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沨起:万物生》 第1章 沨起微澜 三十三重天之上的清虚境之中,一白衣女子正静静的端坐在院中池塘边,如不远处的那棵菩提树一般,长久的沉默着。 她身着素衣,衣摆上似有海潮涌动,如墨长发披散在身后,却安静死板,连发丝都不曾舞动一瞬。 她面前的池塘中光晕流转,宛若云霞。可走近一看,就会发现那是一个个像镜子一般的光团,里面显示着山水异色,那些神情不同的人,正度过着人生中或重要或平淡的一天。 她好像在看着这些,聚精会神,但当你悄然而至的时候,又会发现,她的眼眸中全是淡漠,并无多余的表情,神色比雪还冷。 清虚境后院有一片海,平日里像死水一般,不会流动,惊不起半点涟漪,但近年它的表面却不时会泛起微澜,彰显着那个人的到来。 白衣女子发梢微动,身后便站定了一个人影,来人一袭浅色青衣,眉眼带笑,是掩不住的恣意潇洒。 “沧澜,”她轻声唤道,似乎也没有想让沧澜应她,自顾自的就继续说了下去,“我来时碰见了翠微,她说昆仑山上那个小孩儿化形了,你可要随我去看看?” 沧澜眸光微动,没有应她,抬手便在眼前的一个光晕中幻化出了昆仑山上的景象。 昆仑山上,白雪皑皑,终年不化,积雪厚的可以打地窖,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儿正在一处房中睡觉。 楚沨看着其中景象,眉心微蹙:“翠微不是说去照顾他吗?虽然我也觉得他没什么好照顾的,但是真就只给他化了一间睡觉的屋子是不是也太敷衍了?” 沧澜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便抬手消散了这个光晕,视线又转回到眼前的清虚镜中,对身旁的楚沨视若无睹。 若不是父神羽化之前让她看顾着一点昆仑,她可能连这一眼都不会看。 楚沨不满沧澜的反应,往前了两步,凑到她的面前,顺手捞过她的一缕青丝一边把玩着,一边歪了歪头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问,话语里是由衷的好奇:“你成日坐在这里,不嫌闷得慌吗?” 沧澜抬眸,静静的看着楚沨。 楚沨瘪了瘪嘴,扔掉了手中的头发,缓缓退开:“真是无趣。” “若是无事,便请回吧。”沧澜终于开口,只是说出的话里仍旧没什么情绪,音色也清冷,冻的楚沨打了个寒颤,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你......真是个小古板。”楚沨数次招惹沧澜无果,再次气结。 她抬眸看见沧澜眼下这副无波无澜的样子,又拿她没办法,赌气似的说道:“谁说我没事,就算没事我也要在这里待着,你又能奈我何?”说着,楚沨就坐到了一侧的石桌旁,手在桌面上拍得啪啪作响,诉说着她的不满。 不过,就像她拿沧澜没办法一样,沧澜自然也不能如何她,楚沨是混沌时期天地间的第一缕风。 自从万年前父神羽化之后,远古的神,也就只剩下沧澜,楚沨,翠微以及昆仑了。 古神,天地的宠儿,出生即为神,不用经天雷地火淬炼神格,也不用历经世间诸多劫难。 沧澜不搭理她,在这万年间,楚沨在这清虚境也自有自己的消遣。 楚沨百无聊赖的张望了一会儿,不经意间抬手朝着池塘打出了一道青色的术法,下一秒池塘中便传来一声稚嫩的痛呼。 “诶唷,你这女人,做什么总是来招惹她,偏生她并不搭理你,最后还不是你自己生闷气,还老拿我撒气,欺负小孩儿了,呜呜呜......” 楚沨嗤笑一声,取了一片菩提树的叶子,在手中摆弄:“你这老家伙仗着自己化不了形在这装小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是和父神一起诞生的。” 楚沨话音刚落,池中的声音瞬间就沧桑了起来:“你这小娃娃,既然知道,还这么没大没小。” 楚沨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叶子折了又折,悠悠的道:“如今的神界也太无聊了,沧澜待在家里闭门不出,翠微天天就知道照顾她那山和树,芫瑶百年前就该从瀛洲出来了,如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害得我都万年没进去过蓬莱那好地方了。” 那声音见她既不尊老也不爱幼,便恢复成了青年的声音,听她这么说,也疑惑道:“蓬莱那丫头,就是从前父神亲手种在瀛洲白水涧的那朵青莲吧,从前父神觉得瀛洲凶气太盛,在白泽还未诞生之时便去瑶池寻了那青莲去镇压瀛洲的煞气。” 见楚沨不提那人,那声音便也三言两语的总结了前事,略过那人不说,只说如今。 “青莲清香远溢,清心镇定,将它种在瀛洲,瀛洲安分了不少。只是她确实百年前就该回蓬莱了,如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瀛洲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楚沨一听就觉得好玩儿了,手上的动作快了几分,调侃出声:“你不是可随意穿梭在这世间的吗?竟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儿?” “嘁,那是下界好吗?”那声音看楚沨竟然瞧不起它,连忙解释道,“神界的事儿我也是不好探听的呀。” 这样的话,楚沨觉得没劲,瘪了瘪嘴:“切,还以为能听到点什么热闹呢,这神界一天天的真没意思。” 听她这么说,那声音无可奈何的指责她:“你还无聊,你前些日子是不是去人间了,还教了个凡人吸收天地灵气,越过了冥界,仙界,直接就可以修仙入魔了。” “如今他在人间开宗立派,人间多了修仙之人,格局又会大变。”说到最后,语气是难掩的忧虑。 楚沨一听,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扬了扬下巴,脑子里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着。 “是吗?他这么厉害的,我只是看他总受欺负,心地又是极好的,想让他小小的报复回去嘛。凡间有些人的嘴脸太难看了,我看不过去呀。” 那声音讽道:“你是看不过去了,你且等着吧,这些年人间可得乱着呢,有你好一番热闹看。” “是吗?”楚沨一听果真兴奋极了,满眼期待的说:“那我到时候再去看看。这些凡人倒是比我想象中有本事。” “你,你还真是......”那声音听她毫无悔改之意,半是无奈,半是劝诫的说:“你忘了父神从前和你说什么了,我是不是也一再告诉过你,你爱四处游玩这本没什么,就是不要随意插手旁人的事情,有热闹你在旁边看看就得了,因果循环,总是报应不爽的。” 楚沨一听他这么说就烦,挥了挥手:“诶,我还是去昆仑山看看吧,趁着这小孩儿还小,带着他出来溜溜。”说完,楚沨便化成一阵风向着昆仑山的方向去了,只留下一片叶子折的船,安静的停泊在石桌上。 “诶——”那声音来不及叫住她,只能兀自感叹,“我从未见过像她这般情绪丰富,恣意张扬的神。” 而它转眼看向眼前神情淡漠的沧澜时,它不禁想起它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双眼睛清澈又干净,糯声问它:“你是谁?” 它是谁? 有时候它也会这样问自己,它到底是谁? 有灵无形,穿梭在这三千世界中,只有清虚境之主才知道它的名字。它懂这世间诸多情感,能够感知到,自己本身却无法拥有。 “我是清虚,是世界之灵,我将会在这清虚境中,一直陪伴着你。” 这时候,它难得开始质疑父神的决定,用天地规则之力强行唤醒了她,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清虚。”沧澜没什么情绪的唤它,淡声道,“你面对她的时候,话太多了。” 清虚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那只小船,出声反问:“沧澜,她很特别,不是吗?” 沧澜并不应话。 清虚悠悠的叹道:“这清虚境,数十万年来,除了父神和你,也就她常来陪我说说话了。从前父神还偶尔去瀛洲逛逛,再与我闲聊几句,你看你啊你,半天也憋不出来一个字儿。” “哦,是吗,你时常窜到这三千大世界,九千小世界里,看他们的热闹,还不够?只是你比她懂规矩罢了。”沧澜淡声打断它对自己的控诉。 清虚是真的喜欢那个和它一样爱看热闹的小孩儿,清虚看沧澜一点不着急的样子,焦急的说道:“不是,你看她这样肆意妄为,真不准备拦着点吗?她不清楚擅自插手这些事情的后果,你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你怎知她是不清楚?”沧澜抬眸望向池中,眸光定定的直视着清虚,明明没有实体,清虚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僵住了。 “她......”不知怎的,看见沧澜的这个眼神,清虚竟一下不知如何反驳。 看它语塞,沧澜直接道:“你放心好了,要怎么做她心里最清楚不过,况且她想做什么谁又拦得住呢?” 清虚沉默了。 “谁种的因,那就谁尝那个果,这些话,此后不必再说了。”这番交谈最后以沧澜的一语落定为结。 风走了,清虚境再度寂静了下来。 昆仑山上,楚沨一落地,便感受到了料峭寒意,入眼是一片白,天上还飘着小雪。这昆仑山的雪像是怎么都下不够似的,千年万年的下着,楚沨早就不爱来这里玩儿了。想到此行的目的,她径直朝着山顶的木屋走去。 未曾想门前竟然还立了一个雪人,果然是孩子心性,比那些大人好玩儿多了,想到这儿,楚沨脚步更轻快了。 入眼的木屋并没有门,就一间屋子,房间里的东西也是一览无遗,就一块木板,应该是床。 楚沨已经把人当自己玩伴儿了,看见这屋子,不禁蹙眉:“翠微到底来没来啊,这环境那小孩儿怎么住啊。” 这时候的楚沨已经忘了她口中的小孩儿也是一个古神,而非人间那些**凡胎的小孩儿。 第2章 昆仑雪晴 楚沨环视了一圈屋子,确实没看到人,便开始施法寻他的气息,眼看着那道光束向着她来时的方向,夺门而去。 楚沨微微蹙眉:“诶,这方向不对啊。” 只见那光束径直去到了门口的雪人那里,楚沨上前仔细打量了那雪人一会儿,眸光一闪,这才抬手,一掌吹散了那堆雪,露出来一个雪白的小团子。 他穿着白衣,墨发散在身后,神情冰冷,感觉到楚沨的存在,只抬眸看了她一眼,就又直勾勾的看着山下,仿佛在等谁。 楚沨看着他,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清虚境那人,就算身上的雪被她吹散了,整个人也完整的与这漫山的雪融为了一体,不论是颜色还是气质。 不会的,楚沨不相信这座山万年来竟孕育出了第二个沧澜。 这时候她下意识忽略了这本来就是座雪山。 楚沨调整好心态,主动开口和他打招呼:“小孩儿,你一直站在这里干嘛?” “等人。”还好他搭理了她,只是声音稚嫩,语气淡淡。 楚沨疑惑,他应该刚化形没几天吧,能等谁?翠微?这么想着,她也就这么问了:“等谁?” 眼前的人仍旧抿着唇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山下。 完蛋,我活泼可爱的小玩伴没有了,楚沨心想,这山和海可真厉害,孕育出来的神,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你等人你也进去等啊,你在这外面不冷啊?”楚沨下意识道。 他眼眸微垂,道:“不冷,我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生长的。” 也就只有那人才会觉得冷。 “哦。”楚沨尴尬应道,确实,看他小小的一个,下意识把他当那些下界的小孩儿了,他在这里待了许久,自然是不怕冷的。 想明白了之后,楚沨这才想起翠微来,轻声询问:“你可遇见翠微了?她可告知了你,你的名字?” “没有,”他摇了摇头,一一回道,“但我有名字。” 翠微说了要来,却没有来,也不知道中间出什么事儿了,一会儿得去看看。 楚沨垂眸思索了片刻,就被他后面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来了兴趣,半是好奇,半是期待的问:“哦?你叫什么?你自己取的?” 他终于看向了楚沨,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眼眸很黑,很认真的说出了两个字:“雪晴。” “噗嗤,”楚沨一听就笑了,见他没有回答后面那个问题,看来是别人取的,赶忙又道,“不好意思,没忍住。” 楚沨迟疑的问道:“你,确定要叫这个吗?”雪晴?昆仑山的雪也会有放晴的时候吗? 雪晴一听到楚沨笑他的名字,就紧紧的蹙起了眉头,于是楚沨听到了雪晴今天情绪最丰富的一句话。 只听他很不高兴的问道:“很好笑吗?” 楚沨连忙解释道:“额,没有,也就还好,挺好的,这名字不错。”楚沨想了半天,那句很衬你还是说不出来。 眼见两人说不到一起,楚沨赶忙转移话题:“这是,你等的那个人给你取的?” 雪晴眼神又盯着山下,一边回想着什么,一边漫不经心的回了一个:“嗯。” 楚沨不喜欢等待的滋味,好奇的问:“那你为什么不出去找他,偏要站在这儿等。” 雪晴摇了摇头,并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许是感受到楚沨对他并无恶意,又说:“我不能离开这里。” 不是不想,是不能。 那人说要带他走,可是这座山拦住了他。 楚沨这才想起来,他刚化形,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修为也还不足以保全自身,这座雪山对她孕育出来的孩子,有自己的保护机制,他得修炼到一定的时候,接受了雪山的传承,了解了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这座山才能放心让他离开。 但是楚沨看着他,还是觉得他这样不行,这么傻傻的等下去,那人回不回来都不一定。 于是给他出主意道:“这样,你跟我说他是谁?你要是不知道,给我描述一下他的长相啥的,这世间还没有我不认识的人,我带你去寻他,如何?” 雪晴听她这么说,犹疑道:“你能带我离开这里?” 楚沨冲他点了点头,颇为骄傲的说道:“对啊。我叫楚沨,你记住了。” 雪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楚沨看着他,扬了扬下巴,催问:“所以,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雪晴看着楚沨,迟疑了一下:“他......” “嗯?”楚沨看他说了半天也没有下文,连忙问道,“怎么了,然后呢?” 只见雪晴不知想到了什么,本来到了喉咙的话又咽了下去,缓缓摇了摇头:“算了,我答应了他,就在这里等他。” 楚沨看着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暗自摇头,真是太固执了,脾气和这昆仑山上的雪一样硬。 楚沨见劝不动他,只好抬手为他化出了一处像模像样的洞府:“你虽然不怕冷,但也没必要在这里吹风淋雪,你以后就在这里修炼吧。” “只要你勤加修炼,等到你的修为可以保护自己的时候,就可以走出去了。” 雪晴望了眼那处府邸,对楚沨道:“多谢。” 还算有礼貌,楚沨满意的点点头:“那你慢慢等,姐姐我可要先走了。” 楚沨转身便回了清虚境,刚一落地就自然的将手搭在沧澜的肩上,将刚才的事情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沧澜,还好你没有和我一起去,那小孩儿真是很无趣,和你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而且那小孩儿还认人,不过好像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死活不跟我走,要在那里等人。” 哪怕如此,沧澜也依旧不言不语,修长的睫毛都不曾颤动一分。不过楚沨并不在意,就算沧澜不搭理她,她也能自顾自的说下去,因为有人会接她的话的。 “等谁?”清虚一听就忍不住了,连忙问道,“昆仑才多大啊,就被拐走了?” 楚沨也不卖关子,简洁明了的告诉它:“第一,他不肯告诉我是谁,不过我猜很大程度上,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第二,他可不叫昆仑,那人还给他取了名字,叫雪晴。所以我猜,那人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说完了楚沨还摇头晃脑的感慨道:“啧啧啧,现在的小朋友啊,心思可真难猜。” 清虚一听就炸毛了:“什么?不知道是谁!还有,雪晴这名字是个什么情况?他怎么可以叫这个名字,还不如昆仑呢。” 楚沨看它这样生气,假模假样的在一旁劝慰了一句:“嗨呀,人家喜欢就行了,关你什么事儿,”然后便话锋一转,开口问道,“对了,雪晴说他从没见过翠微,所以她是去哪儿了,她可少有不靠谱的时候,你快帮我探探,她半途是去哪儿了。” 清虚啧了一声,颇有些不满:“想知道自己不会去寻吗?我堂堂世界之灵,能任意穿梭三千世界的天地宠儿,你居然就让我给你寻人?” 楚沨才不想自己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神情一变,抿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眯着眼睛,放软了语气道:“好,宠儿,请你帮我看看她去哪儿了,好不好嘛~” “得了,停,就此打住好吗?我这就帮你看看去。”清虚受不了楚沨这不正常的样子,认命的去探寻翠微的踪迹了。 楚沨眼睛微睁,伸手支着下巴,看着池塘的方向,真情实意的笑起来。 没一会儿,清虚便寻到了,下意识就说道:“她的气息,如今正在沧澜海北境呢。” 楚沨一听这地点,愣了一下,轻声呢喃:“沧澜海北境……” 她很浅的笑了一下,这才疑惑道:“那不是鲛人一族生活的地方吗?翠微怎么会去那儿呢?” 清虚观察了一下楚沨的表情,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也故作不在意的说:“说不定是路上遇到了鲛人,有点事想让翠微帮忙,反正昆仑那边没什么大事儿,就先放一放呗,”却不曾想越说越生气,“结果没想到这一放,小昆仑直接跟着外面的野人跑了,都不跟我们亲了。” 楚沨看它这样对雪晴抱有期望,都不好对它说,就她了解的它口中的小昆仑就算不跟别人跑,也不见得会有多亲近她们的,详情请参考沧澜。 “听说鲛人一族有位公主,当得上世间第一美人,还一直没去见过,”楚沨眯着眼睛,含笑缓缓的说着,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对了,妖界那边也说他们狐帝的小女儿是这世间最美的。等我先去一趟北境再去一趟妖界,亲自来评一评,这世间第一的美色!”楚沨越说越兴奋,转头就兴致满满的准备出发了。 清虚连忙叫住她:“你是真闲啊,北境在三十二重天最北边,妖界的狐族可是在地面上的最西边。” “那又怎样?”楚沨理所当然的应道:“我确实就是很闲啊。” 清虚语塞,无奈道:“行,那你去吧,别忘了回来和我唠唠。” “放心,不和你唠还能和谁唠,我倒是想和旁边那位唠,你看她理我不?走了。”说完楚沨便向着北境去了。 三十二重天沧澜海。 沧澜海海水深沉,正源源不断的流淌着,它的源头便是清虚境里的那一片海,而它没有尽头,自三十二重天流到九重天,再流到人间,冥界,只是那时它的名字便不叫沧澜了。 “翠微——你不是说去昆仑的吗?怎么到这儿来了,你都不知道,那小昆仑他——” 楚沨刚到沧澜海,就看到翠微望着海面出神,她话语一顿,走到她的身旁站定,狐疑的看了看海面,又看向翠微。 见楚沨寻了过来,翠微回神,看着她出声解释:“楚沨,我去昆仑的路上,发现瀛洲上空有化神的雷劫,此刻不该有人化神的,我担心出什么事,就先去了一趟瀛洲。” “瀛洲。”楚沨轻声重复了一句,脸上的笑意微不可闻的僵了一瞬,而后便兴致勃勃的笑问,“那瀛洲如何了?是……”楚沨悄然握紧了手心,语气里却还是溢出了一丝期待和紧张,“何人化神了?” 第3章 弑神的侍神者1 “瀛洲无事,”翠微摇了摇头,又回头直直的看着楚沨,轻叹了一声,道:“是芫瑶。” 听见那人的名姓,楚沨是真的有些惊讶了:“芫瑶?她经天雷化神了?可是她本不需要如此的。” 翠微眉心微蹙,似在回想什么,她看了一眼楚沨,神色略显纠结,好一会儿才迟疑的说:“而且,在她身上……我感受到了予生的气息。” 予生…… 楚沨都快记不起她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一万又一百一十七年…… 她神色微愣,又飞快的掩饰了过去,就像听见了一个许久不见的老友一般,含笑询问:“予生?他已经能脱离无烬山了?还帮助芫瑶化了神?” 一直关注着楚沨情绪的翠微仍旧发现了那片刻的变化,见楚沨有意遮掩,她也不想点破,叹息道:“看来瀛洲这万年来发生了不少事情。” 楚沨看着眼前这片微波粼粼的海,像是随口提起,毫不在意一般问:“那你可要去看看?” 翠微却摇头:“瀛洲的事,白泽知道处理,你我还是不要插手为好。予生若是见了我......”翠微回想起万年前,予生堕神时的情景,只觉得头痛。 楚沨正支着耳朵想听后续,翠微却不再说了,楚沨只好作罢。 但是楚沨的心思,翠微又如何会不清楚呢,她接着说道:“你若实在无事,芫瑶如今已经回蓬莱了,过两日应该就会通知各界,届时你去寻她吧,瀛洲的事她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楚沨听到这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去寻芫瑶,嘴上却说:“也好,芫瑶回来了,就有人陪我玩了。” 楚沨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主动开口将谈话带回正轨:“所以,你没去昆仑却跑来了沧澜海是为何?” 翠微没有回答,反而转头问起楚沨刚开始的话:“对了,你刚才说昆仑怎么了?” 楚沨定定的看着眼前的沧澜海,波涛似乎万年如一的拍打着海岸,但是她却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片海水,早就不是万年前的水了。 一万年了啊,早该流淌过冥界了吧。 楚沨此刻的心神早就被往事带走了,听到翠微的问话,随口敷衍道:“哦,那个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非要在山上等一个人,也不知道是谁,如今应该在修炼吧。” 翠微一听也觉得没什么,昆仑好歹也是天生地长的,乖乖待在昆仑山上,不会出什么乱子。 至于等人,那是他自己的事,翠微也没权利干涉,她又不像楚沨那般好管闲事,只嗯了一声,表示知晓了。 楚沨转头盯着翠微,锲而不舍的问道:“所以,你在这里干什么?” 翠微当然不想让楚沨参与进来,更何况事情还发生在沧澜海。 “你若无事,就回去吧,我有事情要处理,你不要打扰我。” 楚沨少见翠微对什么事情好奇,一旦有,必定是大事,哪里肯走。 “谁说我无事的,我特意前来看看那天姿国色的小公主的,你知道的,我打小就爱美人儿。”楚沨抬手摇着手中的折扇,佯装出一副风流少年的模样,笑得恣意。 翠微一听,到底还是不希望楚沨掺和进来,张口就道:“你从前不是说了,再也不要来沧澜海的吗?” 翠微说完就有些后悔,她从来稳重,只是面对这个她从小带大的淘气包的时候,总是轻易破功。 楚沨神色一僵,显然想起了什么,随后又笑道:“幼时气话罢了,你怎么还当真了。”她神色轻松,只是手中折扇扇得飞快。 翠微垂眸看了一眼楚沨手中快要扇起狂风的扇子,又抬眸静静的看着楚沨。 楚沨轻扯了一下嘴角,不再掩饰,将折扇收了起来,然后不甘示弱的回视着翠微。 翠微一见楚沨那样,就知道她是不会走的了,又想起眼前的事,觉得头又开始痛了,无奈妥协:“沧澜海底的鲛人族有异动。” 楚沨一听,有了入沧澜海的理由,便扬声道:“是吗?那我们快去看看。” “诶——”翠微来不及拦,楚沨已经进去了,她只好紧随其后。 沧澜海起源于清虚境,而天下的江河湖海又起源于沧澜海。北境有多大,沧澜海便有多辽阔,近些年来,楚沨偶尔路过北境,也不过从海面掠过,这是万年来,她第一次潜入海底。 海底确实神秘,天光从深邃的海面透下来,泛着幽幽的蓝。 海底似有吟唱,“啊——”鲛人的歌喉从来美妙,不过那是他们用来迷惑猎物的,而会单纯为楚沨开心而唱的那个人,早已不在了。 她隐匿了身形,看着远处那只鲛人停下吟唱,一口吞下了他的猎物。楚沨看着眼前的场景,毫不意外。 海底也有着很多宝藏,尤其是亮晶晶的东西,珍珠,珊瑚数不胜数,来往的鱼群都是五光十色的。 未知的,丰富的,这样的地方,楚沨一向喜欢探访,却已经有万年不曾踏足。 鲛人是世间最接近神的物种,但神格却永远不会降临在他们身上。 他们有着美丽的外表,惑人的歌喉,也有着最凶猛的战力,那条鳞光闪闪的鱼尾安静时流光溢彩,战斗时刀枪不入,可掀起数十丈高的浪花。 所以人们对他们往往望而却步。 美丽需要相应的战力才能守护。 楚沨在海里游荡了一天,才恍然发现,一万年的时间太长太长,海底多了许多她从前从未见过的东西,只是没人再轻声细语的和她讲解了,也没人在旁边插科打诨的捉弄她了。 当然楚沨除了欣赏海底的风景之外,还打听到了许多的消息,她没有忘记她此番是为何而来。 如今的鲛人族,他们的王叫洲越,严格古板。他有一双儿女,长兄叫润生,小妹叫漓华,都生的极好。 润生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不过对妹妹很好,前些日子不知怎么,毫无缘由的病倒了。洲越很担心,找了很多医师来诊治,都没有结果。 而漓华就是外界传的那个天地间一等一的美人,不过却是个没有办法修习术法的病美人,一出生就身体孱弱,无法修炼,她虽有公主之尊,却并不被王看重,那些虾兵蟹将谈起她多是嘲讽,以及垂涎。 听说海底有贵客到访,来自三十三重天的,想来是翠微了。 消息探听的差不多了,楚沨便朝着漓华的华汐宫去了,她可没忘记她来此一朝的目的。 只见偌大一个宫殿中挂满了鲛纱和鲛绡,而桌旁坐着一个女鲛人,模样还没长开,但仍旧可称绝色,想来就是漓华了。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一双柳叶眉,睫毛又密又长,微微上翘,水蓝色的眼眸湿漉漉的,鼻梁高挺,皮肤莹白如玉,唇色有些苍白,病态尽显,柔弱至此,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 楚沨看着,默默点头。不愧是美名在外的,传言诚不欺我。 桌上放了一个白玉碗,漓华看了一眼,伸出纤纤玉手将其拿起,端详了好一阵儿,又轻轻放下。 