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神明考核手册》 第1章 神器是唢呐，开局即巅峰 《见习神明手记》： 关于系统太子爷强买强卖这件事。 林默在便利店冷柜前站了足足十分钟，手指在红烧牛肉和老坛酸菜两种口味的泡面间来回徘徊。 深夜十一点的便利店空无一人，只有空调外机低沉的嗡鸣。 荧光灯管投下惨白的光，照在排列整齐的便当盒和饭团上。 林默最终选择了红烧牛肉——不是因为偏好，而是因为货架上只剩最后一盒，像是命运替他做了决定。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塑料包装的瞬间，脑内炸开了一连串电子烟花。 不是比喻。是真正的、带着“噼里啪啦”音效、闪烁着七彩光芒的虚拟烟花，在他的视觉神经上轰然绽放。 “恭喜绑定‘社死成神’系统！检测到合格者一名，灵魂羞耻感储备量：S级，社死抗性潜能：未知。我是您的专属向导，系统界太子爷——沈骄。” 声音带着三分慵懒七分戏谑，像是刚睡醒又在酝酿什么恶作剧的少年。 林默手一抖，泡面掉回冷柜。他猛地抬头，眼前空气开始波动、扭曲，最后凝结成一个半透明的虚拟形象——黑发挑染几缕银白，穿着件看似随意但剪裁考究的黑色衬衫，领口两颗纽扣没系。那人斜倚在一张浮空王座上，王座扶手镶着不断流动的数据流，手里晃着一杯冒着气泡的、泛着淡金色光芒的能量饮料。 最扎眼的是他头顶悬浮着一行小字：【系统界太子爷·沈骄（实习期）】。 “幻视。”林默喃喃自语，用力闭了闭眼，“加班加出幻觉了。” “不是幻觉哦。” 沈骄啜了口饮料，双腿交叠，姿态闲适得像在看自家后花园，“自我介绍一下：沈骄，系统界现任统治者的独子，因某些‘微不足道’的违规操作，被亲爹流放至基层锻炼。而你，林默，二十七岁，普通社畜，连续三年匿名在‘人类羞耻心博物馆’贡献珍贵回忆——正是我需要的完美搭档。” 林默脑子里“嗡”的一声。 “羞耻心博物馆”是他高中时无意间闯入的一个古怪网站，上面收录各种令人尴尬到头皮发麻的真实经历。他曾在某次醉酒后，匿名上传了自己小学时在全校面前把国歌唱跑调、还被校长亲自纠正的往事。 那网站居然是真的？而且背后是……系统界？ “别紧张。” 沈骄打了个响指，林默手中的泡面突然飘了起来，自动飞到收银台旁的热水机下。盖子掀开，调料包精准落入，热水注入，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跟了我，以后泡面自动泡好是基本福利。现在，来谈谈你的第一个任务。” 一张半透明的任务面板在林默面前展开： 【新手试炼任务：唢呐的初啼】 ·地点：本市人流量最大的地铁站（中央广场站）。 ·时间：24小时内任意高峰时段。 ·要求：使用任务道具，完整吹奏《恋爱循环》主旋律。 ·奖励：初级神力灌注（约等于连续喝十杯特浓咖啡不心悸的精神力）。 ·失败惩罚：原地完成《新宝岛》完整版唱跳，全多元宇宙友好系统联网直播。 林默还没从“系统界”“太子爷”这些词里缓过来，手里突然一沉。 多了一把唢呐。 锃亮的黄铜喇叭口，乌木管身，拴着一段俗气至极的大红绸子，绸子末端还缀着两个小铃铛，一动就叮当作响。 “这……”林默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任务道具，‘社死之神的新手礼包’。” 沈骄晃了晃杯子，冰块叮当碰撞，“材质不错哦，系统界手工艺人定制，音准经过三千个世界标准校验。顺带一提，《恋爱循环》的乐谱已经输入你的肌肉记忆了，试试看？” 林默下意识把唢呐举到嘴边，手指自动按住了几个孔，嘴唇刚碰到哨片—— “呜——！！！” 一声嘹亮、凄厉、穿透力极强的唢呐声响彻便利店。 货架上的瓶装水微微震动。收银台后正在打瞌睡的店员猛地惊醒，茫然四顾。窗外路过的一只野猫“嗷”一声炸毛跳起，消失在夜色中。 林默僵在原地，耳朵里嗡嗡作响。 “音色不错。” 沈骄鼓掌，虚拟的掌声带着电子混响，“不过建议你去地铁站再发挥，这里观众太少了，影响任务评分。” “我……”林默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而艰难，“我能解绑吗？” 沈骄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眼睛里闪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光。 “解绑选项确实存在哦。根据《系统与宿主自愿绑定条例》第7条第3款，宿主可在任务开始前申请解绑，代价是触发‘替代性惩罚任务’。” 他往前倾身，王座随之移动，虚拟的脸凑近林默，“也就是刚才提到的《新宝岛》唱跳，全宇宙直播。顺带一提，直播平台包括但不限于：天界朋友圈、地狱短视频、星际娱乐频道，以及你老家小区每台智能电视的强制弹窗。” 林默眼前一黑。 “别这么悲观嘛。” 沈骄靠回王座，语气轻松，“社死是成神最短的捷径。你每经历一次公开处刑式的尴尬，神力就会增长一截。等你的羞耻心转化成能量，脚趾抠出的三室一厅升级成魔法城堡，我就有权限恢复太子待遇，带你去系统界的星空兜风——那边有个星云，喝醉了会变成彩虹色，特别适合打卡拍照。” “为什么是我？”林默抱着唢呐，像抱着一根烧红的铁棍。 “缘分。” 沈骄眨了眨眼，“还有，你的‘社死潜力值’是我扫描过的前十名。普通人经历那种全校面前跑调的事，早就选择性遗忘了，你不但记得，还能详细描述当时校长眉毛抖动的频率——这种对尴尬的深刻铭记，是珍贵的天赋。” 泡面好了，盖子自动掀开，热气蒸腾。 沈骄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任务时限24小时，从现在开始计时。完成后的奖励不只是神力，还有我的独家指导——毕竟，让你快速成神，是我结束实习期最快的办法。加油哦，我未来的头号搭档。” 最后几个字消失在空中时，林默手里的唢呐又响了一声，短促而嘹亮，像是在催促。 收银员终于忍不住探头：“先生，您的泡面……还有，需要帮您报警吗？” 林默低头看着唢呐，红绸子刺眼得像鲜血。 然后他看到了浮现在喇叭口内壁的一行小字，像是用光刻上去的： 【别怕，最糟也不过是换个宇宙生活。——沈骄留】 第2章 社死于人流，破胆于己心 《见习神明手记》： 关于在地铁站用唢呐社会性死亡这件事。 第二天上午八点四十五分，中央广场地铁站。 人潮像开闸的洪水，从各个入口涌入，又在安检口、闸机前分流，汇入地下深处的隧道。脚步声、刷卡声、广播声、行李箱轮子滚动声混成一片永不停歇的白噪音。 