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太爱我了怎么办》 第1章 第 1 章 黑泽光。 她以前并不叫这个名字。 她似乎喝到了超过赏味期的孟婆汤,前世的记忆隐约可见,黑板、早读、地铁等画面在她全新的大脑里闪过,随后,孟婆汤完全起效,那些碎片逐渐淡去。 她从黑暗里睁开双眼,张开嘴,发出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声啼哭,然后,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新生的婴儿了。 * “阿光,我们的宝贝,你睡得好香啊……你们看呐,她睡觉的时候好像在笑呢,我的小天使……” 有一个嗓音柔软的女声在斜上方响起,坐在她的摇篮边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注视着她。 女人说着陌生的语言,她现在不能听懂,她从睡梦中醒来,努力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温柔的脸。 现在的她拥有了一个新名字,黑泽光,妈妈会阿光、小光、宝贝、甜心翻来覆去的叫。 黑泽光的注意力被上方被风吹动的小鸟吸引,四只纸做的小鸟轻微晃动着,就像在绕成圈飞翔。 看了一会儿,小鸟的飞动像动听的摇篮曲,她的眼皮开始耷拉,婴儿需要的大量睡眠让她总是很困倦。 但刚闭上眼,剩下的几个家人就围在了她的婴儿床前,妈妈在给她拍照,爸爸在慈爱地给她把被子盖严实,而哥哥,略显生疏地站得远了些,没什么表情,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黑泽光打了个嗝,因为快门的声音重新睁开眼,看到了她的家人们。 她的妈妈是亚洲长相,温柔清秀,留着利落的**头,黑发很亮,她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绿色眼瞳。 爸爸长得很像欧洲人,黑泽光本能地觉得爸爸的银色头发很亮眼,鲜明的颜色容易吸引婴儿的注意力,爸爸也把头发当玩具来逗过她; 稍微生疏的哥哥,他遗传了妈妈的瞳色和爸爸的发色,银发绿瞳,白净的脸上没太大表情,嘴唇不自在地抿着,看起来不太高兴,但婴儿肥削弱了这种感觉,银白色长发垂至胸前,他看起来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黑泽光向他的方向伸出手,却在空中抓了个空,她现在还无法理解空间和距离,只想要触碰到,稚嫩的小手摇摇晃晃地不肯放下,婴儿的本能支配了她的大脑,需求得不到满足就会哭泣,下一秒她就要扁嘴,然后手里就被塞进了一张手帕。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嘴巴一扁,眼泪顿时哗啦流下,哭得惊天动地。 她一哭就很难停下来了,模模糊糊中,她感觉自己被妈妈抱起来哄,妈妈的怀抱好温暖,她唱的歌很好听,慢慢的,她又睡着了。 等黑泽光再一次醒来,她被吓了一跳,出现在她上方的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正是那个把她弄哭的哥哥,因为是俯视,背光的状态下,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而这次是妈妈在远处看着他们了。 她温声鼓励道:“阿阵,别怕,那是你的妹妹,她很喜欢你哦,你可以轻轻地摸她的脸,陪她玩,我就在这儿。” 7岁的黑泽阵严肃地垂头,脸颊的婴儿肥让他看起来非常稚嫩,浅绿色的眼眸里满是认真。 他严肃地看着他目前接触的最大难题,他要如何对待一个脆弱到仿佛捏一下就会死的婴儿。 这是妈妈生的,他们说这是他的妹妹,他是哥哥,要爱护妹妹。 黑泽阵亲眼看见妈妈确认怀孕后,平坦的腹部一天天鼓起,生命竟然是从肚子里小小的子宫诞生,然后落地成人。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他竟然也是从那里出来的,他和妹妹诞生于同一个地方。 之前被爸爸带着,他用手轻轻摸过妈妈的肚子,然后他感受到手心传来了奇怪的触感,差点吓得往后一跳,得到妈妈快乐的解释:“那是你妹妹在和你击掌呢,你看,她很喜欢你,阿阵。” 妈妈总这么说,说他也要喜欢她。 黑泽阵慢慢在摇篮旁边坐下,看着脆弱的、他的妹妹。 在她刚出生时,他看到了被妈妈抱着的她,皱皱巴巴的小猴子,但现在没过几个月就变得跟汤圆一样,白白嫩嫩的,看起来很弱。 他也是从这样过来的吗。 摇篮里的婴儿眨了眨眼,像猫一样大的惊人的眼睛直溜溜地看着他,眼瞳是同他如出一辙的绿,好像他是什么逗猫棒一样,摇摇晃晃的小手再次举起,想要抓住什么的一样张握。 黑泽阵绷着脸,看了一眼妈妈,随后屏住呼吸,附下身,他无比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自己的食指,缓慢地移动,慢慢的,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他无比胆战心惊地用连蚂蚁都不能摁死的力气,触碰到了那汤圆一般圆润和洁白的脸蛋,好软。 成功。安全。 黑泽阵就要收回自己的手,直起身向妈妈汇报他完成了任务,却感受到了发丝一点微弱的拉扯感,他低头,看到了终于抓到想要的东西的小家伙。 他的发梢末端被她抓在手里,她开心地笑了起来,抓到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般,不肯放手,但黑泽阵并不想维持这个半弯腰的姿势。 于是他将自己的头发轻轻拿走,都没用什么力气,刚要松一口气,下一秒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哭声。 他僵住了。 几分钟后,他被迫坐在婴儿车旁边的小板凳上,任由自己梳好的头发被抓着玩。 小婴儿抓着他的头发,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7岁的黑泽阵决定从今天开始讨厌妹妹。 * 黑泽光觉得她好幸福。 她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妈妈爸爸很爱她,哥哥也爱她,虽然臭脸,很少笑,但他从来不会拒绝把头发给她玩。 她现在是每天只能喝奶的年纪,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哦,还要花一点点时间来陪家人玩,她不明白为什么只要自己动一动手脚、笑一笑、或者发出什么声音,就会收获他们惊喜的神情,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 他们是再捧场不过的观众。 嘛,就陪他们玩一玩吧,黑泽光用手圈住妈妈的食指,成功看到了她喜悦的笑容。 不过她也有暂时做不到的,就是就算再怎么对哥哥笑,他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有故意抓着他的头发玩,他的神情才会发生些变化。 她好像发现了让哥哥情绪变化的开关,黑泽光若有所思,而且就算这样哥哥也不会反抗,他果然也和妈妈爸爸一样爱她! 在每天睡十几个小时的情况下,她幼小的身体在一天天长大,慢慢的,睡眠的时间在缩短,清醒的时间更长,头脑也能多转动一段时间了。 妈妈爸爸并不是经常在家,他们每天都要出去工作,只不过以前清醒的时间短,因此并不觉得他们工作繁忙。 但现在黑泽光发现,他们每天早晨很早就要出门,走前,会给她的脸上印两个吻,中午会回来吃一顿饭,然后又出门,直到很晚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哥哥还是小孩,他被留在家里,受妈妈的嘱托照顾好她。 黑泽光睁着大眼睛,看着哥哥抿着嘴给她泡奶粉,用合适的水温,严格按比例调配,再装入奶瓶,送到她的嘴边,拿着喂她。 虽然哥哥总是一副冷着脸的样子,但他再怎么拧眉嘴角下撇,他的脸颊还是有货真价实的软肉,未长开的脸圆乎乎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嘴巴也红红的。 完全是漂亮玩偶嘛! 她高高兴兴地张开嘴巴咬住了奶嘴,用力一吸,嘴巴里顿时充满了美味的奶香味,咕噜咕噜的被她喝下,直至肚子鼓了点,她还要继续喝,却被阻止了,哥哥毫不留情地把奶瓶拿走了。 黑泽阵审视着奶瓶的刻度线和她肚皮的弧度,说:“你已经喝饱了,不能再喝。” 好嘛,她扁扁嘴,继续她的新游戏,观察自己的家。 这是她自己发明的游戏,用眼睛和脑袋就能完成,非常简单。 她略过已经看完的茶几部分,看向衣柜,衣柜是浅棕色的木头材质,表面颜色因时间流逝而剥落,露出斑驳的白色,门板坏了,便索性把门板拆了,让它敞开,里面很有条理地把他们一家人的衣服都分类放好,目前分为四个部分。 衣服都叠着,很干净,但不少衣服都很陈旧,能明显看见褪色和变形,但仍然被叠好放着,依然在穿,衣柜里只有她和哥哥的衣服是比较新和完好的,数量也最小。 狭小的衣柜竟然能放下他们一家人的全部衣服。 再看向饭桌,这是他们家唯一的桌子,又各种用途,饭点会在上面吃饭,也承担厨房的功能,在桌子上处理食材。 晚上时,妈妈会教哥哥写字,用来当书桌,偶尔还会在上面对衣服破旧的部分缝缝补补,做点手工活。 他们家好像不算富有,黑泽光陷入了思考,无意识地含住了自己的手指,直到被拿出来擦干净。 她翻了个身,穷点也没事啦,只要他们家人能够一直在一起,不分开,就好。 这似乎是她曾经的心愿。 曾经?她哪来的曾经,她连1岁都没有…… 才几个月大的黑泽光陷入了迷茫,迷茫着迷茫着就睡着了。 等她再度醒来,她是被妈妈的哭声吵醒的,她被抱在怀里,被抱得很紧,耳边是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宝宝你刚才去哪里了呀,怎么我们到处找你都没找到,你还不能走路,我差点以为、差点以为你被坏人偷走了!宝宝,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哥哥张了张口,面上闪过懊恼,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他说了很长一段话。 “我之前去厨房洗瓶子,一回来就看见、她不见了,被子扁下去,床躺过的地方还有温度,我只去了两分钟,中途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出去没找到任何人,两分钟跑不远……” 黑泽阵看起来完全无法接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仅仅两分钟,妹妹被偷走,他竟然毫无办法。 他们从下午找到晚上,天都黑了,附近仔仔细细地搜索过三遍,家里也反复检查过,没有发现任何痕迹,没有脚印,没有被撬开的门窗,没有婴儿的声音,正当绝望之际,她却回来了,就出现在婴儿车里,睡得正香。 未知的抢劫犯就像是给他们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把他们最小的孩子偷走又原路送还,就为了欣赏他们惊慌失措的绝望模样。 妈妈抱着她,爸爸抱着妈妈,哥哥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随后被爸爸一并搂入怀里。 他们的臂膀很用力,紧到仿佛能融入骨髓却没有伤害的拥抱诉说着内心的想法,妈妈的眼底是失而复得的庆幸,而黑泽阵被抱着还在咬牙生气,他根本不知道这是如何做到的,他太弱小、太无能了,什么都做不到。 黑泽光更是茫然不解,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不过睡了一觉,还做了个美梦,梦里遇见了好像长大了很多的哥哥。 他们说她失踪了又出现,但她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感知不到有人把她偷走又送回来的事,只好被动地接受着拥抱,朝他们担心的脸庞露出笑容来安抚。 自那天后,她被家里人看得很紧,无论什么时候她的身边都有人在,而她也再没有“失踪”过。 看来在严密的看护下,即使那个人技艺高超,能在两分钟内偷走一个婴儿,立刻逃走,又偷偷放回来,也没有办法当着人的面偷走她。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只有黑泽阵每天还在警惕,只是,失踪再也没有发生过了,就好像那短暂的几小时消失只是他们共同的幻觉。 【预收】求收藏~万人迷题材 《路人甲拒绝修罗场》 软弱、不懂拒绝、说话无人在意的尚雅,是一个普通到毫无存在感的女大学生。 默默无闻,没有特长,成绩平平,毫不出众。 一天,她跟风在网上发了一条抽象文案: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来了解我啊,想知道我的身高体重血型,想知道我的快乐与悲伤,想知道我下雨天喜欢做什么、晴天喜欢做什么、想了解我的食物喜好,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想知道我最近听谁的歌,想知道我擅长什么运动,还是喜欢宅家,想知道我的爱好,想知道我喜欢的颜色、爱看的云彩、朋友圈个性签名的含义、头像源自哪个动漫人物,想知道我是否会经常熬夜,身体健康吗,想知道我的家乡、想去学我家乡的方言,想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帽子、爱穿卫衣还是风衣,想知道我的三观、知道我的择偶取向,想知道构成我这个人的一切,想知道我的所有……”* 第二天,帖子的浏览量只有2,是她看过两遍。 被气到沉默的尚雅恨恨地把手机扔到被子里,然后—— 万人迷光环绑定了她。 从此,整个世界在尚雅面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阅读指南: 1.*灵感源自网络抽象文案,内容自己写的。 2.结局开放式,会有个人番外。 3.请享受阅读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很快,黑泽光终于能下地走路了! 黑泽光只觉得她的脚能接触到地面,能自己走路,而不被抱来抱去,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不再当一个什么事都要让别人帮忙的婴儿,尽管妈妈爸爸非常乐意做这些事,甚至觉得很愉快。 她不愿再回忆,在第一天接触到地面并站稳时,身边热烈的鼓掌,爸爸还把这天命名为她的走路日,说以后每年都要庆祝这一天,而在这之前,她已经有一个说话日了。 哥哥也经历过吗,她询问的目光看向哥哥,发现了他躲避的目光和泛红的耳尖。 黑泽光心里顿时平衡了,哥哥果然也有这个纪念日,一个人会觉得很羞耻,但两个人就不会羞耻啦,她如今只觉得好玩。 父母要上班,平时白天,她都被丢给哥哥照顾。 以前黑泽阵觉得还能接受,虽然妹妹很讨厌,老是喜欢玩他的头发,每次都会把他梳好的头发弄得乱糟糟,导致他不得不在她玩完后自己重新理顺,但至少她很安静,饿了会主动叫两声表示要吃饭,困了自己就安静睡了。 他没想到,在她学会说话和走路后,她的烦人程度直接上几层楼。 早上起床后,他要帮她在牙刷上挤一个黄豆大小的牙膏,再交给她,在她刷牙的同时,要蹲在后面给她梳头。 