不知道那个碗有什么好看的,翠微说这鲛人族有异动,她瞧着平静的很啊,楚沨看了看,心想她还是去寻翠微吧。 却不曾想,漓华放下那个碗后,右手立刻化指为爪,向着左心口的位置猛的刺了下去,不曾犹豫,眉头也未皱一下,一滴滴心头血流进了白玉碗中,红的缠上了白的,醒目又刺眼。 待接了小半碗后,才终于停下,随意施了一道术法,草草止住了血,便没管了。 楚沨惊了一瞬,看来这公主并不像传言中的那般柔弱可欺,对自己都这么狠的人,对别人只会更狠。 “阁下还要看多久?” 楚沨眸光一凝。 伴随着轻柔问话袭来的是一道凌厉的水刃,直击左心,楚沨闪躲之后,干脆大摇大摆的进了寝殿。 “公主出手未免太狠。”楚沨挑眉,勾唇捂住心口,仿佛漓华是个负心薄幸的人一般。 楚沨虽未刻意隐藏自己,但是这公主的洞察力还是出乎了楚沨的意料,是个有意思的人。 漓华皱眉,没想到这人居然躲开了她的攻击,身份必然不简单,想到这里,漓华审视着楚沨,警惕的开口询问:“阁下是谁?” 楚沨见漓华不接她的话茬,也懒得演了,缓缓站直身体顺势伸了个懒腰,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一个看客罢了,听说你们海底这几日热闹得很,我当然不能错过了。” 漓华一招不曾拿下楚沨的性命,便知道她不是楚沨的对手,加上楚沨三言两语透露出只看热闹,不插手管闲事的意思,漓华便垂眸淡声道:“既然如此,阁下自便。” “左右我看你一个人待着也无聊,不如咱们交个朋友,我最喜欢和有秘密的美人交朋友了。”楚沨自来熟的坐到了漓华的对面,目光自桌上的白玉碗,漓华的左心口一一扫过,而后停在她那双冷淡的眼眸中。 但漓华却只是抿唇笑了笑,不肯点头。 楚沨见漓华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但她若是肯放弃的性子,哪有那么多热闹来看,八卦都是扒出来的。 楚沨伸出右手食指在桌面轻轻敲着,伴随着节奏,自顾自的开启了她的十万个为什么: “我听说你法力低微,但就刚刚你那一招来看,和法力低微可沾不上边,还是说你们鲛人族的法力已经深厚至极,所以相比之下,你的法力才略显低微?”说着,楚沨伸出左手掐了一点儿小手指,形象的打着比方。 楚沨给漓华留了话口,但病美人只是垂眸,用一张手帕,专心且仔细的擦着手指上残留的鲜血,并不接话。 第4章 弑神的侍神者2 楚沨也不觉得尴尬,轻笑一声,缓缓收回了手,继续往下问,她的问题还多着呢。 “好好地为何要取这么多的心头血?” 楚沨口吻怜惜,轻叹道:“瞧瞧你这小脸白的,下手还这么狠,万一留了疤痕怎么办,白玉微瑕,好不可怜。”楚沨又忍不住手欠的想去摸漓华的脸,被她躲过了也不恼,脸上仍旧挂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她声音很轻,话语却犀利。 “你兄长昏迷了许久,你,可知缘由?” 漓华手中的动作微不可见的停了一下,她好像终于擦干净了她的手,又恢复了白皙,只是上面萦绕着的血腥味儿,一时半会儿是散不了的。 漓华睫毛轻颤,抬眸看着楚沨,一脸柔弱的出声:“阁下对朋友都是这么咄咄逼人的吗?” 楚沨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犀利,漓华当然不可能回答她,漓华从来都知道自己的优势,也惯会利用自己那张脸。 楚沨向来是个怜香惜玉,知情识趣儿的,看漓华扮起柔弱,一副不想开口的模样,也不再逼问:“当然不是,你不想说的话,便算了。那你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朋友?” 漓华听说三十三重天察觉到了沧澜海底的事,来了人,楚沨表面吊儿郎当,实则深不可测,也是她从未见过的生面孔,想来便是了。 迟则生变,有些事不能再等了,有些人也不该来。 漓华终于正眼看着楚沨,只是说出的话语柔弱中带着警告:“阁下还是请回吧,最近海底风浪大,旋涡起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吞,万一误伤到您就不好了。” 楚沨笑了笑:“是吗,我从未见过海底的旋涡,正好长长见识,公主殿下护好自身便是,毕竟您这样的美人,天上地下都难找第二个,若是......”楚沨话语一顿,凝眸看着漓华,含笑续道,“岂不可惜?” 楚沨执意不肯离去,漓华那张淡漠的脸上终于变了神色,还欲再说什么,但楚沨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她的耐心可不多。 “你有话想对我说时,吹响它,我会来见你的。”只见楚沨丢了一只小海螺给漓华,转身便走了。 漓华眸色冰冷的看着楚沨离去的身影,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三十三重天的人,真是不可一世得令人作呕。 她盯了楚沨留下的海螺许久,到底还是将海螺收了起来。 海水太深,隐匿气息是极好的,翠微不过慢了一瞬,就找不到了楚沨的踪迹,只好先去拜访鲛人族的王,心里盼着楚沨能逛一逛便走,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才好。 翠微到了水晶宫的主殿,不多时洲越便出来了,神色多有恭敬:“尊者莅临,鲛族不胜荣幸。” 洲越统领鲛人族已经五千年之久,鲛人作为侍神者,占尽天时地利,唯一不足的就是无法成神,平均寿命也只有万年,再加上他们浑身上下都是宝,常有艺高胆大的妖魔想捕捉一二。 翠微点头,温声解释来意:“鲛王有礼,本尊途经沧澜海时,听闻令郎无缘无故陷入了昏迷,想着正好许久不曾到访了,于是前来叨扰一二。” 洲越不曾想到润生昏迷的事,翠微都已知晓,心下一惊,面上却是不显,礼貌推辞道:“尊者言重,小儿只是修炼时出了点岔子,族中医师已经看过,并且开了方子,不日便会苏醒了。” 翠微抬眸,声音温和,许是积威已久,所以听起来带着些压迫:“刚好本尊也略通岐黄之术,既已到了此处,不如替令郎看诊一下,让他早日苏醒才是。” 洲越见翠微一定要替润生看病,想来是察觉到了什么,心下一动,看来动作得加快了,嘴上却拖延着:“如此便有劳尊者了,只是尊者刚刚来此,一路风餐露宿,先在此处歇息一夜,明日再替小儿诊治吧。” 闻言,翠微并不言语,只是静静的凝视着洲越。他若当真担心润生,怎会一再推脱看诊一事,看来这鲛人一族,当真难以安分啊。 见翠微一直不说话,洲越越发的紧张起来,手中的杯子紧了松,松了紧,只觉得那一颗心脏不安分得像是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 好一会儿后,翠微才浅笑道:“你都不急,本尊也无不可,既然如此,就明日吧。” 翠微看了看水晶宫,又说道:“好些日子不来,这海中似乎又多了些别致的风景,劳烦鲛王指个人带本尊去观赏一二吧。” 洲越恭敬应下,对堂下一只鲛人道:“源铭,你负责护卫沧澜海,对海底最为熟悉,你带尊者去逛一逛吧。” “是,王上,”源铭应下后,又对翠微道:“尊者,请随我来。” 源铭是条严肃呆板的鱼,十分的美景在他贫乏的词汇描述下,也就只剩三分,恪尽职守,绝不过多言语,并不好套话。 好在翠微也没想从鲛王手下的人口中套出些什么来,海底的生物何其多,鲛王并不能尽数封口。 刚刚路过珊瑚群时,从地上的海螺里,翠微隐约听到了一些话语——“新生”“妖界”“公主”,应该是鲛王那疾病缠身无法修炼的公主,看来鲛王的这一双儿女都不简单啊。 “尊者,您今夜便在此处歇息吧。”源铭说完便退下了。 翠微在房中留了傀儡,变换了身形,立刻就去了润生的生辉殿,门外有虾兵蟹将层层守护着,但是这都难不倒翠微。 翠微入了寝殿,只见房中,润生安静的躺在床上,而他的床头静静的放着鲛族的圣物——海心焰,不知在向润生传输着什么。 翠微眉心一拧,察觉到房中好像有神的气息,虽然微弱,但是那确实是神力。 可是鲛族不能成神,也未曾听闻有神来到鲛族…… 这气息陌生,不是楚沨的。 翠微松了一口气,细细思索起来。 想起来前些日子好像有一只妖在此渡劫,难道海螺里的不是“新生”而是“新神”吗? 有人来了,翠微隐匿了身形,躲在房间的一角。 “吱——” 是洲越推门进来了,他看着润生躺在床上,并无苏醒的迹象,海心焰仍旧炼化着那只妖的神格,想到刚刚见过的翠微,心中越发不安。 洲越回头问道:“公主的血呢?送来了吗?” 身后的男鲛人低头答道:“沛玲已经去取了。” 不多时,一位女鲛人端着一碗血来了,想来就是沛玲了。 “王上,公主的心头血取来了。” 洲越看了一下那碗鲜红的血液,沉声吩咐:“喂少主喝下。” “是。”沛玲应下后,默默上前替润生喂血。 洲越看了眼床上昏迷的儿子,又想起陌生的女儿,不请自来的翠微,只觉得鲛族的天真的要变了。 “流珵,少主还要多久才能醒来?” 左侧的男鲛人答道:“此法凶险,需要循序渐进,想来还要些时日。” 洲越闻言,想到翠微的话,沉着脸下令:“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明日一定要让少主醒来。” “这……”流珵一脸为难,但洲越的脸色又是那样的差,他根本不敢反驳,只好勉强应下:“是。” 说完洲越便走了,房中的其他人也陆续出去了。 翠微走近润生的床边,正欲动作,就感知到耳畔似有风动,她立刻抬手,话语未出,术法先行:“谁?” “嘘。是我,一会儿将鲛人引来就不好了。”楚沨挡住了翠微的攻击,连忙出声。 翠微没想到在此处和楚沨碰面,急忙问道:“楚沨?你跑哪里去了,你若见到人了就先回去。” 楚沨一听就不依了:“我为何要先走,别看着这海底如今风平浪静的,实则暗流涌动,热闹得很呢,不是吗?” 翠微见她也有所察觉,知道事情不完,她是不会走了,无奈道,“随你,只是你看看便好,他族之事,你莫要插手。” 楚沨不以为意,吊儿郎当道:“看心情。” 翠微气结:“你!”她向来沉稳,也就楚沨常常将她气得跳脚。 “我以为你只会堂堂正正的拜访,询问一二便算了,没想到你也会偷偷摸摸的来夜探别人的寝殿啊~”楚沨没想到在此处能碰到翠微,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满脸促狭的说道。 被楚沨当场逮住,翠微也还是那副稳重模样:“鲛族多有隐瞒,我只得另寻他法。你没发现那海心焰中似乎有神的气息吗?此事不简单。” “发现啦,怎么,你怀疑鲛族弑神?”楚沨漫不经心的问,只是说到弑神的时候,眸光露了几分锋芒。 翠微一向严谨,摇头警告:“无凭无据,不可随意定论。” 楚沨仿佛是鲛族的一份子一样,剖析着他们的心理,悠悠的说道:“都说鲛族是侍神者,但神近在咫尺却又无法企及,万年的寿命虽然已经很长了,但是别说神界了,在仙界妖界都算早夭的,他们心生不满,想寻找一些法子打破桎梏,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侍神与弑神也就一字之差。”说到这里,楚沨声音虽轻,但其中意味翠微却都知晓。 翠微不想和楚沨争辩弑神一事,开口道:“在这里凭空猜测也没用,随我去看看那少主吧,他的昏迷肯定不是修炼导致的。” 楚沨一副了然的模样,轻声说:“当然,不然我来这里做什么,只是比起他,我对他妹妹更感兴趣一些,那个小美人……” 翠微一听楚沨又要开始胡扯,皱眉打断道:“去看少主吧。” 第5章 弑神的侍神者3 楚沨垂眸,抬手摸了摸鼻头。不听?他妹妹可有趣得很,不听算了。 楚沨收了话头,跟在翠微身后,来到了润生床前。 二人检查了一番,翠微皱眉,疑惑不解:“竟然真的是修炼时走火入魔了,那鲛王为何推三阻四,不让我前来看诊。” 楚沨却是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海心焰上,悠悠开口:“当然是因为这海心焰啊,虽然他们的圣火我了解的不多,但从未听过它能救走火入魔的。” “不过毕竟是来自无烬山的火,没有什么是它不能炼化的。”楚沨扬了扬下颌,向翠微示意,“你看,那海心焰里的,是什么?” 翠微顺着楚沨的目光看去,待看清里面的东西时,顿时让她一惊:“是前些日子化神的那只鹤妖。” 楚沨思索道:“虽然不知道这只鹤妖是怎么来的沧澜海,还陨落在了这里,但是很明显鲛族的少主修炼走火入魔了,正好碰到了一位刚刚化神,神格还不稳的新神,然后他们就杀了他,再用海心焰炼化了神格之后,把这神格给了他们的少主,希望能让他醒来,最好还能一举成神。” 翠微脸色难看,定定的看着那海心焰,不知在说给谁听:“神格都是天定的,不可能窃取他人的为己用。” 楚沨一听,张嘴便开始反驳:“诶~你这格局就小了不是,新的东西无穷无尽的在出现,没有什么是不可为,不能为的。” “人界好多人都在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来着……”楚沨垂眸想了想,恍然道,“哦,对,人定胜天!你平日里真该多出去长长见识。” 翠微向来遵循天道规则,听了楚沨的话只觉得荒唐可笑,继而冷笑出声:“人定胜天?他们倒是乐观。” 楚沨撇了撇嘴,懒得和翠微争执,不再言语。 翠微冷眼看着不停向润生输送着神力的海心焰,淡漠出声:“鲛族不会成功的,外界更难以效仿。” 楚沨一听来了兴趣:“怎么,你想插手这件事?” 平日里翠微总念叨她随意插手他人因果,耳朵都起茧子了,此时翠微若是也插手了,以后便可以堵她的嘴了。 翠微看楚沨那样子就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睨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不,我不插手,她们也不会成功的。” 楚沨闻言,有些失望:“哦。你这么肯定?” 翠微神色莫名,紧紧盯着楚沨,幽幽的问道:“怎么?你很希望他们成功吗?” “当然不。”楚沨只是下意识呛声而已,见翠微神情严肃的盯着她,楚沨赶紧表明自己的立场,“我又不傻,好端端的盼着别人成功窃取神格。” 翠微看着眼前这人,成日嚷着无聊,要找乐子,只觉得哪日她若是觉得剖神格有趣,助别人剖了自己的神格也不是没可能,严声警告道:“你最好是。” 楚沨被翠微盯着,不知怎么无端觉得有些心虚,赶紧转移话题:“咳咳,那你觉得这鹤妖是谁杀的?” 翠微凝眸沉思:“若是要用他的神格救他们的少主,那那时少主已经昏迷了,除此之外就只有鲛王了,但是刚才鲛王的态度多有恭敬,不像是敢弑神的。” 那个孱弱的公主下意识被她忽略了。 楚沨回想刚才那小公主取自己的心头血的狠厉模样,以及见到她的时候,那不卑不亢,暗藏锋芒的样子。虽然没有明说,但那小公主应该猜到了她的身份,没有身为侍神者的恭敬,只有不得不屈服于实力之下的假意顺从。 若那只鹤妖真的死在这片深沉的海底,她想,也就这小公主,有下手的胆量了。 楚沨见翠微久久绕不出来,好意开口提示道:“那位小公主呢?” 翠微下意识反驳:“她更不可能,她出生时我亲眼来瞧过,确实是天赋极低,病体孱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弑神。” 不是说胆量,而是实力。 “病体孱弱?”楚沨笑了笑,“我刚从那边过来,脸色确实苍白,但我想是因为取了心头血的原因,一察觉到我的存在,下手干脆利落,术法确实不高深,但也不低微,那只鹤妖若是不设防,或者身受重伤什么的,杀了他也不是没可能。” 听了楚沨的话,翠微有些惊讶,她多年前的诊断不假,楚沨的话也不假,这些日子来发生了什么,让那位公主的体质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如此,我明日也去看看那位公主。” 楚沨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叹道:“海底的秘密很多,我们且看着吧。” 翠微轻叹:“看来还得久留一些时日,希望不会耽误芫瑶的回归大典。” 楚沨一听,扬声追问:“回归大典?什么时候?” 翠微抬眸,缓缓道:“她今日归来,重开蓬莱山门,各界都会知道,想来没几日了吧。” “几千年来都没什么事,一来就事赶事,那海底的事得赶快了,别耽误了我去庆贺芫瑶的回归。” 楚沨说完便走了,也不知又要去做什么。 只留下翠微无力的唤道:“楚沨——” “对了,墙角有只鬼在盯着,我知你行事谨慎,但是夜探别人寝室这种事毕竟少有做,小心些总是好的。”楚沨提醒的话语自耳边悠悠传来。 翠微自然也发现了,冥界的人,竟然也来了这里。 夜深了,海水更加深沉,蓝的发黑,月光照耀下,依旧粼光闪闪,静悄悄流动着,像**在心中膨胀。 漓华的宫殿外从未有过那么多的侍女,殿中的鲛纱幔帐的光彩无风也在流动,让寝殿不用夜明珠照明也不会陷入黑暗。 明暗交杂中,床边的美人收起了平日里柔弱的模样,神色淡漠中带着狠厉,一双葱根般白净的手在缓缓的擦拭着一把匕首,一下一下的很有节奏,将刀面擦得铮亮。 只见她的右手缓缓举起匕首,最后停留在了那双美丽的眼睛面前,那张绝美的容颜映在了匕首上,她似是想笑,牵了一下唇角,最后却又放下了。 漓华回想自己这五千年来确实活得就像一个笑话。 说得好听,鲛族的公主,但是法力低微,疾病缠身,父王不重视,连带着族中那些人都看不起她,旁人只会夸赞她的容颜,但提及她的修为,只剩下叹息。 只有她的双生兄长,常常来看她,给她送了许多的珍宝。鲛人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珍珠,珊瑚,琉璃,兄长送她的礼物可以将寝殿堆得夜间也亮如白昼。 那时她想,至少还有兄长。 可是人心难测,年岁渐长,有些东西也在改变。 她很聪明,没有办法修炼,大把的时间只能用来工于心计,但是她从来不将这些用在她的兄长身上,哪怕兄长的算计很明显。 从小听多了旁人的嘲讽,她心思敏感,轻易就能感知旁人对她的心思,因为那些恶的,贪婪的,她见得多了。 唯一的好,唯一来自兄长的爱护,都是假的。 她想装作不知道的,但是兄长实在太愚蠢了,破绽百出。越长大,他看她的眼神就越脏。 确实,一个不受宠的,法力低微的,只能依赖他的妹妹而已,他不需要费心遮掩什么,只是他从未了解过她。 她心眼很小的,睚眦必报,那些对她不好的人,都在背地里得到了报应,只是既对她好,又想对她不好的还躺在床上。 因为她还没想好,这样的人,她该怎么对他。 “少主对公主真好,每次有珍宝都给公主送来。”是沛玲欣羡的声音。 “当然,妹妹容颜绝世,可与日月争辉,宝物自当与美人相衬。”温润的声音,是兄长来了。 漓华看了一眼桌前的那颗胭脂泪,笑盈盈的去迎了润生进来。 “兄长,你好久没来看漓华了。”漓华柔声道。 漓华有着一双摄人心魄的水蓝色眼睛,五官精致,皮肤细腻莹白,浅蓝色的长发微卷,一身蔚蓝色的鲛纱长裙,像透着光的海水在流动,有着鲛人一族一贯的好嗓音,说话的时候又轻又软,如今刻意撒娇,润生听得骨头都酥了。 作为双生子,润生生的也是极好的,一头金黄色的长卷发披在身后,轮廓分明,棕色的眼眸本该是清朗的,但因为他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人,眸子里毫不掩饰的**,让人生厌。 “前些日子忙着修炼,这不一出关就寻了宝贝来看你了。”润生搂着漓华坐下,温声解释着。 润生一边说,一边让手下的人将礼物送了进来。 漓华待人都出去了,不着痕迹的推开润生的手,拿过了桌上的胭脂泪递了过去:“平日里都是兄长送我珍宝,我前日偶然得了这胭脂泪,便想着一定要待兄长来时,回赠兄长。” 润生本来不满漓华推开了他的手,一听漓华送了珍贵的胭脂泪给他,那点不虞瞬间消散了,转而将目光移到了那胭脂泪上。 “这这这,当真是胭脂泪?” 漓华肯定的说:“没错。” 第6章 弑神的侍神者4 不待润生问,漓华接着解释道:“我前日偷偷去了沧澜海的南边游玩,兄长你知道的,南边鲛人少,仅有的几只法力低微,又天真单纯。” “我恰巧遇到了一只鲛人,被外面的妖骗了真心,那妖取了她的鱼尾就背弃了她,鲛珠都流尽了,只剩下最后流下的心头血凝成的这滴胭脂泪。” 听到这里,润生不知怎的,有些不敢看这滴胭脂泪。 但是漓华轻柔的声音还在讲述着那个充满血泪的故事:“我躲在岩石后面,等她咽了气,捡漏捡走了这滴胭脂泪,哦,对了,还有那些鲛珠,不过鲛珠不算稀奇,还是胭脂泪世间少有。” 没错,胭脂泪其实就是鲛人流尽了眼泪之后,依旧悲伤难止,只得以心头鲜血为泪,直到心头血流尽的最后一滴凝固而成。 胭脂泪,通体殷红,透着血色红光。一个鲛人一生的悲苦的集合,也不过一滴眼泪大小。 胭脂泪极其难得,从前没人见过,只在鲛族里流传,外人或许听过,但是不知它的外形,也不知它如何形成,只知道它是只存在于传说里的宝物,效果也是神乎其神的在传着。 作为鲛族王室,胭脂泪的作用他们再清楚不过,流下胭脂泪的鲛人修为越高,血统越高贵,它的功效越好,最差的也可增加千年的修为,克服万种毒物,更别说容颜永驻,延年益寿这些了。 润生到底还是抵不过千年修为的诱惑,接过了胭脂泪:“不愧是我从小疼爱的妹妹,有好东西知道先紧着兄长,如此,兄长就先回去修炼了,待兄长出关了,再来看你。” “唉,兄长,等等,”漓华拉住了润生,悄声说道,“兄长,这般宝物本该献给父王的,但是在华儿心里,兄长才是第一位的,所以兄长一定要保密,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万不可让第三人知道了。” 润生郑重点头:“妹妹放心,兄长知晓了,绝对不说与旁人听。”说完,润生就带着胭脂泪,急匆匆的走了。 “好。”漓华看着润生离去的方向,眸色一变,继续了未说完的话,“兄长,我也会去看你的。” 眼见润生的身影彻底消失了,漓华看了眼他带来的礼物,扬声叫了沛玲进来。 “沛玲,你看看兄长带来的礼物里,可有鲛帩?” 沛玲翻找了一下,然后欣喜出声:“有的,公主,你看,这一次的鲛帩比之前的都要漂亮呢。” 这可是鲛人的鱼尾制成的鲛帩,比起之前用鳞片熔了织出来的当然好了不知道多少,毕竟鱼尾可是鲛人最爱惜,最引以为傲的。 漓华淡淡的扫了一眼,只见那鲛帩散发着青绿色的荧光,又夹杂了一些宝蓝色,流光溢彩的,确实好看的紧,不过漓华见过它更生动的样子,能拍起千层巨浪,如今只能待在这宫殿里,静悄悄的,沉寂下来。 漓华冷冷出声:“把这鲛帩挂起来,将殿里少主送的除了鲛帩之外的其他东西都收拾到偏殿去。” “啊?可是公主之前不是很喜欢那些的吗?日日都要看的。”沛玲很明显不解漓华的命令,出声问道。 漓华看着那些东西,淡淡道:“我如今不喜欢了,都收起来。” 沛玲虽然不解,仍旧照办:“是。” “你带着她们收拾吧,”漓华不想看着她们收拾,正好有事要问涪陵,便想着去外面透透气,“涪陵,陪我出去逛逛。” 涪陵:“是,殿下。” 待二人逛到了隐秘处,漓华不动声色的低语:“前日那个鲛人的尸体,处理好了吗?” 涪陵:“已经寻了一个地方安葬好了。” “她腹中的孩子呢?” 涪陵:“寻了医师,剖出来了,许是因为不足月的原因,有些孱弱,目前寄养在了南部一鲛人处。” 漓华点头,继续问道:“那兄长派来善后的人呢?” 涪陵仍旧一板一眼的答道:“他们以为自己已经为少主善后了。” 涪陵办事向来可靠,漓华看着眼前那些灵智未开,不知烦忧的游鱼,柔声道:“好。兄长应该正在炼化那颗胭脂泪了,晚上,我们去看望一下他吧。” 涪陵依旧是不多言语,只应道:“是,殿下。” 夜间,涪陵带着漓华去了生辉殿,这里漓华好久没来了,屋子里的陈设却都还是从前的模样,只是他们都不是从前的他们了。 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兄长,你去哪里了?我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呜呜呜。” “妹妹别哭,你过来看,”记忆中的润生牵着漓华到了墙角,伸手旋转了一下墙上的那颗夜明珠,墙后的密室就出现在了漓华面前。 润生温声哄着哭泣的妹妹:“你看,兄长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进去修炼,出来了以后就会变得更厉害了,可以给妹妹寻找更多好看的宝贝,打跑更多欺负妹妹的人。” 漓华抱着润生的衣角,边哭边说:“呜呜呜,漓华还以为兄长不要漓华了,漓华不要那些宝贝,漓华要兄长陪在漓华身边。” 最疼爱的妹妹哭成这样,润生心疼的紧,抱着哄了好一会,漓华才终于展露笑颜。 回忆再美好,也都是过去了。漓华从过去抽身,看着墙角那颗夜明珠,冷冷出声:“墙角的那颗夜明珠,向右边旋转一下。” 涪陵听了漓华的话,上前轻轻旋转了一下,果然打开了密室,而墙的后面就是晕倒在地的润生。 能轻而易举的进去润生闭关的地方,除了涪陵修为高深之外,最重要的是,润生设下的禁制已经因为他的走火入魔而破了,明日侍女进来扫洒的时候就会发现,所以漓华要赶在今日,取走那滴胭脂泪。 那滴胭脂泪掉落在润生不远处,鲜红的颜色十分打眼,漓华上前拾起后,转身便走了出去,没有再多看润生一眼。 兄长,这样的好东西,如今的你,不配拥有。 漓华决绝的走在前面,将过去的润生关在了门后。 “涪陵,走吧。” 涪陵:“是,殿下。” “啊——不好了,少主闭关失败,昏倒了——” “来人啊——快去通知王上,赶紧派人去请医师——” 一大早生辉殿就热闹得很,吵醒了沉寂许久的沧澜海。 “公主,听说少主修炼时昏倒了,你要去看看吗?”第二日一早沛玲在门外大声说道。 “兄长昏倒了?!”漓华一听立刻从床上起来,开了门,满脸担忧的说,“当然要去,走,我们立刻过去。” “公主,奴婢知道您着急,但是也得先更衣啊。”沛玲拉住了要出门的漓华。 漓华像是才反应过来,看着身上的寝衣,又走回了寝殿,一边说道:“对,对,衣服,兄长喜欢我漂漂亮亮的。” “沛玲,更衣,我要穿那身最漂亮的鲛纱,将所有的鲛珠都拿出来,点缀在头发上。” “啊?可是那样很耗时间,公主不是着急去看少主的吗?”言行不一的漓华让单纯的沛玲感到疑惑。 漓华柳眉轻蹙,似泣非泣,好不可怜:“无事,兄长就喜欢我打扮的漂亮些,况且,父王应该已经赶过去了,他素来不喜见我,我还是晚点再去吧。” “公主......”沛玲一听,心疼的眼眶都红了,她们公主太可怜了。 父王向来宠爱兄长,定会发好大一通脾气,忘了她正好,她在寝殿打扮的美美的,才不去当出气筒。 一听说宝贝儿子出了事,洲越立刻赶了过来:“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昏倒了?” 王的威压一来,瞬间就跪倒了一屋子的人。 医师流珵上前回道:“少主是修炼时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了,身体承受不住流窜的真气,所以昏迷了,来个人帮他疏通一下就好。” 洲越一听,叫道:“源铭。” 那人也自觉地上前为润生疏通体内真气。但过了好一会儿,润生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洲越隐着怒气质问道:“流珵,这是怎么回事?” 流珵心中也困惑,又上前看了看,低声喃喃:“不应该啊。” 