林默站在C出口附近的柱子后面，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拉到最低，口罩遮住大半张脸，怀里用旧报纸裹着那支唢呐。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半小时，像一尊逐渐风化的雕塑。 脑内，沈骄的声音准时响起，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早啊。哟，已经到点位了？很积极嘛。现在是早高峰峰值，建议你五分钟后开始，根据我的计算，那时C出口的客流量会达到每分钟120人左右，且因为电梯故障，人群滞留时间将延长35%——完美舞台。” “我做不到。”林默声音沙哑。 “肌肉记忆已经给你了，只需要把唢呐举起来，气息送进去，剩下的交给身体。”沈骄的声音听起来在吃东西，脆生生的，“顺便说，系统界早餐真不错，这个‘数据流华夫饼’蘸‘逻辑糖浆’……咳，跑题了。林默，看着你左前方。” 林默抬眼。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一边狂奔一边往嘴里塞三明治，领带歪斜；几个中学生围着手机大笑，其中一人模仿视频里的动作，差点撞到柱子；一位老太太拖着买菜车，小心地绕过积水处……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剧情里奔跑，没人真的在乎你。”沈骄轻声说，“你以为的万众瞩目，在别人眼里可能只是三秒的背景噪音。社死的核心恐惧不是‘被看见’，而是‘被记住’——但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人的记忆比金鱼还短。” “那你为什么要做这种系统？”林默问。 沉默了几秒。 “因为有趣啊。”沈骄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语调，“而且，‘羞耻心’是一种被低估的能量源。它能让人在绝境中爆发创造力，在尴尬中突破自我界限。我老爹那套老古董系统只知道收集‘喜悦’‘愤怒’这些基础情绪，太没新意了。我要证明，最极致的‘社死’里，能淬炼出最纯粹的神性。” 他顿了顿：“当然，最主要的是，这样能最快完成KPI，让我早点结束这该死的基层实习，回去当我的逍遥太子。” 广播响起：“各位乘客请注意，C出口上行电梯暂时停运检修，请选择楼梯或其他出口……” 人群开始骚动，抱怨声四起。更多人滞留在出口附近，看手机、整理衣物、张望寻找替代路线。 “就是现在。”沈骄说，“倒数五个数。五、四——” 林默的手指收紧，报纸窸窣作响。 “三、二——” 他扯掉报纸，大红绸子在苍白灯光下像一道伤口。 “一。” 林默闭上眼，把唢呐举到嘴边。 第一声冲出喇叭口时，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那么响，那么亮，像一把锋利的刀劈开了嘈杂的人声。周围瞬间安静了半拍，几十道目光聚焦过来。 手指自己动了起来，按孔，换气。熟悉的旋律——正是那首甜得发腻的《恋爱循环》，此刻却被唢呐吹奏出一种诡异的、介于喜庆与哀乐之间的质感。 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有人停下脚步，有人皱眉，有人举起手机。一个小孩指着他说：“妈妈，那个哥哥在干什么呀？”被母亲快速拉走。 林默感觉脸烧得厉害，耳朵里全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和唢呐声。但他没停。肌肉记忆接管了身体，气息源源不断，音符一个接一个蹦出来，跑调的地方被系统修正，每个音都准得残酷。 渐渐地，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最初的羞耻感像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平静。他看着那些面孔：困惑的、好奇的、厌烦的、忍俊不禁的……他们很快就会忘记，就像沈骄说的。而他自己，好像也站在某个高处，俯瞰着这个抱着唢呐的、可笑的自己。 唢呐声越来越流畅，甚至带上了一点诡异的韵律感。 角落里，两个原本在吵架的情侣停了下来，愣愣地看向这边。拖着买菜车的老太太摇了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一个穿玩偶服发传单的人偶，笨拙地跟着节奏点了点头。 最后一段旋律吹完，林默放下唢呐，手臂酸痛。 一片寂静。 然后，有人鼓了掌。零星的，试探性的。接着更多人加入，还夹杂着几声口哨和大笑。 “哥们儿，牛逼！”一个年轻人喊。 “再来一首！” 林默抱着唢呐，不知所措。这时，脑内响起清脆的提示音： 【新手任务完成！评分：A-】 【奖励发放：初级神力灌注开始……】 【宿主当前神力等级：0→1（入门级社死学徒）】 一股暖流从脊椎末端升起，迅速蔓延全身。不是咖啡因的那种虚假亢奋，而是一种清晰的、实在的充盈感，仿佛一夜好眠后自然醒来的清晨。连带着，视界都清晰了几分，他能看清远处广告牌上的小字，能听清几十米外售票机前的对话。 “恭喜。”沈骄的声音响起，带着真诚的笑意，“感觉如何？” 林默喘了口气：“……像死了一次又活过来了。” “那就是对了。第一次总是最难的。”沈骄顿了顿，“看看你的口袋。” 林默伸手一摸，掏出一张卡片。黑色底，烫银字： 【社死之神见习资格证】 持证人：林默 当前神力：1级 导师：沈骄（系统界太子爷·实习） 附注：每一次尴尬都是神性的锻打。欢迎来到新世界。 卡片背面，还有一行手写体的小字： “PS：刚才的表演，我录了小视频，发系统界朋友圈了。点赞已经破千，我爹的助理都来问了。干得不错，搭档。——沈” 林默抬起头，地铁站的人潮重新开始流动，仿佛刚才那三分钟只是一段集体幻觉。 但手里的唢呐是热的，卡片是实的，体内流淌的力量是真的。 柱子上的电子屏滚动着广告，其中一条突然闪烁了一下，变成简单的几个字： “欢迎开始你的成神之路。” 然后恢复了原状。 林默把唢呐重新用报纸裹好，卡片小心收进内袋，拉好连帽衫，汇入离开地铁站的人流。 脑内，沈骄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是刚才那首《恋爱循环》。 “休息一下。”太子爷愉快地说，“下午我要规划下一个任务。我有个超棒的点子，需要你去大学食堂……” “等等。”林默打断他，“任务频率是多少？” “看心情。也看你的成长速度。”