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代先婚后爱》 第1章 结婚 “凌和政同志和贝春晓同志的结婚典礼现在开始!” 贝春晓两片脸颊红扑扑的,小心又羞涩地朝身边的男人看了眼,他穿着熨烫笔挺的绿军装,胸前别着一朵和她一样的大红花,从侧脸看过去,鼻梁高挺,薄唇轻抿,眼窝深而目光专注。 她想起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当时她在山洞里烤火,想着把衣服烤干就下山,忽然听见有人满山遍野地喊自己名字,她没穿衣服,正犹豫着要不要答应的时候,山洞就闯进来一名男人,她慌乱间看过去,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双坚韧的眼睛。 不过她那时还以为两人之后就不会再见面了,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说会对她负责,会跟她结婚。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啊。 “先向**像三鞠躬,在伟人的见证下结婚!” 外面锣鼓喧天,所有人都对这场喜事激动又期待,可凌和政耳中只有领导们说服自己时说的话。 团政委说:“凌团长,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说到底,你毕竟是看光了人姑娘的身子,这农村人家,最注重这些东西了,你要是不娶她,这件事万一宣扬出去,她要丢名声丢清白的,这辈子可就都嫁不出去了。不光如此,还会影响到她以后的生活,在这村子里,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人淹死,更何况她一个小姑娘呢?你是军人,真的忍心看到人姑娘因为你而遭受这些事情吗?况且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很有可能会影响到部队的声誉,影响到咱们的军民鱼水情。” 他板着脸鞠下第一躬,他板着脸并非对伟人的不敬,而是对这场婚姻的不满。 想他堂堂军校高材生,战场上立功无数,如此年轻就被破格提拔为一团之长,竟沦落到被逼婚却还要委屈同意的程度! 他是看了她的身子,但那是他想看的吗?而且当时只有他们两人,只要她不说,这件事谁能知道?又怎么会有失去清白一说? 师政委却说:“和政,你是刚调来咱们这,有些事情还不清楚。这贝家呢,我知道,不光我知道,师长他们都知道。 他们家的张大娘,哦,也就是来找你负责的那个妇人,她原先是妇救会的成员,战争年代,一有什么运粮做鞋的任务,她都是最积极的,他们家也是村子里有名的光荣之家、革命烈士家庭。 他们夫妻俩呢,原先有五个孩子,三儿两女,大女儿叫鬼子糟蹋杀害了,去世的时候才十七八岁,二儿子三儿子参军杀鬼子也牺牲了,牺牲的时候也都不到二十,四儿子没牺牲但也落下了残疾,断了条腿,就剩这个小闺女健健康康的了,因着大女儿的原因,他们家把这小闺女疼得很。 她想把自己的孩子嫁给你,也是信任军队信任党。你自己就参加过战役,战友们牺牲的时候有多么壮烈,身为战友身为家属有多么伤心,你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多的我也不说了,希望你能看在她的家庭上,看在他们家为这个国家的牺牲上,好好地再想一想。” “二鞠躬!” 凌和政垂下眼,再次弯腰,这次弯的是对牺牲的同志的敬意,而不是对婚姻的向往。 政委轮番上阵,最后师长出来一锤定音:“扯那么多干什么?你是军人,穿了这身军装,就得担得起这份责!人家老百姓怎么看我们?扭扭捏捏,不像个男子汉!打仗要看大局,现在这就是你的大局,为了大局,个人的小委屈算什么?服从命令!而且我跟你打赌,那姑娘错不了,我见过我知道,别把福气当委屈!结了婚,你就好好过日子,别影响带兵。有什么困难,组织上都会帮你解决。” “三鞠躬!” 凌和政咬着牙,强迫自己鞠下最后一躬。 彩纸碎片从天上纷纷扬扬洒下来,目之所及,所有人都满脸笑容。 整个场面,都喜庆又热闹,只有面无表情的他显得格格不入。 典礼结束后,婚宴开始。 为了这次酒席,部队里特批了几十斤白面和半扇猪肉。 饭菜是炊事班的同志和村里来帮忙的妇女们做的,每桌放下一盆馒头,一盆猪肉白菜炖粉条,一盆萝卜烧肉块,几盘素菜,外加一盆热腾腾的鸡蛋汤。 两道硬菜,以及堆成小山的雪白馒头,这个规格就是放在部队里讲,也是很高了。 坐下的宾客们吃得兴起,也聊得开心。 “真是可惜,我还想着把我外甥女儿介绍给凌团长呢。” “可别说了,还是咱们下手慢了,我原也想着把我大嫂家的闺女介绍给他的,也是多俊的一个小闺女,你们不也都见过吗?” “要说俊,新娘子长得是真不赖,白生生的小脸上长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 几人说着朝那边看过去,又压下声音继续。 “但就是有一点我没明白,他俩按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而且这凌团长才来多久?怎么就结婚了?” “就是啊,这事之前听都没听说过,一有消息的时候就说凌团长结婚报告都交上去了,据说还是师长和师政委一块儿给保的媒。” “这里面说不准就有啥咱不知道的事儿。”说这话的人撇撇嘴,煞有介事的样子。 按理说,在婚宴上,新人们敬酒时,大家都只是意思意思,是不会给新郎灌酒的,毕竟对于新人来说,晚上的洞房才是重头戏。 但大家不灌,耐不住新郎主动多喝啊。 所以等婚礼结束,客人们都离开后,凌和政直接醉倒在婚床上,醉得不省人事,脸颊酡红,偶尔睁开的眼睛也透着一股迷糊。 贝春晓弯腰将他脚上的皮鞋脱掉,整齐放在床边,又俯身越过他将床头的被子抻开,盖到他身上,随后小心抬起他脑袋,枕到拉过来的枕头上。 男人就这样乖乖睡在床上,她看着这一幕,叉着腰站在旁边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他胸前的红花,上前将其摘下来,和自己的一起拿在手中,扬起嘴角,轻轻拂去上面的碎纸屑。 贝春晓在卧室里打量了一圈,她跟他婚结得匆忙,这间部队分下来的房子,她也是第一次过来。 墙面上半部分刷着白色的石灰,下半截刷的绿漆,中间用淡绿色的木制墙围隔开,卧室里放着一张双人木架子床,两只床头柜,以及一个双开门大衣柜,都是比较深的木头色。 她走过去将衣柜打开,里面空空的,还没有放衣物,她又把床头柜也打开看了下,里面同样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看着两朵红花思考了下,郑重而仔细地放到了抽屉里。 窗外的天色刚刚开始暗下来,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男人规律平稳的呼吸声。 贝春晓蹑手蹑脚出去,顺手把木门轻轻带上,堂屋地面上随意散落着花生瓜子壳,她拿起靠墙的扫把和簸箕打扫起来。 房子是刚分配的,没有多少东西,甚至一眼看过去,空荡荡的还有点寒酸的意味。 她打了盆清水过来,撸起袖子把家里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用抹布拖把全都抹遍拖遍。 等卫生打扫完后,她想起喝醉的丈夫,又去厨房看了看,想给他做点醒酒的东西,舌尖念起“丈夫”两字,贝春晓还有些羞赧,脸上发热。 厨房有一个煤球炉以及柴火灶,靠墙放着一小堆黑煤球,以及还没劈的柴火,墙上的壁橱里空空如也,油盐酱醋一个也没有,也没有什么菜。 不过好在今天大家来参加婚礼的时候,给他们带了很多鸡蛋,她出门子时,她娘还给她塞了包珍贵的红糖,正好能煮糖水蛋。 