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游戏【无限狼人杀】》 第1章 一飞冲天，一鸣惊人，一骑绝尘 陌生的天花板。 白榆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这玩意儿。 陌生，苍白，像他昨晚在某家高档餐厅喝的鸡汤一样索然无味。 他忍不住开始思考一些深刻的哲学问题：我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里去？还有，这天花板到底是谁挑的，品味真差。 作为A市的新晋企业家，白榆平时没什么不良嗜好……除非有人认为，“养了个吃软饭的学弟当男朋友”，这也算一种不良嗜好。 真这样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白榆自认为自己是行得正，坐得端。 他和学弟俩人都是男未婚男未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什么锅配什么盖，周瑜打黄盖，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东郭先生与狼，郝建与老太太…… 唉。 白榆觉得自己对小男友简直好得太过分了。供他吃，供他穿，放任他在家里当一件会呼吸的家具。 这种最传统的金主与金丝雀的模式本来让两人都很自在——至少在白榆亲眼看到他的“家养小鸟”和别的男男女女一起飞进某间爱巢之前，他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说，现在这情况，难道他是在抓奸的路上，一个不小心一个不留神一个恍惚之间，穿越了？ 这个陌生的世界显然不打算给白榆太多思考人生的时间。 只听哐当一声，白榆皱着眉往声音来源处一看，结果看到了他自己。 确切的说，是他自己的尸体，正以头抢地，四肢瘫软，摆出来一个极其不体面的姿势。 “等等，我没看错吧？”他一愣—— “我看见，我?倒在地上?” 霎时间，往事如走马灯般在白榆脑海中闪回。不过别误会，这不是什么临死前的深情回顾，纯粹是他个人的脑内小剧场。 事实上，如果白榆此刻能照照镜子，他就会发现自己成了传说中的灵魂体，而这道美妙的以太体可比地上那具僵硬的皮囊好看多了。 毕竟，你很难从一个活人的眼睛里看到星辰大海，但现在，他的以太体却做到了，就好像有人把整个银河塞进了一个人形水瓶里。 那些肉眼通常无法捕捉的光谱色彩，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道五彩斑斓的黑，堪称神秘美学的最佳代言。 虽然这个漂亮的人形水晶瓶目前似乎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但好在总有“善良”的天音及时出现，把他从这场存在主义危机中拯救出来。 或者说，拖进另一个烂摊子。 【快发芽吧，小可爱们～这里是 AKA 第一关卡“让你能看到全世界”赛事的解说负责人～你们也可以亲切地称呼我为——系统～】 【本次赛事将由我～全程为大家直播解说～屏幕前的小伙伴们可以在评论区留下你的竞猜号码，扣1到12号～到底是哪位玩家最终能摘得桂冠呢～】 天音最后一个字音还凉飕飕的挂在耳边，白榆瘫软在地上的躯壳却开始发光。 躯壳的每一个关节都在散发着莹莹光彩，让它整体看上去，就像一个廉价的荧光玩偶。 白榆试探着用以太体碰了碰那些从躯壳上溢出来的光点，结果光点在被他触碰的一瞬间，凝成了一个个可操控的发光小球。小球的周围还用光点汇聚成了六个不同方向的小箭头。 他拖着小球，跟随着最上面的箭头去移动，小球联动的关节也随着他的动作，拖着躯壳往上方快速移动。 如此这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AABB，前突后冲…… 半晌。 “不会真是我想的那样吧？” 白榆的喉结艰难地滚动。 “难道我的body真的是我的……主控角色?”白榆瞅着地上的尸体，目露迷茫。 我现在到底是已经凉了，还是在做梦？ 凉了以后的世界为什么是这样的?为什么这么像沙盒游戏？ 如果我现在在做梦，那这感受也太真实了。 可如果我是穿越了的话，作者图啥呢。现在穿越题材的电视剧也不让播了啊…… 为了更深入地探索自己现在到底处于一个怎样的境地，白榆干脆开始做一些实验。他把全身关节依自己的想法飞快摆弄起来，动作快得像拼积木。 没过多久，他的躯壳成功变成了一尊姿势诡异的雕塑。 为了维持上半身稳定，躯壳的两只手臂像烤鸭翅膀似的夹在胳肢窝底下。脊椎倒是笔直，下半身却只能老老实实跪坐着。不然的话，上半身就会很识相地倒向一边。 【7号玩家站起来了！这是人类的一小步，但是人类的一小步！哦上帝，他马上要迎来人生第一个坎儿，屏幕前的各位是不是已经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恨不得替他跪着走～去吧7号，勇敢地去吧！走过去，打开那扇门，然后你就会看见——嘻嘻。】 天音留下一串意味深长的冷笑，活像某个正在用变声器故弄玄虚的，音色不男不女的大反派。 系统说话又难听，又没有什么可靠信息，但他口中“7号玩家”这个称呼，却让白榆的脑袋猛的刺痛。大脑里储存记忆的区域，像是被电鳗甩了一尾巴。 记忆的潮水汹涌着把他带到了另一个空间，或者说，是在他失去短期记忆的，时间节点之前。 那是一个天色阴沉，却又没乌云，属于那种要下雨就赶快下别磨叽的阴天。 白榆收到线人情报后，就开车直奔男友和情人们的秘密据点，一座外表停留在租界时期，内部设施后来被工业化改造成现代风格的哥特式城堡。 这里目前专门供人举办一些，号称很高端小众的娱乐活动。 今天这里进行的是一场新板子狼人杀测试，仅限狼人杀这个游戏的高级玩家参与。