,江童跟着低头。 谁人不知现任将军王岳爱子如命,今日之事若被王府知道定会追究,而且王府在太学又颇有威势,想在太学好过一些上门道歉是必须的,林真开始思考王将军的喜好。 “不用不用。”王少卿扶起两人,“今日我们兄弟俩也是偷偷出来玩,不好和家里说。”他边说边回头看王少美走到哪了,在目光触及他哥还在滴水的衣摆时,怔怔地说:“应该也瞒不住了。” 王少卿舔舔嘴唇,眼睛眨了眨,立马双手合十对林真说:“那实在对不住了,我爹要是知道我带我哥来玩水准会打死我的!我只能你供出来了。” 他又握住了江童的手说:“还有你。” “还不走!”王少美忍无可忍,王少卿对着两人再次做了拜托的手势就屁颠屁颠过去,还脱下自己的外衫想要盖在他哥身上,王少美一把推开走的更快。 江童被一阵微风吹得一抖,不禁抱紧自己。林真看见默默站近了一点,“你明天和我去王府。” “他们的爹不能把我们打死吧?”江童牙齿打颤。 林真没接话,等到看不见两人背影后才拉着江童沿着脚印走回林府。 周管事在外面找了半天回到就看见湿漉漉的两人,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江童,林真挡住周管事视线:“是我要出去的。” 江童心不在焉地泡完热水澡后紧张地等在书房门口,林真早早候在书房里面,招呼江童进来江童也不进。 “今天是我不对,下次我不会再带你乱跑了。”江童待在门外说。 “我知道了,你进来。” 江童摇摇头:“我答应过周叔要保护好你,我没有做到。” “我让你进来!”林真走到门口。 江童继续摇头,“我在等周叔,然后领罚。” “爱进不进。”林真唰地一下关上了门。 江童一直等也没有看到周管事,他只好边等边折了些草编蛐蛐,终于编出一只满意的,想推开门给林真,结果门早就被林真锁上了。 “不是不进来吗?”林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江童低头看着手里的蛐蛐,“有个东西给你。” 门一下打开,江童和林真对视,林真侧身让出一条道:“先进去把姜汤喝了,一直温着都快成姜糖了。” 江童把草蛐蛐放在书桌上才去捧着碗一口一口喝着姜汤。 “这是什么?”林真提起那只草蛐蛐。 “道歉礼。”江童说。 林真用手逗了逗草蛐蛐。 江童低头看着碗里晃荡的汤,闷闷地说:“感觉我什么都帮不上你,今天还给你闯祸了。” 林真捧着蛐蛐坐到江童身边,仰起的下巴显示他心情很好,“难道不是吗?” “你每日都在看话本,又不愿意读书写字。” 江童头埋得更低。 “但我们不是兄弟吗?” “兄弟哪会计较这么多,只要待在一起就好了。” 江童猛的抬头,睫毛颤动,“真的吗?” “假的,开学后你必须和我一起读书写字。”林真故意不看江童。 “你真好。”江童头偏过去蹭林真,林真的话让他知道了林真不会因为今天的事责怪他,那么周叔也不会惩罚他,他是林真的兄弟,他不会因此被赶走。 林真梗着脖子往后倾,“你快喝完!” * 第二天周管事把他连夜准备给王府的赔礼交给林真,拍拍江童叮嘱以后出去玩必须和他说,江童乖乖应下,两人乘着马车去往王府。 林真本来已经做好今天会吃闭门羹的准备,但王府的热情让他始料未及,人还没有下车就有专人来接,一路迎到上座。 江童双手规矩地搭在膝盖上,不为别的,只因为主座上的王将军威压让他只能正襟危坐,他余光看见林真的手也是攥的紧紧的,想笑又不敢笑。 “昨日之事本将已知晓,林小友实在客气。” “感谢将军宽宏大量。”林真拱手。 王将军摆摆手,“犬子愚钝,在太学时还请林小友多多指教。” “是呀。”徐夫人莞尔一笑,“林小友是今年太学唯一一个破格录取的学生,对比起来我家少美考的第一都算不了什么。” “说笑了。” “哼。”王少美坐在一旁不服气扭头。 “爹!这是谁来了?” 江童闻声看去,看见一身轻装的王少卿径直走向主座。 王将军见到这个令人头疼的儿子,竖眉问:“罚你抄的书抄完了?” “抄书有什么好的?爹我已经自罚加练两个时辰,您饶了我吧。”王少卿埋在徐夫人怀里说。 “你好意思,要不是你爹求人你都进不了太学,每天光想着打架。”徐夫人点了点王少卿的额头。 王少卿嬉笑着回头,看见林真和江童,惊喜道:“林真?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不得无礼!”王将军呵道。 王少卿努努嘴,不得不起身向林真行礼,“子桂兄。”说完坐到王少美旁边,兄弟俩互相瞪了对方一眼,王少卿笑嘻嘻的做了个鬼脸。 这王二少和王府的风格简直格格不入,江童想,威武的爹,温柔的娘,安静的哥以及......江童视线从王将军一路看过去,在看到王少卿时一顿,他目光停驻,眼底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站在王少卿身后的是,江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