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医生竟是"前男友"》 第1章 急诊重逢 入伏这一天,天气燥的人心焦,人满为患的医院更是重灾区,蒲了空从今天一早左右眼皮就轮流跳个不停。 在手术室里抗大腿抡大锤,累个够呛,结果出门迎面就碰上了一脸焦急的护士。 “蒲大夫,快去急诊,速飞高架连环事故,那边忙不过来了。” 蒲了空迅速从骨科门诊奔向急诊部,多年从医经验告诉他,这一整天他都别想停下来休息。 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的检查动作重复着,作为医护工作者,遇到突发情况更要行动迅速,冷静面对。 而今天,蒲了空有条不紊的动作和平稳的心跳在看见那张脸时,齐齐漏了一拍。 急诊6床上,躺着一个蒲了空熟的不能再熟的人。 即使多年未见,那张脸依然三五不时在他梦中造访。 手下动作只慢了一瞬,很快接上,急救床上大哥嗷嗷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大夫,我是不是要截肢,我好痛啊啊啊……” “腿没事儿,别喊,已经固定好了,马上有人给你检查内脏。” 没等大哥回答,蒲了空直奔6床而去。 他跑的太急,踩上一滩血水,在6床旁边摔了个狗啃泥。 “我天,蒲大夫你没事儿吧。” 一位实习护士看样子快哭了,也不知道是被这场面吓的还是怎样。 蒲了空一点都不敢耽误,扶着床就爬起来。 急诊最怕的不是鬼哭狼嚎,而是一声不吭。 苗羿就那么安静的躺着,被护士剪开的衣服已经染成血色,右小腿以一种异常的姿势翻折着。 浓郁的血腥味里蒲了空有片刻眩晕。 十几年前,蒲了空站在苗羿身边,也曾无数次感到眩晕,但那是疯狂的爱意在作祟,与如今这种恐惧感天差地别。 护士长见蒲了空过来就迅速地报了一遍指标。 平日里眉眼温和的蒲大夫如今面无表情,头脑发木,全凭本能进行检查和处理。 整个急救大厅充斥着哭喊声,医护人员不得不提高了声音彼此交流。 2床有一个更加严重的伤员,疑似腹腔大出血,正在进行抢救。 蒲了空手下没停,高声说,“6床骨折伤固定好了,CT拍过没?” 普外科的王医生迅速接手苗羿,在他腹部各处按压,可惜此时苗羿已经处于昏迷状态,毫无反应。 “6床需要头颈胸腹CT!能送吗?” 远处传来回话声。 “CT空出来了,6床和5床谁更急,推过来!” “6床!”,护士长推着苗羿补充,“呕吐过,瞳孔反射差,需要个医生跟过去,谁……” 没等护士长喊完,蒲了空从另一张床边冲出来,“这边骨伤都处理好了,我跟着。” 从急诊到CT室,蒲了空死死盯着那张脸,心里混乱成一锅粥,时而希望是自己认错了人,时而又可鄙的庆幸自己这辈子还能再见他一面。 一天兵荒马乱忙活的够呛,好在速飞高架离二院只有十分钟路程,所有伤者都得到了及时救治,没人因此次事故丧命。 蒲了空满脸疲惫,他坐到苗羿床前,看着仍旧懵然不知的“睡美人”,后知后觉感到胳膊肘和膝盖都火辣辣的疼。 那一下摔得还是太实在了。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在讨论这次事故,感叹世事无常。 然而此时,苗羿来不及感叹了。 如果让他重新选,他出门大概会换上那套天蓝色带蕾丝飘带的衬衫T恤,配上米色工装短裤,对了,还有小鲸鱼胸针,头发也该好好修修。 苗羿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抽什么风,在这么大的震惊中,竟然胡七八糟先搭出套好看的衣服。 管不了那么许多了,苗羿盯着站在自己病床前多年不见的旧相识看了又看,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 那人穿着白大褂,拿着笔在本上飞快写着什么,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实习生。 “蒲医生,这情况需要住院多久?” 其中矮一些的女生翘着脚往蒲了空本上看。 啪的一声,笔尖被收回肚里。 蒲了空抬头见苗羿睁着眼,愣头愣脑的样子,心里一突。 “脑震荡需要密切观察,右腿胫腓骨明显以往有过骨折史,这次二次骨折,移位明显,需要消肿后手术,双臂都有不同程度的骨裂,预计半个月起步。” 苗羿还在恍惚,脸上表情像是茫然又带着点犹豫,嘴微微张开,说实话,像个傻子。 蒲了空眉头皱紧,上前两步,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笔式手电筒,那只无比熟悉的手轻轻按住苗羿的眼皮,另一手打开手电筒对准他的眼睛。 不知道是否是脑震荡的原因,苗羿觉得自己的思维停滞,脑子空荡荡的,感觉有点漏风。 等苗羿反应过来时,蒲了空已经蹲在床边略带慌乱的给自己擦眼泪。 实习生还在不停问:“瞳孔检查还会导致这种情况吗?这是为什么?” 苗羿后知后觉感到有点丢人,想伸手接过纸巾自己擦,这才发现双臂一动就疼,而且手上还连着输液针。 “别乱动,躺好。” 扔掉纸巾,蒲了空按住不老实的苗羿,并对实习生解释。 “光线刺激可能会导致这种情况”,顿了顿,蒲了空再次开口,“也可能是情绪原因。