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五二零》 第1章 第一章 菊月已至，炽热不减。 傍晚时分，夕阳西沉，榕医学院的步道上，被热浪侵袭了一天的大一学子们，正三三两两地拎着小军凳侵入食堂和宿舍楼。 秦昭幽怨道:“老天爷什么时候来场及时雨啊，身上汗涔涔，黏答答的，腿又麻又累，这日子我是过不下去了。 江楠撑开了手中的伞，“谁说不是呢，懒了将近三个月，我这身子骨可是遭不住了，我现在每天的盼头就是到饭点了，教官喊一句二连，原地解散。” “话说，”温宥姗钻进江楠的伞下，“我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邪，一到那种超级正经的场合，感觉每个人都莫名其妙长在了我的笑点上，我真是把这辈子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也还是憋不住，憋不住啊，憋不住！” 江楠拿纸巾擦着鬓角的汗珠，“我不也是，教官喊向后转的时候，我身子一转，后边的不知道谁，军帽给戴歪了，人表情还严肃的一批，我真是咬着牙肉憋笑，死活憋不住，快整出内伤了都。” 注意到走在后边，全程不吱声的崔一盈，秦昭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怎么了，一直在消音模式？” 温宥姗一把掏出包里备着的药，“是不是中暑了，要不要来点药吃吃？” 江楠也跟着关心一波，“还是来大姨妈了？小腹不舒服？我有暖宫贴，就是在宿舍。” 秦昭一脸担心，“要真的哪里不舒服就别去食堂吃了，回宿舍点外卖吧，我可以陪你。” 温宥姗接秦昭的话，“你两先回去的话，我和江楠待会儿给你们打包就行了。” 崔一盈被她们的反应逗笑，“没有没有，我就是在想，中午吃什么好。” “我想吃猪脚饭。”温宥姗想也没想。 “我老样子，吃大众吧。”秦昭说。 聊着聊着，四人已经进了一期食堂的门，江楠四处望了圈，各个窗口，人头攒动，“有没有一种可能，现实由不得我们呢？” 找了个靠窗的四人桌放东西，之后，四人各打各的餐，分头行事。 秦昭用手拨开密密匝匝的人群，侧着身子挤进其中一条队伍的末流。 人实在是太多了，随便整点吧。 她排的老后面了，干等着也是浪费时间，于是乎，她划拉起手机，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消消乐，好打发时间。 不到一分钟，排在秦昭前边的小情侣似乎起了口角争执，女方的眼角挂着泪，男方嘴里不断地爆着粗口，他退后一步扭头要走，足后跟踩到了秦昭的前脚掌，她瞬时吃痛，想往后缩，身后的人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撞了她的肩一下，整个身子往前倾。 就在这时，一只手扶住了秦昭的右臂，堪堪稳住她的重心，很快，松开。 谢谢两字蹦了一半，秦昭抬眼，对上那张熟悉却又始料未及的脸。 是他——宋澜。 秦昭下意识怔忡，他也在榕医吗？而且居然在自己对面排着队！ 刚怎么没瞧见？短暂性失明再次上线了吗？！ 高中发生的事情，让现下的她有些尴尬无措，她不知道要不要主动出声打个招呼。 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不至于到陌生人那一步。 可认真论起来，他们的关系又不太像是朋友…… 这招呼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同学，你可以往前排了。”有人在后边催她。 “噢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秦昭收住斗争的思想，反应迟钝地向前走了几步。 打完餐，秦昭回到四人餐桌，她接过崔一盈递来的筷勺，道了声谢，心不在焉地夹了块芋头，咬着。 宋澜怎么会在榕医呢？之前从未听他说起过有读医的念头，反倒是计算机听他提了好几嘴。 记得不错的话，他的父亲是市一医院的副院长，难道是子承父业？ “怎么了？”崔一盈拿膝盖蹭了下秦昭，“一直盯着盘里的白米饭看，能看出花来啊。” 转回注意力，秦昭笑了笑，“大众的芋头排骨挺好吃的，你们下次可以尝一——” “我去，”温宥姗惊声打断秦昭，“你们快看园墙！！！” 江楠一秒放下手中筷子，切入八卦状态，“有什么惊天大瓜可以吃吗？” 温宥姗的言语里充斥着激动，“没瓜吃，就是口腔学院有个大帅哥，看评论他身高起码有185，高个子，白皮肤，还长得少年感十足 ，啊啊啊，我没了！” “噢，”江楠扫了眼温宥姗的手机，悠悠地喝着碗里的冬瓜汤，“开学那天我就见过他了，高是挺高的，白也真的是很白，不过我不咋吃他的颜，他的嘴唇有点厚，我喜欢嘴唇薄一点的。 ” “什么？！”温宥姗跺脚抗议，“这颜值你都不吃，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入你的法眼啊，而且网上有说法的，嘴唇薄的男生一般都薄情诶！” 崔一盈被对面的温宥姗说的有点好奇，筷子撂在碗边，“我来看看他究竟长啥样。” 温宥姗用指放大屏幕上的照片，反转屏幕给她们看，“一下子击中了我的心巴，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他共进晚餐。” 崔一盈凑近一看。 照片上的男生，一身军服，笑眼弯弯，在人群中高得突出，顺滑浓密的黑发自然下垂，仅仅是一侧的脸也能清晰地品出他骨相的优越。 她点了点头， “这男的是挺帅的，不过，长成这样，八成是名草有主了。就算没有，追求者也断然不会少，只可远观啊，你啊，收一收你的花痴劲儿吧。” 温宥姗轻哼一声，随即挑眉一笑，试图拉秦昭进入话题，“是不是好看的要命，心有没有扑通扑通的感觉。” 认出屏幕前的男子，秦昭心下一颤，神色故作淡定，“还……行吧。” 又是宋澜。 今天含他量极高啊。 蓦然，长宽的紫光一闪而过，接着，天边炸开一道轰鸣响彻的雷声。 “这老天爷真是说变脸就变脸啊，”温宥姗收回手机，眼皮跳了跳，“半小时前还晴空万里呢，现在就风雨欲来了。” 崔一盈关上右边的窗户，往外头望了望，乌云密集在了上空，风中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抓着树草左右来回晃动。 不过一瞬，大雨如注。 “雨卿你真是来的太迟了些，下午祈了一下午也不见你来的，晚上也没紫外线啊。”温宥姗嘴上在抱怨。 易拉罐的环拉开，江楠喝了口可乐，“现在下雨也好，晚上不用军训咯，怎么说也是赚到。” 秦昭扒了口饭，“哎，四个都没伞，现在算是暂困在食堂了。” 十分钟后，辅导员的通知很及时的来了。 “快看班群，”温宥姗晃了晃掌中的手机，“辅导员说取消晚训，让我们在各自的宿舍练习手语操，准备英语等级考。” 江楠看着屏幕上的信息，头直摇，“各位亲，牛马养成计划已经初见端倪咯。 “我去，一盈你那么拼的吗？”温宥姗瞥见崔一盈在一旁用APP背单词，“凭你的高考成绩就是吃老本，也能进到A班吧。” 崔一盈塌下肩膀，“不好说啊，主科里面英语我是最差的，不拼一把，心里没底，再说考上A班能少修一年英语，学医的修的课本来就多，就当给自己减负了。” 江楠弱弱问了一句，“所以你高考英语多少？” 崔一盈：“一百三十三。” “天啦噜……”温宥姗抒发感慨，“都有一百三心里还能没底啊，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嘛？” “我反正是随缘了，”江楠捏扁空罐的可乐， “这几天都快累成狗了，哪里还抽的出精力去备考啊？我能考进这，运气成分占大头。” 温宥姗加入随缘阵营，“我也开摆了，到时候上考场就吃高中老本，至于什么班无所谓了。” 秦昭无可奈何道:“上了医学院的贼船，是想摆烂都摆烂不了好吗？考完英语等级考，又还有心肺复苏培训，过了又还有什么线上直播，线下讲座。” “打住，吃饭聊什么学习，分心了啊！”江楠表情严肃。 “哦对，我饭还没吃完呢，都怪你们！” “你自己先说帅哥的！” 临睡前，秦昭准备给手机关机，照常看了下微信的未读消息，连着有三条语音消息，全是夏友真发的。 秦昭交心朋友极少，夏友真是其中一个。 两人是在高一同班时结识的，她大大咧咧，开朗爱笑，而秦昭，随和内敛，被动慢热，原以为彼此性格迥异，关系也只会止步于同班同学，奈何缘分来了，怎么也挡不住。在班主任的安排下，两人成为了同桌，她们一起泡馆，一起赶晚自修，一起课堂上偷偷传纸条，一起在操场上喝着可乐聊天聊地聊理想。 久而久之，处成了对方最好的朋友，还约齐了一起考榕医。 不理想的是，夏友真今年高考发挥失常，留级复读了，所以，这会儿的两人处于异校状态。 秦昭在枕头侧边摸出耳机，戴上。 夏友真:【昭昭，我跟你说，付云骞他最近好像学会了抽烟，不知道是失恋了，还是复读压力太大，天天躲在空教室楼道那边抽烟，我这几天经过他身边都是捏着鼻子的，味道可臭可呛了，就像烟灰缸倒他身上了。】 夏友真:【还好你现在不喜欢他了，不然每天都得做服从性测试。不过你现在要是还喜欢他，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也是坚决不会同意你们两个在一块的。】 夏友真:【就你和他还有宋澜传绯闻最厉害的时候，我是一直想问你来着，怕你乱想影响心情，就憋在心里一直没敢问，你和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昭听完语音，没正面回答她的话:【宋澜……他也在我们学校，读的是口腔，我今天在食堂还看见他了。】 夏友真:【OMG，那么巧合的吗？】 Zz:【可能他刚好有了学医的想法，就报了吧，他爸不是院长吗？】 夏友真:【嗯，也有可能，那你们平时上课什么的见不着吧？】 Zz:【我还在军训，课程都还没开呢，具体能不能见着也不太清楚。我们学校教学楼本来就多，专业又不同，应该也没那么容易撞见吧，军训一周下来也就食堂见了他一次，就这一次。】 夏友真:【那可说不准哦。】 夏友真:【好了，不说了，宿管阿姨查寝了，先拜拜了，有空再聊，么么哒。】 夏友真全程掩着声音说话，秦昭想也知道她是偷偷躲在被窝里，用智能手表语音在回复。 话题over，秦昭把手机放一旁，仰面望着头顶上的床帘，因着前不久的偶遇，一些马赛克般的画面不可避免地在脑海中鲜明起来。 第2章 第二章 高三月底回家，秦昭在公交亭等车，宋澜一如往常地跟她打招呼，她轻点下头以作回应。 宋澜走到她身边，“数理化的卷子还蛮多的，遇到了不会的，可以微信发我，我教你。” 秦昭一口回绝，“不用了，我会想其他途径解决的。” 宋澜道：“我怎么也应该比搜题软件要靠谱些吧。” 秦昭没作回答，绕开了话题，“你听见了最近一些有关于我们的传闻吗？” 宋澜看似浑不在意，“你也说了，那是传闻。” “可我在意，”秦昭低低地说:“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强烈的不好预感从宋澜心底腾升，“什么事？” 秦昭看着他，“我们以后就当点头之交吧，不要有过多的接触了，对你对我都好。” 静默一瞬后，宋澜这样回她，“给我一个理由。” 她不作声地盯着地板。 良久后，他问，“没猜错的话，和付云骞有关？” 秦昭仍旧是垂首不语。 “那就是了，”宋澜冷冷自嘲一笑，“你一向以他为重。” 他转眸注视着她的侧脸，到底还是无法拒绝，声音染上几分涩意，“好，我答应你，我们保持距离。” 他一答应，秦昭攥紧的掌心松懈下来。 不到三秒，秦昭等的那班公交车已到站，她甚至没敢去察看宋澜此时的眼神和表情，只留下一句谢谢，便匆匆上了车。 思绪走到这，她打开微信，在通讯录找到宋澜的名字，点进他的名片，翻开他的朋友圈。 一如曩昔。 配上‘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这一行大字。 不是空白，也不是一条横线。 宋澜还留有她的好友，没删了她。 鉴于高中发生的事情，秦昭还隐隐担心他耿耿于怀，把她给删了。 这说明，他早已释怀，尽弃前嫌了吧？ 所以……他还是把自己当成普通朋友来对待的吧？不然，也不会把她留在列表，还在食堂出手相帮。 哎呀……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她在这纠结个什么劲儿，他们两一个是临床系，一个是口腔系，未来很大概率是没有什么交集的。 思来想去老半天，秦昭还是决定在微信补上了今天中午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谢谢，不管他们过去究竟如何，他确确实实是帮了自己，没必要连一句谢谢都吝啬。 对面很快回了她不用谢三个字。 如同完成了一项任务般，秦昭舒了口气。 渐浓的睡意盖过了复杂的心情，顾及到明日的早训，她放松下来，闭上了双眼，让睡意完全占据自己的身心。 熬走军训和各种讲座，又等来了逃不开的新生开学典礼，所幸的是今年在体育馆内举行，不用复刻上一届在外边顶着个大太阳。 宿舍四人组起了个大早，套了个系服，去食堂随便吃了点早餐糊弄糊弄肚子就踏着共享单车赶到了体育馆。 里外两头都守着志愿者，负责指引陆陆续续的师生进场，四人组在本班区域领到了学校准备的开学礼包后，选了中间靠后的位置坐下，等待开场。 开场白是榕医大的宣传片。 回顾校史那部分，秦昭的眼眶不禁潮热，在她眼里，榕医大不仅是一所高等学府，更是许多榕海本地学子的象牙塔，圆医学梦的殿堂。 虽然解锁榕医女大学生的身份已满两周，但亲到现场的热血沸腾感，是难以名状的。 视频进度条行至尾端，到主持人致辞环节，男女主持人手拿话筒，从容自信地迈向主席台，念起主持稿。 “尊敬的校领导，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台上传来落落大方，沉稳有力的女声。 那女生侧盘着发，身穿新中式旗袍，尽显身材曲线，水汪的大眼睛给人以极强的视觉冲击力，笑起时，嘴角陷出一对梨涡，东方韵味与鲜活生命力直直相撞。 这大概是秦昭自开学来见过的最吸睛的女生了，她在底下小声开夸，“被学姐硬控了，妥妥的鬼马精灵公主。” 江楠也跟着连连惊叹，“顶级甜妹啊，跟洋娃娃似的，女娲捏人真是太不公平，人家就精雕细琢，我就随便一甩。 崔一盈不禁羡慕，“该丰腴的地方丰腴，该瘦的地方显瘦，杀伤力十足嘞，我下辈子也想长这样。” 温宥姗却很淡定地说:“我认识她，比我们大一届，是口腔专业的。” 秦昭侧过头，顺着温宥姗的话问，“她是你们家亲戚吗？” “不是，”温宥姗摇了摇头，“她妈妈和我小姨是朋友，去年我小姨结婚，我们两个同龄人挨着一起坐，就接触了那么一丢丢，人很好相处。” 嗓子有点干，秦昭从包里翻出矿泉水，拧开瓶盖，“感觉她父母把她养的很好。” “可不嘛，”温宥姗把小风扇调到最大档，对着脖子吹，“她爸爸是卫健局副局长，妈妈是榕商的教授，两人老来得女，疼命一样疼她，之前还想送她去国外留学的。” 江楠悠悠叹了口气，“有些人就是天生好命又优秀，羡慕不来啊。” 崔一盈看了眼温宥姗，“后来怎么又没去？” “是学姐不想去，”温宥姗转了转眼珠子，“她好像对我们这所学校情有独钟吧，就留在这上大学了。” 润了喉，秦昭拧回瓶盖， “这么说，我们学校的魅力还挺大。” “食堂的饭再好吃点，魅力会更大。”温宥姗嘿嘿一笑。 昔日难以下咽的黑暗料理仿佛就在眼前，江楠的话里是满满的嫌弃，“食堂的饭还不够好吃吗？我们高中的饭菜难吃的要死，每次吃饭我都得做一遍心里建设，点个红烧肉，十个有九个都是肥的，青菜就像过了一遍水捞上来就摆盘，运气不好还会有额外的蛋白质补充，研究的新菜系饭缩力也是极强，什么姜丝炒土豆，西红柿炖豆腐……要不是为了维持营养，我都想天天去小卖部买泡面。” “照你这么说，那你三年能挺过来也是奇迹。”