白榆和他的小男友，弈辰，两人作为A市狼人杀游戏群里的活跃人员，也分别收到了这个活动的邀请函。 白榆虽然一开始就发现这游戏本质上像是在开会，一群人假模假式儿的围坐在一起，按照自己制定的规则轮流发言，跟开会一样无聊——但后来他发现，自己能借这个游戏合法围观生物多样性，看玩家们三言两语就能被挑拨得面红耳赤，这真的——太有乐子了！ 不过，碍于经常听说有情侣一起玩狼人杀互相骗对方，骗太狠了，惹急眼了，最后导致分手。白榆几乎没有跟弈辰一起打过狼人杀游戏，小男友不知道他也是A市狼人杀的高玩之一，同样接到了这次活动的邀请函。 一进门，白榆就看见了十一个同样戴着狼人面具的人。他目光一扫，瞬间锁定那个浑身散发，我刚睡醒别惹我，气息的身影——弈辰。 倒不是全看气质，主要他脑后那个小揪揪实在太显眼。相比之下，白榆自己只是一头利落的黑发。 但是没事，真正的主角往往是最不花里胡哨的那个。 即使白榆每天精心修剪额前碎发至眼上0.5厘米，以此来表示自己对这段交往关系的慎重……但这种细节，弈辰大概率是注意不到的。 白榆的视线扫视了一圈，淡淡撇开，心里基本确定，弈辰的姘头就藏在这剩下十人之间。 这场测试将持续三天，每人有独立房间休息，岂不是正好方便了他和他姘头夜间合法私会? 就算事后白榆问起，弈辰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去玩游戏，有十几个人呢。 系统方才对不知道底细的“观众”说可以扣1到12号，也就是说在这个奇怪的地方，或者说是游戏里，参赛的选手总共有十二个人。 12个人的人数正好对应了白榆最后的记忆里，参加的那场狼人杀活动的玩家人数。 白榆参加狼人杀时的代号号码牌是6号。 他默默等着，看这个聒噪的系统什么时候会念到他的号码牌。 可惜系统并没有如他所愿，只是接连播报了几个不同数字号码牌的玩家现状。 当前已经有接近5个人站了起来，可惜即使是进度最快的7号玩家也没有成功进入下一步，反而因为一直站起来又跌倒而被这个可恶的天音反复嘲笑，公开处刑。 【哦，我的上帝呢～这是怎样一种身坚志残的精神？是什么让这群年仅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步一叩首，如此虔诚？是人性的扭曲还是躯体的沦丧？】 白榆被这天音气到笑出声。 他咬紧牙关，瞪圆双眼，以太体的每一处关节都贴紧了躯壳上的小球。他猛地一蹬腿——然后“咚”地一声，以完美的狗啃泥姿势与大地亲密接触。 这姿势要是被他那群整天戴着假笑面具的狐朋狗友看见，估计能把白榆的丑照挂在他们朋友圈里巡回展览整整一个月。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在白榆锲而不舍地不知道磕出多少次眼冒金星之后，终于莫名其妙地触碰到了一个神奇的按钮。 面前的虚空突然弹出一个UI简陋得像是从20年前电脑坟场里挖出来的弹窗。 【欢迎来到光阴游戏，您可以使用“光阴”作为生存筹码进行游戏。】 【检测到您进入游戏之前的身份为——隐狼，您获得的初始技能为伪装和隐身。】 【伪装，固有技，您可以随时伪装成您见过的副本NPC，得到其它副本NPC的帮助。】 【隐身，持续技，您可以消耗光阴，获得同等时间量的隐身效果。】 【注意，一旦光阴耗尽，您将无法返回现实世界。游戏一旦启动，必须完成所有关卡才能关闭。祝您早日通关，玩得愉快！】 这古早风格的弹窗设计和3D模拟五感的游戏体验让白榆产生了一种时空错乱的不适感。 他皱着眉，用食指慢条斯理地点掉弹窗右上角那些血红色的×按钮，脑子里却已经把这些信息分析得明明白白。 “光阴”估计就是时间的意思。 如果这是一场限时游戏，那么它理所应当会像某些电影作品那样，把时间作为整个游戏里最重要的货币。 隐狼这个初始身份，正好对应了他参加狼人杀测试活动时，抽到的那张身份牌。 这是个冷门角色，就连那些自称狼人杀高手的家伙们，熟悉的也不过是女巫、猎人、预言家这些常规角色。 这张身份牌被预言家查验时，始终显示为好人。 按照狼人杀的背景设定，这玩意儿其实是个混血儿，而且还是人狼混血的后裔。 规则就是除非混血儿自己主动暴露，不然他可以一直以人类身份活下去。 可惜混血儿在两个种族间从来都是里外不是人，这玩意儿不仅经常被好人在白天投票出局，还要承担被狼人在夜间刀掉的风险。 可谓是反贼中的反贼，卧底中的卧底。 而一旦村里的狼人被清干净了，这小子就会突然觉醒血脉之力，眨眼间变成新的狼人，被迫成为人奸。 总而言之，这个二五仔是属于狼人阵营……大概。 白榆的视线在隐狼的两个技能说明上停留了很久，自认为犀利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自认为残酷的冰冷。 “我有时候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签了什么人体实验的卖身契，才会被扔进这个鬼游戏。” 白榆对着虚空冷冷说道，随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算了，我脑子进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技能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没错，就是为了揪出弈辰那个真正的姘头。 伪装和隐身？这简直是捉奸和听墙角的完美技能组合！白榆对窥探他人**没什么兴趣，但他有必须调查的事情——尤其是当他的小男友是个反侦查能力一绝，嗅觉敏锐的悬疑小说作家时。 如果不是脑子进水，谁又能干出花费生命，浪费光阴只为了去捉奸的蠢事? 白榆自嘲地笑了笑，情绪有些低落，直到一声惊呼将他吵醒。 【快看！