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十世终不归》 第1章 赐婚 诛神谋权篡位,杀死父亲,囚禁继母和继弟一夜间妖界变天了,他励精图治,平等的对待所有族,包括凤凰族。 百年后天帝赐婚诛神和凤凰族太子,这个无疑是羞辱,凤凰族和九尾狐族刚缓和的关系又被打回了原形。 二人第一次相见是大婚之日,凤玄凤冠霞帔,没有看清眼前人,可他能感觉出来眼前之人跟他一样高,压迫感也很强,身上带着很强烈的九尾狐妖气,让他很不爽。 很快礼成送入洞房,凤玄坐在榻上等不及诛神进来,自己掀起红盖头,褪去身上繁重的衣裳,这时诛神才拎着一壶酒,慢悠悠的走进来。 四目相对,凤玄第一眼注意到了他额头上的红色纹理,是很经典的狐族图腾,再往下看就是那双能溺死人的狐狸眼,眼尾因为饮了酒淡淡的泛红。 “太子殿下看够了嘛?”凤玄被一道清冷的声音召回了神智,有些不自觉的低下头咳嗽几声。 诛神没有走到他面前,只是在门口停下来依靠在门框,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凤玄被看的有些恼火。 他集中精神一道金光从掌心流出,飞向诛神的时候变成了箭,诛神早有防备眼神微眯佩剑感受到主人的召回出鞘弹飞了箭。 “太子殿下火气好大,本王是做错什么了嘛?”诛神微微一笑好像刚刚的插曲没有发生一样,手里的酒他又饮了一大口。 凤玄冷笑一声嘲讽道:“本宫倒是不能跟妖王殿下一样被羞辱了还能悠闲悠哉的饮酒”,看到诛神瞬间变阴沉的脸色他就心里舒服。 说完后凤玄回到榻上准备休息,诛神一个甩袖二人出现在庭院里,凤玄没有来得及站稳,诛神收回了妖力,他就摔在地上了,抬头瞪着诛神。 “太子殿下今晚看起来很有兴致,不如和本王切磋一把?”诛神手中的酒已经被饮干了,剑柄被捂在手心,剑锋指着凤玄。 凤玄抬眸瞥了一眼诛神的剑,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污渍开口道:“你刚刚让本宫摔了一把,所以你得让着本宫一回。” 诛神感到意外似乎是没想到,这个太子殿下会像孩童一般耍无赖,而他很乐意陪着闹,毕竟自己小几千岁的小太子这个模样没那么讨厌。 一个回合下来,二人平手了,第二回合开始诛神也不再承认,刀光剑影交错,有不少下人来偷看,新婚之夜别人是一夜**值千金,他们是洞房花烛夜打的有来有回,想是把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 最终诛神的剑刺进了凤玄的胸口,凤玄的箭射中了诛神的一条尾巴,二人以平手结束了这一场比试。 打完后坐下来心平气和的为对方疗伤,诛神一个眼神暗处偷看的人也不见踪影,“太子殿下弓箭果然名不虚传”,诛神活动了一下白色的尾巴确认无事后调侃道。 “妖王殿下的剑法也不错,是当之无愧的妖界第一”,凤玄也随着他的话夸回去了,但语气带着阴阳怪气。 诛神不在乎他的语气,扶他起身回了寝宫,午夜二人躺在榻上,中间隔着能躺下一个人的距离,都能从对方呼吸感觉到厌恶和憋屈。 他们似乎是一夜未眠,次日一早去天界谢主隆恩,到天帝宫殿跪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天帝出来,他们心知肚明是天帝故意的。 又过了两个时辰天帝才姗姗来迟,坐在主位用看蝼蚁的眼神瞟了一眼,收回眼神说:“平身吧,如果无事,回去吧”,说完不再看他们。 “谢主隆恩,臣退下了”,凤玄几乎要爆发了,诛神感觉到他的情绪先开口,凤玄瞪了他一眼,埋怨他忍气吞声。 回到妖界凤玄火烧了诛神的妖王宫发泄不满,诛神扶额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心里想着这个小太子还真的是暴脾气。 “太子殿下,你再生气也不能烧了本王的宫殿”,收拾完一切诛神无奈的说,语气里没有责备全是纵容。 好像凤玄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按照年龄来说凤玄对诛神来说确实是孩子,他和凤玄兄长同辈,还在凤玄出生时看过他。 凤玄不肯说话就坐在石椅上喝闷酒,“太子殿下,本王有个想法不知你感不感兴趣?”诛神拿走了他手中的酒壶说。 “什么想法?难不成要造反?” 凤玄抬眸用一种豁出去的态度说,诛神愣了一下没想法凤玄会这么争取的猜出来。 通过诛神的眼神凤玄也能猜出来,他不是在开玩笑,自己猜到了,“妖王殿下真的敢冒这个险?”终于他找回自己的声音问,诛神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语言,就一个眼神他们达成共识了。 “妖王殿下,你现在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嘛?”凤玄凑近一点想听清楚他的话,诛神点点头说:“本王觉得现在应该把寝宫修好”,凤玄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翻了白眼转身就走,诛神没有追上去,派人把寝宫修复好,也给凤玄一个安静的环境去思考。 凤玄不知不觉走到了银杏园,金叶满枝,浓荫覆庭,银杏撑开满目澄黄,繁密得连日光都难坠碎影,他停下脚步欣赏满庭的银杏树,没有注意到身后出现的人。 “玄儿,在这里住的可否舒适?”熟悉的声音传来,凤玄转身看到他念念不忘的身影,“兄长!”他不顾礼仪跑过去,撞到那人怀里,漂亮的桃花眼装着那人的身影。 “这么大了,还是这么喜欢撒娇,礼仪呢?越来越不像话了”,那人用折扇轻轻的打了一下凤玄的发冠,话像指责但语气都是宠溺。 “这个不能怪玄儿,是兄长说话不算数,这么多年了都不来看玄儿,你可记得你不会让我受委屈,现在你看啊”,一想到自己嫁了一个男子而且还是狐族的凤玄就觉得委屈,抬眸看着兄长想哭又不掉眼泪。 “好好好,是兄长的错,但妖王殿下他人很好,是我的同僚,还在你小时候见过他呢”,名砚松开了凤玄坐下来说,凤玄听到他的话想了一下没有想出来自己还认识这么一个人。 “他来看我?莫不是来杀我的”,凤玄哼了一声坐在兄长对面,名砚垂眸浅笑:“你还真猜对了,他总共就看过你两回次,第一次在你出生那日,和上一任妖王一起来的,第二次和我一起在凤凰族玩,你骂他是妖兽,和神兽不配交友,他很气差点给你一剑穿心了。” 名砚说完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低低的笑了,凤满脸的不可置信,自己是那种人嘛?但又想到肯定是诛神惹他,不然他不会无缘无故骂人。 “兄长,你别笑了,后来呢,后来怎么样?”名砚刚准备说什么,诛神来了手里拿着酒壶,看到名砚也有点惊讶,“凤凰族少主一点都不把狐族领域当外,门外的士兵看不到你?” 听到声音二人同时转头看向他,凤玄对他一直都没有好脸色,名砚还是沐如春风的一张脸“你我之间还有君臣之别?妖王殿下,你可不能登记了就忘了我这个好友”,说着张开扇子挡住脸,一双丹凤眼看着诛神。 “呵,如果没有把你当好友,本王就不会把珍藏千年的酒挖出来”,诛神没有理会凤玄的眼神,把酒壶放在石桌上,还未拆封酒香就缠绕在鼻尖, “你还是闻到我气息了,还放任我进来”,名砚自顾自的拆封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诛神没有回他的话,眼神飘过凤玄好像在问能饮酒嘛,凤玄冷哼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诛神笑而不语,心里想着这个小凤凰真犟又傲,冷宫守卫急匆匆的飞过来,也不顾有他人传话太后不安分试图破阵,小王子高烧不退。 凤玄听不清那个守卫说了什么,诛神脸色瞬间变了,起身一句话都没有手像风一样消失不见了。 名砚执杯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望着诛神消失的方向,轻叹一声:“他还是放不下。” 凤玄蹙眉:“兄长,怎么回事?什么太后?什么小王子?” 名砚将杯中酒饮尽,声音压低了几分:“你可知诛神的生母是怎么死的?” 凤玄摇头,凤凰族与九尾狐族积怨已久,关于狐族宫廷秘辛,他们只知皮毛——百年前诛神弑父夺位,囚禁继后与幼弟,手段狠戾,却不知背后隐情。 “诛神的母亲,是出身天界的仙子,名唤云裳。”名砚的声音在银杏叶沙沙声中显得幽远,“她当年不顾天规下嫁狐帝,本是一段佳话。可惜,狐帝很快有了新宠,便是如今的太后青瑶——同样来自天界,却是个极擅权术的女人。” 凤玄听得入神。 “云裳仙子性子温婉,不争不抢,只一心守着年幼的诛神。可青瑶视他们母子为眼中钉。诛神儿时……”名砚顿了顿,似不忍言,“青瑶设计陷害云裳私通魔族,证据‘确凿’。狐帝明知有疑,却因忌惮天界与青瑶母族势力,选择沉默。” “云裳被剥去仙骨,废去修为,在诛神面前……被天雷活活劈得魂飞魄散。”名砚的声音极轻,却字字如锤,敲在凤玄心上,“诛神当时被青瑶的人按住,眼睁睁看着母亲化为灰烬。若非他那时同父异母的弟弟——就是如今高烧不退的那位小王子——拼死扑过去护住他,哭喊着求情,青瑶连他也想一并灭口。” 凤玄手中的酒杯“啪”地落在石桌上,酒液溅湿了衣袖。他想起诛神那双总是深不见底、偶尔掠过寒芒的异色瞳,想起昨夜比武时对方剑锋中那股压抑的暴烈,忽然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了。 “那狐帝……” “狐帝?”名砚冷笑,“他全程冷眼旁观,事后只对诛神说了一句:‘要怪,就怪你母亲不识时务。’从那天起,诛神便不再是那个会拉着我偷酒喝的小狐狸了。” 凤玄沉默良久,金黄的银杏叶落在他肩头,他也未拂去。“所以……他弑父,囚禁继母和弟弟……” “弑父,是为母报仇,也是恨他懦弱昏聩,不配为君为王。囚禁青瑶,是让她也尝尝生不如死、失去自由的滋味。至于那个弟弟……”名砚神色复杂。 “诛神恨他吗?或许有。但那孩子当年毕竟救了他一命,且自幼体弱多病,与青瑶并不亲近。诛神将他与青瑶关在一处,看似冷酷,实则那‘寒冰狱’并未真正施加在那孩子身上,反倒是隔开了青瑶的掌控。这次高烧,怕是青瑶又做了什么。” 凤玄想起方才诛神骤变的脸色,那里面不止有恨,似乎还有一丝……匆忙? “兄长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名砚看着他,眼神温和:“因为我曾是他在天界书院的同窗,也是……少数见过他母亲,见过他如何从爱笑变得现在笑不见眼底,虚伪看不出真假的人。”说到这里名砚露出惋惜的表情继续说 “他夺位后力排众议推行新政,平等对待各族,甚至暗中扶助当年为他母亲说过话的旧臣遗孤。玄儿,你嫁的这个人,心里装着血海深仇,也装着妖界山河。他比看上去……更重情,也更孤独。” 凤玄怔怔地望着满地银杏叶,耳边回响起昨夜诛神那句淡淡的“合作”,想起他刺穿自己胸口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想起今早面对天帝羞辱时,对方先一步出声的维护。 