秦昭睁大双眼。 “还真是没对比没伤害啊。”温宥姗也是被惊到了，没想到竟有此等难吃之物。 这时，崔一盈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眼神指了指台上。 意思是——先别聊了，有正事呢。 舍长大大发话，其余三人很配合地刹住了车，专心下来沉浸在新生寄语环节。其中有好些个秦昭膜拜已久的大佬级别人物，虽然心灵鸡汤在高三来来回回听了不下一百遍了，这会儿再听，仿佛为心中热爱挑灯夜读，奋笔疾书的日子还在昨日。 接下来，就是各大学院的才艺大比拼及助燃分贝PK之战。 有舞狮表演、古典舞蹈、串烧歌曲、话剧演出、诗词朗诵…… 礼堂内沸沸扬扬，炸丸子般噼里啪啦的手掌相击声含混着七嘴八舌的惊叹叫好声，声浪一袭高过一袭，滚过每一处角落，在耳畔萦绕。 宿舍四人时不时喝个彩，讨论下节目，又静静观看这场视觉盛宴。 最后一part走完，学生们扎堆回教室上课。 中饭时间，按就近原则，四人组去了一期食堂，这会儿的食堂乌泱泱一片全是人。 四人分开行动，崔江二人留在一楼，秦温二人上了二楼。 打好饭的温宥姗端着餐盘环顾四方，在找空位子，最后她把目光停在右手边的四人桌，犹豫着说：“要不我们拼桌吧？也没啥位置了。” 这个点有的坐都很好了，秦昭也不挑，“行啊。” “你好同学，打扰一下，”温宥姗开始发挥她的社牛属性，“附近没位置坐了，想问问你对面有人坐吗，方便和你拼个桌吗？” 骆嘉炜刚要拒绝，抬头一看是两位秀色可餐的妹子，立马送上掐媚的笑容，“没人没人，这有啥打扰的，放心坐。” 谢了他的好意后，秦温二人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不想气氛太尴尬，骆嘉炜主动开聊，“二位美女都是哪个学院的？” “临床大一。” 温宥姗是自来熟，和谁都能唠两句，很自然地和他搭腔，“你呢？” 秦昭不如温宥姗在社交这方面拿得来，她边界感极强，很少在生人面前闲聊，一方面是单纯不想浪费时间在无用的社交上面，一方面在于对方抛话，她不敢保证自己能稳稳当当接住，要是自己的回话一个不小心让对方丧失聊天**，她也会有点小尴尬，低质量的聊天不如高质量的沉浸自我，所以干脆选择不置一词。 骆嘉炜顺着她的话茬往下接，“我也是大一新生，不过我读的是口腔。” 他又问，“你们是本地人吗？” 温宥姗接口说：“我们两个都是。” “赶巧了不是，”骆嘉炜乐了，“老乡遇老乡啊，我说怎么和你们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带波浪号，再配上他夸张的小动作和小眼神，简直幽默感泛滥，害得秦昭招架不住，放牙出来透了口风。 骆嘉炜的眼一瞬间发直。 从她们坐下来到刚刚，秦昭给他的感觉是就差把‘莫挨老子，别来沾边’这八个大字打在脸上，盯着她看久了，直叫他心里发虚，很难不怀疑这位女士今天的心情是不是不太美丽，也忍不住自问是不是干了哪件事得罪了人家。 不笑时，说好听点呢就是自带冷傲风，说难听点呢就是臭脸星人。 笑时，眼睛弯成新月形，一对酒窝在两腮乍现，流露出不设防的无辜感，攻击性一下降了不少。 不得不说，人家顶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笑起来，很蛊，好比冰糖初融，直抵人心。 骆嘉炜在心里感叹的同时也多瞄了秦昭几眼。 “那你们高中在哪里读的？”他低头吸溜一大口花甲粉，想到什么问什么。 温宥姗：“我是二中的。” 秦昭：“我是一中。” 吃货基因出动，温宥姗拿下巴点了下对桌只剩半碗的花甲粉，话锋一转，“你吃的粉是哪家的？这老板能处啊，花甲给的还挺多。” “就大众餐隔壁那家，花甲颗颗饱满不说，人老板还研制了独门秘酱，嘎嘎好吃，简直是灵魂中的灵魂，本人强推，你们两个谁要是错过了他们家的花甲粉，我真的会很伤心的OK？” “是吗？” 温宥姗正要回答，身后传来一把存在感极强，辨识度也高的男音，低沉浑厚中掺着几分苏感。 是她想的那个人吗？ 秦昭循声望去。 啊？！ 没人告诉她，他也在啊！！！ 第3章 第三章 骆嘉炜秒答，“那必然是啊。” 抬眼间，他看到了宋澜，口气有点小埋怨，“怎么搞得？打个饭去了那么久，我粉都吃半碗了。” 宋澜对他解释说：“本来想吃烤盘饭的，排队到我的时候正好卖完了，只好跑去大众排队随便点了两样。” 平日里一期食堂的烤盘饭生意很是火爆，碰上高峰期，一排就是大长龙，能耗不少时间。骆嘉炜也不奇怪，噢了声，“对面两个美女和我们拼个桌，你不介意吧？” 秦昭心下一紧，捏着勺子的手僵在半空。 眼神不冷不淡地在她们身上停了几秒，宋澜拉开秦昭对面的椅子，落座，悠悠然地吐了三个字，“不介意。” 温宥姗一时看呆了，老天爷待她还真是不薄，昨晚睡前还在祈祷明天来个帅锅滋润下她的眼睛，今天就打包好送上门来了，谢谢两个字卡在嗓子也愣是没出来。 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秦昭埋下头，默默吃着碗里的红油抄手。 不知道宋澜是压迫感太甚，还是视觉冲击感过于强，他一来，温宥姗没再吱声，骆嘉炜也跟着住了嘴。 谁也没说话。 四人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吃了五分钟，短短五分钟，温宥姗激动坏了，迷妹属性大爆发，一个劲儿朝秦昭递眼神，见她一心只顾着干饭，轻轻抬脚踢了下她的鞋侧缘，接着在桌底下疯狂发微信轰炸。 温宥姗:【我不是在做梦吧，大帅哥就这么坐在了我们对面。】 温宥姗:【你都不知道他刚刚看了我一眼，那种浑身过电的酥麻感，太爽了……一盈他们不在，真是太太太太太可惜了！】 温宥姗:【无敌了好吗？他长得也太权威了吧，我都忍不住怀疑我们真的生活在同一个次元吗？】 温宥姗:【我要化身成土拨鼠了！！！】 桌面上手机屏幕接连闪烁，秦昭拿余光瞥了眼，举起回了几个字。 Zz：【淡定淡定再淡定。】 本着多看一眼是一眼的想法，温宥姗正大光明地盯了宋澜好几眼，嘴角比AK还难压:【斜对面坐着这么大一个帅锅，你叫朕如何淡定？！】 秦昭看了下她的回复，收起手机，真想把她花痴的表情收一收。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另一边的骆嘉炜憋得可慌，他是话痨精，嘴巴一下不叭叭就难受得紧。本想把气压调动上去，他侧头看了看宋澜，又看了看对面，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莫名透着一股古怪诡异，往严重点说就是阴气沉沉？ 咳咳，场面似乎有点棘手，不是仅凭他一人之力就能够化解的了的。骆嘉炜闭了闭眼，这样劝自己。 他直接就是一个emo，好不容易有两个送上门的漂亮妹子，刚热起来的场子又给冷下来了，他还真就不理解了，这就是大帅比的魅力吗？把人给帅无语了？ 骆嘉炜当下就想直接给宋澜来一句，哥们，要不你先消失一下，让我好好和对面的两位美女共进午餐。 算了，他是不折不扣的怂货一枚，借他十个胆子也不够用的，也就只敢在心里默默给宋澜扣上一顶冷场王的帽子。 此刻的秦昭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快点吃完，快点溜之大吉，每多坐一秒钟，不自在感就多重一分，她的想法就强烈一分。 不像隔壁的温宥姗，细嚼又慢咽，巴不得把自己的吃饭速度切换成零点五倍速。 出了一期食堂的门，离宿舍楼就几步路时，骆嘉炜的肥宅快乐水瘾上来了，不喝到口浑身没劲儿，宋澜只好掉头又陪他跑了趟生活超市。 到地，宋澜在门口等他，骆嘉炜则直奔饮品区取可乐，排队结完账出来，抛了瓶可乐给宋澜，悠哉悠哉地说:“刚刚那两个妹子怎么样，对你胃口不？” 宋澜稳稳接住，“没仔细看。” “就坐你对面那妹子啊，”骆嘉炜吊起眉梢，“长得倒挺让人过目不忘的，但是臭着一张脸的时候太劝退人了，而且她还有个惜字如金的毛病。” 接着，他幽幽叹了口气，“可能这就是冰山美人吧，不懂不懂。” 是你不了解她，她可比你所看到的要有趣可爱多了。 宋澜稍稍地扬起嘴角，“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骆嘉炜横他一眼，“你不是说你没仔细看吗？还你怎么不觉得。” “直觉。”宋澜语调淡淡。 “宋大公子，”骆嘉炜颇有深意地看着他， “你不对劲儿，你非常不对劲儿！” 军训那会儿寝室夜聊说到班上和系里的美女，宋澜是安静如鸡，听而不闻。起先，骆嘉炜以为他是装货，给自己立不近女色的正派君子人设。毕竟花心是帅哥的通病，十个帅哥里头有一个不是花心大萝卜都算见怪了。男生最了解男生，以他的目光来看，真的很难相信会有帅哥洁身自好成宋澜那样。 后来，骆嘉炜发现宋澜待女生从不逾矩越界，对一些穷追猛打的甚至会疏远避嫌。 开学前前后后找宋澜要微信号的女生跟在食堂排队似的，来了一波又一波；在宿舍，跟宋澜走的最近就是他，互为彼此的饭搭子，故而旁敲侧击找他打听微信号的也不在少数；其貌不扬的有，生得一般的有，姿容出众的也有，人都给明明白白给拒了。 骆嘉炜看不过眼，也好言劝宋澜说不要把自己的感情路堵的太死，要学会怜香惜玉，留下几个在微信上边培养培养感情也好，如今年华大好，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很亏的。 宋澜却回答他说：“遇到了想怜惜的玉，他自然会去怜惜，很显然，她们都不是。但或许，她们是别人眼中的玉。” 这文绉绉的回答一出来，骆嘉炜硬是没接的上话，也就是那时，他发觉自己多少有点小人之心了，从此，宋澜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瞬时拉高了好几个档次。 不过几天过后，骆嘉炜还是难以置信像他这个年纪的男生能清心寡欲成这样。直到无意间他在社交平台上刷到了一对男同秀恩爱的视频，鸡皮疙瘩直接撒得满地都是，恍然觉得宋澜有给子的嫌疑，这可把他吓得不轻，立时跑去跟度娘打探——男同有什么特征？ 两星期多处下来，嫌疑自然也就慢慢打消了，宋澜手机里刷的视频不是篮球游戏就是科幻电影，也不爱往脸上涂脂抹粉，平时最多也就抹抹防晒霜，洗面奶上脸的方式跟搓盘子没啥两样了，主打一个简单粗暴，看得他都忍不住出言提醒他，哥，大力并不会出奇迹，反而会害了你的皮肤；宋澜的拍照姿势也是直男味冲上天了，十分地“出片”。什么对舍友撒娇卖萌，动手动脚啦，也是没有的，行为举止分寸有度。他好几次犯贱想撩拨他，宋澜都在一旁挤出无语至极的笑容，像是真的没招了。 确诊对方是正经爷们后，骆嘉炜愈发好奇，究竟什么样的仙女能拿捏住他，要真被自己逮到了，说什么也得可劲儿挑逗打趣他。 听骆嘉炜这么说，宋澜漫不经心地回头瞥他一眼，“我哪儿不对劲了？我浑身上下都很对劲。” “这是你第一次参与讨论女生的话题，重点是你还笑了！骆嘉炜很合理地怀疑，说话谑味十足，“果然啊，再冷若冰霜，心如磐石的男人，也终究是男人。” 宋澜在心里暗道，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我懂了！”骆嘉炜以手击掌，长长地噢了声。 “你又懂什么了？”宋澜面无表情地侧头看他。 “你就喜欢那种拒之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姐，”骆嘉炜分析的头头是道，“送上门的你不要，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得不到的就更加爱，男人都是这副臭德行。” “少说两句吧，亲。” “你心里早乐开花了吧，亲。” 习惯了骆嘉炜满嘴跑火车，宋澜往日里都随他说，这下也是真被他给说烦了，“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 “干什么？” “找个胶布把你嘴封上。” 骆嘉炜：“……” 女生宿舍里。 温宥姗花痴兮兮地说：“如果说别人是女娲炫技制作，那他就是女娲炫技神作。” “你们没和我们一起，真是亏大发了。你说是吧？！昭昭！” 那张脸看了也有三年了，确实是没啥触动，不过秦昭也不想降她的兴头，“啊？还行吧……” 听了她十分钟的迷妹发言，江楠忍不住发问，“so？要到微信没？” 温宥姗泄气的说:“那必然是——没要到嘛……” “那你在这嚷嚷半天有啥用？”江楠扶着额头，眼神极其无奈，“早干嘛去了？” 温宥姗双手在胸前一环，“我只是人家颜粉，纯粹欣赏他的美貌，加微信就没啥必要了吧。” 没空陪温宥姗闹了，江楠兴致缺缺地说了句，“不和你说了，我待会儿要抢周边了。” “得得得，你家的你家的，”温宥姗谑她，“一点都不知道关心一下舍友，眼里只有你家欧巴。” 江楠抄起怀里抱着的大鹅玩偶，作势要打她，“皮痒了是不是？我打你，温宥姗。” “你就说，开学到现在我给你分享多少好吃的，你还敢说我眼里没你！” 温宥姗双手抱头，连连求饶闪躲，“我错了我错了，江大女侠放过小的吧。” 没几秒，温宥姗又换了副面孔，“你敢打我，诅咒你抢不到你欧巴的周边。” 江楠一下停了战，回到位子上刷新网页，“要到点了，啊啊啊，等一下我要真没抢到我就狠狠找你算账！” 在一旁观看她们打闹的崔一盈和秦昭相视一眼，笑了。 第4章 第四章 节奏渐渐稳定，图书馆、教学楼、宿舍楼三点一线的适应期照常进行了两周，国庆假期就开始朝她们招手。 秦昭决定留校，打算去应聘校内短期兼职。 由于下手的晚，大多数的兼职早被其他人抢光光了。她去学校公告栏大致看了下招聘海报，可供她选择的不多。 一是后厨帮手，二是外卖派送员，三是面包店收银员。 纵然在十月，榕海太阳的威力秦昭也实在是不敢恭维。保险起见，她翻了下十月份的天气趋势预报，不翻不知道，一翻一瞬间老实了，嗯……全是大晴天。 通过军训的摧残，防晒霜早已空瓶。这时候进购防晒霜防晒面罩遮阳帽什么的，属实是没太大必要，所以她果断选择放弃外卖兼职。 秦昭是甜品脑袋，今年也正好在面包店搬了一暑假的砖，干脆择定了收银员。 不作多想，秦昭添加了面包店老板微信，两人简单沟通一番，敲定见面时间。 到了那天，进展比秦昭想象中要顺利，知道她有过工作经验，老板带她熟悉了下工作环境和后厨搭档，大概过了遍工作流程便定下了她。 走出店门口不远，秦昭接到了久未联络的父亲打来的电话，她大感意外。 父女俩平时接触交流少之又少，要真处于同一空间，不是互相沉默就是火花四溅。 “小昭，要放假了吧，反正你大学离家那么近，要不要回我们这边过国庆啊？”秦裕良在电话里问候。 秦昭并未急着回话，但秦裕良的开口让她生出了犹豫的念头。 “是这样的，小朗得了阑尾炎，在市人民医院住着院呢，我和你齐阿姨的单位都调不开班，你做姐姐的刚好放假，帮帮忙照看一二也好啊。”秦裕良道出了打这通电话的真实目的。 齐朗齐朗，又是齐朗。 平时有几时想得起她？宝贝儿子生病了，她能派得上用场了，倒想起来有她这号人物了…… 静了几秒，秦昭的语气里透着拒绝，“我在学校已经找好了兼职，恐怕回不了家了。” “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嘛，就说有突发情况，弟弟生病了需要人照顾，人老板总不会一点情面都不给，拦着你不让你走。” “平日里我就不招齐朗待见，生病这种脆弱的时候，他应该更不想见到我吧。” “你自己都说了生病正是脆弱的时候，这时候你要贴心待他，他会记在心里的，对你的刻板印象也就会没那么重了。” 听到这话，秦昭冷笑一下，“你觉得我在他心里的形象是好是坏，很重要吗？” 秦裕良噎了下，“我们是一家人，那我肯定是盼着你们关系越亲近越好啊。” “你就没想过齐朗未必会承我这份情吗？