煤球炉被点燃,上面坐着铸铁锅,水被咕噜咕噜地烧开,贝春晓舀了一满勺红糖进去,化开后,再敲碎蛋壳,把鸡蛋打进去。 鸡蛋不过一会儿就成椭圆形,红糖的甜味飘溢出来,她忍不住抿唇咽了口口水。 糖水蛋可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鸡蛋还好,家里养了只母鸡,每天都能下颗蛋,但红糖可是凭票供应的稀缺品,也就只有春节国庆这种重大节日,每户才能凭票买到一小包红糖。 凌和政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他皱着眉坐起来,脑袋里“突突”地疼,轻咳了声,嗓子也干涩得难受。 他看着这实在让人陌生的房间,突然瞥到头顶大大的双“喜”字,红到刺眼,他脸色瞬间垮下来,起身下床,伸手将其撕下来揉成一团。 外面传来脚步声,步态轻盈,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门边,等着那人从外推开它。 贝春晓不知道他已经醒了,还轻手轻脚的,生怕吵到他,她小心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具高大的身影,几乎融进黑暗。 猝不及防间吓了她一跳,等反应过来后,她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惊喜道:“你醒啦!你喝了好多酒,现在是不是很难受?我爹喝得很醉后,睡醒会头疼。我给你煮了糖水蛋,可香了,你尝尝。”她说完将糖水蛋放到旁边的床头柜。 凌和政只是沉沉看着她动作,一言不发。 贝春晓被他这眼神看得莫名,伸手将房间的灯打开。 房间瞬间变得光亮,凌和政眼睛不适地垂下,不爽地皱眉,觉得她就是故意的。 贝春晓没注意到他的动作,见他仍站在原地,便又把床头柜上的那碗糖水蛋端起来递到他面前:“糖水蛋就要热乎乎的时候吃,吃完就舒服了。” 凌和政扫了眼本该香甜诱人的糖水蛋,又看向她期待的双眼,什么胃口都没有,淡淡道:“我不吃。” 说完出门,只给贝春晓留下一个冷峻的背影。 详细说明: 1不虐男女主,本文是一篇小甜饼,前期所有的酸涩拉扯都是为了后期的甜甜甜!嘿嘿~ 2 我觉得本文最大的看点之一就是男女主婚后慢慢相爱的过程,尤其是男主在不知不觉中被美好的女主吸引,并深深爱上她的过程。 3男主一开始是真的被逼婚,他也不喜欢甚至还有点讨厌女主的,但以他的品性,绝不会做出伤害女主的事情。 4而因为视角差异,女主也不会意识到男主不喜欢她,女主不是讨好型,更不会低三下四,女主一开始不知道逼婚的事,所以她面对男主就是理直气壮的,觉得两人跟正常夫妻一样。 5男女主都有自己的人格性格,有优点缺点,非完人,都会成长,女主热情善良不愚蠢不窝囊,男主有些嘴硬心软。更具体的性格特点,欢迎大家文中详细感受~ 6所以如果不吃这个梗,或者说觉得男主一开始被逼婚很委屈,女主一开始被男主不喜欢很委屈的,也不用勉强自己,咱们下本书有缘再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结婚 第2章 刷牙 贝春晓茫然地站在屋里,疑惑地看了眼手里的糖水蛋,浅浅喝了一口。 很美味。 她咂着嘴巴品味,吃到这么难得的东西,眼睛都亮起来,她往外面看了眼,想着他许是不爱吃这东西,那既然他不喜欢吃,为了不浪费,她就都吃掉吧! 凌和政出来时看到干干净净的客厅和院子挑了下眉,酒喝得太多太猛,脑子还疼着,胃里也烧得有些难受,想到刚才的糖水蛋,他苦着脸打了盆凉水,闭上眼将脸埋进水盆里,好让自己醒醒神。 贝春晓满足地吃完糖水蛋,端着空碗出来,见他脸上头上不停往下滴着水滴,她还没来得及烧热水,他这只能是冷水洗的脸,这大冬天的,又是晚上,风一吹容易生病的! 她赶忙找出毛巾递过去,关心说:“你快擦擦吧。” 凌和政刚才是没找到毛巾在哪,但他看着她手里的毛巾,又看向她不似作伪的关切表情,语气生硬拒绝道:“不用。” “不能不擦,着了凉要发烧的。”贝春晓跟他也就见过两面,第一次是山洞里,第二次是他说要娶她,之后再没相处过,所以对他的性格不了解,也就没察觉他态度上的不对,只以为他就是这样的性子。 她话音刚落,就直接举手用毛巾给他擦脸。 毛巾贴到脸上,凌和政吓得后退一步,见她执着,他唯恐她又有什么骇人的行为,只好妥协接过毛巾。 贝春晓仍站在原地,等他将水擦干净后,笑起来问:“你不吃糖水蛋,那你有其它想吃的吗?不过现在家里什么菜都没有,也没有米面,只有鸡蛋,我想着明天我去供销社买一些。我给你煮两个鸡蛋吃吧?”她眼睛弯成月牙状,眼神望着他。 凌和政听到她说“家里”这个词的时候,差点嗤笑出声,拒绝说:“不用给我煮,我不吃。” “鸡蛋也不想吃啊。”贝春晓秀气的眉毛蹙起来,以为他现在是没胃口,吃不下东西,看着他的眼神有些犯难,好心地劝说,“要不你多少还是吃一点吧?你白天就没怎么吃东西,一直在喝酒,肚子里都是酒,很难受的,最好还是吃些东西压一压。” 瞧着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表情,凌和政更烦躁了,就是她母亲的这种执着,他才会跟她结婚,他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索性点头答应。 贝春晓见他愿意吃东西,却是很开心,连忙说:“那你先等一下,我现在就给你煮。” “嗯。”凌和政转身回屋,他的衣服等物品都还在箱子里没拿出来。 想想都觉得可笑,他毕业后被分配到这边,是怀着一腔大抱负的,结果抱负还没来得及施展,倒先结了婚,娶了一位婚前只见过两面的女人! 这跟盲婚哑嫁有什么区别?! 凌和政越想越不舒服,从箱子里拿出来准备挂到柜子里的衣服,又被他重新扔回箱子里。 他看着屋里的双人床,有些气闷。 贝春晓将煮好的鸡蛋在冷水里浸了浸,等不烫手后才拿回卧室,不过男人并不在。 她正有些疑惑时,就听另一个房间有动静,她赶忙又拿着鸡蛋过去,就见他正在铺床,她不解问:“你铺床干什么?有客人来吗?” 凌和政刚才就听见她的脚步声了,听到她问题,他没急着回答,而是等床彻底铺好后才直起腰,转身看着她道:“以后我睡这里,你睡那间房。” “不要。”贝春晓果断拒绝,“你要是睡这儿,那我也要睡这儿。” 凌和政隆起眉,“那你睡这儿,我睡那间房。” “不行。”贝春晓同样不答应,“我要跟你一起睡,我们结了婚,是夫妻,夫妻都是一起睡的,要不然我们怎么生娃娃。” 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脸不红心不跳。 “你,你!”凌和政被她震惊到,“你”了半天,才找回逻辑,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贝春晓肯定地点点头,要多认真有多认真,她瞥见手里的鸡蛋,想起来说,“对了,鸡蛋煮好了,你快趁热吃。” 凌和政迎着她光明正大的眼神,败下阵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农村姑娘这么豪放,说起这种事来,脸上不见一点羞涩,感觉比说今天天气怎么样还要理所当然。 贝春晓见他不接鸡蛋,直接塞到他手里一颗,另一颗自己帮他剥,嘴上还催促着:“你快点吃,要不然待会儿又凉了。” 事已至此,凌和政看了眼鸡蛋,一口咬下去半个。 空荡荡的胃里终于有了热乎的食物,整个身体从头到脚都舒服不少。 凌和政将两个鸡蛋都吃完,还想继续跟她说刚才的话题,但还没等他开口,贝春晓就先问道:“我们今晚睡哪个房间呀?” 她环顾了眼这个房间,这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还有一个书桌,没有柜子,看上去也要比卧室那间小不少。 凌和政听着她话里的“我们”,知道她是一定要跟自己睡的,胸口上下起伏两下,无可奈何地闭上眼,认命似的说:“那间房。”