你们俩先跟着王医生去查房吧,我有点别的事。” 待她们离开后,蒲了空坐到病床旁的圆凳上,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 时隔十几年,他终于得以再次与苗羿对话。 “我滚开以后,你就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是吧?” 苗羿的思路在打结,开了几次口,才蹦出一句话。 “我也不想啊。” 也不知道是在说当初不想让蒲了空滚,还是现在不想把自己弄成这样。 蒲了空没接话,就这么直愣愣盯着苗羿看。 他心里窜着一团火,烧的人头脑发热,想骂苗羿两句又舍不得,想说思念又没法开口,只能把眉头皱的快能夹死蚊子。 两人就这样对视一会儿,苗羿有些尴尬,想说点什么,不过还没等开口,只稍稍一动就觉天旋地转。 苗羿以为是地震,下意识搂住蒲了空往床下钻。 这动作惊了蒲了空一跳,他眼疾手快的扶住苗羿,然后……被苗羿吐了一身。 蒲了空手忙脚乱抓过垃圾桶,又伸手去抚苗羿的后背。 苗羿瘦了很多,隔着病号服就能清晰摸到脊骨。 他也会过得不好吗? 呕过之后,苗羿感觉自己完全被抽空了力气,只能软软扶在蒲了空的臂膀间喘气。 隔壁床陪护的小姑娘过来帮忙,又是递纸又是拿水,好一通忙活。 “老老实实躺会儿,你脑震荡挺严重的,最好找个人来陪护。” 半宕机状态的脑子艰难思考了一圈,苗羿无奈的发现,自己在这个城市竟然没有一个朋友可以叫来充当护工。 “我觉得……说不定……我一个人也可以。” 蒲了空从没见过苗羿这副可怜样儿。 内心挣扎片刻,蒲了空掏出手机,拨通,讲明情况,挂断,一气呵成。 “行了,你躺好,一会儿有个护工过来,叫陆润娥,她照顾病人有一手,需要拿什么干什么跟她说。” 这回病床上瘫着的人不再嘴硬,应声之后还不忘补了句谢谢。 蒲了空多看了他一眼,要是这人不穿着病号服,身上没各种骨折、挫伤、脑震荡,那可能会更招人喜欢些。 医院里人声嘈杂,苗羿盯着蒲了空走出去时飘飞的衣角发愣。 高中时,蒲了空竞赛得奖,奖品是一辆超帅的自行车,苗羿曾要求对方给帅帅的自行车加上傻傻的后座。 放学后,苗羿拒绝坐豪车回家,非要坐上那“拉风”的后座,去捉蒲了空被风带起来一扬一扬的衣角。 那时候的风里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味道,是清新里夹杂着路边摊和蛋糕店的香味儿,又或许是别的,总之不是消毒水味儿。 “苗羿,是吧?”,一位身穿白色工作服,拎着大包的中年女人打断了苗羿的思绪。 那工作服上写着“天使护工”,下面还有联系方式和一连串广告词。 “我是。”,苗羿回神应了一声。 “哎呀,小伙子长得真俊,我叫陆润娥,是蒲大夫给你叫的护工,有啥事儿你就叫姐,姐指定给你安排好!” 看的出来陆姐极其爽朗,浑身上下写着利落俩字。 “好,陆姐,我现在就是头疼。” 陆姐立刻从包里拿出冰袋和毛巾。 “蒲大夫跟我说了你的伤,姐给你准备了冰袋,有点凉奥,我慢慢给你试探着贴一贴,适应了再给你放额头上。” 是很凉,不过敷了会儿确实有效果,至少脑子稍微清醒了点,想起件大事。 “陆姐,你帮我问问,我的手机和包还活着吗?” “哎呀,你这孩子真逗,等会儿姐啊。” 陆姐风风火火跑出去,回来时拎着一只卡其色双肩包和一只手机,但是没直接把手机递给他。 “你现在别玩手机,玩了更难受。” 苗羿用自己那双杏眼可怜兮兮盯着陆姐。 “陆姐,我不玩手机,我昨天原本是去卖画,谁知道赶上这事儿。我还没和买家联系呢……他万一跑了……或者画坏了,那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你快帮我看看包里的画。” “小苗还是个画家呢!这个……”陆姐拿画拿到一半的手顿在原地,憋了会儿,蹦出一句,“这个驴画的……不错啊……哈哈……不错……” “姐……那是个人……就是……抽象画法……毕加索你知道吗?就他那种画法。” 陆姐凑近那画,端详又端详,得出结论,“啥画法也不能把人画成驴吧……小苗你竟会瞎说。” 不过无论是人还是驴,事实证明,手机和画都比苗羿生命力顽强。 手机只是屏碎了,画甚至由于包装到位,连个角都没折。 最终,在苗羿的指挥下,陆姐拨通买家的电话,苗羿气息奄奄的解释自己为何放人鸽子,吓得对面以为自己请的画手快挂了,赶紧表示不要有执念,不给他也没关系。 这让苗羿感觉不太妙,慌忙解释自己没大事,半个月之后应该就可以另约地点,或者现在直接同城快递也行。 折腾一番下来,苗羿表示自己得睡一会儿,然后立刻闭眼酣眠。 “年轻真好啊,倒头就能睡。” 陆姐并没有意识到,这位年轻人其实已经三十有三了。 苗羿睡过去,陆姐也没闲着,拿下已经浸湿的毛巾和冰袋出去处理。 洗完毛巾,正巧撞见了热闹。 导诊台前有一大汉,浑身酒气,右手手臂耷拉着,带他来的人显然也喝了酒,几个人叽里咕噜的也说不明白所以然。 只见那受伤的大汉高喝一声:“谁敢拦我!” 随即他将没有脱臼的左手在身前画圆一端,整个人极有气势的立在原地,铿锵有力的唱到:“剑光如霜马如飞,单骑冲开长坂围。