这么多年来，他有过那么一刻拿我当姐姐来对待吗？” “我这个人，和谁相处都是一面镜子，他对我好，我自然也对他好，可齐朗连基本的尊重都不给予我，每回看见我不是连名带姓的叫，就是摆着张臭脸，你觉得我有很大的必要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吗？” 电话那头的秦裕良口气很不好，“秦昭，你这样不行的，做人心胸得宽广一点，跟一小孩子都那么斤斤计较，到了社会上只会寸步难行。” 心是偏的，说的话自然也是偏的。 “您说的是，做人嘛，心胸是得宽广一点，既然如此，想必父亲也会体谅我有事抽不开身去照顾弟弟吧。” 被女儿反将一军，秦裕良的脾气高高挑起，“照你的意思，你是铁了心不回家了？” 她也没否认，嗯了声。 “随你吧，你大了，主意也大了，我这个做父亲的是越发管不了你了。”他怒斥。 秦昭懒得费时间精力和他继续掰扯，毫不犹豫地掐断电话。 这通来电，勾起了秦昭过去不大好的回忆。 她切进秦裕良的朋友圈。 他设置了仅一个月可见，可见部分的朋友圈也只有一条。 配文是——祝我们家小帅哥在新的一岁健康成长，闪闪发光！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配图是他们一家三口在迪士尼的旅游照。 翻到最后一张图时，秦昭的手指在屏幕前停顿许久，图片里的齐朗闭着眼睛对蛋糕许愿，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秦裕良和齐容桂两人满脸宠溺地拍着手，对口型像是在唱生日歌。 看上去温馨至极。 秦昭是单亲重组家庭，齐容桂是她继母，齐朗则是继母和前夫生下的孩子。 据她所知，齐容桂的前夫有赌瘾和暴力倾向，怀有身孕的齐容桂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才下定决心与之离婚。 没多久，齐容桂遇到了丧妻的秦裕良，他毫不介意对方有儿子的事实，和她结为伴侣，期间一直视齐朗如己出，甚至有时候他对齐朗好到秦昭都怀疑齐朗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他们两二婚后的第二个星期，秦裕良将她交由秦炜东照顾，也就是秦昭的爷爷。 把秦昭带去老街托付给秦炜东的时候，秦裕良嘴上只说是暂时有事，等忙过这阵子就接她回家去。 起初，秦昭深信不疑。随着日历的不断翻页，信任度从百分百一点点消耗，直至几乎没有。 秦裕良早把要接她回去的诺言抛到九霄云外，她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名存实亡，毫无温度可言的家。 那一年中秋家庭聚餐，秦昭推开原本属于她房间的门，眼扫了一圈，床上，桌子上，角落处都凌乱地摆着玩具，很明显是齐朗的。 更过分的是，她的朋友李雨菲呕心沥血耗时一星期给她拼的城堡乐高，被毁坏了，城墙倒的一塌糊涂，宫殿和钟楼分崩离析，其他的更是。 那一瞬间里，秦昭真是差点要气昏了头。 搬家收拾东西时，她以为真如父亲所说只是在爷爷家短住，就压根没想要带着乐高走，后来在老街住久了，也有想过要不要把乐高搬过去，可又考虑到挪来挪去别把乐高弄散架了，就暂时搁置在那没理。 秦昭忍痛拿上乐高的零件，气势汹汹地跑去客厅质问，得到的却是继母轻飘飘的一句没事，再给你重新买一个拼过就好了。父亲也没站在她那头，用稀松平常的口气告诉她，坏了就坏了，弟弟也不是故意的。 仿佛她是在没事找事，小题大做。 就算他不是有意为之，那又怎么样？他终究搞崩了一个人的劳动成果不是吗？ 这乐高要是秦昭自个儿拼的，眼一闭牙一咬也就过去了，大不了重新花钱买一个，她年岁长，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她之所以如此动怒，全在于拼乐高的人是她的好朋友，这份情意是花千金也买不回来的。 李雨菲和秦昭同班三年，她是秦昭在小学关系最要好的女生。 因着李家父母不满秦昭的家庭背景，他们阻拦李雨菲和她往来，两人自打上了五年级便没再一块说话玩耍。 五下开学不久，秦昭从小学同桌口中得知，因李父工作变动，李雨菲举家迁移到了武汉。 李家父母对孩子看管的严，除了电视，点读机，其他电子产品一律不许她碰，李雨菲一直也没注册□□帐号。 秦昭知道，在没有联系方式的情况下，她们以后很难会遇到了。 往不好的结果想，说不定，这一生，秦昭已经见完她的最后一面了。 李雨菲亲手给她拼的乐高里头承载着她们的美好童真岁月，故而，她格外地珍惜在意。 在此之后，秦昭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逼迫自己接受乐高毁坏和父亲偏心的事实。 退出秦裕良的朋友圈后，秦昭揿灭屏幕，下意识想起自己十八岁的生日。 那天是在学校过得，舍友们凑钱给她订了个四寸小蛋糕，爷爷给她带了长寿面，包了封红包。 在秦昭的角度，出生日能被人惦记，已经是很幸福很幸福的一件事了。 可十八岁的生日是人生中最特殊的日子之一，它被赋予的意义不止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她打心底希望得到父亲的真挚祝福。 于是，她借了夏友真的电话手表给秦裕良打了个电话。 “爸，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那么快就十八岁了，你瞧，爸爸真是忙得晕头转向，把你生日这个重要日子都给忘了。” “爸，你周末可以陪我吃顿饭吗？随便找家店也可以。” “周末怕是不行，我没空，我要去外地培训。” “先不说了啊，我这有电话进来，估计是单位有急事，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跟你爷爷说就行，让他给你弄来。” 秦裕良匆匆摁断电话，秦昭的期盼兀自扑了个空。 忆至此，汹涌如潮水的失落感退而复涨。 在记忆里搜索，齐朗每一年的生日，秦裕良从未缺席。 而她的生日，能被他记在心里，当天送上一句生日祝福，她都要感天动地了。 年岁渐长，秦昭也慢慢看清，父亲分明具备爱人的能力，只是在她的身上，他吝啬于付出。 同为儿女身份，秦裕良对待他们的方式可谓是天地差别。 齐朗是天，她则是地。 秦昭用手捂了下眼睛，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究竟是为什么呢？她一直没想明白。论血缘关系，她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唯一的。 归根结底，还是她在父亲心里占据的位置太轻，太少吧。 往狠里想，又或许，他的心上根本就没留有的她位置。 第5章 第五章 在面包屋兼职的第四天，秦昭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大开，脑袋好像也要裂开。起因是昨晚睡前刷到了心水的小说，舍友返乡的返乡，旅游的旅游，她支着小灯一追不可收拾，到了将近四点才肯罢休。今早的手机闹铃愣是吵了七八分钟才把她从床上拽起。 店里没人光顾，秦昭想玩会儿手机提提神，还没来得及解锁，手机界面弹出了大学宿舍群好几条信息。 点进去仔细一看，发现讨论对象竟是自己。 温宥姗:【图片】 温宥姗:【昭昭，你出息啦！被人挂校园墙啦！】 江楠:【评论区可热闹了，不是要微信的就是夸好看的。】 崔一盈:【虽然偷拍是不太好的行为，但是拍的还真不赖。】 温宥姗:【俺们昭昭无死角大美铝好叭！！！我是她忠实小粉丝】 图片是秦昭坐在面包屋收银台，戴着有线耳机安静看着三体书的他拍，得天独厚的骨相一览无余。 她无疑是好看的，皮肤似雪糍饱满细腻；长杏仁眸，眼神缭绕着柔柔的清泠，一如出鞘的玉剑；鼻梁骨高低分明；短粗的剑眉更是平添几分英气，要不张嘴说话，冷调感拉满，直逼看者气场。 秦昭被夸得特别不好意思:【你们别是对我的朋友滤镜开的太满了，说得也太夸张了！我都要被搞得不好意思了。】 崔一盈:【你自信一点，什么朋友滤镜不滤镜的，你就是地地道道的大美女好吧，别谦虚！】 温宥姗:【同意同意。】 江楠:【哪天被星探相中进了公司，可别忘了姐几个啊。】 秦昭捂脸笑了笑:【要真有这种好事，不会忘了你们的。】 还是好困。 秦昭扫了眼门外寂静空荡的人行道，因着国庆放假，校园空了大半，早餐点也过了，依她前几天的经验来看，这个时间段很大概率是没人光顾的。 她看起了前几天带的小说，不知看了多久，上下眼皮打架越来越频繁，迷糊间，耳边传来玻璃门推开的响动，她微微敛眉，抬眼看去。 宋澜穿了件精干利落的白色长T，身姿挺拔，清澈干净的少年气迎面而来。他懒懒散散，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走向她，黑浓睫毛下的含情目，是他这幅皮囊的灵魂所在，微微上挑，风情万千，勾魂摄魄。 他国庆没回家？ 待看清来人，清醒瞬时占据大半，秦昭站起身，“欢迎光临。” 看着她有些诧异的小表情，宋澜慢条斯理地道：“国庆没回家？” 秦昭微微牵动嘴角，“没，过年再回了，反正离得也不远。” 收回视线，宋澜看向展示柜，语气轻慢，“有什么推荐的么？” “店里的招牌是葡挞，”秦昭扬手指了指他身后的展示柜，“奶香很浓郁，你可以买一盒尝尝看。” 目光随她指的方向锁定，宋澜轻飘飘来了一句，“葡挞到哪儿不都是一个味道吗？我想买点别的。” 秦昭走近他身后的展示柜，挨个点兵点将，“店里的面包都是现烤的，这个菠萝包外表挺酥脆，内里包裹着黄油，吃着是咸香咸香的口感。” “肉松小贝外皮裹着有油酥的肉松，糕体软又嫩，一口咬下去百分百爆浆，至于沙拉酱的甜度嘛，我个人感觉是恰到好处的。” “这个叫贝果，长得和甜甜圈很像，但两者制作方法不是很一样，甜甜圈是油炸的，贝果是烘烤的，所以甜甜圈是高油甜软的，而贝果质地偏硬，吃起来更有韧性和嚼劲，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它低糖低油。你再瞅瞅它表皮的钻石纹路，吃起来肯定很酥脆可口。贝果要看它正不正宗，也可以看看它表皮有没有钻石纹路。” “专业人士啊，”宋澜低眉看着她，轻点头，“科普知识背得那么溜。”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秦昭讪笑，“该做的面包小功课还是得做。” 还未等她介绍完贝果的邻居——奶酪面包球，宋澜轻笑着出声打断她，“行了，不用那么认真介绍了，店里面包款式那么多，要真一个个介绍下去，你不怕口干，我肚子可等不及。” “那你在店里挑挑，有没有合你眼缘的面包？” 宋澜扫视四下，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你早餐吃的什么？” 秦昭老老实实回答他，“还没吃。” “不吃早餐伤胃。”宋澜回过了头，视线落在她身上。 “我会注意的。”她很认真在说。 “那你平时都吃什么面包？”他无声笑了下，眼睛略微眯起。 “酥皮泡芙和肉松小贝。” “各要两盒吧。” 秦昭各拿了两盒肉松小贝和酥皮泡芙，用条形扫码器逐一扫码。 宋澜随手在柜子上拿了两瓶牛奶，“还有这两瓶。” 东西装好袋，秦昭报出总价，“一共是一百一十元，我扫你。” 宋澜在裤袋摸出手机扫码付款，秦昭把袋子递给他，他没急着走，把买的每样东西都掏出一半，推到她手边，“给你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秦昭神色顿时变得懵然，抬眸看他，把东西朝他那边推，“我吃不了那么多，你拿好。” 宋澜把手机踹回裤袋，淡声道:“一下吃那么多甜的东西腻得慌，就当你帮我的胃减轻负担了。” “不一定非要今天吃完吧？可以留着明天吃的。” “我不喜欢吃隔夜的面包。” “那，你可以分享给你的舍友们。”秦昭三连推拒。 “他们不爱吃甜的。”听到这，宋澜懒懒一笑，把她要说的话堵回嗓子眼，“给你的东西，你拿好就行了。” “谢谢。”秦昭这才收下他的好意。 “不用。”宋澜的唇角小幅度上弯。 等他的身影彻底在视野里消失，秦昭一手支棱着脑袋瓜 ，看着眼前的面包和牛奶。 识海好像一下空白了，可心口却像被什么一点点袭满。 带伞不下雨，下雨不带伞，逃脱不了的墨菲定律。 对着窗外蜿蜒而下的雨水，秦昭简直是欲哭无泪。 本想着，连着五天都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应该没那么倒霉吧，临出门时纠结好一番最后选择把伞留在宿舍，结果却是狠狠打脸。 遭了！ 她回不回得去宿舍另说，关键是阳台的衣服还没收，多半是逃不过被淋湿的命运了…… 不过好在的是现在才晚上九点半，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要是半个小时之后雨仍没停，在店里等到十点半也不算太晚。 完成晚上固定工作，秦昭发送日结账单给老板核对，刚发出去，她手掌一拍，“店里应该有备用伞吧？” 虽然这几天也没有看到哈…… 有没有，问问就知道了。 一分钟后，老板小姐姐很现实地告诉她——店里的唯一一把备用伞借给了一个老师，国庆后才有的还。 秦昭把下巴磕在桌面上，望了眼落地窗外，外边雨势只增不减，已从濛濛细雨演变成为瓢泼大雨。 几近崩溃，此刻摆在她面前的只余下两个选择，其中一个是在雨水的陪伴下跑回宿舍，另一个是向宋澜求助。 榕医的学生宿舍楼有东西区之分，一至八栋在东，九至十六栋在西。 秦昭所在的是西区十栋，而面包屋开在东区，东西两区相隔起码有一公里远，要真全程淋雨回去，很大概率会被风寒缠上。 她点进宋澜的聊天界面，在输入框内火速敲了一行字，手指却在发送键一顿。 发？不发？ 凭借秦昭对宋澜的了解，大雨天喊他跑出来送伞，他是真的很有可能会来送，可就算他是闲着没事干也好，这样好像也未免太打扰人家了。 转念又一想。 人际往来不就是我帮帮你，你帮帮我，索性就当自己欠人家个人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昭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硬着头皮给宋澜发了编辑好的微信:【你现在在宿舍吗？】 发完，她捧着手机等待回复，心无端忐忑。 宋澜在火锅店，服务员正端着餐盘上菜。 丁胜泉问他，“我和皓哥先去配料了，你呢？老样子？” 凳子上的手机嗡地一震，宋澜简单瞥了眼，发现是秦昭来的信息，“老样子，不蘸料，你们去配吧，我把肉下了先。” 他立时将筷子搁在碗沿，敲字回复：【怎么了？】 宋澜消息一进来，秦昭立时回复过去:【如果你在的话，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可以吗？】 宋澜很直接:【说吧，什么事？】 Zz:【我忘带伞了，回不去宿舍，你要方便的话，可以麻烦你给我送把伞吗？】 S:【你在哪？学校的面包屋？】 Zz:【是的。】 S:【等我。】 等人回到座位，宋澜向他们报备，“我有点急事，先走一步，你们慢吃。” 丁胜泉刚放下小料碟，“什么事那么急，一块肉都没吃进嘴就急着要走？” 李宇皓弱弱补了句，“是家里出事了？” “我朋友没带伞，”宋澜在小程序上约着车，“我去给她送。” “朋友？”丁胜泉眼缝一眯，“是异性朋友还是同性朋友？我认识吗？” 宋澜淡淡回答，“异性。” 丁胜泉笑得饱含深意，“哟哟哟，是哪位大妹子啊？竟然有那么大魅力，让你动了凡心？” 宋澜嗤了声，“没谁，就一普通朋友。”说完，倏地从座位起身，取过外套，准备动身离开。 