好歹那间房是张双人床,要真睡这间房,他俩还不得肉贴肉啊。 “好。”贝春晓快速点头,对此没有异议,声音轻快道,“那我们洗洗睡觉吧?我去烧热水。” 她蹦蹦跳跳地出去,铸铁锅不算大,一锅估计不够他俩用的,她得烧两锅才行。 凌和政重新回卧室,直接将床上的被子铺成两个被窝,中间就差没隔着十万八千里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跟她睡同一间房同一张床,已是他妥协,至于生娃娃,她想都不要想! 两人洗完,凌和政刚把自己的牙刷牙粉拿出来,一转头就见贝春晓上了床,他皱起眉问:“你不刷牙吗?” “刷牙?”贝春晓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凌和政有些头疼:“你不会没刷过牙吧?” 他这话说的,好像她很不讲卫生似的,贝春晓有些不满,鼓起嘴说:“我经常嚼柳枝的,还会用盐水漱口。” “那都不是刷牙。”凌和政没再多说,知道牙刷牙粉这种东西对于农村地区来说,可能不太常见,他转身从箱子里找了只干净的牙刷递给她,淡淡道,“你过来,我教你怎么用。” 贝春晓新奇地拿着牙刷,忙下床,跟他一块儿出去。 凌和政把牙粉打开,蘸取一些,塞到嘴里刷。 贝春晓好奇地盯着他的动作,有样学样。 凌和政眉头松不开,说:“这样上下刷,里里外外全都要刷到。” “噢。”贝春晓好学生似的连连点头,龇着牙,嘴巴咧得更大。 牙粉口感清凉,被刷出泡沫,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感受让她觉得很新鲜,她不小心将泡沫咽下去。 凌和政看到忙纠正说:“不能咽!” 贝春晓一下子顿住,两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心虚说:“我已经咽了……” 凌和政鼻子里哼出气,没好气道:“那你待会儿就别咽,泡沫要吐掉!” 贝春晓一听,捣蒜般点着头,随后又学着他漱口,仰着头,水在嗓子眼儿里呼噜噜。 等彻底刷完牙,贝春晓也跟着把自己的牙刷摆在他旁边,真诚夸道:“你们城里人真厉害,还有牙刷牙粉。” “牙刷牙粉有什么。”凌和政没当回事儿。 贝春晓继续夸:“你人真好!还教我刷牙,还给我新牙刷。” 她双眼亮晶晶的,凌和政有些不自在地别过眼,“这有什么。” 他轻咳了声说:“以后你要注意卫生,每天早晚都要刷牙!” “嗯!我知道了。”贝春晓嘴里哼着歌,两条长辫子晃起来,“初一到十五,十五的月儿高,那春风摆动,杨呀杨柳梢……” 凌和政落后她半个身子,听到歌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想到这个农村姑娘竟有个好嗓子,随口唱的歌还挺好听。 两人躺到床上,一人一个被窝,中间的空位足以再躺下一个人来。 凌和政瞪着眼看着天花板,生怕她会为了生娃娃而扑过来。 贝春晓却没他的心思多,她今天一天从早到晚就没闲下来过,又是结婚,又是打扫卫生的,就是再能干的人,现在也累坏了,几乎是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熟过去。 凌和政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轻“嘿”一声,支起脑袋朝她那边看了下,她眼睛嘴巴闭着,一动不动的,睡得是真死。 他这才放心,重新躺下来,背对着她往床边移了移,让自己能离她多远就离她多远。 贝春晓一夜无梦,十分舒服地睡了一觉,睁眼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她看到有些陌生的房间,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嫁了人,她扭头看向旁边,男人还在睡。 他眉毛很浓,但一点也不杂乱,形状锋利,哪怕是在睡梦中,也不失英气。眼窝微陷,睫毛又长又直,她见过它睁开时的样子,一排睫毛鸦羽一般,遮挡住些许瞳孔。 贝春晓唇角动了动,悄悄起身,穿好衣服出去。 牙刷牙杯整齐摆在架子上,她一看见就笑起来,那股子新鲜劲儿还没散,伸手把牙刷牙杯拿过来,从水缸里舀了半杯水,又从暖瓶里倒了半杯水,兑成温水后,蘸上牙粉,龇牙咧嘴地刷起来。 她洗漱完后,打开院门站在门口朝外望,清晨的空气中有一层薄薄的雾气,哪怕是穿着厚厚的棉衣,也还是有些冷。 “你是凌团长的老婆吧?” 贝春晓闻声往旁边看过去,瞧见一位手里拎着夜壶,脸上扬着和善笑容的大姐。 她也立马跟着笑起来,打招呼说:“是,我俩昨天刚结婚。” 大姐放下夜壶上前,笑道:“我知道,我昨天还去吃席了呢!不过昨天人多,你估计不记得我,我就住你左边这家,我姓杨,我男人是王政委。” “哎!杨大姐,我姓贝,您叫我春晓就行,以后咱们大家就是邻居了,人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呢!”贝春晓凑上去,眯着眼睛笑,说出的话也甜甜的,十分可人喜,她顺便打听道,“对了杨大姐,咱们食堂在哪呀,我家现在什么都没有,早饭都做不起来。” 家里没米面,早上总不能只吃煮鸡蛋吧。 杨大姐一听她话音就明白了,忙说:“这还去啥食堂啊,就来大姐家吃吧,你跟凌团长都来,我待会儿多下点儿米就成。” 她实在热情,但贝春晓拒绝道:“不了大姐,今天是头一天呢,哪儿能到您家去吃,我就去食堂买两份回来就行了,正好也认认路嘛。” 她说得也有道理,杨大姐笑着,头一点利落道:“食堂离得不远,你等我一下,我带你去。” 等凌和政起来的时候,贝春晓已经把早饭都买回来了,他对此有些惊讶:“你怎么打到的饭?” “瞧你这话说的,打个饭又没什么难的。”贝春晓把筷子递给他,继续道,“不过我没有供应证,是隔壁的杨大姐借的。” 食堂打饭要供应本的,每次打饭时,食堂都会在供应本上登记。 “我就说。”凌和政拉开椅子坐下,拿起花卷咬了一口,“我待会儿把供应证给你。” 想了下,他又问:“你手里有钱和票吗?” 贝春晓瞄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摇头,她有六十六块钱,是从哥哥们的抚恤金里省出来的,她不想要,还是娘硬塞给她的,她心里打定主意不动这笔钱。 至于粮票就更没有了,农村几乎用不着粮票,吃喝都是地里的,家里也就没有粮票给她。 凌和政无奈,回房拿出自己的钱夹道:“这样,以后我每个月给你五十块,部队发的票我也会给你留一半,你需要什么你就自己买。” 他虽然不喜欢她,但总归是娶了她,总不能看着她饿死了,更何况他又不缺钱。 贝春晓一听五十块,眼睛都瞪大了,还是一个月五十块,她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呢,要知道在农村,一个月满打满算也就花个几块钱,买个盐、洋火、灯油、针头线脑的。 凌和政把钱推过去,抬眼补充道:“你买东西做饭不用算上我那份。” “我吃食堂,不跟你一起吃。” 专栏预收:《穿进真假千金文【九零】》 颜灵穿进了年代真假千金文里的养女。 如所有真假千金文里的配置一样,总会有一个真千金,一个假千金,一对一定会偏心的父母,以及优秀高傲且冷漠的亲哥。 假千金:本书女主,从小被精心培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气质高贵,心性善良,面对真千金数次陷害都大方原谅。 真千金:本书女配,因幼时生活环境,性格尖锐孤僻,回到亲生家庭后,因嫉妒女主而处处设计刁难,耗尽父母愧疚,为众人所不喜。 而原身颜灵,在书中则是既嫉妒假千金受尽宠爱,又恨真千金和顾家血脉相连的恶毒墙头草,拼命挑拨二人关系,被戳穿后赶出顾家,最终潦倒街头。 buff叠满,颜灵满头黑线。 