原来那看似从容悠哉的妖王皮囊下,是这样一个浸满血泪和寒冰的魂魄。 “他……”凤玄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名砚拍拍他的手背:“不必立刻想明白。只是玄儿,既已同舟,或可试着……看一眼舟下之水,究竟是寒是暖。” 这时,一名诛神身边的近侍匆匆而来,对二人行礼后,对凤玄恭敬道:“太子殿下,王上吩咐,若您与少主叙完旧,可移步西暖阁暂歇,王宫主殿修缮还需半日。另外……王上说,晚间若您得空,他可细说‘想法’。” 凤玄与名砚对视一眼。 “告诉妖王,”凤玄站起身,掸落肩头银杏叶,声音已不复之前的尖锐,“本宫在西暖阁等他。” 近侍领命退下。名砚摇扇轻笑:“看来我这趟没白来。” 凤玄耳根微热,却强自镇定:“我只是想听听他到底有何计划。” “好好好。”名砚起身,“我也该回去了。玄儿,记住,凤凰的骄傲在于俯瞰山河,而非固守偏见。你的眼睛,该看得更远些。” 送走兄长,凤玄独自走向西暖阁。路过一片狼藉的主殿废墟时,他脚步停了停,对旁边指挥修缮的宫人道:“……需要帮忙吗?” 宫人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凤玄抿了抿唇,终究没再说什么,但转身时,指尖悄然弹出一小簇纯净的凤凰真火,那火焰如有灵性。 轻盈地掠过残垣断壁,将那些焦黑顽固的污迹灼烧净化,留下平整的基底,方便工匠后续处理。 做完这一切,他快步离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第2章 被贬下凡 诛神踏入冷宫的那一刻,寒意便如跗骨之蛆缠绕上来,但这寒意并非来自冷宫本身的阴森,而是源于空气中一丝微弱的、即将消散的生命气息——他弟弟麟羽的。 那个疯女人在做什么?! 他额间红色的狐族图腾隐隐发亮,异色瞳中寒芒乍现,脚步迅疾如风,几乎是撞开了内阁的门。 榻上,那个与他同父异母、年龄与凤玄相仿的少年蜷缩着,面色潮红得异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诛神心下一紧,担忧压过了平日的戒备,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就在离榻边仅一步之遥时,地面骤然亮起暗紫色的诡异纹路!一个束缚与汲取生命力的复合阵法瞬间启动。 无数光索从阵中窜出,紧紧捆缚住诛神的四肢,强大的吸力开始疯狂抽取他的妖力,并试图将他拖入阵眼。 “雕虫小技。”诛神冷哼一声,并未见多少惊慌。他方才急切,未曾细查,但这点阵法还困不住他。“闻蔺,破阵!” 腰间佩剑闻蔺清鸣出鞘,剑身流转着幽蓝寒光,自动悬浮于诛神身前。 只见剑光如游龙般划过地面,精准地切入阵法核心的几个节点。 咔嚓几声脆响,暗紫纹路寸寸断裂,光索崩散,阵法瞬间被破除。 束缚消失,诛神正要上前查看麟羽,一阵癫狂尖厉的笑声从角落阴影里传来。 “哈哈哈……杀了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就像你杀了你那懦弱无能的父王一样!”太后青瑶从暗处扑了出来,她发髻散乱,华服污损,昔日精致面容此刻扭曲如恶鬼,眼中是蚀骨的恨意与疯狂。 “云裳那个贱人!死了活该!她和她生的小杂种都该死!你们母子夺走了我的一切!尊荣、地位、还有陛下的心!你们就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她嘶吼着,咒骂着,污言秽语如同毒汁泼洒,不仅诅咒诛神,更恶毒地辱及他已逝的生母。 诛神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异色瞳中金色与琥珀色都燃起了冰冷的杀意。 闻蔺剑感应到主人的怒火,剑锋直指青瑶咽喉,只需一念,便能让她魂飞魄散。 “你以为本王不敢?”诛神的声音低哑,带着压抑了百年的血腥气,一步步逼近。这个女人,是害死他母亲的元凶,是他童年所有噩梦的源头。杀意前所未有的浓烈。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青瑶皮肤的那一刻—— “王兄……不要……” 微弱嘶哑的声音从榻上传来。诛神动作一滞,侧目看去。 只见原本昏迷的麟羽不知何时挣扎着坐起,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踉跄着从榻上滚落,几乎是爬着来到诛神脚边,用尽全身力气抓住诛神那绣着暗金纹路的衣角。 “王兄……”麟羽仰起头,那双与诛神有几分相似、却总是盛满怯懦与温和的眼睛里,此刻满是泪水与恳求,“如果你想报仇……如果母亲的罪孽必须要血来偿还……那就杀我。” 诛神瞳孔骤缩。 麟羽的声音抖得厉害,却带着一种绝望的坚定:“我不怕死……也不怕疼。王兄,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我母亲……她已经疯了,她得到惩罚了……求求你……”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磕头,却因为高烧和虚弱,动作显得笨拙而艰难。 诛神低头看着这个弟弟。这个自幼体弱,在冷宫那种地方,却会在青瑶不注意时,偷偷塞给他一块点心、一件旧衣,会用小小的身子挡在他面前,哭着求母亲“不要打哥哥”的弟弟。 愤怒与杀意在胸腔冲撞,最终却撞上了一堵名为“不忍”的墙。 