丁胜泉双手抱臂，一脸慊弃，“不是你这也忒见色忘友，色令智昏了吧，我们上大学第一次聚餐，你就放我和李宇皓的鸽子，你这样不行的啊。” “今晚确实有事，”宋澜扫码结账，耐着性子解释道：“十万火急，没骗你们，明天中午再约吧，明天想吃什么，我买单，ok？” 在一旁沉默的李宇皓答应得很爽快，“莫得问题，明天我有空。” 丁胜泉用手推了推他肩膀，“诶，李宇皓你站哪头的你？” 李宇皓全然不在意，“人家有事就让他先走呗，反正我两都不赶着回学校，明天有免费的午餐可以吃，不好吗？” 丁胜泉精准吐槽，“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兄弟都被人拐跑了还惦记着吃。” 李宇皓要把他面前的肥牛挪走，“你不吃啊？你不吃给我吃，再说了，儿子大了不由爹，有什么办法？” 丁胜泉声音欠极了，“你小子，小心我告诉宋澜你背地里喊他儿子。” 李宇皓突然从位子上弹起，“我忘了蒜蓉酱了，我再去配过。” 丁胜泉:“……” 第6章 第六章 晦暗的灯在水中倒映，宋澜举着伞和秦昭在湿漉漉的路面上缓缓前行，一簇簇水花在双脚下徐徐绽放。 风肆意地越过树梢，泥土的腥气贴着草木的清香悄然游进鼻间，两人默契般步调一致且保持着沉默。四周静谧地宛若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轻轻浅浅的迈步声和雨点沉闷的啪嗒声在此刻清晰可闻。 避开路面水洼时，身体不经意间的碰到，在独属于二人小小的空间里，暧昧的气氛在悄悄生根发芽。 所有的天气里，秦昭最不喜的便是下雨天，尤其是狂风暴雨天，总有种世界末日既视感。 灰蒙色调的天是阴郁气息的容器，颇有种悲中生悲之感，此为她不喜原因之一；她的母亲吴雁华在一个暴雨雷鸣的夜晚，彻底离开了她，从那往后，下雨天总能唤起她对母亲的思念，此为她不喜原因之二；无论撑伞与否，鞋袜裤脚逃不开被潮湿裹挟的命运，极其不爽利，此为她不喜原因之三。 秦昭低头看着成串的雨珠接连坠落在地，化成一圈圈涟漪，她的心也跟着漾起了细小的涟漪。 半小时前她还觉得雨里掺有沁骨的凉意，声音也刺耳，现在她竟感觉到，原来雨也是有温度的，雨声也还算顺耳。 好像，下雨天也没有那么的糟糕，不是吗？ 约莫走了五六分钟，秦昭主动打开话题，“你是刚吃完火锅吗？” 宋澜笑了，看了眼她，“鼻子还挺灵。” 秦昭这下是真怕他舍身救自己于水火，“那你吃饱了吗？” 他懒懒道：“不吃饱，哪儿来的力气给你送伞啊？” 秦昭有点不好意思，“我是怕耽误你吃夜宵。” “我没有吃第四顿饭的习惯。” “第四顿饭？真会形容啊你。” “还好吧。” 几言消去了她的顾虑，顺带也堵住了话匣。 于是秦昭说起了别的，“我以为你会报A大的计算机系。” 宋澜回她，“照往年分数线来看，我还是报榕医更稳妥些，索性填了榕医的口腔。” 她好奇道：“跟你爸爸有关系吗？” 他垂下眼皮，“有点吧，也不完全，我自己本身就对医学挺感兴趣的。” 紧接着，他也问她，“你呢？没想到你会来读医，之前也没听你提过。” “学医是我八岁的梦想，能考进这，也算是不辜负小时候的自己了。”说完，秦昭下意识去看自己的左肩，上衣并未有雨水的痕迹。 她头微偏，注意到宋澜把伞打斜了，他一侧的外套正被雨水一点点浸湿，心情莫名微妙，“你快把伞扶正吧，伞偏到我这边来了，你的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了你没感觉到吗？” 他很无所谓地说：“没感觉，我是男生，抵抗力强，淋点雨不算什么。” “本来让你给我送伞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你还这样……” “感动上了？” “要真想补偿我，请我吃顿饭吧。” 秦昭毫不犹豫地接下他的话，“行啊，地点你来定，你想吃什么？” 宋澜神色有点愣，弯唇，“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 秦昭应了一声好。 话毕，二人恢复了之前的气氛，就这么保持持着静默，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渐渐走到了秦昭所住的宿舍楼。 正巧不巧，雨脚停了。 “我到了，今晚真的是谢谢你了，大雨天的送我回宿舍，自己又还要走回东区。”秦昭眨眨眼睛，语气诚恳。 “小事，快回去吧。”宋澜合起伞。 冲他挥挥手，秦昭扭头准备进一楼大厅。 “秦昭。”宋澜看着她的背影，出声 。 秦昭心下一紧，转过身问，“怎么了？” “下次要是忘带伞了，也可以发信息告诉我，我会给你送。” ”毕竟我们是……”宋澜顿了几秒，“三年的老同学了嘛。” 秦昭闻言一笑，“好，谢谢你。” “你已经说了很多遍谢谢了，真的不用跟我那么客气。”他指出来。 “是吗？”她没发觉。 这时，宋澜手机有人来电，他抬了下手机，“我接个电话，你早点睡，晚安。” 秦昭也回他个晚安。 推开宿舍门，秦昭第一时间就把阳台的衣服收了下来，她猜的果然不错，衣服沾染上了不少雨水的痕迹。 洗完澡，她顺便也给衣服洗了个澡，再磨磨蹭蹭地干完了其他要干的事。 迈出阳台，给手机插上电，秦昭靠在木椅上缓神，电光火石之间，宋澜被雨打湿肩头的画面在脑海里滚过一遍。 他现在应该是回到宿舍了吧？她打开微信，他的对话框里并没有新的消息弹出。 可能在洗澡？ 秦昭凝神想了想，觉得适才的口头感谢力度似乎不是那么的够，还是得后续关心关心他的情况，不然显得她不太近人情？ 这么想着，她点进了和宋澜的聊天框，问他:【回到宿舍了吗？】 此一时，宋澜刚洗完澡出浴室门，手里捏着一条干毛巾，准备擦拭湿发，感受到桌面手机的动静，左手随意地把毛巾搭在肩上，另一只手解锁屏幕，敲字回复：【回到了。】 Zz:【睡前洗个热水澡吧，今晚天气转凉了，你又淋了雨。】 Zz:【你那有备感冒药吗？要没有的话，我明天给你送过去。】 S:【你留着吧，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也用得上，我就肩膀湿了一小块，不至于感冒。】 Zz:【那个……】 S:【哪个？】 为表诚意，秦昭再提了遍要请他吃饭的事情:【今天答应了你的事我不会忘记的，你在学校食堂挑个地方，定个时间，我做东，就当是感谢你今晚的侠义之举了。】 S:【好。】 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她回了一句:【那你早点洗漱休息，我准备睡觉了。】 S:【嗯，晚安。】 Zz:【晚安。】 一场雨带来浓浓秋意，秦昭给秦炜东去了通电话嘱咐他天冷加衣，小老头果然没睡，在床上刷短视频，秦昭简单催促了下他早点睡觉，自己也关灯上了床。 临夜，后厨师傅心血来潮想喝咖啡，顺便也给秦昭点了杯，此刻的咖啡因在发挥着它应有的作用，她一时半会也进入不了睡眠状态。 思绪也跟着飘到了高中。 高一是根据中考成绩划分班级的，照排名，秦昭和宋澜正好都位于重点班之列。一次换座，她们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上下桌。传作业，递卷子，借笔记，在日复一日的互动中，两人的熟悉度直线上升，但他们的关系也只是止步于同学。 两人的年级排名挨得很近，还都选了全理，就这样，他们同窗了三年。 宋澜是很直观权威的帅，哪怕就是你get不到他这款的长相，对着他那张脸，也很难说出他长得不好看诸如此类的话。 也因此，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无限放大，尤其是当他和一个异性稍微走得近一些，尽管他们相处时言行举止分寸得当，也抵挡不住有心之人的七嘴八舌。 宋澜的性子是偏内敛慢热的，话不多，疏离感重，几乎不主动与人交心。他的社交圈极其简单，基本上也就和丁胜泉李宇皓那几个人有固定往来，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坐在位子上练题看书，偶尔站在走廊上望远处的风景，或是和好兄弟打打篮球。 他的两性缘甚好，但能和他说得上话的女性朋友几乎没有，高中三年下来，秦昭是他接触最多的女生，有关于两人的话题，热度自然也低不到哪里去。 其一，八卦是最能拉进人际距离的；其二，人们总钟爱于俊男美女两情相悦的桥段，而秦宋二人无论是成绩还是长相又或者是气质，各方面都很适配；其三，围着高中生的不是密密麻麻的习题卷子，就是家长老师强行喂下的一罐又一罐的心灵鸡汤，心浮气躁学不进去的时候，学生们也需要茶余饭后的一些谈资去解乏； 是以，各式各样添油加醋版本的传言在学生之间口口相传，高三之际最为严重。 某一天也传到了秦昭这个当事人的耳中。 她那会儿是有明恋对象的，这样一来，传言无非就是讲她心猿意马，脚踩两船。 起初，听到这样诋毁人的话，她是有些意外的，原以为自己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生活里也没那么多的观众，结果呢？比自己想象中要多了去了。 众口难调，清者自清。秦昭不想刻意去解释理会，爱背后嚼舌根就随他们嚼，反正嘴长别人身上，她也管不住。高三正是为心中理想一展抱负的年纪，只要不贴脸开大，她也懒得计较那么多，为无关紧要的乌合之众耗费心神，实在是很没必要，也很不值当，干脆将其视为耳过秋风，任之自然。 至于后面为什么下定决心要和宋澜划清界限，咳咳，这就说来有点话长了。 想来还是蛮奇妙的，见宋澜第一面的时候，秦昭总觉得两人至多也就是有着正常交集的同学关系。 再后来，中途又有过一段并不算愉快的小插曲，本以为毕业季一过，两人之间会彻底断联，再无半点瓜葛，没想到的是，他们在大学里头再度重逢了。 缘分真是一道桥。 思及此处，秦昭告诉自己，不能单方面搞砸任何一段关系了。 世上无缘无由的好太少，遇到真心对她好的人，就尽己所能去回报吧。 第7章 第七章 国庆假期在指缝间流走，七号下午学校给全体学生安排了核酸检测，秦昭这会儿做完了在宿舍捧着手机打卡接龙，身体刚粘着木椅没几分钟，辅导员就在班级通知群公布了班干的竞选时间和地点。 一收到信息，温有姗扭头看向大家，“要定班委了，在座的家人们有没有要去争取一下的？” 崔一盈敲着笔记本电脑键盘啪啪打字，毫不犹豫地说：“我要去！” 注意力被吸引，秦昭转过头问，“一盈你要竞选什么位置啊？” 对着电脑看久了，崔一盈揉了揉泛酸的脖子，放松下颈部肌肉，“学委，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选上。” 江楠把薯片包装划拉一撕，“学委是班级三巨头，身上的担子挺重的，又容易招仇恨，主要是要处理好老师跟同学之间的关系，遇到那些逃课的，夹在中间难做的就是你，还得协助辅导员做事，学医本来就知识杂，考试又多，两者很难平衡啊，你要不再慎重考虑下？” 崔一盈没接江楠递来的薯片，挥挥手说：“我不喜欢吃薯片，我从小学开始就担任班干部了，你的顾虑我明白，主要是想着有综测分加，大学很多资源也是班干部优先，加上学委跟辅导员接触的机会也比一般人要多，分析下来也不全是坏处，主要还是看自己取舍吧。” 江楠自愧不如，轻轻一叹，“哎，天生就是干班委的料，这种牺牲自己的时间来服务他人的活，我反正是干不来的，有分加我也不干，不过你放心，你要真竞选了，我肯定投你一票。” 温宥姗咬着江楠给的薯片，“支持！” 秦昭拣了片薯片，放入嘴里，“还有我，还有我，算我一票！” 温宥姗把目光转向秦昭，“诶，昭昭，你有想竞选的职位吗？” “我吗？”秦昭思考了下，“我还没想好，有点想竞选团支书，但又考虑到后面要加学生会，怕忙不过来。” 温宥姗琢磨着，“是哦，我之前有跟学姐打听过，国庆放完假回来后各大社团部门就要招新了，两个都有想法的话，真上位了很累的。是得好好斟酌一下。” 薯片吃的口干，秦昭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背靠在床爬梯上，“那你呢？和江楠一样？对班干部的职位不感冒？” 温宥姗拆了桌上柠檬茶的包装吸管，捅进孔里，“随便加个社团或者部门混混分就好了。” 江楠挥挥手秒拒，“我是社恐晚期，要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我介绍，不行的不行的，我还是老老实实当条咸鱼，躺平吧。” 温宥姗一本正经替江楠考虑，“你这样说的话，学习成绩比你后的，要是加了部门或者是竞选了班委，综测分都会比你高，会不会有点吃亏啊？” 听着她俩聊天，崔一盈也想到了这点，真心实意在劝，“姗姗说的不无道理，综测分好看点，总归是好的，简历上能写的经历也多一些。” 江楠接话，“我把心思花学习和追星上面都够呛了，加了部门时不时再开个工作会，我受不了的，我对自己要求很低，不挂科就行。” “人生苦短，大学更短，活在当下，开心第一位嘛。我可不想被校园工作支配时间，也不想被所谓的综测分掣肘，而且，我就是真的没参与这些，也不影响我以后找工作的呀。” 温宥姗手捏着下巴，觉得江楠说的话是有那么几分道理，“完了，我都要被你说动了。不过这样会不会有点消息闭塞？” “有校园墙在，有你们在，消息再闭塞也闭塞不到哪里去吧？”江楠抱拳，“以上向乃鄙人愚见，仅供参考，你们该竞选班委的竞选班委，该加社团部门的加社团部门，别受我影响哈。” 秦昭嘿嘿一笑，“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嘛，来世上走一遭本就该按自己的心意来，才算不虚此行。“ 温宥姗赞同，“是啊，人活一世图的不就是舒适开心。” 目标定下，为了一举拿下班级团支书的职位，秦昭这几日一得空便黏在书桌前更改完善竞选稿和PPT。 周四晚上，奔着给同学老师留下得体的印象，秦昭特地画了个干净大气的妆容，上穿白衬衫，下搭牛仔裤，很舒适简单的穿搭。 竞选现场可谓是神仙混战，各有所长。 上台时，秦昭体内紧张的火焰燃到极点，得亏有舍友在台下替她打气加油。竞选完毕，秦昭自我感觉良好。 四天过后，班助送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崔一盈如愿地坐上了学委的交椅，那消息是秦昭很遗憾地落选了团支书。 江楠看了眼班助发在班级群里的通知，被最终结果搞蒙了，“我的天，怎么会这样？昭姐居然落选了？冯晓芸是团支书？” 温宥姗早在军训那阵子就和班上大部分的人混熟了，竞选完那天晚上，她浅浅在微信上打探一番，秦昭和崔一盈民心在握，这把铁定是稳了。 温宥姗道出心中不好的猜测，“不是说看投票吗？别是早就内定团支书了吧……” 江楠划拉着手机，“昭姐你要不要找班助私聊一下，他不是在群里说了对班委的职位有任何异议可以找他沟通吗？” “对啊，要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吧。”温宥姗拍了拍胸脯，“你要实在不敢，我帮你问。” 崔一盈根据已知情况分析，“班助和冯晓芸关系是还不错，冯晓芸和她舍友会跟班助一起吃饭，我在食堂碰到他们都有两三回了。辅导员和我们接触少，选班委这种大事，应该有过问班助的，班助要举荐冯的话，多少也在意料之中。” 温宥姗一拍大腿，“我天，我想起来了！” 这一激动的，江楠喝着益力多差点给呛到，“吓我一跳，你想起什么来了？ “我不是经常去隔壁宿舍串门吗，上个星期听她们提过一嘴冯晓芸，辅导员是她亲姑姑。” 江楠平顺呼吸，握着剩下半瓶的益力多，不禁唏嘘，“这不是妥妥的关系户吗，有这层关系在，昭姐拿什么争啊？” 秦昭笑笑说:“羊水的差距，有时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崔一盈一合电脑，站起身来，“好了好了伤心事咱就不提了，今晚你们几个的晚餐我包了，昭姐你想吃什么？