妹妹的睡觉姿势很差,黑泽阵曾经看着她像根时针一样转了360°回到原位,散开的头发就容易缠到一起,他用手指小心翼翼地解开打结的头发,不小心扯到了,他顿时皱眉。 果不其然,小不点咬着牙刷发出含糊不清的抗议,迅速跑开,躲开他的手。 “毫痛!不要梳头不要梳头……” 他不得不站起来追在她后面,把她一把捞起又放回原位,继续蹲下梳头。 这次他非常小心,没有扯到,也没有给她跑开的机会,终于梳开了,他编了两个非常简单的麻花辫,粗细均匀,没有漏掉的头发。 黑泽阵满意地看了两眼,用发绳扎好,然后就被因为他松开手、而晃头的妹妹用麻花辫打到了脸。 刷牙刷的很慢的黑泽光终于刷完了,她把吐掉泡沫,把水含到嘴里,摇头晃脑地漱口,她喜欢这样漱口,而不是腮帮子鼓漱,那样有点累,不过被她头发打到的哥哥就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啦。 她“咕噜咕噜”地继续摇头晃脑,然后被不属于她的手固定住脑袋,不得不用自己的力气鼓漱。 黑泽阵放开她的头,冷着脸站起身去把提前打好的热水提过来,加入一点冷水调到合适的温度,再把毛巾打湿,先给她擦好脸。 额头、眼睛、鼻子、耳朵……黑泽阵有序地一一擦过,熟练地把想逃走的人固定住。 她不喜欢别人帮她洗脸,但她目前力气有限,不能很好地拧紧一条对她而言很大的毛巾,只能被迫让哥哥帮她洗,没到这个时候,她就跟一只讨厌洗澡的猫一样扭来扭去,嘴里含含糊糊地叫嚷着“不要洗脸,讨厌”,一被放开就迈着小短腿跑远了。 早已习惯的黑泽阵才开始清洁自己。 等他洗漱完,就看到饿得肚子咕咕叫的妹妹已经坐在凳子上晃着腿、捧着自己专用的碗等开饭了。 一看到他,就喊:“哥哥哥哥!我饿啦!” 他们拥有四把完全不一样的凳子,高矮不同,那个凳子最矮,但对她来说仍然很高,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爬上去的。 他把早饭端上来,把粥打到她的小碗里,看着埋头开始狼吞虎咽的妹妹,他也慢慢吃了起来。 在这忙碌的早晨,黑泽阵才终于有空休息一下,他发自内心地想,有妹妹是这么麻烦的事吗,如果能送人就好了,再这样下去,他就…… “我吃饱啦哥哥!” 他的思考被打断,看着黑泽光跳下椅子,蹦蹦跳跳地把碗勺放到洗碗池里,就跑去把她现在最挂念的玩具翻出来,兴冲冲地喊:“哥哥快来陪我玩。” 她抓着拼图跑过来放到桌子上,手脚并用地爬上凳子,没有一个人先拼,而是乖乖等着他吃完,再一起玩。 这是他们家为数不多的玩具,是刚买回来的新玩具,他们都还没有玩。 黑泽阵拒绝道:“你玩吧,我不会。” 照顾小孩已经够烦人了,他不想还要再陪她玩,让她玩头发已经是他最大的忍耐限度了。 她摇摇头:“我等哥哥一起玩!” 她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她知道他只是在装大人,表现出对玩具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实际上可喜欢了。 黑泽光已经琢磨出了对付傲娇哥哥的办法,就是不听他的口是心非。 她很有耐心地等着哥哥快速吃完,在她身旁坐下,黑泽光才把盒子打开,把拼图倒在空白的纸板旁,开始拼图。 这副拼图是前天爸爸从外面带回来的。 当时晚上他下班回家时,双手背在后面,神秘兮兮地说:“我的宝贝们,猜猜爸爸给你们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呀?” 妈妈在旁边偷笑,哥哥在认真地猜:“苹果?” 爸爸笑着摇头:“不是吃的,阿阵再猜。” 黑泽光眼尖地瞥见他身后泄露的一角,说出答案:“是拼图!” “哇,阿光好聪明!你猜对了!”爸爸把拼图从身后拿出来,得意地给他们展示,说出他的省钱之道,“这可是我从同事手里买过来的,他家小孩不喜欢拼图,拼都没拼过,他抱怨怎么处理,我就说卖给我,这可比外面便宜。” “我都喜欢。”黑泽光原地跳过去扑在爸爸身上,被他一把接住。 黑泽阵发出疑问:“拼图是什么?” 空气倏地一静,黑泽阵有些疑惑,他还没上学,目前也就是妈妈教他一些基础的语言读写,主要学他们生活国度和妈妈家乡的语言,偶尔还教一下算术,不过他的年龄太小,没怎么学懂,索性就暂时不教了。 他了解知识的途径只有妈妈爸爸,没有电视,没有书籍,没有学校,他无从得知拼图是什么。 而当他发出单纯的疑问时,大人们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爸爸试图笑着解释,只不过他的笑容相较刚才苍白了很多:“拼图是一种玩具,就是,把一副画,划分成不同形状的小纸片,你们要靠自己把这些小纸片拼回原图。” 妈妈发出了很轻的叹息,悲伤和忧愁浮上她的心头,她坐在凳子上,这是他们吃饭会坐的凳子,也是他们家没有椅背的“沙发”,是他们从外面捡回来的,凑不齐一套。 她坐在那里,幻视着整个家。 不足10叠大的空间,却住了一家四口人,墙面陈旧掉漆,地面是用泡沫地垫铺在水泥地上的,五颜六色看起来很温馨,衣柜桌子床都挤在一起,洗手间小小的只能容纳一个人,只有三张床,他们睡一张,阿阵睡一张小床,还有一张婴儿床。 以后阿光长大了又该怎么住呢。 幸福的生活不是有爱就够,还需要经济支撑,她深刻地理解这句话。 两个小孩都不知道为什么气氛一下子就变了,明明爸爸刚回家时还那么高兴,但突然回答完问题后就没那么高兴了,他们默默地看着妈妈爸爸,并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不过他们对拼图还是很感兴趣的,在贫瘠的生活里还没有接触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黑泽光兴冲冲地在拼图块里翻来翻去,很快挑中一块,放在空白纸板的右上角,她说:“我领先啦,哥哥快来,不要落后太多了哦。” 黑泽阵还在阅读说明书上简略的信息,正在研究规则,他准备慢慢拼,一下子拼可能会拼错,但是被这么一说,他立刻抛下说明书,看起了面前的拼图块。 他可不能输,要是输给没到他腰高的妹妹也太凄惨了。 他绷着脸,捏起一块观察,每个边的形状都不同,他只能试着把这块随即放在纸板中间,再去拿拼图。 他试着按照卡扣的模样,对着一样的拼凑,卡扣刚好契合,他却发现图案完全对不上,只好打散,去找颜色相同的,重新开始拼。 黑泽阵找到了几块颜色一样的,大概是画上的同一片区域,再在这几块中,把能拼的拼起来,终于,他拼出了一小块。 他的面上浮现了一个小小的笑容,一闪而过。 但等他抬头时,却发现,妹妹已经拼了1/4,她从右上角开始一直往下拼,刚开始还需要想一下这块能否用上,要放那里,但后来几乎都不思考,拿了就往纸板上放,整幅图的雏形已经渐渐出现。 如果不是她的体力限制——现在她的速度已经慢下来了——或许她还能拼得更快。 黑泽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视线,看到他手里刚拼出来的一块小小的形状,翘起嘴角:“你好慢呀,要我等你嘛~” 她咯咯笑起来,十分得意。 黑泽阵脸黑了,被当面挑衅,他的胜负欲被彻底激发出来了,他加快了手速,说:“不需要。” 她试图做鬼脸,不过并没有成功,只好吐舌头,嚣张地说:“那我就不让你啦。” 她也加快了速度。 八分钟后,胜负已定,黑泽光笑的整个人在凳子上晃来晃去:“我已经拼完啦,就差你手里的,快给我啦,负隅抵抗是没有用哒!” 而黑泽阵黑着脸,不仅要防止手里拼好的那一小块被抢走,还要护着她,不让她摔下去,这个高度要是摔下去,磕到头就麻烦了。 真是个讨厌的麻烦精,他心中给妹妹的讨厌程度打分又提高了。 他有点不太高兴,明明是一起玩,但是她拼那么快,他还没怎么体会到乐趣,只顾着一直拼,不想输给她,一直高度集中注意力,玩得好累。 他也只是个小孩子,遇到这种事没气过,便气鼓鼓地跑了。 “诶,哥哥你去哪呀?”黑泽光还在笑着,就看见他跑出了家,她的笑一收,难得有些慌张。 哥哥好像从来没有这个样子,他平时的常态就是冷脸,偶尔似乎生气,但也并没有,但现在他好像真的生气了,黑泽光意识到她肯定让哥哥生气了。 她必须哄好哥哥。 于是黑泽光第一次踏出了家门。 第3章 第 3 章 这是黑泽光第一次出门,或许以前也有,但她毫无印象。 这一次,她有了出门的理由。 黑泽光小心地踏出家门,转身确认门关好了,就睁大眼睛,观察起了房门外的世界。 她果然没说错,他们家没什么钱,住的区域很破旧,穷人们一起抱团住在这里,这个小小的街道房子挨的紧紧的,她没走两步,就走到别人的房子面前了。 大家的房子都很矮很窄,门前只有短短的一截,没有台阶,没有花园,没有护栏,混泥土的墙壁没有刷漆,灰败老旧,如果从上面看,这里灰扑扑的,一切都是灰扑扑的,天空是,人也是。 但他们家不一样。 黑泽光发现,妈妈爸爸真的有在很用心地生活,他们刷了家里面墙的漆,涂成清新的浅绿色,铺上五彩地垫,变得五彩斑斓,朝阳的窗台上放了两盆植物,一窝多肉和一个巴掌大小的仙人掌,门前的地面扫得很干净,他们家附近一圈都没有垃圾。 再反观别人家,她稍一走近就能闻到难闻的酸臭味,这不只是单纯的衣服发霉食物馊掉的味道,这是由内而外的、每个人身上的味道、最后形成了房子的味道。 黑泽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当她从好奇中回过神来,就意识到了不少贪婪的目光,门板背后、墙角后、曲折的小巷里,都在看她。 而他们却不敢上前,只看着,贪婪中还有不加掩饰的期待,仿佛在期待她因为好奇而主动走出这里,落入陷阱。 她停住了脚步。 哥哥跑到哪去了呢,黑泽光看向不远处隐约的杂乱脚印,有些犹豫要不要出去找,毕竟现在的她可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正当她这么想时,突然眼前一黑,她被抱起来,整个人的脸都被压在了来人的胸口,然后是脚步声和开门关门声。 她没有挣扎,因为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这是妈妈自制的洗衣皂的味道,只有她的家人会有。 等她被放开视线不受阻挡时,她看见了神情复杂的哥哥,之前的气愤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担忧,仿佛又回到了看见空空如也的摇篮那刻,软弱与懊恼。 黑泽阵虽然认为妹妹讨厌,但,那是他的责任。 “你怎么敢一个人跑出来,外面很危险。” 小小矮矮的妹妹一个人站在家门口不远处,天真纯真,站在恶意的目光中间,简直是一只不谙世事的绵羊,下一秒就要被撕碎吞噬。 他的心差点跳出来,他不想因自己的又一次没看见而导致她的失踪。 他受困于自己的弱小,那日她消失又重新出现后,黑泽阵用了一个月在附近搜查,到处都仔仔细细地看过,没有找到任何小偷的痕迹,直到一场大雨落下,将一切洗涮干净,他才放弃了固执地搜索。 而如今,如果她出去了怎么办,她是自己走出去的,她有腿。 黑泽阵看向那双健康的腿,所以她能够自己到处跑,一会儿没看见就会跑远,不可控,无法做到完全保护。 如果他们都不在她的身边呢,没人能保护她,除非…… 他的眼睛逐渐幽暗起来,仿佛有一颗黑色的种子在他的心中生长,就要破壳发芽。 “哥哥对不起,我不该嘲笑你拼图很慢,”黑泽光果断道歉,她小心翼翼地去牵他的手,确定没有反抗,就大胆握住他的手指,晃了晃,“原谅我吧,不要生气了,我不想看到哥哥生气呀。” 看到她可怜巴巴的讨好样子,黑泽阵刚才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想法烟消云散,他的心情奇异地变好了,他没发现自己的嘴角在轻轻上扬。 黑泽光注意到了这点,她迅速顺杆往上爬,牵着他走到饭桌前,以他的力气当然是能阻止的,但哥哥任由她牵着,一同在桌子前坐下。 她举起黑泽阵的那块拼图,对他说:“哥哥,我们一起拼吧。” 正巧这时,外面的乌云被风吹散了,阳光从多肉和仙人掌在的那扇窗里照过来,把桌子那一块照得很亮。 房子里没有开灯,其它地方仍是灰扑扑的,只有桌子那块是亮的,他们就像在舞台上被设计好的光束中央,一起握着那块被黑泽阵拼好的一角拼图,一起放入纸板里最后的一片空缺中。 严丝合缝地贴合。 黑泽光欢呼一声,抱住了哥哥:“耶,我们都赢啦。” 被抱着的哥哥身体有些僵硬,随后将手放到她的头顶,从上往下摸了一遍:“嗯,赢了。” 好耶,她哄好哥哥了! 而拼图也玩完了,接下来玩什么呢,黑泽光边想边用脑袋在哥哥身上拱来拱起,直到被忍无可忍地推开,她才蹦蹦跳跳地跳下凳子,没有去看已经拼好的拼图。 身后的黑泽阵在看完整的图,拼好后是一群可爱的小猫,他看了一会儿,才把拼好的拼图放进盒子了,又去洗碗。 黑泽光开始在家里寻宝,他们都没有什么玩具,只有摇篮上的纸鸟、拨浪鼓和拼图,她只能和自己玩。 她开始和自己玩捉迷藏,自己躲到衣柜里,想象着可怕的鬼在外面找她。 黑泽光蹲下,用衣服盖住自己,她的小小天地落下了夜幕,衣柜里有一股好闻的味道,是洗衣皂和防蛀虫的药味,黑泽光轻轻吸了一口,她很喜欢这个味道,充满了安心感。 她数着秒数,1、2……125……300,好耶,5分钟,第一局她赢了,鬼没有找到她,她都快睡着啦。 下面该换下一个地点了。 黑泽光小心翼翼地走出衣柜,穿好鞋,就立刻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进床下,床底的空间不大,还放有杂物,但她刚好能塞下。 千万不能发出动静被鬼发现了。 黑泽光放轻呼吸,听着房子里的脚步声,想象着鬼走到哪个地方了,当靠近时,她就会提心吊胆的,激动得不行。 突然,鬼朝这边走过来了,她紧张地用手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就听到“鬼”说:“出来,衣服会弄脏。” 她是怎么被发现的,明明她行动没有发出动静,也没有犯撞到床底杂物发出动静的错误,怎么就被发现了,难道鬼有透视眼吗! 她不情不愿地爬出来,被哥哥皱着眉拍衣服上的灰,还在苦思冥想为什么。 看到她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眼珠子还滴溜溜地转,黑泽阵说:“你的鞋带散开了。” 原来如此,她的鞋带因此掉了半截在外面,被发现了。 这局她输得心服口服,因此被抓过去听不许弄脏衣服的训话也没觉得有什么了。 她还是玩得很开心啦。 等妈妈中午回来吃饭,就看见灰头土脸的女儿“嗯嗯嗯”地点头,乖乖听儿子教导不许弄脏衣服,太过可爱的场面,她不由得绽开了笑容,挨个摸过两个孩子的头。 今天中午只有她一个人回来吃,他们回来吃饭是交替的,只有晚上全家人才能一起吃饭。 妈妈看到床上被收拾好的纸盒,她走过去一瞧,有些惊讶:“你们已经拼好了吗,这么快。” 她本来还以为会拼很久呢,拼图看起来能给孩子们玩很久的样子。 不过妈妈也没有在意,或许是阿阵拼得很快吧,之后阿光想玩也可以自己慢慢拼。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五颜六色的立方体,放在手心,嘴里发出声音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锵锵,妈妈给你们也买了一个玩具,是魔方,喜欢吗?” 这是一个三阶魔方,被打乱了,六个颜色散落在不同面,它的颜色很丰富,刺激人的视网膜,让两个小孩的眼睛一下子黏在了上面。 “妈妈,我想玩。”黑泽光率先说。 “来玩吧,把魔方的每个面的颜色都恢复成一致就成功了哦。”妈妈讲解规则,她想,拼图玩不了多久,魔方总能玩很久了吧,他们拼不会也没关系,她去学一学再教给他们就好。 看到阿光抱着比她手大的魔方玩得起劲时,妈妈心里充满了喜悦。 