沈骄笑了，“不过放心，我有分寸——至少不会让你连续两天用同一种乐器。” “这算安慰吗？” “算承诺。” 走出地铁站，阳光刺眼。林默眯起眼，突然觉得这个平凡得令人厌倦的世界，好像多了一层看不见的纹理。 而他的口袋里，那张资格证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着什么遥远的、星辰般的共鸣。 不远处的大楼玻璃幕墙上，他的倒影一闪而过。普通，不起眼。 但倒影的肩头，似乎隐约坐着一个翘着腿、晃着饮料的虚拟少年，正对着这个终于踏出第一步的世界，露出狡黠而期待的笑容。 成神之路的第一页，写满了尴尬的谱子。 而第二页，谁知道呢？ 第3章 战袍自适应，极乐破次元 《见习神明手记》： 关于穿着闪光战袍在食堂跳宅舞这件事。 成为“社死之神见习生”的第二天早上七点，林默是被脑内的交响乐吵醒的。 不是比喻。是真正的、恢弘的、带着多个声部的交响乐，演奏的是《命运交响曲》的开头几个小节——“当当当当！” “起床了，我的头号搭档！”沈骄的声音混在音乐里，兴致勃勃，“一日之计在于晨，一神之计在于——完成今日份的社死任务！” 林默把脸埋进枕头里：“这才几点……” “系统界时间，早晨七点整。换算成人类标准睡眠时长，你已经睡了八小时又四十二分钟，远超成年人推荐睡眠量。”交响乐减弱成背景音，沈骄的声音清晰起来，“而且，我检测到你五分钟前就进入了浅睡眠状态，装睡没用哦。” 林默认命地爬起来。阳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切进来，在老旧的地板上投下一道明晃晃的光带。他租的这间一居室不大，但整洁得近乎刻板——书籍按高度排列，杯子把手统一朝右，连床头那包纸巾的棱角都对齐了桌沿。 “今天是什么任务？”他一边问，一边习惯性地把被子叠成标准方块。 任务面板在空气中展开，伴随着欢快的、类似游戏开箱的音效： 【进阶任务：食堂的甜蜜突击】 地点：本市某985高校第一食堂（午餐高峰时段）。 要求：在指定目标面前，完成一段不少于90秒的宅舞表演，曲目《极乐净土》。 指定目标：穿红色格子衬衫、戴黑框眼镜、正在吃麻婆豆腐拌饭的男生。 任务道具已发放至衣柜。 奖励：神力提升至2级（解锁“轻度认知干扰”能力）。 失败惩罚：连续一周，每天凌晨三点准时在脑内播放《最炫民族风》广场舞教学版。 林默盯着“宅舞”和《极乐净土》这几个字，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被角。 “我不会跳舞。” “肌肉记忆包已经安装好了，精度比昨天的唢呐还高。”沈骄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顺便说，任务道具我精心挑选的——系统界最新款的‘自适应羞耻战袍’，会根据场合和任务性质自动调整款式。快去看看吧。” 林默走到衣柜前，深吸一口气，拉开柜门。 然后僵住了。 挂在最显眼位置的，是一套衣服。但很难定义它到底是什么——主体是某种带有金属光泽的深蓝色紧身衣，点缀着会呼吸般明暗闪烁的LED光带；肩部有夸张的、像机甲翼又像羽毛的装饰；腰部垂下几条半透明的飘带，材质似纱非纱，无风自动；最要命的是，旁边还配着一对毛茸茸的、尖端带小铃铛的……兽耳？ “这是……”林默的声音在颤抖。 “战斗服！”沈骄自豪地宣布，“舞动时会根据动作幅度变换光效，兽耳内置情绪感应器，你越羞耻它抖得越欢——多可爱。放心，普通人看不见那些超自然光效，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一套稍微有点……嗯……个性的cos服。” “稍微有点？”林默拿起那对兽耳，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任务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到一点之间，目标人物会在十二点二十三分到达食堂，坐靠窗第四排座位。你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沈骄迅速转移话题，“对了，提醒一下：解锁的‘轻度认知干扰’能力很实用，可以让周围的人暂时觉得你的行为‘虽然奇怪但勉强可以理解’。算是社死之路上的小护盾。” 林默把兽耳放回去，盯着那套衣服看了很久。 “沈骄。” “嗯？” “你做这个系统，真的只是为了完成KPI回系统界吗？” 脑内安静了几秒。空调外机的嗡鸣声突然变得明显。 “不然呢？”沈骄的声音里那种惯常的戏谑淡了些，“太子爷体验人间疾苦，收集点新奇数据，回去交差——很标准的剧情吧。” “你昨天说，‘社死里能淬炼出神性’。”林默缓缓道，“那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沈骄又恢复了轻快，“人类在极度尴尬时，灵魂会进入一种特殊状态——防御机制全面关闭，伪装彻底剥离，露出最原始、最真实的反应。那种状态下的能量波动……很美。我老爹的系统库从没收录过那种样本。” 他顿了顿：“好了，哲学课下课。你还有四小时零十八分钟。建议你先穿上战袍适应一下，肌肉记忆包需要激活时间。” …… 上午十一点五十分，大学城。 林默背着鼓鼓囊囊的运动包，混在进出校门的学生人流里。他穿着最普通的灰色连帽卫衣和牛仔裤，看起来像个来找人的毕业生，或者兼职的校外人员。 保安扫了他一眼，没多问。 “目标人物名叫陈宇，计算机系大四学生，目前正在实验室赶毕业设计，预计十二点十五分离开实验室。”沈骄实时播报，“性格内向，社交圈狭窄，是典型的‘透明人’——所以你的表演对他造成的冲击力会加倍。完美任务对象。” “这听起来不太道德。”林默低声道。 “道德？”沈骄轻笑，“我的系统守则里只有‘效率’和‘数据完整性’。而且，你其实是在帮他——极度震撼有时能打破一个人固有的生活惯性。说不定你今天跳完，他明天就敢跟暗恋三年的女生说话了。” “歪理。” “管用就行。” 第一食堂是栋老式建筑，三层楼，挑高的大厅里摆满了长条桌椅。正值饭点，窗口前排起长队，餐具碰撞声、交谈声、电视新闻声混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空气里弥漫着油烟、消毒水和年轻汗液的混合气味。 林默在二楼找了个角落位置，放下背包。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一楼大厅，特别是靠窗的那排座位。 十二点二十三分。一个穿红色格子衬衫、戴黑框眼镜的清瘦男生端着餐盘出现，准确地在第四排靠窗位置坐下。