或者有没有想喝的奶茶什么的？” “现在暂时不是很想吃东西也不想喝奶茶，”秦昭摇头，“只想一个人待会儿。” 温宥姗神情担心，“你一个人能行吗？需不需要我们陪你啊？” 江楠也忧道:“是啊，有想吃的说出来嘛，管它一期食堂还是几期食堂，我们陪你去。” 秦昭扯了扯唇角，用笑容让她们放心，“我知道你们是在担心我，但是真的真的不用。” 崔一盈无奈地点点头，“好吧，那我们先去吃饭了，你自个儿安静一下吧。” 秦昭顶着月光绕操场跑了几圈，累了，在内圈跑道上缓步而行，突然，她很想和爷爷说会儿话。 她给他发了视频邀请。 一看到那张老迈亲切的脸，秦昭竭力克制汹涌的情绪，“爷爷，吃晚饭了吗？” 秦炜东把镜头一转，“正在吃，你看。” 画面里唯二的两盘菜都是素的，酸涩像墨汁一般在秦昭心底晕开，“我不在家你也要多吃点肉，别老只吃青菜，营养要均衡。” “放心，我要想吃肉了肯定会去买的，你吃饭没啊？” “还没，等一下就去。” “打电话给我是想我了，还是想我做的红烧肉了？” “都有可以吗？” “想回家就回家，也不远。” 秦昭默然半晌，缓缓道:“爷爷，你有遇到过不公平的事情吗？” 秦炜东脸上露出了然之色，“有啊，那可多了去了，你这话问的，是你遇到了不公平的事？” 秦昭挤出一抹苦笑，“也不知道算不算。” 秦炜东抽了张纸巾擦嘴角的油渍，“我先问你个问题，在你感受到不公的那一瞬，有没有想过或许在别人的眼里你早已成为了不公的化身呢？” 秦昭细细咀嚼着他这话。 上天对她确实够讲义气，她本人是不信美貌无用论的，虽然在很多人口中说心灵美才是真的美，可在现实世界中，赏心悦目的皮囊是天然的资本，附带一颗名牌大学的头脑，她的人生起点已然比绝大多数人要高。 有的人梦寐以求的，却是有的人天生自带的，不得不承认，很多人光是存在就和不公划上了等号。 秦炜东继续道:“要是遇着了不公平的事情，换个角度想想，或许它是在告诉你，你还不够强大，自己强大起来了，心也跟着宽了，那些自以为天大的事情，也不过是乌云一片，风吹吹就散。” 他又道:“人生在世，处处有不公啊，等什么时候你不再把公平二字念在嘴边，挂在心间，你就是真的长大了。” 是啊，在人情世故面前，哪儿来那么多绝对的公平可言呢？ 学校尚且如此，社会上更不用说。 往日不可谏，来者犹可追，班委之事已成定局，秦昭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无法更改，无需在此浪费脑力，承认不公的感受所在，并正视，把握当下，不失去追求平等的勇气，是她现在能做的。 一段经历，是好也好是坏也罢，能让今天的你比昨天的你要强大那么一点点，哪怕仅仅只是一点点，那它的存在就是值得。 纾解好情绪，秦昭走回宿舍。 她杵在书桌前怔愣地看了好一会儿。 她的桌上堆着许多零食，薯片，辣条，扇贝，猪肉脯，苏打饼，芒果干…… 这些是？ 持着疑惑，秦昭打开了旁边留有的字条——不知道这些小东西够不够买昭昭仙女的开心。 眼眶一热。 夏友真也是这么哄她开心的。 高三市联考那会儿她没考好，夏友真就是这样从书包里抽出一包又一包的零食放到了她的面前。 夏友真是超二代，零食饮料从小到大不间断的那种，秦昭也因此跟着她享了不少口福，每回周日下午回学校夏友真都会给她带好几包小零食，心情不好的时候愣是直接拎着一大袋好吃的来买她的开心。 “那个辣条是超辣的，给你买了一盒，好好释放一下内心的小宇宙。” 绕远的心思猛然一收回，秦昭背过身。 是崔一盈在说话。 江楠笑眯眯对秦昭讲，“这家猪肉脯超级无敌好吃，好吃到我想和它结婚，你试一下。” 温宥姗努努嘴，“芒果干和扇贝可是我严选啊，是路过的蚂蚁都会停下来吃两口再走的程度，不许浪费我的心意。” 秦昭喟然一叹。 女孩子真的是世间最美好治愈的存在，她们爱人的本领与生俱来。 第8章 第八章 这些天，秦昭发觉班上同学看向她的眼神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怪，有些人会时不时瞅她一眼，再小声交头接耳，令她有那么一丢丢的不自在。 秦昭扪心自问，好像她也没做什么三观不正，损人利己的事吧？ 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这段时间玻璃心泛滥了，直到周五的中午才恍然。 崔一盈和江楠吃海底捞去了，秦昭和温宥姗则点了麻辣烫，挑了部欧美电影，坐在温宥姗的位置上边吃边看。 吃得好好的，温宥姗乍然搁下手中的筷子，很严肃地在说:“昭昭，我想问你个憋了两天的问题。” “问，别憋出内伤了。”秦昭扒着饭，利索地说。 温宥姗暂停播放画面，顶着好奇的目光，“你是不是在追求班助啊？” “没有的事。”听到对方突然抛出这么个问题，秦昭大大纳罕，埋在饭盒里的头飞速抬起，筷子在半空停滞，“你从哪儿看出来我在追求班助了？” 温宥姗也是奇怪，“那你前两天给他送了一杯柠檬茶是为什么？” “上个星期六我不是去图书馆自习吗？闭馆的时候突然下了大雨，”秦昭塞了个鹌鹑蛋在嘴巴里，边嚼边解释，“我雨伞放图书馆一楼伞架子上被人拿了，找了好几圈没找着，回不去宿舍，那会儿刚好碰上了班助，他坚持说要送我回宿舍，你们那时候估计都洗好澡了，要特地跑一趟给我送伞太麻烦了，我干脆领了他的好意。他每回来我们班上手里不都拿着杯柠檬茶吗，我就想着等开例会那天给他送一杯就当是感谢了。” “原来是这样。”温宥姗茅塞顿开。 “所以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吗？”秦昭问她。 “你知道班助有女朋友的吧？”温宥姗拧开雪碧盖。 “不知道，没关注过。”秦昭满了一勺汤，轻吹。 “你没看他朋友圈吗？”温宥姗声音之中有一丝诧异。 “我看看，”说着，秦昭点进了班助的朋友圈，“他朋友圈也没啥好看的吧，啥也没，就剩下朋友仅展示最近一个月的朋友圈几个大字，背景好像是某个电影的人物吧，不是很懂，个性签名就一个表情，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啊？”温宥姗凑过来看了眼，“怎么你看他朋友圈是这样的！”她也去翻了班助的朋友圈，和秦昭屏幕平齐，“你看看我的，我的是这样的。” 两人相视一眼，当即明白所有。 ——班助极有可能设置了朋友圈的权限分组，而秦昭就是被屏蔽的其中之一。 “可恶啊，没想到他是这样的班助！”温宥姗给班助印象分哐哐一顿扣，“你知道现在班上都怎么传你的吗？” 秦昭一脸莫名，“什么怎么传我？” 温宥姗犹豫一下说：“班上风风火火都在传你想插足班助和他女朋友感情。” 秦昭神色迷惘，“我插足他的感情？这是哪儿跟哪儿？” 噢，原来如此。 怪道同学们近日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儿，这样一来，便解释得通了。 “主要是有人撞见班助送你回宿舍，没几天你又送了杯柠檬茶给他，然后就……害……” 温宥姗没敢告诉秦昭，她所听到的一些难入耳的，缺爱，小三，下头女，眼神很凶，很像电视剧里面的恶毒女二，素质不详的小太妹，人品也不咋地等言论，担心她因此闹心内耗。 秦昭接上她的话，“然后就衍生了不实传闻？” 温宥姗微微点头。 秦昭万万没料到，开学听到的第一个桃色八卦，女主人公竟是她本人。 “我都不知道班助有女朋友，”秦昭有些无语又有些想笑，“要知道他有，我怎么也不会和他一块回宿舍。” “而且，就算我已知班助有女朋友的情况下和他单独回宿舍了，难道班助就做的就很对吗？怎么他们光挑我的错处？不挑他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班助也有错，倒是美美隐身了。” “你知道这些流言是谁带起来的吗？” “谁？”秦昭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我先喝口饮料，”温宥姗咕噜咕噜喝了小半瓶雪碧，战力值直接给满，递上打探到的情报，“是冯晓芸！” 秦昭半好奇半怀疑，“确定是她？没搞错吗？” 温宥姗笃定道：“就是她，没跑了！” “就是她亲口传你谣言的，我认识的好几个都是这么说的。” 温宥姗是社交悍匪，男女都吃得开，脾气好，性格大方，三言两语就能热起场子来，短短一个月就和大半同学打好了关系，她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秦昭回想了下，开学至今冯晓芸也看她的眼神确实总带着几分不善，明明两人之间素无瓜葛啊。 秦昭真是摸不着头脑，“冯晓芸传我这些做什么？我和她无冤无仇的。” 温宥姗解锁电脑暂停键，继续开看，“这谁能知道呀？” 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恶意秦昭早在高中时就已经免疫了，“算了，随她去，爱咋咋吧。” 见对方全然无所谓的样子，温宥姗不平也不明，“这就算了？你心眼未免太好了吧？人都毁你名声了，你不烦啊？还搁这气定神闲地吃着麻辣烫，要换成我，我早跟她对质了，我受不了这气。” 被莫名其妙冠上小三一类的帽子，论谁都会有点膈应。 秦昭眼中闪了一下，“对质也得讲究证据吧，我跟其他同学的关系还没有好到愿意为我作证的程度吧？” 温宥姗托腮浅思，“确实也是。” 不想破坏周五的美好心情，两人没再多言，电影也正正好走到**部分，注意力重新被其勾回。 同一时间，东区的某间男寝室里。 “没想到啊，长得挺水灵一姑娘，”冯树烽嗦着酸辣粉，直摇头，“既然上赶着当人家的小三。” 好奇欲被挑起，骆嘉炜嗑着瓜子的手一顿，凑过去看，“谁啊？谁做了谁的小三？我们系的美女吗？” 冯树烽摆摆手，“不是我们系的，是临床系的，跟我女朋友同班。也给你们看下照片，好避避雷，别被她外表给骗了。” 照片一亮出，骆嘉炜觉得这姑娘的样子好生面熟，直到和脑海里前阵子遇到的那张毫无争议的美脸对上时，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眼隔壁床的宋澜，“我去，她不是那天和我们拼桌那妹子吗？” “你们认识啊？”冯树烽更来劲儿了。 “就有一天中午在食堂吃饭，她和她舍友吧还是谁反正就是没位置坐了，和我们拼了个桌，高冷的要命，眼神还带刺，看上去也不像是走这种路子的，果然啊，人不可貌相……”骆嘉炜稍稍皱起鼻子。 冯树烽咦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有一种女高手，初次见面专门营造那种若隐若现的神秘感，勾起你的探索欲，她只要稍微对你展露笑颜什么的，就反差感嘛，你就会自己给自己洗脑，觉得自己是不是特别的那一个，实际上只是她池塘里的一条鱼罢了。” “你一母胎单身十八年的要遇上了此等高手，可不得被吃得死死，哪玩的过人家？” 冯树烽点点头，“玩不过一点啊，谈恋爱这方面还是得和你这个熟手取取经啊。” 听到这里，宋澜眼角一抽，放下手机，转头出声打断，语气较往日要冷，“过度解读了吧……” “亲眼目睹都未必为实，尚不知事情全貌，还是不要随意传播她人谣言的好。” “哪有乱传，我有证据的好不好？”冯树烽明显是不爽了，不阴不阳地回宋澜，“不只我女朋友亲眼所见，很多人都看见了。这女的和班助一块去图书馆自习，班助还送她回宿舍，她还给人送柠檬茶，知道人家有女朋友，还那么没分寸，众目睽睽下**啊这不是。” 宋澜深吸口气，“个人有个人的视角，如果在她的视角，她并不知道对方有女朋友呢？” 冯树烽撇嘴，“这不能够吧，本人不知道，宿舍的人应该也会告诉她吧。” 宋澜笑笑，“万一人就真的不知道呢？得陇望蜀，骑驴找马的男生也不少。” 难得见宋澜有感兴趣的八卦话题，主动参与也就算了，话里话外还有点护着那女生的意思，简直是稀奇之事，惹得冯树烽不禁怀疑，“怎么？那么护着她，想泡她啊？” 宋澜倒也真不是强行维护秦昭，从小到大，他最讨厌的就是乌合之众。 他冷森森瞥冯树烽一眼，“只是觉得仅靠一些捕风追影，就深信不疑，给人单方面贴标签，下罪状书，真儿挺没劲的，就算她真的如你们口中说的一般无二，那男的又是什么好东西了？孤掌难鸣，为什么只声讨她一个人？” 瞧着气氛不大对，骆嘉炜立马和起了稀泥，“那个那个，听说三期食堂大众窗出了很多新品菜，晚上要不要一块去尝尝鲜？” 思想不在一个高度上，宋澜也懒得和他争辩，配合骆嘉炜，转了话题，“今晚吗？可以啊。” 冯树烽没好气地说：“我刷到了，看图片就不好吃，我不去。” 骆嘉炜讪讪，“敢情不是漂亮饭入不了你的眼是吧。” 冯树烽：“嗯，你没女朋友你不懂。” 骆嘉炜无语凝噎，“……” 第9章 第 九 章 周一的课间，正是学生上厕所排队高峰期，秦昭特意绕路跑去了楼下的卫生间。 “有人在外面吗？”一道求助的声音从最里边的隔间处传来。 秦昭认得这个声音，是冯晓芸的。 “怎么了？”她问。 “可不可以借我一片卫生巾？我会还的，你告诉我你在哪里上课，明天我去你教室还你。” 秦昭没一刻犹豫，从防晒衣的口袋里掏出一片卫生巾，走到隔间门口，“不用还了，你开一下门，我递给你。” 门开了，里边的人伸手接住卫生巾，连声道谢。 解决完，秦昭出了隔间，径直抬步到洗手池净手。 冯晓芸探着身子在洗手池的镜子前补口红，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后，动作一滞，脸色忽然之间变得有些僵硬，也没管口红补没补好，直接收起手上的东西，走了。 没刻意盯着人家看，秦昭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只当她赶时间回教室。 在上课铃打之前，秦昭进了教室，坐在位子上。 浑然间，想起来要请宋澜吃饭的事，担心时间一长，被自己遗忘在脑海的某个角落，加上她觉得人情债不能拖得太久，可就怕自己的突然提议会扰乱宋澜原有的吃饭安排。 她盯着手机屏幕好半晌，心里犹豫着要不要主动约他一块吃饭。 恰在此时，秦昭收到了宋澜发的微信：【今晚有空么？】 她立时回复：【有的有的。】 想了想，不等他回答，她又补充了句：【我还欠你一顿饭，要不今晚补上？】 S:【好。】 S:【一饭还是？】 秦昭把问题抛还给他:【你想吃什么？】 S:【看你。】 略做思考，她回复：【我都还好其实，主要是一二期饭堂人都挺多的，考虑下去别的？】 S:【可以啊。】 吴雁华是地地道道的山城人，山城位于盆地，多阴天，雾感湿气重。由此，山城人养成了吃辣的习惯来适应气候。顿顿离不开辣子，属于是刻在基因里的，四五岁的秦昭和母亲同桌吃饭的时候，就对带辣的食物感兴趣。 所以到榕医一个月以来，秦昭惯常吃的是钵钵鸡，冒菜，红油抄手，酸辣粉这几样，点的大众餐口味也是偏辣。 还记得，高一和宋澜上下桌的时候，她在学校小卖部买了一大包辣条，晚自习下课后分给周围同学。宋澜也没拒绝，结果吃了不到半包就辣出了表情包，一个劲儿朝胃里灌牛奶。 眼前浮现出宋澜被刺激得眼冒泪花的表情，秦昭不住笑了笑。 温宥姗在桌子底下伸手揪了揪她的衣摆，意识被强行拽回现实。 秦昭神色茫然地看了会儿温宥姗，她眼神指了下讲台上的老师，小声说了句什么，秦昭没太能听清，但凭借她的口型，她可以猜得出是——老师喊你回答问题。 完犊子了！ 秦昭抬起头，与讲台上的胞生老师四目相对，霍然站起身，脸颊和耳朵急剧充血。 胞生老师朝她投来犀利的目光，“这位同学，请你回答一下，这道题的答案是什么？” 温宥姗替她捏了把冷汗，胞生老师尤为严格，是系里出了名的不好伺候，人称外号铁公鸡，一毛不拔。平时逃课的，找人代课的，上课分心的，没少挨他的批，先是思想洗礼半小时，然后上报辅导员处理，要求写三千字检讨，少一个字加一千字，期末总分的平时分部分直接为零，一分都不给。 