去他的真千金假千金,在这个处处都充满风口的九十年代,又有这么好的家庭条件支持,不考上名校,不把事业做大做强,都对不起她的穿越! 面对阴翳的真千金,她捧着习题问:“要不你给我讲讲这题怎么做?” 朝着高贵的假千金,她拿着合同说:“有没有兴趣做个小小小投资?” 而看向什么都不用做却能继承公司,拥有千亿身家的既得利益者大哥,她翻了个白眼。 大哥:? * 颜灵拿着攒下的钱去批发市场考察,刚进巷口就被堵住。 真千金拎着个帆布包,硬邦邦塞给她:“这里面是我攒的钱,你投资缺不缺?” 假千金则递过一张纸条:“我托人打听了,这几家摊位性价比最高,还能讲价。” 颜灵捏着纸条和帆布包,拿下了第一批热销小商品,含泪赚了第一笔翻倍差价! * 大哥看着自家两个向来不对付的妹妹,如今竟默契十足地围着颜灵转,高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明显的困惑,甚至忍不住主动问颜灵:“你给她们灌了什么**汤?” 颜灵正在核算最新的生意账本,闻言抬眼,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大概……是我搞事业的样子太迷人?” 她原以为这话会招来他的反驳,谁知对上的却是他若有所思点头认同的模样。 颜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刷牙 第3章 洗衣服 “那怎么能行呢?”贝春晓拿着钱拍着胸脯道,“你就放心吧,这么多钱呢,够咱们俩吃的,而且我做饭很好吃的,保证每天都让你吃好喝好!” 凌和政略微无语地瞧着她,觉得这姑娘怎么有点听不懂人话呢?他那是怕钱不够花吗?他那是不想跟她一桌吃饭! 见她没理解,他也不想多说,吃完饭回到房间,关上门换衣服。 他对着镜子正了正帽子,拿上公文包出去。 贝春晓将碗筷收拾好,正擦着桌子,见他军装笔挺地出来,疑惑问:“你是要去上班吗?” “嗯。”结婚是有几天婚假的,但这个假对凌和政来说不如不休,与其在家跟她两个人大眼对小眼,还不如去上班。 贝春晓盯着他大步流星的背影,眨巴了下眼。 等院门被拉开又关上,外面响起邻居的寒喧声:“凌团长,上班去啊?” “这刚结了婚,凌团长你咋也不歇歇?” “要不人家年轻轻就是团长呢。” 等外面声音散了,贝春晓拿着抹布看了眼家里,心里盘算着家里缺了什么,待会儿要去买什么。 米面粮油酱醋糖,洗衣皂、脸盆、碗筷勺盘,还有烧水壶,总不能一直用铸铁锅烧水。 说起水,水缸里的水也快用完了,她今天还得再挑一缸水回来,好把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洗掉。 她早上跟杨大姐去打饭的时候,已经把家属院的布局都问了个清楚,知道在哪打水,供销社又在哪。 贝春晓脑子里计划好后,就拿上钱票出去,。 部队供销社的东西比镇子上的齐,该买的东西,她一次性就买完了,付完钱后,分了几次拎回家。 物品归置好后,贝春晓就挑着桶去担水,又担了几趟把水缸都填满,接着拿出刚买的大铁盆,搬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洗衣服。 不光洗她自己的衣服,还有昨天凌和政换下来的,就手一起洗掉。 洗完拧干,搭在晾衣绳上。 院子里飘满肥皂香气,贝春晓叉起腰,捏了捏揉了揉,看着亮亮堂堂、干干净净的家里,满意地仰头,她这一上午真是没歇着,这又晌午了,得烧饭了。 凌和政说的吃食堂,真就在食堂吃完饭后才回家,到家时院门一推开,就看见自己的衣服挂在晾衣绳上,他瞬间皱起眉,走过去,伸手一摸,还湿哒哒的。 贝春晓烧好饭就一直等着他呢,左等右等,见他终于回来,她赶忙迎出去,问:“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呀?是不是很忙?菜都有点凉了,你等等,我现在去热一热。” 她说着就要去厨房,凌和政赶紧拉住她,指着自己的衣服问:“你怎么把我衣服洗了?” 贝春晓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不解问:“这衣服不能洗吗?我是看你放椅子上,就一块儿洗了。” 凌和政皱眉,看着她道:“以后我的衣服我会自己洗。” 他这么说贝春晓就更不理解了,说:“我们那都是女人给男人洗衣服的。”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不需要女人给我洗衣服,你以后就只要洗你自己的衣服就行。” 贝春晓还是第一次听见有男人这样说,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笑起来夸道:“你真好,有文化就是不一样,比我们农村的大老粗会心疼人多了!” 凌和政听到她这话,视线缓缓移到她脸上,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实在不明白怎么能有人把他的话理解成这样。 “饿了吧,我现在就去热饭。” “不用,我吃过了。” “啊?”贝春晓愣住,怔怔地看着他。 凌和政看着焕然一新添了不少东西的房子,和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再看到她不知所措的表情时,突然就有些不忍,语气放缓道:“你做了什么,我看看。” 贝春晓又重新高兴起来,回道:“我本来想下面条的,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怕面条坨了不好吃,于是我就煮了粥,炒的早上割的肉,就是时间不够,要不我还想熬猪油呢。” 她把煤炉重新点上,菜和馒头放到蒸笼里。 不过一会儿,饭菜的气味就飘出来,凌和政闻着,是比食堂的香一些,想想也是,食堂的大锅饭,肯定是比不上家里小灶烧的。 “我吃过了,你给我盛半碗粥就行。”吃两口也算是意思意思,省得她回头耷拉着脸。 “哎!” 饭菜上桌,贝春晓咬了下筷子,有点期待问:“怎么样,我炒的菜合你胃口吗?” 凌和政瞥她一眼,随意点了下头。 贝春晓又笑起来,眉眼弯弯,问:“那你有没有什么忌口?还有,你喜欢吃什么?” “我不挑食。”凌和政把最后一口粥喝掉,又道,“另外,你以后真的不用做我的饭,我在食堂吃。” “食堂的饭哪儿有家里做的好吃呀,你下了班就回来,吃完正好睡午觉。”贝春晓接着问,“你晚上想吃什么?疙瘩汤行吗?” 凌和政定定看她一眼,抿着唇不想说话,心里却感慨她跟她母亲真不愧是母女,就这固执程度真是一模一样。 贝春晓见他不回答,又问一遍:“或者下面条?我擀的面条可劲道了,我四哥每回都能吃两大碗呢!” 听到她说四哥,凌和政想到结婚那天见到的那个拄着拐棍,沉默寡言却红了眼眶的男人,再想起那些留在战场上回不来的战友,他沉默下来,点点头。 贝春晓不知道他脑海中还绕了这么多弯,只以为他是要吃面条,也开心地点起头:“好,那我晚上就擀面条。” 两人吃完,回房间午睡。 贝春晓累了一上午,这会儿也是真困了,往床上一歪,几乎立时睡过去。 等她再醒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太阳晒进来,风把衣服吹得变了形。 她过去摸了摸,今天太阳好,衣服已经半干了,她把衣服整理了下,抻抻平,又盘算着熬猪油的事。 —— 隔壁裴主任家。 “梦蔓,你今天休息啊。” 裴梦蔓翻着书,抬头“嗯”了声:“婶子,你来找我妈聊天啊。” 程大姐笑呵呵的:“对,乔老师在家吗?” “屋里呢。” 乔老师听见声音说来,也笑道:“程姐你来啦?” 程大姐又瞧了眼裴梦蔓,跟她夸道:“梦蔓真是越长越漂亮了,怪不得人都说是文工团里最漂亮的那朵花儿呢!” “漂亮什么呀,一般话。”乔老师客气两句,上前拉着她进屋。 裴梦蔓听见她这样说,看着书撇了下嘴。 程大姐:“好了乔老师,你就别自谦了,梦蔓谈对象了吗?” “没呢,整天跟小孩一样,谁能看得上她呀。”