餐盘里是白米饭，浇着红油油的麻婆豆腐。 “目标锁定。”沈骄的声音严肃了些，“换装吧，搭档。洗手间在走廊尽头，隔间足够大。” 林默拎起背包，走向洗手间。 第4章 舞动食堂处，韧性初诞时 《见习神明手记》： 关于舞跳完了但好像悟了点什么这件事。 五分钟后，隔间里。林默瞪着镜子里的自己。 深蓝色紧身衣完美贴合身体线条，那些LED光带安静地蛰伏着，像沉睡的星河。肩部的装饰收拢着，暂时没有展开。兽耳戴在头上，毛茸茸的触感很奇怪，铃铛随着他转头轻轻响动。最要命的是，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尾巴——同样毛茸茸的，尖端也带个小铃铛，而且它……会自己动。 当他试图扯下尾巴时，它灵巧地躲开了，还卷起来蹭了蹭他的手腕。 “生物神经接口尾巴，增强表现力用的。”沈骄解释，“别纠结了，时间到了。” 林默深吸一口气，推开隔间门。 洗手池边两个正在洗手的男生同时抬头，动作定格。水龙头哗哗流着水。 一秒，两秒。 “哇靠……”其中一个喃喃道。 林默低头快步走出洗手间，尾巴在身后不自觉地左右摇摆。走廊上几个学生停下脚步，手机摄像头悄悄举起。 “别慌。”沈骄的声音平稳，‘轻度认知干扰’已激活。现在在大多数人眼里，你只是个准备参加校园活动的‘热情coser’。” 确实，那些目光虽然好奇，但并没有太多惊诧。有个女生还小声对同伴说：“是动漫社的活动吧？这衣服好酷。” 但林默的脸还是烧得厉害。他穿过走廊，走下楼梯，每一步都感觉有千斤重。兽耳的铃铛随着步伐叮当响，尾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情绪感应器诚实地反映着他的羞耻度。 终于，他站在了一楼大厅中央。 距离陈宇的座位，大约十五米。 食堂的嘈杂声似乎减弱了一瞬。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 “音乐三秒后开始。”沈骄说，“肌肉记忆会接管。记住，你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放开。” 前奏响起。 不是从手机或音箱，而是直接从林默佩戴的隐形耳机里流淌出来，清澈、明快、带着特有的电子音色。 然后他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抬臂，转身，踏步。动作精准得可怕，每一帧都像经过无数次排练。LED光带随着舞步亮起，流淌出渐变的蓝紫色光芒；肩部的装饰“唰”地展开，形成半透明的光翼；尾巴随着节奏左右摆动，铃铛声清脆地嵌进音乐节拍。 兽耳……兽耳兴奋地抖动着。 林默的意识飘在空中。他看着自己的肢体做出那些他从未学过的动作：蝴蝶步、花魁步、标志性的手腕翻转。轻盈，流畅，甚至……有点好看。 周围的反应从最初的错愕，迅速转向惊奇，然后是欢乐。 “我靠！《极乐净土》！” “跳得真好！” “拍下来拍下来！” 手机摄像头密密麻麻地举起，像一片闪烁的星丛。有人开始跟着节奏拍手，有人吹口哨。食堂大妈从打菜窗口探出头，看得津津有味。 而陈宇——那个穿红格子衬衫的目标——已经停止了咀嚼。他呆呆地坐着，筷子悬在半空，麻婆豆腐的红油滴到桌上。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睁得很大，嘴巴微微张开。 林默在旋转中与他对视了一瞬。 那个男孩的脸上，没有嘲笑，没有厌恶，只有一种纯粹的、孩子般的惊奇——仿佛看到了魔术，或者某种不该存在于日常生活中的奇迹。 九十秒。音乐停止。 林默以一个标准的结束姿势定住，微微喘息。光翼缓缓收拢，尾巴垂下来，铃铛轻响。 掌声和欢呼炸开。 “再来一个！” “同学你是哪个社团的？” 林默没有回应。他转身，快步走向楼梯，尾巴在身后小幅度摆动。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目光追随着他。 “任务完成度：S。” 沈骄的声音响起，带着罕见的、毫不掩饰的赞赏，“完美。不只是动作，还有那种‘虽然羞耻但依然完成了’的破碎感——能量收集峰值是昨天的三倍。” 暖流再次涌遍全身，比昨天更强烈、更温暖。视界边缘浮现出淡淡的金色光晕，耳中的声音层次突然丰富起来——他能分辨出远处角落里两个学生在讨论的算法问题，能听见窗外风吹过树叶时不同叶片的不同频率。 【进阶任务完成！】 【神力提升：1级→2级】 【新能力解锁：轻度认知干扰（初级）】 【描述：可小幅影响周围人群的认知，使你的非常规行为被视为“合理”或“可理解”。持续时间：3分钟。冷却时间：24小时。】 林默回到二楼洗手间，锁上隔间门，靠在墙上平复呼吸。 镜子里的人脸颊潮红，眼睛却异常明亮。兽耳还在轻轻抖动，但频率慢下来了。 “他……”林默想起陈宇那张脸，“他不会留下心理阴影吧？” “我刚扫描了他的实时情绪。”沈骄说，“当前主要情绪：震惊（65%）、好奇（22%）、莫名的兴奋（10%），以及……3%的‘我也好想试试’。” 林默愣住。 “你看。”沈骄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社死是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状态。你当众突破了自己的界限，等于无声地告诉别人：‘这样也可以活着。’这是一种……隐性许可。” “你说的话越来越像哲学家了。” “没办法，带实习生的太子爷，总得有点深度。” 林默开始换回便服。紧身衣像有生命般自动松开，光带熄灭，兽耳和尾巴轻巧地脱落，变回普通的服饰配饰。他把它们叠好，装回背包。 “对了。”沈骄突然说，语气随意得像在闲聊，“晚上有空吗？带你去看点东西。” “什么东西？” “系统界的‘后台’——不是指我的管理界面，是真实存在的、连接各个世界的‘间隙层’。刚好今天有场‘数据流星雨’，挺好看的。” 林默系鞋带的手停住：“我能去？” “你现在有2级神力，勉强够资格当观光客。”沈骄顿了顿，“而且……我想给你看点东西。关于我为什么执着于收集‘社死能量’。” 他的声音里，那种玩世不恭的薄壳裂开了一道缝，露出底下某种更复杂、更沉重的东西。 “好。”林默说。 第5章 流星划后台，太子露真意 《见习神明手记》： 关于在数据流星雨下听太子爷谈心这件事。 晚上十一点，林默按照指示，来到城市边缘一座废弃的观景台。 这里曾规划为观光景点，但资金链断裂后荒废多年。水泥地面裂缝里长出杂草，栏杆锈蚀，夜风毫无阻挡地呼啸而过，带来远处江水的潮湿气息。 “站在平台中央，闭上眼睛。”沈骄指导，“我会引导你的意识进入‘间隙层’。身体会留在这里，很安全——我已经布下了认知干扰结界，普通人会直接忽略这个区域。” 林默照做。 起初是黑暗。然后，黑暗中浮现出光点，越来越多，连成线，织成网。他感觉自己在下坠，又像在上升，方向失去了意义。 再睁眼时，他站在一片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空间里。 脚下是透明的“地面”，能看到下方流动的、彩虹色的数据流，像光的河流。头顶是深紫色的“天空”，悬挂着无数大小不一的屏幕，每个屏幕都在播放不同世界的片段：武侠世界的刀光剑影，星际战场的炮火纷飞，古代宫廷的烛影摇红……快速切换，永不停息。 而最震撼的，是远处。 一条由无数发光碎片组成的“河流”横贯天际，碎片拖着长长的尾迹，像亿万颗微型流星划过。它们碰撞、融合、分离，迸发出绚烂的色彩。 “这就是……数据流星雨？”林默喃喃道。 “嗯。”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 林默转头。沈骄站在那里——不是虚拟投影，而是实体。依然是黑发挑染银白，但换了一身简洁的白色长袍，边缘绣着流动的金色符文。他的面容在数据流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真实。 “这里是系统界的交通枢纽之一。”沈骄说，目光追随着那些流星，“每个碎片都是一段‘强烈情感数据’——喜悦、悲伤、愤怒、爱……被各个世界的系统收集，运输，分类，归档。” 他抬手，一颗粉红色的碎片刚好飘到附近。沈骄轻轻托住它，碎片在他掌心展开成一段全息影像：一个少女在樱花树下收到情书，脸红得像晚霞。 “喜悦数据，纯度A级，会被送往‘幸福资源库’，供某些需要制造快乐的世界调用。”沈骄松开手，碎片重新汇入河流。 “那你收集的社死数据呢？”林默问。 沈骄沉默片刻，走向平台边缘。下方数据流的光芒映亮他的侧脸。 “看那里。”他指向河流中一片不起眼的区域。 林默看过去。那里有一些……暗色的碎片。不是黑色，而是某种深沉的、混杂的色彩。它们移动得更慢，更沉重，在五光十色的数据流中显得格格不入。 “羞耻、尴尬、社死数据。”沈骄轻声说，“在所有情感数据里，它们是最不受欢迎的。大多数系统不愿意碰，觉得‘脏’、‘负面’、‘能量转化率低’。通常会被直接送去‘情感废料处理中心’，打散成基础情绪粒子，回收利用。” 他的手指收紧：“但我不这么认为。” 一颗暗色碎片飘近。沈骄没有碰它，只是看着。碎片里映出一段模糊的画面：一个人在大庭广众下摔倒，周围哄笑，那人爬起来，满脸通红，却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你看，”沈骄的声音很低，“这里面不只有羞耻。还有‘即使这样还是要继续’的韧性，‘虽然丢脸但没伤害任何人’的温和，‘事后可以笑着自嘲’的豁达——这些品质，其他情感数据里很少见。” 他转头看向林默：“我老爹总说，系统界的职责是‘优化世界运行’，要收集高效、纯净、正面的能量。但我觉得，一个只有喜悦和胜利的世界，是假的。真实的世界里，一定有尴尬，有失败，有恨不得钻进地缝的时刻——而怎么面对这些，才真正定义了一个灵魂的强度。” 数据流星雨达到顶峰。万千碎片划过，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梦境。 “我想建立一个新库。”沈骄说，眼睛里有光在流动，“不是‘废料处理’，而是‘韧性储备库’。收集所有不被看好的社死数据，分析里面的复合情感结构，证明这些‘不完美’的能量，可以支撑起更真实、更有韧性的世界规则。” 他笑了笑，有些自嘲：“很幼稚的理想，对吧？所以我被流放了。老爹说，‘去基层体验现实吧，看看你那些浪漫幻想有多不切实际’。” 林默看着那些暗色碎片。它们依然沉重，依然格格不入，但在流星雨的宏大背景下，却莫名有种……庄严感。 “所以你找上我。”他说。 “因为你是我能找到的，社死抗性潜力最高的人类。”沈骄坦诚道，“我需要一个搭档，不仅能完成任务，还能在极度尴尬中保持意识的清醒——这样才能收集到最完整、最深刻的数据样本。而每当你完成一次任务，你的神力增长，我的数据库就充实一分，我离证明自己就更近一步。” 他顿了顿：“当然，我会给你回报。不只是神力——等我的新库建成，你会是第一个拥有‘完整韧性神格’的人类。到那时，你可以选择留在人类世界当个隐形神明，或者……跟我去系统界，看看更大的宇宙。” 风从数据河流上吹过，带起一片光尘。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林默问。 沈骄沉默了很久。 “因为……”他最终开口，声音轻得像耳语，“带过很多任宿主了。你是第一个，在完成任务后，会问‘目标对象会不会有心理阴影’的人。其他人都只关心奖励，或者抱怨难度。” 他转身面对林默，目光认真：“我觉得，或许你不仅能提供数据样本，还能……理解我在做什么。” 流星雨开始减弱。碎片变少，河流恢复平静。 “该回去了。”沈骄说，“人类身体长时间离魂会有负担。” 林默点头。在意识被拉回现实的前一刻，他听到沈骄最后的话： “明天任务会轻松点。只是去宠物店，对着一只仓鼠朗诵情诗——用歌剧腔。” 林默想说什么，但黑暗已经涌来。 再睁眼，他站在废弃观景台上，夜风凛冽。脑内传来沈骄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戏谑： “安全返回。对了，刚才那些话——算是太子爷的临时感性时间，现在结束了。你还是我的工具人搭档，记住了？” 但语气里，有那么一丝极力掩饰的、笨拙的温柔。 林默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手伸进口袋，摸到那张微微发烫的见习资格证。 “记住了。”他轻声说，“工具人搭档。” 回去的路上，他抬头看了看星空。 某颗星星似乎特别亮，还俏皮地闪烁了一下，像是某个太子爷在系统界的后台，偷偷给他打了个招呼。 而成神之路的第二页，写满了荒诞的舞步。 第三页，或许会开始出现，比神力更重要的东西。 第6章 情诗赠仓鼠，善意可共鸣 《见习神明手记》： 关于对仓鼠朗诵情诗并收获共鸣这件事。 成为社死之神见习生的第三天，林默是被尾巴拍醒的。 不是比喻。他睁开眼时，那条毛茸茸的任务道具尾巴正竖在床边，有节奏地、轻轻地拍打他的脸颊。铃铛发出细碎的声响，配合着脑内沈骄哼唱的走调版《卡农》。 “早啊，工具人。”