秦昭头皮发麻，看向PPT上的选择题，小脑袋瓜飞速运转，“胆固醇限制细胞膜的流动性，所以排除D；膜蛋白和糖蛋白固定在脂肪层中，所以排除B和C；卵磷脂和鞘磷脂的比例越大，细胞膜的流动性越强，由此可知卵磷脂越多，细胞膜流动性越强，所以排除E选A。” 胞生老师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思路倒是清晰，不过上课的注意力呢最好还是跟着老师走，不要开小差。” 秦昭长吐口气，惊魂未定地坐下，温宥姗立起右手的大拇指，“昭昭你牛，没听课还能回答出问题。” 秦昭一掌捂着胸口，一掌扇风降温，低喃着，“真的是要被他给吓死，好险这题我会。” 过得几分钟，确认危机暂时解除，秦昭小心翼翼地在桌底打字：【前几天我舍友点了三期的石锅拌饭，直夸好吃，把我给说动了，去试一下吗？】 S:【好啊，你想吃，那就去。】 S：【五点半吧，我在A栋楼下的花坛边等你。】 敲定吃饭地点，秦昭立刻用书掩住手机，正襟危坐，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目不斜视地盯着PPT，认真上课记笔记。 下课铃打响，胞生老师拖了两分钟简单提了下下节课要讲的重点内容，便放同学们走了。 温宥姗拿手搭上她的肩膀，调侃道:“上课走神，少见啊，秦大美女。” 秦昭把书和笔收到包里，轻哼一声，“你好意思说我，要不是我被点名，我估摸着你还得刷一下午手机。” “这不是周末出去玩嘛，我好好做攻略呗。” “昨晚上做一晚上还没做够啊？” “这不是怕情况有变嘛，多做几个计划，好安心些。” 秦昭拉好拉链，背上书包和她道了句晚上宿舍见，便快步踩着台阶下楼。 在二三层楼梯之间，她一眼看到了宋澜，脚步慢了下来。 他立在花坛边，右肩背包，左手抄兜露出卡西欧腕表，上身是假两件白蓝撞色卫衣，直筒休闲裤内的一双腿匀称修长，他个子生得高大，即使微微躬身屈腿，也格外显眼。 琥珀色的余晖抄下来，映得他肤白胜羊羔，眉宇间清透疏离的少年气不经意中漫了出来。 秦昭暗暗感叹，他像一束光，不刺目，不灼肤，仅仅往那一立，就不由自主地引人靠近，追随。 许是感知到楼上人的目光，蓦然间，宋澜抬头，两人的视线好巧不巧地撞了个正着，秦昭登时把眼瞥向一边，脚下仍在走着。 到了楼下，宋澜朝秦昭走来，对她笑了笑。 秦昭回以微笑，“等很久了吗？” “还好吧，也没有很久。” “那……走吧。” 饭堂路上，走在宋澜内侧，秦昭可以感受得出周遭人的目光都粘在了他们身上。 对秦昭而言，引人注目是家常便饭，可眼下多少被打量得有点不自在。 可能，或许，大概是因为此时和她肩并肩的人是宋澜吧。 高中时期，宋澜就已经是校园里妥妥的一枚风云人物，高一开学军训，三天时间还没完，就被学姐，咳咳，据小道消息说还有学哥，在校园墙狂捞。总而言之，在本届，上一届，上上一届的，不论是男女生基本都听过他的名字。 高颜值的理科学神，光是这两点就注定了他在学生时代不会泯然众人。 他的抽屉里除了课本，最不缺的就是表达心意的小纸条和告白信。 体育课、大小课间、升旗仪式……只要是他所在的地方，从来不缺别班的女生往他身上瞟，还有些会特意来班门口逗留借口来找同学，没见过的，只为一睹其真容。见过的，只为近距离多看他几眼。 勇一点的，性格外向的女生，会主动上前搭讪，或是在他每天的必经之路上堵他，询问他的联系方式，更有甚者穷追猛打，死乞白赖。 可他都一一回绝了。 还记得她和夏友真还有班长宋澜几人在走廊上晒太阳聊天，隔壁班的语文课代表走到他面前，不拐弯抹角地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却文绉绉回她一嘴，谋爱之前先谋生。语文课代表仍是不气馁，三天两头跑来他们教室送零食给他吃，宋澜是一口没吃，但每回都把钱还给了隔壁班那位女同学。女同学一头热了足足一个月，也不想继续自讨没趣，干脆打了退堂鼓。 在秦昭的观念里，要想得到他的青睐，难如上青天。 青春期时，秦昭读过不少的言情小说，他会短暂地被书中男主的外形和内核所吸引。可一打回到三次元，他很无力地感知到故事里的完美男主，是脱离现实的，是仅存于女作者笔下的。 毕竟在秦昭所遇到的男生里，优越外形的有，皮囊好看的有，家世不俗的，有双商在线的也有，但四者兼得的，如凤毛，如麟角，鲜少有之。 所以，宋澜的存在一下推翻了她先前的认知，让她切实地意识到小说女作家并不是完全地在诓骗她，艺术来源于生活并高于生活。 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和这种级别的帅哥待在一处注定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吸引眼球。 见她心神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宋澜直接问，“想什么呢？” 徐徐回过神，秦昭叹息了声，“我在想，你的回头率相当可观，不减当年啊，甚至可以说是更上一层楼了。” 宋澜扯了扯嘴角，“回头率高的好像不止我一个吧。” 啊？是吗？ 既然宋澜一副习以为常，淡定自若的样子，她也没什么好别扭的，干脆选择性无视了八卦的目光。 第10章 第十章 行至食堂内，正是晚饭时间，一楼大众餐的凉拌皮蛋、清蒸肉饼、爆炒虾仁等菜香味拧在一处，直冲冲地钻入秦昭的鼻尖，叫她馋虫勾起，胃口大开。 完了……又想改主意吃大众餐了，秦昭在吃的方面有个不好的习惯，犹豫老半天，好不容易决定了吃什么，等到了吃饭地点，又对其他菜系生了食欲。 秦昭看了一眼宋澜，他感受到她的视线，侧过头，“怎么了？” “没，”她笑笑，“石锅拌饭在二楼。” 宋澜下巴颏一扬，“那走呗。” 二人到了石锅拌饭的门店，此时排队的人不多也不少，没几分钟就轮到了秦昭，女店员热情喊道：“小美女，要来点什么呀？” “姐姐，”秦昭看着窗口的菜单栏点餐，“要两份招牌牛肉石锅拌饭。” “好嘞，坐着等叫号哈。”女店员在收银机上输入价格，“一共是三十二。” 秦昭掏出手机点开付款码，结果被宋澜抢先一步买了单 。 她先是面色一怔，又担心影响到后面排队的同学，拿了电子取号牌，转过头对他说：“我先去找个位置。” 目光扫了扫四周，锁定位置后，秦昭拉开椅子安置好书包坐下，宋澜在对面落座，两人一块等着叫号。 “一共三十二对吧？我微信转你。”说话时，秦昭已经输完了付款密码。 “不用了，”宋澜从裤袋里摸出手机，退回了她的转账，“出来吃饭哪有让女生买单出钱的道理？” “可是本来就是我答应了你的。” “你的时间也是需要成本的，这顿饭就当我买你陪我吃饭的时间。” 电子取号牌在桌面上震动，二人同时起身，宋澜对她说：“你去拿勺子和筷子吧，我去端饭。” 秦昭点头应下，走到餐具消毒柜拿了两把勺子和两双筷子，感觉后背有什么东西戳着她。 回过头一看，是温宥姗。 她掐了把秦昭的胳膊，语带谴责，“好你个秦昭，真人不露相啊，跟大帅锅有情况了，也不和大家说一声，要不是被我吃饭遇到了，还属于不知情状态呢。” “我和他的情况呢，”秦昭摸了摸被掐的胳膊，“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们就是很纯洁的朋友关系，现在也只是一起简简单单吃顿饭。” 温宥姗撇嘴，“什么叫一起吃顿饭而已，你知不知道他也不是随便哪个女生都能约的出来的好伐，就说上个星期隔壁班的副班长去约他，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嘛？” 秦昭大大好奇，眨了眨眼，“他怎么回答的？” 温宥姗复述听来的小道消息，“他说他没习惯和女生单独吃饭。” 秦昭给了个很中肯的回答，“对于不喜欢的异性，保持距离不给对方错觉，于谁而言都没有坏处吧。” 温宥姗语调上扬，“那你反过来想想啊，他和你单独吃饭就证明了他起码对你是有好感的，指不定有意和你进一步发展呢！” 经她这么一分析，秦昭目光微顿，随即温和解释道：“我和他真的就只是单纯吃个饭，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啦!” 温宥姗继续助攻，“什么夸张不夸张，言情小说里面的男女主不就是一步步发展的嘛。” 秦昭笑开，虚虚刮她鼻子，“你是不是看小说看多了，收一收你的联想力好吗，温温大小姐。” “好了好了，不占用你了，快去吃吧，”温宥姗眼神往宋澜的方向示意，抿嘴一笑，“别让人家等急了，至于其他的，等你晚上回宿舍了再说。” 回来之际，桌上已经摆着两锅腾着热气的拌饭。 秦昭把勺子和筷子递给宋澜。 五颜六色配菜堆在石锅里，秦昭看着有种莫名的满足感，“颜值倒还算ok，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手里接过她递来的筷勺，宋澜眯起眼睛笑，“这家店生意不错，味道也应该差不多哪里去。” “味道蛮赞的！秦昭用勺子拌匀浇在牛肉上的浓郁酱汁，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酱汁酸甜辣度控酱汁酸甜辣度控制的刚好，锅巴也脆脆的。” 宋澜尝了几口，“是还行。” “楼下的盖浇饭也还可以。” “有机会我去尝尝。” 吃到一半时，宋澜突然来了句，“对一些毫无实质意义的话，不用看得太重，做自己就好，当外人用恶意去揣度评判你的时候，说出口的话就像一面照妖镜，映出来的是他们世俗丑陋的心，而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秦昭知道他这是听到了外界流言来给自己喂心灵鸡汤，轻轻笑了一声，“我知道，感受是很主观的东西嘛，有人觉得草莓是酸的，有人觉得草莓是甜的，他们看不惯我，讨厌我，那都是他们的事情，我控制不了，也不想在浪费能量精力和他们去纠缠争辩，人生不过三万天，依靠迎合他们的眼光来过活，会很痛苦。” 他转了话头，“光吃饭嘴里会不会有点干啊？” 秦昭一手拨弄着披散的头发到耳后，一边回答他的问题，“我还好吧。” “你等我一下，我去买听可乐，你有什么想喝的吗？”宋澜站起来正想走。 秦昭嚼着牛肉，含糊道：“不用了。你自己喝吧。” 约莫六七分钟后，秦昭看着宋澜拿着一瓶可乐和优益C朝位置走来，继续和她相对而坐。 宋澜拉开易拉罐，喝了几口，凸起的喉结轻滚，转而，把手中的可乐放在一边，把旁边那瓶优益C推到秦昭面前，“给你买的，暂时喝不下的话，带回宿舍慢慢喝。” 秦昭作势打开微信准备转账，“多少钱？我转你。” 宋澜挖了一勺饭，散漫道：“小钱而已，不给也没多大关系的。” 秦昭讪讪，“说好了我请你吃饭的，你把钱付了也就算了，又还给我买饮料，多不合适。” 宋澜笑得懒懒，“我觉得挺合适的。” “那我跟你AA总可以吧。”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么想着，秦昭算了下饭钱和饮料钱，把钱转了过去。 是她一贯的作风，宋澜也不想花时间在这方面和她争，收了她的转账，“行，你开心就好。” 忽然，宋澜摊开掌心，是黑色和透明色的电话线圈发圈。 是她高中时惯常用的发圈，颜色也是。 秦昭恍惚了几分，自打军爷身份一卸下，她的头发基本是处于披散状态的。 放下手中的饭勺，她看着宋澜，“原来你刚刚是买发圈去了？” 宋澜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收下，“看你吃饭老弄头发挺不方便的，正好超市附近的学生摆摊有卖发圈的，顺手就买了两条。” 不想浪费他的心意，秦昭伸手去拿，指腹与他的手心轻轻一触。 她的眼角带着几分笑意，“谢谢你。” 吃完饭回到宿舍，等着秦昭的肯定是好一通的盘问，她在寝室门外这么猜着。 如秦昭所料，推开门时，三人齐刷刷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江楠眼神犀利，猛地一拍桌子，逼问，“说！你今晚和谁共进晚餐了。” 秦昭被这阵仗弄得心里发毛，“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 温宥姗声音瞬间拔高几度，抱着手臂，“是啊，要不是我当场撞见，你还想瞒我们多久？！” 秦昭看着三双燃着八卦之魂的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和他真的真的没什么。” 崔一盈拍了拍秦昭的肩膀，“你别害羞嘛，现在都上大学了，也不算早恋了，谈恋爱了就大大方方承认呗。” “没骗你们，”秦昭无奈地摇摇头，“真没谈。” 温宥姗侧头，“那你们两个是咋认识的？高中同学？初中同学？可我们之前在食堂偶遇他那次你表现得也不像是认识他啊。” 三人都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秦昭简单概括了两人的关系，“高中同学。” 温宥姗一把搭上秦昭的肩，追问道：“不是，那么一枚大帅哥和你一起吃饭，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难不成是他吃饭吧唧嘴，你很下头？” 秦昭也是被她脑回路给笑到，“没有啦，他很好，我反正就是拿他当正常朋友对待吧。“ 江楠笑着推搡温宥姗，“你当人家谁都跟你一样看见帅哥就想在一起啊。” 温宥姗白她一眼，“想和帅哥处对象，不是人之常情吗？” “好了好了，我要洗澡了，晚点还得看高数呢。”秦昭立刻逃离舆论中心，去找换洗衣物。 吹干头发，秦昭随手解开手机瞄了眼，微信有三条未读信息，是冯晓芸发的。 【有空吗？我想还卫生巾给你。】 【图片】 【我在这等你，你一个人来，不要喊你舍友。】 人家都在冷风中等着自己了，还是下去一趟吧。 回了个好的，挂好吹风机，秦昭扯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披上，下了楼。 到图片上的地点时，冯晓芸主动和秦昭打了招呼，笑得友好。 秦昭也笑笑，没说话。视线停在她右手提着的小袋子几秒，隐约可见是和自己同牌子的一包卫生巾。 冯晓芸先开了口，把袋子递到她面前，“很感谢你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秦昭笑得淡淡，“其实你不用还一整包给我的，就算是不还也没什么关系，就一片卫生巾，也没花我多少钱。举手之劳而已。” 冯晓芸把东西举得更高了，“买都买了，你就收下吧，而且我平时用的牌子也不是这个。”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收下了。”秦昭从她手里接过袋子，“没什么其他事，我先回宿舍了。”说完，她折身，抬步离开。 “秦昭。”冯晓芸叫住她。 秦昭转回身，“还有事要说吗？” 冯晓芸的道歉来得突然，“对不起。” “之前你和班助的那些谣言，是从我口中传出去的。我在舍友还有其他同学面前说了你不少小话，还有团支书的位置，按理说，也应该是你的，只是……” 秦昭打断她说的话，“我知道，我都知道。” 完全没想过面前人对自己的种种作为是知情的，冯晓芸表情变了变，“你都知道？那你还……” 秦昭语气平平，听不出任何情绪，“竞争实力固然重要，可若是人脉价值有用武之处，也是你的本事。” 随后，她又道：“至于为什么把卫生巾借给你，我当时想的只是，有一个女生正处于紧迫的情况，她需要我的帮助，而我做不到冷眼旁观，置身事外。” 静了一会儿，冯晓芸看着秦昭说：“军训那会儿，听着周围的同学都在讨论你有多貌美，还封你为班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不爽，压不住的那种。