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古代探破真相》 第1章 第 1 章 “昨日下午十三时三十二分,京市六城大道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一辆石油货车因逆向行驶,与正常行驶的黑色轿车发生猛烈碰撞,导致两车翻转引燃石油罐体,现场瞬间燃起大火。” 清晨,早间新闻播报车祸现场,画面惨不忍睹。 “哎呦,菩萨嘞!这个货车司机不遵守交通规则,祸害遗千年。” 何书辞大周末听到妈妈斥责车祸司机,上前扫一眼说:“黑色司机倒霉,人家好好开车,遇上无妄之灾。” 妈妈:“所以啊,出门一定看黄历。”她想起什么,起身在电视机柜翻出一本泛黄书籍。 “呐,妈妈从大师买了一本黄历。” 母亲起身,何书辞猜到自家老母亲又从什么大师手里买下秘籍,心累:“哎呦,云文秀同志,你又乱花钱!小心哪天遇上骗子咋办?” 他接过翻开几页,然后苦口婆心:“云文秀同志,北京师范博士,国家特级教师,桃李天下。”指着黄历接着讲:“他们都是骗子,专门骗你们这种人,小心哪天退休金骗没。” 云文秀皱眉,对自家孩子一顿痛打:“去去去,骗子不骗子,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忘了,小学三年级去梅园回来高烧三天。” 说到这,云文秀女士翻开相册,指着蓝袍大师:“我和你爸爸跑遍京市医院,看过医生都说感冒,吃药打针半个月还没好,你爸差点买棺材。后来,是你大姨说你中了梦魇,找个大师驱驱邪就好。” “说不定我那时候好了,他瞎猫碰上死耗子。”何书辞盯照片中大师,怎么看不像道士像骗子。 “呸呸呸。”自家儿子对恩人大不敬,连忙拍背三下,“别瞎说,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双手合十向窗外嘀咕。 小时候去梅园发高烧被什么大师救下,从那时候开始云文秀每月行斋一次,对于八卦鬼神深信不疑,经常买符文佛经等。 起初何书辞秉承尊重,后来身边常有各式诈骗,担心母亲上当受骗,苦口婆心劝。 “上月我同事买个大师手串,回来发现身体越来越差,去医院检查出核辐射。”何书辞借同事例子提醒母亲。 云文秀拜完,拿起黄历开始算,边算边说:“那是你同事太年轻,社会经验少。儿子,整天骗子挂嘴边一语成谶,小心哪天你妈倒霉,还真遇上骗子连退休金搭上。” 何书辞拿起橘子剥开:“那就从现在开始,防患于未然。最近骗子花样多,以假乱真,万一买个邪神回来,家宅不宁。” 云文秀转头白眼自家儿子,今天开心不想为这事争论,想着自家儿子今年而立,也该找女朋友结婚生子,算算桃花运哪天出现。 这下好,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云文秀不可置信再算两遍,这个卦她平生未见:“哎呦,菩萨嘞。儿子,你生日那天有桃花运哦。” 何书辞吃橘子吃一半,露出地铁老人表情:“哈?桃花运?妈,你给我算什么卦啊,好歹算我今年财运事业运。” 云文秀摆手,指黄历上面字:“你不仅有桃花运还有血光之灾。” “……” 何书辞幽幽开口:“连老祖宗证明婚姻是座坟墓。” 云文秀啧一声:“别瞎说,等妈找个大师好好算算。”,抬头看到儿子右眼下红痣,茅塞顿开,“一定是你那个红痣搞鬼,改天点了影响你桃花。” 