保定怀中一幼主,子龙今日显神威……” 四周的人全被他镇住了,大汉得意一笑,竟还要如那台上武生一般来个翻身卧鱼,终于有人从人群中冲出来按住了他。 “您可悠着点,再来两下别说是常山赵子龙了,关羽张飞也拦不住你这胳膊得废。” 这位“赵子龙”很不满意自己被轻易按住,待要挣扎时,只听咔吧一声响,右臂已经复原。 再抬头,眼前就是一亮,双腿一软就要跪地。 吓得蒲了空一把把他拎起来。 “大哥,医院付诊费就行,不用行如此大礼。” 哪知道这“赵子龙”不依不饶说见了菩萨,得拜拜才安心。 导诊台里,几个护士笑成一团。 不过说起蒲了空这人,刚来二院时确实挺招人眼。 他眉心正中有颗红痣,人又浓眉大眼,一双耳垂也比旁人要大些。 曾有个来看病的大爷拉着他细细端详,临走前对着他这颗红痣喃喃,“眉藏朱砂,阴德盖顶。这是……判官笔点过的人啊。” 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的,在医院里传的越来越邪乎。 有一阵,重症病房和人流室那边值夜的护士会来找蒲了空要点东西,还必须是经常随身佩戴的,说是拿着踏实。 蒲了空十分无奈,表示那老大爷混说的,要是自己真有功德,这辈子怎么会苦逼的来做大夫。 后来时间久了,大家渐渐就忘了这码事,只极偶尔会开他几句玩笑。 看过热闹,陆姐乐颠颠回到病房,一路上跟人聊刚才撞见的事儿,等到苗羿醒来也抓着他学。 “哎呀,要我说,蒲大夫估摸真是什么神仙转世。你都不知道他人多好。” 苗羿这次没贫嘴,就静静地听陆姐学这些年蒲了空在医院的事儿。 说他出门诊从来不带情绪,说他给困难户垫钱治病,说他带学生尽心尽力,说他待人接物从没一点架子,帮她介绍活儿,为人多好多好…… 其实从学生时期起,蒲了空就是这样一个老好人了。 但是苗羿很清楚,他私下里把界限划得多清晰。他愿意倾听所有人的心事,却几乎不开口谈及他自己,偶尔几次也只是和苗羿说起,他会时常帮助同学,但自己有事从来不麻烦别人。 不过谁的学生时代都难免臭屁些,过了十几年…… “陆姐,蒲大夫有对象没?” 说起这个陆姐可就不困了。 “我跟你说啊,这事儿我们问过老多次了,他前几年刚来那会儿好多人给他介绍对象,哎呀,那些姑娘,一个赛一个好看。后来有那么一天,他戴着戒指来上班,说是对象送的,但这么些年也没见过人……” 新人作者全文存稿,在尝试签约,心态略崩,但依然□□[托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急诊重逢 第2章 戒指 在陆姐滔滔不绝的分享下,苗羿简直全方位了解了蒲了空的所有绯闻女友,现在头疼的钻心。 “陆姐,不行,我想吐。” 垃圾桶、漱口水、湿巾迅速备齐,谁也不能质疑陆姐的专业素养。 又呕过一轮后,陆姐扶着苗羿慢慢躺好。 “你闭眼,姐给你按按穴位,你放心,姐有证。要是疼的厉害跟姐说,姐给你喊大夫啊。” 按理说头疼时思考应该更费力,但苗羿真挺佩服自己的脑子,这时候还能不自主开始回忆。 争吵摔砸声不断闪回,血液和碎玻璃在眼前炸开,他自己站在高处,朝楼下的人喊着狠话,然后心跳失速,濒死感那样清晰。 苗羿越来越恶心,止不住的呕了几次,最后全是些胃液,甚至掺上了点血丝。 陆姐见情况不对赶紧按下呼叫铃,没一会儿护士就过来查看情况。 一阵折腾,蒲了空被叫回病房。 排除脑出血等紧急情况后,蒲了空给苗羿开了点昂丹司琼止吐。 即使难受的想立即晕死过去,苗羿依然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看清了蒲了空手上的戒指。 说不清看清的瞬间是什么滋味,但至少心落回了肚子里。 那是枚素戒,不仅款式简单,做工也十分粗糙,一看就是新手做的。 蒲了空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上,第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 自己也看了一眼才猛的收回手。 有什么比在前任面前依然带着人家亲手做的戒指更加尴尬的事吗? 有。 因为他们俩之间都算不上前任关系。 但更尴尬的事接踵而至。 蒲了空离开没多久,陆姐就发现苗羿总是在床上动来动去,欲言又止,苍白的脸都有了血色。 “陆姐,我能下床走走吗?” “你这情况,晃晃头都得吐一阵,腿更是肿的大白萝卜似的,老实躺着吧,人家蒲大夫跟我说过不让你动,你是不是想上厕所啊?你跟姐说就行,姐干了好些年,很专业,这些都做过好多次了。” “不……不用,陆姐,你坐会儿吧。”,苗羿连连拒绝。 又挺过半小时,苗羿可算忍不住了。 “陆姐,你能帮我叫一下蒲大夫吗?” 陆姐立刻紧张起来,以为他又难受的不行了,赶忙着跑出去叫蒲了空过来。 结果这家伙红着脸要求把帘子拉上,还梗着脖子让蒲了空附耳来听他讲话。 “我……我想上厕所……” 原本紧张的蒲了空瞬间有点无语,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真不想让陆姐帮我,但是我手动起来好疼……” 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能遛蒲了空三个来回带拐弯儿。 蒲了空板着脸拉上帘子,到床下取出尿壶,掀起被子。 