只要能看见孩子们露出幸福的笑颜就足够了,这样再辛苦也值得。 但是,等她快速去做了个罗宋汤回来,就发现魔方已经从无序的状态被恢复了,如今被放在一旁,只有阿阵还在苦思冥想,一副无从下手的样子。 “天哪宝贝,”妈妈把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小女儿抱起来,不可置信极了,“你这么快就拼好了吗?” 黑泽光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这么惊讶,她看了看妈妈的表情,分辨清楚这是惊讶而不是生气,就认真回答:“很简单呀妈妈,先把一个面和一层拼好,剩下的就随便转转就能还原啦。” 她疑惑道:“妈妈你会吗?哥哥好像不太会,但他不让我教他。” 妈妈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阿光一副不理解有人不会魔方的模样,她还不到2岁,而阿阵把魔方打乱了开始尝试,却连第一面都磕磕绊绊。 他们好像生出了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妈妈意识到了这件事,那么他们能为她提供成长所需的足够的养分吗。 无论如何也要做到。 开文万字送上!各位宝宝久等,我终于开文啦,三次太忙了,努力码字ing[眼镜] 这本是20w左右的短篇,球球不要养肥,爱你们[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黑泽光不知道妈妈暗自做下的决定,她只是乐呵呵地去喝汤,下午又继续自娱自乐,或者缠着哥哥陪她玩,一直到晚上和大家一起吃饭,再早早上床睡觉。 她喜欢这样的生活,虽然很简单,没什么娱乐,但她很擅长打发时间。 黑泽光还在玩那两个玩具。 她研究出了三种还原魔方的不同方式,还有增加拼图的难度,把100多块的拼图全部背面朝上打乱,每次只揭开两枚,发现合适的就放入纸板拼图块内,没有就重新盖好,继续揭,要在30次揭开的机会里拼完全部的拼图。 她自己玩得很开心,还缠着哥哥要教他玩,只是每次都被拒绝,到后来连追着他教学也成了一种游戏。 那天后,妈妈有时会带回来一些新闻,在吃饭的时候讲,夜间开始同时教她和哥哥的语言与算术。 她现在已经能心算1000以内的算法啦,日语和俄语也能熟练地听说读写,这导致妈妈每次教她时表情总是很复杂,混合着骄傲与尴尬,必须要经常想还有什么能教给她。 妈妈还教了围棋,他们家没有,但只有纸笔也能玩,她能够自己和自己下,还学了点国际象棋的基本规则。 黑泽光觉得这些都没什么挑战啦,不过她喜欢听妈妈说话,妈妈的声音很温柔,就像她现在最喜欢的罗宋汤一样好喝,在冬天她特别喜欢喝,房子一到冬天就会很冷,柴和煤炭要省着用,被子裹再厚有时也能,当喝到妈妈亲手做的罗宋汤时全身一下子就变得热乎乎的了。 很快又到冬天了,这是她经历的第二个冬天,而她的生日也如期而至。 生日是黑泽光一年中最喜欢的日子。 妈妈说大人是不过生日的,只有小孩才过,于是每年哥哥和她生日时,她都能吃到甜甜的蛋糕,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食物,甜甜的,舌头都要融化了。 妈妈说不能多吃,不然牙齿会坏掉,所以只能在最重要的生日吃。 黑泽光很相信妈妈的话,她不想自己的牙齿坏掉,要是天天吃蛋糕,牙齿肯定就会很快掉光的吧,这样她永远就不能吃别的好吃的了,只能瘪着嘴喝寡淡的蔬菜粥。 简直太恐怖了,比妈妈睡前讲的神话故事还要恐怖。 这次生日,黑泽光提前一个星期就开始期待了起来,只要一想到生日在一天天的靠近就好开心,时间变得又快又慢,等待也变成了一件开心的事。 在甜蜜的等待中,一直等到了12月10号这天,黑泽光的生日终于来了! 整个白天,她都非常躁动,无法再用平时的小游戏打发时间,只能去跟着哥哥,跟在他身后,看他洗碗、扫地、收拾房子,时不时添下乱。 黑泽光悄悄把罪恶的手伸向哥哥身后围裙系的蝴蝶结,手就要移动到带子上,只要一扯,蝴蝶结就能散掉,她已经试过好几次了。 就在她要这么做的时候,却被一下子躲过,她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就听到头顶阴恻恻的声音:“我就知道你要捣乱。” 她迅速收回手,甜甜蜜蜜地凑过去抱住他的腿,若无其事地露出笑脸:“我没有啦,不许冤枉我,哥哥没证据,哥哥坏我好。” 黑泽阵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看在今天你生日的份上。” 他们都知道她如此激动是因为生日,还有一年吃能吃两次的蛋糕。 他说:“就那么喜欢蛋糕?一点也不好吃。” 一提到这个,黑泽光不由得就想起来上次他生日时,妈妈把蛋糕分成两份,给寿星的是大份,她吃小份。 她本来正在埋头珍惜地吃自己那份,却发现哥哥似乎不太喜欢吃蛋糕,他吃得很慢,比平时吃饭要慢很多,吃一会儿就要喝水,而且眉头微皱,跟个小大人一样板着稚嫩的脸庞,那绝对不是喜欢的表情,她断定。 她想了想,哥哥平时就不怎么喜欢吃甜的食物,他喜欢味道淡的。 于是黑泽光就悄咪咪地低声问:“哥哥,你不喜欢蛋糕能不能都给我吃呀~我可以把水果都给你。” 她开始幻想,她正好不喜欢吃上面的水果,如果能达成交易,这样他们两个都能满意啦。 然而,黑泽阵瞥了她一眼,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嘴角翘起,尖尖的虎牙若隐若现。 他向她靠过去,在她期待的眼神里,以同样的音量低声说:“当然,不行。” 就着她难以置信的表情,黑泽阵愉悦地用正常速度吃完了那份蛋糕。 如今黑泽光想起来仍是牙痒痒的,她跳起来抓着他的手臂,努力妨碍他的行动,嚷嚷:“坏蛋哥哥,你明明不喜欢吃蛋糕。” “确实,奶油很腻,水果不新鲜,蛋糕胚很干,不好吃,”黑泽阵承认,同样想起了那件事,绿瞳里泛起笑意,如湖面被风掀起的美丽波澜,“但看到你想吃又吃不到,就很好吃。” “啊呜呜,讨厌!”黑泽光气得低头就咬,但是被敏锐躲开,她小小的身板完全不能施加什么伤害,被举在空中,手脚乱动也拿他没办法。 “咬不到我。” 她更气了,而且她还发现他的个子和力气都增长了。 她被举起来所见的高度更高了,不过还挺好玩:“飞高高!” “好。”黑泽阵满足了她的要求。 等把妹妹哄高兴吼,黑泽阵才把人放下来。 他继续做起了家务,总算不用陪这个麻烦精玩了。 他受够了带小孩。 黑泽阵神色郁郁地擦桌子。 和哥哥的打闹成功消耗了黑泽光无处安放的精力,刚到下午,她就已经倒在床上睡得很香了,一直睡到夜幕降临,被妈妈爸爸唱着生日歌叫醒,她才困倦地睁开眼,一眼就看见了面前的蛋糕。 “哇!蛋糕!”黑泽光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 妈妈含笑看着她急冲冲地下床穿鞋洗手,跑到桌子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她。 “本来是想先吃饭再来吃蛋糕啦,但阿光这么激动,那就先吃吧,吃了估计你今天也吃不下晚饭了。” “谢谢妈妈!”黑泽光高兴地说。 他们把小小的蛋糕从透明盒子里拿出来,插上两根蜡烛。 在点燃前,妈妈说:“宝贝,你知道你名字的由来吗?” 黑泽光摇摇头,虽然很想现在就立刻吃上美味的蛋糕,但好奇心在此站了上风,她问:“是什么呀?” 爸爸说:“你出生前的那段时间,天气一直都很坏,每天阴雨绵绵,不是下雨就是刮风,我们很担心你们的安全,就提前去医院了,结果到了你出生的这天,也就是两年前的今天。” 妈妈接过他的话头继续说:“在你出生的后,我被推出产房,发现一下子就雨过天晴了,而护士将你放在我的胸口,走过一扇因为不久前的狂风、玻璃窗被吹得打开、深绿色的窗帘被吹到外面的窗户,阳光一下子就照在了你的身上。” “简直是奇迹般的阳光,所以我给你起名为光,希望宝贝就像这束奇迹般的光一般,永远明亮耀眼。” 黑泽光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名字的缘由,听着听着她张开了嘴:“那哥哥的名字呢?” 同样听故事听得入神的黑泽阵一愣。 爸爸一笑,他说:“阵这个名字其实是我以前去日本时,你们的妈妈给我起的日本名字,她很喜欢这个字,但是后来她跟着我来了俄罗斯,那个名字就没人用了,所以在儿子出生的时候,我们就想把这个有意义的名字送给他。” “是这样啊……”黑泽光喃喃,“我们的名字都很好呢。” “是的,来,蜡烛点好了,许愿望吧!”妈妈放下火柴,笑眯眯地看着她。 “嗯嗯!” 黑泽光用力点头,她双手合十,在晃动的烛火面前闭上了眼睛,认真地说:“我许愿,我和妈妈爸爸哥哥能够幸福健康快乐长寿!” 然后她睁开眼,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把两根蜡烛吹灭了。 爸爸开玩笑道:“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哦~” “诶……但是,我已经吹完了蜡烛。”黑泽光慌张地睁大了眼,她不知道许愿要这样,上一次生日,好像太急着吃蛋糕了,她都忘记许没许愿了。 “啊,能不能重新许一次呀。” “乱说什么,别逗孩子。”妈妈给了爸爸后脑勺一掌,随后对她温柔一笑,“不用啦,阿光的愿望已经许好了,一定能实现的!现在来吃蛋糕吧。” 蛋糕被划分成两块,这次黑泽光得到的是大的那块,她吃的非常心满意足,没有去想那个突发事件了,既然妈妈都说那是爸爸在胡说就不用管,他就是喜欢开玩笑。 头顶上的白炽灯照亮了整间屋子,照亮了他们幸福的脸庞,黑泽光用勺子挖下一大块奶油放入口中,眼睛快乐地眯起。 好像永远停留在此刻呀,这是她目前短暂人生里最棒的一天! 她发自内心地想。 目前的更新是早上九点,随榜更,V后日六~[玫瑰] 隔壁的预收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收藏摩多摩多~[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或许是因为昨天太过兴奋,睡前还得到了妈妈的一个晚安吻,黑泽光晚上一直在做光怪陆离的梦,因此她久违地睡到了中午。 她们一家每天都睡得很早,一般晚上9点就上床睡觉了,第二天能很早自然醒,人们都是,这里没有夜生活,晚上7点左右天一黑,外面就没有了灯光,冬天则黑得更早。 明明从9点睡到了中午12点,她应该睡得很饱才对,但是醒来时,黑泽光仍然有些困倦,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才慢吞吞地坐起来。 她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用被子被掀开灌进来的冷风让自己清醒一点,就抱着她的魔方,慢吞吞地穿上外衣和鞋子。 鞋子是不久前妈妈爸爸给她买的一双新鞋,系带款式,她每次都要系很久,她的力气不够大,因此容易散开,一天要系好几回。 不过她总是拒绝他们的帮忙,她喜欢自己系鞋带,能够研究系不同样式的结,有点好玩。 在黑泽光埋头系鞋带的时候,突然,她的心口突兀地疼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抬头,看见哥哥怔愣地看着她,面上是从未有过的茫然,他们看着彼此,感受到了同一种程度的痛楚。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心在疼痛。 她懵懂地与哥哥对视。 下一刻,一声巨大的轰鸣响起,她的眼前一亮又一黑,世界顿时安静了,安静持续了34秒,她在心里计数。 黑泽光看见哥哥朝她跑过来,但她听不见声音,尘土从窗外升起,演员慌乱地跑动,如一出无声的喜剧,妈妈曾经说她很喜欢看喜剧电影,就是因为经常去电影院,才认识了在电影院打工的外国人爸爸。 她不知道喜剧电影是什么样子,但如今应该算吧。 她看着自己被哥哥抱着跑出了家门,她还没系好的一只鞋被门刮了下来,她没有叫住哥哥,因为在他们刚跑出去没多久,身边的房屋就开始塌陷,无数的灰尘升空,这里几乎成了一个蓬莱仙境,只不过是灰色的。 这时,世界的声音恢复了正常,黑泽光发现她又能听见声音了,她抱住哥哥的肩膀,朝他们的身后看去,熟悉的家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一片废墟,化作倒塌的声音被她感知。 到底发生了什么,黑泽光茫然极了,为什么家坏掉了,他们这又是要到哪里去。 “……哥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终于被放下来了,他们看到了,一片比家附近还要彻底的废墟。 这里是一个工厂,但是却被毁于一旦,许多的工具、棚顶变得粉碎,一点也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她看见了血肉模糊的、散落的手指、腿、脏器…… 忽然,她停了下来,拽着哥哥的手指,她说:“哥哥,那好像是爸爸的项链……” 爸爸有一枚银色的硬币,打了个孔,串条绳子挂在脖子上,他说那对他很有意义,在她央求他讲故事时又故作神秘,说等她五岁了再告诉她。 如今,那枚硬币嵌在泥土里,露出一点点形状,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问:“哥哥,妈妈爸爸每天是在这里上班吗?” 他们一同注视着那枚硬币。 黑泽阵沉默了良久,最后发出了一个音节:“……嗯。” “为什么?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黑泽阵无法回答。 她想要去把硬币挖出来,但是,头顶时不时地有嗡嗡的飞机在盘旋,有不少人过来了,他们都是来查看情况的,那么大的轰隆声就是在这里出现的,随后四面八方也响起了爆炸声,她看见飞机的下方有一些小圆点在下落,一落到地就发出爆炸声。 在被他们注意到之前,黑泽阵带着人快速跑走了,他们没有了能依靠的存在,没有武器,两个小孩一旦被盯上就麻烦了。 为了跑快点,黑泽阵仍然抱着人,把人抱在他的胸口前,一手托着,眼神警惕地观察四周环境,朝远离飞机的一边,双腿不停地迈动。 她的头靠着温热的脖颈,眼前的画面在快速倒退。 “他们,死掉了吗?”黑泽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悲伤、愤怒、不敢置信……都没有。 她只有茫然,从心脏疼痛时就开始的茫然。 妈妈说过,死亡就是无法再看到这个人,他们去了一个永远也无法回来的地方,像监狱,但不能探视,也不能寄信,从此无法再一起见面说话。 她不能再听到妈妈的声音了吗。 “嗯。”这次没有犹豫,黑泽阵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刚才那很大声的是什么?耳朵在响。”她没有接触过书籍电视,连猜测都无法做到。 “是炸弹,很多。” “我们该怎么办,哥哥。” “不知道。” “你会扔下我吗?” “不知道。” “我想活下去。” “嗯。” “我只有哥哥了。” “嗯。” “你也只有我了。” “……嗯。” 黑泽光一直在说话,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她的不安,她稚嫩的头脑还无法理解这个现实。 为什么,明明刚和妈妈爸爸一起过了她的生日,她吃到了念念不忘的奶油蛋糕,一切都很美好,但是,炸弹毁了这一切。 为什么这一切会被轻易地毁灭。 她无法理解。 她模糊地意识到,以后再也不能看见妈妈爸爸了,再也不能被妈妈亲亲,被抛在空中又接住,能够再充满爱意的目光里肆意地笑。 