何书辞不满自家母亲话:“你不要一遇到坏事,就怪我这颗福痣。” “哎呦菩萨嘞,还福痣。你小时候发高烧就是这颗红痣引起的。”云文秀夺橘子肉一口塞进嘴里,满是对红痣不满,“大师说你之所以发高烧就是因为红痣晦气,招不好东西上你身。” “……”红痣天生自带,发高烧找不到由头,当背锅侠。 “不是梅园晦气吗…” “两个都是。” 五月二十一,周六。何书辞趁大好时光,跟家里人吃完生日宴,买票来一场梅园之旅。 梅园是京市著名景点之一,在零五年列为5A景区,其中留存千年古银杏树列入国家一级保护野生植物。曾是景熙帝所爱居地,每逢初夏、腊梅时,景熙帝住上三五月。 梅园在京市五环之外,面积占领半个除疴山,它以梅花和银杏吸引游客。 从山脚爬上山半腰,路分三条,右边曾是脚夫搬运衣物粮食小路,沿中间路或左边上走,一大片腊梅映入眼帘。若遇上雪天,独坐梅亭烧酒赏梅,甚是风趣。 停下休息几分钟,再往上走几百米,可以看到宏伟精美繁琐聂朝建筑,这是百官居地。 住居以中心线划分南门与北门,门后以景划分一个个园庭,园庭以长廊连桥或亭湖假山相连。 北门中八角亭是网红打卡点,有一个巨大荷花池塘,夏日时,荷花开放,金鱼叼花。 两边欣赏完,沿中心线穿过静院,沿途可欣赏梅花杏树,再行过鹅软石小径,映入眼帘便是景熙帝的沉寂庭。 沉寂庭面积有一个足球场大,分前中后,前为议事厅,中为饮食观赏区,后为起居室,起居室又分前中后,一层叠一层。 目前沉寂庭只开放前中两区,其千年古银杏树就在中庭。 何书辞穿过层层园庭小径,直奔古银杏树前,古银杏高二十米,层层鲜绿,风一吹绿涛波浪。午后暖和阳光照在梅园。 他坐在长椅一侧,风吹绿浪,右眼下红痣鲜红似血。 十分钟后,他忍不住悄悄走到沉寂庭门前,瞧门缝里面,屋檐上停落几只雀儿,红门前用铁栅栏锁住,历史沉重气息扑面而来。 “真好奇,除夕夜那天发什么?” 据史料记载,景熙二十九年除夕夜,景熙帝突然出发梅园,只在梅园静待三个时辰,出来后披麻戴孝,天下缟素三年。 “如果有时光机就好,去探查皇家辛秘。” 他靠在墙边抬头注视一角蓝天白云,几只雀儿掠过,面部平静看不出神色。 初中历史课上,他第一次看景熙画像时,一种莫名情愫,他对他产生浓厚兴趣。为此做个历史博士专门研究,有段时间感觉自己像私生粉。 “怪皇帝,年号谥号都是‘景熙’。” “叮铃——” 手机铃声打断何书辞思绪。 他拿起手机,通话屏幕显示“妈妈”,手指一划接通:“妈妈,什么事?” “儿子,你现在在哪里?”云文秀声音从电话传来,听语气今天很开心。 何书辞绝对不能让妈妈知道他来梅园,扯个慌瞒过去:“哦,我在京市科技馆玩。” “京市啊——”电话那头云文秀似乎相信,紧接着对何书辞喊:“你不要给我去梅园,我没钱给你买棺材。等你回来喝柚子水,带你去大姨家驱邪……” 小时候发高烧给云文秀女士留下深刻阴影,梅园列入黑名单首榜。 “知道,妈妈。”已经去过无数次梅园男人默默抠鞋。 等妈妈念叨完,何书辞才敢开口说话:“妈妈,你打电话有什么事?” 云文秀念叨完,开始讲:“儿子,之前跟你讲,妈找个大师给你算一卦。我正愁找不到,中午你大姨来,讲她认识一个大师特灵。” 何书辞暗腹:又是大姨。 “反正没啥事,出去走走也好。我就给大师看卦,大师看的时候也疑惑,她说给人算了三十年卦没见过这么奇特。大师就打电话给师父,算出好卦。” 云文秀说到这里,想到好卦忍不住大笑:“哎呦菩萨嘞!