有人推门了～真没想到这种初级赛事还能出现这样的潜力股～12号玩家，你不愧是小可爱们心中的number one～】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夸张的惊呼，是那个聒噪的天音在播报喜讯。 【恭喜12号预言家成功进入下一个赛段的地图，此后他的消息将不再与不同赛段地图的玩家共享了哦～】 这条消息让白榆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不为别的，只因为12号预言家正是他家那只不安分的小金丝雀。 “我不喜欢吃82年的混凝土拌的意大利面，因为左臂螺旋机能不稳定的情况下只有靠大腿肘关节带动全身惯性冲发才能够……” 白榆飞速地说出了一串像是在念咒语，实则是在讲冷笑话的话，与此同时他调动以太体将自己躯壳的大腿和小腿处关节的小球硬生生掰到了他上半身的脑袋后面。 如果不是这个躯壳在游戏里被模拟的就像一块儿橡皮软糖，以白榆自身没练过舞更没练过瑜伽的身体柔韧性来讲…… 基本算得上是半身不遂，瘫痪了。 紧接着，整个身体就像一艘怪船：上半身是船身，大腿小腿是螺旋桨，脑袋则是船帆。 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姿态直冲向大门，一飞冲天，一鸣惊人，一骑绝尘。 即使脑袋“乓”地一声把门撞开，响声大得仿佛在耳边敲锣打鼓，白榆也完全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因此练就铁头功。 他的眼中只有对胜利的渴望。 嗯，也有可能是对抓到自家偷溜的小金丝雀的渴望。 如此行径如此操作，就连天音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还不落忍地安慰了他一句。 【多么感人的一幕呢，看得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小可爱们，让我们一起为6号选手加油欢呼，扣波666好吗？哎呀，没有买6号选手的观众也不要着急，这边支持你用50倍投注的金额改注呢，机不可失，可不要错过了哟～】 “奸商。” 白榆骂系统的气口还没有喘匀乎，紧接着的一阵扑面而来的热浪，就把他的以太体轰得再次脱离了躯壳，悠悠地飘到了天上。 第2章 鱼需要的难道是自行车吗? 以太体在天空中自由旋转360度，白榆感觉脑浆都要被晃匀了。 恍惚意识朦胧间还看见了一个巨大的玻璃鱼缸。里面装着如宇宙星辰被彩色渲染过后的浓稠的混沌液体，还在如开水沸腾般往上冒着气泡。 直到意识回笼，白榆才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一处遍地荒凉的酷暑沙漠。而他的橡皮糖皮划艇战舰1号，还在地上以那样一个屈辱的姿势屹立着。 【哦不！12号玩家你真的决定要用脱水的方式结束自己这趟旅行了吗？事已至此，既然这样，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们——其实沙地是有自行车的！】 白榆看了看地上自己那奇形怪状的躯壳，又皱着眉瞟了瞟天空。 准确的说他是想给系统翻一个白眼。 “沙漠里的鱼需要的难道是自行车吗？” 可惜如此深刻的问题，即使白榆再大声地质问系统，系统也是不会理睬他的。 天空自顾自地飘下来一辆沙地自行车，甚至连自行车的脚刹都不给白榆支起来。 只见那自行车不受控制的往前蛄蛹了几圈，不出意料的丧失平衡歪倒在一边了。 白榆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用以太体操控自己的躯壳，把大腿和小腿先从上半身的肩膀上放了下来，好让他能正面躺在沙滩上，直面着太阳。 这时白榆才注意到，自己这个躯壳身上穿着的，虽然是紧身夜行衣，但内部还是有缝在衣服里面的口袋，可以装东西的。 他控制着脊椎骨末端两个节点小球，让整个躯体如同一个倒挂着的沙袋，又挥舞了一下两边，本来如同鸡翅膀一样，夹着的手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内搭口袋里的东西从衣服里倒了出来。 “怪盗的预告信？今天要去偷一个超级大钻石？” 白榆瞪着地上那封黑色的信件自言自语:“钻石位于沙漠深处一个墓道迷宫里，得到它你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看来这就是主线任务了。玩家们是偷钻石的江洋大盗。 这么一想，这个躯壳那如同牛皮糖一样坚韧的柔韧性设定，是不是为小偷这个职业，所量身定做的呢？ “……不是哥们儿，就算你会缩骨功特别牛特别厉害，但你现在也是个都没法靠自己行动的植物人啊！”要不要这么敬业啊老弟。 说到爱岗敬业，白榆虽然已经翻身自己做老板了，但是还是会回想起自己创业初期，因为资金周转问题，而不得不去别的公司当牛马的打工人经历。 那时候他跟弈辰还是初相识，刚毕业的白总第101次纠结咖啡中牛奶与糖的比例，嫌弃别人做的咖啡不够完美，硬是气走了行政小姐姐，导致初创公司仅剩他一个光杆司令，无奈之下只能纡尊降贵地自己溜去某知名蓝色鹿角咖啡店买咖啡。 这也是他头一次踏进楼下的咖啡店，头一次被咖啡店店员的长相惊为天人。 弈辰身穿浅棕色咖啡店员服装，瘦削的菱形脸让他的颧骨格外突出，黑瞳很深又有点圆，像猫在黑夜里眯着的眼睛，眼尾泛着似乎是熬夜才露出的淡青色。 “这位顾客您需要点什么？” “冰美式不加糖，谢谢。” 好嘛，又来了个爱喝中药的。咖啡店小帅哥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就低头开始做咖啡了，他额前的碎发自然垂落下来，快要遮挡住整双眼睛。 随着他低头的动作，白榆注意到他脑袋后面扎了一个小揪揪。 不同于一些男孩儿的家长会给男孩子留一撮从胎毛留起的，很长的头发。