但是他实在看不出来润生怎么了,只好跪地请罪:“王上,臣下无能,诊不出少主为何至今未醒,请王上降罪。” “要你何用!”伴随着怒气而来的是一道凌厉的掌风,流珵立刻被掀翻在地,见洲越没有再说什么,这才捂着心口退下了。 洲越阴沉着脸道:“源铭,去寻找沧澜海的巫师,医师,凡是有能力的,都请过来给少主看诊。” “是,王上。”源铭领命退下了,尽管流珵已经是王室最厉害的医师了,但是王上的命令,他只会服从,不会质疑。 洲越看着一地的人,怒意未消的问道:“你们谁来和本王说说,这几日少主都做了什么?” 侍女们只待在寝殿里,自然不知道少主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 而其他的侍从成日和润生一起鬼混,自然不敢说鲛人的事,到时候王上觉得他们带坏了少主,统统都会没命。 汕崖颤颤巍巍的道:“禀,禀,禀王上,少主前些日子在东部寻了好些宝贝,昨日回来就给公主送过去了,在公主的殿里坐了一会儿,回来就进了密室,说要闭关修炼,并无异常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弑神的侍神者4 第7章 弑神的侍神者5 润生打小就爱搜集宝贝给他妹妹送去,确实没什么异常,罢了,还是赶快寻个医师过来,让他尽快苏醒才是。 “照顾好少主,再出什么岔子,你们就都给本王去寒涯思过。” 众人齐声:“是,王上。” 洲越刚踏出房门,正碰上了前来的漓华。 “父王。”漓华没想到洲越居然还没走,连忙行礼道。 洲越看着眼前的漓华,似乎很多年未曾见过了,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如今出落得越发漂亮了,西部潮禹的独子池陆好像也到了适婚的年龄。 想到这,洲越的脸上终于带了一丝温情:“来看你兄长?” 漓华恭敬答道:“是的,听闻兄长昏迷了,他素来疼爱漓华,女儿自当前来看望。” 洲越点了点头:“去吧。” 说完就转身离去,漓华退至一侧,待洲越走后才缓步进去。 漓华看了看殿里的人,向来轻柔的嗓音里竟然罕见的带了几分王室的威压:“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单独与兄长待一会。” 汕崖犹豫道:“这,可是王上刚才说要属下好生看护着少主。” 漓华凝视着汕崖,冷冷开口:“你什么意思,难道是疑心本宫要暗害兄长不成?” “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出去。”汕崖低头认错,冲众人招了招手,带着他们出去了。一边关门,一边在心中腹诽,这公主平日里柔柔弱弱的,一副任人欺负的模样,怎么今日突然耍起公主的威风了。 空荡的宫殿中只剩下了躺在床上的润生,和站在床边的漓华。 润生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浑身的气质终于清朗起来,漓华终于能将他和记忆里宠她护她的兄长联系起来。 “兄长,你还是这样看起来顺眼。” “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经常带我到你的寝殿里玩,说这样父王来看你的时候,我也能顺便见一见他。” “小时候,族中的小孩都骂我是小废物,病秧子,你每次都会打回去,在我哭的时候哄着我说,妹妹是世界上最好的妹妹,是兄长的珍宝,兄长会守护好妹妹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你放任那些人诋毁我,让我只能依靠着你,无所谓,我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但是你也不再勤奋修炼了,忘了你说的要保护我了吗?成日跟着汕崖他们鬼混,你看着我殿中的鲛帩,你都不害怕的吗?” 漓华坐在润生的床边,伸手轻轻抚摸上他的脸侧,呢喃出声:“兄长,华儿也想永远做你最好的妹妹,不想变成如今的模样,是你逼我的,是你变了,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但华儿却清楚的记得,我每想起一次,痛苦就会加倍袭来。” “你没有守护好你的珍宝,所以她变成了刺向你的利刃,眼下的这一切,都是你该受着的。” 漓华说完,收回了手,神情一变,冷声道:“兄长,其实那滴胭脂泪上撒的那一层黄粱草的粉末才是我给你的回礼,它会无限放大你心中的**,这样任谁来看你都是因为走火入魔才昏迷至此。” 兄长,我对你终究还是心软的,你看,你不过是睡了一觉,只是这一觉,长的没有尽头罢了。 赠你黄粱一梦,此生,不复醒。 “我要走了,不过兄长放心,我以后也会常来看你的。” 漓华也要试着炼化那颗胭脂泪了,修为始终是个硬伤。 没有实力,谁会臣服于她。 鸩胥修炼了数万年,终于在前日成功化神,只是那雷劫未免太厉害,他受了重伤,难以痊愈,修为受损,如今的实力还不如他化神前的。 他曾听说沧澜海底鲛族的鲛丹可以修复内伤,有益修为,还可以在水中来去自如,尤以王室的效果最好。 正好他如今就在沧澜海附近,也省得他拖着重伤的身体翻山越岭了。 鸩胥化了身形,潜入了鲛族,正好听闻鲛族的少主昏迷了,鲛王正到处寻找医师想救治他,鸩胥便隐匿在了这些医师中。 他的伤是天雷所致,只有王室的鲛珠才能修复,如今王室除了鲛王,就只有昏迷的少主,和一位法力低微的不受宠的公主。 少主的寝殿重兵层层护卫着,诊治的时候也有一群人盯着,并不好下手,况且听说鲛王对少主非常看重,鸩胥稍一思索,便决定去寻那位公主。 待到了公主的寝殿,连鸩胥都忍不住感慨一声,这鲛王也太厚此薄彼了。 殿外就只有两个侍女守着,殿里除了鲛帩幔帐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那个小公主就在这些幔帐后面坐着出神,实在是太方便他下手了。 穿过那些幔帐,饶是活了十几万年的鸩胥也被漓华的容颜晃了神,更何况漓华见了鸩胥半点不惊慌,反而浅浅的笑了,还轻声对他说:“你要杀我吗?” 一瞬间鸩胥浑身紧绷,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下意识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在这黑沉沉的海水里,连风都不会光顾。 那些流淌着光彩的死气沉沉的鲛帩,营造了一股阴森的氛围,面前的女子仿佛自幽冥血河里爬出来的一般,精致的脸上明暗交杂,笑容诡异。 鸩胥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了,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吓到了,恼怒出声:“你最好老实点,别给我耍什么花样,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他每走近一步,她的笑容就灿烂几分,身躯隐隐还有些颤抖。 鸩胥下意识忽视了漓华的笑容,只用她颤抖的身躯告诉自己,她不过是一个脆弱的,他一只手就能碾死的虾米罢了,看,她如今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 漓华确实忍不住在颤抖着,不过,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兴奋。 “涪陵!” 隐藏在暗处的涪陵应声而动,趁鸩胥不备,击中了他的几处大穴,鸩胥本就身受重伤,一时不察倒在了漓华身前。 “唔,呕。”鸩胥挣扎着又吐了一大口血,一双眼睛睁的圆滚滚的,满是不可置信,眼神缓缓下移,只见心口处正插着一把匕首,“你……” 从鸩胥心口处溅出来的鲜血三三两两落到了漓华白皙的脸上,像雪景里盛开的红梅,血腥味散开,漓华更加激动了,手下控制不住,又握住匕首旋转了几圈。 只见漓华看似恭敬的说道:“抱歉,阁下,我许久未曾见过这般血腥的场景,吓得手抖,难为你羽化前还要受一番罪。” 弑神啊,漓华想,谁能不兴奋到浑身颤抖呢,她如今不过是握不稳刀罢了,已经很好了。 漓华手下动作不停,鸩胥疼痛难忍的声调似乎给了她什么刺激,一贯淡漠的脸上如今隐隐有些癫狂,只是嗓音仍旧柔弱空灵,一字一句的,像是在撒娇。 “阁下此番是想取我的鲛丹吧,您知道吗,生剖鲛丹的疼痛无异于剜心,我打小怕疼,这份痛,就让阁下替了我吧。” 没人能拒绝这样娇娇弱弱的美人的柔声请求,鸩胥也不能,他没得选择。 “不过看到阁下这样枉顾生灵的妖也能成神?我心里的负担倒是小了不少。”漓华半是嘲讽半是真心的笑了。 漓华从小不能修炼,漫长的岁月便都拿来看书了。她阅读了很多典籍,在一座废弃宫殿的书房里见到了一卷残篇,其中记录了窃取神格,转移给鲛族用的方法。 那些典籍在书房里堆得都起了灰,没人将它当一回事儿,只有年幼的小公主记在了心里,想着有朝一日要试上一试。 人越是没什么,越执着于什么,世上但凡生了灵智的生物都逃不开,躲不过。 什么逆不逆天的,她不在乎,她不满意的东西,她就要改。 这个时机远比她想象中来得早,沧澜海有妖渡劫化神,他们鲛族自是最清楚的,她让涪陵带着她去了岸边看热闹。 当时看那只妖雷劫过后重伤昏倒的时候,她就想动手了,只是渡劫事大,父王也派了人来,六界也都知晓,世间又多了一位上神,她只能按捺下来,悄然离去。 后来兄长昏迷,在父王寻来的医师里,她又认出了他,问诊不会,一心盯着兄长鲛丹的位置,还费心打听她的境遇。 于是漓华猜到了,他要用她的鲛丹,去治疗他的伤,增进他的修为。至于她,这片海太大了,若是一些本就无人在意的东西消失了,应该没人会过问一句吧。 但是弑神这件事太大了,她一个人还是做不下来的,因为神格的炼化需要用到鲛族的圣火——海心焰,它在最北部的心眼处镇守着,只有鲛王才能取下来。 只是她的父王,这么多年来一直扮演着一位兢兢业业的侍神者,而现在他毫不在意的女儿告诉他,别侍神了,弑神吧,想来会大吃一惊吧。 “你说什么?”洲越只觉得心惊,幸好刚才把人都遣出去了。 漓华神色依旧从容,坚定的将局势摆在洲越面前,循循善诱:“如今兄长不知为什么一直昏迷不醒,又来了个新神想剖我们的鲛珠。鲛族,说得好听是侍神者,说得难听点就是三十三重天的仆人,还永世不得成神,凭什么呢?” 第8章 弑神的侍神者6 “女儿在书房中寻到了一卷典籍,上面记载着先人探寻的窃取神格为己用的方法,只要将这位的神格给了兄长,他一定能醒来,成为我们鲛族第一位成神的人。” 漓华太了解她的父王了,表面恭敬,实则也有野心,只是差点胆量,不然不会那么看中天赋极佳的儿子,但是也行事谨慎,虽然意动,但是没有万全之法,他不会轻易松口。就像这炼化神格的事,他又何尝不想转移到自己身上,只是风险太大,他担不起。 漓华最后终于说道:“那新神想剖女儿的鲛丹,女儿反抗之下,趁其不备,失手杀了他。弑神一事乃女儿一人所为,父王对此全然不知,若是被上面觉察,女儿自己一人承担,绝不连累鲛族。” “如此……”洲越看着眼前恭敬有余,亲近不足的女儿,多年未曾看顾,只觉得陌生的很,计谋长于她兄长,胆量长于她兄长,只是修为......唉。 洲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仿佛下了什么决心,看着漓华,沉声道:“事成之后,来找我取海心焰,族中人手,任你差遣,缘由就不必告诉他们了。” 漓华应道:“女儿省的,多谢父王。” 制住了鸩胥之后,涪陵就去找鲛王拿海心焰了。再回来时,洲越带着许多人围住了漓华的寝殿,涪陵领着洲越进来时,漓华刚擦完了脸上的血,正在擦手上的,十指本如削葱根,纤细莹润,如今手上的血却好似擦不干净一般,猩红缠着白玉,像涂毁了的蔻丹,有些可惜。 见有人来了,漓华扔了擦手的锦缎,红的白的揉在一起再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化为一阵青烟,消散了。 “父王,女儿幸不辱命,没有辜负父王的期许。”漓华依旧恭恭敬敬的行礼,洲越眼里却只有倒在床边的那只鹤,犹疑出声:“他,死了?” 漓华浅笑:“自然没有,他若是死了,神格岂不是散了,不过也快了,吊着一口气罢了,父王,快些将他收到海心焰里吧。” 事到如今,确实要快些收拾了,以免夜长梦多。 洲越将鸩胥收到了海心焰里,又赶紧去了润生的房中,将海心焰置于润生床头,将炼化的神力输送给润生。 不一会儿漓华也来了,比起刚才脸色更加苍白了,身后的侍女还端着一碗血。 “父王,心头血女儿也送来了,快喂兄长喝下吧。” 洲越看着女儿如今的模样,眸中神色难辨,抬手让侍女上前喂血。 见润生这边没问题了,漓华出言告退:“如此,女儿就先回去了,按照典籍,心头血女儿每日戌时会让沛玲送过来的。” 洲越似乎想起他确实还有这么个女儿,难得出言关心了一句:“也好,今天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哪怕刚刚经过一场血战,寝殿也很快就恢复如初了,还熏了香,是漓华喜欢的檀香。 听说人间的寺庙里都燃这种香,在这种宁静的香里,大起大落的心绪好像都平静了下来。 漓华坐在床上,环抱住自己曲起的膝盖,这个时候的她才算是表里如一了,是孤单的,脆弱的,有着一碰就碎的美。 四周空荡荡,她无处可依。 计划在一步步的进行着,可是越到最后越怕功亏一篑,只是她本就一无所有,这场赌注于她而言,赢了应有尽有,输了,就输了,她没什么可输的。 不知怎麽,她突然想找个人聊聊天,只是没有目的的,随便聊聊。 “涪陵,你来自哪里?” 涪陵一直待在隔间,护卫着漓华。 听了漓华的话,一板一眼的吐出两个字:“冥界。” 涪陵不会聊天,漓华一直都知道,当初她从南部捡到他的时候,浑身是伤,像刺猬一样不让人靠近,但是修为高深,漓华恰好需要这样一个侍卫,只忠于她的侍卫,便去救下了他。 只是当时明明谁也不能靠近的涪陵,偏偏让漓华靠近了,后来漓华问他缘由,他还是一板一眼答:“你,好看。” 想到这里,漓华笑了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张脸带来的好处。 涪陵平日里都是化成人鱼的模样,只有在殿中,只有他们俩的时候,才会恢复他本来的模样,黑发黑眸,穿着一身黑衣,隐匿在墙角的黑暗里。 “你们冥界的人都是你这般模样吗?” 涪陵答非所问:“冥界,不好。” 漓华只当他不想提起冥界的事,转而问起另一个新奇的地方:“那你去过人间吗?” “去过。” 漓华好奇的追问:“怎么样?” “热闹。” 涪陵的言语实在简洁,漓华也没了聊天的兴致,躺下歇息了。 第二日,门外来了许多侍女,送来了许多宝物,和珍贵的药材。 领头的是在洲越身边伺候的涵烟: “王上说公主身体不好,每日又要取那么多心头血给少主,担心您撑不住,王上昨日亲自去库房里寻了这些人参,灵芝和天山雪莲给公主补身体。” “王上说您虽然喜静,但是毕竟是公主,只有两个侍女,说出去总归不好。这些侍女都留在此处侍奉公主,她们都很懂事,从不多言,不会打扰公主静养的。” 漓华看了看这些来自父王的心意,面上一副欣喜的难以自抑的模样,仿佛多年来一直期盼着那人的目光能落在自己身上,如今终于夙愿得偿般,眼眶微红,似泣非泣,哽咽着谢礼。 “劳父王挂心,女儿,女儿无事,父王近日亦是辛劳,也要多多保重身体。” 漓华的境遇鲛族无人不知,见漓华喜极而泣,对鲛王无半分怨怼,一时亦是心疼的红了眼眶。 涵烟亦是欣慰点头:“公主至孝,您的话奴婢会带给王上的。” 涵烟带着其余的人走了,漓华看了看剩下的侍女,温声对沛玲道:“沛玲,你带着她们将父王的赏赐收到偏殿去,再教教她们殿里的规矩。” 沛玲点头应下:“是,公主。” 漓华看着那些迟来的关心,心里只想发笑,却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典籍只有一半,没有记载多久能好,漓华只能等待着,但是很明显不能靠润生是否苏醒判定。 她这几日都让涪陵去盯着润生的情况,神力一旦输送完毕,漓华一刻钟之内就必须得赶过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只是没想到上面发现的这么快,才三日,就来了人。 下午漓华见到的那个人实力深不可测,她也没有隐藏什么。听说父王中午见了上面来的人,下午那人就出现在了她的殿外,这让漓华不得不多想。 听说上面的人大都淡漠,很是遵守天意,从不随意插手他人命运,但今天这人态度暧昧,言辞间都是要找寻真相,而且目光如炬,思维敏捷,锐利的很,轻易糊弄不过去。 知道真相了以后呢,她会怎么做? 或许什么都不做,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如何收场。就如同她说的,一个过客看了场热闹,给平淡的生活找了点儿乐子。反正悲喜都是她们的,上界的神从来都是置身事外,连眼睫都不会眨一下。 但这对她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其中毕竟也掺杂了一位神的陨落,还是死于身份敏感的侍神者的手中,若是她们觉得物伤其类,如果她们有这种情感的话,她目前确实无力抗衡。 漓华看了看手中的匕首,眼前的美人眼中闪过一丝一不做二不休的狠厉,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杀...... 漓华吸收了胭脂泪后已经有了千年的修为,而且她的身体也恢复好了,以后修炼无虞,只是连日流着心头血,难免虚弱。似是为了印证什么,她的手下一时无力,匕首便掉落在了床上。 漓华长叹了一口气,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左右她没什么可怕的,像穷凶极恶的赌徒,赌红了眼,不能,也不想回头。 “嗡嗡嗡——”是她和涪陵传音的海螺。 “公主,神力已经输送完了,速来。”或许是来自冥界的原因,涪陵的声音低沉,总带着股阴森的冷意。 漓华一时有种尘埃落地的感觉,立刻从床上起来,悄悄赶到了生辉殿,涪陵正守在那里。 润生依旧无知无觉的做着他的美梦,那些神力对他而言似乎没有什么作用,倒是每日灌进去的心头血,让他的脸色红润了不少。 床头的海心焰,在炼化了神格后,幽幽的蓝火燃的更旺了,似乎也在庆贺漓华得偿所愿。 见润生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后,漓华不再耽搁,立刻施法将神力引到自己体内。 她与润生本就是双生子,又日日以心头血与神力交缠,如今那神力经过海心焰的炼化后褪去了妖力,浸染了鲛人的气息,就算是主神来查,也查不出这神力从何而来。 一刻钟后,神力终于引完,漓华不愿耽搁,扭头准备回寝殿修炼,然而耳后一道清澈戏谑的声音传出,令她僵在了原地。 第9章 弑神的侍神者7 “我本以为你们是想用神格让你兄长醒来,没想到这神格最后竟然落在了你身上,当真是有趣得紧。” 漓华转身,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下午的那位尊者,她站在那里,眉目清绝,明明带笑却无端有股冷意,眼里透着事不关己的通透冷静,一袭青衣,无风自动,有着三十三重天那些神明一贯的超凡脱俗的气质。 漓华偏偏最烦她们这样一副高高在上,视万物如尘土的模样。 漓华心下慌乱,面上却不显,她早已伪装惯了,毫无破绽的对着楚沨恭敬行礼:“不知尊者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楚沨急着解决这里的事,赶去参加芫瑶的回归大典,如今无论是鲛王还是公主都不动作,无非是这神格炼化的太慢了,她一向助人为乐,干脆就来帮他们一把。 这不,神格一炼化完,这小公主就赶了过来,只是她的动作难免出乎楚沨的意料。用自己的兄长做神格融合的容器,以减小神格的排异反应,增加成功的几率。 有野心,还有配得上野心的谋略和狠心,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楚沨见漓华被她当场逮到,还镇定的问她为何来此,言语中一副楚沨三更半夜不睡觉,来她兄长房间图谋不轨的模样,只觉得这公主实在合她心意,不是个空有皮囊,没有脑子的。 夜闯别人的房间确实有几分失礼,不过楚沨从来不是什么守礼的人。她似乎听不出那些言下之意,笑了笑,坦然道:“自然是因为此处有热闹可看。” 楚沨的话模棱两可,漓华辨不明楚沨意欲何为。只见对方眉眼含笑,话语虽然暗藏深意,但并未直接提及什么,漓华自然也不打算不打自招,就要行礼告退:“既然如此,尊者慢慢看吧,夜深了,漓华就先回去休息了。” “诶~公主且慢,你若走了,这里还有什么可看的。”楚沨当然不会放她走,眸色越深,笑意渐浓,“我有几个疑惑,想来只有公主才能解开,不然本尊今夜是睡不着了。” 漓华见躲不过去,转身扬起一个笑容,天真迤逦:“尊者请问,只是漓华愚笨,您的疑惑,漓华也不一定能解开。” 楚沨上前了两步,决定先从她最好奇的问起:“公主自谦了,听闻公主自出生起就体弱,无法修炼术法,但是如今——” 楚沨猝不及防的施法,一眼便看穿了漓华的修为:“很明显,与传闻不符。”她拖着尾音,话语里藏着笑意,算得上和善。 漓华闪躲不及,但是她也没想过这件事能瞒过楚沨,笑了笑,淡定应答:“世间多的是能治愈小女残躯的天材地宝,前些日子偶然得了一件罢了,未曾想这也值得尊者牵肠挂肚,甚至,夜不能寐。” 漓华语焉不详,楚沨却不会让她轻易糊弄:“哦~天材地宝本尊向来很感兴趣,不知是哪样至宝,不仅治愈了公主的疾病,还让公主有了几千年的修为,风华更加绝代了。” 漓华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的病是娘胎里带的,世间珍宝奇材虽多,但是能治愈她的无一不是珍稀且有主的,更何况修为一事,早晚是瞒不住的,本来打算推到融合了神格,接收了神力一事上,但此时还未来得及炼化。 见漓华垂眸沉思,避而不答,楚沨大胆猜测道:“不会是公主抢了别人的修为吧,这可不太好,有伤天和啊~” 漓华一听,下意识反驳道:“当然不是。” “哦~”楚沨眉心一挑,含笑反问,“那是?” 漓华却又沉默了。 胭脂泪功效强,但是成一滴实在太苦,若是让外人知道,便是鲛族的大难。之前她也是在史书上见到了记载,从未见过实物。 “究竟是什么宝物,让公主这样为难,”楚沨的耐心算不得好,收了笑意,冷冷道:“夜深了,本尊也想早点休息,公主若是再这般磨蹭,不配合的话,本尊就要为本尊死去的同仁讨个公道了。” 楚沨明晃晃的威胁道:“他人的东西还没在你身上落稳呢,取出来,对本尊来说,易如反掌。” 漓华一听就白了脸色,楚沨之前总是笑意盈盈的,看起来好说话得很,让她下意识忽略了她身上的威压,竟然妄想以沉默对峙,真是愚蠢。 想到这里,漓华定了定心,终于开口:“尊者息怒,是,是胭脂泪。” 楚沨一听,立刻恢复了笑脸,仿佛刚才冷脸威胁的人不是她,有些好奇的追问:“胭脂泪?那是何物?” 漓华细细解释道:“鲛人落泪成珠,当眼水流尽了,悲伤却仍旧无穷,苦痛在心中蔓延,便会流出血泪,当最后一滴心头血流出时,通体殷红清透,成泪滴状,称为胭脂泪。” “只是此物非至情之人不可成,时下除了悲苦之外,不可有其他情绪交杂,否则皆不可得。” “史书上记载,此物可增加千年修为,治愈顽疾,克服万毒,容颜永驻,延年益寿。” 闻言,便是楚沨也不禁感叹:“世间竟然还有此种宝物,如此,确实可遇不可求,看来上天还是眷顾公主的,这都让公主得到了。” 胭脂泪确实功效逆天,不过楚沨功力深厚,也并无顽疾,更没有什么毒物能够毒倒她,长长见识就行了,世间少有她想求的。也正是因为她无所求,所以无所惧,才能一切行事全凭喜好,恣意快活。 楚沨感叹一句之后,立刻又问道:“那你兄长又是为何昏迷不醒,连神力输入都未有半分反应,若只是走火入魔,早就该醒了,偏偏连我也查不出缘由,公主可真是好手段啊。”说到最后,楚沨又由衷的赞叹了一句。只是落到漓华耳中时,又是另一种滋味了。 漓华见她并未纠缠胭脂泪,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又来了一个难题。 漓华眼见瞒不住,也不想再装了,眼前的人目光锐利似刀刃,轻易就剖开了她伪装的华丽又柔弱的外表,一刀一刀扎在她真实又贫瘠的心里,左右她心里早就千疮百孔了,也不差这几刀。 漓华直起身形,目光不再闪躲,直视着楚沨,带着一丝得意,下巴微扬,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终于能给大人炫耀自己得意的作品。 只是这十二分的倔强才撑起一根傲骨,难免让人唏嘘。 “兄长的昏迷,的确不是因为走火入魔,而是因为他吸收了黄粱草。” “黄粱草?”楚沨轻笑,“这可是瀛洲才有的东西,自父神以弱水分隔了瀛洲之后,万年来,我从未听闻有人出入过瀛洲。” 前几日刚从瀛洲出来的芫瑶,当然不算,时间对不上,二人也更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你亦是从未离开过沧澜海,怎么会有黄粱草?” 漓华却笑了,说不清是真的开心还是自嘲:“当然是因为上天眷顾我啊。我幼时在一处废弃的宫殿的一角寻到的,放在一个漆黑的雕花盒子里。” 楚沨一听,几乎是瞬间,她的脑海中就浮现了两个词:悬月宫,清歌。 见楚沨沉默了,漓华又赶紧解释道:“只有一小株,我已经用完了。” 楚沨并不在意,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道:“那个盒子还在吗?” 漓华怔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起那个盒子,下意识问道:“什么?” 楚沨耐心的再次张口,细细问道:“那个装黄粱草的雕花盒子,还在吗?” 话题歪到了十万八千里,漓华一时有些怔然,愣愣的回道:“在的。尊者若是需要,我这就让涪陵去取来。” 楚沨有些出神,她已经陷入了模糊的回忆中,听到漓华的话,只是随意“嗯”了一声,以作回答。 那个盒子对漓华来说并无用处,若是此刻能用它讨了楚沨的欢心的话,对她来说也是有益无害的,漓华挥手让涪陵回去取盒子。 须臾,楚沨回了神,看了看漓华,缓缓问出她的第三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这窃取神格的法子,你从何处知晓的?还是你自创的?毕竟之前从未听闻有这种事情发生。” 漓华摇了摇头,温声说:“也是从那个废弃宫殿里寻到的。” “什么?” 楚沨的从容一时破了功,清歌在探寻如何窃取神格,为什么? 楚沨的反应太大,漓华一时也有些好奇,出声问道:“尊者认识那个宫殿的主人吗?” 楚沨沉思着,一边想着一会儿要亲自去那处宫殿看看,当年的事情或许还有隐情,一边敷衍道:“嗯,一个故人。” 漓华还想再问,楚沨已经回了神,难得认真道:“你该知道这个法子从前没有人做过,不一定会成功。” 漓华神情矜傲,正色道:“前无古人,后不一定没有来者,若是人人都怕担风险,这世上该会少许多有趣的东西。” 