心脏一直在下坠,坠到了胃里,在钝痛。 黑泽光只能抱紧比她宽大很多的肩膀,从熟悉的温度中汲取力量。 说着说着,她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她再次醒来,发现她来到了一陌生的地方,身上的衣服也脏了很多。 这是一个防空洞,她被藏在角落里,到处都是人,他们头发很乱很脏,衣服破破旧旧的,在小声议论着。 “家都没了,这下怎么办啊?” “又要重新找地方住了。” “东西都没拿,这下吃饭的家伙也要全部重新找了。” “还好你没拿,有人就想拿,耽搁了几秒,被压在下面了,还没死呢,在喊救命,但谁会救,估计过几天就死了。” “我弟弟死了,少了张嘴。” “炸弹是哪来的?” “战争。” 突然有人说了一个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有人问:“什么?” 他们看过去,刚才说话那人是个年龄很大的老人,她看起来很老,但能迅速从房子里跑出来,又一路找到这里,还没有遭遇抢劫,安然无恙,她一定有什么本事。 她重复了一遍,声音苍老,是岁月的痕迹:“战争啊,战争又来了,该离开了。” 老人说完就慢吞吞地站起来,向洞口走去,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黑泽光看向身侧的哥哥,询问:“哥哥?” “走。”他很快决定不再停留在这里,如今外面已经没什么动静了,这正好是离开的时机,在没有物资的情况下,待在这里没有任何用处。 他们放轻动静,小心地离开,一出洞口,就看见了在赶路的老人。 黑泽光小跑上去,特意保持了一段距离,没有直接靠近,在老人注意到她后,她问:“请问您要到哪里去呢?您知道我和哥哥应该去哪里吗?” 老人停下,审视着她们两人,两个小孩,不像说谎,她说:“我要去土耳其,那里暂时安全,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她就离开了,他们没有跟上去。 “土耳其,是一个国家吗?”黑泽光努力地想,“我们要怎么过去呢?” 她讨厌自己一无所知,她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无知太令人难受了。 “地图!我们先去找地图,看要经过哪些地方,再做决定。” 黑泽阵点头,他用袖子把脸上的灰擦了擦:“走吧,我们先进城,城里有书店。” 于是,在几乎一无所知的状况下,仅凭借一点的想法,他们就出发了。 随着夜幕逐渐降临,头顶的飞机已经消失了,他们没有交通工具,只能走。 黑泽光的鞋掉了一只,她只穿了袜子,在寒冬不穿鞋走路完全做不到,还极易受伤,她只能被抱着继续赶路。 他们向城区走去,在路边,她看到墙壁上的一些涂鸦文字,原来他们过去生活的地方是贫民窟,是被人厌恶瞧不起的地方,逐渐靠近城里,周围的环境在迅速变好,变得整洁,建筑物漂亮,路灯发出温暖的黄色。 古欧洲式的建筑风格看起来华丽精致,尖尖的房顶让人几乎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地面砖瓦排列美观整齐,如果不是他们会认字,恐怕会在这里迷失。 这里曾经是有夜生活的,有歌舞厅、酒吧、露天棋盘,但现在全部门窗紧闭,窗帘全部拉紧,不会透露一丝光线,看来白天的轰炸也对城里造成了影响。 不过这正好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书店的位置很好找,在显眼的位置,高高的小三层,从窗户能窥见一点景象,似乎有很多书。 大门锁上了,他们只好绕着书店转了一圈,发现了后面隐蔽的小门,这里没有上锁,可能是店主因为害怕走太急忘了锁,也可能很少有人会来这里偷窃吧。 黑泽阵拉开后门,木头做的门开合很方便,没有发出难听的嘎吱声,他们顺利进入了内部。 从黑暗的过道进入,黑泽光顿时被惊到了,靠着墙做的书架一直从地面做到了三楼的天花板,中间是螺旋的楼梯,这里全都是书,这简直就是书籍的天堂。 她轻嗅这好闻的油墨味,黑泽阵发现了目标:“找到了,地图。” 今天的更新奉上~[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我们离土耳其很近呢。”他们是位于边境的城市,黑泽光看着地图说。 所以那个老人才会说去土耳其吧,可以暂时躲避战火。 黑泽光在书店里走来走去,在靠近门口的桌子上,她找到了一个长条的黑色物体,好奇地摆弄了几下,他们头顶上的一个长方形方块亮了起来。 画面里有一个穿得非常板正的女人,拿着话筒,在说:“…目前该恐怖组织违背国际协议公然发动进攻,在我国西南部使用直升机轰炸,大量平民被屠杀……我们正在派遣军队前往该地,同时向该恐怖组织发出声明,它无视法律公然屠杀手无寸铁的我国公民,我们将予以反击。下面是本台记者…” 她再次按下红色按钮,画面消失了,重新变为黑色。 黑泽光琢磨着刚才听到的内容,她似在问,却又似在自言自语:“哥哥,战争为什么会存在呢?我们回不去了。” 没人能解答。 他们在此刻清楚地认识到,曾经的家变成了恐怖组织与国家对抗的初始战场,之前或许还抱有以后能回去重新建立家的幻想,但现在冰凉的现实将这个可能性彻底抹杀。 黑泽阵抿了抿唇,他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向来就是更在意当下的人,不会去对未来和过去抱有多余的期待。 他说:“在这里休息一下,找点食物,我们几个小时后出发。” 他们的逃离很匆忙,没有携带任何衣物和食物,经过了一天的奔波是又累又脏,她倒不困,不过哥哥肯定累了,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她找到了一盏小灯,用放在旁边的火柴点燃了,这里一下子多了一个小小的光源,能清晰地看见很多东西了,他们就开始寻找起来。 黑泽光开始觉得好玩了,好像在探险,这次是全新的地图,可能藏有食物和水资源,有人可能会回来,一旦被抓到就game over,他们必须得找到足够的食物,在天亮前离开。 分头行动,黑泽阵去二楼三楼和杂物间寻找,她就负责一楼和警戒。 她走到一楼靠近大门的桌子内侧,这里看起来最有可能有食物,别的桌子都只是普通的四角桌,没有抽屉和柜子。 她把小小的一盏油灯放在上面,首先检查桌面。 这个桌子是木头做的,在昏黄的光线下看起来亮亮的,很光滑,摸起来很舒服,和他们家的桌子完全不同。 黑泽光依次拉开抽屉,一个检查完就关上,很快,她发现了三条巧克力和一块压缩饼干,还有一瓶没喝过的饮料。 而黑泽阵也快速搜查完回来了,他只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面包和打火机,他对后者似乎很好奇,他只在外面见到有人用这东西电话,并没有接触过。 黑泽阵看了半天,才摁下开关,略微出神地看着那红蓝色的火苗,火焰的倒影在冷白的脸上明明灭灭。 他们就这一盏小油灯,快速地吃完了一餐,从中午一直到现在,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他们早已饥肠辘辘,食物全都吃光了,就去杂物间的行军床上依偎到一起睡了短暂的一觉。 “醒醒。” 黑泽光被叫醒了,她没有再像以前在家一样,总要在床上坐一会儿等待清醒,现在,她迅速跳下床,穿上唯一的那只鞋,就跟着哥哥一起从后门溜出去。 此时的天还完全是黑色的,他们不知道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往一个陌生的国度,只是这样走在路上,一起走着,似乎只要一直走下去,就能找到方向。 突然,一阵风吹过,前方的墙面上没贴稳的纸张被吹得簌簌作响。 黑泽光好奇地拍拍哥哥,示意他上前。贴的位置有点高,她被抱着,刚好能拿下来一起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很大的宣传画,主体是一个巨大的舞台,上面有很多人和动物,骑独轮车的小丑、跳火圈的老虎、走钢丝绳的少年、与蛇共舞的老人…… 她睁大了眼睛:“好厉害。” 他们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画面。 她念出黑色字体印刷的内容:“惊天马戏团全球巡演,下一站,土耳其……” 最下面的小字写着:“长期招收新成员,不限种族、不限身高、不限技能、不限年龄,这里充满鲜花与奇迹,下一个舞台明星就是你,欢迎加入我们!地址:莫里斯街203号,12月15日。”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 黑泽阵从她的手里拿过来阅读,那些内容货真价实。 太巧了,这好像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一条逃离这里的途径,“不限年龄”,像是在说,你们快来加入我们吧,我们欢迎任何年纪的人,欢迎老人和小孩。 “好像有点不对劲,哥哥。”她说。 但,黑泽阵指出他们要去往另一个国家的难度:“我们没有成年人,没有身份证明,没有护照和签证。” 这些信息都是昨晚在书店收集信息了解到的。 普通人出国需要提交个人资料和申请,等待审核通过,拿到护照再去办理签证,就能顺利出国,而他们连最基本的身份证明都没有,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是不存在的孩子。 所以,他们只能偷.渡。 他将这张纸折起来收好:“去看看。” “……嗯。”黑泽光点点头。 莫里斯街他们没有听说过,但还好有地图,通过地图很快他们就找到了方向,离这里不远,只需要穿过几个街道就到了。 趁着天色还没亮,他们到达了地点。 203号门就在街道里,他们站在看起来无比普通的门前,门是木头材质,用黑色的漆刷过,但随着风吹日晒,表面龟裂开来,像干涸的土地。 黑泽阵把她放了下来,他上前,敲了敲门。 他刚敲三下,就听到里面靠近的脚步声,一个成年男性耷拉着鞋子噼里啪啦地走过来:“来了来了!” “吱呀”一声,门从内推开,黑泽阵后退了几步,避免被门撞到。 来人看起来30多岁,头发很乱,没怎么打理,他是典型的欧洲人长相,皮肤因为太阳已经变成了红色,鼻头大而下垂,因为笑而张开的牙齿不太整齐,表面有些泛黄。 一看到来敲门的是两个小孩,他顿时笑开了脸,眼睛被挤成一条缝,热情地说:“你们好啊小客人,是想来我们惊天马戏团参观吗,我们在这里的演出已经结束了。还是说,想要加入我们?” 不等他们回答,这人继续说得飞快,主动邀他们进门:“快进来吧,外面很冷,一路走过来累坏了吧孩子们,我叫安德鲁,可以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 他们跟着他进入,身后的门被随手掩上。 黑泽光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再看向身前,就看到了这藏在普通街道里的马戏团。 一进门是一个院子,动物们就在这里歇息,它们都安静地在笼子里趴着,笼子上方放着一快黑布,可能是为了遮挡雨水。 黑泽光注意到了宣传画里的那只老虎。 在画里它看起来威武极了,此刻,她却好像能从它的面部看出人类的神情,神色恹恹,萎靡不振。 但等她再一看,又仿佛是错觉,老虎打了个喷嚏,声音很大,让她差点被吓一跳。 可能是她看错了,老虎脸上怎么能看出人类的表情呢。 发现她在看,安德鲁拍了拍笼子,大声介绍道:“这可是我们的王牌,杰斯!她没睡醒,平时要睡很久才起来,连我们都不能赖床哈哈,这是王牌的待遇。” 他冲黑泽光挤挤眼:“小姑娘,如果你们愿意加入我们马戏团的话,可以亲手摸到杰斯的毛,每次演出她可受小孩们的欢迎了,但他们都只能看着,她脾气很大,只对我们自己人友善,她特别聪明。” 安德鲁竖起来大拇指。 黑泽光收回视线,不再看老虎。 他们被带到了一个很宽的房间,可能是会客室,里面有人坐在一个看起来很昂贵的皮椅上,看到他们进来,露出了友善的微笑:“孩子们,请坐。” 安德鲁说:“这位是我们的老大,杰克,老大,这是我们的小客人。” 黑泽光挑了个位置坐下,哥哥坐在了她的身旁,安德鲁站在他们的身后。 只穿一只鞋走路真的很不好受,哪怕只是从门口走到这个房间的一小截,就让她的脚被冰冷的地面冻得发麻。 她把那只脚悬空,活动脚趾想让它快点恢复温度。 黑泽光主动说:“我看到了你们在招收新成员。” 杰克点头,语气透露出对广告效果的满意:“是的,孩子们,我们在招收人。我们马戏团一直很缺人,每次前往新的国家演出,都会有人留下,他们喜欢安稳的生活,觉得全球巡演太累了,有的在当地结婚生子了,离开了我们。” “我们欢迎小朋友的加入,没有接触过这些没关系,会有老师教你们,别怕,当你们敲开我们的大门时,你们的勇气已经证明了自己。” 黑泽阵想了想,最后点头,毕竟,这看起来就是最容易的路。 而在他们对面,杰克的笑容加深,他伸出大手,说:“欢迎你们的加入。” 黑泽阵没有马上握过去,他略显警惕地看着那只厚实的手,还是感受到了腰侧的一点压力,才与那只手握了握。 “你们的名字是?” “…黑泽阵,黑泽光。” “很好,”杰克松开手,看向他们身后的安德鲁,“带他们去住的地方吧,给小姑娘找一双鞋,等大家都起来了,就向大家介绍我们的新家人,去吧。” “跟我来吧。” 黑泽光抓住哥哥的衣角,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他们被带到一个很小的房间,黑泽光环视一眼,这是一个几平米的小房间,地面是砖瓦铺平的灰色。 房间里被两张床和一个矮柜填满,两张床摆得很近,床上是铺好的床单,有厚实的被子和高高的枕头,柜子用来放行李和衣物。 虽然房间很小,但至少暂时拥有了能够遮风挡雨的房间,没有别的人。 她试探地在床边坐下,感受到了坚硬的触感,好硬,睡醒不会很疼吗,不过她也没有奢求太多的想法。 安德鲁拿了一双鞋给她,鞋稍微大了一些,穿在脚上走路会荡,他说:“我们这里还没有过像你这么小的丫头,先将就着穿吧,过几天给你买新的。” 黑泽光没什么意见地点头,对现在的她而言,能有一双完整的鞋已经很不错了。 “谢谢。” “别说谢谢,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惊天马戏团的大家都是亲密的家人,没什么谢不谢的,”安德鲁大咧咧地扬了扬手,“你们暂时住这里吧,生活用品在外边,有什么问题就随时找我。” “我们马上要准备早饭了,过来一起吧。”安德鲁带他们一起去吃饭的地方。 远方天际泛起白色,一点点地扩大光泽,大部分人起来了,在长桌子的两侧坐着,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食物,有的喝粥,有的在啃面包。 他们的到来惊扰了一些人,黑泽光注意到,有人在悄悄地打量他们,也有人是正大关门地看,还有人漠不关心。 她则看向了一个女人。 因为这个女人有一头和妈妈一样漆黑的头发,唯一的区别是女人留着一头长发,被盘了起来,在后脑勺扎了一个圆圆的丸子。 她显然是亚洲人,皮肤和五官在这一众欧洲人里面格外显眼。 女人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抬起头看了一眼,就用没有冒犯的眼神打量着他们,注意到黑泽光没有隐瞒的视线,她冲她露出了一个笑容,继续低下头吃饭。 安德鲁对黑泽阵说:“一会儿你,跟着我,我看看你适合表演什么,至于小丫头嘛,你太小了,就跟着别人到处看看吧,别添乱。” “去吃饭吧,你们肯定都饿坏了。”