蒲大夫刚接触到病服裤,苗羿视死如归的闭上了眼,身体板正笔直,像埋在地里五百年刚被挖出来的僵尸。 “你放松点。” 苗羿咽咽口水,心里默念:这场面医生见多了……这场面医生见多了……我是白菜……萝卜……西红柿…… 没等做好心理建设,就感觉到小弟被拎了出来。 哎……早知道不该走那条路…… “你还尿吗?” “你等我找找感觉……” 僵持了一会儿,终于有哗哗的水声响起,两人都格外沉默,时间被无限拉长。 蒲了空看着已经变成熟虾米色的苗羿,面无表情抽出纸帮他清理擦拭。 只能挺尸的某人感觉自己已经升天有一会儿了。 “以后别憋着,对身体不好。” 苗羿也是真没招儿了,破罐子破摔。 “那你不忙的时候能来帮帮我吗?” “行。” 帘子哗的一声被拉开,陆姐哪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想着这搞艺术的或许脸皮比较薄,也没多嘴提,怕人家要求换个男护工。 至于为什么蒲了空一开始没联系男护工……或许他上班这么多年也不认识什么男护工?别人也无从得知。 傍晚,地下停车场,蒲了空开合三次车门,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幽暗的灯光和静寂的环境都适合思考,蒲了空盯着墙上某处霉点放空片刻,继而倚着车门点了根烟。 倒也不见他真去吸几口,全当是便宜风了。 这座城市离他们长大的地方有些距离,他下定决心在此定居以后就断了再和故人相见的念想。 十几年时间足以让人放下很多事,比如当年苗羿那句,“你太恶心了!死同性恋!变态!滚远点!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至今蒲了空都记得苗羿那种决绝和厌恶的语气,多少次午夜梦回,这场景都会重现在他眼前。 那现在又算什么呢? 也许算是命运捉弄? 总归不是自己一厢情愿贴上去了。 就这样吧。 烟头上的火就快烧到指尖,灼烧感让蒲了空回神。 他捻灭了烟扔进垃圾桶,启动车子驶出医院。 正值晚高峰,路上堵的水泄不通。 喇叭声让人烦躁,以往蒲了空都会等过了晚高峰再回家的,今天所有事都乱掉了。 这里临近一所高中,学生们放了学,三五成群的往家走,路上笑着闹着,像刚从笼中飞出的鸟儿一样鲜活。 车流动起来,蒲了空习惯性随着车流往前开,等过了两个红绿灯岗才反应过来开错了路。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紧了又紧,最终还是在下一个路口掉头。 手机铃声响起来。 “喂,老吴。” “哎,了空啊,你走了没?你嫂子今天生日,那啥,你能替我值一天夜班不?” “行,我顶你。” “真是我好兄弟!等我请你吃饭啊!” 吴天是蒲了空大学室友,当初蒲了空毕业先到省医院工作,而吴天来了二院,后来蒲了空调到二院,吴天帮了不少忙。 这位跳脱惧内的小胖子估摸是不知道蒲了空今天走这么早,要不然也不会找他顶班。 也好。 蒲了空舒展开眉头,走上回头路。 月上中天,住院部走廊里基本安静下来。 陆姐在苗羿床边搭了个行军床,看样子已经熟睡。 蒲了空脚步放的很轻,走进病房巡视了一圈。当路过苗羿病床时,床上人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 对视间,他们都没有躲闪,蒲了空极自然的走到他床边。 “头疼有缓解吗?” “嗯,已经不疼了。” 两人像是卡带的机器,齐齐停滞住,再找不出其他话题。 苗羿最受不了这种气氛,绞尽脑汁的找话题,急于开口。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 “今天我值班。” “哦。” 话题再次终结。 “那……”,苗羿卡住了。 “别硬找话聊,睡吧。” 见蒲了空要走,苗羿终于憋出来一句。 “你的戒指呢?” 那戒指早被蒲了空放了起来,如今他手指上空空如也。 “放起来了。” “是我做的那枚吗?你为什么和别人说是女朋友送的?” “时间太长了,我早不记得那是哪里捡的。至于我给别人怎么说,那是我的自由。” 良久,苗羿盯着蒲了空的眼睛,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 蒲了空扪心自问,他们之间如果非要说谁对不起谁,是说不清的。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苗羿,你只是拒绝我,你没什么错。错的是我,我不该对你有那么越界……又恶心的心思。” 苗羿下意识想反驳,但又无从说起,那些伤人的话确实出自他口。 “我为我曾经说的那些话道歉。” “嗯,我接受了。睡吧。”,蒲了空这话说的举重若轻,让人没法当真。 苗羿又一次看着蒲了空的背影发呆。 总是这样。 蒲了空总是把自己放在照顾者的位置上,尽量不表现出生气或者不满。 这让苗羿觉得他像个假人,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而离开病房的蒲了空脚步轻快不少。 就苗羿的表现来看,他现在并不讨厌自己,这人有点什么都挂脸,绝不会装做友好。 