儿子,大师说你今年三十而立桃花运旺,农历八月中旬婚姻线出现。” 何书辞扶额,这算好卦?才三十岁进入婚姻太早了吧,自由多么快乐啊!还有这卦非得跟桃花有关吗?!不能财运事业运,今年事业节节高,财富爆爆爆?! “但大师说,”电话里云文秀话锋一转,语气略微凝重,“桃花运前有太岁。妈妈一听不得了,我的菩萨嘞,万一严重进医院算好了。我就给大师再付一倍钱,算出犯太岁时间让你避开。” 何书辞听“再付一倍钱”,警铃大作,直接大声喊:“妈,现在让姐姐带你去报警,就说遇到诈骗犯。我跟说你过大姨不靠谱,遇到付钱一律视为骗子。我这太岁桃花一看就是骗人,你儿子我活了三十年,没啥事。” “妈妈不是担心你嘛。” “你忘了,前年隔壁王姨也是大师算命被骗五十五万,现在一家子靠养老金生活。”电话那头想反驳,何书辞立马抢先一步,“你不要跟我讲,大姨是熟人不会骗你。诈骗犯就喜欢从熟人下手,因为好骗、警惕心降低。我身边…” 他刚想拿身边案例警醒母亲,突然电话声音炸他一脸:“不会!我和你大姨情同手足。小时候你发高烧,还是人家找大师,一分钱没要。” “妈妈——”何书辞心累,不想吵架,留下这句话,挂掉电话。“我回去就把破玩意儿扔了,破坏母子关系。” “呼——”呼出一口浊气,何书辞点开电话栏拨打姐姐电话,忙音嘟三下,耳边传来熟悉声:“喂,小辞怎么了?” 听到姐姐温柔声音,内心碳酸饮料炸开,酸酸气泡蔓延全身:“姐姐,有没有时间去看下妈妈现在在哪。她刚跟我打电话,又去找大师,我怕遇到骗子…” 姐姐接到电话,猜到两人又吵架,先安抚好弟弟情绪:“小辞,姐姐知道。等会儿我和你姐夫去妈妈那了解情况,如果真是骗子立马报警。你也别太担心,妈妈虽然看上去迷信死脑筋,但她心里有数。” 何书辞闷闷嗯一声,又听姐姐讲:“今天生日开开心心,妈妈事我来处理,寿星现在最重要是享受生日旅行。好了,去玩吧。” 结束通话,何书辞没心情欣赏梅园风光,转头坐索道下山回酒店。 原路返回时,口袋震动,母亲发来一条信息:儿子,大师事情我们回来谈。先把正事讲了,大师算到太岁时间在五月至六月中旬,这段时间晚上十点后不在逗留,不走夜路。你老老实实照做,子不语怪力乱神。 何书辞:知道了,妈妈。 临近夏天,昼长夜短,正值下班高峰期,京市环道车水马龙。 何书辞抬手看腕表,两眼一抹黑。京市时间二十一点三十分,他确信那位大师不是骗子。 梅园出来,刚走两步,最新购买相机摔坏,这刻开始,事事不顺。 首先出租车开到半路熄火,他和司机等待救援,十五分钟左右救援来了,等开到市里,结果遇上高峰期。 半个钟头过去,车子一步未走。他决定下车坐地站,心想地铁不堵车只堵人,到站时间大约十七点三十多分,上地铁,坐上没多久前方道路被炸开。 没错,炸开!声音大到以为在美国。 好巧是信号屏蔽收不到外界信息,只能默默等待。等到二十点,来了救援,将人员送到下车点。 何书辞怕半路抛锚,他选择行走。结果不出意外,意外来了…手机出毛病直接黑屏… 他一气之下怒走四点五公里。 累、累、太累…从未走过这么远路程,大学军训徒步才三公里! 更悲催来了,手机黑屏无法导航,何书辞花钱买地图,边走边确认下一个目的地,走着走着,纸质地图被风吹走… 他望自由飞翔的地图,内心平静如水… 只能凭借记忆摸爬滚打。 当他看到酒店标志时,差点在大庭广众之下嚎啕大哭:“妈妈,我下次出门一定看黄历!” 哭诉完,心一横,咬紧牙关,背好书包走向胜利! 