沈骄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愉悦，“系统界天气预报说，今天你羞耻心区域的‘晴转暴雨’概率高达90%。准备好迎接新任务了吗？” 林默坐起来，尾巴灵巧地缩回背包里。晨光透过窗帘，在墙上切出几何形状的光斑。他拿起床头的见习资格证，黑色卡片上的银色字体似乎比昨天更亮了些，右下角多了一行小字：“累计社死能量：2.7标准单位”。 “宠物店，仓鼠，歌剧腔情诗。”林默复述昨晚最后的对话，“这任务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意义？当然有。”沈骄的语气严肃了一秒，“测试你对非人类生物进行社死表演时的能量波动差异。顺便，仓鼠是系统界指定的‘初级情感共鸣实验生物’，它们的颊囊能储存微量情绪数据——完美的小型采集器。” 林默沉默片刻：“你是不是在编？” “……被发现了。”沈骄笑了，“好吧，真实原因是：我觉得仓鼠懵逼的表情很可爱。而且这个任务相对轻松，适合你巩固神力。毕竟连续高强度社死会影响灵魂稳定性。”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昨晚跟你说了那些话，今天该给点‘轻松福利’了。太子爷的人情世故，懂吗？” 任务面板在空气中展开，这次的边框变成了毛茸茸的仓鼠图案： 【日常任务：致仓鼠的小夜曲】 地点：“萌宠之家”宠物店（大学城商业街店） 要求：对展示柜第三排左起第二只金色仓鼠，用歌剧腔朗诵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18首。 任务道具：自动变声领结（已放置于书桌）。 奖励：神力稳定度提升，解锁“微表情控制”初级技巧。 失败惩罚：连续三天，每次打哈欠都会自动发出仓鼠“啾啾”声。 林默看向书桌。那里躺着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黑色领结，但仔细看会发现表面有极细微的数据流纹路。 “歌剧腔具体指什么？” “已为你加载‘三大男高音混合式唱腔’语音包。”沈骄解释，“朗诵时，你的声音会自动转换。放心，普通人听起来只会觉得你‘嗓门大、腔调怪’，不会联想到超自然因素——认知干扰系统会处理好的。” 林默拿起领结。它很轻，触感像某种生物皮革。当他试着戴到脖子上时，领结自动调整了松紧，紧贴皮肤的地方传来细微的温热感。 “上午十点，宠物店客人最少的时间段。”沈骄说，“任务持续时间约两分钟。建议你提前熟悉一下那首诗——虽然语音包会控制发声，但如果你自己理解诗意，能量收集效率会提高23%。” “你连这都能量化？” “系统界太子爷的基本素养。”沈骄的声音里带着点小得意，“顺便，今天任务完成后，带你看个有趣的东西——我前任搭档们的‘战绩陈列室’。让你知道，你现在进度多优秀。” 林默系领结的手顿了顿：“前任搭档？” “当然。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沈骄的语气随意，“社死成神系统已经运行了……按人类时间算，大概七年。你是我带的第七任宿主。前六任，有的中途放弃，有的完成了基础培训但没能凝聚神格，还有的……” 他停顿了一下，很短，几乎无法察觉。 “……去了别的系统部门。总之，晚上带你去参观。现在，先去给仓鼠念情诗吧。” …… 上午十点零八分，“萌宠之家”宠物店。 这是一间临街小店，玻璃橱窗里摆着各式宠物用品，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一排排的宠物笼。门口的风铃随着林默推门发出清脆声响。 店内很安静，只有角落的鱼缸发出微弱的水流声。一个年轻女店员正在整理货架，听到声音回头：“欢迎光临——需要什么吗？” “随便看看。”林默说，尽量让声音自然。 “仓鼠区在左手边靠墙。”沈骄实时导航，“第三排左起第二只，金色毛发，背上有一小块白色斑点。它叫‘小太阳’，店员起的名字。” 林默走过去。仓鼠笼分成四层，每层七八个透明塑料笼。第三排左起第二只——果然，一只圆滚滚的金色仓鼠正抱着一小块苹果啃，腮帮子鼓鼓囊囊。背上的白色斑点像一小朵云。 它察觉到林默的注视，停下咀嚼，黑豆般的眼睛望过来。 “就是现在。”沈骄说，“领结已激活。深呼吸，开始。” 林默深吸一口气，双手撑在笼子前的台面上，身体微微前倾。 然后他开口了。 “Shall I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声音出来的瞬间，林默自己都吓了一跳。那不是他的声音——浑厚、饱满，带着夸张的共鸣和戏剧性的颤音，像从某个古老歌剧院直接传送到这间小小的宠物店。每一个音节都被拉长、装饰、赋予咏叹调般的华丽。 金色仓鼠的苹果块掉了。它呆呆地站着，腮帮子还鼓着，小爪子悬在半空。 女店员手里的宠物粮袋“啪”一声掉在地上。她转过身，嘴巴微张。 林默闭上眼睛，让语音包接管。诗句一句接一句涌出，在歌剧腔的演绎下，莎士比亚关于爱与永恒的咏叹变得……格外诡异。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你比夏日更加可爱，更加温婉） 仓鼠往后挪了一小步。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狂风摇落五月的花蕾） 风铃又响了——有客人推门进来。是个牵着小孩的母亲。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夏日的租期太过短暂） 母亲停下脚步，小孩指着林默：“妈妈，那个叔叔在干什么？” 林默的额头渗出细汗，但他没停。领结在发热，他能感觉到某种能量在流动——不只是神力，还有更细微的、像电流一样的东西，从他的声音传导到空气中，再缓缓渗入那个小小的仓鼠笼。 金色仓鼠忽然动了。它不再后退，而是向前爬了几步，把前爪搭在笼子边缘，仰着头。黑豆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默，耳朵微微抖动。 “它在接收。”沈骄的声音很低，带着惊奇，“情感共鸣率……比预期高40%。继续，别停。” 第7章 陈列室雾散，终极规显形 《见习神明手记》： 关于参观前任陈列室及得知残酷真相这件事。 林默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仓鼠的视线。那一瞬间，有种荒谬的错觉——好像这只小生物真的在倾听，在理解，在用它简单的神经回路尝试捕捉这些复杂音节里的情感。