第二天一早,吴天乐颠颠提着个超大号保温饭盒来上班,见着蒲了空就揽过他的肩膀开始滔滔不绝。 “了空,你看,这可是你嫂子特意给你做的。为了感谢你成全我们俩昨晚的美好二人时光!快,快,趁热吃,好好睡一觉,今天上午我顶你班。” 饭盒一打开,香味儿直往人鼻子里钻。清蒸鲈鱼,虾皮炖冬瓜、糖醋排骨、清炒西兰花、紫菜蛋花汤。 “嚯,嫂子厨艺可以啊。” “那必须的!我跟你讲,要不是想着给你留这一份儿,我今早上肯定全吃光了!” 说着他还煞有介事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行,替我谢谢嫂子。” “得嘞,快去细细品味吧。” 看着那盒被打满的糖醋排骨,蒲了空心生一计,不由得低笑出声。 “跟你打个申请,这份饭我要和一个熟人分享一下。” “啊?谁啊?在这还有你熟人是我不认识的?” “305房6床,苗羿,我……高中同学。” “哦,行,今天有空我去认识一下,快去吧,去吧,幸亏带得多,还得是我老婆。” 苗羿已经能靠坐起来,正和陆姐贫嘴说着自己那些学艺术的同学。 陆姐正笑得前仰后合,余光就见蒲大夫走过来,“呦,蒲大夫,您这是?” 蒲了空一边把饭盒重新拆开,一边说,“陆姐去歇会儿,我陪他吃个早餐。” “哎,好,那我也下楼吃点饭去,你们聊啊。” 苗羿挺意外蒲了空能给自己送饭,而且这饭显然是现做的。 “这不能是你女朋友做给你的吧?你拿给我吃,是不是不太好啊。”,苗羿不阴不阳的试探一句,还带着点心虚。 摆放饭盒的手一顿,蒲了空瞅他一眼,笑道,“你对老同学的感情生活很关心啊,这些都是跟陆姐打听的?” “啊,陆姐特喜欢你,也不用我问,她自己就全都跟我说了。” 一杯印着盗版喜羊羊的小米粥被放到苗羿面前,这是蒲了空一早自己去买的。 “你现在只能喝这个,菜的话,鲈鱼、虾皮炖冬瓜可以吃。” “啊?那其他菜呢?别的我都不能吃吗?”,苗羿眼睛都快掉到糖醋排骨里了。 蒲了空挑挑眉,“糖醋排骨不能吃,其他的吃点也没关系。” “你报复我?” 蒲了空夹出一块排骨,嚼嚼嚼,“你又没得罪我,我这是好心跟你分享同事给我带的爱心早餐,作为你的主治医师,我还得对你的饮食做好监督。快趁热吃,真挺香的。” 说完又夹起一块排骨,嚼嚼嚼嚼嚼。 苗羿确定,蒲了空就是在报复自己,但弱小无助如现在的他,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有气无力的表示不满。 “……我,手,疼。” 给孩子个评论吧,球球[眼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戒指 第3章 擦身 咬着后槽牙被喂完这顿饭,苗羿硬挤出个笑来。 “我真的谢谢你。” 蒲了空迅速收拾好桌面,嘴角就没下来过。 “不谢,要上厕所吗?” “要。” 这事儿就是一回生二回熟,被子重新盖好时,蒲了空还能抽空点评一句。 “你水喝的太少。” 苗羿真想像小时候一样给他两下,但奈何现在行动受限,只好嘴上逞逞能。 “那我多喝点,你能一小时过来一趟吗?” “一小时一趟,那你可能是尿频尿急尿不尽,我泌尿科有朋友,可以推荐给你。” “……” 一来一回间,两人逐渐找回上学时的感觉,不过也不全然如此,至少上学时蒲了空不会回嘴。 蒲了空走前检查了他腿部的消肿情况,“跟我预计的差不多,估计后天就能手术,术后再观察一阵基本就能出院。” “奥”,苗羿架起自己带着夹板的两条胳膊,“那这胳膊和手啥时候能动?” “再过几天能下掉石膏夹板换成更轻便的,一周能慢慢活动活动,如果想恢复到正常,得三个月。” “三个月?!” 真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啊,那他这三个月怎么画稿?难道要毫无进项了? “好好养,不留后遗症。” “行吧。” 蒲了空回办公室补觉,吴天带着人来查房。 这家伙装模作样询问一圈情况,终于没憋住奔着6床而来。 “苗羿,好名字啊。我是蒲了空的朋友吴天,今天早餐就是我给他带的,咋样?好吃不?” 话痨碰上话痨基本就是相见恨晚,这俩人几乎是丝毫不认生,扯起一个话题就能开始聊。 “吴大夫好。早餐很好吃,但是蒲了空不让我吃糖醋排骨。” 经他这么一提,吴天又看了眼苗羿的病例,琢磨出不对来。 听语气,这人应该很喜欢吃糖醋排骨,蒲了空平日里最会照顾人,他怎么能在人家不能吃又爱吃的时候,故意把菜摆出来馋人家呢? 这根本不是蒲了空的行事风格。 但为了给兄弟打马虎眼,他只能故作姿态。 “额……这个……你现在脑震荡刚刚过急性期,这对消化系统有影响,不让你吃油腻是有一定道理的。等病好了,你讹他一顿。” 俩人没说几句,吴天就继续工作去了,苗羿只能躺下望天,啊,不,望天花板。 无聊的日子全靠和陆姐八卦着过去,毕竟这医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像陆姐这种常年混迹医院的老护理人,简直是汲八卦之大成者。 “你知道隔壁屋2床那个不?啊,你这两天不出屋应该没见过。长得老帅一小伙儿,昨天早晨跟着陪护的是个姑娘,等到中午变成了个一看就贼有钱的大姐。” “那咋了?媳妇儿和老妈呗。” “嗨哟,我们最开始都这么想的。