他猛地蹲下身,一把攥住麟羽纤细的脖颈,力道不重,却足以让他感受到压迫和自己的力量。 “你刚刚没看见吗?”诛神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寒意,“她想用阵法杀我!她想连你的命一起吸干!这样一个疯子,你还护着她?!” 麟羽被他攥着脖子,呼吸不畅,脸憋得更红,却说不出完整的辩驳,只是拼命摇头,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滚烫地滴在诛神的手背上。 那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无尽的悲哀和哀求。 就是这样的眼神。和百年前,那个扑在他身上,替他挡住母亲巴掌和咒骂的小小身影重叠。 诛神的手,终究是松开了。 喉间的禁锢消失,麟羽剧烈地咳嗽起来,随即,那强撑的一口气似乎也随之泄去,他身体一软,彻底晕厥过去,倒在诛神脚边,手还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角。 诛神僵在原地,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弟弟,又看向不远处依旧在疯笑咒骂、状若癫狂的青瑶。 杀意未消,却再也无法凝聚成决绝的一剑。 最终,他弯下腰,动作略显僵硬却异常小心地将麟羽打横抱起。少年轻得惊人,在他臂弯里像一片羽毛。 他看也没再看青瑶一眼,只对闻蔺剑冷声道:“加固此地结界,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也不得再传递任何物品入内。” 闻蔺剑嗡鸣一声,以示领命。 诛神抱着麟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充满仇恨与寒冷的宫殿。 他没有回自己的寝宫,而是转向记忆中,那个属于他们兄弟二人幼时曾短暂拥有过些许温暖时光的旧殿——那里早已闲置,却一直有人打扫。 将麟羽安放在干净柔软的床榻上,召来心腹太医仔细诊治。 直到确认麟羽只是忧惧过度、邪气侵体引发高烧,性命无虞后,诛神才在床边坐下。 他静静地看着弟弟昏迷中仍不安蹙起的眉头,伸手,似乎想替他拂去额间的汗,指尖却在半空停住。 他恨青瑶,恨入骨髓。可对这个身上流着一半相同血脉、曾给过他冰冷岁月中唯一暖意的弟弟…… 诛神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他终究,无法下手。 夜还很长,西暖阁里,或许还有人在等他。而心底那深埋的坚冰,似乎因今夜这场未尽的杀戮与无法割舍的羁绊,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凤玄终于等到了,诛神似乎心情不佳,抬起眼,那双惯常深邃难测的异色瞳里,此刻翻涌着未散的戾气与疲惫,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硬:“太子殿下,唤本王有何事?” 凤玄被他这态度一激,方才在银杏园听兄长讲述往事时泛起的那点酸涩心疼,顿时被压了回去,转而冒出一股无名火。 这只老狐狸,果然不知好歹!他下巴微扬,语气更冲:“就是来问你,后续打算如何?你说造反,总不能是你我二人单枪匹马杀上南天门吧?” 两人之间刚缓和些许的气氛瞬间又绷紧。诛神盯着他,眼睛里像是烧着两簇暗火,冰冷又灼人,仿佛要将眼前这只骄傲的小凤凰吞噬。 凤玄岂会示弱,毫不退缩地瞪回去,漂亮的桃花眼里燃着不屈的火焰。 视线在空中激烈交锋,无声碰撞,僵持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 最终,还是诛神先一步移开目光,抬手用力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先养精蓄锐。眼下最大的问题,是解决内部,尤其是九尾狐族与凤凰族积压千年的矛盾。” 凤玄闻言,也稍微收敛了火气,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横亘在联盟前的第一道难关。 历代狐族君王对凤凰族的打压几乎成了惯例,唯有诛神上位后强行扭转了局面。 可表面的平等下,是两族根深蒂固的互厌与不信任。此次天帝赐婚,更是将刚刚有所缓和的局势,一下子又推回了冰点。 “报——!” 就在两人刚切入正题,试图商议如何着手化解内部矛盾时,殿外忽然传来守卫急促的高喊,声音穿透结界,带着天界使者特有的清冷威压: “天帝法旨:宣妖王诛神、妖王妃凤玄,即刻共赴凌霄宝殿觐见!” 殿内瞬间死寂。 诛神与凤玄倏然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疑与凝重。 时机太巧了!他们昨夜才初次达成“造反”的共识,今晨不过细谈片刻,天帝的传召便如影随形而至!这绝非寻常召见。 “眼线……”诛神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异色瞳中寒意凛冽。他身边果然还有他没清理干净的钉子,而且这钉子。 竟然能如此迅速地将他与凤玄密室中的谈话,直达天听!是他大意了,被弟弟的事情扰乱了心神,竟未在谈话时布下更严密的防窥结界。 凤玄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心知不妙。