当他露出胜利微笑,大步往前走时。 哐当—— 巨大声音引起周围人关注,发现有人没注意前方警示牌,直直掉地下道。 何书辞最后一个念头:妈妈,对不起。 “喂,醒醒,报名字。” 何书辞再次睁开眼,面前西服男子正不耐烦皱眉,四周白荡荡,身后人群长队。 脑子还没清醒,嘴先回应:“何书辞,男,三十五岁,蘇巷人…” “等等!男?”西服男子记录一半,不可置信抬头,视线从何书辞又到表格,神情从错愕转无语。 他丢下一句:“服务出故障。” 桌面电话拨通,他捂嘴嘀咕,“你俩又弄错了!”、“人家是男的”、“你俩改天挂眼科看看。”,“男女分不清。”等字眼。 男子挂掉电话,打官腔说:“您情况特殊,不在奈何桥名单。” 说完按桌面电铃,何书辞旁边出现小孩。 小孩瞄一眼何书辞,吐槽:“又勾错,这个月第几回啊。上一批还没调节好,现在正吵呢。” 何书辞经过今日事很快接受,自己在地府,没有过于惊慌,只有愧疚与担忧。 他听两人言语,察觉自己枉死,兴许黑白无常勾错人,现在正带他去调解。不过…无常犯错率挺高啊。 小孩抓住他手臂一个响指,一道闪光调解室出现。 白光刺眼,他揉揉眼皮听见调解室争论,路过看了四五场辩论赛。 女孩边走边好奇问:“你不害怕吗?不觉得奇怪吗?突然来到这,不问问?那些人来到这,要么哭要么破口大骂,甚至认为我们是诈骗团伙。” 何书辞莞尔一笑说:“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写道:‘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已经接受死亡,没有好自怨自艾的,却峰回路转黑白无常勾错人。如果这就是所谓“犯太岁,生活真喜欢开玩笑。 小孩点头认可,后想到什么,对何书辞分享:“有个人不一样,他聪明城府深。他见老李,直接说我怀疑本府工作失职,我现在要核实信息以保我个人安危。结果,还真弄错人,现在估计在吃喝玩乐中。” “迟来的愚人节礼物。” 他们边走边说话间来到502门。 “你先坐会儿,我们核实信息。估摸过了十几分钟,你将重回阳间。” “谢谢。” “不用谢。”小孩挥手,大门关闭。 502室监狱风,瓷砖油亮倒映人影,时钟滴答,空中漂浮冷气。 何书辞垂眉闭眼,右眼红痣鲜红,像块冷净白玉。 层楼嘈杂渐渐停歇,时钟快速滴答。 睁开眼,想起独树一帜的聪明人,他也等很久吗? “哎呀呀,何老弟,久等久等。”一位中山服的老人出现,身体发福圆滚滚,走起路来慈眉善目,笑时眼角褶皱堆起,像个弥勒佛。 何书辞瞧他表情,轻嗤。 老人递一杯茶上前,说:“老夫查看何老弟信息,发现我和何老弟兴趣相同啊。上好红茶,来尝尝。” 何书辞接过轻抿,打开天窗说亮话:“咱们都是打工人,不必浪费各自时间,直接跟我讲发生什么事,我大概什么时候回去。”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气定神闲饮一杯茶后,拨动手里佛珠:“我那两个糊涂下手,刚上任不懂工作流程,爱给我添麻烦,这个月已经第七千七百七十七次。” “有够糊涂,建议找个时间去看看脑子。”何书辞背后靠,神情轻蔑讥笑,“员工专业能力差不解雇反而继续纵容,真溺爱。你们建立这个调解室也是为了安抚倒霉蛋。” “哈哈哈哈哈哈。”老人大笑,眼前男子与他真像,见缝插针不留情份,“真像,老夫差点以为他又回来了,嘴毒不给我留面子。” 