别人夸自己姑娘,乔老师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但嘴上总免不了要贬损两句。 “乔老师,你这样说可就太虚伪了啊,要是连梦蔓都看不上,那眼光得多高?”程大姐笑起来,“这前段时间我还想着给说说凌团长……” 她话刚出口,立马就意识到不对,自己拍嘴笑说:“瞧我,说错话了。” 裴梦蔓听着她俩的话,接腔问:“我听说这凌团长昨天结婚了,我昨天在文工团没回来,他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乔老师看她一眼,自己闺女自己知道,眼光高,之前介绍的几个,不是挑长相,就是挑能力,结果部队里来个凌团长,年轻有为,模样还好,哪哪儿都合了她意,但谁曾想,人家这么迅速地结婚了! 程大姐:“昨天也没说上话,就瞧见长得挺好看的,不过我觉得比着你,那还是差一点。” 裴梦蔓扬着下巴轻哼一声,又坐回去翻起书。 “对了,分给凌团长的房子不就在你家隔壁嘛,就左边,之前一直空着的这家。”程大姐指着左边的墙,笑说,“你要是好奇,你自己过去看看嘛。” “这么近?”裴梦蔓挑了下眉,放下书,从椅子上跳下来,“那我过去瞧瞧。” 贝春晓刚把猪油熬好,就听见有人敲门,她把门拉开,是一名高挑纤瘦的漂亮女子。 那女子扬着眉毛,问:“你就是凌团长的新婚妻子?”瞧着架势,气势汹汹的。 贝春晓点点头,忙把门开得更大,招呼她进来,给她搬了板凳坐,问:“你也住在这边吗?” 裴梦蔓“嗯”一声,“我家在隔壁。” “这么近呀,我刚想着待会儿没事过去串串门呢,你就来了。”贝春晓笑起来问,“你喝茶吗?我给你倒。” “我不喝。”裴梦蔓上下打量着她,有些审视地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没有工作。”贝春晓摇摇头,毫不避讳地笑说,“我没读过书,之前就在家帮家里干活。” “你没读过书?”裴梦蔓很是震惊,凌团长娶了个不识字的女人,这说出去,谁敢相信? 裴梦蔓狐疑地望向她,见她盯着自己不眨眼,还以为她要挑衅自己,皱起眉问:“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贝春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真诚地看着她道:“你长得真好看,我还是第一次见像你这么好看的人。” 裴梦蔓哑声,夸她的人多了,但还是头一回有人在这种情况下夸自己的,她轻咳一声,气势也跟着降下来,扫了她一眼,回敬道:“你长得也不赖。” 贝春晓摸了下脸颊,害羞笑了下,又问:“你是做什么的呀?肯定也是当兵的吧,我刚才就看你站得特别直。” “我是文工团的。” “文工团是干什么的?” 裴梦蔓看她一眼,现在对她这个问题没有一丝惊讶,跟她详细解释了下,甚至一时兴起,还给她跳了一段刚排练的新舞。 贝春晓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立马捧场地鼓起掌来,眼睛亮亮的。 裴梦蔓听着掌声,突然意识到不对,她明明是过来探她的底的,怎么变成给她表演了? 果然,这女人当真狡猾! 她气哼哼地瞪了她一眼,转身要走。 贝春晓摸不着头脑,却还不忘夸道:“你跳的真好看!” 裴梦蔓听到这话,一个趔趄,更气了! 开新文啦!欢迎新老顾客![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洗衣服 第4章 睡了吗? 贝春晓看天估算着时间开始和面擀面,并把菜都切好备好,就等凌和政回来再烧水下面。 等到院子里都飘满了邻居们的饭香气后,凌和政也下班回来了。 贝春晓听见声音忙点火烧上水,再趁烧水的功夫迎出去:“你回来啦,待会儿吃面条。” 凌和政看她一眼:“嗯。” 晾衣绳上空空的,衣服都已经被收起来了,凌和政回屋,他的都被收进了柜子里,叠得板板正正,他把柜门合上,没有再管,直接去了小房间,他准备把这小房间布置成书房,以后在这里办公看书,也能跟她隔开点距离。 水开下面,面条在沸水里滚着,贝春晓瞧着直咽口水,这可都是细粮,就是不加盐都很好吃,更别说她还炒了肉丝放进去。 面条盛出来,她瞥到熬猪油炼出来的猪油渣,刚炼好的时候,她就吃了几粒,焦香酥脆的,现在虽然凉了,但依然香得很,她往两个碗里分别加了点,随后把碗端到堂屋的方桌上。 面碗烫手,她一放到桌上,就赶忙抽手,捏了捏冰凉的耳垂,随后喊凌和政:“……和政,吃饭了!”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叫他,她娘喊她爹都是叫春芽爹,春芽是她大姐,不过她对大姐没有印象,她走的时候,她才两岁,还不记事。 但她还没有孩子,没办法这样叫,可叫名字也很奇怪,她喊完,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 凌和政听她叫的这么亲昵,眉头紧锁,一出来就纠正说:“以后你叫我凌同志就好,我叫你贝同志。” “凌同志?”他话中带着疏离,但贝春晓没察觉,反而笑起来,咀嚼着这两个字说,“同志同志,真好听,你是凌同志,我是贝同志。” 她路上听穿军装的人互相叫同志,但还没人叫过她同志呢。 凌和政搞不懂她脑子里都想的什么,也不多问,“嗯”一声,去洗手过来吃饭。 饭桌上,贝春晓兴致勃勃地跟他说着下午裴梦蔓过来的事,“她长得真好看,我之前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就跟仙女一样。” 凌和政嗤笑:“你知道仙女长什么样,就说她是仙女?” “没见过。”贝春晓老实摇头,但她还是很兴奋,“虽然我不知道仙女长什么样,但她真的长得特别好看,脸白白的,眉毛细细的,眼睛大大的,我想就算是仙女来了,应该也就是长这样子了。” 凌和政扫她一眼,没搭腔。 贝春晓从小到大就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他们村里就喜欢边吃饭边跟人聊闲话,有的人在家里聊还不够,要端着碗蹲到墙根儿跟邻居们一块儿聊呢。 “对了,她还跳了一段舞呢!可美了,具体是怎么美的我说不上来,但我就是看得眼睛都直了。”贝春晓说得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看了什么国家级的演出。 凌和政嘴上不说话,心里却忍不住腹诽她一个舞就迷成这样,至于吗? 吃完饭,贝春晓自然而然要将碗收拾起来,凌和政却径直接过碗,不咸不淡道:“既然是你做的饭,那就我洗碗。” 贝春晓怔住,眨巴一下眼,脸上的笑更加灿烂,说:“你真好,比我认识的男人都好。”她认识的男人都只干粗活力气活,不碰家里这些细活的,这些活都是女人干的,但她这才嫁过来第二天,他就又要自己洗衣服,自己洗碗的了。 对于她的夸赞,凌和政没任何反应,把空碗端到厨房,干练地连锅一起刷干净,又顺手把灶台案板上的水渍擦掉。 昨晚无事发生,但凌和政可还记得她说的生娃娃的话,生怕她今晚有所动作,抢先道:“你先睡吧,我还有点工作要完成。” 贝春晓不明白他工作上的事,但知道他干的都是大事情,于是十分理解地点头,还关心道:“那我给你烧壶热水,又可以暖手又可以喝。” 见她没有纠缠,凌和政放下心:“嗯。” 按规矩,新媳妇第三天是回门的日子。 凌和政虽然不满意这桩婚事,但礼节上还是知道的,哪怕不情愿,也还是准备了很多礼品,挂在车把手上,一并带回去。 贝春晓好几天没见家里人了,心里是真的想得慌了,她兴高采烈地坐到车后座上,自然而然地要扶着凌和政的腰。 凌和政皱了下眉,将她的手拿下来说:“你扶着车座子。” “噢。”贝春晓乖乖答应,把手放下去,脸上还雀跃地笑着,眼睛一直望着前面的路,就盼着早一点到家,早一点见爹娘和四哥。 