天帝此举,怕是来者不善。 纵使心中万千戒备,天帝法旨当前,亦不容抗辩。 两人只能迅速整理仪容,压下所有情绪,在宣旨使者的“陪同”下,踏上了通往九重天的云阶。 凌霄宝殿,巍峨肃穆,仙气缭绕中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低压。 天帝高坐于御座之上,面容隐在珠旒之后,看不真切,唯有那淡漠如视蝼蚁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下并肩而立的两人。 “诛神,凤玄。”天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天道威压,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尔等可知罪?” 诛神与凤玄同时躬身:“臣不知,请天帝明示。” “不知?”天帝似是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无半分温度,“妖王宫中,银杏树下,尔等密谋‘造反’,欲撼动天界根基……此言,可有冤枉?” 果然!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他们第一次真正商议此事,竟已被天帝知晓得如此详尽! 诛神握紧了袖中的拳,凤玄的脊背也绷得笔直。辩解已是无用,天帝既已点破,便是有了确凿“证据”。 “看来是认了。”天帝的声音陡然转冷,“身为下界之王,不思感恩,竟生逆天悖伦之心!念在尔等初犯,且尚有联姻维系两界之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抬手,一道蕴含无上天道法则的金光自指尖射出,笼罩住诛神与凤玄。 “今判尔等:剥离仙妖之力,打入凡尘,历经十世情劫,尝尽爱恨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之苦!十世之后,若能悔悟,方准重归本位!” 金光大盛,磅礴的力量不容反抗地侵入四肢百骸,将他们苦苦修炼的修为生生剥离、封印。 熟悉的妖力与仙灵之气急速流逝,取而代之的是凡胎□□的沉重与脆弱。 在意识被彻底拖入轮回漩涡的前一刻,诛神只来得及与凤玄交换一个眼神——那里面有震惊,有不甘,有骤遭算计的怒火,但更深处的,是一种奇异的、命运相连的决绝。 既然天要他们历经十世劫难,那便历! 十世之后,这笔账,连同今日之辱,必将——连本带利,讨还回来! 金光消散,凌霄殿上已无二人身影。唯有天帝冰冷的声音,如同判词,烙印在轮回的起点: “去吧。待你们懂得何为‘天命不可违’,再言其他。” 凡间,十世纠葛,自此开端。 而天界与妖界的暗流,在此刻,悄然转向更深的汹涌。 第3章 [第一世]1 景国,文历二年,冬。 皇宫内外银装素裹,但帝后所居的昭阳殿却灯火通明,人人屏息。 直到一声响亮的婴啼划破紧张空气,紧接着,遥远东南方向的凤凰山,竟隐隐传来清越悠长的鸣叫声,一声接一声,连绵不绝,仿佛在应和这新生儿的降临。 “天降祥瑞!凤凰和鸣!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是位健康的小皇子!”稳婆喜气洋洋地抱着襁褓出来报喜。 景王景昊大喜,急忙上前,然而当他看清襁褓中婴孩的模样时,笑容却微微一滞。 只见那新生的皇子,竟生了一头如雪般的银白胎发,并非皇室常见的乌黑。 他紧闭着眼,小脸皱巴巴,唯有眉心一点极淡的、仿佛火焰般的红痕。 几乎是同时,钦天监监正与深居简出的国师被急召入宫。 国师观天象,抚白须,又细细查看了皇子面相与那独特的胎发,沉吟良久,方在景王焦灼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陛下,大皇子出生,凤凰山异动和鸣,此乃大吉之兆,昭示此子与凤凰有缘,命格贵不可言。然这白发……”他顿了顿,“非妖非邪,乃是命数独特所致,或主早慧,亦藏情劫。” “至于凤凰之兆,”国师声音压低,带着某种玄奥的意味,“老臣推算,大皇子命定姻缘,系于西方。若他能迎娶一位来自西岚国的公主,则龙凤呈祥,不仅可保大皇子一生顺遂,更能助我大景……完成天下一统之伟业。” “西岚?”景王挑眉。西岚是位于景国西陲的邻国,国力虽不及景国强盛,但民风彪悍,地形复杂,一直是景王想要平定却又有些棘手的存在。 “正是。”国师笃定道,“此乃天意所示。强攻不如和合,以姻亲之盟,纳西岚之力,化为己用,方为上策。” 景王目光闪烁,看着乳母怀中那白发婴孩,又想起那响彻皇宫的凤凰和鸣,最终重重拍案:“好!此乃天佑我大景!传朕旨意,立大皇子为太子,赐名‘景笙’!暂缓对西岚用兵之议,着礼部筹备,待太子成年,便与西岚结秦晋之好!” “笙”,有凤鸣之意,亦取“生生不息”之吉。 从此,景笙——这位生有异象、背负着“凤凰”预言与“统一”使命的白发太子,便成了景国上下瞩目的焦点。 他聪颖过人,文武兼修,随着年岁增长,那头白发非但不显怪异,反衬得他容颜越发俊美出尘,只是性子冷清,不喜多言,常独自立于高处,望向西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光荏苒,十六年弹指而过。 西岚国王殿内,气氛却与景国的期盼截然不同,甚至可称得上焦头烂额。 景国使臣带着厚礼与国书,言辞恭敬却态度坚决地重申了和亲之意,点名要迎娶一位“适龄公主”。 