安德鲁带着他们去打了粥,又拿了面包,自己坐下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他们一人拿了一个面包,打了两碗粥,面包很大,黑泽光把手里的面包对半分,另一半给了哥哥。 黑泽光咬了一口,没什么味道,干巴巴的,但她没有停下咀嚼,伴着清汤寡水、只飘着两根青菜的粥,还是吃了下去。 她不能浪费食物,她要填饱肚子。 在她身边,黑泽阵吃得很快,他很快就吃完了那半截面包,几乎是狼吞虎咽,然后吃自己的那个面包时,速度才慢了下去。 注意到那个亚洲女人吃完要起身离开了,黑泽光迅速喝完自己的粥,朝哥哥丢下一句“哥哥我去找人了”,就把碗放到统一的地方,追着女人跑了过去。 “请等一下。” 女人回头,好奇地说:“怎么了,小姑娘?” 她的俄语发音听起来很标准,黑泽光无法判断出她是哪国人。 “请问你来自哪个国家?我的妈妈是日本人,她的头发是黑色的,在这里很少见,你的头发也是。”她少见的鲁莽。 女人笑了笑,摆摆手:“还好你没问我是不是日本人呢,那样会容易让人生气的哦。” 在黑泽光迷茫的眼神里,她没有多说,只耸耸肩,介绍了自己:“我是中国人,我叫林溪玥,你叫我艾拉就行,我的名字大家很难读。” 她早已习惯了自己名字总是被念错的事,倒不如就让人叫她的英文名。 但出乎她的意料,黑泽光听了一遍她的中文名后,就以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发音重复了一遍:“林溪玥。” “天呐,你是第一个能够标准念出我名字的外国人!”林溪玥惊讶地说,她蹲了下来,双目平视着黑泽光说,“小天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是黑泽光。” 林溪玥琢磨了一下,很快用日语说出了她的名字:“Kurosawa Hikari,是不是这么读?我太久没说日语了。” “你也厉害。” “不要互相吹捧啦,”嘴上这么说着,林溪玥却哈哈大笑,“哎呀,我都好久没碰到这么有意思的小孩了,话说你和你哥哥长得完全就是欧洲小孩的样子嘛,莫非你的爸爸是欧洲人,我看不出亚洲基因的痕迹呢。” 黑泽光说:“我的眼睛是遗传的妈妈。” “好吧,我不理解这点,日本人怎么那么多五颜六色的人,太奇怪了,黑发竟然会变成少见的颜色,要知道这在我家街上一抓一大把。”林溪玥喃喃。 黑泽光没有见过她家的街道,也不知道真假,只眨了眨眼睛,继续看着她。 林溪玥耸耸肩,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你这么小来这里干什么呀?” “安德鲁说让我先跟着你们随便看看,我想跟着你。” “可以啊,来吧,欢迎你来看看我干些什么。”林溪玥爽朗地说。 她直起身,向前走去:“我的工作你肯定会喜欢的。” “是什么?”黑泽光好奇极了,她从林溪玥身上闻到了混合着草木、生鲜、便便的混合味道,有些难闻,她只想站远点,不太想去仔细分辨气味的来源。 林溪玥却神神秘秘的,没有立刻回答,只带着她去杂物间戴上橡胶手套,穿上围裙和靴子,拿上两个大桶,再去厨房后厨左拐右拐,打开了一个大冰柜的冷藏层,把里面的已经提前在解冻的肉类拿出来放到桶里,把两个桶都装满,才有些吃力地提着桶走出厨房。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看着她费力的样子,黑泽光问。 “不用,我经常干活,习惯了。” 黑泽光已经知道了她的工作是什么了,果不其然,很快她们就一起来到了她一开始看到的院子里,也就是动物们安放的地点。 林溪玥一把掀开盖在笼子上面的黑布,擦擦额角的汗,说:“我的工作就是给它们送饭和铲屎!” 面对她们的大老虎冲着她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黑泽光几乎能看见深红色的咽喉,她被老虎的口臭熏到捂住了鼻子。 林溪玥哈哈大笑:“我都习惯这个味道了,她的口气不算臭啦,排泄物才是真的臭,好了,杰斯早就饿了,它们就算不运动,身体的消耗也不低,我得赶紧给她的饭碗添饭了,不然她要是饿得跑出来把我吃了就不好了。” 黑泽光看着她熟练地打开笼子的门,把碗拿出来简单洗洗,就把新一天的食物倒进去。 明明笼子有专门的小门,能够通过小门就完成喂食的,但林溪玥却选择了开门进入,让自己与笼中饥饿的大型食肉动物同处一室,完全不担心自己被吃掉。 难道杰斯是一只脾气很好的老虎? “来吧杰斯,开饭啦!今天我没有迟到哦,所以你也得乖乖吃完,不许挑食。” 杰斯打了喷嚏,鼻涕甩到了她的身上,让林溪玥深吸了一口气:“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然而老虎听不懂人话,只甩着尾巴去吃饭了,留下林溪玥叹了口气,开始清洁笼子,她要清洗水碗和把粪便清理干净。 林溪玥边干活,边给小孩解释:“粪便冬天放个几天也不会臭,但动物的嗅觉很敏感,爱干净的动物如果长期生活在肮脏的环境,会变得很躁动不安。” 黑泽光只盯着埋头干饭的猫科动物:“我能摸摸杰斯吗?” “不行哦,她不喜欢被人摸,会生气的,我可不敢保证她会不会抓你。”林溪玥已经开始铲粪便了,她早已习惯了这个味道,不用口罩也面不改色。 “好吧。” 黑泽光就在旁边看完了林溪玥的干活,她跑了5趟,把所有动物都喂了,笼子也做了简单清理,才终于坐下来休息。 黑泽光站累了就搬了条小板凳来坐,而林溪玥没有形象也不嫌脏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扯着领口给自己扇风,说:“终于干完了,好累……” “你为什么会来马戏团工作?你会多国语言,文化水平不低,却在这里负责照顾动物们。”黑泽光问出早已好奇的问题。 林溪玥连动都不想动,单手撑在后方仰着头,懒洋洋的:“小朋友,说话要学会委婉哦,太直白是没有人愿意回答的,询问最好采取曲线接近的方式,先从不容易冒犯人的小问题开始,而且我们才认识不到半天呢,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 说到最后,她又一个人笑了起来,像被戳到了什么笑的开关一样,自顾自地笑个不停。 等她笑完,黑泽光问:“那你来这里工作多久了呀?” “有一段时间了。”然而林溪玥并未如她自己所说的回答问问题。 见小孩像是被噎到了,不知道说什么,林溪玥满意地站起来:“我要去换衣服洗澡了,简直受不了这个味道。” 黑泽光学到了如何戏弄人和糊弄别人的问话,她鼓了鼓脸,也站起来,打算去看哥哥在干些什么。 今天加更,12点还有一章[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黑泽阵被分配到的任务是体能训练,和马戏团的小孩们一起运动,练习表演的武术。 黑泽光围观了一下,只庆幸自己因为年龄没有被分配到这样的训练。 练习武术的孩子们在大冬天还大汗淋漓,因为体力消耗而不停地大口呼吸,每个人脸上都红通通的,这也太辛苦吧,她选择看喂老虎。 当然如果能摸到老虎的毛就再好不过了。 安德鲁告诉他们,马戏团会在五天后出发前往土耳其,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长途旅行可不轻松,不过只要过了边防就好了,到时候可以欣赏路边的风景,吃在这里吃不到的特产美食。 黑泽光本来以为这几天就会这样简单地过去,她跟着林溪玥,看她干活,一起聊聊天,哥哥跟着大一点的孩子们学武术,只需要等待出发日到来,他们就能顺利借助马戏团前往土耳其躲避战火。 关于到那里去干什么,她有在睡前问过哥哥。 房间狭小,他们两人的床挨得很近,黑泽光半眯着眼,注视着从毛玻璃一样因为脏而变得模糊的玻璃窗下透过的月光,一想到全世界的人如果在此刻都看向夜空,就能看到同一个月亮,这也太奇妙了,此刻,她和一齐看着夜空的人拥有同一个月亮,而月亮不属于任何人。 她轻声问:“哥哥,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过了几秒,让她安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你说,我们到了土耳其后要做什么呀?要留在这里吗?还是离开,打工挣钱,自己生活。” 她问:“你喜欢这里吗?” 黑泽光把被子往上扯,罩住了自己的头,声音变得闷闷的,如果不仔细听有些听不清。 她不知道哥哥会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或者是沉默。 哥哥很认真地对待他的训练任务,在晚上吃饭的时候还被安德鲁表扬了。 她提问的选项中,在马戏团生活听起来比独自生活好多了,这里有吃的有住的,虽然吃的很清淡,但能填饱肚子,衣食无忧,而且有大人在,可以防止心怀不轨的人接近,如果独自生活,一切都是未知数,打工也很少有人招收童工的吧。 或许会招收哥哥,他自8岁后,身高一下子往上蹿了一大截,按照增长趋势,或许能长很高,说不定过阵子他就可以假装高中生了。 哥哥在哪里都能生活,但是她,却是无法独自生活、只能依靠他人的累赘,无能挣钱,逃跑也跑不快,手不能提肩不能抗。 她只能听从哥哥的安排。 如果他想要留在这里,那就留在这里,如果他愿意离开,那再好不过。 厚厚的被子严实地挡住了月光,被子里的空气变得稀薄而灼热,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黑暗,等待回答。 黑泽阵说:“我们已经有计划了。” 他不喜欢轻易更改计划,不管中途采取什么样的方式,目的也是为了完成计划,前往土耳其,至于到那里后要做什么。 他说:“你吃的又不多。” 不至于养不起。 “头露出来,别把自己捂死了。” “最喜欢你了哥哥!”黑泽光猛地把被子往下掀,冲他露出一个连朦胧月光也无法削弱的璀璨笑容,“晚安,明天见。” “晚安。”还不算成熟的黑泽阵淡定地翻了个身,这样他因为直球攻击而泛红的脸不会被发现。 黑泽光陷入了美好的旧梦。 她坐在家里最高的凳子上,这个凳子她自己爬不上去,是妈妈把她放上去的,他们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披萨,是爸爸亲手做的,她看着爸爸用面粉做的,剩下没用完的面粉被拿去做包子了,她还亲手往披萨上放了番茄。 披萨被烤后散发着诱人的金黄色光芒,妈妈用到把它切开,分给此次的厨师爸爸、自己、她和哥哥,她分到了一个有她的脸那么大的一块,一口咬上披萨的尖尖,美味极了。 明明那么大一块,她却吃了好久好久都没有饱,黑泽光庆幸自己没有饱,还能继续吃。 但是,吃着吃着,她抬头想要夸赞披萨的美味,却发现爸爸的座位上空无一人,再惊慌地看向妈妈,她看见了妈妈已经吃完了披萨,端着空盘子站起来向厨房走去。 厨房一下子变得好远,妈妈一直往前走,仿佛要走到世界的尽头。 “妈妈!”她想要大声地喊,让妈妈别走,快回来,但是嗓子却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而妈妈的身影越走越远,越来越小,直到她再也看不清,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哭不出来,她的泪腺只在出生的那刻发挥了一次作用,就从来没有使用过,此刻也在消极怠工,只有倦意与失落。 直到哥哥的手放在了她的头顶,她才意识到,他没有消失,她没有被留下。 在她的家里,她才发现,只有哥哥和她是正常的,哥哥梳着马尾,银白色的眉毛、绿色的眼睛、红红的嘴巴都是熟悉的样子,是她每天见到的人,而刚才的妈妈和爸爸没有五官。 她才意识到。 然后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有血有肉的手,她刚松了口气,下一刻,她的双手就变成了雪人的两根木棍,而她被人从梦中叫醒。 “快点穿衣服,我们马上得走。”是哥哥把她叫起来的。 醒来黑泽光的第一反应是立刻低头看自己的手,当看见熟悉的双手而不是木棍时,她才确信自己回到了现实。 梦也太可怕了。 黑泽光确认这件事后,没有去回想她到底做了个什么梦,只迅速地穿好衣服和鞋子,跟着哥哥跑出去。 在离开这间小屋时,她听见哥哥说:“我听见你喊妈妈了。” 啊,原来她其实喊出声了吗。 太好了,她喊出来了,而不至于被扼住喉咙一般无法出声,太过无力。 “我梦到妈妈她们了。” 黑泽阵说:“我被你吵醒,听见外面再喊所有人集合。” “你有梦见过他们吗?那天后。” “我从不做梦。” “好吧。”黑泽光叹了口气,她还有点想知道,如果他梦见他们会是什么样的梦,这个梦快把她吓死了,不过醒来后,她还是很庆幸,自己能够梦到他们,能够再次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她刚叹了口气,嘴巴就被无情捂住:“小孩不许叹气。” 这是妈妈说过的话。 黑泽光瞪了他一眼,用眼神表示:‘你不也是小孩!’ 他理直气壮地反驳:“我没有叹气。” 两人斗了斗嘴,就在人群中央看见安德鲁了,他表情很严肃地清点人数,一旁还有不少人正在忙前忙后地收拾东西。 安德鲁简单数了数人头,就朝门外走去,向身后招手说:“出门上车,没来的人就先不等了。” 被叫起来集合的人群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要连夜出发,但他们也没有问的机会,有人还在犹豫,黑泽阵已经带着人跟了上去。 安德鲁打开货车的后箱门,匆忙地往前走,只留下一句话:“年级小的坐后面,挨着杰斯它们坐,别害怕,有笼子,忍几小时就能出来透气了。” 黑泽阵第一个爬上货车后箱,蹲下来把黑泽光一把拽上去,然后迅速在里面找了个隐蔽又舒适的位置坐下。 后面的人有学有样。 因犹豫而迟了几步的人,只能挨着最令人害怕的蛇和狮子坐,还只能坐在地上。 黑泽光压低声音,用几乎是耳语的音量说:“我觉得我们的计划可能会受到影响,气氛不太对,安德鲁很紧张。” 她回忆了一下安德鲁的模样:“他在害怕,看起来很恐惧,但我猜不到他在害怕什么。” 黑泽阵看了她一眼:“怎么看出来的?” “呃……”她一下子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黑泽光试图剖析自己得出这个结论的思绪,“因为他的语气不自然,他为了不让我们害怕,或者产生躁动而不听他的话,隐瞒了一些东西,他一直在流汗,但不止紧张,还在害怕……” “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一眼看出来的呀,不要再问啦哥哥。”黑泽光解答失败,倒让自己刚才的说法听起来像胡诌,气得直用头去撞他。 “我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林溪玥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冒出来,吓得黑泽光差点没坐稳摔倒,被黑泽阵及时捞住。 两人同时看向林溪玥。 被两个几乎是一比一长大的银发绿眸同时看着,两个都是乖乖的顺毛齐肩短发,特别精致。 无视黑泽阵不善的表情,林溪玥惊喜地感慨:“哇,近距离看,你们兄妹长得好像,特别像橱窗里的超贵人偶,这谁要是认不出你们的关系绝对是眼瞎了。” “解释。”黑泽阵冷冷地对差点让黑泽光摔倒的罪魁祸首说。 “好啦好啦,我昨晚在熬夜,然后突然感觉外面有什么光晃了一下,就爬起来扒在窗户上看,看见安德鲁和杰克在说什么,具体什么我没听太清,他们边走边说的,等走近了,我终于能听见具体在说什么了,安德鲁说‘他们已经查到了这里,我们必须现在就走!’杰克说‘我已经叫人去处理货物了,你把马戏团的东西都搬上车,5分钟后叫人集合,立刻出发。’