谁知道今天我下楼吃饭,碰上那富婆在楼下和一个小哥儿打起来了!小哥儿说富婆勾引人老公不要脸。富婆就骂‘你还不是因为他有钱才卖屁股给他,既然钱都是我给他的,我都没说什么,你怎么有脸来跟我闹。’” “啊?!” 这病房里所有人一时间全都支棱着耳朵听陆姐说话,陆姐也越来越兴奋,手舞足蹈,声情并茂起来。 “还没完呢!最开始不是个姑娘陪床吗?我听护士讲,那姑娘是和2床领了证的,人家俩才是真夫妻。而且据说还有个小孩儿……哎,你们说说,这男人真是靠不住啊……结婚要擦亮眼……不过你们说这俩男的……” 声音变得忽远忽近,苗羿觉得自己又要犯病了,他默默做了几次深呼吸,强行在脑子里想些别的,不去听他们讨论。 但陆姐嗓门实在太大,比那些喜欢开早会的领导还有领导天赋,让人不得不听她说话。 “陆姐”,苗羿开口打断,“陆姐!” 两次才唤回陆姐的注意力。 “哎,小苗,咋啦?” “讲点别的。” 对面病床上的小姑娘看他这反应开口调侃道,“你不会是恐同吧?我看你长得真挺不错,不会是被同性恋缠上过吧?” 她本是聊嗨了脱口而出,刚好进门的蒲医生和苗羿却齐齐变了脸色。 不过只那么片刻,蒲了空就又换上了副惯常的菩萨面孔。 “这么热闹,看来恢复的都不错。继续聊,我来看看6床的腿。” 不过到底是来了个大夫,大家都多少收敛了些,开始聊正经话题。 帘子被拉上,又到了解决个人问题的时间。 苗羿真想回到十分钟前,堵住病房里所有人的嘴。 原本他觉得和蒲了空已经算是重新熟络起来了,说不定在出院之前能重新变回朋友。 可是搞了这一出之后,他都怕蒲了空待会儿故意手抖把东西洒他一身。 看蒲了空动作熟练的伺候自己,并没有任何表示,苗羿只好先开口解释。 “我没参与他们的讨论,而且……我也真不是那意思。” 一直等到解决完手上的事,蒲了空才问道,“你不是什么意思?” “我不恐同,也……也没觉得你纠缠我。” 在这个半密闭小空间里悄悄说话,外面还有此起彼伏的说话声,所以为了能听清,俩人凑的有点近。 被蒲了空盯着看时,苗羿为表真诚,把眼睛睁得很大,由下往上就这么巴巴的和蒲了空对视。 蒲了空主动挪开眼,“知道了。” 待到手术那天,苗羿才见识到骨科大夫的实力。 他觉得自己躺在手术室里像个待宰的猪,旁边准备手术用具的推车上那都是些啥? 手术刀、止血钳也就算了……那个像锤子和电钻的又是啥? 在这个网络时代,虽然对骨科手术有所耳闻,但视频里看和躺在床上感受,他爹的完全是两码事啊!! 进来时打了半麻,苗羿现在头脑清醒,感觉自己又被报复了。 经过吴天的宣传,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他和蒲大夫认识。 为了缓解苗羿肉眼可见的紧张状态,大家聊起来。 “嚯,小苗这腿真白啊~等给你修理好,好好养着别留疤,以后去当腿模都行。” 麻醉师听着也跑过来看,结果就是苗羿光溜溜的被一群人参观,直到蒲了空进来他们才被驱散。 苗羿松口气的同时也实在是怂了。 “能给我上全麻吗?” “进来前不是让你选过吗?你选的半麻。我也建议半麻,你这个不算特别严重,别害怕。” 苗羿心一横,闭上眼,选择不看。 但人类什么时候能进化到可以闭上耳朵呢? 叮叮哐哐的敲击声、嗡嗡的电钻声,加上已经失去知觉的下半身传来的颤动感,苗羿觉得自己增加了人生不可能的新体验。 这些感觉组合起来,完全就是清醒着经历自身被无痛分尸。 被推出手术室后,苗羿如获新生。 结果等麻药劲儿过去,那连绵不断的疼痛又回来了,好像比术前还疼。 即使陆姐使劲浑身解数,他还是疼的冒汗。 蒲了空来看过几次,皱着眉给开了点止痛药,“术后疼痛是正常的,别太担心,我今晚值班,有事让陆姐去叫我。” 苗羿不知道正常医生值夜班的频率,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疼疼疼,就只模糊应了一声。 好在熬过一天,疼痛感有所减轻。 但冷汗一次次浸透病服,加上前几天陆姐要给他擦身他都没让,现在苗羿感觉自己快馊了。 赶着下班前蒲了空最后一次过来,他赶紧问,“我现在能洗澡吗?” “你觉得你现在能动吗?” 苗羿嘿嘿苦笑两声,“那你能帮我擦擦吗?我觉得我快长毛了。” 说完他就密切观察蒲了空的脸色,看出了零个意思。 “蒲哥?” “你等我去找个盆。” 马上可以擦身,苗羿其实应该挺高兴的,但是他转念一想,这么多天没洗……不会搓出泥儿吧? 想象一下,他瘫在床上,蒲了空给他翻身搓泥…… 感觉这不再是医院,也可以是大澡堂……也可以是家里,任劳任怨的妻子伺候卧床多年不中用的丈夫…… 噗嗤一声,苗羿没憋住笑出声来,刚好被端着盆回来的蒲了空听见。 “你还挺高兴,是吧?” 装满水的盆被放到床边,蒲了空拉上帘,把被子整个掀开,咸鱼版苗羿再次暴露在空气中。 “没高兴,就是怕你给我搓出泥儿来。” “又不是没给你搓过。” 也是,上高中那会儿一起去过大澡堂,有一回,被人伺候惯了的苗大少爷主动放弃澡堂的搓澡服务,非要蒲了空亲自给他搓,这么算的话,如今确实不是第一次。 衣服扣子被解开,漏出截细腰,配上死宅闷出来的白皮肤,让蒲了空恍惚一瞬,他喉结滚动,手僵硬的落下去。 “啊~凉凉凉……” 那腰往上一拱,试图躲开冰凉的毛巾。 蒲了空吓了一跳,立马抬起手,“凉?