西岚王捏着国书,指节泛白。他子嗣不算单薄,却偏偏只有王子,没有公主。最大的王女早在多年前便已远嫁他国,余下的皆是男丁。适龄公主?哪里去找? “父王,既然没有公主,便回绝了景国就是!大不了打一仗!”二王子性情暴躁,拍案而起。 “打?拿什么打?”老臣摇头叹息,“景国兵精粮足,早有东扩之心,此次借和亲之名,实为试探。若断然回绝,便是给了他们出兵的借口啊!” 殿内一片愁云惨淡。这时,一个清越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响起: “父王,儿臣愿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少年自殿侧帷幕后走出。他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身着西岚贵族服饰,身姿挺拔如修竹,面容是令人屏息的昳丽。 尤其那双眸子,清澈透亮,顾盼间自有光华流转,竟是比许多女子还要精致漂亮三分。正是西岚王最年幼、也最聪慧的儿子——九王子凤玄。 “玄儿,不可胡言!”西岚王又惊又痛,“你是王子,岂能……” “正因是王子,才更应为国分忧。”凤玄走到殿中,神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景国要的是‘西岚公主’,一个象征。他们需要这个名头来践行所谓‘天命’,也需要这个姻亲关系来暂时安抚西方,以便腾出手处理其他边患。至于这位‘公主’究竟是谁,只要西岚承认,景国为了面子和既定的策略,短期内也必须承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儿臣年幼,面容……尚且可以遮掩。只需安排妥当,习得女子礼仪姿态,并非难事。总好过让王兄们乔装,或临时认养宗室女,破绽更大。” “可是……这是欺君之罪!一旦被发现……”王后早已泪流满面。 凤玄看向母亲,眼神柔和了一瞬,复又坚定:“那就不要被发现。至少,在景国达成‘天下一统’的目标前,在父王和诸位王兄准备好之前,不能被发现。儿臣会小心。” 西岚王看着这个自幼便显露过人智慧与心性的儿子,心中痛如刀绞。 他知道凤玄说的是眼下唯一的、或许能争取时间的办法。 牺牲一个最疼爱的儿子,换取国家的喘息之机……这抉择残酷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玄儿……你可知这一去,便是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险路?景国宫廷,绝非善地。那位太子,也不知是何等人物……” “儿臣知道。”凤玄微微扬起下巴,那份属于凤凰族太子的骄傲,即使在此世被凡胎掩盖,依旧在不经意间流露。 “正因为前路未知,才更需一探。或许,这位命带凤凰的太子,并非如外界传言那般,只是景国扩张的傀儡。又或许……”他眼中掠过一丝极快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神色,“这便是儿臣的命数。” 最终,在西岚王室的默许与精心安排下,一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悄然上演。西岚国“突然”认回了一位自幼体弱、养在宫外避世的“公主”。 名为“凤玄”,对外宣称随了母姓,且因体弱得了王子们的名字为寄望,并迅速册封,准备和亲。 凤玄开始了严格的“训练”——学习景国礼仪、宫廷规矩、女子步态言谈,甚至如何用妆容和服饰更好地掩饰男性特征。 他学得极快,那股天生的聪慧与适应力让教导的嬷嬷都暗自心惊,只是夜深人静时,对镜看着镜中逐渐“陌生”的自己,少年眼底会闪过一丝不甘与冰冷的锐芒。 和亲的队伍终究还是启程了。规模盛大,嫁妆丰厚,尽显西岚的“诚意”。 凤玄坐在缀满珠宝的马车里,身着繁复华丽的嫁衣,厚重的盖头遮住了他的视线,也遮住了他所有真实的表情。 车队缓缓东行,离开熟悉的草原,驶向未知的景国,驶向那位传说中白发异瞳、命带凤凰的太子——景笙。 景国东宫。 太子景笙(正与幕僚商议边关军务,听闻西岚送亲队伍已过边境,不日将抵达京城。 他挥退众人,独自走到窗前。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如雪的白发上,泛起淡淡光晕。 他抬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眉心那随着年龄增长、颜色似乎深了一分的火焰红痕。 凤凰和鸣……西岚公主……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在牵引。他对这位即将到来的“太子妃”,并无多少期待,这终究是一场政治婚姻。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或是望向西方天际时,心口会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陌生的悸动,似期待,又似……某种宿命的预警。 “凤玄……”他低声念出这位“公主”的名字,感觉舌尖泛起一丝奇异的涟漪。 凤玄抵达景国皇都城门外早有人等着,景笙走到花轿前伸手,尽量让自己声音温和一点“的说:公主殿下,请”。 花轿里的凤玄把手放在景笙手臂上,借着他的力下车,景笙感受到手臂上的重量觉得不太对劲,抬眸一看他的这个太子妃骨架子比普通女子大一点,身段和他一样高,西岚的女子倒不是和他想的那样软弱。 