然后他们就急匆匆地走啦。” “听起来好像他们有什么大秘密哦~惹到麻烦了,要被人追查,”林溪玥眉飞色舞,“好有意思,没想到出国还能长这种见识。” “这么冷静做什么,说不定你们以后都见不到这种情况了哦。” “那还是宁愿不要。”黑泽光小小声地说。 二更~[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黑泽光希望安德鲁他们给力一点,不要发生什么波折,让她和哥哥能够顺利到达土耳其吧。 在颠簸中,她完全睡不着,还悲惨地发现了自己会晕车的这件事,黑泽光只能紧闭着眼,遏制恶心的眩晕,努力等待穿过边境线。 但是墨菲定律,越是糟糕的事,就真的会发生。 他们这一车是运输动物的车厢,跟在马戏团队伍的最后面,距离前车有一定距离,因此当他们一车人意识到不对时,已经听到很近的枪声了。 很响,在耳边砰砰地炸开来,黑泽光难受地捂住了耳朵。 她讨厌这种声音,这会让她想起永远不会忘记的爆炸声,一样的让她耳鸣。 身边的林溪玥有些诧异,她可能是唯一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的人:“这里还有人放鞭炮吗?” “是枪声。”黑泽阵说。 他拧起秀气的眉毛,因为严肃,脸腮微微鼓起,眼下的情况很糟糕,他必须得迅速做出判断,不然就可能有生命危险。 “走。”黑泽阵拽着妹妹的手,拉着她从车厢最里面往外走,这里的人很多,即使他们身形很小,也穿行得较为艰难,同时还有看到他们举动的人也在往外挤,造成了障碍。 有人先他们一步出去,外面是荒野,看不到灯光,除了天上的晨星散发微弱的光芒,就只有前面几车附近,枪口迸发的火光。 他慌慌张张的,连跑也不知道往哪跑,竟然想要去前车,找熟悉的安德鲁寻求庇护。 黑泽阵第二个跳下车厢,车厢有点高,他一落地,立刻转身张开手臂:“快。” “嗯。”黑泽光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被稳稳接住,还没等她被放下,就直接被带着往前跑。 荒野的大路很平坦,笔直的路一直向前,仿佛没有尽头一般,看不到终点。 黑泽光在哥哥的怀里调整了下姿势,让她能够更便于被携带,用眼睛记录着附近的地形:“往旁边,找合适的地方躲起来,等天亮。” 这是生还可能性最大的选项,不过也不代表这一定是正确答案,她在赌,赌不知是敌是友的人是否会在天亮前离开,这里会不会有人来。 大路很平坦,但旁边却有不少的山丘起伏,没人打理,杂草和说不出名字的树木冷冷清清。 黑泽阵往里面奔跑,尽可能地远离子弹纷飞的地方,远离大路,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久到身后的声音变弱,他才停了下来,在几块乱石背后把人放下,他则半蹲着身体,警惕分析远方的动静:“就在这里,你可以睡会儿。” “这怎么可能睡着啦。”黑泽光吐槽,她现在精神亢奋,毫无睡意,肯定睡不着。 他们还没有脱离危险呢。 从这里完全看不到那边的情况,她学着哥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因为距离较远,已不算激烈的动静。 天上晨星的光芒慢慢黯淡。 他们被紧急叫起来是半夜,颠簸了一路,至少也过去了几小时,很快就是清晨了,届时太阳会升起,将一切照得一览无遗。 黑泽光就这样抬头看着夜空,她还没有看过这个时候的天空。 “好多星星,但它们没有眨眼睛,这和歌里唱的不一样。”好像在安心的家里听妈妈唱歌已经成了上辈子的事,她想要叹息,但不想被捏住嘴巴,只好怅然地抱住膝盖。 “嗯。” 她笑起来:“你好敷衍,每次你不想说话就嗯,太明显了。” 黑泽阵暼了她一眼,齐肩的银发轻微晃荡,为了避免总是被妹妹玩头发,他早就剪短了,为此她当初沮丧了一个小时。 他白净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嫌弃:“不然我要说什么。”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们在家里斗嘴一样,这种时候哥哥的表情会变得很生动,黑泽光笑着说:“唔,可以说星星的名字,但我们都不认识,可以反驳我,说星星其实眨眼睛,只是太远了,我看不见,但这个我不会信,对了,也可以唱歌!” “唱歌唱歌,我想听哥哥唱歌~”黑泽光期待地看着他。 “不要。”他果断拒绝,几乎在她话音落下就作出回答。 “我想听你唱歌嘛~你唱歌很好听的啦,拜托……” 黑泽阵绷着脸左顾右盼,突然发现了能够转移某人注意力的事,立刻说:“看,太阳升起来了。” 她抬头,被这从尚未消散的夜色里缓缓升起的太阳深深震撼了,它像将这夜幕强行掀开了一角,用温暖强烈的光芒温柔地驱逐黑暗。 它就这么缓慢而坚定地从东方地平线上向上攀升,慢慢的,越爬越高,直至完美的、橙色的圆出现在了天际。 “好厉害……”黑泽光喃喃。 凭现在的词汇量和知识,她无法说出更优美的夸赞,只能给出最直白也最发自内心的感想。 她抓住了身边人的手臂:“哥哥,以后等我们安定下来了,我还想和你再一起看日出。” “嗯。好。”黑泽阵给出了他的回答。 当她念念不忘地从太阳上移开视线时,枪声已经消失了,那边许久没有出现动静,她说:“我们可以回去看看了。” 他们从藏身地站起来,朝车队走去,天黑时看不太清到底走过了多少地方,现在黑泽光看见他们竟然跑了很远,以至于回去也走了很久,好在如今天色亮了起来,行走少了很多障碍。 再次到达大路上,原本整齐的车队已经变成了一片乱象,前面的几辆车破破烂烂,到处是弹孔,玻璃窗破碎,引擎盖冒着黑烟,车门摇摇欲坠。 从情况来看,是马戏团落入下风了。 而他们之前藏身的那辆车厢门大开,车上只有零星的几具不知生死的尸体,还有不少受笼子限制而无法逃走的动物,被流弹.射中死在了笼子里。 “它们都死了吗?” “还没有。”一个熟悉的声音给出了回答。 黑泽光克制住被吓了一跳想要跑走的**,她看见那几具尸体动了动,被掀到一边,在最底下,有个灰头土脸的人坐了起来,大口地换气:“吓死我了!” 她才要被吓到了,黑泽光默默地想,林溪玥估计是没有离开车厢,在别人死掉的时候,趁乱趴在最下面,借助尸体挡住自己,躲过了一劫。 “没人告诉我来马戏团打工还会遭遇枪战啊,”林溪玥吐槽,她度过了充满惊吓和疲惫的一晚,完全没有之前的兴奋了,“我再也不喜欢电影里的大场景了。” 她很想立刻离开,但她还得先做一件事。 林溪玥喊道:“嘿,你们能帮我个忙不?帮我找找笼子的钥匙,在安德鲁身上,每天干完活我都得把钥匙交给他保管,我想把杰斯放走,她估计吓坏了,我要先安抚她,免得一会儿她应激把我们仨咬了。” 黑泽光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有一只幸存的动物,还是大型动物老虎。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好。”黑泽光答应了,她对放老虎离开产生了兴趣,她看向哥哥,“我们去找钥匙吧!” 钥匙意外的好找,目标明确,人有好辨认,她轻易地就在死掉的安德鲁身上找到了。 黑泽光拿起那一大串叮叮当当的钥匙,就要离开。 “啊!”她的小腿被抓住,黑泽光差点跳起来,她今早被吓了两次了,反应神经快要过敏,凭本能地乱踢,把那只手蹬掉了。 黑泽阵在旁边搜索着什么,突然听到她的尖叫,立刻跑过来把那只手踩到脚下:“干什么!” “救救我……”沙哑的声音恳求他们的帮助。 她定睛一看,终于认出来了,是杰克,马戏团的团长。 “我要被你吓死啦!”黑泽光生气地说,她蹲下身拍了拍裤子小腿上的血污,“擦不掉了……” “可以洗掉。”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不然妈妈买的裤子要是弄脏,她会很难过的,她从家里带走的东西并不多,只有魔方、衣服,还有一只鞋。 黑泽光站起来,看向杰克,他腹部和右大腿的衣服上有大量的血液痕迹,还没有死掉,但也无法一个人行动,本来在绝望等死,看到他们了,欣喜若狂地抓住了她。 她认真解释道:“抱歉啦杰克,我不能救你,我们没有钱,也没有身份证明,你是□□吧,感觉很有意思。” “我要去放杰斯离开,所以,拜拜,谢谢这几天你们提供的食物和房间。” 黑泽光轻巧地越过地面上的大面积血泊和残肢断臂,小跑着跑向车厢,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近距离看杰斯了。 那可是超大只的毛绒动物,如果能抱着睡觉也太舒服了吧,她特别喜欢老虎和小猫的故事,妈妈说,老虎以前拜小猫为师傅,想要学习各种技艺,但最后想吃掉小猫,结果猫爬上树躲过了,这是老虎唯一没有学到的技艺。 她听了很多遍这个故事,觉得笨笨老虎可爱极了,如今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近距离看大老虎她当然不能错过。 “钥匙拿到了!”黑泽光把钥匙丢进车厢,眼睛亮亮地等待着。 林溪玥不负她的期待,立刻找到了属于杰斯的那把钥匙,没有犹豫地插.进锁孔,旋转,拧动。 伴随着咔嚓一声,锁被打开,林溪玥拉开了笼子,对里面说:“杰斯,宝贝儿,出来吧,你自由了。” 笼里的老虎好像明白了情况,她的黄铜大眼看了林溪玥几眼,走向笼子门,迈出了爪子。 一步,两步,没有受阻,杰斯已经完全走出了笼子,然后慢慢走过车厢,跳到地面上。 黑泽光小声地说:“杰斯,我能摸摸你吗。” 她试探地靠近了点,飞快地用手摸了一下,然后老虎打了个喷嚏,没有理会她,而是迎着晨光,跑向远方。 今天依然双更[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小孩你……”林溪玥欲言又止,“下次不许这样随便摸动物,小心它们抓你咬你,没经过人工驯养的动物通常都不喜欢被人类触碰,还好杰斯脾气好。” “你看到了吗,她爪子比你脑袋还大,要是拍到你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裂开。”她吓唬道。 黑泽光撇撇嘴,看着刚才摸过老虎的手,脆弱的手心泛红,她失望道:“老虎一点也不好摸,毛好硬,特别粗糙,好扎手。” 林溪玥哈哈大笑:“就是这样的啊,老虎又不是猫,连猫不好好养,毛也会变得粗糙呢,这下知道是什么手感,下次不会乱摸了吧。” “不会了。”她小声地说。 黑泽光心里叹了口气,她是真的没想到老虎一点也不好摸,失望极了,不过好在她已经知道了老虎毛的真实手感,以后不会这么期待了。 她看了眼哥哥,问:“林溪玥,你为了杰斯去马戏团打工,现在已经放走她了,下一步你要做什么?” “小天才,你猜对了,”林溪玥耸耸肩,“我原计划是到达土耳其后再放走杰斯,那里我提前安排了人,可以帮助我快速离开,但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计划提前完成,我也没要做的事了,之后我打算坐船去日本,你们要一起吗?” “诶??” 在离开这里的车上——他们在原地找到了一辆还算完好的车——林溪玥拥有合法的俄国驾照,她一脚踩上油门,说:“我要回日本上学了,之前为了到处玩,我申请了休学,现在没事干就先上学吧,早点把毕业证拿下来。” “我要坐船去,不坐飞机,因为我刚才问了妈祖,我最好坐船,”林溪玥解释道,“妈祖是我们的海神娘娘,出海前我们都要拜拜她,平安回来也要感谢妈祖。” “……海神娘娘还能管到国外的海吗?”黑泽光大为不解。 听到林溪玥的安排,她有无数的问题,这个中国女人身上好像有很多故事,黑泽光好奇极了。 林溪玥振振有词:“怎么不能呢!自然界的水是流动的呀,就算没有流通,也会通过水蒸气、雨水等自然循环的方式流通,当然能管!” “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我想找个搭伙的旅伴,你们也需要一个大人的吧,我可不想找别人。”她抛出橄榄枝。 黑泽光握住她伸出的右手,摇了摇:“好,一起吧。” “聪明的决定,那我们就一起出发吧。” 林溪玥拧开了汽车自带的电台,沙沙的电流音后,沙哑的女生歌唱: “On the way~ when sunrise~ we''ll find our way~ ……” * 黑泽光哼唱着脑海里出现的旋律,她一下子忘了在那听过,歌词简单朗朗上口,旋律婉转动听,她哼着“when sunrise”,把碗洗好放到沥干架里,就迫不及待地跑到窗户下借着自然的天光继续读没读完的书。 这是上周她的5岁生日,哥哥送的礼物,她看书速度很快,早就已经看完了,现在在读第二遍,第二遍她打算仔仔细细地逐字逐句阅读,这样能慢点读完。 事实证明她的安排是正确的,她读得很慢,一直到哥哥干完活回家都没读完。 她在剩下四分之一的地方夹了一朵干花,就放下书,跑到门口:“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黑泽阵从怀里将一本被牛皮纸包好的书递给她,“路过书店顺手买了。” 黑泽光笑眯眯地收下,她知道那才不是顺手,书店和回家也不顺路,因为他看见她已经看完了,但哥哥不会明说是专门给她买的,如果戳穿他会生气。 “谢谢哥哥~你的薪水涨了吗?”如果按之前的薪水来算,扣去她计划好的要攒的钱,还有一些生活与租房的开支,剩不了多少钱。 “换工作了。” “会更辛苦吗?”她担忧地问。 在她5岁时,黑泽阵12岁了,他的个子在同龄人中很高,虽然比不了一些成年人,但也能伪装成瘦弱的成人,能够去打工挣钱。 他们花了三年的时间走走停停地赶路,几乎跨越了一整个俄国,来到这座南方小城,在这里用之前陆陆续续打零工攒下来的钱租了个小房子,打算歇一歇,而林溪玥一到这里,用几天处理好身份信息,就搭去日本的游轮走了。 她有身份证明、护照、签证和各种完备的资料,所以她只用买一张票就能离开。 而他们打算在这里停留一阵子,攒攒钱,再想办法偷渡过去。 在这个小城市,能干的活不多,而且没有证件,也无法做正式工作,攒钱速度就有点慢。 但黑泽光不能接受哥哥为了挣更多钱而更换更辛苦的工作,这些年经过很多城市,她看见了无数贫苦的人,有的孩子住在垃圾场,每天都要去垃圾堆里找食物和有价值的东西卖钱,稍有不慎就会受伤。 太辛苦,也太危险了。 黑泽阵摇摇头,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不危险,只是体能消耗大。” “嗯嗯,我相信哥哥!”她欢快地拆开牛皮纸,把新书的塑封小心翼翼地拆掉,放在茶几、她仅有的几本书上,书籍的旁边放着一个三阶魔方,幼时的衣服已经丢弃了,只有魔方陪着她走到这里。 她很珍视,但经常使用,魔方的塑料表面还是出现了掉色。 黑泽光打开电视,让吵吵闹闹的说话声把屋子变得热闹,跑去厨房,踩着垫脚凳和哥哥一起准备他们二人的晚饭。 她几乎要沉溺在这种简单的幸福里了。 但她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停留很久,她要到日本去,去妈妈的家乡,尽管她很久没有梦到她了。 耳边的电视艺人说个不停,时不时插入吵闹的大笑音效,没一会儿,这个节目放完,只剩下广告,她按遥控板随便切了个台,是晚间新闻。 听听新闻也不错。 “近日油价有所上升,专家对油价的增长做出了预测……专家声称油价上涨是不可抵挡的全球化行为……寒潮降临,东北方地区的气温再度降低,目前已有学校停课,建议大家注意保暖,出行注意安全……上周,美国的黑色星期五造成了踩踏事件,6人受伤,0人死亡……提醒各位市民朋友,不要往人多的地方挤,时刻注意自身安全……” “前日,从萨哈林岛前往日本的翠丝特号游轮遭遇海难,在暴风雨中船体严重受损进水,昨日,展开的救援已结束,游轮总乘客157人,81人平安生还,16人重伤,42人轻伤,8人死亡,10人失踪……下面是对第一位生还者的采访。” 