小帅哥的小揪揪就很干脆利落，只是他乱翘的黑发和衣服上的咖啡渍，还是让有强迫症的白榆在之后的几分钟里，缓慢地移开了视线。 两人的目光轨迹似乎并没有在空气中打过照面。 “你的咖啡好了，学长。” 弈辰借着递咖啡的时机，悄悄用指腹蹭了蹭白榆的手腕，举止轻微的还不如他自己家里的小猫，试探人类时的动静大。 其实这不是他俩第一次见面了。 弈辰还记得在某个树影斑驳的盛夏，他搭乘着6号校园观光电车以匀速行驶在校园某条窄窄的情侣路上，电车迎面遇上了7号校园观光电车，两辆车逆向行驶，求两辆车的相遇时间。 啊不，求的应该是这两辆车上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在这两车相遇又擦肩而过的过程中，短短一瞬间对视之后，一见钟情的可能性。 “概率显示，随机相遇的可能性不足3％。” 当白榆坐回自己的办公室，在电脑上敲下最后这一行，PPT说明性文字，指尖也再次接触咖啡杯上残留的温度时，他才冷静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口，直到两个袖口跟他手心的距离保持一致才肯罢休。 “人一生平均会说4.8万个谎，所以我当年开发的第一个项目就是测谎APP。可惜上线三天就被下架，因为被太多用户投诉……” 投诉的标题是，“涉嫌虚假宣传”，投诉的理由是，“每次问他是在加班吗？他都回答说是！这个APP根本测不出来他在说谎！” 唉，为什么没有人相信，自己的伴侣真的会连续加班一个月呢。 白榆边用冷笑话自我降温，边哼哧哼哧地把自己的躯壳弄上了那辆，快报废掉的沙地自行车。 等到他完成一切操作，不光是自行车快报废掉了，他那具躯体也快要报废掉了。 曾经如刀削般锋利的下颌线，如今在物理意义上的被磨平了棱角。以往被修剪的一丝不苟的黑色短发，也如同小鸟做的巢穴般凌乱，更别提永远被白榆保持在眉毛上方0.5厘米的额前碎发了。 索性黑色的紧身衣质量足够好，不至于让他衣不蔽体。不然如今的他恐怕比土木学院的学长们，还要像逃荒的难民。 此刻，这身黑色的紧身衣已经被拉伸得变了形，他的袖子被白榆卡在自行车的两个车把上，裤脚被一边一个，卡在自行车的踏板上，衣服带动着躯壳的臀部，也勉强能固定在自行车的座椅上。 “嗯对就这样，来抬小臂，收大臂。” “稳住，稳住，宝儿别急。” “啊，对对对，好，慢点儿，宝儿，一步两步，得儿驾，得儿驾。” …… 太阳炙烤着大地，空旷的沙漠里，一个“不明生物”的剪影缓缓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剪影的轮廓随着镜头拉近而逐渐清晰，渐渐显露出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形轮廓，虽然不知道此人为什么能把自行车，骑出了一种倒骑毛驴儿的感觉，但人们还是不能从他的鸟窝一般杂乱的后脑勺上看出他的坚毅。 云不是球体，山不是圆锥体，海岸线不是圆形——而人类的混乱，恰恰是最精妙的几何。 【是6号！他做到了！】 天音一惊一乍的欢呼声吵得白榆脑仁儿疼，让他那本来就被太阳炙烤的像冰淇淋一样要融化掉了的以太体，更加痛苦了。 自行车早在白榆下第一个沙坡的时候，就自动散架了，现在他的造型，甚至比第一个地图时的造型，还要奇行种。 只见他一手握着一个自行车轮胎的轴承，身体的全部重量压在了原本自行车的方向盘上，整个躯壳随着关节小球的控制，一上一下地起伏运动着，就像在玩公园里某个模拟划船的健身器具。 两个轮子随着他的动作可以比较稳定的向前滚动，如果想要调整前进的方向，那踹一脚自己的尾椎骨就可以了。 【多么流畅的姿势！多么华丽的动作！6号隐狼简直就是在冰场上飞舞的花滑王子～简直就是浪里白条过江小青龙～】 真是拍彩虹屁不打草稿。 白榆冷哼一声:“快闭嘴吧。如果你想用捧杀的方式来毁灭我，哪怕你只有万分之一的念头，我也会用尽100％的力量跟你决斗。” 他琥珀色的眸子一闪，确信这个不着调的系统听见了他说的这句话，因为接下来它那不走心的恭维，又变成了明晃晃的讥讽。 【不过我个人押宝的冠军是2号猎人玩家～瞧瞧他那身有力的腱子肉～一看就不是某些常年坐在办公室里的白斩鸡能拥有的呢～】 不再理会系统话语里没有营养的部分，白榆只专心盯着他躯壳腰间放着的，画了地图的任务指南。 沙漠地图的终点是一处像兔子洞一样的巢穴入口，在他之前已经有三位玩家进入了那里，这三位玩家分别是2号猎人、1号女巫和12号预言家。 白榆刚一进入洞口，他手上的两个滚轮就凭空蒸发了，不过身下像滑板一样的自行车舵还在，让他能够借助更小的摩擦力，像一条蚯蚓一样在这个洞里面蠕动来蠕动去。 所有人的地图应该都是独立存在的，不然白榆不会这么久都没有在这个狭小的洞里面遇到其他的三位玩家。 这大概是系统做的最有良心的一件事了吧，不然任谁经此一遭都很难不社会性死亡。 白榆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干过这么多不体面的事情，这让他感觉他的强迫症仿佛都不存在了一样。 没有洁癖地要求他的皮肤保持干净，没有刻板地需要他的动作保持优雅，甚至没有正常地希望他的精神状态保持良好。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又又又又一村。” 在第101次把屁股撅成珠穆朗玛峰的形状，又松弛地放下让它恢复成平原，努力努力却还是迷失在下一个岔路口之后……白榆终于决定放弃辛勤耕耘这片蚯蚓造的迷宫了。 【快发芽吧，小可爱们～距离你们破土而出只剩下一半的季节了哟～】 即使这段旅程已经让白榆由畸形种帆船变成了奇行种自行车，就差进阶成真正的变形汽车人儿了，时间的指针也不过慢吞吞地走了一个小格。 