景笙把人一路扶到太子府,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和亲公主必须从城门徒步到府中。 到了寝宫内景笙看了许久坐在榻上凤冠霞帔的太子妃,他有一种预感他的太子妃不是寻常女子,可能更糟糕。 果不其然他掀开红盖头映入眼帘的是美丽又不失男子锋利的一张脸,景笙笑了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你开过说一句话让本宫听听”,景笙笑完坐在椅子上看着他说。 “没想到殿下这么快就看出来了?是在下装的不像?”凤玄一开始有些慌乱但反应过来叹了一口气问,景笙:“你走路倒是像大家闺秀,可你身段和本宫一样高,骨架子也比女子大,更何况你这张脸实在是很难看不出来。” 景笙倒了一杯酒递给他,凤玄没有接只是淡淡的看着他说:“那殿下想怎么做?娶了在下,还是告发给景王,去讨伐西岚?” 第4章 [第一世]2 正高秋之日,西风吹打在纸窗,屋内身穿红衣的二人对峙已有半个时辰,景笙最终打破了安静说:“你在害怕?很紧张?”说一句靠近一步,凤玄被推到榻上跌坐在软绵绵的被子上,抬眸看着他,眼眸里带着不解和惶恐 “以后不要自称‘在下’,你不是下人”,景笙看出来他的不安,不知怎么舍不得让他继续难堪,后退一步说。 凤玄松了一口气,太子殿下的这个态度应该是不会告发了,“那殿下觉得应该自称什么?‘妾身嘛?’”他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问。 听到他的话景笙脸色微变似乎是不认同这个称呼但也没有说什么,换下身上重重的衣裳躺在榻上了,不管一边还有些懵的凤玄。 次日,要给皇上请安,凤玄有些紧张,他身段比普通男子还要高一些,更不用说是女子了,这样去不知皇上会说什么,尤其是那张脸,虽然清秀但还是不如女子那搬精美的。 “戴上面纱吧”,就在凤玄坐在梳妆台前不知怎么办的时候,景笙手里拿着一块面纱进来了,凤玄接过他手里的面纱戴上,起身和景笙平身,二人对视一眼都转头笑了,自己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咳咳,别笑了,该去面圣了”,景笙咳嗽了几声说道,凤玄板板正正的行了一个礼点头说好,二人就出发了。 中殿内皇帝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让二人平身看向凤玄说:“真是一方水养一方人,边陲的西岚养得公主都和男儿一般。” 听到这句话旁边伺候的太监都要笑出声了,凤玄的呼吸都要停止了不敢抬头去看皇上的脸色。 这个时候景笙伸出手安抚一样在他手背拍拍,看向皇上说:“父皇,玄儿在西岚长大,自然和普通女子不同。” 皇上没有再言语,让他们推下去,一路上二人都很安静,到府邸后,景笙在院子里练剑,凤玄在坐在一旁的树下看书,画面温馨而平淡。 随着耍剑的速度变快,景笙额头微微出汗,凤玄抬眸看着景笙有些出神,他似乎想到什么似的,轻笑一声,起身走到景笙身边,景笙感受到他的靠近停下动作看着他。 凤玄靠近一步在景笙耳边轻声说:“今天在殿上多谢了”,他的声音像玉碎一样敲打在景笙耳边,呼吸声有点烫,烫得他耳朵发红。 看到自己满意的反应,凤玄转身就离开,只留下耳朵发烫的景笙。 过了许久景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心里暗骂西岚的皇子太不知羞耻了,同为男子怎么能如此?可他靠近时身上有香味,很淡但也很香。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景笙脸更红了,扔下剑就去沐浴为了降低身上的燥热,肯定是天气太热了,所以他才会发烫,不是因为凤玄的一个呼吸而如此。 他们最多交流也是那天的庭院中,那以后二人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交流,虽然同床共枕但亦然像陌生人,这一天凤玄又像往常一样在庭院独自下棋。 景笙出现坐再他对面,随意的摆弄黑棋,凤玄不满他这个行为抬眸眼神警告,景笙好像看不到他眼神一样继续玩。 “殿下,你有事说事,别打扰我”,凤玄最终受不了放下棋子说,得到他注意力的景笙很满意自己的行为,抬眸看他嘴唇微动,“本宫也想来一局,你和自己玩,不觉得无聊?” 凤玄刚想回话,守卫就过来了,附在景笙耳边说了什么,景笙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了,“你自己下吧,本宫去去就回”,景笙起身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景笙一路步履如风,所过之处,仆从皆屏息垂首,不敢直视太子殿下那张足以凝结冰霜的侧脸。 他径直踏入笔砚斋,反手关上沉重的雕花木门,将外界的窥探彻底隔绝。 室内,只有博山炉内一缕青烟袅袅,以及窗外隐约透入的、被窗棂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光。 他并未走向书案后的主座,而是站在堂中,背影绷得笔直,如同拉满的弓弦。 沉默并未持续太久,那声音便压着怒火,沉沉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韦澜——” 尾音未落,一道几乎与室内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自梁上无声滑落,又似凭空凝结。 