他?!直觉告诉何书辞,老人口中的“他”和小孩口中“他”同一人。对他有点好奇,做了什么事给地府留下深刻阴影。 他现在只想得到自己答案,至于那个他相逢即是缘吧。 于是开口道:“行了,别跟我扯东扯西,所以到底什么安排?” 老人递出一份合同,何书辞瞟一眼,封面赫然四个大字——“福利大奖”。 “由于发现且查找过晚,灵魂最佳回□□时间错过,何先生需要二十天后。” “呵。”何书辞对于这个回复极度不满意,地府工作质量差,员工技术低,领导垃圾,一点专业素养一点没有,更重要的是服务态度差! “地府是私企?每年做假账混领导检查,活了这么多年脑子一点没进化。考虑过受害者吗,以为赔偿就好。地府管人生死,员工没专业知识不去培训或解雇,不从根源解决反而掩盖纵容。” 老人脸上挂不住面子,想不到何书辞比他更犀利,脾气更暴躁。 眼睛笑咪咪,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先生,我们最新推出‘时光旅行’。你从中挑个时间点,玩够二十天就可以回家。” 套关系失败,转而客气。 “时光旅行?”何书辞翻开合同,仔细研究查缺补漏。 “我国上下一万年,历史渊源流长。最近‘穿越’热潮风靡全国,我们为此推出这款产品,当然你也可以不选择穿越,回到过去选择不一样人生也可以。何先生对历史颇有研究,想必对这项目十分兴趣。” 何书辞翻开合同,发现一条规则:“魂穿?前三个月不能做出与原住相悖论的语言、动作、神态等。哦,不能ooc。” “本产品不支持身穿。第一,没有户籍;第二,为防止历史时空紊乱;第三,尊重历史发展。” 何书辞蹙眉,好奇一件事:“现代人在历史留下足迹会保存下来吗?” “不会,这是旅行不是真实穿越。我们会派一个监管者监视,一旦发现本人违规,按轻重惩罚。天数一满,足迹自动抹除。” “行,不过…”何书辞低头,对这项目感兴趣,就当玩一场大型古代全息游戏。 但…妈妈…他深呼吸,鼻头酸涩,“我有个条件,作为我的精神损失费。” 手一扔合同发出声响,做出谈判姿势。 老人看向面前男子,祈祷不是过分要求:“什么条件?” “现在□□怎么样?” “送到医院治疗,成植物人躺二十天。” 何书辞低头沉思,手摩挲手腕骨,一两秒后:“你们派人给我大姨托梦,让她转告我母亲,我二十天后会醒来。如果我母亲求签算卦,一定是上上签。” 还是不放心想到妈妈一定会去找大师求解,再追加一条:“找个有道士相人,找我母亲说我正在渡太岁不会死,躺够二十天就醒来。” 老人以为狮子大开口,没成想连苍蝇腿都不算:“好。还有其他索求?” 何书辞思考一番,抬眸郑重其事讲:“如果我母亲一旦有异常,你们尽力阻止。” 老人点头,看面前男子还挺孝顺。随后打个响指,桌前出现时间卷轴,打开卷轴说:“请选择。” 既来之则安之,那就好好玩一场,他要去探寻皇家秘密。 他记得有个人物一生顺遂,还当过起居郎,名字叫… 眼眸随时间线移动,细长手指轻轻一点“聂”,眼角下红痣更加红艳光泽:“聂朝,景熙十年,翰林院沈清。” “祝你旅途愉快!”一个响指,何书辞消失不见。 第2章 第 2 章 景熙九年冬,内阁钦点起居郎王之欲,于小年宫宴行弑君之事,未遂。天子勃然大怒,特命三法司陆客卿严查此案。 一日有果,陆奏曰:王犯乃受庶人聂氏指使。 帝命:王之欲即刻问斩,其家眷流放边陲劳役。聂庶人及其族人诛满门,其朋党之中,凡参与者诛九族,余者皆左迁苦寒之地。 