楚沨神情玩味:“不错,本尊很欣赏你,有野心,也懂得蛰伏,而且脑子很清醒。” 漓华得意的笑了笑:“尊者谬赞。” “本尊也很想看看,你这窃取神格的逆天之举能不能在天道的眼皮子底下成功。”看楚沨一副拭目以待的样子,漓华便彻底放下了那颗悬了半晚的心,楚沨不会插手这件事了。 第10章 弑神的侍神者8 “只是你的兄长,好像有些撑不住了——”楚沨后退两步,将润生的模样摆在了漓华面前。 漓华看着眼前的润生,脸颊通红,嘴角溢血,额头青筋涌动,似是痛苦难忍。 漓华不知为何如此,一时间有些无措,向旁边的楚沨询问道:“尊者,我兄长他这是怎么了?” “哦,想来那盒子里的东西,对黄粱草的描述不够全面,黄粱一梦是要安寝的,你用他的身躯替你融合那些神力,搅乱了黄粱草的效力,之前有神力撑着还好一点,如今神力也没了,黄粱草反噬罢了。”楚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将黄粱草的效用娓娓道来,为漓华解释着如今的润生所处的境况。 漓华双眼微红,似乎晃了神,喃喃出声:“反噬?他……要死了?” 楚沨淡淡道:“本尊以为,你不在乎他的性命呢,如今看来,”楚沨扫了一眼失态的漓华,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哎呀,居然又猜错了。” 漓华没想到润生居然真的要死了,就这样死在她的面前,死在她的手里。 听了楚沨的话,漓华下意识反驳道:“不在乎,我当然不在乎,死了,哈哈哈,死了好啊,我早就恨不得他去死了,哈哈哈~” 漓华竟然笑了,只是如果笑声不那么凄厉的话,楚沨还会信她三分。 但漓华是真的想笑的,如果他不再护着她的话,也就没了活着的意义了。只是偏偏这个时候她想起的都是小时候的事,这是她唯一的兄长啊,以后再也没有了。 “谁说他一定会死了,本尊不是还在这里吗?”楚沨见她神情如此,出言打断了她的……她的情绪太过复杂,楚沨就暂且依她的说法,出言打断了她的,快乐? 漓华紧紧盯着楚沨,有些警惕:“你愿意出手救我兄长?可是你们不是不能——” 楚沨一听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道:“不能插手他人命运?你看我像是会遵守这些条条框框的人吗?” 说完楚沨又低声吐槽:“平日里天天听翠微念就算了,到了下界也不清净,唉~” 漓华摇了摇头。 楚沨一看就是那种离经叛道的,只是也不像会出手救人的。 楚沨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悠悠的道:“不过他这个样子,命是可以保下来,灵智就只能留在一千岁的时候了。” “那,你想救他吗?”楚沨一双黑黑的眼眸就那么盯着漓华,声音又长又轻,给足了她时间思考。 漓华一听,眸光一亮,欣喜出声:“真的吗?” 楚沨有些疑惑:“你很高兴?” 漓华收敛了神情,只是淡淡笑了笑:“兄长能得救,小女自然高兴。” 楚沨半信半疑,不过她嘴上虽然说恨不得让她兄长去死,其实还是不忍心的,不然也不会只下个黄粱草了,虽然对于楚沨来说,什么都不能做,就躺在床上做梦,还不如死了。 “不过本尊可不是什么心软的人,本尊当然可以救他,不过,你准备拿什么来交换呢?” 漓华一听,心里反而安稳了,她从来不相信什么是不需要代价就可以得到的,用她有的换她要的,才是实打实的。 漓华思索一阵,实在不知她有什么可以与楚沨交易的,于是开口问道:“漓华愚笨,请尊者明示。” 楚沨想了半天,她没什么缺的,最后道:“听说你们鲛族皇室的血可以解百毒,这样,你给我一个信物,日后若是有人带着这个信物来求血,你便给他一份。” 漓华眼眸微睁,未曾想这样的密辛,楚沨都知道,这个交易不算难,她毫不犹豫的轻声开口应下:“好。”一边取出了一片鱼鳞,施加了一道术法在上面,递给了楚沨,一边解释道,“我在这鳞片上施加了我的印记,今后若是有人带着它来寻药,我自会给的。” 楚沨拿过那片鱼鳞看了看,海底的东西总是这般绚烂,在光下淌着七色的彩晕,而它的左下角安静的躺着一个“华”字。 “好。”楚沨将那鳞片收了起来,然后开始施法救润生,虽然刚刚谈条件耽搁了一会儿,不过问题不大。 随着楚沨的施法,润生的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见楚沨收了手,漓华立刻道:“多谢尊者。” 楚沨抬手表示不必:“好了,本尊会再留一日,之前给你的海螺依旧有效,若是明日之后,你再想说什么,本尊可就没空听了。” 正好涪陵已经将那盒子取了来,楚沨意味深长的看了涪陵一眼,伸手接过盒子,拿了便走了。折腾了半夜天都快亮了,楚沨去了翠微的房间也打算歇歇。 “你这是又做了什么回来?” 楚沨刚躺下,就被一道冷声吓了一跳,她抬手拍了拍心口:“您怎么还没歇呢,我听凡间的人说,老年人都应该早睡。” 翠微接下她的调侃,冷冷回道:“那你有没有听过凡间还有一句俗语,老年人觉浅呢。” 楚沨笑了笑,没再接这个话茬儿:“明日你就知道了,我忙了一天了,累死了。”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躺下。 翠微拿她没办法,只好歇下。 大概是因为听了漓华的话,楚沨又梦见了那座绚丽浮华的宫殿。 梦中的那个女子和漓华一样人身鱼尾,一头墨发似海藻一般乌黑亮丽,面容清丽柔和,一双琥珀似的瞳孔总是闪着光一样,亮晶晶的。 她一看见楚沨,就笑盈盈的柔声唤道:“阿楚,你来啦,快看,我日前得了一块血琉璃,雕刻了好久才完成,你看与你像不像?”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那血琉璃在楚沨身旁比对,一边得意自夸:“你看,我就说我很厉害吧,予生昨日居然还笑我手笨,说我刻的丑,定然是酸我没有给他刻上一个。” 楚沨听了很高兴,立马接了过来:“嗯嗯,与我一模一样,清歌姐姐手真巧。”又十分狗腿的附和道,“予生哥定是嫉妒,他向来小气,咱们不与他一般计较。” 说完,没等清歌说话,楚沨就又变了脸色,满脸揶揄道:“不过,清歌姐姐当真没有给予生哥刻吗?” 清歌听了脸颊微红,有些扭捏的拿出了一块月白玉,眼神飘忽,手却轻抚着那块玉,梗着脖子道:“我后来路过月宫时,恰巧捡到了一块月白玉,正不知道要刻些什么,你已然有了,那就只能——” 楚沨见她嘴硬,有心调侃:“只能刻翠微了?” 清歌被楚沨一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楚沨状似天真,继续猜道:“不是翠微,那,难道是~父神?” 清歌有些羞恼:“楚沨——父神的玩笑你都敢开!” 楚沨吐了吐舌头,却不怕她,清歌性子最是温柔不过的,笑嘻嘻的肯定道:“哦~原来是要给予生哥的啊!” 楚沨不管清歌羞红的脸,看着那块白玉“嫌弃”道:“确实,予生哥也就与这种你顺手捡的,千万个月圆之夜的月华凝结而成,被月宫奉若至宝的月白玉相称了。” 楚沨指着那块月白玉,夸张道:“呀,清歌姐姐你看,这玉还是予生哥最喜欢的月白色,这不是赶巧了吗?” 清歌见楚沨调侃她,伸手夺过了那个血琉璃,气鼓鼓的威胁道:“阿楚,你若是再说,这个我也送给你予生哥了?” 楚沨真的很喜欢这个血琉璃,立刻告饶:“啊呀,清歌姐姐,我错了,不说了,不说了。” “你快给我,我的好姐姐,姐姐~你给我嘛~” “你刻的是我,它就是我的了,给我,给我~” 清歌最是心软,楚沨撒撒娇就什么都依着她了,况且这东西本来就是给她的,立刻温声说道:“呐,好好收着,可不许掉了。” 楚沨重重点头,笑得灿烂:“嗯嗯,我一定会收好它的!” 楚沨在悬月宫玩了一会儿,就回了三十三重天,在洞府前正巧碰到了予生。 予生见楚沨回来了,凑上来问道:“小楚沨,你这是刚从清歌那儿回来?” 楚沨不知道予生想干什么,点了点头。 予生见楚沨愣愣的,上前旁敲侧击道:“那,她可曾送了你什么东西?” 楚沨立马警惕了起来,东西?那块血琉璃? 每次清歌送了他什么东西,予生总要坑蒙拐骗的要过去,她答应了清歌要好好保管这块血琉璃的,绝对不能被予生抢了去。 楚沨立刻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一边向自己的洞府跑去,一边大声回道:“没有,她什么东西都没有给我——” 予生见她那样哪里还不明白,望着楚沨的背影骂道:“小崽子,跑这么快,本尊长你几万岁,还能强抢不成——”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几分不服气:“那你把之前清歌姐姐送我的鲛珠,鲛纱,发带都还给我,还有那年元宵节我们在人间逛街时清歌姐姐给我买的糖葫芦!一串才五个,你就吃了三个!还有——” 予生连忙打断道:“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还拿出来说,记性忒好了,不给就不给,她刻的那么丑,本尊才不稀得要。” “这句话我会带给清歌姐姐的。”楚沨的声音悠悠的飘了出来。 第11章 弑神的侍神者9 予生气急:“小楚沨,本尊告诉你,不该说的话别说,否则下次就不带你出去玩了——” 梦中的欢乐就到这里,醒来后的楚沨还有些晃神,下意识回道:“不带就不带,没了你,本尊照样寻到许多好去处。”待她回神之后才发现,身旁早就没有那人的身影了。 第二日,洲越听人来报,说少主醒了,便立刻赶到了润生的寝殿,漓华早已守在那里了,海心焰还是默默地在床头燃着。 洲越将其余人都遣出了殿中,只留下了漓华和流珵。 润生虽然醒了,但是乖乖的坐在床上,并不动作,也不言语,只是一双眼睛在房中三人那里扫视,天真的很。 洲越觉得自己的儿子很不对劲,忍不住出声询问:“生儿,你感觉怎么样了?”又转头喊道,“流珵,快给少主看看。” 流珵:“是,王上。” 润生虽然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何让医师替他诊治,还是听了他父王的话,乖乖让流珵看诊,只是不解问道:“父王,生儿没事,您这是什么意思?” 鲛族驻颜有术,功力深厚的鲛王的容颜更是不曾有什么改变,润生一下就认出了洲越,而一旁的漓华比起小时候就变了模样,再加上她只是深深地看着润生,并不言语,润生还以为是哪个部族里的漂亮姐姐,不过华儿妹妹以后肯定会生的更漂亮的。 “父王,我是生病了吗,那妹妹呢,她怎么没来看我?”润生看了看房门,问道。 洲越一听,眉心紧紧皱了起来,看了眼漓华,又看了看润生,最后向流珵问道:“生儿这是怎么了?” 流珵只觉得他的医者生涯算是断送到这位少主手里了,先是无缘无故昏迷,再是灵智倒退,全都没有什么迹象。 流珵只得斟酌道:“少主虽然醒了,但是灵智好像回到了千年前,如今大概只有一千岁的模样。” 漓华终于开口拯救了流珵:“流珵,你先出去吧,本宫有话要和父王说。” 流珵松了一口气,赶紧道:“是,殿下。王上,臣先告退。” 洲越和漓华对视了一眼,挥了挥手,待流珵关上了门后,立刻问道:“华儿,你兄长这是怎么回事,神格一事,可妥当了?” 漓华跪下请罪:“请父王恕罪,女儿担心兄长,所以昨夜一直守在身旁,天将明时,神力便输送完毕了,但是兄长的躯体承受不住这么庞大的神力,与他本身修炼的术法相冲,遭到了反噬,女儿只得将那神力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但是兄长的灵智还是受损了。” 洲越震惊:“你说什么?那你为何无事?” 漓华思索出声:“许是因为女儿自身修为低微,所以现下无事,只是神格一事没有先例,这些神力是否能为女儿所用还未可知,也不知能否借此登上三十三重天的门。” 洲越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儿子成了弱智,女儿也随时可能被神力反噬,弑神一事,难道真的做错了? 不过神力一事有待商榷,若是尽数让漓华吸收了去,就算不能化神,那些修为也足够撑起鲛族的未来了,润生,已经不能指望了。 洲越亲手将漓华扶了起来:“华儿,你先起来,你兄长如今这样,鲛族的未来也就只能靠你撑起来了,接下来的时间,你就安心闭关,将这些神力化为你的修为,其余的琐事,都不需要操心。” 漓华心下也是这样想的,面上还是一副放心不下润生的模样:“是,可是兄长他......” 洲越也有些头疼润生的情况,西部一直蠢蠢欲动,若是知道了润生的事,难免要作妖,此时绝对不能让他人知晓润生的情况,还好润生打小就听话,瞒一段时间应该没问题,至于联姻...... “你兄长的事过段时间再说吧,现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神力才是最要紧的。” “是,父王。”漓华又看了润生一眼,才转身走了出去。 “父王,你和那位姐姐在说什么呀,妹妹呢,为什么还没有来看我?”润生见他们聊完了,又嚷着要妹妹。 洲越看着润生如今的模样,只觉得悲凉,但是到底是自己疼了那么多年的儿子,还是轻声安抚道:“生儿,你听父王给你说,这些日子你就先待在寝殿,没有父王的允许不要出来,有事就吩咐门外的侍女,妹妹闭关修炼去了,你先好好养身体,等妹妹出关了就来看你了。” “哦。”润生点了点头,却又难免疑惑:“可是妹妹之前从来不修炼的啊,为什么突然又要修炼了?” “之前妹妹小,如今长大了,就要修炼了,你先歇着,父王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洲越不忍心看着儿子如今的模样,和润生交代完了以后,就转身离开了。 “哦,好,恭送父王。” 洲越出了门后,对身后的涵烟吩咐道:“给少主换一批嘴严的服侍他,警告她们不该听的别听,不该说的别说。” 涵烟:“是,王上。” 手下来报,翠微在水晶宫等着洲越,于是洲越加快步伐赶到了水晶宫,冲翠微遥遥行礼:“尊者久等。” 翠微关切问道:“令郎如何了?” 不知道昨夜楚沨究竟闹了哪出。 洲越笑了笑,似乎了却一桩心头大事:“托尊者的福,今晨刚刚醒来,只是医师说还需要静养,怕是不方便探望。” 翠微眸光一冷,随即又散开,淡笑:“如此,令郎苏醒了就好,那本尊就先回三十三重天了,不然案上的茶要煮干了,若是不小心烧了本尊的洞府可怎么办。” “恭送尊者。” 洲越恭恭敬敬送走了翠微,然后立刻将海心焰放了回去。 尊者定然已经发现了什么,也确实未曾插手,只是临走前好端端的为何提起她煮的茶,是在提醒他小心玩火**吗? 翠微没有真的离去,又悄悄去寻了楚沨,在一个她并不希望见到楚沨的地方。 翠微看了一眼楚沨的身影,转而望着眼前的虚空,好似看见了万年前那座漂亮热闹的悬月宫:“你不是说,再也不想来这里了吗?” “悬月宫呢?鲛王的女儿说,她小时候进去过,我为什么看不见?”楚沨的情绪比翠微想象中冷静,但是心里在想什么就不知道了。 翠微难得说笑:“父神之前下了禁制的,他说,楚沨与狗不得入内。” 楚沨转头看着翠微,皱眉问道:“你和狗有仇吗?为什么这么骂它。” 翠微被楚沨的回答呛住,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二人视线对上,顿时相视而笑。 楚沨难得可以说教,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啊,不适合说这些玩笑话,你看,我若不配合你,多尴尬。” 翠微见她笑了,也放松了些:“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从前她想来就来的地方,如今哪怕看看都要寻个缘由。 楚沨没有回答,反而就着之前的话说了起来:“不过这个回答,我还是从予生那里学来的,从前予生惹了清歌生气,清歌就这么说,不让他进来,不过他嘴甜,脑子转得快,三两下就哄得清歌放了他进来。” 翠微也想起了从前他们的模样,确实热闹,眉眼都带了笑意:“你如今这个模样,都是被予生带野了的。” “所以,为什么我不过闭关修炼了一段时间,这世间除了你我,再没有人记得清歌了,予生也堕了神,被父神困在了瀛洲无烬山。” “翠微,你到底要如何,才能告诉我?” 楚沨最后的一句话竟然带了一丝乞求,不过翠微并不惊讶,楚沨刚出关的时候,接受不了这一切,找她,找父神,自己查了许多年,最后也不得不放弃。 这么多年了,翠微以为她不再执着了,原来不过是隐藏了起来。 翠微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只能将那些讲烂了的大道理,再掰开,细细揉碎了,希望那些风能吹一些进她的心里:“父神已然下了神谕,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你再如何执着,都是惘然。” 楚沨自觉了然,淡淡出声:“窃取神格的方法是清歌创的,难怪你一点都不惊讶,还肯定鲛族不会成功。” 翠微心下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沨自嘲一笑,声声泣泪:“她想窃取谁的神格?予生的?还是我的?” 翠微立刻说道:“你别猜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沨双眼微红,怔怔的看着翠微,轻声道:“那你告诉我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切,为什么,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翠微摇了摇头,下意识道:“我也不能说,你若实在放不下,不如去无烬山,亲自问一问予生,如果,他还记得的话。” “你明知道父神不让我去瀛洲,若是予生一日不出瀛洲,我一日见不到他。”楚沨越说越激动。 “况且,你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他还记得的话?”楚沨愣愣出声。 楚沨当初受伤太严重,又有抹除清歌存在的神谕不停的侵蚀她的记忆,那段时间的事情,她大都不太记得了。 翠微尽量将她能说的那些告诉了楚沨:“予生堕神之后,记忆混乱,好些人和事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有没有记起来一些。” 第12章 弑神的侍神者10 “不记得了?”楚沨神情一怔,低声喃喃。 “哈哈哈哈,不记得,不记得清歌,不记得你我?”楚沨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可笑,太可笑了,“好啊,好得很,他们一个消散了,一个忘记了,只有我,只有我万年来一直想要一个真相!” 翠微有些担心,但是实在无能为力,楚沨自己困住了自己,她在一旁看着干着急,但是没有一点办法:“楚沨,你——” 楚沨收了情绪,只是声音还有些哽咽:“翠微,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只听她倔强道,“看不见就看不见,那座宫殿的每一处,我都记得。” 翠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你常去清虚境,若不想鲛人族覆灭的话,夺取神格一事,就不要让沧澜知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楚沨没听懂,想要追问,翠微却已经没了踪迹。 楚沨低头看着从漓华那里拿来的那个雕花的盒子,记忆又开始回溯。 楚沨手里摇着一个盒子,献宝似的来了悬月宫,推门就喊道:“清歌姐姐,你快看,我给你送了什么来?” “嘘!阿楚,小声一些,你予生哥在休息呢。”清歌来不及回应楚沨,指了指榻上躺着的予生,悄声让楚沨降低声量。 楚沨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小声说道:“予生哥从瀛洲回来了?不去三十三重天向父神复命,就知道来你这里卖惨。” 清歌摇了摇头,认真说道:“这次瀛洲煞气大增,你予生哥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镇压下去,是真的很累了。” “好吧。”楚沨不以为意,在楚沨心里予生小气又不着调,但是实力强大,修为高深,每次瀛洲那些什么煞气,凶兽动乱,予生总是轻轻松松就能搞定。 “清歌姐姐,你快看!”楚沨将那个盒子递给了清歌。 清歌接过来一看,有些吃惊:“翠微山的不老松!你怎么来的?” 清歌看着眼前骄傲的楚沨,脑子里有了不太好的想法,她小声的问:“你不会砍了它吧?” 楚沨没想到在清歌心里她这么拎不清,气得将盒子抢了回来:“怎么可能,那翠微尊者可不会轻饶了我。” 清歌见楚沨没有闯祸,放心了,哄道:“那就好,是姐姐想错了,我们阿楚可做不出这么莽撞的事,那你悄悄告诉姐姐,这个是怎么来的,好不好?” 楚沨一哄就好,又得意的仰着下巴说:“当然是因为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我直接去问翠微尊者要的,撒撒娇,她就给我了。” 其实她帮翠微做了许久的苦力,软磨硬泡了好久,才得了这么一截松木,只够做个小妆奁。 清歌笑了笑,柔声捧道:“这样啊,我们阿楚这么可爱,这么厉害,确实没人会不喜欢。” 楚沨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高兴地,双手举着盒子往清歌面前送:“呐,送给你了,这不老松做成的盒子,不管放什么进去,无论过了多久,都像你刚放进去时那样鲜活。” 清歌一愣:“送,给我?” 楚沨直接扔进了清歌怀里:“对啊,你快好好看看它,有惊喜哦?” 闻言,清歌拿过来细细看了看,然后含笑问道:“这是你亲手做的?” 楚沨眸光一亮,小狗似的点头:“对啊,对啊,你发现了什么?” 清歌摸着盒子外面的刻痕,力度深浅不一,只是为什么会划成波浪线,线条也怪怪的,只当是楚沨做盒子时,不小心划到了。 “这些刻痕吗?”清歌是真的很感动,也很欣喜,看着楚沨,真诚道,“多谢,阿楚,我很喜欢。” 楚沨听了,却没有高兴地笑起来,神色有些羞恼:“刻痕?那是我刻的你!不像吗?” 楚沨一边指着那些痕迹,一边解释道:“你看这波浪线,是你的头发,这脸,这眼睛,这尾巴,不像吗?” “算了,”楚沨说着说着有些委屈,又觉得自己献丑,就要把盒子拿回来。 “像啊,”清歌立刻握住了那盒子,安抚道:“你看,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对了还有那尾巴,这不是我,是谁?” “噗嗤……”楚沨被她逗笑,手上松了力道,嘴上仍旧说道:“哪里像了,丑死了。” 清歌摸了摸楚沨的头,柔声夸道:“我们阿楚真棒,现在都会雕刻了,姐姐上次也是学了好久的呢,我们阿楚啊,是这个世上最聪明的小孩儿。” 楚沨听了清歌的夸赞,嘴角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弱弱的反驳了一句:“我才不是小孩儿呢,我与你差不多大,好吗?” 清歌都随她,声音里都带着笑意,柔声哄道:“好,不管是不是小孩儿,我们阿楚都是世界上最聪明的。” 见楚沨转过头偷笑,清歌才接着问道:“那聪明又厉害的阿楚,可以将这个你亲手做的盒子送给我了吗?” 清歌眨了眨眼睛,难得俏皮的说:“我记得你上次说过,这上面刻了我的样子,那它就是我的了?” 楚沨转过头,正经道:“咳咳,那你就拿去吧。” 清歌又笑了,温声细语的拖着调子,朝楚沨道谢:“那——多谢阿楚了。” 楚沨靠近清歌,悄声提醒:“对了,你把它藏好,不许让予生哥看到了,只有一份,我可没多的给他。” 最重要的是,予生若是看到了,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嘲笑她的,她才不给他这个机会。 清歌无奈的笑了笑,立刻柔声应下:“好。” 清歌拿走了盒子准备寻个地方放下,只是还没离手,身后就传来了楚沨的疑问:“清歌姐姐,这是什么啊?” “阿楚,放下——”清歌转身时,已经来不及了,楚沨摘了片叶子尝了尝,然后就倒在了清歌的怀里。 “唉,那是黄粱草。” 清歌叫住楚沨的音量有些高,吵醒了予生,予生一睁眼就看见清歌抱着昏倒的楚沨,立刻起身将楚沨接了过来,放在了榻上,然后才问道:“这小丫头又怎么了?” 清歌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吵醒你了?你感觉怎么样?” 予生摇了摇头:“没事,我也休息够了。” 清歌点了点头,轻声解释:“她刚刚在这里玩儿的时候,不小心吃了一片黄粱草。” 予生眉毛一挑,看了眼桌上放着的各种他从瀛洲带回来的奇花异草,有些好笑的问道:“这里那么多好看的花,怎么她偏偏尝了那根草?” 清歌看了予生一眼,一边帮楚沨盖好被子,一边道:“你也知道一堆花里就一根草,她向来好奇,可不得揪着它吗。” 予生倒是半点不着急,悠悠的道:“无事,那黄粱草又没有毒,她躺上一些时日,再做上一场美梦,醒来就好了。” 清歌却不放心:“你确定吗?要躺上多久啊,不然你还是把解药拿出来,给她用上一用,毕竟是瀛洲的东西,还是早些解了它的效用好些。” 予生无奈道:“不是我不给她解,而是我这次压根没带解药回来,守着黄粱草的蝴蝶可厉害的很,我也是趁它不注意才折了这么一根,而解药就是那蝴蝶翅膀上的粉末,我懒得和它缠斗,想着解药也不算重要,就没取。” 予生揽着清歌在桌前坐下,一边整理花草,一边慢慢说道:“再说了,她都七千岁了,平日里再贪玩,也有在修炼的,体内的功力消融了黄粱草的效用就好了,实在不行过两天我帮她引出来就是了。” 闻言,清歌偏头看过去,有些不解:“你既然有法子让她醒过来,那为何要过两天?” 予生淡淡道:“她太莽撞了,吃些苦头也好。”然后又轻声道:“况且你我都许久不曾独处了,这小丫头半点没自觉,成日缠着你,她不觉得自己比太阳还晃眼吗?” 清歌有些无奈:“你啊,和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予,生!你个混蛋! 予生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那就是,楚沨虽然倒得快,但是,并没有失去意识,立刻陷入美梦之中,而是用神力与之对抗着,所以脑子还保留着几分清醒。 你才比太阳晃眼呢,不,你这个浑身散发着煞气的煞神,我一见到你,我就觉得辣眼睛,浑身不舒服,你,你,你,真是气死本尊了。 居然骂我莽撞,每次回来都只给清歌带那些好看的,又有益修为的仙葩,这次突然放根草,还是一根除了做梦半点用都没有的破草。 到底是谁莽撞啊,解药也不拿,能解还不给我解开,等等,二人独处?不让我在场? 予生那个混蛋想干什么?不会是~咦惹,本尊还是个宝宝啊! 突然不想抵抗了。 楚沨放弃抵抗太早了,所以不知道她送清歌的盒子还是被予生看到了。 清歌顺手就将那根黄粱草放进了楚沨送的盒子里,正好这两样东西她都没有想好怎么用。 “等等,”予生也看到了这个盒子,随口问了一句,“这盒子哪里来的?” 