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 （只要人类还能呼吸，眼睛还能看见） 最后一句。林默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些，那种夸张的歌剧腔里，掺进了一点真实的情感——对着仓鼠朗诵情诗的荒诞，这种任务本身的黑色幽默，还有一点点对这只小生物专注神态的……温柔。 “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这首诗就能永存，使你永存） 声音落下。 宠物店里一片寂静。鱼缸的水流声，仓鼠笼里木屑的沙沙声，门外偶尔经过的车声。 然后，金色仓鼠“小太阳”做了件奇怪的事——它抬起一只前爪，轻轻拍了拍笼壁，一下，两下。像是鼓掌，又像是某种简单的回应。 女店员终于找回声音：“先生，您这是……” 林默直起身，领结的发热感迅速消退。他清了清嗓子——恢复正常了——然后平静地说：“诗歌疗法。最新的宠物情绪调节方法，国外很流行。” “真、真的吗？”女店员半信半疑。 “仓鼠有压力时，聆听特定频率的朗诵可以降低焦虑水平。”林默流畅地背诵沈骄刚刚塞进他脑子的解释，“研究表明，莎士比亚诗歌的韵律对啮齿类动物有特殊安抚效果。” 女店员看了看笼子里——金色仓鼠已经回去啃苹果了，但确实显得格外平静，甚至有点……满足？ “那……谢谢您？”她不确定地说。 林默点头，转身离开。风铃再次响起。 走出店门十米后，脑内的提示音才传来： 【日常任务完成！评分：A 】 【额外成就达成：“跨物种情感共鸣”】 【奖励发放：神力稳定度 30%，解锁“微表情控制”初级】 【仓鼠“小太阳”情绪数据已采集，纯度：B ，已上传系统库】 一股温和的能量流遍全身，不像之前那样灼热，更像是浸泡在温度适宜的温泉里。林默感觉自己的感知变得更加精细——他能察觉到脸上每一块微小肌肉的状态，能精确控制嘴角上扬的幅度，甚至能模仿出刚才仓鼠那种“茫然但专注”的表情。 “不可思议。”沈骄的声音里是真实的惊讶，“跨物种共鸣的触发概率只有2.7%，你居然一次就成功了。林默，你确定你前世不是个动物园饲养员？” “我只是……没把它当成普通任务。”林默说，还在回想仓鼠拍笼壁的那个瞬间，“它好像真的在听。” “那是因为你在念最后两句时，潜意识里相信了‘诗能使生命永恒’——哪怕对象是只仓鼠。”沈骄顿了顿，“这种‘相信’会产生微弱的信念力场，被敏感的生物感知到。真是……有趣的意外收获。” “所以今晚要给我看前任搭档们的记录？”林默问，沿着商业街慢慢走。 “嗯。晚上八点，老地方见——废弃观景台。我会给你开放‘系统归档库’的部分权限。”沈骄的声音恢复平静，“现在，建议你回家休息，适应新的微表情控制能力。顺便想想，如果你能完美控制脸上的每一丝表情……下次任务可以多有意思。” 林默摸了摸领结，它已经变得冰凉。 “沈骄。” “嗯？” “你之前说，前六任搭档里，有的‘去了别的系统部门’。”林默斟酌着用词，“他们是被调走了，还是……主动离开的？” 脑内安静了几秒。只有城市背景的嘈杂声。 “晚上一起告诉你。”沈骄最终说，声音很轻，“有些事，需要给你看数据记录，你才会明白。” …… 晚上八点，废弃观景台。 江风比昨天更猛，带着水汽和远方工业区的微弱气息。林默站在平台中央，看着脚下城市蔓延的灯火，像一片倒置的星空。 “闭眼。”沈骄说。 熟悉的失重感，光点的海洋。再睁眼时，林默又站在了那片数据流转的空间里。 但今天这里不一样。 沈骄已经在等他了，依然穿着白色长袍，但今天袍子的边缘流动着银色的符文。他面前悬浮着六个半透明的立方体，每个立方体里都封存着一些模糊的影像。 “这就是‘战绩陈列室’。”沈骄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六个立方体，六任前任宿主的数据归档。按时间顺序排列，从最早的到最近的。” 林默走近。第一个立方体里，封存着一个年轻女孩的身影——大约十**岁，短发，眼神明亮。影像片段是她在操场上大声背诵网络小说里的羞耻台词，周围围满了哄笑的学生。她脸很红，但背得很大声。 “苏晓，第一任宿主。”沈骄伸手点了点立方体，影像开始快速播放——女孩在超市里跳宅舞，在公交车上唱儿歌，在毕业典礼上突然站起来告白（对象是校长）……“她完成了十七个任务，社死能量收集率中等，但意志力很强。最后……” 立方体里的影像变化：女孩躺在一个纯白色的房间里，周围是浮动的数据流。她看起来很疲惫，但笑着。 “她申请转入了‘喜剧演员辅助系统’。”沈骄说，“现在在某个世界当脱口秀演员的专属外挂，专门提供尴尬素材。算是……专业对口。” 第二个立方体里是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表情严肃。影像里，他在公司年会上穿着粉红色兔子装跳女团舞。 “王振，第二任。完成了二十二个任务，神力增长很快，但……”沈骄的手指划过，影像快进到男人在一个类似法庭的地方，面前坐着几个光影构成的人形，“他主动申请解除绑定，理由是‘影响现实社会地位’。系统界批准了，清除了他的相关记忆，只保留了他因任务获得的微薄神力——现在他应该是个运气特别好的普通高管。”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结局：有的转入其他系统，有的放弃回归平凡，有的因为灵魂与系统适配度不足，只能完成基础培训。 林默走到第六个立方体前。 里面是个年轻男子，看起来和林默差不多年纪，面容清秀，戴着眼镜。影像里，他在图书馆里对着一排书架深情朗诵肉麻情诗，管理员的表情像是看到了外星生物。 “陈远，第六任，你的直接前任。”沈骄的声音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更平淡，更克制，“他完成了三十九个任务，社死能量收集率……曾经是我的纪录保持者。很优秀，很有天赋，对‘羞耻感的转化机制’有独到理解。我们合作了十一个月。” 影像变化：陈远在各种各样的场合完成社死任务——婚礼上突然站起来唱分手情歌，直播吃辣条时痛哭流涕地忏悔自己偷吃过室友的泡面，在动物园对着孔雀开屏时朗诵《孔雀东南飞》…… 他的表情从最初的羞耻，逐渐变成一种奇特的平静，甚至享受。 “然后呢？”林默问。 沈骄沉默了很久。数据流星雨在远处划过，照亮他侧脸上紧绷的线条。 “然后他发现了‘社死成神系统’的隐藏规则。”沈骄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每个系统都有‘终极考核任务’，完成才能真正凝聚神格。