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掺点热水。” 说着,他给苗羿重新盖好被,端着水盆走的很急,盆里的水晃荡间撒出来一些。 “哎呦,慢着点。”,陆姐下意识想去接过蒲了空手里的盆,被他避开了。 “我去就成,陆姐帮我擦一下地,别让人踩上滑倒。” 过了有一会儿蒲了空才回来,这次水是温的,擦在身上刚刚好。 但气氛有点微妙,苗羿问,“我用翻个身吗?” “往左翻,别压到右腿。我扶着你,受伤的地方尽量别用力。”,蒲了空语气平板僵硬,一股子公事公办的味道。 翻过身,苗羿只能看着眼前的蓝布帘。 身上传来的触感有些奇怪,他尽量让自己琢磨点别的分散一下注意力。 苗羿从小身上痒痒肉就多,用漫画同人圈的话讲就是敏感……虽然他很不想把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但现在这个情况他真有点服了。 沾了水的毛巾擦在身上不应该是这个感觉吧…… 回想起在澡堂被搓澡大爷按着狠劲儿搓的时候,自己从来也没心猿意马过啊。 也许是因为蒲了空不够有经验,不敢用力? “蒲哥,你用力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擦身的手停了。 “苗羿,你就是故意的。” OK,三章齐备,再再再次准备审签,不行的话我要上第二本来尝试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擦身 第4章 出院 苗羿显然没明白蒲了空的意思。他以为是自己要求太多,把人给惹毛了。 “别生气别生气,那按你的节奏来好了,我就是觉得有点痒。” 这个侧着身的姿势,苗羿想看蒲了空就只能极力的转过头,但还没等他全转过去就被按住了。 修长的手指扣住他的后脑勺,毛巾塞进他颈间磨蹭,力道之重,让苗羿感觉自己要被谋杀了。 “停停停……蒲哥……哥!疼!你想怎么擦怎么擦!想怎么擦怎么擦!” 苗羿从前都直呼蒲了空大名,这样叫哥,一般就是调侃或是揶揄,但现在,这几声哥里带上了讨好和求饶的意味。 蒲了空心头莫名一酸。 毛巾拿开后,苗羿脖子连着锁骨那一块都通红通红的,杏眼里蒙着一层水光。 “苗羿,你早晚栽到这张嘴上。” “嘿嘿,我从现在开始不讲话了,你擦你擦……” 说到做到,苗羿接下来闭紧嘴,动作也配合,直到蒲了空端着盆走出去,他才呲牙列嘴的缩了缩脖子。 没一会儿,蒲了空又折回来,拿了一套新的病服给他换上,“这回舒服点没?” “舒服了,谢谢蒲哥。” 这一声哥拉的比以往都要长,也不知道他是真在撒娇还是故意想气对方。 蒲了空磨磨后槽牙,眯着眼睛看苗羿,手指隔空点点他的眉心,“等你伤好利索了最好别跑。” 这句话出口时没怎么过脑子,话音落下,两人都在其中品出点别样的味道。 谁都不知道下句该怎么接,蒲了空把手收回来揣进兜里,起身离开。 在他走到病房门口时,听见身后苗羿冲他说,“这回我再跑就是孙子。” 蒲了空回头看,苗羿手脚都带着固定夹板,老老实实躺在床上。 这几天他总在心里琢磨,苗羿要是能一直这么躺着也不是不行,吃喝拉撒他全都能包办,最好把这人养废,让他再也跑不了。 可这种阴暗心思他也只能在没人处扭曲的想一想罢了。 “是,你跑不了,你的住院费和医药费都是我给你垫的。你要是跑了,这次我可以报警抓你,苗羿。” 这天晚上,两人不约而同的失眠了。 以至于第二天一大早被吵醒时,苗羿十分烦躁。 “陆姐,外面吵吵什么呢?” 陆姐早就趴在门框上往外瞧,给他打手势,意思是:别打岔,一会儿跟你学。 二院骨科住院部和CT室在同一层,分别位于电梯的左右两侧,楼道通着,从这头直接能望到CT室外排着的长队。 等吵闹声慢慢远去,陆姐和几个陪床家属意犹未尽坐回圆凳。 对面床女孩的妈妈姓李,她和陆姐这几天处的很铁,两人八卦起来满屋人都像在听相声似得。 这李姐当时跑到最前线去看热闹,现在回来开始了她的表演。 “你们几个在床上是没看到,刚才CT室门口有个老大哥,牙都被车撞掉了俩,满嘴的血啊。” 陆姐当时怕苗羿叫她她听不见,所以只扒在门口看的不甚清晰,这时候忍不住问。 “那我咋看他是自己走出去的?都满嘴血了,还能这么活蹦乱跳啊。” “说的就是呢!他在那吵吵就是坚持自己啥事儿没有,不用拍片子。” 对面床女孩插嘴道,“都撞车了咋能不拍个片子看看?” “你们这些小年轻,不挣钱不知道柴米贵,能走能跳还有力气嚷嚷,那肯定是没事儿呗。指不定就是磕掉俩门牙,看着吓人点。这来一趟医院,又是拍片子又是什么核磁共振,害得买药,那可全都是钱呐!” 5床大爷伸着手拍的啪啪响,还不够似得开始数落陪床的闺女,嚷着自己好的差不多了要出院。 “现在的大夫就是怕担责任,骨个折要住院,我腿疼也让住院,这住院天天检查也不见个好,怕不是他们在拿回扣呢……我也要出院,我回去贴几副膏药就好的事儿,就你非得在这花钱……” 大爷的闺女劝了两句神情就有点绷不住,三两步就跑出门。 陆姐瞅了苗羿一眼,苗羿抬抬下巴,示意她放心去。 屋里所有人都没法再讨论CT室前的男人,全都被迫听着大爷叫骂。 护士过来安抚了大爷好一会儿,屋里这才安静下来,这时,陆姐带着大爷的闺女回屋,那女人显然哭过,眼睛里全是血丝。 