这时候贝大爷和张大娘也正在家里等着呢。 张大娘伸手替丈夫理了下衣服,脸上有些紧张:“也不知道凌团长对咱春晓咋样。” 关于这场婚事,她也知道是他们家做的不地道,所以心里也就更不安些,生怕闺女受了委屈。 贝大爷昂着脖子说:“我瞧着小凌挺好的,看着挺正气的人,要不然我也不会同意把闺女嫁给他。” “话是这样说……”张大娘叹口气,没继续说下去,她是在农村里待着的,最知道农村的男人,不管在外面咋窝囊,在家都神气得很,轻了打老婆,重了骂老婆,那都是家常便饭,她就是看准军队里管得严,军人不能对老婆动粗,才动了让春晓嫁过去的心思。 贝建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拐杖就放在手边,他低头打磨着一个针线盒,在木头上刻着一头小牛。 贝春晓颠了一路,可算是看见村子影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等快到家门口,更是了不得,招着手说:“凌同志,你看,我爹娘,还有我四哥,都在门口迎咱们呢!” 凌和政早看见了,他把车骑过去停下,把买的东西从把手上拿下来递过去,也没喊爹娘。 张大娘和贝大爷点着头应好,张大娘笑说:“怎么买这么多东西,人回来了就行。” 贝春晓从车上跳下来,依偎在亲娘怀里撒娇,张大娘摸摸她的头,笑说:“这都嫁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 凌和政瞧着她们母女俩,垂下眼。 张大娘招呼着两人进屋坐下,贝大爷拉着凌和政聊些家国大事、部队上的事,张大娘笑呵呵的,把闺女拉进里屋说体几话。 她仔细地打量着闺女,看着她一直笑着的眼,不住地点头说:“女婿对你好不好?他跟你吵架吗?” “好!他对我可好了,我们没吵架,他还教我刷牙,不让我洗衣服,还主动刷碗呢。”贝春晓把这两天发生的事都告诉她。 张大娘眉眼带笑,点着头,握着她的手轻拍,不停应着好:“那就好,那就好。” “娘再问你个事儿啊……”张大娘觑着闺女一点心眼儿都没有的表情,话到嘴边,硬是有些张不开口。 “娘,你想问什么,你问吧。” 张大娘梗住,又将头凑近了些,声音也下意识压低,拐着弯儿抹着角道:“闺女,你跟娘说说,你们这几天那、那个了吗?” 贝春晓大眼睛眨了眨,追问道:“哪个啊?” 张大娘深吸一口气,眼神飘着,不敢看她:“就是,你们睡、睡了吗?” “睡了啊,我们天天都睡呢!”贝春晓说得面不改色的,声音也一点不虚,甚至还有些不明白就这么一点事,她娘至于这么小心翼翼的吗? 而正要进门的凌和政乍然听到这话,却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我的完结文:《穿为年代文大佬的包办原配》 梅锦一睁眼就成为了五十年代即将出嫁的新娘,没有婚礼没有洞房,跟新郎匆匆一见后,再见面就是两年后。 她穿成了年代文里大佬的包办原配,大佬此时还是个稚嫩的农村青年,怀有远大志向即将奔赴战场,前线危险,家里怕他到死都没有成家,死后成为孤魂野鬼找不到家的方向,于是不顾他意愿在他开拔前匆忙给他娶了妻——来逃荒的孤女,两人盲婚哑嫁,毫无感情。 在新郎参军的这两年里,梅锦把上辈子没吃过的苦都吃了个遍,下地、喂鸡、放牛、割草,还穷得没有肉吃! 在书中,原配嫁过来没多久就病死了,而她硬是凭借着百折不屈的毅力挺过了病痛,熬过了这两年,等到了大佬回来。 大佬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她离不离婚,要是离婚他给嫁妆帮她重新找个好人家,要是不离,那俩人就努力着过。 梅锦看着他,果断摇头,他这根大腿粗得很,她可得抱紧了。 大佬探亲假一个月,结束后就要归队,梅锦为了过上不用干农活还天天有肉吃的日子,毅然用上美人计。 但大佬不愧是大佬,竟然不吃! 梅锦握拳暗恨!绝对不是因为自己不够美! 探亲假即将结束,大佬含笑看着她问:“要不要随军?” 梅锦利落点头:“要!” 要的就是随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睡了吗? 第5章 他喜欢你吗? 凌和政虽然震惊,却也回过味来,原来在贝春晓眼里,睡在一张床上就能生孩子啊,他好笑地摇了下头,却是放下心来,不用怕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会扑过来了。 他掀开厚门帘进去,张大娘立马噤了声,但眼里却是多了几分了然。 不是她夸大,她闺女的样貌,在这十里八乡都能排得上号,而男人嘛,别管面儿上多厉害,其实都是一个死样子,这么俊的大姑娘在被窝里,谁能憋得住?那不是傻缺,就是那方面支棱不起来。 而夫妻,只要床上和谐了,不愁闺女以后的日子过不好。 张大娘想到这,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冲凌和政柔声说:“来,上炕,炕上暖和,饿了吧?我现在就去做饭。” 贝春晓要跟着下炕去帮忙,被张大娘拦住:“你就别下来了,跟和政一块儿在炕上暖暖,这一路没少吹风。” “没事儿娘,我不冷,我的手现在热乎乎的,不信你瞧。”贝春晓笑嘻嘻地把手伸过去给她摸。 张大娘无奈地觑她一眼,“行,知道你心疼我。”这个傻丫头,她那是为了让她暖暖身子吗?她那是想让他俩多相处相处。 算了,反正他俩也结婚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张大娘笑眯眯的:“那和政,你在屋里坐会儿,俺们现在去做饭去。” 母女俩在厨房忙活,为了今天回门,张大娘一早就把菜都准备好了,连家里的鸡都杀了。 贝春晓看着碗里的鸡血和盆里已经剁好的鸡肉块,惊讶道:“娘,咱家就这一只鸡,你怎么也给宰了?” “过去点。”张大娘把鸡肉端起来,放到锅边,起锅烧油道,“那你们回来,桌子上总不能没点荤腥吧?” “那也不能杀呀,就这一只鸡,杀了就不能下蛋了。”贝春晓很是可惜。 “没事,等开春儿让你爹再买两只小鸡仔,养养就又能吃鸡蛋了。”张大娘笑了笑,油热后把鸡肉倒进锅里,顿时响起“兹拉”声,今天这顿饭,她是又舍得放油又舍得放料,香气四溢。 “婶子,在家吗?” 这声音,贝春晓一听就知道是谁,跟张大娘对视了眼,立马笑着跑出去,“高轩!你怎么来了?” 高轩把手里的盘子往前送,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幽怨:“俺奶说你今天回门,煎了豆腐让我送过来。” 张大娘手在围裙上擦着,接过盘子,笑说:“轩,你跟大娘吃饭了吗?晌午来家一块儿吃吧?我炒了鸡肉呢。” 贝春晓看着煎得两面金黄的豆腐,香得要流口水。 “我们吃过了。”高轩刻意略过她,跟张大娘道,“大娘,那我先回去了。” “这么急着回去干嘛,春晓,你带轩进屋坐坐,正好跟和政聊聊天。”张大娘招呼着,端着豆腐矮身进了厨房。 高轩听到这话,不自禁就停了步子,就是这一顿,被贝春晓直接拉进了屋:“走,屋里暖和!” 两人进屋,高轩一眼就盯住坐在炕沿上的那个男人,他眉眼凌厉,周身自带一股冰冷的气势,跟婚礼那天一模一样。 想起那场婚礼,他就从心底涌起股气愤和哀伤来。 贝春晓对他的情绪变化没有察觉,还开心地跟凌和政介绍呢:“凌同志,这是高轩,我们俩一块儿长大的,跟我亲弟弟一样。” “亲弟弟”一出来,高轩不可置信地瞬间扭头看她,眼中的不高兴都要溢出来,皱着眉,鼻子哼气:“谁是你亲弟,别给自己贴金了。” 凌和政打量着他们二人,尤其是高轩的前后变化,挑了下眉,嘴边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自己虽然没有感情经历,但也不是傻子,这男人一瞧就知道是喜欢贝春晓,也就贝春晓这笨丫头还把人当弟弟呢。 