清歌想起楚沨的话,起身就要寻个地方将盒子放好,一边说道:“哦,我找来放这些花草,一个普通的盒子而已。” 第13章 弑神的侍神者11(完) 予生拦住了清歌的动作,看了看她手中的盒子,挑眉笑问,“一个普通的,不老松木的,盒子?” 他睡觉之前都没有,睡醒了就有了,想到这里,予生转头看了一眼榻上的楚沨,了然道:“她送来的?” 清歌没想到予生这么快就发现了,抱歉了,阿楚。 清歌不说话,予生也猜到了:“她为什么不让我知道?难道她知道了上次她送你的仙果被我吃了?怕我又抢了?” 清歌想起这两个活宝就想笑,摇了摇头:“没有,你可别再说了,她要是知道了,又要找你好一通闹了。” 予生盯了那盒子半天:“啧,这盒子做的真丑,划痕都没清理干净,也好意思拿来送人。” 清歌素来知道予生嘴毒,看了楚沨一眼,连忙说道:“快别说了,毕竟是阿楚的一份心意,我觉得挺好看的,她送给我的,我喜欢就好了。” 清歌维护完楚沨,又忍不住念叨予生:“你呀,阿楚平日里再怎么疯闹也是个女孩子,你对她温柔点。” 予生拉着清歌的手,看着她温柔的笑道:“你对她不就很温柔吗?我只对你温柔就好了。” 二人心意相通之后予生就常说这些甜言蜜语,但每次清歌听了都觉得甜意涌上心间。 二人相拥了一会儿后,清歌想起了什么,又提醒道,“你也知道了,她不让我告诉你,你以后不许在她面前提这个盒子,知道了吗?” 予生应道:“好,我今日从未见过什么盒子。” 记忆里的人事都是那么鲜活,宫殿的檐上挂着的贝壳风铃,还在叮铃作响。海底没有风,但是每次楚沨来的时候,总会带来一阵,将那风铃吹得奏起了乐章,在空中起舞,殿里随处可见的放着夜明珠,因为海里总是很暗,而清歌喜欢光亮。 但是清歌的脸,楚沨已经记不得了,她知道,不知道多少年后,她也会忘记清歌,就像她记不清他们去人间看过几次花灯,记不清哪日去蓬莱看了桃林,记不清那块她答应了清歌会好好保存的血琉璃去了何处。 因为那是父神的决定,她再如何反抗,也没有办法。 华汐宫中,漓华正在专心炼化那些神力。 “噗——”一口鲜血自喉间涌出,她果然也遭了反噬,不过不算严重。她早就知道这条路不好走,慢慢来就是,就算成不了神,那些神力也会增加她不少修为。 天色暗了下来,漓华看了看楚沨给她的海螺,到底还是收了起来。 她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涪陵。” 漓华一唤他,涪陵立刻就会应声:“殿下。” 自从捡到涪陵之后,漓华办成了很多她从前想做不能做的事,涪陵嘴严话少,修为高深,最重要的是足够忠心和听话,没有好奇心,从来不会质疑她的决定,像是一把锋利的刀。 无聊的时候漓华也曾探听涪陵从前的事,只是刚捡到他的时候,涪陵浑身是伤,脑子也不清醒,问不出来什么,就连名字也是昏迷时嘴里念叨的“涪陵”“茯苓”“附灵”,漓华便依着鲛族的名字给他定了这两个字。 后来他脑子清醒了,也对从前的事闭口不提,漓华也不逼他,她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只要涪陵好好地跟着她就行。 只是她想起今天楚沨和她说的话,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楚沨看着退出去的身影,若有所思的问道:“他叫涪陵?” 漓华不知道楚沨为何突然问起涪陵,不想过多交谈,只是淡淡应道:“嗯。” 楚沨却有些不依不饶,非要问出点什么不可:“他自己说的叫这个名字,还是你取的?” 漓华有些不解,楚沨为何对一个侍从那么上心:“他说他叫这个。” 楚沨不知在想什么,哦了一声,又不怀好意的说道:“你可知道,他是冥界的人?” 漓华心下一惊,面上不显,带着些被冒犯的怒气:“小女听不明白尊者在说什么,他是我鲛族的人。” 楚沨不知道这小公主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闻言不再纠结,解释了一句:“哦,这样啊,是本尊眼拙了,他有些像本尊在冥界认识的朋友,故而多问了两句。” 她认识涪陵?涪陵为何没提过? 漓华咽下疑惑,淡淡道:“原来如此。” 楚沨不知为何又提了句:“不过他失踪了好些年了,冥王在下界都快找疯了,不知道他遍寻下界无果后,会不会想着来上界找一找。” 漓华心底的困惑是藏也藏不住了,而且她早已经习惯了涪陵在身边,若是—— 漓华勉力笑了笑,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僵硬。 见漓华这样,楚沨心底了然。 最近太忙了,待她空了再告诉冥王这个好消息吧,反正涪陵在这里过得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冥王那个疯子上次得罪了她,再让他多吃些苦头也好。 人在的时候不珍惜,人跑了,在背后冲着别人发疯,受些折磨也是该的。 “你认识今天的那个尊者?”漓华情绪莫名的轻声问道。 涪陵还是那样,没有什么情绪的冷声回道:“不认识。” 漓华松了一口气,涪陵不会说谎骗她,他不想说的话不会说,既然说了,那就是真的。 当然也有可能他见过,但是忘记了,毕竟之前受的伤那么重。 “涪陵,你看,我如今想要的都有了,高深的修为,兄长的爱护,父王的重视,哈哈哈哈……”漓华好似真的很开心,笑声在这座空旷的宫殿回荡,一圈又一圈,直听得人起鸡皮疙瘩,幸好这里没有人,只有一只鬼。 好一会儿后,笑声突然停了下来,漓华厉声质问角落的那人:“你为什么不笑?你不为我高兴吗?” 突然升高的声调尖锐得刺耳,涪陵却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属下不会笑,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不会笑?对,这么多年来,你从来没笑过。”漓华似乎说服了自己,渐渐平静了下来。 只是当她抬眸看向涪陵,发现涪陵仍旧恭敬的站在角落,垂眸不语时,心间的那股无名火又悄然冒了出来:“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涪陵以为漓华在命令他看着她,顺从的抬起眼眸,看着眼前的漓华。 鲛人没有黑色的瞳孔,涪陵的瞳孔又黑又深,漓华总是望不到尽头,所以涪陵总是低头,漓华也乐得不看,更是因为—— “我让你看着我?”漓华伸手掐住了涪陵的脖子,将他的眼睛拉到了自己面前。 涪陵似乎有些疑惑,眉头微皱,但是仍旧不反驳,不反抗。 漓华似乎觉得无力,甩开了涪陵的脸,卸下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闭着眼睛问道:“你到底在透过我,看着谁?” 涪陵似乎被这一句话点醒,那张千年如一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先是震惊,然后他不会笑的嘴角轻扯了一下,似是自嘲,最后看着漓华,跪下请罪:“抱歉,殿下。” 漓华见他自己都无知无觉,更觉得自己可悲。 听那位尊者的话,冥王迟早找过来,一定要带走涪陵,如今的她无力与他抗衡,只是不知道涪陵心中是怎么想的。 漓华平息了情绪之后,重新坐直了身体,面无表情的调息,在一片寂静中,淡淡出声:“那位尊者说冥王在寻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找过来了。” 涪陵一时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过他会找他,只是没想到都两千年了,他还没放弃。 他们之间,他若不放弃,他从来都没有说不的权力。 涪陵作揖,语气认真:“涪陵自己走,绝对不会累及殿下的。” 漓华早就知道他会走,只是听他这么说,心中还是不愿,没好气的道:“走什么走,本宫还没说要让你走。” 涪陵不解,终于抬头:“那殿下的意思是?” 漓华看了眼涪陵的呆样,气鼓鼓的道:“你怎么想的?想跟他走吗?” 涪陵摇了摇头。 漓华心里的气散了许多:“那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本宫还没找到新的人手替你呢。冥王那边不着急,若那尊者不说的话,一时半会儿找不过来。” 涪陵也松了一口气:“谢殿下。” 漓华看见他一板一眼的样子就气:“还跪着做什么,还不快滚出去做事。” 涪陵:“是,殿下。” 后来楚沨和芫瑶来到妖界,正碰到那些妖怪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听台上那个老妖怪在那里说书。 楚沨和芫瑶都是一见到热闹就走不动道儿的,当即就坐下来听了。只是越听,楚沨就越觉得不对劲儿。 “咱们上回说道,前些日子有一只妖神身受重伤掉入了沧澜海,被鲛族的漓华公主所救,悉心照顾,两人互生情愫,可惜天妒有情人,那妖神最后还是重伤难治。” “陨落前,用了秘术将自己的神力转到了漓华公主的身上,让她代替他活下去。” “漓华公主有了神力之后,不仅治好了身体,修炼更是事半功倍,鲛王年龄大了,她兄长修炼时走火入魔,成了个傻子,想来鲛族下一任的王就是漓华公主了。” 楚沨听着这些传闻,忍不住拉了一只妖问了问:“你说的鲛族可是沧澜海的鲛族?” 那只妖看了楚沨一眼,像看傻子一样:“不然咧?这世间也就沧澜海的鲛人值得一说了,其余的鲛人,姓甚名谁都没人知道呢。” 楚沨懒得和他计较,只觉得传闻一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可尽信。 鲛族的传闻尤甚。 第14章 长相守1 瀛洲有着各种奇珍异兽、天材地宝,但它在仙界之人的眼中却是蛮荒,凶险的代名词。 无主之物总是惹人觊觎的,但这里却少有人踏足。因为在这些宝物的身边总会有守护它的生灵存在,它们可能如梼杌,穷奇一般凶猛强大,也可能是一只蝴蝶,一朵鲜花这样美丽但稍不注意就会致命的东西。 当然,这样说好像没谁能够制住瀛洲了,但是天地自有法则压制它。 父神早就算出万年之后瀛洲会诞生一只神兽白泽,属于神的威压会牢牢地压制着躁动的凶兽。 但在它诞生之前,瀛洲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瀛洲这种弱肉强食的地方,从前是掌握生杀予夺的煞神予生在处理,但是他在堕神之后,也一并被父神困在了瀛洲。 瀛洲的煞气满溢,兽潮涌动,就连父神也是费了好一番心神才将这些暂时制住。 他先去冥界忘川河引来了忘川水,绕了瀛洲一圈,还在里面灌了弱水三千,将瀛洲隔绝在外。 最后父神去了蓬莱瑶池中求了一朵青莲,将它种在瀛洲中心的白水涧里,香远益清,清心镇煞,瀛洲从此算是安静下来了。 至于蓬莱,本就是神山,在青莲未曾回去之前,便先闭了山门就好。 那朵青莲灵智初开,就被父神从瑶池中带出,独自种在了白水涧。她的香气有镇定心神的效果,但也很容易引来凶兽的袭击。 于是父神在此布下了一个防御阵,保护青莲和白泽幼兽的生长,还布下了一个聚灵阵,可以为青莲和以后的白泽提供一个良好的修炼环境。 只要白泽成功化成人形,就拥有了可以独自镇压凶兽的能力,青莲便可以离开这里,回蓬莱去了。 只是外面的忘川河并不是她能随意渡过的,只有神能自由出入,其他的生灵若是从这河中渡过去,便会忘掉在瀛洲发生的一切。 若是不慎落入河中,在这河水里待久了,甚至会腐蚀肉身,伤及神魂。哪怕是父神,也不能幸免,他在亲自灌注了弱水之后不久,便羽化了。 这白水涧中虽然只有青莲一朵花,但是好在灵气充沛,她便安心修炼,如此,一晃就是千年。 突然,眼前白光乍现,灵气暴动,往隔壁汇聚而去,下一秒,一只白泽幼兽便出现在了她隔壁的洞府里。 小小的一只,眼睛都没睁开,浑身雪白,长尾如糜,四蹄如鹿,背生翅膀。 青莲想着,原来这就是白泽啊,千年的光阴也不过眨眼之间,青莲忍不住在心中对白泽道:“小白泽,你可要快快长大啊,这样我就能早点回蓬莱了。” 所以白泽刚睁眼就感觉到隔壁青莲对他的殷切期盼,他直接开口问道:“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嗓音稚嫩,但逻辑清晰,口齿清楚。 青莲震惊,她修炼千年都还不能吐人言,他才刚诞生,就可以讲话了,这就是神兽和植物的区别吗? 或许是青莲情绪波动太明显,白泽张口解释道:“我出生便可通人言,晓万情,识得天下妖魔。” 感觉清莲的目光更热切了,连忙解释:“天地虽然给了我这样好的天赋,也是有很大的局限的,我出身便是带着镇守瀛洲的使命的,不可随意离开此地。” 青莲一听,这不就是变相囚禁在了这里,天大地大却只能在这个凶兽遍地,人迹鲜至的地方待上千年万年,啧,小可怜。 白泽见她这样想,又解释道:“我并未这样觉得,这里清净,我待在这里也很好。” 青莲反驳道:“你才刚诞生,所以才觉得这里好,我都在这里待了千年了,早都腻了。” 白泽沉默了。 他想,才不是这样的。他虽然才刚化形,但灵识早在千年前就开始聚集了,千年来他都在听着她一个人自言自语,虽然偶尔责骂他两句,却还是会心疼他不能随意出洲的境遇。若是有她的陪伴,在剩下的漫长岁月里,便是不出这里,他也不会觉得烦闷的。 就这样,青莲在这里住了一千年之后迎来了她天赋异禀但呆呆傻傻的小邻居。 青莲开始更加努力地修炼了,为了早日能开口讲话,毕竟情绪被探知的感觉并不好。 两人在白水涧中各做各的事情,空气中偶尔传来青莲的碎碎念,白泽便勾唇浅笑,气氛倒也融洽。 皇天不负有心人,数百年之后,青莲终于可以开口和白泽交谈了。 “喂,白泽,” 白泽到处张望,没有找到声音来源。 “啧,是我,青莲,你怎么这么呆。”青莲随口抱怨了一句。 白泽立刻跑到青莲的面前,一脸高兴的看着她:“你可以说话了?” “对啊,我的天赋也不差的好吗?”青莲在水中摇摇晃晃的说道。 白泽认真的点了点毛茸茸的头,真诚的夸道:“你很厉害。” 青莲若是有人形,应该会笑的很开心,此刻也是晃的池中涟漪泛泛。 “白泽,你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青莲往洞口方向倾了倾,一副非常向往的样子。 “知道。”白泽站在青莲面前,平静的吐出两个字。 “诶?你不也没出去过吗?你为什么知道?你真的知道吗?不会是骗我的吧?”青莲一连串的疑问像雨滴一般向白泽打过去。 “没出去过,传承里有,真的,不会骗你。”白泽挨个回道。 青莲一听,似有所悟:“对哦,你上次好像说了,你生来就什么都知道,怪不得这么无趣呢。” 白泽默默垂下了眼眸。 青莲见白泽不说话,自己又耐不住寂寞,她不能说话时自己用意念都能叨叨千年,如今能说话了,便有些停不下来。 “那你和我说说呗,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白泽在浩瀚的记忆里寻找,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青莲都以为他不想搭理自己了,泄了气打算埋头修炼时,白泽才开了口。 “瀛洲的天总是灰蒙蒙的,被挥之不去的煞气笼罩着,但是瀛洲的灵气也不少,二者常年在抗衡着。” “这里有着许多灵智未开的生灵,几乎百年就要爆发一次兽潮,那些妖兽有着最原始的**,并且从来不会加以控制,外表越是柔弱可欺,吃起人来越是不留情面。” “总之,对于如今的你我来说,瀛洲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白泽最后这样总结道。 青莲确实没想到瀛洲居然是这样的。她的花瓣微微收紧,越发的想回蓬莱了。 “你知道蓬莱吗?” “知道。”白泽依旧点头,这世间少有他不知道的。 他还知道瀛洲是没有莲花的,而蓬莱的瑶池,却是专门孕育莲花的,眼前的青莲就来自那里。 “我就是长在蓬莱的,可惜我那时灵智初开,五感不灵,都没好好看看蓬莱就来了这里。”青莲的语气十分遗憾。 “你给我说说蓬莱吧,我只记得那里的天很好看,是粉紫色的,池子里的水很清,灵气虽然比不上这里,但是很舒服,让人想开花。”青莲回忆起自己从前的地方,语气有些缥缈,像是陷入了深深地回忆,花瓣又慢慢舒展开来。 若不是她实在没什么可回忆的,面对白泽这样沉默的,她怕是要回忆好些年才会醒过来了。 “白泽,你说说吧,你记忆里的蓬莱是什么样子的?”青莲好奇的问。 白泽见青莲很想知道的样子,缓缓开口:“蓬莱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宁静祥和。各色的云霞聚拢在那里,鸟雀盘旋,鸣声清脆悦耳,有一片桃林,风吹过的话,会很好看。无雨无雪,没有黑夜,更没有煞气。” 青莲越听越神往,充满期盼的说:“白泽,待我们化形之后一起去蓬莱吧。” “你要回蓬莱?”白泽一向平静无波的语调被打破,有些急切的问道。 青莲有些疑惑,不明就里的回道:“对啊。父神说了你化形之后我就可以回蓬莱了。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白泽沉默了好久,空气都有些凝滞。 青莲以为白泽不愿意,轻声道:“你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我不能离开瀛洲。” 白泽第一次打断青莲的话,一双绿色的眼眸深深地盯着青莲,语气明明还是和以前一般平静,但是青莲还是察觉到,白泽不开心。 也是,那么漫长的生命,却只能一个人待在这白水涧中,外面动不动就打架,看不见一点光亮,任谁都不会开心的。 青莲一想起什么就天马行空的,一心想着带白泽去看看外面的美好光景,却忘了他们本就是来镇压煞气的。以后白泽化形了,她是可以走了,但是白泽仍旧不能离开这里。 青莲想到这里也有些蔫儿蔫儿的,尴尬的哈哈了两声:“对哦,我都忘了。” 二人谁也没说话,白泽回了自己的位置,青莲也闭目修炼。 其实白泽有话想说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原来青莲是要走的,就在自己化形以后。 第15章 长相守2 瀛洲这样糟糕,蓬莱那样美好。 她来自蓬莱,向往蓬莱,有朝一日她能离开时,想来会毫不犹豫的奔着蓬莱去。 如果他不想她走的话。 她愿意留下来吗? 要为了什么她才愿意留下来呢? 若是这白水涧里能有趣一些就好了,若是他能有趣一些就好了。 修炼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青莲没有白泽专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修炼中醒过来开个小差。 青莲看了一眼仍旧入定的白泽,她不想打扰他修炼,打算自己去找点儿乐子。 最重要的是,青莲很想出去亲眼看看瀛洲这个她待了几千年的地方,到底是怎么样的。 上次白泽说外面对他们来说很危险,如今她也有了千年的修为,就在门口晃晃想来不会有事的。 她虽然还没有化形,但是能稍微离开白水涧一会儿,青莲便偷偷溜了出去。 白水涧外的瀛洲并不像白泽口中的那样阴沉暗淡,反而天朗气清,水草丰茂。 青莲心想看来白泽的传承不行啊,一点都没有与时俱进,下次定要拉他出来看看这外面的大好光景才是。 “呀,好疼呀!” “疼,疼,疼。” “这是什么呀,好可怕。” 随着青莲的移动,身边突然传来很多稚嫩的声音,叽叽喳喳的,还在不停的喊着疼。 青莲一看四周又什么都没有,心间一颤,花瓣顿时拢成了花苞:“啊啊啊啊,有鬼啊!”一边尖叫一边往回跑,“白泽,救命啊——” 白泽听她叫的这么惨,赶紧从修炼中回神,发现青莲不在洞府中,还以为她在外面碰到了什么食草的凶兽,连忙冲出来救她。 然后就出现了这样一个诡异的画面,一只白泽幼兽嘴里叼着一朵青莲狂奔回白水涧,同时青莲和周围的草木一起尖叫不休。 无烬山上的白衣男子皱着眉头从睡梦中醒来。 碧瞳云螭抱紧了怀里撒出来的琼浆甘露,仰着头不知所措。 九幽獓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调整好状态,冲着声音的来源处,大声的吼了回去,震得整个瀛洲都抖了抖。 “你没事吧?遇见什么了?”回到白水涧,将青莲放下后,白泽连忙询问青莲的情况。 “草,草,草,草会说话,还喊疼,说我踩着他们了,吓死我了。”青莲惊魂未定的和白泽说着。 这时候的她忘了她自己也是一朵青莲的形态,也属于会说话的草那一类。 白泽见她并没有什么事,便放下心来对她解释道:“瀛洲是这世间灵气最充沛的地方,生活在这里的生物都有灵。只是它们还没有什么自己的意识,所以周围有声音的时候他们就会无意识的重复。” “被踩到的时候,学着其他的妖兽叫疼,你如今这个样子,也并没有踩到它们,所以不用太愧疚。”白泽解释完了,也不忘温声宽慰她。 青莲默默看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样子,表示并没有被安慰到。而且他不提的话她都来不及感到愧疚,毕竟恐惧的情绪已经占满了她的小心脏,她现在愧疚一下还来得及吗? 白泽看她并不应话,接着说道:“而且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以不告诉我就自己偷偷溜出去呢,瀛洲有多危险......” “我现在这样怎么了,不好看吗?”听他老是说她现在的样子,青莲气极,打断他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白泽看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急忙想解释,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我跟你说,我以后可是蓬莱神山的尊者,就算未化形时也可以凭借自身的灵气镇压这瀛洲的煞气,所以才会被父神选中。”青莲挺立着自己的姿态,骄傲的说道。 “不是,我是担心.....”白泽想解释清楚自己的意思。 但是青莲并没有给他机会,听他说不是,青莲更生气了,再次打断他道:“不是?我跟你说,本姑娘要是修成了人形,绝对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美人,你信不信?” 青莲没想到的是,她刚刚化形的**太过强烈,周身灵气运转,竟然直接就化形了。 墨发散在身后,瓜子脸,柳叶眉,额间有一瓣青莲印记,一双杏眼,瞳孔又黑又亮,鼻梁高挺,粉唇盈润,一张瓷白的小脸因为争执而泛上了粉色,未着衣物,春光掩映在水中。 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想来说的便是此情此景了。 白泽未曾料到眼前的场景,还在愣愣的答她之前的话:“信。” 青莲见白泽还在呆呆地看着她,又羞又恼:“还看,闭眼!” 白泽一听,立刻闭上了眼,耳朵都红透了,结结巴巴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我,不是,我,那个,我刚刚......” 这一次青莲没有再打断他,他结巴了好一会儿,终于捋清了自己的逻辑一字一句的解释道。 “我只是觉得你之前那样随意出去不太妥当,担心你遇上灵智未开的,食草的凶兽。你现在的法力还不够强大,身上的清香又很容易吸引它们来寻你,我怕你贸然和它们动手会吃亏。” “而且瀛洲这么大,在山水密林的掩映下我也不容易找到你,我怕赶不及过来救你。” 见青莲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你就先待在这里不好吗?这白水涧里有父神设下的防御阵和聚灵阵,既可保护你的安全,又有助于你的修炼。” “若是实在想出去,你叫上我一起,就算我们俩一起离开这里,只要我们还在瀛洲,就不会有什么事的。” “或者,你若想自己一人去玩儿,你也知会我一声,让我心中有个底,你觉得如何?” “青莲?”白泽等了很久,青莲都没应声,他想睁眼看看,又怕青莲生气,小声问道,“我可以睁眼了吗?” 又等了一刻钟后,青莲还是没应声,白泽实在担心,大声说了一句:“我睁眼了。” 白泽慢慢睁开眼睛,之前的美人已经消失,出现在眼前的是那一朵他看了千年的青莲。 白泽心里一紧,探了一下青莲的灵力,发现她只是陷入了沉睡,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青莲的灵力只够支撑那一刻化形的,过后就灵力匮乏,又陷入了沉睡之中。待她在沉睡时汲取了灵力,等她下次醒来时,应该就能随意化形了。 想到这里,白泽觉得自己也要努力化形才是。他转身回到自己的洞府,想着刚刚看到的景象,伸出自己毛茸茸的爪子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脸,莫名也开始在意起自己化形后的美丑来。 白泽想的出神,呢喃出声:“应该......” 声音入耳的瞬间,白泽突然清醒了,又摇了摇头,低声责骂一句:“想什么呢,入定,修炼。” 数年之后,青莲先醒了过来,她已经可以随意化形了,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一袭青衣,缀着莲花和荷叶的暗纹。 她开心的去了白泽的洞府寻他:“白泽,你看,我......” 青莲推开门发现白泽还在修炼,立刻噤了声,给他留了话,转身出去了。 一月后,修炼中的白泽感觉到白水涧中的清香越来越浅淡,担心青莲的情况,从修炼中醒来,却只发现了面前的信息: 我成功化形了,修为也精进了不少,此番出去,只是随便看看,我亦会小心谨慎,定不会有危险,你且安心修炼,等我回来。 白泽既为青莲成功化形感到高兴,又见她离开一月了还未回来,有些担心。只得安慰自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是她既说了会回来,那她就一定会回来的,好好修炼,早日化形,等她回来定然会开心的。 可是这一次随着时间一日日的过去,白水涧中的清香几近于无,白泽也止不住脑海中的话语,一会儿是从前青莲说的话,“小白泽你真是无趣,好听的话不会讲吗,非要惹我生气。” “好想回蓬莱啊,等你我化了形,我能离开这里的时候,我一定要回去看看,在我的印象中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 【“白泽,你也快化形,如今这地方你一个人镇压完全没有问题,它们也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暴躁,凶恶,我走了。”】 “不会的,你说了你会回来的,我还在这里等着你呢。我如今一个人镇压不住它们,都是因为有你在它们才这么安分的。”白泽听她这么说,怕她真的不回来了,连忙说道。 【不,我早就想离开这里了,如今终于自由了,我要回蓬莱了,我再也不要回来了。】 “不可以,你回来——你答应的,你答应了我的。”他喃喃道。 不一会儿脑海中又响起了他自己的声音【你知道的,她有多讨厌这里,她不会再回来了,你又在自欺欺人什么呢?】 