来人单膝点地,低垂着头,身着不起眼的藏蓝劲装,身形劲瘦,看背影确实像个半大少年。 但他周身那股凝练的、近乎实质的肃杀之气,绝非少年人所能有。 “属下在。”声音清冽,确如十六七岁的少年音色,却冰冷平稳,不带丝毫情绪起伏。 景笙缓缓转过身,那双异色瞳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淬了寒冰。 他并未立刻发作,只是盯着地上的人,目光如有实质的重量,一寸寸碾过对方低垂的后颈。 “二皇子,”他开口,语速缓慢,字字清晰,却带着山雨欲来的低气压,“监视太子府,已近两载。” 韦澜身形未动,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 “而你作为暗卫什么都不知道,本宫养你这么多年,是让你在府里当摆设的?”景笙从位置上站起身站定在他面前语气听起来平静,但韦澜能听出来里面的波涛汹涌。 韦澜另一条腿也跪下来,声音低沉有力:“是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景笙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回到位置上扶额,摆摆手说:“罢了,现在本宫罚你也没用,本宫给你72个时辰,查清楚老二排在这里的所有眼线,已经得到了什么消息泄露出了什么,以贡谢罪,做不到你可以走了。” “是!”韦澜在听到景笙说的可以走了,心一下子沉到低,在得到允许后又消失不见。 景笙回到庭院时凤玄没有下棋在品茶,棋盘上的布局和刚刚一模一样,显然是在等他回来,“你在等本宫?” 听到声音凤玄抬眸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二人一局难分高下,茶凉了也没有人在意,树叶悄悄的落在茶中融化在其中。 “太子殿下,你输了”,凤玄放下一枚白棋放出胜利者的声音,景笙低头看去,果然,那片叶子落下的同时,自己的棋路已被对方一招精妙的反击彻底锁死。 他轻轻“啧”了一声,不见懊恼,反而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伸手自然地端起了凤玄面前那杯飘着落叶的残茶,凑到唇边抿了一口。 “殿下,”凤玄适时提醒,语气平稳,眼底却掠过一丝促狭,“这杯茶……我喝过。” “……” 景笙的动作瞬间僵住,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茶水已凉,但他却觉得从喉咙到耳根,都莫名其妙地烧了起来。 他强自镇定地将茶杯放回原处,声音平稳无波:“……无碍。” 然而,那几乎是在瞬间红透的、仿佛要滴血的耳垂,却没能逃过凤玄锐利的眼睛。凤玄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这位看起来冷清持重、心思深沉的太子殿下……在某些方面,竟意外地纯情,甚至有些可爱。 景笙别开视线,假装专注地看着棋盘上的残局,努力平复着胸腔里不合时宜的心跳。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粗瓷茶杯的微凉触感,鼻尖却萦绕着对方杯中残茶那一点清苦,以及……一丝极淡的、独属于凤玄身上的、难以言喻的冷香。 不是脂粉味,更像是某种山间清泉混合了草木的气息,干净又疏离,却偏偏在此刻扰人心神。 “咳,”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微妙的静默,转移话题,“棋艺不错。西岚也精于此道?” 凤玄见他耳垂的红晕仍未完全消退,也不戳破,顺着他的话答道:“幼时父王请了老师教导,说是能静心、谋局。比不得殿下精深,不过是些野路子罢了。”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景笙,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映着秋日的光,看似随意地问:“方才见殿下行色匆匆,可是有要事?若需独处,我便先回去了。” 这话问得体贴,却又带着试探。他是在问:是否需要我回避?也是在问:方才的“要事”,是否与我有关? 景笙迎上他的目光,心中那点因“间接接触”而起的涟漪,迅速被更深的思虑压了下去。 他想起韦澜的失职,想起二皇子那蛰伏两年的窥探,再看向眼前这个聪慧敏锐、身份成谜的“太子妃”。 有些事,或许无法再完全将他隔绝在外。 “无妨,并非急务。”景笙斟酌着开口,语气恢复了平素的沉稳,“只是府中有些琐事需要处置。倒是你,” 他话锋一转,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凤玄平静的脸,“在这府中,可还习惯?若有任何不妥,或察觉任何异常,皆可告知本宫。” “异常?”凤玄眉心几不可察地动了动,随即展开一个无懈可击的、属于“公主”的温婉浅笑,“殿下治府严谨,下人恭顺,一切安好。只是……”他微微偏头,露出些许恰到好处的、离乡的怅然,“偶尔会觉得,这府邸虽大,规矩却多,不如西岚的草原旷达自由罢了。让殿下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