他笑而不语的表情激怒了本就不如意的高轩,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质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见他矛头指向自己,凌和政觉得莫名其妙。 “你笑没笑你自己知道。”高轩瞪着他。 凌和政摇摇头,觉得他就是个还没成熟的毛头小子,并不跟他纠缠。 贝春晓不明白高轩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发起了脾气,拽了下他胳膊问:“你怎么了?” “你管我怎么了!”高轩一把把她的手甩掉,转身直面她,还用手指着凌和政冷声道,“这就是你要嫁的男人?你看他这样子,他喜欢你吗?他能对你好吗?” 贝春晓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但还是认真回道:“他对我挺好的啊。” “你就嘴硬吧,从进门到现在,他对你什么态度,你感受不出来吗?嫁这么个人,以后有你哭的。”她越维护那个男人,高轩就越生气不服,也就越想戳破她,说出的话便更加尖锐无礼,“就见过一面,你就要嫁给他,不就是图他是军人是干部,图他有前途吗?” 他这话难听到凌和政都忍不住皱皱眉,更别说贝春晓了,她也生起气来:“我回来一趟,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些的?” 其实那些话,高轩一脱口就忍不住有些后悔了,但当着外人的面,他低不下头,只能梗着脖子沉默。 贝春晓瞪他一眼,用力把他往外推:“反正你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了,你出去吧,我不想听你说话。” 高轩被推出门,脚下一个踉跄,抬眼看向鼓着脸站在门边的她,又望向炕沿上事不关己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一咬牙,转身走了。 张大娘做好饭,把饭菜端进屋,没看见高轩,问:“轩走了?” 贝春晓的脸色还很不好看,“嗯”了声,没好气说:“不知道谁惹他了,跑过来说一堆乱七八糟的。” 张大娘往外面望了望,也觉得有些奇怪:“不会吧?轩不一直都挺乖的吗?” “谁知道!”贝春晓气还没消。 张大娘用围裙擦擦手,“算了,回头我还盘子的时候问问他奶。” 贝春晓的气来得快,散得也快,一吃上香喷喷的鸡肉,就什么不高兴的事都忘了,还给凌和政夹了块鸡腿肉说:“你尝尝,娘的手艺可好了。” 凌和政看着碗里的鸡肉,又看看一脸期待的母女俩,客气点了点头:“嗯,很香。” 张大娘立时开心起来,热情道:“和政,你要是喜欢,回头娘还给你做。” 听着她语气中的亲昵,凌和政下意识蹙了下眉头,往上牵了牵嘴角。 吃完饭,凌和政实在是待不下去,借口还有工作,要早点回去,张大娘不舍地拉着闺女的手,把提前给他们准备好的东西一并放到车上。 贝建华拄着拐上前,把自己做的针线盒给贝春晓:“你之前那个不是丢了吗?我就又给你做了个新的,你瞧瞧。” 他伤残退伍后,因为少了条腿,很多事都干不了,就跟村里的一个木匠拜了师学了手艺,平常给村里修修农具,偶尔谁家要是结婚,也会来找他打打家具,总归是个补贴家用的办法。 贝春晓接过来,兴奋地左看右看,看到正面一直小牛犊,道:“四哥,你手真巧,这小牛犊真好看!”她看完还特意举到凌和政面前,给他也看看。 贝建华腼腆笑了下:“我想着你属牛,就给你刻了只牛犊。” 这一家子,凌和政就对他印象最好,这半天相处下来,也知道他性子文静,不是很爱说话,也跟着夸说:“四哥这手艺真好,回头部队里要是需要打什么家具,我帮你介绍介绍。”都是上过战场的,那就都是战友,理该帮扶。 贝建华笑起来,点了点头。 寒暄完,贝春晓和凌和政骑车回去,贝春晓宝贝似的捧着针线盒,高兴劲儿还没过,叽叽喳喳道:“我四哥可厉害了,人家学木匠要三四年才能出师呢,我四哥就用了两年就出师了,他那时候可努力了,天天都从早到晚的练习斧劈与锛削,磨得手上都是老茧。” 凌和政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双粗糙的双手,“嗯”了声。 贝春晓问:“高轩的话,让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这是实话,凌和政根本没把他放心上,自然不会因为他生气。 贝春晓点点头,一只手扶着车座子,还是忍不住替他解释说:“高轩他就这样,其实他心眼儿不坏的,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吃木仓药了,才会这样说话。” 凌和政想起高轩进屋时的前后变化,觉得有些有趣,问:“你们一起长大的?” “是啊。”贝春晓说起两家的由来,“我们两家从小就住隔壁,他小时候爹娘被鬼子杀了,他家就剩高奶奶跟他,家里没多少粮食,祖孙俩老是吃不饱,我娘每次做了饭都让我给他们家送点过去,时间长了,我们两家亲得就跟一家人一样,所以我说高轩就是我弟弟。” 凌和政闻言笑,目光往后瞥了眼:“你把他当弟弟,就没问问人家想不想当你弟弟?” “啊?”贝春晓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他比我小好几个月呢,他不当我弟弟,难不成还想当我哥哥啊!” 凌和政听到她这话,一阵无语。 第6章 扫盲班 日头偏西,暖融融的光洒在院墙外的小路上。 贝春晓挑着两只半满的水桶,刚走到自家门口,正瞧见裴梦蔓提着小皮箱,一身挺括的军装常服,正往自家院门走。 “裴同志!”贝春晓眼睛一亮,腾出一只手,高高地冲她挥舞,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笑容。 裴梦蔓闻声转过头,看见是她,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上次自己莫名其妙给她跳了一支舞的情景,顿觉有些丢面子,她小巧的下巴微微一扬,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扭过头,加快脚步,“砰”地一下关上了院门。 贝春晓挥舞的手停在了半空,眨了眨眼,感觉她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她赶忙把水挑进水缸,将桶和扁担靠墙根一放,就转身出了门,径直走到裴家院门前。 院门没闩,她轻轻推开一条缝,探进脑袋,小声唤道:“裴同志?”脸上带着友好的试探。 裴梦蔓闲来无事,正坐在院里的竹椅上看书,被她吓了一跳,柳眉蹙起:“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找你玩啊。”贝春晓自然地走进来,顺手把院门掩好,关心道,“你刚才走得急,我担心你是不是累了,或者有啥烦心事。” 她眼神清澈,关心之意溢于言表,裴梦蔓那句“要你管”在喉咙里转了个圈,到底没说出来,她别开脸,语气却是软了下来:“……没有,我能有什么烦心事。” “那就好。”贝春晓放下心,立刻笑起来,又说起她上次的那支舞,眼睛里都放出光彩来,“你上次跳的舞真好看,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舞,那支舞叫什么名字啊?” 提起舞蹈,裴梦蔓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许多,她瞥了她一眼,见她表情真挚,满是纯粹的欣赏,心中的那点因“被忽悠”而产生的别扭,竟奇异地消散了不少,轻哼一声:“那叫《采薇》,你看得懂?” “看不懂。”贝春晓老实摇头,随即笑容更盛,“可就是觉得很美,觉得你跳舞的时候,比仙女还好看,凌同志回来,我还跟他说了呢,说我看得眼睛都直了。” “凌同志?”