【她早就想逃离这里了,如今终于可以走了,又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长相守2 第16章 长相守3 【为了你吗?你又呆又无趣,而且如果不是你的话,她又怎么会被带到这里来,一个人孤零零的度过几千年的岁月。】 “不会的,她说话向来算数,她说了要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就是你啊,让我闭嘴?那你别想着她啊,你又在担心什么呢?】 “你住嘴,噗——”白泽入不了定,反而生出了心魔。 此时又过去了一月,青莲还没回来,想到刚才的一切,白泽坐不住了,准备出门去寻她。 下一秒,青莲便从门外飞奔而来,着急又担心的询问他:“你怎么了?怎么还受伤了,我在门外就嗅到了血腥味。” “我不在的时候有凶兽偷袭这里了?”青莲抬眼扫了扫四周,并未发现异常,垂眸呢喃,“不对啊,这么多年从没有凶兽能破了父神设下的防御阵的。” 青莲想不明白,干脆先不想了,掏出一个玉瓶,一边温声道:“算了,你先把这喝了,九色烟云的花蜜,上好的灵药,治治你的伤。” 白泽就着青莲的手喝了药,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青莲,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安静了下来。 青莲将空瓶收好,戳了戳白泽,小声道:“你也太弱了,我才走开一会儿就被人伤成这样。” 白泽定定的看着青莲,反驳她道:“不是。” 青莲以为打击到他神兽的自尊心了,笑话他道:“还不是,那是谁受了伤像小狗狗一样躺在这里?” 白泽目不转睛,一字一句的说:“我不是说这个。” 青莲疑惑:“嗯?那你是在说什么?” 白泽认真地看着青莲,说:“不是一会儿,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这么久了吗?”青莲恍然道,自顾自的说,“我在九色烟云旁边蹲了好久,才等到九彩幻蝶和九色云蜂不在的时候,抢了花蜜我就跑回来了。本来想着你喝了它,就能更快的修成人形了,如今倒好,都用来治伤了。” 见白泽耷拉着脑袋,青莲又改口道:“不过没关系,我下次再去给你弄。” “我修成人形之后,你就要走了吗?”白泽轻声问。 青莲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脆生生的答道:“当然。” 看他神色不好,便安慰道:“放心,在你化形之前,我都会留在这里保护你的,你只需要好好养伤,专心修炼就好了。” 白泽仍旧低垂着头,声音有些低沉的应道:“好。” 【你以为她留下是为了你吗?】 “她当然是为了我。” 【她只是不想你出什么事,不然她就要永远困在这里了。】 【她只是暂时在这里,你一旦化形了,她就要走了,回到她心心念念的蓬莱去,或者说去这世间的任何一个地方,总之不会是一直留这里,陪着你这样一个无趣的呆子。】 又是一口鲜血涌上喉头,但青莲还在旁边守着,白泽不想让她担心,又强行咽下。 又过了许多年,白泽却还没化成人形,青莲很困惑,按照白泽的修炼天赋,早就该化形了,难道多年前受的伤,伤到了根本? 可是九色烟云的花蜜可是上好的灵药呀,喝了那么多,什么伤都该痊愈了才是,而且当时她一直看着他疗伤,最后确实是没事了才对。 白泽每日从修炼中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感知青莲的气息,可是今日,她不在。 她怎么又不在?她终于按捺不住,回蓬莱了吗? 可是她答应过他,在他没有化形之前都不会离开的啊。 白泽的思绪一乱,那道声音便立刻趁虚而入了。 【她走了,你知道的,你一直拖着不化形,她早就没有耐心了。】 “不会的,她不会的。你走,你走!” 【你若真的如此坚定,又怎么会听见我的声音。】 【白泽——】 “白泽!” 就在白泽被心魔纠缠不休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嗓音,将他拉回了现实。他一抬眸,目光就落在了眼前的女子身上,从她额间的神印扫到娟秀的眉,最后落到那双灵动担忧的眼睛上,定定的停住。 “你怎么了?怎么又受伤了?”青莲伸手抚摸上白泽毛茸茸的脸,话语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心。 白泽心有余悸,竭力镇定的问:“你去哪里了?” “我去给你找灵药了。”青莲晃了晃她手中的药。 青莲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白泽一日不化形,她一日不能安心,决心一下,便立时出发了。 她出去之后碰见了一只可爱的狸猫,它告诉她白水涧往南的森林里有一株茶树,取它的一片叶子,用甘露浸泡饮用,可以大幅提升修炼时悟道的能力。 它想要,但是凭借它的能力拿不到,于是一眼就看中了青莲,两人一拍即合,动用了他们的聪明才智和武力,最后终于从树灵的手里摘得了两片茶叶。 白泽看都没有看一眼那药,仍旧直直的盯着青莲,清润的嗓音里语气一软就很像撒娇:“我不要这些药,我会很快化形的,很快的,你再等等,好吗?” “好好好,我不急,”青莲见白泽的状态不对,赶紧先温声哄着他,而后才缓缓解释,“我只是担心你,你这个化形进度有点不正常,我怕……” “我没事。”白泽打断道,一双毛茸茸的爪子紧紧的按着青莲的胳膊,低声请求:“只要你别走就好,你就好好的待在我的身边好吗?” 青莲每次离开白水涧,白泽都会受伤,她疑心是不是父神设置了什么反噬,来不及细细思索,思绪便被示弱的白泽拉了过去。她赶紧应下,温声哄着:“好,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你先平静下来,调息好吗?” “你不会走了,对吧?” “不走了。” “你也不会再离开白水涧了吗?” “嗯嗯,不离开。” 白泽得了青莲再三保证,终于松开了她,却不肯让青莲回自己的洞府,让她就坐在自己的身边。 青莲想应该是自己身上的清香,有助于白泽平复心境,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得了青莲的肯定,感受着身旁越来越浓郁的属于青莲的清香,白泽的心绪越来越平稳,这才闭眼调息起来。 时光仍旧和从前一样流逝着,但是日子却一天天紧迫起来。青莲和白泽竭力想要为彼此营造一个轻松的氛围,却适得其反,两个人的心中反而越发的焦躁不安起来。 青莲担心白泽的伤势,怕影响他修炼,影响他化形,又怕白泽因为她的担心而担心,于是每日只强颜欢笑的说不急,安慰着白泽。 白泽不想让青莲太担心,每日换着法儿的安慰她,化形一事的种种暂缓都是正常的。同时心中也越来越不安,怕她着急回蓬莱,以后若得知他刻意拖延会恼怒他,又怕他化形成功之后,她一去不回。日日如此纠结,心中的那道声音越来越大,竟有了些压制不住的苗头。 看着青莲日日为他不能化形而担忧,白泽很愧疚,但是他一想到自己一但化形成功,青莲就要走了,又说不出口。 她还没有化神,渡过外面的忘川河,瀛洲的一切她都不会记得了,包括他。 晚上青莲沉睡时,一个人影正立在她的床前,神情忧伤的看着她。 那人白发蓝衣,身形修长,容色俊美,正在喃喃低语:“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此人正是白泽。 原来白泽千年前就已经成功化为人形了,为了留住青莲,下意识隐瞒了她,也成功的将青莲留了下来。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再不化形,难免惹她怀疑。 而且她早晚要走的,现在强行留下她又能如何呢? 白泽越想越悲哀,为他们注定分离的,无可奈何的命运。 忘川河…… 对,忘川河! 她可以走,如果她想的话。 但是记忆这种东西是她的一部分,他不能让她失去这部分记忆,不能让她忘了他。 白水涧外的天色明了又暗,千万年却好似弹指一挥间。 白泽迟迟不化形,青莲越发的担心,因为父神说了最迟一万年,白泽一定能诞生化形的。她还没有化神,没有传承,很多事情都不知道,现在也是毫无办法。 青莲本来不想给白泽压力,但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况且,况且,她是一定要回蓬莱的。 青莲忍不住询问白泽:“你怎么还没有化形啊,你是修炼的时候出什么问题了吗?” 白泽神色有点不自然,强行镇定道:“没有,你别担心,我这个修炼速度是正常的,你也知道我出生就能说话,这天赋已经是得天独厚了,所以后面的修炼才会比常人更缓慢一些。” 白泽难得说笑:“不然好处岂不是都让我一人占了,你且耐心等着吧,我心中有数的。” 青莲嘟囔道:“都让你一人占了也挺好。” “什么?”她声音太小太模糊,白泽又心神不宁,并没有听清楚。 青莲模糊道:“没什么,化不了形就算了,慢慢来吧,不着急。我们去瀛洲转转吧,你成天待在这里,也顿悟不了啥。” 第17章 长相守4 “不急?”白泽抬眸,低声说道,”我以为你很想回蓬莱。” 青莲无所谓道:“都这么多年了,早一点回去,晚一点回去也没差,反正蓬莱就在那里,又不会跑。” 白泽听她这么说开心极了,只会看着她傻傻的笑。 青莲粲然一笑,对白泽道:“傻笑什么呢。” 没等白泽回答,青莲又揶揄他道:“走吧,白泽大人,带我去看看你的领地。” “好。”白泽应道,接着就带她出了白水涧。 虽然白泽从没在瀛洲逛过,不过他传承的记忆里,有着瀛洲和神界的所有情况以及其他六界的大致情况。 “我上次出来的时候,碰到一个小兔子,她和我说东边有一座火山,热浪滔天,让我千万不要过去,所以这一次你陪我去看看吧,我还没见过火山呢。”青莲一边看着瀛洲的风景,一边和白泽说道。 “好。”白泽看着青莲好奇的样子,微笑着和她解释道。 “这座山叫做无烬山,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无论什么东西掉进去都会瞬间肉身连着神魂一起灰飞烟灭,连灰烬都不会留下。” “这座火山本身是鸿蒙时期的大熔炉,世间所有的火种起源都来自这里,像鲛人一族的圣火海心焰,凤凰一族涅槃的不死火,经过各族自己的淬炼,这些火种都有了自己的特点。” 青莲一听,眼睛都亮了,惊叹出声:“哇~这么厉害,那我们一会儿得站远点。” 很快就到了无烬山前,青莲本该很兴奋的,但是却感觉头有点晕晕的,一时也没了精气神:“这火山真不愧是无烬山,真的很热,我,我有点晕。” “青莲,青莲——”青莲说完那句话就晕倒了,但是在她晕倒前隐约看到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正一脸着急的叫她,那是谁? 是白泽吗?他什么时候化的形? “你倒是着急她。”身后一个声音幽幽的传来。 白泽正想将青莲带回白水涧,没有空搭理他。 “你不想知道她为何会晕倒吗?你不会真以为她是被这座火山热晕的吧?” 白泽转身,释放了神兽的威压,冷冷问道:“你想如何?” 那人一席白衣,嘴角挂着一抹笑,还悠悠的摇着一把折扇,任谁来看见他,都会将他奉若神明。 但是白泽却知道,无烬山下,有一位堕神。 “唉,小朋友,别那么防备我嘛,堕神不过是一场意外,我其实是个好人,真的?”他循循善诱道。 白泽却不吃他这套,严声问道:“她到底怎么了,快说!”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急脾气啊。”那人吐槽了一句之后,悠悠说道,“这女娃,就是父神那老东西弄来镇压这岛上的煞气的那朵青莲吧。” “怎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见白泽一脸茫然,予生轻笑一声,这才缓缓开口:“蓬莱的神力通过瑶池,连接她的神魂,她来这里万年,蓬莱就闭山万年。” “她似乎百年前就该回去了吧,在这里耽搁这么久,蓬莱不过是要吸收了她的神魂,孕育一位新主罢了。” 白泽脸色煞白,喃喃自语:“所以现在必须送她回蓬莱了......”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没错。”那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却装作很为难的语气说道。 白泽看了眼昏迷的青莲,她现在这样根本没有办法自己回去,而他不能够离开瀛洲,更何况她还没有化神呢? 跨过了忘川,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那她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泽最后抬眼,盯住了眼前的那人。 那人手中的扇子扇的飞快,好像很热一样,耳朵却时刻注意着白泽的动静。 那人感受到白泽在看着他,还转头示好的对白泽笑了笑。 “小娃娃,你有事?”白泽盯了他好一会儿,那人终于忍不住了,张口问道。 “前辈定然有办法让她此刻化神的,对吗?”白泽终于用了敬语。 那人得意的笑了:“那当然。” 白泽神情一喜,还来不及开口,那人语气一转,拖着调子又道:“不过~我为何要帮你们啊?” 他话锋一转,就连模样也变了,一席白衣上红梅点点,头发凌乱,双目赤红,这该是他堕神时的样子。 “我可是堕神,而你们俩,都是那老东西找来镇压我的!” “前辈若能助她此刻化神,在瀛洲境内,若有所求,我皆可助你。”白泽躬身求道。 那人又恢复了白衣翩翩的模样,却笑了:“哈哈哈,瀛洲境内?这瀛洲哪里我去不得,父神那老东西一死,你以为我还是只能待在这火山里?” “只要前辈答应,晚辈可允您一个要求,就算您此刻无所求,不代表您永远无所求。”白泽无视了那人的嘲笑,继续说道。 那人一听,沉思了一下,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好吧。唉,别前辈前辈的叫了,人都给我叫老了,本座予生。” 若是青莲听到一定会吐槽,也不知道是谁一口一个娃娃的叫着。 白泽仍旧恭敬叫道:“予生前辈,请。” 白泽将青莲放到一处阴凉地,在一旁等着予生施法。 予生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还悠悠的说道:“其实何必着急让这女娃化神呢,她作为蓬莱神山的主人,只要回到了蓬莱,勤加修炼,千年之后自会化神。” 白泽不为所动,急得额头青筋直冒,但是还有求于人,只好咬牙切齿的催道:“请前辈快些施法吧。”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你以为助人化神那么容易的?何况我还是个堕神,这不得准备准备吗?”说完,予生就将一道紫光打入了青莲体内。 接着天有异变,紫雷阵阵,径直往青莲身上劈去,白泽一惊,手上一动,一道防护罩就出现在了青莲的身上。 “你怎么没早和我说,会降天雷!”天雷过后,白泽转头冲予生说道,却发现予生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但声音还是悠悠的传了过来:“放心吧,天雷我可没少挨,挨了也没啥大事儿,她醒了就成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儿——” 白泽不语,只是赶紧将青莲带回了白水涧。 白泽坐在青莲的床前,用目光细细描绘着青莲的睡颜,待她醒来,应该就要回蓬莱了吧。 白水涧中少了她,想来会安静不少。 青莲缓缓睁眼,觉得周身轻盈了不少,而她的床边有一个白发蓝衣的男子,正在看着她出神。 青莲一眼就认出这是她昏迷前看到的那人,惊喜出声:“白泽?你化形了?” 说完,青莲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她刚刚不是和白泽在无烬山吗?什么时候回了白水涧? 青莲抬头看向白泽,疑惑的问:“我刚刚怎么了?” 没等白泽张口,青莲感受着体内流动的神力,既惊又喜:“我,我化神了?” 白泽眸光温和的看着眼前问题不断的青莲,心间一片柔软,觉得还是热闹一点好。 他轻声开口:“你离开蓬莱太久,与你的神魂联系弱了,支撑不住,便晕了。” “在无烬山遇到一位前辈,他帮了个忙,助你化神了。” 白泽顿了顿,最后轻声道:“如今我也化形了,你尽快回蓬莱吧。” 青莲听着前面本来很高兴的,但是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神情一愣。 回蓬莱? 是啊,她百年前就应该回蓬莱了,如今白泽化了形,她还化了神,可以渡过忘川之后还能记得在瀛洲发生的所有事情,这都是很好的啊。 但所有的喜悦都被白泽最后一句话冲淡了。 青莲眸光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与他一起在这洞中待了万年,初初见他化形,他们就要别离了。她还来不及好好看看他的眉眼。 青莲沉默着,笑意还僵在脸上,白泽却没有催促或者疑问,只是也静静地看着青莲。 白水涧中的水流还是每日默默的淌着,今日的声响却好像特别大,还扑通扑通的很有节律,以至于洞中沉默的两人难以感知对方心底的情绪。 自己的一颗心都已经看不明白了,哪还有精力探寻他人的,只能暗自庆幸自己的头脑还算清醒。 白泽还是幼兽,白色的长发映衬下五官稍显幼态,一双青绿色的眼眸看着青莲,眼中都是不舍,薄唇微抿,像有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青莲眼眶微微湿润,脸上的笑意又生动起来,嘴唇动了动,轻声应道:“好啊,回蓬莱。” 青莲从石床上起身,却并没有像白泽以为的转身就走,而是拉过了白泽的手,施了一道法术。 只见白泽的手腕上出现了一道红痕,白泽能感受到,那道红痕顺着左手连接到心脉。 “这是什么?”白泽待青莲动作完,看着手上的红痕问道。 青莲莞尔一笑,解释道:“虽然说瀛洲的凶兽都怕你,但是难免有些例外,我又回了蓬莱,你一人在这里我总是不放心的。” “我刚刚搜索了一下脑海中的法术,这个法术在你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我会有感应,虽然说蓬莱和瀛洲相隔遥远,但是我一定会尽快过来救你的,你一定要撑住啊。” 青莲说完了它的作用,最后垂眸,轻声续道:“这法术名叫同心咒。” 第18章 长相守5 “同心咒。”白泽轻声重复,同心,这术法的名字他喜欢,但是,“不行,咒术大都会反噬的,你快把它解开,到时候也会伤到你的。” 青莲无赖一笑:“这术法我也是第一次用,不会解诶。” 说完不等白泽反应,又扬声道:“白泽,我走了。” “你若是不想我受到反噬,就好好地保护自己吧。” “努力修炼,这样就不用我来保护你了。” 说完青莲又觉得这句话有些多余,白泽无论是天赋还是努力,都在她之上,哪里用得着她来说这些。 白泽却很认真的答应:“我一定会勤加修炼,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青莲听了笑得很开心,轻声说:“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对了,其实我有名字的,我叫——”青莲拉过了白泽的手,在他的手心一笔一画的写下这两个字,“芫瑶。” 白泽本该认真看她写字的,但是眼神却不受控制的黏在了芫瑶的脸上,看她双眼泛红,却强忍着情绪。手上的触感清晰明了,不像在手上写字,倒像用刀在他心里刻字一样,不然他怎么觉得心里又痒又痛。 芫瑶拉过白泽的掌心放到他的眼前,微微歪头,笑着问他:“你看,我的名字也和我一样好看,对吧?” 白泽垂眸,认真的将那两个字的一笔一划用眼睛仔细描绘,好一会儿后,才笑着点了头:“嗯,好看。” 芫瑶很满意他的回答,于是大方的又给了他一个好看的笑脸,脆生生的给他提了要求:“那你要记得我的名字,不许忘了。” 世间只有一只白泽兽,却有千万朵青莲,但是只有她叫芫瑶。 白水涧外是一个好天气,就是阳光有些晃眼,白泽都快看不清青莲的脸了,只是听到她的声音传来,难得的和她的外表一样,有些清冷空灵: “下次见面,希望也是在晴天里。” 这样就好像不曾分离过一样。 芫瑶跨过忘川时,看见了在外面等待的翠微。 “芫瑶,你终于出来了。” 芫瑶看着眼前人,礼貌微笑:“翠微前辈。” 翠微点头,开门见山的问:“瀛洲降了天雷,可是发生了什么?” 不待芫瑶回答,翠微就神情复杂的盯着芫瑶说道:“芫瑶,你已经化神了?” 父神当初本来希望芫瑶能忘记在瀛洲发生的事情,如今这样,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而且她身上的气息……是予生。翠微心间一颤,芫瑶怎么会和予生相识,还助她化了神。 予生如今……到底如何了? 芫瑶浅笑点头:“对啊,如今我正打算回蓬莱了,前辈可要与我同行?” 翠微有心想问,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摇了摇头,婉拒道:“不必了,昆仑也化形了,我要前去照看他,待你广开山门之际,别忘了送一封请帖到我府上,到时候我一定会前来为你祝贺的。” “好。如此,芫瑶告辞。”说罢,芫瑶便飞身往蓬莱去了。 翠微遥视芫瑶离去的身影片刻,而后转身往昆仑赶去。 蓬莱神山 蓬莱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在芫瑶的记忆里,她还是一朵青莲。那里是一块小小的池塘,天很蓝,水很清,空气中流光溢彩,清香四溢,是轻松惬意的。 如今芫瑶从瀛洲化成人形回来,终于看清楚了蓬莱的全貌,作为旁人口中的海外神山,蓬莱确实是担得起的。 远远看过来,云雾环绕,一座神山悬浮空中,四周有青鸟的法力设置的防护,却并未拦着芫瑶。蓬莱的禽鸟草木都夹道相迎,山上三十三里桃花瓣飘到空中自发铺成路。 “恭迎尊者归山。”众人齐声。 芫瑶回来了,蓬莱才算有了主人。 青鸟的首领青泠,躬身向前:“尊者,属下青泠,是青鸟一族的首领,如今您回来了,不日便可广开山门,昭告天下。” 芫瑶抬手,温声道:“此事不急,时机到了,我自会通知你。” 青泠一怔,但尊者行事,定然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于是点头应下:“是。” 芫瑶看着蓬莱的这些生灵,作为一山之主,她亦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 “这么多年来各位守着蓬莱辛苦了,也是因为有你们,蓬莱才没荒废了去,多谢。” 众人齐声:“尊者言重,蓬莱是我们的家,这都是应该的。” 芫瑶回了蓬莱后,慢慢逛遍了整个蓬莱,她一边逛,一边忍不住比较。 瀛洲的繁茂是表面上的,实际上暗流涌动,随时随处都可能发生打斗,就连天上的太阳也不总是散发光芒,因为打斗的凶兽越厉害,煞气就越重,可遮天蔽日,一时只剩下昏暗。 但是蓬莱的祥和是真的,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松弛。 这座神山沉寂了万年,再次醒来时,仍旧安宁如往昔,有着与世无争的淡然,包容万物的胸襟。 满树繁花随处可见,天边总是笼罩着粉紫色的烟霞,雀鸟在空中盘旋,饿了就啄树上的灵果,渴了就饮溪中的灵水,岁岁年年,安乐如是。 芫瑶看着这样的蓬莱,突然就又想起了白泽,他若是也能来蓬莱看上一眼就好了。 既想起了他,竟然一时就有些停不下来。 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有好好修炼吗? 瀛洲岛上的妖兽有没有欺负他? 他一个人在白水涧会觉得孤独吗? 会……偶尔想起她吗? 蓬莱没有日月之分,芫瑶这一坐就过了好久,直到青泠过来请示她,何日举办开山大典,她才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芫瑶起身,威严自起:“青泠,通知各界吧,三日后前来赴宴。” 青泠:“是,尊者。” 于是蓬莱的青鸟向六界飞去,带着芫瑶尊者归来的消息,邀请众人前来赴宴。 得知蓬莱又重新打开山门这个消息,众人都很高兴,毕竟蓬莱有着自己独特的疗伤修炼的法子,万年来众人求而不得,如今终于有机会了。 还有一些人是想看看,如今蓬莱的山主,传闻中的芫瑶尊者是个什么性情,若能与之交好,必定能受益许多。 听说她是从瀛洲那座恶岛里,淌过了弱水出来的,实力必然不容小觑。 众人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就立马着手准备前来赴宴的东西,三日的光阴转瞬即逝,很快就来到了开山大典的当日。 芫瑶今日梳了个朝云近香髻,只简单地簪着一根青玉簪,簪上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青鸟,白底的中衣上缀着青莲的暗纹,套了一件翠青色的外衫。 许是回了蓬莱的缘故,芫瑶额间的那瓣青莲越发明显了些,鲜活的很,格外打眼。 芫瑶不笑的时候是有些冷的。 她在石阶上伫立,有风吹过,衣袖飘飘,发丝飞扬,一身清冷,无端与人隔着些距离,颇有些不好亲近的意味。 台下众人不论心中如何想,眼睛都一错不错的盯着台上那人。 其实芫瑶不需要说太多,她只要现身于此,就让六界知道,蓬莱这座沉睡了万年的神山,醒了。 楚沨紧赶慢赶还是赶上了,这场宴会是万年来六界最热闹的一场,毕竟蓬莱的面子没有人会不给。 楚沨忍不住张望着此刻的蓬莱,才发现书上所说的那些美景,远不及肉眼可见的百分之一。可惜从前与她约定好了要一同赏景的人都不在身旁。 想到这里,楚沨的心里就越沉重,看向芫瑶的眼神就越急迫。 她只是想要一个真相,哪怕已经过去了万年。 楚沨的视线紧紧盯着人群中的芫瑶,只见女子表面看着冷,实际谁来搭话,她都会回应两句,到了后面明显有些疲倦了。 楚沨在心底不住的摇头,到底还是年轻,她漫步到芫瑶身旁,围着芫瑶的人见到这个小霸王,立刻噤了声,主动让开了一条路。 楚沨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嘴上半点不饶人:“这些老油条,本就用不着给他们那么多面子。” 她并未刻意压着声线,芫瑶却不能像她那般坦然,面上带着尴尬的笑容,忍不住左右观望,却发现周围的人似乎对楚沨的话,都充耳不闻。 楚沨看出来了芫瑶的疑惑,抬手戳了戳自己的额头,颇为难过的说道:“我在仙界不太讨喜,他们总是无视我,瑶瑶,你可不能学他们啊!” “啊?” 芫瑶的表情管理终于破功,楚沨是神,在仙界混不下去?她有点懵。 深受其害的仙界众人,见楚沨又开始胡说了,偏偏他们不能反驳,敢拆楚沨的台,除非安生日子不想过了。 芫瑶尊者,你多保重,我们也是爱莫能助啊。 楚沨弯了眉眼,露出一个甜腻的笑容,下一秒扬声道:“诸位——天色已晚,你们还不走?是想留在这里陪我找乐子吗?” 天色已晚? 芫瑶抬头看了看天上缓缓飘动的云彩,忍不住沉思,据她所知,蓬莱是没有黑夜的。 “对啊,芫瑶尊者,我就不打扰你了。” “是啊,我突然想起来,我家中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快走,快走......” 不过瞬息,众人就都散去了,芫瑶看着眼前的楚沨,心中感慨万千。 第19章 长相守6(完) 楚沨清了场,对着面前愣愣看着她的芫瑶,摇着折扇,颇为自得的道:“不用谢,懒得应付了,就直接赶人就是。” 芫瑶这才回神,脸上的笑容都轻松真切了几分,一双水眸含着笑意道:“多谢。” 楚沨摆了摆手,收了笑容,神情难得认真,开门见山问道:“芫瑶,我听翠微说你在瀛洲的时候就化神了?” 芫瑶睁着一双水眸,点头道是。 楚沨一听,一向淡然的脸上也多了两分迫切,追问道:“那你应该还有在瀛洲的记忆,你在瀛洲,可有见过一个叫予生的堕神?” 芫瑶有些心惊,瀛洲竟然有堕神,那白泽...... 芫瑶眉头一敛,抬眸对上楚沨希冀的眼神,就像她是她绝望中露出来的最后一点光一样,芫瑶有些不忍心,但是还是轻轻的摇头:“不曾见过。” 楚沨却是不信,眸底闪过一缕暗光,口气隐隐带着逼问:“翠微说,是予生助你化神的,你如何会没见过他?” 原来白泽口中的前辈竟然是一位堕神吗? 见楚沨对此十分在意,芫瑶将自己化神的经过一一讲给了楚沨听。 “原来如此……”楚沨露出一抹苦笑,低声喃喃,“原来是这样。” 如此这般,楚沨也没了办法,她站在那里,低垂着眉眼,有些丧气。 芫瑶见她如此,有些想不通:“你若想知道他的事情为何不去瀛洲寻他,弱水的侵蚀,于你而言应该不是大事。” 楚沨苦笑,嗓音里满是无可奈何:“我何尝不想去,有人拦着不让我去罢了。” 世间少有人能拦得住楚沨,芫瑶虽有些好奇,却也知晓不该再问了。 见楚沨没有离开的意思,芫瑶稍一思索,开了新的话口:“我前日发现蓬莱有一处水月潭,把酒言欢最为相宜,我听闻你逛遍了六界,可有时间与我闲谈一二。” 楚沨正好也累了,芫瑶性情与她十分相投,她有心寻个玩伴,点头应下:“好,蓬莱的桃花酿我也是许久未尝过了,今日定要饮个痛快才是。” 水月潭是蓬莱后山深处的一片净地,潭水清冽,灵气四溢,就连谭边的那棵桃树都长得尤为茂盛。 用这棵桃树上的桃花来酿的酒,酒香醇厚,桃香扑鼻,喝了后唇齿留香,灵力修为提升得都比别的桃花酿多些。 水月潭边,一棵桃花树下,石桌上已经摆好了桃花酿和一些吃食,二人坐下后,楚沨开始挑拣着她记忆中有趣的事情,讲与芫瑶听。 “月老那些红线本来就乱七八糟的纠缠不清,他非说是我弄乱的,把我拦在姻缘阁里好多年,非让我一根根的的理清楚。” 芫瑶一脸吃惊,不可置信的问““啊?月老是这样的人啊?” “嗯嗯。可不是嘛。”楚沨疯狂点头。 “那冥界呢?” “冥界不黑,相反,它还很亮堂,我跟你说,它那里种的花可不比你这里的少。” “冥界也种花?”芫瑶是真惊了。 楚沨笑道:“谁让那谁喜欢呢……而且那花神奇得很,只有冥界才能种,旁的地方都活不了。” “这么神奇?”芫瑶越发好奇了。 “你若喜欢,到时候我带你去亲眼看上一看就知道了。” “而且啊,这花的背后……它藏着好~几段情呢。”楚沨拖着长调子,卖足了关子,倒真把芫瑶的好奇心吊了出来。 “真的吗?那我一定要去看一看。”芫瑶满是期待的说。 “好,”楚沨大声应下,“我一定带你去!” 一道清脆的碰杯声响起,约定既成。 “不过你一定要记得离冥王远一点。”楚沨提醒道。 “为什么?”芫瑶不解。 “他就是个疯子,”楚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有问题。” 芫瑶恍然:“哦~这样啊,我知道了!” “妖界如今的王,是纯狐一族,他们大都容貌惑人,而且极善媚术!”楚沨有些醉了,右手撑着头,迷迷糊糊的说着从前的事。 “媚术?是传说中那种令人一见倾心的术法吗?”芫瑶眨着眼睛问。 “一见倾心?”楚沨嗤笑,挥了挥手:“说得好听,那就是见色起意,真不见得有什么真心。” “那你也中过他们的媚术吗?”芫瑶饮了一杯酒,歪着头和楚沨对视。 “我?”楚沨扬了扬下巴,拉过芫瑶的手,笑眯眯的问,“你看我像见色起意的人吗?” 芫瑶向前靠了靠,红着脸认真的看了楚沨好一会儿,才重重点头:“像。” 楚沨也不意外,大方承认:“倒是真让你猜对了,我还真中过。” “哦,”芫瑶来了兴致,感觉自己的酒都醒了两分,“那他一定长的很好看吧?” 只见楚沨一言难尽的望着她摇了摇头,吐出了一个直白的“丑”字。 “啊?”芫瑶有些懵了。 “他虽然长得丑,但修为很高,将那媚术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我一时不察,便中了招。”楚沨如今再次提起,亦是一脸懊悔,痛饮三杯,仰天长叹道:“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见楚沨如此懊恼,芫瑶抱着酒壶,煞有其事的连连点头。 楚沨见了她这样呆傻的模样,连忙出声提醒:“你以后一定要记得离那群狐狸远一点,尤其是你这样的单纯小白莲,他们最喜欢了。” 闻言,芫瑶嘿嘿一笑,一脸认真的道:“楚沨,你喝醉了,我是青莲,不是白莲。” 楚沨边喝边点头:“我知道,你是小青莲嘛,我才没有喝醉呢,我向来千杯不倒的。” 酒过三巡,芫瑶才醉醺醺的问:“那人间呢?” “人间?” 楚沨的脑海中一下子便蹿出了许多场景,她饮了一口酒后,才晃晃悠悠的眯着眼睛笑道,“人间确实好玩,那些凡人啊,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虽看不大懂,但觉得有趣的很。” “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小瞧了凡人,”楚沨凑近了些,小声道,“我在人间,听过一位公主弹琴,那琴技之高,感染力之强,其中情感一波三折,便是我在上界也不曾听过。” “真的吗?”芫瑶十分向往,立刻说,”那你也带我去听一下吧。” 楚沨有些为难,再想起那人,还是唏嘘不已:“这个可能不太行,那位公主已经死了。” “啊?”芫瑶失望非常。 楚沨见状安慰道:“不过就算她还活着,她也弹不出来了。” 芫瑶已经有些醉了,含糊着问道:“为什么啊?” 故事太复杂,楚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干脆转了话题又说道。 “我从前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挑一个凡人,跟着他,看他平凡又短暂的一生。” 还好芫瑶没有追着不放,轻易就被引了过去。 “那你就这么看着他,什么也不做吗?听起来还是很无聊啊。” “无聊?不不不,一点都不无聊,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楚沨说着,就又想到了那人。 “你知道吗?我从前跟了一个凡人几生几世。凡人遇见困境时,总盼着能有神明拯救,但他每一世都不信神佛,说什么只信自己。” “我刚开始觉得很可笑,因为他不知道,有一个神,正在看着他。”楚沨又笑了,不过现在她是在笑自己。 “不过后来,我就不笑了,因为他说得对,就算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又怎么样?” 楚沨的酒劲儿也上来了,说着说着便说到了自己身上。 “神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也被众多条条框框束缚着,不许这,不许那,就算他真的求了神,神也不会帮他的。” “嗯嗯。”芫瑶虽然还未入世,却也知道她们不被允许插手他人因果。 楚沨的感慨还没完,借着酒劲儿说个不停:“众生平等,有人哭,有人笑,你这辈子哭得多,下辈子就哭得少些,此消彼长罢了。” “所以啊,他自己的路还是只能自己走,他也走得很好,他从来不求神。”说着,楚沨又笑了起来,她为他高兴。 “有机会我也带你去见见他,不知道他这一世,又有着怎样的一生。”说着,楚沨就兴奋起来,恨不得现在就飞到那人的面前。 芫瑶晕晕乎乎的回道:“好,听你这么说,我也想去看看了。” “......” 就这么喝着,讲着,不知光阴几何,桃花酿空了一瓶又一瓶,随意倒放着,岸上的桃花随风飘动,一片又一片的胡乱落着,只听声响渐消,余下一些浅浅的呼吸声。 二人都醉倒后,翠微本该离开的身影却出现在了水月潭。她的眸光放在二人的身上,脑海中回想起万年前父神的交代。 “罢了,她若执意不愿,我也不好强行抹去她的记忆,损她神魂,如此,翠微你便也记着吧,看顾着她,至多万年之后,蓬莱重开之时,你引她去睡一觉,大梦一场,万事消离。” 翠微看着睡梦中的楚沨,不禁在心里感慨,哪里需要她引,芫瑶回归,蓬莱重开,楚沨定会在蓬莱歇上好一段时间,游玩个够。 翠微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到了楚沨的脸上,待她此番醒来,万年前的事情,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 第20章 楚歌生1 “砰——啵——”楚沨和予生在岸边打水漂,他们无聊的时候就爱折腾点花草树木啥的。 “哎呀!”突然从水中传来一道痛呼。 “嘶——予生,你肯定砸到鱼了!”楚沨在岸边嚷道。 “是吗?”予生不以为意,又捡了一块石头,准备换个方向扔。 “你能别扔了吗?”一道轻柔的声音从海底传来。 下一秒,一个容貌昳丽的女子从水中冒头,长长的墨发像波浪一样卷,琥珀色的眼睛还泛着水光,白皙的额头十分突兀的红了一块,一看就是刚刚被予生砸的。 “啊?哦。”予生见了她,愣了一秒就将手中的石块碎成了齑粉,目不转睛的对身侧的楚沨道,“听见了没有,楚沨,别扔了,看你把人家砸的。” 予生毫无心理负担的指着楚沨责骂,好像他全然没有一点责任。楚沨还沉迷在眼前的美色中,反应慢了一秒,就这样失了先机。 不过按照她之前背锅的经验,她现在立马道歉还能博得一个知错就改的好印象,不然下一句予生就要立一个孩子不懂事,他代为道歉的宽厚人设了。 “对不起,姐姐,你没事吧?”楚沨立刻上前道歉。 “孩子,”予生见楚沨接招这么快,已经道了歉,立马又调转了话头,“孩子已经知道错了,我下次会看好她的。” “可是,我看见是你扔的了,为什么让你妹妹出来认错?”清歌柔声问道,微微歪头,好似真的不解。 “啊,这,”予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狡辩,干脆利落的道歉,“抱歉,是我的错,你额头的伤,我帮你治疗一下吧。” 清歌见他道了歉,点了点头,听他提起额头的伤时,又摇了摇头:“不用了,一点小伤,我自己能治。” 清歌说完,抬手施了一道法术,只见一团蓝色的光晕在伤处停了片刻,消散之后,又是白皙一片,伤已然治好了。 “姑娘——”予生还没说完,清歌已经跃入了海底。 楚沨在一旁感叹:“刚刚这个姐姐好温柔啊,而且没有被你轻易糊弄过去,”说完反应过来什么,又跳脚朝予生骂道,“予生,你真是太不要脸了,次次出事都让我背锅。” 予生没有理会楚沨的控诉,轻飘飘一句话就让她闭了嘴:“这种事情拼反应的好吗?你让我背的锅就少了?我帮你善了多少后,还要我一一细说吗?” 楚沨没理也要占三分:“算了,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回去吧。” 楚沨没有想到再次见到那个姐姐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场景。 楚沨呆呆的站在沧澜海岸边,看着清歌将予生从海底送了出来:“予生哥,你和她?你们这是?” 予生揽过清歌,脸上的笑容晃眼。 “我们是……”予生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张口续道,“朋友啊!小楚沨,快来见过你清歌姐姐。” 楚沨的眼神在清歌泛起薄红的脸颊上顿了顿,这才恍然笑道:“哦~朋友啊!清歌姐姐好,多谢你救了予生哥哥,你真是一个又美丽又善良的大好人。” “就是太单纯了!我跟你说啊,我予生哥哥可不是一个唔唔唔......”楚沨的话还没说完,嘴巴突然就被冲过来的予生捂住了。 予生一看见楚沨那眼睛珠子滴溜溜的转,就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予生抬眼对上眼前清歌疑惑的目光,他露出一个爽朗温柔的笑,然后立马低头在楚沨耳边轻声威胁道:“小兔崽子,我告诉你,好好讲话,否则.....嗯?” 楚沨立马识趣的连连点头。 予生于是缓缓地松了手。 楚沨大口的呼吸了几下,这才接着之前的话头说道:“我予生哥哥超级厉害的,天上地下没有谁能打得过他,要是有人欺负你的话,你就报他的名号,保管吓得别人一愣一愣的。” 清歌一双水眸愣愣的看着眼前吹嘘的小朋友。 予生面带笑容的看着清歌,有些羞耻的在楚沨耳边咬牙切齿的轻声说道:“吹太过啦。” 楚沨却全然不觉,看着清歌寻求认同:“不是吗?予生哥哥,真的超级厉害的!” 清歌想到她捡到予生的这些天,楚沨口中那个无所不能一般的人,怕苦怕痛又怕黑的赖在她身边,不知怎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清歌点了点头,继而在她的脸上漾起了一个柔柔的笑,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面前盯着她的一大一小,笑的眉眼弯弯。 他们俩啊,真的是,很可爱呢。 见清歌笑了,两人也不知不觉的看着她呆呆的笑起来。 二人告别了清歌,开始往神界去。 路上楚沨便忍不住开始盘问起来:“你不是去瀛洲镇压兽潮了吗?回来不去向父神复命,反而去了沧澜海?” 予生懒洋洋的回道:“一个不慎受了点伤,不小心掉进了海里。” 楚沨听予生的语气就知道,确实是小伤,但是:“既然是小伤,你又怎会掉进海里?你从前重伤的时候,都能稳稳当当的落到神界的。” “这个嘛,”予生拖着尾音,仿佛想到了什么很开心的事情,笑道,“自然是因为,我想掉进去啊。” “想掉进去?为何?”楚沨眉心微皱。 予生笑而不答,楚沨却一下子就想到了清歌,揶揄道:“我说你怎么此次去瀛洲这么久都不回来呢?原来是在别处交了新朋友了啊!” 予生勾唇:“嗯哼。” 见予生那臭屁的模样,楚沨忍不住凑过去,认真的问:“你与清歌姐姐,当真是朋友?” 予生眉心微挑:“怎么了,不行?” 楚沨自然不信:“她那么温柔美丽的人,会和你这种人交朋友吗?” 予生唇角笑意一僵,继而沉声笑问:“我这种人?你倒是说说,我是哪种人?” 予生略带警告的语气一出,若是旁人可能不敢再说什么,但楚沨自诞生起就和予生混在一起,自然不知何为害怕。只见她仰着下巴,理所当然的道:“血腥暴力,胡搅蛮缠,无理取闹,欺负弱小,没有担当,肆意妄为,作恶多端......” 眼见着楚沨要将她会的所有贬义词都套到他的身上,予生立马打断道:“行了,抛开你的私人恩怨,客观评价一下呢?” 楚沨沉默的盯了予生好一会儿,最后认真道:“抛不开。” “......” 予生无语的撇了撇嘴,换了一个问题:“你喜欢清歌姐姐吗?” 楚沨笑得灿烂,肯定道:“喜欢呀!她那么漂亮,而且温柔,而且漂亮!” 予生唇角扬起一抹浅笑,又问道:“那你想不想一直和她待在一起?” “想啊!”楚沨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继而就开始想法子,“那她会想和我们一直待在一起吗?我看她性子那么安静,也会想和我们一起去各处玩吗?” 没等予生回答,楚沨便自顾自的续道:“让她和我们去神界吗?可是她不是神,也修不了神,去不了的啊。” “我们去海里吗?我倒是觉得可以,海里那么大,一定有很多好玩的。但是她会欢迎我们去吗?你之前一个人赖在人家那里那么久,她说不定都烦了......” “扯远了。”予生见楚沨越说越偏,张口打断。他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楚沨,口吻是难得的认真:“我告诉你,我喜欢她,你得帮我,懂了吗?” 楚沨一双大眼睛盯着予生看了又看,然后十分真诚的发问:“帮什么呀?怎么帮?” “你......”予生语塞,得,他跟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扯这些干什么,他无奈道,“你别捣乱。” 楚沨唇角扬起一抹不明显的弧度,眼珠子一转,又一脸懵懂的道:“我也喜欢清歌姐姐啊,这样,你先帮我,我看看你是怎么帮的,然后我也这样帮你好了?” 予生摇头,看着楚沨认真道:“我对她的喜欢,和你对她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楚沨真诚反问,“我想要和她一直待在一起,你不也是吗?” “是,但是......”予生顿了顿,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楚沨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眨了几下,见予生被她逼得不知道说什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满意的回道:“好啦,我知道了,我会帮你在清歌姐姐面前说好话的,你可要早点把这个嫂子给我拐回家啊。” “好你个小楚沨,逗我玩呢是吧!我就说你成天在外面乱逛,怎么可能不知道男女情爱之事。”予生这才反应过来,被楚沨气笑了的他,抬手将楚沨的头揉成了鸡窝。 楚沨瘪了瘪嘴,理亏的她只得自己默默抬手恢复了自己的发型,让她的形象又重新干净整洁了起来。 “行了,你玩去吧,我去找父神了。”到了神界二人便分道扬镳了。 楚沨对着予生远去的方向喊道:“你记得来找我玩啊——” 予生虽然没应,但是没等几日,便过来找了楚沨。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楚沨兴奋的跟着他走了:“我们去哪儿?要去找清歌姐姐一起吗?” 予生:“不,这次先不和她一起。” 楚沨: “哦。” 第21章 楚歌生2 楚沨跟着予生来到了人间的一座山头。 这座山不算很高,坐落的位置楚沨也熟悉,在人间的帝都郊外,热闹又寂静,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繁愉山。 她从前也和予生混在人堆里来玩儿过。人们说这座山,一到春天的时候,便漫山遍野的开满了鲜花,是生机勃勃的气息,她们郊游的时候,最喜欢来的就是这里。 眼下又是春三月,楚沨看了看周围早开的花,她觉得自己悟了。 “予生哥,你是来这里摘花,送给清歌姐姐的吗?” 予生眉心一挑:“嗯?” 楚沨微微疑惑,说道:“不是吗?我听别人说,男子给女子表白心意时,佐以鲜花配之,能让女子心情愉悦,增加她对男子的好感呢。” 楚沨眨了眨眼睛:“毕竟哪有女孩子不喜欢花的呀?” 予生看了一眼远处随风摇曳的小花,笑道:“摘花虽非我此行的本意,但你说得对,一会儿便去里面再挑上几朵花吧。” “里面?”楚沨有些听不明白,他们不是已经在山里了吗?她眨了眨眼,朝予生问道:“哪里?” 予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看着远处问道:“你可知道此处是哪?” “繁愉山啊!”答完楚沨又觉得不对,如果是繁愉山的话,予生又何必再问她一回。 “难道这两百年间,人间又改朝换代了?此处又有了新的名字?”楚沨一脸疑惑的问。 “对也不对。”予生模棱两可的道,然后温声解释,“繁愉山,是人间给它的名字,在仙界,此处应该叫春山。” 予生说完又问道:“万物皆有灵,你可知道,这春之灵?” “春之灵?在这里吗?”楚沨一听,又激动起来。 “在里面。”予生答道,“今日是人间的惊蛰,待第一声春雷响起来的时候,在这春山之巅,会有一个入口,里面就是春之灵居住的地方。” 楚沨仰头看了看天空:“哦,原来如此,所以我们现在在这里等打雷呀。” 予生轻轻点头:“嗯。” “那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你先和我说说,你去找春之灵干嘛的呀?”楚沨拉着予生的袖子央道。 打雷一事确实说不准,予生席地而坐,将春之灵的事情娓娓道来:“听说他们有一样圣物,叫逢春丝,可稳神固魂。” “怎么了?你这次去瀛洲伤着神魂了?”楚沨眉头微皱,说着就要施法探查。 予生连忙拦住她,轻声解释道:“这只是它其中的一个用处,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它的另一个用处。” 楚沨:“嗯?” 予生沉声道:“枯木逢春。” 楚沨:“啊?” “沧澜海底有一株水幽昙,清歌很喜欢,可惜前些日子我在那里的时候,不小心滴了一滴血上去,现在那花就只剩半条命了。”予生缓缓解释,口吻十分无奈。 予生是从瀛洲那种环境中杀出来的杀神,平日里将那股煞气掩盖在一席白衣下,手中折扇轻晃,再挂上一抹温和的浅笑,倒也能唬住一些人,但是血液里的煞气却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 楚沨幸灾乐祸的笑道:“哦~原来是闯祸了,来找补救方法的啊。” 见楚沨乐成这样,予生面上无奈的笑了笑,手下却没有收力。 “啊!嘶,大哥,你下手能轻点嘛!”楚沨双手抱着自己的头轻轻揉着,一边轻声抱怨道。 “乐够了,一会儿机灵点儿,他们喜欢听人夸奖他们,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予生轻描淡写的给楚沨下达了任务。 “哟,今个儿您不打算动武啦,准备来文的了,我说你怎么把我喊上了呢。”楚沨揶揄道。 “他们要是能好好说话,我自然也不想结仇,不然的话,暴力虽然不好,但有用啊~” 予生语调平静,说到最后拉长了尾音,甚至带了点轻快的语气,只是手下却是打出去了一道凌厉的术法,直把前方那朵摇曳的紫色小花钉在了树干上。 予生算得上喜怒难辨,因为他开心也笑,生气也笑,他要是不想暴露情绪,任谁也看不出来什么。 上一秒还在云淡风轻的笑谈,下一秒方圆百里都可以给你夷为平地。 楚沨轻笑一声,将那朵花收回来,在手中仔细欣赏了好一会儿,摇着头笑道:“啧,本性难移啊~” “话说瀛洲这次的兽潮怎么样啊?就算不算上你去沧澜海的时间,你在瀛洲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以后干脆住那边算了。” 楚沨话赶话的说道,予生不在的时候,她都无聊的很,天天就是修炼修炼,脑袋上都要长草了。 予生立马反驳道:“去你的,我才不要呢,我早都在那边待够了。要不是父神,兽潮什么的,我才懒得管呢。” 见予生语气烦躁起来,楚沨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转移话题道:“话说你和清歌姐姐在沧澜海待了那么久了,进展到底怎么样了啊?” 予生想起清歌唇角不自觉挂上一抹浅笑,注意到楚沨的视线。连忙收了起来,故作烦躁的说:“去去去,小孩子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楚沨一听不干了,大声控诉道:“予生,你不要太现实了好吧!不用我的时候,知道说我是小孩子了,你让我给你背锅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是小孩子呢?” “咳咳,”予生微弱的良心适时的动了一下,不太好意思的说,“就,那样呗。” 说到这里,楚沨非常难得的看到予生居然红了耳尖。 楚沨伸手弹了一下,揶揄道:“哟,哥,没想到还有你害羞的一天呐。” “啧。”予生立马打开了楚沨的手,捂着耳朵,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啊你?” 楚沨立马将双手举起来,一脸无辜的道:“我还是个孩子。” 被自己的话呛到了的予生,心里非常不舒坦,予生低声骂道:“个死孩子,牙尖嘴利的。” 楚沨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予生:更气了。 他们没有等上很久,夜深人静的时候,天空传来一声轰鸣,与此同时,春山之巅,有一个入口正在缓缓打开。 予生和楚沨对视了一眼,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眼前突然就天光大亮,还有些刺眼,楚沨抬手挡了挡,待眼睛适应了光线后,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山,楚沨一脸懵,她轻声向身旁的予生问道:“哥,我们进来了吗?” 予生打量了一下四周,无语道:“你说呢?白天和黑夜你都分不清了?” 予生的嘴里向来吐不出人话,楚沨也不和他计较,自顾自的在周围转了转。 眼前的山虽然与外面的一样,但是花草明显长得更好,四周的灵气充沛的都要溢出来了,楚沨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 “哥,这里好舒服啊!” “那你就留在这吧。”毫无感情的丢下一句话,予生抬脚往前面走去,目标明确,明明也是第一次来。 楚沨连忙跟上去,懒洋洋的回道:“好啊,这里这么漂亮,我喜欢得很呐。” “你们是谁?”一声雌雄莫辨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一个问句都像是在舌尖绕了好几个弯,微微延长的尾音像是带了勾子,轻易就将楚沨的心神勾走了。 二人转了半天,终于碰见了人。 “哇~姐姐你好漂亮啊!” 眼前的美人拖曳着一头墨绿色的长发,发间从上至下开满了各色的鲜花,眉心是四种花瓣聚在一起的花钿,脸颊处一侧是紫藤萝,一侧是铃兰,朱唇不点而红,盈润欲滴,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在阳光的照耀下,灵动非常,此刻正透着好奇和警戒的看着两人。 楚沨愣神的说出那句话后,就只会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她从未见过色彩这般丰富却半点不违和的人,气息温和又生动,她好像将整个春天都穿在了身上。 不对,她就是春天本身。 听见楚沨的话,他脸上扬起了一个骄傲的笑容,片刻后又觉得哪里不对,收了笑容,对着楚沨严肃的纠正道:“我是男子。” “啊!哦。”楚沨回神,一双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他,立马改口夸道,“哥哥,你长的真好看。” “嗯哼,”华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看着楚沨道,“你想留在这里?看在你嘴这么甜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 “啊?”