天幕上一直漂浮着由云朵和雾气构成的巨大钟表，由于自古以来玩家都不喜欢抬头看，所以白榆刚进入游戏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它，还是在刚刚被热浪怼到天上，才猛的发现不对劲。 现在表盘的刻度指向上午八点整。 白榆心念一动，想看看自己曾经见过的隐狼技能面板上，有没有更准确的时间，一个个复古的弹窗就像流氓软件的广告一样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警告！警告！由于您在进入游戏时已经死亡，所以您的初始光阴为2个小时。】 【在通关时，若您的光阴低于2个小时，将无法付清您所欠的光阴，可能会达成不好的结局，请您慎重选择。】 白榆的指尖在屏幕上方停滞了0.3秒——这是他在交易终端遇到异常弹窗时的本能反应，值得庆幸的是，虽然人们在深入了解白榆之后，往往会把他错认为一个爱讲冷笑话的脱口秀演员，但表面上的他，算得上是一个正经的精算师。 在关掉所有的弹窗提示后，屏幕中央显露出三个圆形图标，他们的形状一模一样，只是在名称和颜色上做了区分，分别是红色的“石化”、黄色的“干旱”和蓝色的“冰冻”。 图标边缘的像素级锯齿暴露了设计者的不用心，很难不怀疑这是它连抠图都没有抠好。 点击红色图标，立刻弹出了一行字，问白榆是否确定往其他玩家的场地投放陷阱。 方框左右两个醒目的确认按钮像极了霸王合同里的陷阱条款，而那个需要放大镜才能看清的关闭标识，则完美复刻了某些交易平台的不良套路。 白榆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指节因为紧绷而微微发白，以太体的银河如同动脉血一样在其间流动。 还好还好，不就是强迫用户操作的交互设计吗？比起他在华尔街见过的那些黑箱交易软件就……还要更直白更恶劣呢。 白榆的指尖精准点击了那个几乎透明的关闭图标，这操作的困难程度不亚于让他给牛排翻面。 最终白榆还是在隐狼技能图标的旁边看见了两排数字，一个是当前的时间，显示为【08:01】，一个是显示为【00:00】的倒计时。 如果这个关卡是限时挑战，那么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只是此刻，弈辰写的悬疑小说里一句话却突兀地在白榆脑海里回响： "当倒计时开始后，每个选择都是与魔鬼的交易。" 第3章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不过下一秒白榆就推翻了自己对于系统那种饱含厚黑学的阴谋论推测——比起暗戳戳给人放冷箭、挖陷阱的猎人流阴谋家，系统这厮明明就是连大熊猫伙食都不放过的乐子人欢愉信徒！ 一层层泛着蓝白色冷光的光圈在以太体和躯壳的身下蹭蹭绽开，随之而来的是急剧的寒冷，就像把一杯滚烫的水放进速冻层，流动的银河霎时间皲裂成了一道道碎冰花纹。 “系统，你是不是去当舔狗把爱莎的手套叼过来了？”不然怎能对我施展冰雪魔法？ 白榆冷得牙齿都在弹钢琴，躯壳都结了一层淡淡的白霜，活像刚从冷冻室里被拿出来的小鸡仔儿，嘴上却还是不依不饶地要刺系统一下。 但这并不是白榆习惯性毒舌，而他的目的恰恰是为了激怒系统。要知道，在愤怒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套话就会变得容易很多。 可惜人类无法永远保持理智，但AI能。 【哈喽家人们～欢迎来到哈城冰雪大世界！不过玩家们你们也太热情了，我见过冰雕的玫瑰，但还是头一次见冰雕的人呢！】 【出于职业道德考虑，我不会为大家公布是谁使用的冰冻陷阱～但是我必须要提醒大家的是，最终排名会影响你们最后结算的光阴数～】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 天音的话音未落，洞穴四周的墙壁开始猛的颤动，就像一个不会拼魔方的孩子正在使劲扭动魔方，而白榆正处于这个魔方的正中间。 前方的洞口也变得狭窄，仔细一看，似乎还是一个大写的M形洞口。 而由于躯壳已经有一半被冻成了冰雕，所以它会顺着冰融化的水一起直直冲向洞口。 如果在他到达洞口前冰雕还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不难想象这是怎样一种鸡蛋碰石头的精彩画面。 来不及再多思考了。 白榆飞速转动方向小球，噼里啪啦把躯壳折成了一个3折叠屏幕，双手手腕的小球和脚骨的小球保持在同一个高度点，全身靠臀部的小球进行支撑，整体以一个V字形形态顺利通过了这个M形的洞。 还没有等他松一口气，前方又出现了一个A型的洞口，逼得他紧急调转矛头，臀部的小球由最低点被放到了最高点，为了让整体结构更稳定，躯壳的脑门儿和脚掌一起紧紧贴着大地。 白榆无论是以太体还是躯壳的小脸儿都已经变得煞白，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气的，尤其是当他专心致志摆出各种瑜伽姿势的时候，耳边似乎传来了一道噗嗤的放气声。 “！！！你在笑什么？”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你知道的，我受过专业训练……】 “行了，不用再说后面的台词了。”白榆冷着脸，所以暂时将他耳朵闭了起来。 冰雕下的水流渐渐变少了，洞口也恢复到了正常的形态，前方出现了类似于出口希望的光源。 可就在白榆离那光源还剩不到20米的距离时，脚下绽放出了一道黄橙相间的光芒，紧接着那股似曾相识，但却比刚刚猛烈10倍的热浪将躯壳冲飞了出去，愣是让白榆努力半天的辛勤汗水付诸东流。 【叮咚！您的干旱陷阱外卖已到达。】 “TD。” 【外卖小贴士～建议您也选择陷阱套餐回馈这份赠礼哦！】 也许是喜欢强买强卖的系统直接绕过玩家，强行拉出了弹窗界面，也许是白榆真的心里有闪过一丝给其他玩家也放置陷阱的想法，总而言之，放置陷阱的界面就这样在白榆眼前出现了。 