黑泽光听到了熟悉的船名字,她放下手里的刮皮刀,看向电视,看到了刚分别不久的人,容光焕发地出现在电视里。 林溪玥作为在遭遇海难当晚率先平安抵达陆地的生还者接受采访,气色特别好,对着镜头咧嘴笑得开怀:“当时看到很高的海浪我都吓到了,但我知道自己会没事的,谢谢妈祖!” “如果通过新闻看到我的朋友们也不用担心,我平安到达日本啦。” 采访结束后,又继续播放下一个新闻事件,黑泽光没有再看,继续回厨房给黄瓜削皮。 “她到那儿了,我们之后也会过去。” “嗯。” 黑泽阵在切肉,要看对纹理再切,不然肉会很难嚼。 但黑泽阵难得有点心不在焉,他在权衡他换了一份新“工作”的事,他并没有告诉妹妹,这份工作他其实还没有答应。 前几天,他在码头卸货时,有个人找上了他,他说他叫陶特.瓦伦,是一个青少年培训基地的负责人,发现了他的潜能,问他愿不愿意加入。 瓦伦一眼就认出他是小孩了,想要招揽他,因为他的体能和力气都很好,能和成年人一样在码头当搬运工人挣钱,他们很缺人。 黑泽阵警惕地看着瓦伦。 瓦伦让他想起来安德鲁和杰克了,安德鲁他们看起来是好人,但他们后来返回马戏团的那个小院子,看到了一些残忍的证据,马戏团只是他们的伪装,他们真正干的是走私人口贩卖毒.品,一群披着羊皮的狼。 瓦伦对他的警惕更欣赏了,主动退后几步释放善意:“我们的待遇肯定比你在这里干体力活强,我们会训练你,让你的才能不被埋没。” “训练后要做什么?” 瓦伦神秘地说:“这就是你答应后会知道的事了。” 黑泽阵被塞了一笔钱和一张写了地址的纸条,瓦伦让他好好考虑,考虑好了就去找他,他有一个周的时间考虑,之后瓦伦就会离开。 黑泽阵其实猜到了瓦伦说的训练是什么,在拿钱的时候,他看到了瓦伦手上的枪茧,这种茧,他在妈妈、杰克、一些尸体上都见过。 他手里也有把枪,当时在黑泽光去找钥匙时他捡的,现在放在租房里。 他猜测训练可能与犯.罪有关,一旦答应,他就无法再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黑泽阵没有马上答应,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他在思考要怎么告诉她,实话实说,还是欺骗,但欺骗会被百分百看出,所以,只能如实告诉。 他把煮好的肉汤端上桌,看着妹妹埋头苦吃的样子,决定过两天再说,或许能找到适合开口的机会。 而他没有想到这个契机会这么快到来。 二更~ 明天开始随榜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鲜血,温度尚存的躯体,被打烂的碗碟,被扔在地面的布满血污的魔方。 黑泽光捡起魔方,她的手在颤抖,差点抓不住滑腻的魔方,手指染上红色,但那不是她的血。 干净的瓷砖被染成暗红色,血液在瓷砖上蜿蜒,沾染到了她的鞋。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在茫然,但大脑却在自顾自的分析,房门被暴力撬开,有人闯进来,拿着刀,在家里到处搜索有价值的东西,碗碟被随意打碎,他一无所获。 威胁、恐惧、愤怒、黑暗、鲜红。 拿刀的人看到了茶几上的魔方,戏谑地拿起把玩,然后她失去了意识,再一睁眼,一切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黑泽光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鲜血,她已经见过很多了,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她冷静地指挥自己去洗掉魔方上的脏污,坐在远离一地狼藉的地方,抱住膝盖,等待哥哥回家。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试图去想,却头疼欲裂。 “我在这里,别怕。” 温热的怀抱拥住了她,黑泽光终于落下泪来。 *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黑泽阵没有预想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在这个小镇上,他们住了快一个月,没有遇见过犯罪,这是再平静不过的城市,于是他也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让她锁好门。 这天他如往日一样去码头搬货,却在还不到中午时突然心悸,熟悉的心悸,让他下意识地被带回那日的轰鸣。 黑泽阵顾不得任何事,他只朝家奔跑。 跑!再跑快点! 那日的坍塌、残肢,梦魇一般的回忆缠绕着他。 他跑得比任何时候都快,从来没有觉得这条路有多漫长,呼吸不过来,喉咙里升起铁锈味,心脏高频跳动快要停止运转。 但还是不够快,他一眼看见被撬开而大打开的房门。 不知生死的陌生人躺在地面,眉心是一个巨大的黑洞,鲜血蔓延到了门口,被他踩踏,室内空无一人,黑泽阵血液几乎冻结,直到他看见了沙发背后独自抱着自己的妹妹,还活着。 太好了。 黑泽阵没有任何的犹豫,上前死死抱住了她,失而复得的恐慌席卷而来,差一点,就差一点,他要失去她了。 心脏在不安地嘶鸣,侥幸的恐慌如潮水淹没了他,手掌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视野在天旋地转,如同进了万花筒世界,颠倒错乱。 他从来不知道妹妹对他如此重要。 她蜷缩在他的怀里,失神地无声流泪,苍白而弱小。 胸口滚烫的湿意侵染了他的衣服,他的皮肤在发烫、燃烧,如同刻下无形的烙印,在这一刻,黑泽阵立下了只有他知晓的誓言。 他联系了瓦伦:“我加入。” 瓦伦处理好了一切,他没有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派人收拾好了这个房子,带他们上了飞机。 在这期间,黑泽光仿佛陷入了一个漫长的梦,能够吃饭睡觉,但不会说话,仿佛她的灵魂被困在梦里的世界,黑泽阵没有离开她半步,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而当踩到新的国度的土地,听到陌生的语言时,如梦游一般懵懂的黑泽光醒过来了。 她的手被牢牢牵着,她抬头,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说出自那天后的第一句话:“哥哥,这是哪里?” 手被更用力地攥紧,黑泽阵回答:“这是美国。” 瓦伦为她似乎恢复过来能正常交流了惊讶了片刻,随后友好地微笑:“小朋友,你的哥哥和我们达成了交易,现在我已经履行了我的承诺了,该你们了。” 机场早已有车等候,他们上车,车开了很久,到达了一个偏僻而隐蔽的地点,这是他们今后要住的地方,也是训练基地。 瓦伦把人交给基地的负责人,他暼了眼在身后不远处的兄妹,年纪大的一直牵着人,年纪小的脸色苍白,身体柔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之前的入室抢劫中彻底走出来。 他对负责人说:“我找到了个好苗子,那个男孩。至于小的,是他的妹妹,胆子小,体力差,很脆弱,她不用接受训练,以后看看能不能去后勤部。” 不过想起那起入室抢劫,瓦伦有些疑惑,他去现场看过,小偷是被枪.杀的,额头上明显的弹孔,但现场没有找到凶器,只有一颗穿透头颅的子弹。 或许是某个路过的好心人把人干掉后清理掉自己的痕迹就走了吧。 不然总不可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干的,瓦伦耸耸肩。 黑泽光对自己之前的梦游状态毫不知情,她觉得自己之前可能是在发烧,她以前感冒发烧时的状态就是这样,迷迷瞪瞪的,仿佛做什么都是在梦游,现在到了这里,她的病一下子就好了,虚弱全部消失,除了脸上还没有什么血色外,已然恢复了生机。 趁瓦伦在和负责人交流,黑泽光的手稍一用力,示意哥哥低下头,她悄悄打量着这个基地的外围,有些穿着黑衣服地人行色匆匆。 她小声地说:“哥哥,之前是怎么回事呀?我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现在是瓦伦帮了我们,你要加入他们吗?” “之前都不重要了。”黑泽阵回答,他不需要她去回想,不记得再好不过,“我还没有加入他们,需要通过训练和考核。” “好吧。”她也没有太过纠结,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很清楚哥哥认定的事很难改变。 随着瓦伦与负责人的交谈结束,他们很快被安排好了,黑泽光被安排到一个单人间,那是一个公寓,公寓楼里住着像她一样的人,大多是家属,身体素质普通、无需接受严酷的考核,而黑泽阵则住在训练基地的集体宿舍。 “不行。” 听起来这个安排很完美,但黑泽阵在负责人话音刚落下就立刻反对,他的眸子充满防备,如警惕的小兽,永远不会被驯化。 “我们不分开。” 负责人挑眉,不以为然道:“你妹妹可比你安全多了,在那里她会被保护得很好,如果和你一起,哪天你们被一起杀了都不知道。” 他实话实说,那是训练基地的安全地带,很多人都想住进去。 “不行。”黑泽阵固执地摇头。 他不想和她分开,一旦他离开,她就可能在陌生的地方一个人死去,她太过脆弱了,这个世界充满危险,就算负责人再三声称那里很安全,但如果有组织里的人想要伤害他,下药、哄骗、暗杀…… 他根本无法及时来到她身边。 黑泽阵谁也不信,除了他自己。 “好吧,”负责人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就如你所愿。” 黑泽阵牵着妹妹走进了训练基地。 训练基地看起来很正规,他们被安排在统一的宿舍楼,在一间集体宿舍,不大的空间摆放了10张床,住了20个人。 斗争就从这里开始了,他们如同被关进斗兽场的动物,所有人都是敌人,需要不停地厮杀,一步一步往上爬。 第一夜,黑泽光按哥哥的话在角落别动,乖乖听话地闭着眼睛,在心里默数着数,周围喧嚣逐渐消失,数到1878的时候,哥哥的声音响起:“可以睁眼了”。 地面刚被拖过,干净无尘,除了鼻尖还萦绕着一股血腥味,一切如常。 黑泽光没有去看剩下几个害怕的人,而是幸福地在哥哥身边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地迎来了崭新的生活。 在这里,充满了杀.戮和背叛,只有教官□□导的时候不允许动手,其它时候各凭本事,监控无处不在,但监控不是为了预防犯罪,而是为了给他们的表现打分,定期会公布排名,排名越高的生活条件越好,也是最明显的靶子。 但黑泽阵并不在乎这一切,他只想让他们能够生活下去,通过训练营的层层考核,从这里出去。 为此,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有心理负担。 黑泽光的生活无比轻松。 她被保护地很好,任何想通过她威胁黑泽阵的人都活不过第二天,黑泽阵的排名升到第一后,就没有变动,只有无数前仆后继的人成为为他铺路的存在,久而久之,她就成了不可言说的存在,无人敢动。 第一名的待遇相当好,有独立的单人间,酒店的规格,提供热水、电力、食物、娱乐设施、书籍,非常全面,想要什么物品只需要申请就会送来,这里除了不能外出和无法连接到外面网络外,没有任何限制。 黑泽光在这里度过了两年,直到哥哥顺利加入组织,成为正式员工,出任务,获得代号,她搬到了豪华的住处。 她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仿佛是为了弥补过去的颠沛流离,哥哥给了她最好的一切,不过,只要他出任务,她就必须一个人在安全屋里,一直不能单独外出。 黑泽光知道这是因为那件事的后遗症,她后来有仔细回想过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回忆永远终结在她看到抢劫犯拿起魔方的那刻,之后的记忆被剪切掉,直到抢劫犯死去,似乎有一道限制使她无法想起来。 算了,总有一天能想起来的。 重点是她现在很无聊,要怎么度过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黑泽光在固若金汤的安全屋里,靠在懒人沙发上把玩着她的魔方,她一直很爱惜,但塑料魔方的质量很普通,在日复一日中颜色被磨损,露出原本的白色。 电视没什么好看的,新买的书也都看完了,不想画画,游戏也不想玩,钢琴、小提琴、吉他都不想碰,她想出门。 哥哥这次的任务地点很远,预计4天后才能回来,在他回来前,她必须一直待在这里。 但她不是植物,也不是猫,她已经在这个房子生活了5天了,她迫切地想要出门,呼吸新鲜空气。 哪怕只是散散步也好。 黑泽光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她的请求。 【阿光】:哥哥,我想出去玩可以吗!如果不放心你可以派人和我一起出门,你的妹妹要被憋惨啦:( 很快消息变为已读,那边回复。 【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不行。 【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安排人给你送了一些东西。 黑泽光无奈地放下了手机。 一个人的大房间里,女孩懊恼地仰头倒在沙发上,用头发盖住自己的眼睛,她知道哥哥很在乎她的安危,但他保护太过度了。 但这是哥哥表达关心和爱的方式,女孩稚嫩的脸上是无奈与叹息,她不想让哥哥伤心。 静静地躺了一会儿,黑泽光决定还是打发下时间,她慢慢起身,准备打会儿游戏,门铃在这时突然响起。 “叮咚” 知道这个安全屋的只有哥哥,看来这是被他派来送东西的人。 黑泽光走到门口,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看向对准门外的监控影像,门外是上次见过的哥哥的手下,在按了一次门铃后就没有动作,安静地等她动作,抱着一个大纸箱。 她按下防盗门旁的按钮,麦克风打开,变声器自动开启,将她的声音变为沙哑、机械的男声:“放门口。” 门外的人听到了,规规矩矩地把箱子放到地面,如往常一样做完送货的任务就要离开,但今天却不一样,人还是那个人,普通到放在人群里能被淹没,平平无奇的五官突然冲摄像头一笑,才低眉顺眼地转身离去。 那个突如其来的笑一下子让黑泽光睁大了眼。 那绝对不是之前的人,黑泽光的心就跟猫抓的一样,这个笑一下子引起了她的兴趣,那是一个妩媚的、充满风情的笑,绝对不该出现在之前的手下的呆板普通的脸上。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无聊已一扫而空,出门的**已经被这件事替代,就像在饥肠辘辘的人面前故意经过,泄露一点面包香,死死地抓住了她的鼻子。 黑泽光迅速跑到书房打开电脑,她调出附近的监控影像,那个人还没走远,但在实时监控里“他”表现得很正常,老老实实地走远了,直至走出监控范围,没有再回来。 她确认了附近没有别人,才打开门,把箱子拖进来。 简直是迫不及待的,黑泽光划开胶带,打开纸箱,里面是一堆新衣服、游戏光盘、书籍,但她要找的不是这些。 不是这个,不是那个,都不是。 黑泽光把这些东西通通拿出来,终于在最下面发现了一张明信片,上面有好闻的女士香水,浓郁但不刺鼻的玫瑰花味,用法文写着“La rose est une rose, et le parfum de la rose n''a pas de sens”。 黑泽光正好自学过法语,这句话是博尔赫斯的“玫瑰即玫瑰,花香无意义”。 这是一道简单的谜题,或许是考虑到了她的年龄,担心她解不出来,专门留下一句话,不懂也可以上网搜索翻译。 