陆姐挪到苗羿身边,附耳跟他说,“5床被怀疑是骨癌,他闺女没敢跟他说实话,怕老爷子受不了。” 这一上午都在压抑的氛围中度过,直到午休时间一个护士喜气洋洋进屋来给大家发喜糖。 “我过一阵结婚,给大家都沾沾喜气,早日康复!” 这护士叫蓬欣园,长着一张娃娃脸,脾气很好,每天都笑呵呵的,去年入职二院,很快和牙科的万勇山医生陷入爱河不能自拔,一年时间迅速决定结婚。 大家都为她送上祝福,目送她捧着个大大的糖箱子往下一个病房去。 “对了,小苗啊,姐还没问你呢,你有对象没?这么多天咋没见人来看你呢?” “我没跟别人说,这也不是啥大事,犯不上搞得大家都紧张兮兮的。” 住院一周,陆姐早已经和苗羿熟络起来,见他有意回避话题也没打算放过他。 “那就是没对象,喜欢啥样的,姐给你留意留意啊。” “别,姐,我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家出走的,现在我真没这心思。”,苗羿随口就开始胡诌。 听到离家出走,陆姐终于转移了注意力,“你都多大了,咋还跟家里闹这一出!我还纳闷呢,你这住院咋都没个家里人来看看。” “我家里人快烦死我了。” “那哪能啊,谁家的孩子谁不心疼呢。你跟家里打个电话,你家里人一准儿心疼。” 苗羿心里苦笑,要心疼早在十几年前就心疼了,不过面上还是满嘴跑火车的和陆姐扯皮。 谁成想陆姐的热心肠能热到这种地步,转脸就把这些瞎话学给蒲了空听,让他帮着劝劝苗羿,老大不小了,别学小孩儿无理取闹。 不过这向来不在蒲了空的业务范围之内,他实在没立场过问这种私事。 苗羿在医院住够半个月,期间双臂拆掉石膏夹板,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疼痛也变得轻微。 右腿情况也还不错,没有发生感染等并发症,但走路近期不大可能。 办理出院前,苗羿在网上约了居家护工,还附带接送服务,很是贴心。 蒲了空帮他买好轮椅,办理完出院手续,推着他往外走,陆姐则跟在身后不忘初心的劝他赶紧和家里联系。 医院门口,一位个高腿长的青年穿着身蓝马甲等在那。 苗羿朝他喊,“杜同!” 那青年看到他就朝这边过来,“是苗羿先生吧?我是健康护理中心杜同。” 其实他本想和苗羿握手,但注意到苗羿两臂都吊着,只好尴尬的挠了挠头。 “您还有什么行李吗?我帮您放上车。” 陆姐拎着一小包东西示意杜同,“就这点,你开开后备箱我就放进去得了。” 两人去放行李,蒲了空上下打量着杜同,有点怀疑,“你别是让人蒙了吧?这人看着也就二十多,毛手毛脚的,哪里像个护工。” “啊……我觉得挺好,比起跟大哥大叔住一起,我还是觉得年轻人更有共同话题。” 实则是苗羿兜里没钱,只能请得起这种……本就让蒲了空垫了医药费,他真不好意思再开口借钱。 “你是请护工,又不是找室友。”,蒲了空皱着眉,看杜同放好东西要过来接苗羿,他没松手。 “小杜,是吧?”,蒲了空又打量了他几眼,语气算不上很好,“我推他过去,你帮我开下门。”。 杜同大概是个超绝钝感力者,他丝毫没觉得不对,应了声就跑去开门,并且还准备把苗羿抱上车。 蒲了空下意识就想阻止,但手抬到半路就生生顿住。 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作为一个医生和老同学,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蒲了空的手指蜷回掌心。 杜同轻松熟练的把苗羿安置好,又将轮椅放进后备箱。 车子启动前,苗羿让杜同把车窗放下来,蒲了空刚才在他身后,他没有看到对方的表情,现在一看,是张棺材脸。 “蒲哥,咱俩还没加好友呢。”,苗羿转头看着杜同,“小杜,帮哥拿一下手机,密码是六个0。” 蒲了空没动。 “蒲哥,加个好友呗,我下个月来复查之前好提前联系你。” 蒲了空的手在兜里摸着手机后盖,没打算拿出来。 他说不清自己在别扭些什么,片刻后冲着杜同念出一串数字,“我没带手机下来,你搜这个号,我回去会通过。” “好”,杜同搜出来一个网名叫“了空”的号,头像竟然是个和尚的背影,他抬头又看了眼蒲了空,嘴角一抽,“这位……大夫……您看一下,是这个号吗?” 手机屏幕朝向车外,蒲了空扫了眼,“嗯,加吧,我回去上班了。” “啥啊?”,苗羿探头去看手机,看完没忍住笑,“加吧,肯定是他。” “哥,你这医生朋友出家了?是中医吗?那也不对啊,中医出家的应该是道士不是和尚吧?他眉心那块是天生的?还是出家之后点上去的?那也不对啊,出家了不应该是剃光头,然后在头顶上点戒疤吗?我看他那贴头皮的寸头,是还俗了?后长出来的?” 这一大串问题,连个卡顿都没有一轱辘全蹦出来,把苗羿逗得哈哈大笑。 蒲了空没走远,听见笑声就回头看,隔着车窗就见苗羿笑的东倒西歪,杜同还一直傻盯着苗羿看,愣头愣脑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停在原地看了片刻,扭头大步走进门诊楼。 希望有人看吧,如果有人看到这,我问一下,大家想要什么更新时间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