仍然是那三个设计简陋的图标，仍然是悬在图标旁边像催命符一样的倒计时和时间。 【08:10】 白榆沉默了。他没有管面前显眼的屏幕，只是沉默地重复之前的操作。这一次因为没有冰块的润滑，所以他把橡皮糖又揉成了战舰1号的样子。 索性这回同样没有奇形怪状的洞口了。 当又一道红光亮起，躯壳的全身被一道道红色的激光扫过，白榆的以太体却早已经在红光亮起的那一刻瞬间飘到了10米之外，冷冷地注视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陷阱的使用没有任何的限制，也没有数量有限和冷却CD，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系统？”白榆轻轻笑了一下，那唇角虽然不至于勾勒出3分讥笑3分冷漠，比扇形统计图还要明确，但显而易见的是十分的自信： “意味着如果我们真的开始自相残杀，给对方设置陷阱。如此循环往复，12个人里面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真的走到终点的。” 说罢，他关掉陷阱界面，动作利落得像在驳回一份高风险的投资提案。又走过去伸了个懒腰，一脚踹翻了已经被石化了的躯壳，接着把这块儿石板当滑板，来了一场华丽的沙地冲浪秀。 道路在脚下延展，这次他看得分明。 真正的通关路线从来不在互相算计的循环里。 所以白榆遭遇的这三个陷阱不可能是别的玩家布置的，而是关卡本身的设定。 离开洞穴的一瞬间，石雕上石化的痕迹如同冰雪般消融，所有控制关节的方向小球由灰色转变成了发光可使用的颜色，而系统的播报声也告诉了他，脚下踏足的就是这一关卡的最后一张地图。 如蜘蛛网般紧密连接的红色光线布满了整个房间，房间的正中间摆着的就是盛有那颗硕大钻石的展示台。 其实蜘蛛网的空隙挺大的，即使不是专业的特工或者杂技演员，换一般的常人来也能轻松地绕过它们取到钻石。 可惜白榆现在不是正常人。 白榆试着用躯壳触碰了一道红色射线，还没等他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一阵强烈的呕吐感就把他的脑子搅成了浆糊。 于是白榆不敢再轻举妄动，站在原地思考对策。 【2号猎人小朋友，我承认你的身姿确实矫健，可你的块头实在是不方便～所以抱歉了朋友，我将会改变我对冠军的押注，转为支持1号女巫同学～】 系统对玩家的称呼再次把白榆拉回了有关狼人杀测试的现实回忆里，就是那个光打雷不下雨的阴天和那幢五仁馅月饼蛋糕似的哥特城堡。 在狼人杀游戏开始后的第一个夜晚，作为隐狼的白榆就可以独自睁眼，清楚的看到法官为他指出的其他三个狼同伴。 他们分别是4号、8号和11号。 由于板子的类型保密，所以玩家们都不知道场上会出现什么样的狼人杀角色，也就是说即使白榆想要与他的狼队友们相认，光是取得狼队友信任的这个过程就够白榆暴露完自己狼的身份，被玩家们放逐在白天了。 系统提到的1号女巫倒在了狼人杀的第二个夜晚，连自己手上的毒药都没有对别人使用出来。 白榆认为女巫这么快就被狼队刀掉，一是因为1号女巫是真预言家验出来的好人，二是因为在第一天大家聚在一起找狼的发言里面，女巫所表现出来的思维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几乎是在场所有玩家中最强的那个。 放任如此强大的对手留在场上绝不是狼队的明智之举。 女巫走的时候没有留下遗言，只是摘下面具露出了一张俊朗的脸。 白榆注意到他的眼珠是藏蓝色的，不知道是跟弈辰一样的混血儿还是戴了美瞳，眼尾也有跟弈辰一样似乎是长期熬夜失眠而导致的青灰色。 这人是白榆抓奸的重点观察对象，因为作为预言家的弈辰竟然在第一晚去验他，而白天两人一唱一和的发言格式也让白榆更加怀疑二人早就相识。 而后来几天的白天发言时，4号小狼人也在不经意之间透露出他认识1号女巫，顺嘴称呼1号女巫为贺大律师。 “我可不能让这家伙抢了先。” 白榆现在一想到弈辰就来气，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比起那个面容冷淡的贺大律师到底差在了哪里？完全也不想想自己平时有多喜欢装成个冰山款总裁。 有了情敌在前方威慑的动力，白榆也再次卷了起来。即使躯壳一碰到红线，以太体就会像毛巾一样被扔进抽干机里面甩晕，他也要强忍着这股恶心，拿到那块钻石。 “振作一点，宝儿，你可以的。” 大腿腿骨错位，嘚的一下仿佛让他看到了太奶。 “乖，没事儿，不疼。” 头部组织大面积挫伤——都说了这是脑袋不是螺旋桨。 “哎，对对对提小臂，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电流顺着骨架蔓延全身，猫和老鼠那被电门电到的场景果然是纪录片写实啊。 正当白榆以为自己可以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度过难关时，电流把躯壳烧成了焦炭，连带着脑袋也嘎嘣一声碎掉了，下一秒他就被刷新回了入口处。 “你大爷的狗系统，什么破钻石非要让我给你偷偷偷？偷你&呀偷，咋的那玩意儿是你骨灰炼成的？” 鸟语花香，口吐芬芳。 一顿输出之后，白榆也被迫平静了下来，因为系统又悄悄把那个古早的弹窗调了出来，上面显示时间已经是【08:45】，虽然目前没有听到任何玩家通关的消息播报，但白榆根据之前的信息，估计这个关卡会在9点整的时候就宣告结束。 于是他边行动边梳理自己的思绪。 “我刚刚通过沙漠的时候，你说剩下一半的季节，那个时候是8点，如果一个地图算一个季度，沙漠是第二个季度，那么关卡限定的时间为两个小时。” 白榆的指节抵在手机边缘，骨节泛白，屏幕冷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神情比被冻结的财务报表还僵硬。 “死亡状态下负债两小时光阴？” 过了一会儿，他扯动嘴角，露出精算师审核漏洞时特有的冷笑。 “偿还方式。”他用上谈判桌上的口吻，“我要具体条款。”声音像被低温处理过的金属，每个字都带着精确的重量。 【您可以通过游戏获取光阴奖励，游戏结束后，光阴奖励将在您的余额基础上进行结算。】 此时的白榆已经重来了十次，大脑带来的晕眩感已经无法再支持他继续保持高效的行动力了。 十次重来消耗的不只是脑力体力，更像被抽走了某种生命力。 就在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准备继续时—— 【滴——】 【快发芽吧！小可爱~】 一条熟悉的信息再次出现，这次却不是天音发出的播报，而是直接出现在了古早的弹窗上面。 【快发芽吧！小可爱~】 弹窗重重叠叠不停闪现，戏谑的字符与古老的界面格格不入。 “快发芽吧，快发芽吧……” 白榆喃喃重复着，突然意识到什么。 “原来是这样。”白榆的声音很轻，却出人意料地坚定。 “干旱、冰冻、石化，这些都是在模拟种子发芽前会遇到的困难。” 他低头看看僵硬的躯壳，忽然明白了什么。 “而种子发芽，需要的根本不是速度，而是时间。” 白榆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墙面上。 手表显示【08:54】，但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时间到了，种子就会发芽。” 弹窗没有再出现，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白榆开始在心里默算复利公式——这既能保持思维活跃，又能精准把控剩余时间。 真是讽刺，他想，在生死游戏中，最可靠的竟还是最基础的经济学原理。 第4章 所以你还是对我下手了 系统的播报声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白榆无从得知其他玩家的进度。 现在想来，其实系统的每一次播报背后都暗藏着目的，前面三关是为了给所有玩家带来“别人已经完成了”的压迫感。 虽然这种心理施压的手段幼稚得堪比拔苗助长，但白榆不得不承认，这一招对已经被社会规训过的卷王们非常有效。 可自从系统说“要把注改押到1号女巫身上”之后，天音的播报声就再也没有响起过。 白榆其实有点怀疑，是不是这家伙由于暗箱操作引起公愤而被更高级别的上司逮走了。 毕竟一个偏心的解说也是可以影响比赛结果的。 距离他预估的比赛结束时间还有3分钟，白榆像是不知疲倦般继续重复折磨着他的躯壳，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场试炼真正在比较的是什么。 如果最后的目标是钻石的话，那么他早在第一次被电成焦炭的时候就已经触碰到了它，可是系统并没有传来任何恭喜他通关的播报声。 本来他还以为自己并没有碰到钻石，一切都是他被电晕过去前的幻想罢了。 可是当他心灰意冷，决定消耗光阴试一试自己的隐狼技能，至少不给青春留遗憾—— 却发现开了隐身技能的他可以完全无视红线的干扰，轻轻松松去到柜台，拿到钻石。 不，他并没有拿到钻石。 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拟的投影，没有人可以把这个钻石拿走。 白榆还以为是自己过关的姿势不对，于是他解开隐身，又像一个行为艺术者一样把自己的躯壳摆出了各种姿势。 后来太累了，他和他的躯壳就都瘫在地上，两个“人”好似误入三维世界的二维生命，贴着地面转着身子往前方蠕动。 “我真傻，真的。” 意识到这关的秘诀在于坚持后，白榆就再次开启了隐身技能。倒计时【00:00】的数字飞速地增加，而他的躯壳也在以太体的操控下手脚并用，无视红线的阻挡冲向柜台，到达柜台后又关闭隐身技能，下一秒刷新在入口处。 循环往复，不知疲惫。 如果把白榆每一次的行进路线图都画出来，大概也能绘制出一副密密麻麻的蛛网，白榆就像在其间辛勤编织的蜘蛛——硬要掰扯的话，他的姿势可能还不如蜘蛛优雅。 很多人都会在某一天，执着地要通关一个这样的小游戏。 也许是挪开一个卡片之后发现再无配对，又需要重新开始配对消融的无限消消乐。 也许是跳过眼前的格子，还要蓄力继续往下跳，只有最高分，没有上限分的无限跳格子。 理智告诉你，循环是无限的，可你依旧执着着要通过这关。 山的那头还是山，可惜太阳也从沉睡中苏醒，提醒着你再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维系这份执着了。 黑暗如同被稀释的墨汁般渐渐褪去。 白榆眯起眼睛，浅琥珀色的瞳孔自动调节着进光量。他想起那次彻夜审计后，站在金融中心顶层看到的破晓。 就是太阳刚从地平线上升起。 微光中，他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台阶上，边缘呈现出异常清晰的锯齿状，就像那些经过算法优化的K线图，每个转折都带着数学般的精确。 空气里漂浮的尘埃在曦光中显形，如同突然被点亮的交易数据流。 远处的地平线开始渗出蟹壳青，这种色彩变化白榆太熟悉了，在连续工作36小时后，办公室落地窗外的天空就是这般先泛起青白，然后突然—— 白光炸裂。 整个空间瞬间浸透在刺目的明亮中，白榆不得不抬手遮挡。指缝间，他看见无数细小的数字在空气中流动，构成一个庞大的时钟:【09:00】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让你看到全世界”游戏已通关，请查看当前排名——】 【第12名——暗恋者第11名——狼美人第10名——摄梦人第9名——丘比特……】 古早面前的画面一改之前，从流氓弹窗小广告，变成了巨幅电影屏幕。 