我们去实验楼领教材的时候，班上无论是男女同学，待你都很热情，左一句我帮你，右一句我来吧，简直是把你当公主宠着，生怕累到你。看到校园墙的投稿，评论区清一色夸你漂亮，我心里更是不爽，感觉明明比你好看的女生多了去了。 “我自认为我长得不差，为什么全世界都围着你转？再想想，可能因为你是大漂亮，我是小漂亮吧。” “国庆回来一得知你要竞选团支书，那股不对劲的，想把你比下去的心理吞噬着我。我原本是想竞选副班长的，后面改成了团支书。我比谁都清楚，只要我想竞选的职位，我的姑姑就会帮我得到。” “再后来无意之中撞见班助送你回宿舍，又开始给你送柠檬水，主要他又有女朋友，我就开始用最阴暗的心思去揣测你，去诋毁你，好像在诋毁你的同时我获得了快感，我真的很唾弃这样的自己，可我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秦昭压根没把她做的事搁在心里头，眼角有笑，“月亮尚有阴晴圆缺，人自然也是有阴暗两面的。能在人前道出自己阴暗的那一面，在我看来，你已经胜过很多人了。” “我是完全没想到你会这样想我，我还怕你……”冯晓芸默了默，话里是止不住的愧疚，“其实当我知道向我递来卫生巾的人是你，我就开始暗暗后悔，用自身无法消化的嫉妒情绪，去伤害一个本性淳善的女生，是很不该的。” 闻言，秦昭不轻不重地说：“人有七情六欲，难免受其左右，很正常的。其实，女性之间并没有那么多所谓的敌对关系，所谓嫉妒，不过是暂时性没有学会正视自己潜意识里对她人的欣赏和仰慕。” “当你感觉全世界都在围着某人转的时候，不妨想想围着他转的或许不是全世界，而是你自己，每个人身上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他人够不着的长处，所以，不必妄自菲薄。也不用把某些东西看的太重。” “他人的明媚并不等同于你的晦暗啊。” 就这么短短的十分钟时间，冯晓芸对秦昭的好感度像开了火箭般蹭蹭蹭往上升，看着她，感触颇深，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友善，“怎么感觉到最后，和你冰释前嫌的同时，也有在自我和解。” 秦昭神色温和，“是呀，人这一生，本就是无止境的自我和解。” 第11章 第十一章 班委这一茬过去，各宿舍的热点话题之一绝对少不了社团部门的纳新。 江楠从抽屉里翻出近日来收到的宣传单，在宿舍桌上一一摊开研究，“你们想报什么部门和社团啊？” “校团委！”崔一盈不带犹豫的。 温宥姗咬着吸管饮了口冰柠乐，“可你已经选上学委了诶，再去校团委会不会吃不消？” 江楠边认真对比，边点头附议，“是啊，完全没自由时间了吧？碰上两边都有工作安排说不定还得熬大夜。” 秦昭看向崔一盈，“一盈，你是想入党吗？” 崔一盈十分有志气地说：“还是昭昭你懂我啊，我就是奔着入党去的。” 温宥姗走回床位，有些震惊，“我们才开学不到两个月，就想这么长远的事情了？！” 崔一盈摊摊手，表示无奈，“没有办法的事情啦，我是为了未来的薪水在奋斗，机会总是留给有机会的人嘛。” “和你比，我真的好像咸鱼。”温宥姗越看桌上的宣传单眉头皱得越深，“动漫社，街舞社，话剧社，瑜伽社，广播站，啊啊啊要纠结死啦。” 货比三家后，江楠把宣传单一收，“我没什么好纠结的了，我就去滑板社，听说学生会宣传部帅哥多，你可以去争取一下，万一有什么故事发生呢。” 温宥姗小声嘟囔，“我怎么记得某人不是说不加社团的么？” 江楠清清嗓子，“人总是会变的嘛，而且我从小就喜欢玩滑板，去那还能遇到兴趣相投的同学，多好啊。” 把空杯的冰柠乐麻溜抛进垃圾桶，温宥姗侧头问隔壁的秦昭，“昭昭你有看中的社团部门吗？” 正刷着部门招新信息的秦昭自手机里抬头，“我想在学生会女生部，校团委实践部里二选一。” 社团部门招新日，操场上，宿舍楼下，人行道旁，遮阳棚和大幅海报排排而坐，不同摊位的学长学姐手持大喇叭较劲比着嗓门，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再三犹豫下，秦昭最终还是定了学生会的女生部，这会儿已经面试完了，正坐在学校的某个小凉亭里小憩，顺便等温宥姗那边完事一块去食堂吃饭。 “这不是国庆那段时间校园墙的那个临床系的大美女吗，今日一见，本人比照片好看好几倍呢！” “我刚刚就注意到了，没有办法，长成这样，太吸引人的视线了。” “她的头好小一颗。” “简直是上天赏饭吃。” …… 凉亭面积本就不是很大，秦昭又耳尖，对面几个女生的对话声直直传入了她的耳朵。 她听得脸色发红，抱紧手机，佯装淡定。 十五分钟已过，宥姗人还没来。 秦昭起身，往湖边走近几步，立定。澄澈如镜的湖面浅浅浮着几片金黄色的落叶，五彩斑斓的鱼群悠闲地在湖中摆着尾，漾起叠叠水纹，颇有意趣。 片刻，有条鱼儿扭动着身子来到岸边，她顿起了喂鱼的兴致，湖边有个小箱子，里头装着鱼饲料。她解锁手机扫了下上边的二维码，拿了一包鱼饲料。 她一边抛鱼饲料，一边用手机定格这美好瞬间。 不一会儿，一包见空。 “美女同学，我想给锦鲤拍张照，可以麻烦你稍微挪一下位置吗？”背后有人在请求她。 应了声好，秦昭恢复站位，抬脚往左边走了几步。 几秒钟后，对方又来了句，“美女同学，怎么感觉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救命……这搭讪方式也太老套了吧…… 想是这么想的，不过，秦昭还是没忍住转头回看。 就见上次食堂碰到的搞笑男在她几步远的距离，后边还有个站着的男生。 是宋澜。 她扬起手朝宋澜打招呼，宋澜回了个点头。骆嘉炜以为她是对着自己打，嬉皮笑脸道:“真的是你啊，临床的秦大美女。” 他知道自己姓什么？ 秦昭下意识就问，“你认识我吗？” “你是在质疑我在朋友圈的冲浪速度吗？国庆那会儿我就知道你叫什么了。”骆嘉炜停顿了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过，你还能认得出我来吗？之前在食堂一起拼桌吃饭，给你们推荐了花甲粉的那个。” 当然认得了，你那耍嘴皮子的功夫，要想人不记得，也有点难吧。 秦昭噢了声，“有点印象了，谢谢你推荐，那家的花甲粉是还可以。” “岂止是还可以啊，我连吃了五天了。”温宥姗人未到，声先到。 “怎么出那么多汗，你刚刚跑过来的吗？不用那么急的。”秦昭忙不迭从包里掏出纸巾，替她擦拭额间水珠。 “怕你肚子饿，就跑着来啦，后面几十米实在跑不动了就走路了。”温宥姗嘿嘿直笑。 本欲转身就走的骆嘉炜，听到两人的对话，脚步一顿，热情发出邀请，“你们也还没吃饭啊，要不一起？” 温宥姗侧头给秦昭使了个眼神，似是在征询她的意见，秦昭会意，“行啊，走呗。“ “你们去吃吧，我妈现在人在校门口，给我送东西来了。”宋澜说着往前走。 骆嘉炜冲他挑挑眉，“那行吧，你妈咪要是带了什么好东西，别忘了孝敬老爹我啊。” 宋澜给他飞过去一个闭嘴的眼神，“……” 在窗口点完餐，座位还没坐热乎，骆嘉炜就起了话头，“你们都加了什么部门和社团啊？” 温宥姗笑吟吟，“我去了学生会宣传部。” 秦昭掏了张手帕纸擦桌，“学生会女生部。” 忽而，一短发女生停在桌旁，嗓音清亮，“你是临床五班的秦昭吧。” “我是，怎么了？”秦昭侧头看去，蓦然紧张。 “可以借一步说话吗？”她面上带着笑，对着秦昭客气道。 十分钟左右，秦昭再回到餐桌。 温宥姗已经替她拿好点的套餐。 看到主角回归，温宥姗立刻放下握着的橙汁，“那女的谁呀？找你干嘛。” 秦昭一层层剥开汉堡的包装纸，“班助的女朋友，找我问了一些事。” “你还好吗？她没对你做什么吧？她没有不分青红皂白骂你吧。” “傻姗姗，”秦昭听得乐了，觉得她的小脑洞真是太可爱了，“现在的女生大部分都很清醒了，不会动辄上演原配撕小三的戏码了。” 温宥姗吸溜一口橙汁，撒起娇来，“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毕竟这世上不讲道理的恋爱脑也不少。” “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还好人姑娘不是恋爱脑，她醒悟的及时，抽身也果断。我把聊天记录和朋友圈截图都给她看了，她立刻做了决定，说回去就要跟班助断舍离。” “就怕是看了聊天记录在气头上，等气消了，又被班助的三言两语哄好了，到时候两个人合伙起来攻击你。” “也不知道，但看她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应该不是拎不清的人。” “希望是吧，不过我感觉这事要被班助知道了，估计是不会有好果子给你吃了。” 秦昭小口小口咬着汉堡，“身正不怕影子斜，管他给我好果子还是坏果子，这些都是他自己结的果。” 坐对面的骆嘉炜听着他两谈话的内容，八卦之心蠢蠢欲动，问了一嘴，“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方便知道吗？” 温宥姗沉默着，先看了下秦昭，秦昭朝她眨眨眼，意思是说吧，没事。 接受到秦昭的眼神，温宥姗再看向他们，简短总结了句，“就是昭昭和我们班助的绯闻最近传的有些厉害，然后人家现任女友找上门了。” 骆嘉炜撕开番茄酱包装，挤了点到薯条上，“原来是这样，你们这八卦我也听说了。” 闻言，温宥姗大吃一惊，“我去，都传到你们学院了？还以为只是在我们班上小打小闹，看来谣言的威力还真是不容小觑。” “一点点一点点，不多不多。”骆嘉炜拇指对着食指比划了下，“那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在脑中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温宥姗自告奋勇充当解说员，“我来说吧，就是我们班助其实是有女朋友的，但他在朋友圈设了有养鱼分组吧可以这么理解，而昭昭很不幸被分到了这个分组，在有些人看来班助是有女朋友的，但是昭昭一直是蒙在鼓里，然后嗯，就巧合之下接受了他一些帮助，为了感谢他还给他送了饮料，就被其他人误解为昭昭对班助有意思，想当三，就一传十，十传百，后面发生的不用我说，你刚刚也瞧见了，就是这么简单。” 秦昭拣了根薯条蘸上番茄酱，接过她的话，“这男的可阴，还给自己留了个后招，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可见范围给修改了，还好我事先留了个心眼截了屏，要没有，刚刚我就是浑身上下张了嘴，也说不清。” 经温秦两人解释一通，骆嘉炜这个吃瓜群众总算是弄懂内里的玄机了，就是两个老实妹子被心机男给坑害了。想起来自己之前听信了舍友的话轻易对秦昭的为人下了定义，愧疚心瞬间爆棚，心里自我检讨了五分钟。 “我听到的版本就是，”骆嘉炜瞅瞅秦昭，挠了下后脑勺，“你想当三，没想到事情真相是这样的，这男的就是一祸害，弯弯绕真多。” 转而，他又立马给自己找补道:“不过我还是很有判断力的，我没信啊。” 温宥姗半信不信，调侃他道：“真的假的？” “好吧其实有参与一两句，不过从现在开始我要是听见谁在我面前说这个，我一定跟他们解释。”骆嘉炜脸上藏不住事，把面前的炸鸡一推，“放开了吃，尤其是秦大美女，就当赔罪了，。” 秦昭一时尴尬，笑了笑，“别喊我美女，我当不起。” 温宥姗戴上一次性手套就是开吃，“当得起当得起，我替秦大美女笑纳了啊。” 第12章 第十二章 解决完母上大人送来的爱心餐，宋澜独自坐在自己桌前浏览朋友圈。 一刷新，正好就是秦昭几分钟前发的女生部宣传广告。 骆嘉炜刚从外头回来，凑上前，伸长脖子一看，这备注，这名字，“哟嚯，原来你认识这妹子啊。” 骆嘉炜刚加秦昭微信没多久，所以这会儿百分百确定那人就是他心里想的那个。 宋澜把手机熄了屏，反盖在桌面上，“有什么问题吗？” 见状，骆嘉炜好奇心顿起，深看宋澜一眼，“那当时吃饭的时候怎么一副陌生人的样子，尴尬的好像你欠了她情债一样，你两绝对有猫腻，不清白。” 转而，他又抓住了华点，“她是一中的，你也是一中的。” 他笑得欠欠的，“她是不是你前女友？” 领教过八卦对一个女生威力之大，宋澜怕不经意间说错话会给秦昭招来麻烦，几乎是下意识否了他，“你别瞎说，她不是。” “那就是她表白你，被你拒绝了。” “也不是。” “那就是她是你兄弟的前女友？” “……也不是。” “总不能是你爱而不得，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吧。” 宋澜沉默了，没作答。 他这反应，要说没鬼，谁信？ 骆嘉炜瞪大眼睛，惊了，“我擦，不能够吧，真被我给说中了？” “好了，我要收拾收拾准备洗澡了。”当什么都没听到，宋澜迈着疾步去了阳台，有意避开这个话题。 “少给我转移话题，”骆嘉炜三步并作两步，紧跟上他，在后面瞅了一下他的衣服，“你快回答我上个问题，她要真的是你那什么什么白月光，我亲自出马替你支招，保证再难的妹都给你拿下。” “你只管把心放肚子里，我呢，绝对会军师当到底的，不会半途而废的。” 宋澜拿起晾衣杆的手一顿，“你是狗头军师瘾犯了吗，亲？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骆嘉炜一脸兴味，“那所以，到底是不是啊？我是心理委员，你就跟我说说呗，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要是不想回答呢？当然了，想撬开我的嘴也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什么？” 宋澜轻挑下眉，语气有些欠揍，“把你微信列表的女生全删了。” 骆嘉炜:“……” 骆嘉炜尴尬地扯了个笑，“突然也不是很想撬开你的嘴了。” 第二天，不出意外的，班助在校门口逮住秦昭算账来了。 秦昭叫几个舍友先走一步去食堂。 张羽凡开门见山，整张脸布满不快，“我和我女朋友分手了。” 想也知道他来找自己是为着这事，秦昭颔首，很不客气地说：“那真是恭喜学姐了。” 一时有被秦昭的语言冒犯到，张羽凡冷眼看她，“你……你是不是和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别想拿话骗我，我舍友昨天在一期食堂门口亲眼见着你和她说话了。” 秦昭表情很淡，悠悠且平静地吐了三个字，“然后呢？” 瞧着始作俑者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张羽凡嘲讽地笑道：“她能分那么干脆，少不了你的从中作梗，推波助澜吧，害人精。” 秦昭也笑笑，“学长，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我倒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能拆散你们五年的感情。” 张羽凡靠了声，“你也知道我和她好了五年了，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后面那句话，班助你是哪儿来的勇气问出口的？”秦昭满脸无语，右手点了下一边的面颊，“这脸皮拿去糊城墙也够用了，你自己见异思迁不成，就把账算在我头上啊？说句实在话，就算没有我，你们或早或晚都会分开的。” “你凭什么那么笃定？”张羽凡冷哼一声，“那可是实打实的五年，你又没谈过，当然不会懂得什么叫做恋人分开的惋惜。” 秦昭不咸不淡地反问他，“一个错的人，何来惋惜可言？” “而且你们分手的决定因素在你不在我，当你设置朋友圈权限的那一刻，或者说在你产生这个念头的那一刻，你已经精神出轨了，你失去了对她的忠贞，对这段感情的忠贞。” “任何一段感情，只要一方失了忠贞，爱也会随之磨灭，没有了爱，守着所谓的往昔情意过当下往后，又能勉强在一起多久？