这个系统的终极任务是……” 他抬手，第六个立方体里的影像变化了。 第8章 凡心重千钧，神格轻可弃 《见习神明手记》： 关于得知成神最后一步是伤害至亲这件事。 陈远站在一个巨大的、类似竞技场的空间中央，周围是层层叠叠的、看不清面孔的观众席，坐满了光影构成的人形。他的对面，站着另一个身影——模糊不清，只能看出是人形。 “终极任务：‘镜像社死’。”沈骄说，“宿主必须选择一个自己最在乎的人——亲人、爱人、挚友——然后在那个人面前，完成一次‘量身定制的极致社死’。任务内容由系统根据宿主与目标的情感深度自动生成，保证是宿主最恐惧、最无法承受的公开处刑。” 影像中，陈远对面的身影逐渐清晰。 是一个女孩。二十出头，长发，眼睛很大，和陈远有几分相似。 “他妹妹。”沈骄说，“先天性心脏脆弱，长期住院。陈远做系统任务获得的早期奖励，大部分兑换成了维持她生命的医疗资源。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影像继续：任务内容出现了。是一段文字，悬浮在空中： 【请在妹妹的病床前，向她坦白三件事： 你童年时因为嫉妒，曾偷偷扔掉她最珍爱的布娃娃，并栽赃给野猫。 你高中时为了省钱没给她买药，还考试作弊，而那次考试她因为住院没能参加。 你绑定系统救她，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愧疚——你觉得她的病是你遗传的。】 林默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做了吗？”他问，声音发干。 “做了。”沈骄说。影像里，陈远跪在病床前，握着妹妹的手，一句一句说。女孩的表情从困惑，到震惊，到痛苦，最后变成一种空洞的平静。她全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眼泪无声地流。 “任务完成了。能量收集率……破纪录的高。”沈骄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念数据报告，“陈远当场凝聚了完整的‘韧性神格’，按照规则，可以正式晋升为社死之神，获得系统界编制，拥有穿梭世界、影响现实规则的能力。” “然后呢？”林默追问。 沈骄关闭了影像。第六个立方体恢复空荡。 “然后他放弃了神格。”沈骄转身，第一次正面看向林默。数据流的光芒在他眼睛里流动，让那双眼睛看起来异常明亮，也异常……疲惫。 “他用全部的神力，兑换了一个愿望：抹除妹妹关于那场坦白的所有记忆，并修复她因情绪冲击受损的心脏。系统界批准了。” “那他……” “失去了所有神力，失去了系统相关记忆，变回普通人。现在应该和他妹妹一起，在某个小城市过着平静的生活。”沈骄顿了顿，“我最后一次扫描到他时，他在一家书店打工，妹妹在上大学。两人关系……看起来很好。” 风从数据河流上吹过，带起一片光尘，像无声的叹息。 “所以你明白了吗，林默？”沈骄的声音很轻，却每个字都清晰，“这个系统的终极考验，不是测试你有多能‘社死’，而是测试你愿意为了成神，付出什么代价。测试你的‘韧性’到底能延伸到多远——是在乎自己，还是在乎他人。” 他走向平台边缘，望向下方永不停息的数据流。 “前三任宿主没能触及终极任务就离开了。第四任在终极任务前主动放弃。第五任完成了，但选择的目标是个关系疏远的远亲，情感深度不足，任务完成度低，只凝聚了次级神格。第六任……” 他没有说完。 林默看着那六个悬浮的立方体，尤其是最后一个，空荡的，却仿佛比任何影像都沉重。 “你告诉我这些，”林默说，“是想让我提前准备，还是……想劝退我？” 沈骄没有立刻回答。他抬手，数据流在他指尖缠绕，编织成复杂的光纹。 “我想让你知道全貌。”他最终说，“社死成神系统不是游戏。它有轻松的日常任务，也有残酷的终极考验。你可以选择只做日常，积累到一定程度后申请转入其他部门——像苏晓那样。或者像王振那样，攒够好处就退出。这都是合理的选择。” 他转过身，目光直视林默：“但如果你想走到最后，想真正成神……就得面对那个问题：你愿意为了突破最后的界限，在谁面前，暴露什么样的自己？” 数据流星雨又开始了。亿万碎片划过，将两人的身影映得忽明忽暗。 “我不需要你现在回答。”沈骄说，“但你需要开始思考。因为如果你决定走下去，我们的合作方式会改变——不只是我发布任务你完成，我们需要更深入地了解彼此。你需要知道我的系统的运作原理、能量收集机制、甚至弱点。而我需要知道你的底线、你的恐惧、你最珍视的东西。” 他的表情很认真，是林默从未见过的认真。 “因为到了终极任务阶段，我就是那个帮你设计‘极致社死’的人。我要确保任务既能突破你的极限、收集最高纯度能量，又不会……真正摧毁你。” 林默沉默地看着远处的流星雨。那些碎片里，是否也有陈远对着妹妹坦白时的痛苦？也有其他宿主在某个重要的人面前，暴露最不堪的自己时的颤抖？ “为什么选择我？”他问，“你明明知道，陈远的事发生后，应该更谨慎地选择宿主。” 沈骄笑了笑，有些苦涩。 “因为我扫描你的资料时，看到了一个细节。”他说，“你高中时在‘羞耻心博物馆’上传的那段跑调经历。描述的最后一句是：‘校长后来私下对我说，敢于在全校面前犯错的人，才有勇气在重要的人面前认错。’” 他顿了顿：“我当时想，这个人类……或许能在‘社死’和‘真实’之间，找到比陈远更好的平衡。” 数据空间开始波动。返回的时间到了。 “回去想想吧。”沈骄说，身影开始透明，“明天没有任务。休息一天，消化今天的信息。后天……如果你还愿意继续，我们再开始新的阶段。” 在意识被拉回现实的最后一刻，林默听到沈骄几乎耳语般的声音： “顺便，你今天对着仓鼠念诗时，最后那一瞬间的温柔——那是我在所有宿主数据里，见过的纯度最高的‘善意羞耻’。谢谢。” 再睁眼，林默站在废弃观景台上，江风呼啸。 他抬手摸了摸脖子。领结已经不在了，任务结束后自动消散了。但那种微妙的温热感，好像还留在皮肤上。 口袋里的见习资格证在发烫。他拿出来，看到上面的字又变了： 【当前状态：日常任务完成数3】 【下一阶段：深度合作评估期】 【提示：宿主可随时申请系统转换或解绑，无惩罚】 下面，多了一行手写体的银色小字： “不用急着决定。给你时间。——沈” 林默把卡片按在胸口，感受着那温热的触感，望向远处城市的灯火。 成神之路的第三页，写满了其他人的结局。 而他的第四页，还是一片空白，等待着他决定要书写什么样的故事。 夜色中，某颗星星又闪烁了一下。这次，像是在等待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