裴梦蔓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称呼,放下书,奇怪地看她一眼,问,“你叫你爱人凌同志?” “对啊,他说让我叫他凌同志,他叫我贝同志。”贝春晓点点头,觉得这很正常。 裴梦蔓眼神里的诧异变成难以言喻的古怪,夫妻之间互称“同志”虽然也算是新风尚,但连名带姓叫得这么一板一眼的,她还真是没见过几对,这得生分到什么地步?她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的笑容明媚的新媳妇,心里的好奇压过了那点傲娇。 “你们怎么认识的?”她斟酌了下词句,“你们突然结婚,大院里都还挺好奇的。” 贝春晓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红晕,声音也轻了些:“他救过我,后来就……”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当时的过程,更羞于说自己被他看了身子,于是说得磕磕巴巴。 裴梦蔓讨了个无趣,又把书拿起来,“不想说算了。” “不是!”贝春晓见她有些不高兴,着急想解释,但又的确不知道该怎么说,便生硬地转了个话题,“裴同志,你看的什么书呀?” 自从叫了凌和政同志后,她就很喜欢“同志”这个称呼,觉得既亲切又自然。 裴梦蔓没说话,把封皮露给她。 贝春晓凑过去看,茫然地眨了下眼。 裴梦蔓这才想起她不认字的事,心又软下来,主动道:“《卓娅和舒拉的故事》,一本苏联小说。” “好看吗?” “当然好看了。” “真好。”贝春晓有些羡慕地看着她手里的书,表情有些向往。 裴梦蔓看见后顿住,问:“你也想看书吗?” “嗯!”贝春晓点头,眼神亮亮的,“我也想像裴同志和凌同志一样,可以看书,还可以写字。” 裴梦蔓想了下说:“部队是有支援地方文化建设的任务,咱们大院也设了点,办扫盲班,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报名。”她妈妈就是老师,所以对这事知道得多一些。 “扫盲班?”贝春晓眼神更亮,“是教认字学文化的吗?像我这样的,也能去吗?” 裴梦蔓看着她急切又有点怯生生的样子,那句“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声说不清是嘲笑还是感叹的轻嗤:“当然谁都能去!扫盲扫盲,扫的就是不识字的人。现在到处都在搞,就是为了让像你这样的……让大家都摆脱文盲,做新中国有文化的主人翁。” “真的?”贝春晓“噌”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激动得脸颊泛红,“那、那要去哪儿报名,现在还能报吗?” 裴梦蔓被她突如其来的高涨情绪弄得有些懵,下意识回答:“就设在原来子弟小学旁边的空屋子里,找政治部的苏瑾就行,现在肯定还在招人。” 贝春晓抬头看了看天,西边的太阳还没有完全沉下去,天色还亮堂着,她一口白牙晃人眼,急声道:“那我现在就去,立刻就去!” 她一阵风似的跑走了,留下竹椅上的裴梦蔓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手里那本书,再也看不进去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裴梦蔓刚才还因为称呼的事觉得她处境微妙有点可怜,转眼她就能因为一个扫盲班兴奋成这样,跑得比谁都快。她低声自语,嘴角却不知道何时,悄悄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 贝春晓知道子弟学校在哪,跑过去的时候,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厉害,等到了门口,教室的门开着,里面一个穿着素净列宁装、梳着齐耳短发的女同志正在整理桌子上的表格。 “请问,这里是扫盲班的报名点吗?”贝春晓穿着粗气,敲响了木门。 苏瑾闻声抬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脸上立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起身走过去道:“是,这里是扫盲班的报名点,我叫苏瑾,你是想要报名扫盲班吗?” “是!”贝春晓用力点头,勇敢地介绍自己,“我是刚结婚的军属,我想要报名扫盲班,不知道你们还招人吗?” “招!我们随时都招人。”苏瑾的笑容更真诚了,她赶忙把她拉进教室,示意她坐下,从刚才整理的表格中抽出一张简单的登记表,“建设新中国,正需要广大妇女同志提高文化水平,你能够主动来报名,真是太好了!” 部队里有专门给军人们举办的扫盲班,而她这个扫盲班是给部队的家属们办的,刚刚筹建不久,截至目前,还没有多少学员,就这,还都是她一家一户去问过来的。 这也不能怪妇女同志们不积极,实在是抽不开身,有的同志孩子好几个,每天都有大量的家务劳动要忙,有的同志本身有不需要识字的工作,也就对扫盲班没有热情和需要,且工作结束后,妇女同志们仍要操劳家中劳动,更是没有多余的体力和精力了。 她对这个现象感到无奈和痛心,但又没有什么办法,更无法站到制高点上去指责她们不求上进。 不过能够有人主动过来报名,那就说明她的这个扫盲班对人民来说是有需求的,有相当一部分妇女同志内心是想要认字的。 苏瑾脸上笑容更深,音调也更加温柔,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她问:“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贝春晓。”贝春晓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哪三个字,只是不会写而已,“贝壳的贝,春天的春,知晓的晓。” 苏瑾将她的名字写到登记表上,贝春晓凑着脑袋过去看,她虽然不识字,但有眼睛,知道美丑,真诚夸道:“苏同志,你的字真好看,等我上完扫盲班,也能写出这么漂亮的字吗?” “当然可以!”苏瑾不吝肯定,直接从旁边拿过铅笔和草稿纸道,“我教你写你的名字吧?” 贝春晓惊喜地看向她,点头:“好!” 苏瑾将铅笔塞到她手里,示范道:“笔这样子握,拇指和食指按在这里,笔头放在中指的这个关节处,这样子。” 贝春晓瞧得仔细,在她的纠正下,迈出了学认字的第一步——握笔! 苏瑾笑起来,边夸边写道:“真聪明!‘贝’字,先写左边的这一竖……” 铅笔头在粗糙的纸张上摩擦,发出轻缓动人的“沙沙”声,贝春晓抿着唇,眼神专注,一笔一划地跟着她学。 苏瑾收笔的同时,贝春晓也收起笔,只是同样的三个字,在老师的纸上横平竖直、规规整整,而贝春晓看着自己面前的纸稍有沮丧:“……像蝌蚪。” 苏瑾莞尔,安慰说:“很漂亮啊,而且你是第一次写字,能写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只要多加练习,很快就能写得像我一样规整了。” “真的吗?” “真的呀。”苏瑾将她面前的草稿纸拿起来,看着她笑说,“你把这张纸带回去,等课程结束后做个对比,就知道自己的进步有多大了。” “好。”贝春晓望向她,目光下移,小心接过草稿纸,连折都不舍得折。 苏瑾又是一笑,眼神定到那三个字上:“春晓、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春晓,你的名字很美,很灵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扫盲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