金色的光芒伴随着遥远的天音，一个个排名被播报，滚动在玩家眼前。 【第4名——预言家】 白榆的目光落在排行榜第四的位置，弈辰的代号前跟着精确到个位的数字。 “呵，男人，就这点本事吗？” 他眼前浮现出那个总蜷缩在沙发里写作的身影，苍白的指节握着钢笔，单薄的肩膀似乎撑不起大衣的重量。 系统没有把最终排名的参考依据透露给玩家，白榆猜测系统可能算的是绿泡泡步数。 就是不知道白榆每回的运动形态都是如此的特别，绿泡泡是怎么计算这样的步数的？真想回到现实以后做个实验呢。 弈辰的成绩其实并没有白榆想象的高，在他的记忆里，那个男人可是从来不会轻言放弃的，哪怕白榆无数次求着他让他放弃，他也坚持着说自己还能再来一次…… “打住打住，我不想在这么大喜的日子回忆起那么恐怖的经历。” 白榆的嘴角抽搐，远远看着却会让人误以为他勾起嘴角是在笑，这何尝不是一种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光幕的显现还在继续，又依次出现了两个白榆熟悉的代号。 【第3名——猎人第2名——女巫】 猎人位居第三，他是个黑皮体育生，在狼人杀里活到最后取得了阵营胜利，而他在这一关的表现同样凶悍。 白榆还记得对方结实的肱二头肌将T恤袖口撑得紧绷的样子，像头蓄势待发的年轻猎豹。 这头小猎豹原本不在白榆的怀疑目标对象之内，因为对方的学生气太浓郁了，虽然弈辰不是什么好人，但应该还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干出老牛啃嫩草的勾当。 但转念一想，他跟那厮也差了三年，弈辰如今24，去啃一啃“嫩草”似乎也不过分。 这个认知让白榆又跟自己生上了闷气。因为他跟小猎豹的风格简直天差地别。 弈辰那厮怕不是环肥燕瘦毫不忌口，知己红颜啥啥都有。 不过这种失落的情绪很快就随着系统从天而降颁发下来的一份钻石大礼包而烟消云散了。 【第1名——隐狼】 【恭喜您荣获本关卡第一，您将可以获得当前光阴乘以2.5倍的奖励！】 【请查收您的光阴载具。】 随着钻石形状的礼盒掉落在白榆面前，光幕也在空中消散了，让地上那个闪烁着璀璨光芒的礼盒显得更加扎眼了。 耳边絮絮叨叨地传来已经转行做客服的系统天音。 【亲爱的玩家们，这可是本系统为你们量身定制的超级新手大礼包哟～相信你们一定会喜欢的～记得给我五星好评～截图将会返……】 白榆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面前巨大的盖子，满怀期待地朝盒子里望去—— 白榆目瞪口呆。 【其实部分玩家的礼盒已经超出了新手的范围，还是本系统本着相逢即是有缘的原则，为家人们把高级礼包的价格打了下来！】 白榆呆若木鸡。 【尤其是荣获第一名的6号隐狼选手，没想到初见时你还是一个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的小可爱，转眼间就能战胜种子选手1号和2号，成为夺冠的黑马呢～】 白榆鸡犬不宁，啊呸，是面无表情。 “所以你还是对我下手了。” 什么种子选手？怎么这么巧跟你押注的两个选手一样？ 白榆幽怨的目光快要化为实质，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地上的躯壳辗转腾挪到了钻石奖品的身上。 你别说，这个钻石奖品还真的挺“量身定做”的，应该是赛事主办方觉得白榆真的很需要它。 它的说明书是这样写的： 【该物品通体由大块钻石原石切割而成。 虽然该原石经鉴定为人工仿制品，并非纯天然的矿物产物，但其仍然拥有了钻石原矿所该有的天然的粗糙与狂野。 据传，该原石可以召唤天外来客。 因此，原石的开采商们决定给每一位天外来客都量身打造一把王座。 王座的扶手像两脉峥嵘的冰川，推把儿则像凸起的珠穆朗玛峰。 坐垫与靠背是用被碾压成高分子密度材料的原石进行网格编制而成，看似坚硬，实则柔软无比。 这轮椅不像是用来推动病人的，倒像是为了将一个尊贵的囚徒押送至永恒之所——囚禁他的，正是这无边耀眼的富丽与寒凉。】 “囚禁我的，正是这无边耀眼的富丽与寒凉。” 尊贵的囚徒尊贵地念完了手上这封尊贵的信，尊贵地吐出最后三个字，滴滴滴。 “钻石形状的狗屎，那也是狗屎。望周知。” 看着眼前这辆钻石做成的精美轮椅，白榆恨得想给它两锤子，但又怕真的把它弄坏了，只能愤恨地继续阅读说明书。 而除了正面那段令人作呕的华丽描写，说明书背面的内容倒是信息量爆棚。 首先，白榆在离开第一关之后，将会从以太体回归到自己的躯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控制自己的躯壳，但是他的光阴载具，也就是他的钻石轮椅，会变成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其次，以后想使用作为隐狼的两个技能，在某些特殊情景将无法再随时随地召唤出技能界面。 但只要他脱离了光阴载具，他的光阴就会立刻被消耗，他也会自动使用出隐狼的隐身这个消耗类技能。 所以平时为了节约光阴，他得经常保持着坐轮椅的光辉形象了。 也不知道弈辰看见自己的老公两小时不见，变成了真正的轮椅病弱高冷霸总是什么心情。 我就说不要随便玩那些奇奇怪怪的Play了，瞧瞧，多不吉利。 幸好这个轮椅还不至于靠他用双手滚轮子来驱动。在轮椅的扶手上有两个形似switch手柄的转动轴，让白榆可以轻松地驱动它们来驾驶这辆轮椅。 甚至还有一个按钮是弹射功能，可以让白榆一瞬间从座椅上飞起，然后轮椅同时化为光点融进白榆的胸口，在他的锁骨处留下一个浅浅的钻石印记。 已经升级改版的光幕界面又出现在了白榆面前，定睛一看，竟然是第二关的关卡规则。 【关卡二“命运星盘的执棋者”载入中……是否查看关卡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