楚沨有点懵。 华野自顾自的说道:“不过还得问问荣的意见。” “你好,我们是神界的人,来这里是有事相求。”予生被无视了也不生气,笑着和华野说着他的目的。 华野早就看到了眼前的男人,不过他身上的气息他不喜欢,戾气太重,他身上的花儿都要吓得枯萎了。 但是如今他态度温和有礼的和他搭话,他总不好不理人,华野和楚沨一起逗弄着他发尾上的花草,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问道:“何事?” 予生眸色沉静,淡声道:“在下想借你们族中圣物逢春丝一用。” 第22章 楚歌生3 华野手下的动作一顿,将发尾往后一抛,退后开来,看着外来的这两人,满眼戒备,脸上却又露出一种早有预料的神情。 “果然如此,我说这芳歇山自存在以来,从无外人来此,原来打的逢春丝的主意。” 华野冷着脸赶人:“既然知道是我族中圣物,自是不会外借的,如今惊蛰未过,你们请回吧。” “啧。” 见予生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就要动手,楚沨连忙拦下,对着华野讨好的笑道:“漂亮哥哥别生气,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你......”予生正要说话,就看见楚沨对着他眼睛都要眨抽筋了,手里也用力的扯着他的衣袖,于是收了力,任由楚沨带他走了。 华野看着闯进来的两人消失在他的眼前,他瘪了瘪嘴,转身向着林中去。 一棵粗壮繁盛的老树横斜的枝干上躺着一个女子,和华野的华丽不同,她身着墨绿色的劲装,一根褐色的腰带从枝干上垂落下来,有风过时,便悠悠的晃着。 “怎么样?”感受到了华野的气息,荣颜闭着眼悠悠的问道。 “你说得对,果然是冲着逢春丝来的。”华野有些气闷,坐在树下拨弄着一旁的野草。 荣颜对此并无反应,只淡淡的问:“人呢?” 华野气鼓鼓的说:“我已经赶走了。” “赶走了?”荣颜听着耳旁的破风声,树叶微颤,冷笑道,“那他们是谁?” 楚沨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如此敏锐,她和予生那般收敛着气息,这才刚落地呢,就被发现了。 于是楚沨对上那双泛着冷意的墨绿色眼眸的同时,一道凌厉的术法也朝他们打了过来。 予生抬手接下,一声巨大的声音响起,予生就知道,她没留手。 荣颜见她的全力一击被对方轻松拦下,知道来人不好对付,利落的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到了楚沨二人的面前。 荣颜打量了予生片刻,才开口呛道:“原来是神界的尊者,您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贵干呢?” 不等予生回答,那边华野也起身,站到了荣颜的身边,一脸惊讶的冲楚沨问道:“你们怎么找过来的?” “笨蛋,被人下了寻踪粉都不知道。”荣颜轻声骂道,抬手将华野头发上的粉末消掉。 “什么寻踪粉?”华野有点懵。 等等,头发! 华野立马转头怒视着楚沨,一时气结:“你!” 楚沨也知道自己理亏,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双眼睛真诚的看着华野,甜腻的声音里透露着十足的诚意:“漂亮哥哥就算生气也还是这么好看。” “哼,别以为你夸我两句就有用了,嘴甜的坏小孩。”华野骂了一句,傲娇的转头,不再看楚沨。 楚沨见甜言蜜语也不管用了,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了一下,退到了予生身后。 见两个小的消停了,予生这才抬眸盯着荣颜回她先前的话:“本尊无意与你为难,只想借你族中圣物逢春丝一用,用完即还。” 荣颜哼笑一声:“尊者想如何借?” 予生皱眉:“不肯?” “不是不肯,是不能。”荣颜冷声解释,“芳歇山离不了逢春丝,整个秘境都是靠着逢春丝的灵力才得以存在的。” ”尊者,竟是不知吗?”荣颜尾音的语调微扬,听来嘲讽意味十足。 荣颜的嘲笑并没有激怒予生,他淡然应了下来:“确实不知,受教了。” 只见予生手中出现了一盆枯萎的昙花,正是被他的煞气伤到的那朵水幽昙。 予生温声说着他的需求:“不用带走逢春丝,将它救活,这对你们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荣颜垂眸看了一眼那盆花,懒懒的掀开眼皮看向予生,轻笑道:“确实不难,但我们为何要帮你?” 予生神情不变,淡声道:“事成之后,算我们欠你们一个人情。” “神界的人情可不好欠啊。”荣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成交!” 她转头喊道:“华野。” 楚沨伸出一根食指,有些懵的指向自己,扯着予生小声问道:“我们?” “是啊,我们。”予生挑眉,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有意见?” 楚沨认命的摇摇头:“呵,没有,我们就我们。” 华野不情不愿的移过来,从予生手中接过了那盆水幽昙,不知施加了什么术法,青绿色的光晕覆盖下,那盆水幽昙一点一点的活了回来,晶莹剔透的花瓣微微舒展,怎么看怎么灵动。 华野救完了水幽昙之后,想将花还给予生,却见他没有想要接手的意思,反而是之前那个嘴甜的坏小孩,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将花接了过去。 只见她一边笑得谄媚,一边溜须拍马道:“谢谢漂亮哥哥,哥哥不仅人长得好看,心地善良,还这么厉害,居然真的能起死回生耶。” “哼。”华野扭头回了荣颜旁边,嘴角的笑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多谢。” 予生见楚沨将花收好了,抬手拿走了楚沨头上那朵紫色的小花,在上面施加了一层术法,又碰了碰楚沨,楚沨会意,抬手加了自己的神力。 予生将那朵小花遥递给了荣颜,淡声说道:“本尊予生,” 予生说完顿了一瞬,看了楚沨一眼。 楚沨立马张口接道:“楚沨。” 予生这才续道:“你若有事,捏碎它,我们会来寻你。” 荣颜看着手里的那朵小花,笑着应下:“好啊,我记下了。” “漂亮哥哥,这个给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楚沨跑到华野身边,递给了他一只蝴蝶。 这只蝴蝶远远看过去像一朵白色的小花,它通体莹白,但是煽动翅膀时,又会有七彩的光晕,仔细看过去,它的翅膀上,还有一些白色的粉末。 华野想要这只蝴蝶,又不想显得自己很好哄的样子,冷着脸问道:“这是什么?” 楚沨见华野和她搭话了,巴巴的解释道:“这是花灵蝶,哥哥你看,它翅膀上的粉末,就是寻踪粉。” 提起这个,华野的气又上来了,怒目而视:“寻踪粉?你给我这个干什么,我可不会使你那些下作手段。”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只是看这只蝴蝶生的好看,勉强可以与哥哥相配,哥哥若是不喜欢,那便算了。”楚沨哄道,说着就要将蝴蝶收回来。 “诶~”见东西没了,华野连忙喊道,“等一下,你利用了我,难不成想就这么走了不成?” “那怎么办呢?我此番出来的急,身上并没有什么好东西。”楚沨皱巴着一张小脸,似乎有些为难。 “既然这样,那那只蝴蝶,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了吧。”华野一副十分勉强的模样,冲楚沨伸手。 楚沨见华野那副心口不一的模样,只觉得十分可爱,低头偷笑了一瞬,立马掏出了蝴蝶,递到华野的手上。 “委屈漂亮哥哥了,我下次有机会再来的话,定然会给哥哥带更多漂亮的好东西过来。” 华野意动,偏生嘴硬:“哼,你这小丫头,就一张嘴会说,我才不信你的。” 楚沨本来还想再和华野说几句话,就听到荣颜在一旁说道:“如今惊蛰将过,二位,再耽搁的话,就只能明年再走了。” 荣颜已经开始赶人了,予生的事情也办完了,楚沨抓紧时间和华野挥了挥手,然后被毫无留恋的予生带走了。 荣颜见华野还盯着楚沨离去的身影,伸手在华野面前晃了晃,没好气道:“回神了!人都走远了,你莫不是被那个小姑娘几句花言巧语哄骗了去?” 华野有些无语:“阿姐,你在说什么胡话,那小姑娘才多大?” “是啊,才这么大一点儿,那些甜言蜜语,装乖卖巧的话张口就来,”荣颜伸手摸了摸那只花灵蝶,“礼物什么的也是随手就送,以后长大了还得了。” “嘶,”华野还想再说什么,突然感受到入口处的波动。 “啧,”荣颜有些不耐烦,“今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个个都往我们这芳歇山钻,跟下饺子似的。” “华野,快将那人赶出去,入口要关了。”荣颜心安理得的命令道。 “为什么又是我?”华野转头反驳,发现荣颜已经躺回了树干上。 她悠悠的说:“自然是因为,予生他们的事你没办好,这一次,就当你将功补过了。” “我没办好?救那盆花不过顺手的事,还白得了神界的人情,怎么看都是我们赚到了好吗?”华野不满道。 只见荣颜闭着眼睛动也不动,只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快去。” 华野心中愤愤,却没办法,只好骂骂咧咧的去入口处赶人了。 “予生哥,我们现在去哪儿?”在繁愉山上,楚沨戳着手里的水幽昙,冰凉又柔软的手感很好。 予生挡住了楚沨作恶的手,眸光温柔的看着那盆水幽昙,轻声道:“去沧澜海,物归原主。” 楚沨欢呼:“好耶,终于可以见到漂亮姐姐了。” 二人在去沧澜海的路上,予生终于想起过问一下那只花灵蝶:“那只花灵蝶哪里来的?” 第23章 楚歌声4 楚沨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老实道:“武宁山呗。” 予生心中了然,轻嘲道:“你胆子倒是大,武宁山都敢一个人去了。” 武宁山的存在,在仙界算独一份的。 武宁山又被称为五毒山,或毒山。 原因无他,山中的一切除了人和那花灵蝶,全部都是有毒的。而其中最毒的有五种,瘴气,柳条鞭,乌松针,碧波伞,玄羽剑。 至于武宁山中的人为何能在这样的毒山中生存下去,旁人却是不太清楚的。 但予生可不是旁人,他去过,也见到了里面的人。 武宁山中的人长相幼态,每个人都长了一双洁白的翅膀,所以又被称为羽民。而花灵蝶,传说是他们的伴生灵宠,解毒之物亦在其身。 在予生不赞同目光的凝视下,楚沨当然听得出来这是在骂她,弱弱的狡辩道:“谁让你在沧澜海半天不回来,我只好自己去找乐子了。” “怪不得你身上被下了寻踪粉。”予生笑道。 这是嘲笑,楚沨也听出来了:“什么?” 予生淡声道:“别大惊小怪了,在里面的时候,我就已经帮你散掉了。” “哦,谢谢予生哥,你最好了,我最爱你了~”楚沨眯着眼,笑的十分谄媚。 “说吧,抢了谁的花灵蝶?”予生倒要看看这小闯祸精将武宁山闹成什么样了。 “没谁,就一个小孩儿,他太没礼貌了,我好不容易穿过了瘴气,他不欢迎我就算了,还用他的羽毛打我,那我能受这个气吗?” “当然不能!我见有一只蝴蝶一直绕着他飞,烦得很,就捉走了呗。” 说完楚沨又小声叨叨,“不就一只蝴蝶吗,他们山里多的是,至于吗?还给我下寻踪粉。” “花灵蝶,是他们的伴生灵宠,相当于梧桐树作为栖梧山上凤凰一族的伴生神树一样,都是他们的一分神魂。” 解释完,予生又道:“你捉了他的花灵蝶,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楚沨没想到花灵蝶于羽民而言竟然那么重要,她好像又闯祸了。 楚沨耷拉着眉眼,忍不住往繁愉山的方向望,有些担心的问:“那现在怎么办?灵蝶我已经送给华野了,春山的入口明年才会再开,那小孩儿不会在那里守一年吧。” 难得见楚沨悔过的模样,予生在一旁揶揄道:“现在知道担心了?做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呢?” 楚沨眉头紧皱,不满的叫道:“予生哥——” 予生轻笑了一声,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专心看着怀里的水幽昙,淡声道:“放心好了,他已经入了春灵谷了,要明年春天才能出来,一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决出那只花灵蝶的归宿了。” “什么!他入了春灵谷?”楚沨有些惊讶。 不过予生说得对,华野是个讲道理的,那小孩儿留在里面应当无事,况且春灵谷一年一开,眼下她也没有办法。 权当是她欠那小孩儿一个人情,日后若有机会,再偿还好了。 落地沧澜海的时候,两人早就将春灵谷的事抛之脑后了,都满心满意的要去见清歌。 悬月宫中,听见檐上的风铃作响,清歌将手中的书籍收了起来,出门迎人。 “清歌姐姐!”楚沨一见到清歌,就兴奋出声。 “阿楚。”清歌和落后楚沨半步的予生对视了一眼,这才温柔的看着楚沨道。 “先前伤了你的花,如今我已经治好了,特来还你。”予生拿出水幽昙,递给清歌。 “这……”清歌看着那盆开得更好了的水幽昙,有些惊讶的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予生笑了一下,刚要开口,就听楚沨睁着一双大眼睛,道:“姐姐,我们能进去坐一会儿吗?我渴了。” 闻言,清歌白皙的脸颊微红,柔声道:“抱歉,是我照顾不周,快,请进。” 楚沨对着予生古灵精怪的眨了眨眼,赶紧跟着清歌进去了。 予生无奈一笑,也抬脚迈了进去。 三人坐下,清歌为他们倒了茶,楚沨喝了一口,就开口续道:“姐姐,你是不知道,我哥哥伤了你的花之后,心里十分愧疚,夜夜难以安寝,当然最主要是怕你伤心。” 予生见楚沨上下嘴皮一碰就要开始编,眉心一挑,轻咳一声,示意她注意分寸。 楚沨轻轻点头,表示明白,一双水灵的眼睛,紧紧盯着清歌,认真道:“然后他到处搜寻天材地宝,功法秘籍,只盼着能将它救活,让姐姐你重展笑颜。” 清歌听着,不知该作何反应,还好楚沨没给她留话口,她就认真盯着楚沨,全力忽略掉落在她身上的另一道目光。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让哥哥找到了逢春丝!” “逢春丝?”清歌十分感兴趣,追问:“这是何物?” 楚沨含笑问道:“姐姐可知道,人间有四时?” 清歌点头:“有所耳闻,可是春夏秋冬?” “嗯嗯,四时皆有灵,而这逢春丝就是春之灵一族的圣物,可以使万物回春呢。”楚沨有些夸张的道。 清歌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亮了亮,惊叹道:“原来如此,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见清歌没有再问,楚沨赶紧又道:“姐姐你是不知道,这逢春丝可不好借呢!” 清歌柳眉微蹙,担心道:“哦?可是春灵一族为难你们了?” “那……倒也不是。”楚沨脑瓜子一转,立刻又道。 “主要是她们太难找了!我和哥哥蹲了好几天才找到的入口呢。” 清歌这才向予生看过去,微微一笑,柔声道:“多谢尊者。” 予生摇头,不赞同道:“这句谢我可不敢接。你好心救我,我却伤了你精心养护的花,救它是我应做的,你的救命之恩我却还不曾报答呢。” 清歌赶紧道:“尊者当日虽受了伤。却远不到危及性命的地步,便是没有我,尊者也会平安回到神界的,清歌不敢居功。” 见两人一来一往,生疏非常,楚沨着急道:“姐姐你不知道,其实那日哥哥的伤特别严重,他都是装的。” “装的?”清歌一愣。 “嗯嗯!”楚沨重重点头,“他这人一向这样,受再重的伤只要没死,都是小事。那日若没有姐姐救他一命,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说着说着楚沨自己都信了,眼眶微微泛着红。 清歌没想到,那些时日予生竟然是装作伤得不重的样子,她竟然还疑心他装伤,真是不该。 清歌向予生看过去,张口想道歉,又觉得不知如何言说:“尊者……我……” 予生看了楚沨一眼,有些无奈的道:“小妹言重了,我并非什么舍己为人之人,更不会怕别人担心就佯装无事,我那时伤的确实不算重,但你救了我也是事实,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替你寻来,以作报答。” 楚沨听了,端起茶杯暗自摇头,真是带不动。 清歌摇头,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认真的看看着予生,一字一句:“我别无所求,只愿尊者能战无不胜,护佑这世间生灵安然度日。” 予生闻言,直觉心中柔软的地方被触动,眸光越发的温柔。 “哎呀,我看人间救命之恩,都是要以身相许的,就让我哥哥以身相许吧!”楚沨趁热打铁道。 清歌瞬间羞红了脸,赶紧摇头:“不不不……” 予生本来笑着的眉眼,瞬间敛了起来,有些神伤道:“你不愿意?” 清歌赶紧摇头解释:“尊者乃是三十三重天的神尊,为了众生出战瀛洲,能救你,是清歌的荣幸,清歌不敢挟恩图报,更不敢……不敢……” 予生抬眸凝视着她,追问:“不敢什么?” 清歌本不想说,但予生步步紧逼,她只得垂眸低声回道:“不敢让尊者以身相许!” 予生看着清歌薄红的脸,微微上前,低声引诱道:“是不敢,不是不想。” 清歌微微睁大了眼,有些听不明白予生的话。 予生见了清歌呆愣的神情,微微一笑:“胆子大些也无妨。” 清歌本想问清楚,可予生下一句就转了话题:“你可曾出过沧澜海?” 清歌摇头:“不曾。” 予生缓缓道:“过两日是人间的花朝节,你可想随我们去看看?” 清歌一听,眼睛都亮了,却还是有些犹豫:“这……可以吗?” 楚沨赶紧接话:“当然了,姐姐,人间可热闹了,尤其是花朝节,是百花盛开的日子,特别好看,哥哥他不懂欣赏,往常都是我一个人赏花,今年你陪我一起去嘛。” 见清歌还是有一些犹豫,楚沨立刻上前拉着清歌的袖子撒娇:“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姐姐~” “那,好吧。”清歌点头,抬眸看着予生道:“多谢尊者。” 予生眉头一挑,笑道:“你叫她阿楚,为何却唤我尊者?” “啊?”清歌不明白予生这话何意。 下界的人见到三十三重天的神尊,都是这般唤的,难道她记错了? 第24章 楚歌生5 见清歌转不过弯儿,予生直接道:“唤我予生就好。” 清歌一惊:“这不合规矩。” 予生眉眼微微上挑,直直的盯着眼前人,笑得有些狡黠。 “待去了人间,可没有什么神尊,只有予生,你又要如何唤我?” 清歌一听,真被难住了。 “所以,提前适应吧,免得唤错了麻烦。”予生眨了眨眼,瞧着极好说话。 清歌性子单纯,轻易就被他哄骗了去,闻言轻轻点头,试探着唤了一句:“予生。” 予生满意的点头,唇角扬起一抹浅笑:“你若是无事,那我们便出发去人间吧。” 楚沨在一旁大大方方的笑着,连声应好。 予生带着两人落地人间的时候,关于花朝节的庆祝才刚刚开始。 清歌刚睁着那双好看的眼睛四处张望,一束十分吸睛的花就递到了清歌的眼前。 清歌抬眸,就对上了予生的眼神:“在春灵谷采的,那里的花是这世间开得最好的,楚沨说,你会喜欢。” 清歌转头看向楚沨。 楚沨也有点愣,一边点头应下,一边悄摸问予生:“你什么时候采的花?” 予生淡声道:“走的时候,不过是顺手的事。” 说着,又将手里的花往前递了递,示意清歌接下。 清歌这才抬手接过,微微一笑,道:“多谢、予生,我很喜欢。” 予生唇角微扬,神色是难得的温柔:“你喜欢就好。” 清歌低头,对一旁的楚沨柔声细语道:“也谢谢阿楚。” 楚沨笑眯了眼,一如既往的嘴甜:“不客气,姐姐开心就好。” 三人远远的立着,看着百姓们架着花车巡游街道,最后去祭坛,开始祭祀花神。 而楚沨正在给清歌说起这花朝节的由来。 “传说千年前有一位皇后娘娘,出宫去皇家寺庙上香的时候,被一只大猫所伤,偶遇了一位鲜花满身的女神仙。” “然后呢?”清歌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认真的看着楚沨,听得津津有味。 “那女神仙将一朵红牡丹簪在了皇后娘娘耳后,挥袖收走了那只大猫,有了女神仙的神力保护,皇后娘娘这才平安回到了皇宫里。” “从那以后便有了花朝节,人们会祭祀花神,以求保佑,还会在耳后或者鬓发间簪花,做花糕,行飞花令,蹴鞠,斗草等,都有趣得紧。” 楚沨越说越兴奋,自顾自道:“待会儿我就带姐姐一一玩过。” “阿楚,那这世间当真有花神吗?”清歌有些好奇。 她知晓世间有神,众神各司其职,只是这些年,古神陨落,新神未起,听说如今的神界,空荡得很。 楚沨一愣:“这我还真没见过。” 她自诞生之日算起,也不过三千岁,不知道华野算不算花神? 一旁的予生见有了话口,立刻开口道:“花神陨落已有万年了,新神还未诞生,如今的花界,是由花仙云容代为掌管的。” 楚沨一听,立刻追问:“花神陨落万年了?那传说是假的喽?” 予生看了一旁同样好奇的清歌一眼,这才将花朝节的起源娓娓道来。 “二月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人们为了光明正大的赏花游乐,便定下了此节。” ”簪花是爱美,花糕是饱腹,蹴鞠斗草更是娱乐,不过是为了寻一个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候罢了,并无许多神迹仙缘。” “就这啊?”楚沨十分失望,她不禁喃喃道,“果然传说是有它存在的必要的。” 清歌在一旁轻轻点头。 楚沨看着予生不满道:“不管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十分无趣呢。” 予生眉头一皱:“不是你想知道事实的吗?有时候事实就是这样平淡,无趣。” “清歌姐姐,我们走,我带你去逛街。”楚沨不想和予生争辩,拉着清歌就走。 “等一下。”清歌喊住楚沨。 楚沨回眸,一脸不解,“怎么了?” 清歌将手里的花放到楚沨眼前,含笑问道:“喜欢哪一朵?” 楚沨下意识看了一眼清歌身后的予生,果然沉着脸,她连忙道:“这是哥哥给你的,我不要。” 清歌看了一眼予生,解释道:“不是说今日要簪花的吗?” 楚沨一听,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啊,对。入乡随俗,我们既然来过花朝节,自然也是要簪花的。” 说着,楚沨指着花束中明黄色的那朵花道:“我喜欢这个,颜色越招眼的我越喜欢。” “好,”说着清歌就取下了那朵花,簪在了楚沨的耳后。 楚沨伸手抚过耳畔的花,扬着脸问:“好看吗?” 清歌温柔的笑着:“嗯嗯,很好看。” “哥哥觉得呢?”楚沨无视予生难看的脸色,笑得十分灿烂。 见清歌也看了过来,予生这才僵硬的嗯了一句,算作回应。 楚沨笑够了,这才说道:“那哥哥快帮姐姐簪花吧!” 闻言,清歌和予生对视了一眼。清歌赶紧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予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上前一步,开口道:“我来吧,喜欢哪一朵?” 清歌见予生已经垂眸在她手中挑上了,只好轻声道:“将离。” 予生的手放在了那朵开的正盛的淡紫色花朵上,轻抚了一下,抬手摘下。 清歌站定在原地,微微垂眸,比微凉的花梗先来的,是予生温热的指腹,下一秒,那朵花就别在了她的耳侧。 予生微微退开,清歌便抬起头来,长睫扑闪,一双好看的眼眸如秋水微微泛起涟漪,耳边的淡紫色将离,将她称得越发的温婉清丽。 楚沨:“哇,姐姐真漂亮!” 予生看看花,又看看清歌,最后直视着她的眼睛,口吻真诚的夸赞:“很美。” 清歌有些羞涩,但还是微笑着道谢,“多谢。”继而对楚沨道:“阿楚,我们走吧。” “等一下!”楚沨扫了两眼一旁的予生,又抿唇笑道:“予生哥哥还没有簪花呢!” 清歌抬眸看过去,予生耳边空空如也,她稍有迟疑,道:“那……我帮你?” 予生含笑点头:“好,多谢。” 清歌低声问道:“你要哪一朵?” 予生抬眼看过去,温声笑道:“我看着都很好,你帮我选一朵吧。” 清歌稍微一犹豫,摘了一朵粉色的花,伸手去够予生的耳廓的时候,却稍微有一点艰难,予生太高了。 她刚想张口,就见予生已经低下了头,往她的方向微微倾斜。 清歌便闭了嘴,抬手认真给他簪花。 楚沨在一旁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捂嘴偷笑。 待清歌收手退开之际,予生也后退了一步,抬眸笑问:“如何?” 予生向来爱穿浅色衣服,月白,麹尘,沧浪等都是他钟爱的。今日他便穿了一身浅云色衣衫,耳后簪上一朵粉花,瞧着倒是俊朗了不少。 清歌也认真打量了片刻,耳边泛起一抹不太明显的薄红,轻声道了一句:“好看。” 见两人对话完,楚沨才“噗……”的一声笑出来,跑到予生旁边,左看看,右看看,“哥哥,你簪起花来,倒是也有几分俊俏小郎君的模样嘛。” 予生扬唇,抬手轻敲楚沨的额头,自信道:“我本来就是。” 清歌掩唇轻笑。 楚沨捂住额头,看了予生一眼,转身拉着清歌往人群里走:“姐姐,快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予生抬脚,跟在二人身后,三人一时就融入了此情此景中,成为组成这安宁画卷的其中之一。 但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待夜市开始散去时,花朝节便结束了。 “谢谢你们,我今天很开心。”清歌由衷的感谢着予生和清歌。 她在沧澜海三千年,从未离开过,每一日的风景都是一样的。今天第一次来到人间,见识这热闹的景象,原来这就是人间的春。 鲜花,香糕,还有人们的欢声笑语,原来沧澜海之外,还有这样多美好的事物。 “不用谢,姐姐今日能陪我们,我们也很开心,对吧,哥哥?”楚沨嬉笑着道。 予生看着清歌,认真点头:“嗯。你若喜欢,下次还可以和我们一起。” 清歌闻言,有些意动,她转头去看楚沨,只见她睁着一双灵动的眼睛,满脸期待的点着头。 清歌瞬间就笑了,柔声应下:“好,多谢。” 见清歌应了下来,楚沨和予生隔三差五便寻了个由头,拉上清歌一起出去游历六界。 他们去了花界,亲手酿了百花酿,和花仙们一起奏乐起舞。 又去了栖梧神山,在梧桐树下对弈饮茶,楚沨追着一只凤凰想要它的尾羽,直把人撵得上天入地的躲。 还去了冥界的鬼市,仔细辨了辨它与人间的集市有和不同,不过比起那个,楚沨对孟婆汤的制作更感兴趣,可惜孟婆守口如瓶,不肯透露分毫,倒是大方的愿意给楚沨尝上一口,急得清歌一把就将楚沨拉走了。 当然,玩乐之余,瀛洲岛上兽潮爆发时,予生也没忘了去收拾他们。 瀛洲岛上有一仙葩,,因其花开九色,绚烂如烟云,故名为九色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