黑泽光迅速查看刚才因为翻找被自己放到一边的书籍,很快她就找到了博尔赫斯的选集,她稍一抖动,一张纸条就掉了出来,上面是一串号码。 她轻笑着在手机里输入那串号码,也不知道这是谁,对她这么好奇,让她也同样好奇了起来,她点击了搜索加好友。 那么像是在等着她一样,立刻通过。 【rose】:小女孩,你成功找到我了~ 【hikari】:玫瑰小姐,你是谁呢? 【rose】:我是你哥哥的同事哦。 【hikari】:嗯哼。 【rose】:早就听说琴酒有个宝贝,被藏得特别好,我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hikari】:满足你的好奇了吗? 【rose】:嗯哼。 【rose】:下次要是你能发现我,就送你一个礼物,聪明的女孩,拜拜啦~ 下一刻,那个头像就灰了下来,再一刷新,直接查无此人。 黑泽光预感到她暂时不会无聊了。 * 捉迷藏是她幼时喜欢和自己玩的一个游戏,经常扮演鬼和躲藏的人,以前是自娱自乐,场景和扮演者有限。 而现在她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到那个她不知面貌、不知姓名的人。 挑战性很大,她欣然接受。 遇见了好玩的新游戏,黑泽光现在干劲满满。 她先根据已知线索,为这个神秘人写了一份人物分析。 【姓名】:未知 【性别】:大概率为女性,不排除故意诱导性别的可能 【身高】:165-180 【技能】:易容,擅长伪装 【性格】:好奇心重,风格神秘,说话不喜欢直白,玩心较重,胆大,疑似不怕琴酒,或许有依仗或能力为底气 还是太模糊了,黑泽光想,挑战更大了,她很喜欢。 接下来,即使她又让哥哥派人送东西到安全屋,神秘人没有再出现,看来TA不喜欢用重复的方式,或许觉得没什么意义。 四天转瞬即逝,哥哥回来了,她也终于能出门了。 黑泽阵回来休息了一晚,一大早吃完饭就被缠着。 “你回来了,陪我出门吧好不好,我要在家里憋坏啦~”黑泽光眼巴巴地趴在他的手臂上,大有他不答应她就不放手的姿态。 黑泽阵现在长高了很多,他成长得很快,现在已经超过180了,体格强壮了很多,他的身上出现了一抹掩盖不了的硝烟味。 原来的稚嫩彻底消失,侧脸线条锋利,薄唇冷漠,只有在射.杀敌人时才会露出残忍的笑,森绿色的眼睛如冰霜的湖,严寒冷酷,蕴含着危险,当他看人时,几乎能刺伤人。 而黑泽光天天喝至少500ml全脂牛奶,偶尔跳跳绳,但身高长得特别慢,现在才到他的腰间,挂在他结实的小臂上跟个玩偶一样。 黑泽阵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想出门,明明家里什么都有,没有也能及时买,不过,或许是因为他能经常出门做任务,她感到的不满吧。 既然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必要,不然被缠着虽然不重,还没有他平时做上肢训练的哑铃一半重量,他也没法做晨训。 黑泽阵轻松抬起小臂,挂在上面的小孩脚被他提溜起来,他看着许久没见的妹妹,面色沉静。 他的声音变得冷硬了很多,沉声道:“我先完成训练。” “好!”黑泽光笑眯眯地晃了晃腿,才被放到地面。 黑泽阵说到做到,做完训练收拾干净自己,就换上了常服,带着她出门了。 他的常服本来也是一身黑,但黑泽光看不下去,拿起杂志,选了一堆不是黑色的衣服,给他的常服衣柜做了一番大改造。 于是现在的黑泽阵穿着一件咖色竖条纹衬衫,领口敞开,半截锁骨若隐若现,穿着一条同色休闲裤,外搭一件墨色风衣。 衣服款式都很简洁,但他的体型很好,气质危险又神秘,穿上跟随时能街拍的模特一样。 黑泽光满意极了,她给自己挑了件相似的风衣外套,小孩穿着是和黑泽阵不一样的可爱,她开开心心地和哥哥出门了,现在他们穿着兄妹装,没人会认错。 他们从车库出发,琴酒的手下已经在那里等待,一见他们,就立刻拉开后排的门,招呼道:“大哥,小姐。” 黑泽光先上去,询问:“你是哥哥的新手下吗,叫什么名字?” 手下肩宽体壮,块头结实,戴着副墨镜,看起来凶神恶煞,听到她的问话,立刻讨好地笑起来,从凶恶变成了憨厚,他有些受宠若惊:“是!小姐,我叫鱼冢三郎!” 说着,他又勤勤恳恳地跑去副驾驶给黑泽阵开门,才回到驾驶座上。 “你没有代号呀?”黑泽光从后视镜观察着他。 鱼冢三郎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现在还没有,但我会努力拿到代号,不给大哥丢脸!” 黑泽阵摇下车窗,说:“行了,开车。” “是,大哥!” 车辆从车库驶出,起步和加速都很稳,黑泽光理解这人为什么能当哥哥的司机了,她说:“我想去看看风景,想吃冰淇淋蛋糕,想在摩天轮里看日落。” “少吃冰淇淋。” 黑泽光做了个鬼脸:“就要吃。” “已经安排好了,小姐,今天大哥没有任务。”鱼冢三郎及时回应,一副生怕他们吵起来的样子。 但就在他话音刚落,黑泽阵的手机就响起了消息提示音,接着是电话,他皱着眉接通,那边吩咐了什么,很快挂断,他难得脸色阴沉,比放跑任务目标还要难看。 黑泽光的神色一下子低落下去:“你又有任务了吗?是不是要离开。” 安静的车内,鱼冢三郎胆战心惊,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半晌,黑泽阵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他说:“我被派去日本。你和我一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 第13章 第 13 章 “日本?” 就在伏特加以为自己要遭殃,成为兄妹吵架的受害者时,黑泽光却眼睛亮了起来:“那是妈妈的故乡。” 黑泽光几乎都要忘记了日本,那是他们曾经打算去的地方,也是未曾谋面的妈妈的家乡。 此刻,距离他们来到美国训练基地已经过去了四年,距离那场轰炸已经过去了七年,他们终于来到了这里。 虽然那日接到派遣命令很突然,但她还是吃着冰淇淋蛋糕坐了摩天轮,欣赏到了日落,然后就被连人带行李先飞机后车带到了这里。 这是黑泽阵买的房子,一栋二层小住宅,门前有一片花坛,门后是被打理好种满向日葵的花园。 黑泽光很喜欢新住宅,这里很明朗,她能够随时在花园里晒太阳,活动面积大了很多。 最重要的是,她和哥哥据理力争,争取到了独自出门的权利。 本来她还是会和在美国一样,只有哥哥在身边时才能出门,其余时候都要在家里等待。 但来日本后,黑泽阵成了行动组的负责人,他要处理的工作和任务非常多,日程变得相当繁忙,无法经常在家,长时间都在出任务。 黑泽光没办法忍受一旦他出门,她就要长时间被关在家里的状况。 “哥哥,我不是什么植物,只需要光照和营养液就能生活,我不想被一直关在家里。” 黑泽光毫不退让地对哥哥说:“我知道你很担心我,但这里很安全,几乎很少发生恶**件,我有你给的防身武器,遇见情况也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相信我。” 黑泽阵目光沉沉,明明只需要听话就能杜绝大部分的危险,为什么不能接受…… 相似的两双绿瞳对视着,那双稚嫩的眼里是和他一样的坚决,她并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的性格同样尖锐而执拗,叫嚷着自我。 对视如一场没有硝烟的交锋,最后黑泽阵退让了,他先一步扭开视线,语气不容反驳:“再等一周。” 黑泽光知道他同意了,她抱了抱哥哥的腰,刚才的凝重一哄而散:“好~” 等一周,等黑泽阵要的东西被做好,看到她听话地把手表戴好,他才允许她的外出。 他们都没有对那个做了一周的手表发表任何感想,不用问,黑泽光也知道那里面有定位器、窃听器、自动警报装置等一系列装备,她只是普通地戴上,卡扣自动合拢,只有哥哥的指纹能打开。 不过她并不在意,她心知肚明他们是什么样的一对兄妹。 * 耐心等了一周的黑泽光终于能独自出门了! 就像是一个人的大冒险,她兴奋地翻出斜挎包,把水杯、三明治、书、手帕、匕首一件件放入,高高兴兴地准备自己的出行装备。 到这里来哥哥就一直在做任务,这是她第一次在走出这个住宅,用陌生新奇的眼光打量着一切。 独自出门是完全不同的经历,没了身边人的存在,一切似乎都变得不一样,她能够看到更多的细节,闻到更多气味,一切变得热闹而繁杂。 不过这本来也不一样,不同国家的建筑风格不同,这里的人们住在街道的两侧,住宅普遍偏矮,外观简洁清爽,街道并不平直,有起伏,她的家在坡顶,在二楼阳台时视野很好,能把这一片居民区收入眼帘,像看沙盘游戏里的小人生活。 但她更喜欢真实的、能够参与的生活细节。 黑泽光戴着遮阳帽,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行走,在屋檐阴影下乘凉的人朝她投来了好奇的注视,她只脚步轻松地慢慢行走,不知道会走到哪才是最大的乐趣。 她走过的道路逐渐完善大脑里的三维地图,她很享受这种探索并点亮地图的感觉,现实世界才是最好玩的开放世界,唯一的缺点是所有人只有一颗心,无法重来。 哪怕走上一天也没有关系,但幸运之神眷顾了她,黑泽光走过一个拐角,就看见了一个大公园。 是鼻腔里的嗅觉细胞先视网膜一步捕捉到了信号,栀子花的味道。 如金光闪闪的宝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黑泽光决定在公园读书。 这可能是这片居民区唯一的公园,面积很大,整体呈椭圆形,中间是小水潭,水上有桥,可以直接经过,也可以从周围的步道绕行,两边穿插着草坪和健身器材,一切在日光下井然有序地安置。 黑泽光在公园里找了一片干净的草坪坐下,取出斜挎包里的书和水杯,开始享受这悠闲时光。 她的头发被编成漂亮的麻花辫放在胸前,银白色的头发和肌肤一样雪白,她的嘴角有着天然的弧度,垂头阅读时,甜蜜而美好。 但是没看十来页,黑泽光就被打扰了。 “白头发,好少见诶。” “……她好像听到了。” 她略不满地抬头,看见两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小孩,正在不远处看着她嘀嘀咕咕,都是黑头发,发现被她听见了,半长发的小孩捂住了自己的嘴,卷发的小孩不自在地偏过脑袋,死死盯着无辜的大树。 半长发的男孩很快放下手,丝毫没有说话被抓包的尴尬,扬起笑脸,大大方方地走过来,说:“你好呀,你是最近新搬过来的吗?我们之前没有见过你诶,我叫萩原研二,他叫松田阵平。” “也许。”黑泽光不太想搭理他,只想安静地看自己的书。 但萩原研二显然不在意她的冷淡,半点没有被打击到,在她身边坐下来,好奇地询问:“你在看什么书呀?好像很投入呢。” 她默默竖起了书,让他能看到书的名字,这样不用她回答。 他们什么时候能走啊,直接赶人走不是她的风格,今天她的心情很好,不想因此把心情变坏。 “是……《寂静的春天》,小阵平,你知道这本书吗?”萩原研二歪着头,读出了书的名字。 松田阵平也只好坐下来,小声说:“不知道,她好像不想被打扰。” 萩原研二当然看得出来,松田都能发现的事他早就知道了,但他不想就这么离开,至少要知道她的名字吧。 这个从没见过的女孩比绘本上的天使还好看,萩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看的人,眼神不肯挪开一刻,眼睛亮闪闪地看女孩读书的侧脸。 她的眼睛好大,睫毛长长的,眨动如蹁跹的蝴蝶,鼻子小巧可爱,嘴角的弧度充满吸引力。 他无法控制自己热烈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移开眼睛。 黑泽光被那样灼热的视线注视着,再怎么忽视,也无法再专注地读下去,她无奈地合上书,看向半长发的小男孩。 他不说话时也一直面带笑容,这非伪装,而是发自内心的热情的笑意,他的眼尾微微下垂,像极了狗狗眼,黑泽光几乎能幻视一只喜欢交人类朋友的狗狗正绕着她转圈,尾巴摇个不停。 当她看过去时,那隐形的毛茸茸尾巴摇得更剧烈了。 萩原研二双手撑在地上,忐忑又兴奋地问:“你不看书了吗,是我们打扰你了吗?” 一旁的松田阵平脚尖磨蹭了下地面,有些坐立难安,萩原总是这么喜欢和人交朋友,但他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热情,刚才被冷淡对待也不肯离开。 面对萩原研二的询问,黑泽光此刻有些哑言,她当然看得出他试图伸出友善的手,但她好久没遇到过组织以外的人了,因为哥哥的缘故,即使她不怎么害怕,也总是警惕着一切,忘记了普通人其实很单纯,交朋友是很正常的行为。 对人类小孩来说,可能仅仅说说话,再一起玩,就成为好朋友了,狗狗也是,互相绕半圈,闻闻气味,就可以一起玩了。 她也能交朋友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具有这个能力,从前稍微有些好感的人,都因为各种原因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除了哥哥,没人能一直在她身边。 交不交朋友其实都无所谓,只要哥哥不会离开就好。 不过黑泽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被那样热切地注视,她很难做到忽略:“我是黑泽光,最近刚搬过来。” “看来我没说错嘛!”萩原骄傲地说。 “你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玩什么?” 在萩原研二的对照下,较为沉默的松田阵平开口:“拆装汽车零件。” 还不等黑泽光表态,萩原研二立刻哭丧着脸:“最近都不能玩啦,我被爸爸教训了一顿,下次再被发现我就要接受爱的教育了,那样绝对会被姐姐嘲笑很久的呜呜。” “你有姐姐?”黑泽光抓住他话语里的关键词。 姐姐会哥哥一样吗,她对林溪玥的印象很好,在幼年的旅途中,她从她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现在偶尔也会想起她,黑泽光对姐姐的存在很好奇,会不会都不着调但又靠谱成熟。 萩原大咧咧地说:“对啊,她可凶了,在家里横行霸道说一不二,搞不懂怎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她,哼哼,都不知道她的真面目。” “我的哥哥很温柔,做饭好吃。”不知为什么,黑泽光突然开始提起哥哥的优点。 受她刺激,萩原的胜负欲突然萌生,他也开始想姐姐“为数不多”的优点:“嗯,我姐姐长的特别漂亮,会弹钢琴弹吉他,她特别会做面,乌冬面最拿手!” 黑泽光看向松田阵平,因为她,萩原研二也同样看过去,然后说:“阵平是独生子哦,没有兄弟姐妹。” “这样。”她有些遗憾地收回目光。 松田阵平敏锐地感知到这丝遗憾,额上冒出一个井号:“独生很好的好不好!” 然而两人并没有理会他,继续交谈起来。 “我哥哥也长得很漂亮,他的头发又长又顺,比丝绸还柔软光滑,他是他们公司长得最好看的人。” “我姐姐力气很大,家里的水果罐头她能徒手拧开,她还要去学空手道,想要打遍天下无敌手。” “我哥哥学武术很厉害,被夸有天赋。” “我姐姐……” “我哥哥……” “……” “……” 松田阵平的眼睛从茫然到无神,他怎么也想不通刚才还不认识的人突然就因为自己的姐姐和哥哥开始辩论了起来,在场唯一的独生子只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助。 他后悔提醒萩原了。 最先看到黑泽光的人其实是他。 [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