外界的一切因素都可以设法攻克，可在内里烂掉，却是神仙难救，药石难医，学姐是个聪明人，心中自有一杆秤，个中道理不用我说也拎得清。” “给爷整笑了，”张羽凡竖起大拇指，语气不善，“真有你的啊，秦昭。给学姐发完洗脑包，现在轮到我了是吧？我大你两岁，恋爱经验也比你要丰富的多，还轮不着你个母胎单身的来教训我。” “你觉得我在给你发洗脑包吗？算了，认知不在一个水准上，说了半天也不过是对牛弹琴，浪费口舌。”说罢，秦昭一个眼神也没留给他，转身就走。 张羽凡对着她的背影愤愤道:“你说谁是牛你！？” “再说了，你会弹琴吗你……” 十月悄悄过去，身披白大褂的日子长了，学校里各社团部门的活动比赛也渐渐多了，知识讲座也是一个接一个的来。 大一上学期的学习任务相较于大二三四来说也没是没那么重的，可也绝不能用“轻松”两字来形容，毕竟满课是常态，早八更是。 事吧，得空的时候不来，忙到飞起的时候扎堆来。 转眼间时间进入了一月＝期末月，普通话和四级过后等着秦昭的是背不完的医学重点和刷不完的各科练习题，使得她无心于各项娱乐活动。 她强行将自己切换成了啃书刷题模式，一有时间就泡在图书馆奋笔疾书，偶尔还有部门的例会和工作缠身，忙碌的像限定版重返高三的小陀螺，全靠咖啡来续命。 要不怎么说专业选的好，年年期末赛高考。 就这样把期末月熬成了期末周。 但是看着密密麻麻的重点划线，秦昭还是焦头烂额，苦不堪言，希望上天能赐予她过目不忘的能力。 这痛苦的时间里，她最盼的念想无疑是寒假过年。 把沉重的书包挂椅背上，秦昭一头栽倒在桌面，“今早起晚了半小时，各楼层找了一圈儿都没位置给我坐。” 温宥姗唉声叹气，“你就该让一盈帮你占个座的，图书馆平时就座无虚席，到期末考试又有那么多临时抱佛脚的。” “真烦自己这种状态，卷又卷不赢，躺又躺不平，”温宥姗哀嚎一声，“越临近期末，小说就越和朕的心意，昨天我愣是熬到了四点把那本小说追平了。” 秦昭这下是明白了，“难怪我三点多上厕所的时候看你那还有点微光，发信息问你也不回，我还以为是我上厕所太大声吵醒你了，你不开心了呢。” 温宥姗打了个哈哈，“哪有的事？我肯定是看小说太沉迷，忽略了微信信息。” 在阳台背书的江楠进屋后把手里的书往桌上一甩，放弃挣扎，“老娘破罐子破摔了，怎么着吧？” 温宥姗愁眉苦脸，双手捧着头叹气，“我这临时抱佛脚也不知有没有用，我要是有一盈一半用功就好了。” 江楠不由打趣她，“你也想天天宅在图书馆啊？” “我是想啊，可我真的集中不了精神学习好吧。”温宥姗把蘸了美式的焦糖饼干放嘴里，一筹莫展，哀怨连天地看着桌面的英语书，“我一坐下来不到半个小时就想着肚子饿了要不整点啥吃吃，要不就是口干舌燥了，想喝点饮料什么的润润嗓子。” 说着说着她就炸毛了，“我就是看电视把脑子看坏了，忘乎所以，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我决定了，我家从我开始，三代不许学医。” 江楠附议，“真是不归路啊，期末月唯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食堂吃饭。” 温宥姗有气无力地靠在秦昭的肩上，“感觉自己像个犯人，要上的不是考场，是刑场。” 秦昭笑笑说:“一个月前不急，现在急，好了，晚了！开夜车也难追回来了。” 就这样，秦昭安然无恙地度过了考试周。 考完最后一科，秦昭收拾完书包，慢悠悠地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紧绷了一周的神经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她看着一盈和江楠箭步冲向宿舍，书包在背后一摇一晃，不由得想笑。 温宥姗在后边拉了拉她的书包，“昭昭，这好不容易熬到刑满释放了，你怎么不走快点，快走一步，就快一点离开学校，快一点离开学校就快一点到家，离快乐更近一点。” 秦昭笑笑说:“我不着急，你们先走吧。” 她眨眼，“那我先走了哦。” 步行至宿舍楼下的电梯口，电梯门刚好开启，正好是三人推着行李箱出来。 “下学期见，秦大美女。”她们异口同声。 秦昭朝她们挥挥手，“下学期见，温大小姐，江大女侠，崔大舍长。” 第13章 第十三章 在宿舍收拾妥当，秦昭锁好门，拖上行李箱到校门口搭公交车往宜北街去了。 宜北街是榕海市的老街，走的是民国风。目光所及之处，照相馆、文创店、杂货铺、小吃摊、茶餐厅、应有尽有；褪色的老式匾额，古旧生苔的檐角，锈迹斑斑的铰链，青中带黑的墙砖，无一不藏匿着经年更迭的刻痕。 石板路上，秦昭徒步其中，节奏不自觉放缓；年轻面孔手拎购物袋谈笑风生，老爷爷奶奶倚着竹摇椅晒暖融融的日头，花猫黄狗在一旁随意松弛地盘起身子，一群小朋友追赶着掷向天际的纸飞机，好不热闹熙攘，流淌着醇厚的市井烟花气息。 沿路经过巷口，两百米左右，在一居民楼停下。没有电梯，秦昭是走步梯上去的，徒手拎着行李箱爬到三四楼间，费了她不少劲儿，想歇会儿。 一抬眼，对面的郝姨也在，她笑着跟秦昭打招呼，“小昭回来了啊，寒假放多久啊？” “一个月半左右吧。”秦昭陪笑，看了下她手里提的大号便利袋，“郝姨，你进那么多货，看样子是要给小淇来顿大的啊。” “可不是嘛，这孩子下学期就中考了，这个寒假他爸妈给她报了补习班，上午补英语，下午补数学，很辛苦的嘞，我这个当奶奶的，也没读到书，属实是帮不上什么忙，就只好在吃的这方面多出出力咯。” “真好，那小淇要是在学习上有什么难处，郝姨你尽管喊我，这个寒假我没找兼职，就待在家，两家离得又近，也方便嘛。” 郝姨语气欣慰又欣喜，“真的吗？那真是太谢谢你了，你从小学习就好，你要愿意教小淇的话，我很放心的，万分欢迎你来我家吃饭啊。” 过几秒，她哎哟一声，“不好了，我突然想起来我忘记买冰糖了，我得再去一趟超市。” 秦昭冲着她的背影喊，“郝姨你要不先把袋子放家里边先。” 受秦昭提醒，郝姨急急刹住脚步，“对对对，差点忘了，真是老了脑子不中用了。” 小老头早早备着饭菜，菜香直直透过门缝飘到楼道间。 掏钥匙开门，进屋，秦昭以最快速度除下外穿鞋，垂头套上摆在玄关处的拖鞋，音量抬高，笑着溜达到厨房，“爷爷，我回来了!” “昭妹，回来了啊。”厨房里，秦炜东往锅里倒着酱油，冲外头喊道:“桌上有车厘子和草莓，都是洗过了的，椰子水在老地方啊，想喝自己拿。” 秦昭三两下解开脖子上的围巾，把双肩包立在没收杆的行李箱上，走到秦炜东的身后，侧了侧头，“有没有需要我的地方啊？请尽情吩咐，不要客气!” 秦炜东断然拒绝，把正要捋衣袖的她赶出了厨房，“去去去，不需要不需要，我马上就好了，你坐好等着吃就行。” 秦昭的视线在客厅转悠了一圈，厅桌上的小果篮盛着车厘子，草莓，橙子……食盒里装着各式各样的干果，厅桌桌脚左侧陪着一箱椰子水。 几乎是她爱吃的。 回家的感觉真是好。 她随手拿起两颗草莓，开开胃。 休憩片刻，蛋炒饭出锅，秦昭帮忙端菜， 祖孙俩边吃边把攒了小半年的话给说完了，一个话题没持续多久，另一个话题又来了。 秦炜东舀出一勺板栗添进她碗里，“大学有没有男同学告白你啊？” 筷子里的红烧肉送到嘴里一半，顿住，秦昭谑他，“怎么了？你想要孙女婿啦？” 听言，秦炜东摆摆手，“诶，这终身大事可急不得，就是看一个学期了你这边都没点动静，就想问问你，想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 秦昭含着肉块，略有思量，“漂亮的皮囊下有一颗经得起推敲的心吧。” 秦炜东笑看着她，“那怎样的一颗心才算得上是经得起推敲？” “起码交流的时候，不会让人丧失沟通的**吧。”秦昭撇嘴嘀咕，“主要现在一和男的聊天，就感觉他们浑身上下都透着一个字。” 秦炜东刚打开苹果醋要喝，又放下，“哦？什么字？” 秦昭重重吐出一个字，“俗。” 秦炜东笑笑，“可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躲不开世俗啊，要想入世却不沾染半分俗气，是很难的事。” “我跟你分享心理学家埃丝特佩雷尔说过的一句话，爱不是寻找一个完美的人，而是学会用完整的眼光，看待一个不完美的人。” “其实在很多时候，他人都不一定能按照自己的意愿中那个完美的标准来和自己相处的，因为大家都是独立的个体，两个独立的个体要开启一段深度的关系，少不了磨合，一磨合负面情绪也势必随之而来，这时候你不能急急给这段关系判下死刑，要学会去兼容，但在相对兼容的情况下，又不能丢掉自己的小坚持。” 秦昭叹了一息，“道理我都懂。” 她挑了只饱满圆润的虾剥起来，岔开话头，“爷爷，你反感不婚主义者吗？” 秦炜东慢条斯理道：“这有什么反感不反感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生活的方式，尊重就好，结婚生子只是人生中的一门选修课，而找到完整的自己，才是必修课。” “任何一段关系有乐就有苦，可如果一段关系让你感受到的痛苦大过于快乐，强行维系等同于是消耗自我，这太不划算了，我希望你和另外一个人结成夫妻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幸福，而不是为了迎合世俗。” “爷爷我呢，也不想给你上压力，缘分到了自然就到了，不强求。” 秦昭把剥好的虾放到秦炜东碗里，“知道啦，一切顺其自然，上天带我走到哪，我就走向哪。” 吃完饭收拾好碗具，秦昭大致整理了下带回家的行李，冲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把自个儿切到了摆烂频道，一骨碌靠在小床上边听着舒缓神经的歌边看小说。 真是岁月静好，不胜惬意啊，她在心里感叹。 不知不觉两个半小时过去了，秦昭正要起床做睡前准备，微信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温宥姗:【昭昭，我好馋早茶，你明天能不能陪我去啊？我请你。本来早说好了我哥带我去吃的，可是他赖账，说有事不去了。筱筱又和舍友约好去韩国看演唱会。】 筱筱是温宥姗的发小。 温宥姗:【其实他就是陪他那个女室友去旅游了，狠心的哥哥!见色忘妹!】 紧接着，她发来的是早茶店的定位。 温宥姗:【你们家离这里远吗？】 这家店秦昭先前去过一两次，是小姨带她去的，里边的菜品茶点多地道正宗倒不敢说，毕竟不是本地人嘛，加上千人千味，不好点评，但一餐吃下来是真的不错。环境低奢，服务生态度也很热情。 唯一的缺点就是要早起去抢位，有一些大爷大妈六点出头就在杵在那当门神了，错过第一波位子只能等下一波。 秦昭打开导航看了下路程的大致时间，坐公交车去也就半小时，她算了算，六点半起床的话，七点半左右应该能成功到店。 这么一想，秦昭拿起手机敲字发送。 Zz:【可怜的孩子啊，没事的，我陪你去，七点半之前可以吗？】 温宥姗:【那太可以了，记得调闹钟哈】 Zz：【明天我六点半起床，起床了就给你发信息，要错点了的话，你就用电话轰炸我，没关系的。】 隔天。 到点的时候一如秦昭猜想中那样，大爷大妈占领了不少领地，所幸的是还剩有两张桌。 在菜单上勾选了几样差点后，秦昭把菜单移交给温宥姗，顺带问了嘴服务员卫生间的大概位置，想趁着等餐的空隙去排空下膀胱。 洗完手，秦昭来到门边，左手边的走廊处响起熟悉的说话声。 “不过也不知道到时候我们几个能不能凑出时间聚就是了，过几天我得练车了，科目二还没过呢。” “付云骞他现在还在上学，学业紧得很，等他放寒假差不多都碰上过年了，保不准被父母拉去见亲戚又没空了。” 付云骞？那个她曾经魂牵梦萦，日思夜想的名字。 闻声，秦昭停步，去看发出声音的人。此时，低头打电话的人也刚好抬眼。 目光相接片刻。 秦昭认出了面前人——何文娜。 她戴的眼镜是隐形的，灰棕色的羊毛卷，头发养到了腰线，耳边扎着一溜的耳骨钉和耳蜗钉，脸上带的妆很浓，与秦昭记忆中的她形象重叠度不高，不细看确实难认出。 之前高中三年都没能偶遇过一回，上了大一倒偶遇到了，确有几分意外。 不欲花功夫与其交流，秦昭索性装作不认识，收回视线，掉头要走。 “等一下打回去给你，我现在有点急事。”何文娜匆匆挂了电话。 何文娜拔腿跟在秦昭的后头说：“好歹是老同学，要不要那么绝情，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个？” “敢情你是上了大学没死心，现在还惦记着云骞啊，还是说一年过去了，高三的事在你心里还没翻篇呢？” 幼稚不幼稚啊。 没事找事的品性能不能改改？ 秦昭眼睫低垂，脚步停了一拍，没回头，挑破了说:“是同学就一定要打招呼吗？而且我觉得以我和你的关系，别说是叙旧了，就连表面的平和都不需要维持吧。” 一听这话，何文娜立时上了火，疾步走到她面前，“那看样子我是说对了，你就是一看见我就想起来那件事情，破防的不行。” 秦昭神色如常，声音辨不出喜怒，“你口中说的那件事是哪件事啊？” 何文娜冷笑着说：“明知故问，那当然是我和付云骞在楼梯聊天，被你听到了那次。” 秦昭姑作冥思回想状，过了几秒，表情莫名地回她，“哦？是吗？什么时候有这事的，我怎么不记得，半点印象都没。” 何文娜一噎，想找回场子，又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她的话。 “我朋友还在等我。”秦昭没心思继续理会她，抬脚回了餐桌。 茶点已然上了几样，除了温宥姗手里的那杯茶水，旁边还有一杯斟满的，自然是贴心的温宥姗女士为她准备的啦。 秦昭拉开椅子坐下。 温宥姗饮了口茶水，“刚想发微信问你是不是上大号，你就回来了。” 秦昭握起茶杯轻抿一口，“正好碰到了个老同学，就聊了几句，谢谢你给我倒茶。” 忽而，温宥姗脑袋一歪，靠在她肩上，“昭昭，我好像遇到我的一辈子了。” 一辈子？ 秦昭表情不解，“什么意思？” “就隔壁桌的隔壁桌，有个大帅哥，我被他的脸控的死死的，想谈。”温宥姗出言解了她的惑。 温宥姗是实实在在的颜控一枚，极容易因为对方的皮囊产生好感，不过，这还是秦昭第一次听她用我的一辈子来形容一男的。 秦昭依着温宥姗的话看过去。 那人肤色透亮，棱角分明，一头烈焰红发，披着黑衬衫羽绒，垂于前额的碎发略略遮住他凌厉的眉眼，左右耳轮各锥着两枚恶魔钉，神情间流转着沉郁漠然。 “长得是蛮出众抢眼的，”秦昭再看一眼，五官更精致立体了，认出并不难，“那男的好像高中是一中的，和我同一届，我记得当时跟我们班女生聊天，她们好几次都有提到他，具体说他啥我也想不起来了，反正女生缘是挺好的，之前他校运会报了一千米，有女生陪跑，站点递水的也不少。” 温宥姗从瓷盘上夹了根红米肠，蘸好酱料，“这么受欢迎的吗？那他高中谈过女朋友吗？” 秦昭起身盛了一碗鱼皮粥，若有所思道：“没有吧？我也没太关注他八卦，知道的也都告诉你了。” “好吧。”温宥姗没忍住又朝着红发男的方向瞅了瞅，“我在纠结，到底要不要上去问个微信，这么长在我审美上的男生，好不想错过哦，又有点不敢，怂死了我。” “别不敢呀，”秦昭嘴角微扬，咽下嘴里绵密的鱼皮粥，“喜欢就上嘛，我陪你去。” 思忖片刻，下定决心时，温宥姗往那边探了眼，肩一沉，如泄了气的皮球，“我是想的，还是算了吧。他右手边现在坐着一女的，搞不好是他女朋友，到时候一问，场面不得尴尬死了，我可不想。” 秦昭抬了抬眉梢，红发男身侧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女的，“确实，还是不要自找尴尬吧。” 然而，那时候的温宥姗完全没能料到将来的自己和今日的那位男生会有着怎样深的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