此经一役,人人自危、风声鹤唳,平静朝堂下暗流涌动… 继景熙十年,三月初,大雪三日,天地噤声,冬雪覆京平万顷,上下一白。唯除疴山巅一色,梅似焰、似云霞。风吹似浪,红云翻卷,灼灼欲燃。 “诶,沈侍读学士腿脚好了,恭喜恭喜。” 天飘鹅雪,阿木上工,将大雪覆盖道路扫除,在路径上洒满沙土,以防侍读学子徐行时摔倒。 沙土刚洒完,阿木见卧病多久沈清站在门下,开心上前贺喜。 何书辞听有人唤他官名,寻声瞧十**岁少年站在雪中打招呼,他快速在脑中回溯原主记忆,原是杂役,跟原主算半个师徒,常教他读书写字。 阿木,姓李名文,这名还是原主取的。 他见阿木鼻头、手指通红带紫,赶紧喊他进屋:“阿木,天冷干完回屋休息。” “谢沈侍读学士关心。” 何书辞点头回礼,转头根据原主记忆直奔工作岗位。 翰林院由五座屋合一体,进门第一个屋为学士至五经博士,左侧屋为侍书至庶吉士,右侧长廊连接后方,后面从左至右为藏书阁、食堂、杂役屋、茅房。 从右侧穿过长廊,拐个弯,走四五步,抬头牌匾刻“学无止境”四字,办公室便到了。 现在辰时初,距离上班约二十五分钟,也就是半柱香。何书辞来得早,按聂朝办公时辰,官员辰时三刻,也就是七点半上班。 掀起棉帘,推开门,一进去冻僵的身子瞬间暖和,寒冷驱之门外。 何书辞抖抖身子,不禁喟叹:“暖和…” 解开大氅,好奇室内没有地龙,也没看见其他取暖工具,暖气何来? 他刚想查寻,抬眸,发现眼前有两大盆烧好炭火摆放中央,四角各有小炭火。 原来掌院知冬天寒冷,学子们冻僵发冷无法编书修撰,故令杂役提前烧好炭火放于屋内,一来学子们有动力修书。 “好老师。”何书辞不多言,掌院是原主老师,其为人风骨还是学识,可谓堪称文人楷模。 伸个懒腰,等一壶茶功夫,趁没人,活动身子逛逛原主办公室,说是办公室,更想教室图书一体化。 两侧四大书架摆立,右架从前往后均是各朝书籍,左架则摆放史册、文翰等国策事务。翰林院主要工作看管各类典籍,编修残缺文书等,职位不同,每个人工作性质不同。 书架旁摆放案几,一侧为七人。古代左尊右卑,官职从高按低排,掌院为上座,身后墙壁挂孔夫子画相。 原主姓沈,名清,字殊慈。景熙三年,殿试第十名,为进士出身。随后进入翰林院,努力工作几年,在景熙六年,担任侍读学士。 侍读学士为从五品,着青色白鹇官袍,主要工作负责考察评议制度,详细校正各类文书。 从五品官职,位置为左,然而侍读学士各二人,两人按科举时间,原主是后辈,那位置是右。 何书辞逛完也活动好身子,穿到原主身上时,赶上原主除夕夜放鞭炮不小心摔了一跤,伤筋动骨一百天,从正月躺到三月,骨头差点散架。 茶壶咕咕响,热气腾腾,茶香弥漫。 一杯茶倒好,门帘掀起进来青色鹭鸶官袍男子。 他注意右侧案几茶香氤氲,知晓沈清回来,上前调侃:“殊慈,不在家好好休养,届时上门拜访又认不出我。” 男子长相端正,有君子相,可惜一双含情眼,眉心一点红,嘴角似笑,瞧着像个风流浪子。 何书辞听声音,知晓男子是原主同窗挚友——冯尔游,二人不以官名兄弟称,以字称呼。 “梦憨,这是怪我上月,脑子发昏错认你。” 冯尔游言笑晏晏,作一副委屈样:“不敢不敢,我怎可怪侍读学士,我只是个小小右侍讲,侍读学士不认识我理所当然。” 说完冲何书辞调皮眨眼,端起热茶喝起。 何书辞被冯尔游揶揄气笑,拾起废纸团砸去:“去你的。大街小巷,无论男女老少,谁不知你绿阁居士。” 冯尔游打住:“绿阁居士是谁,与我冯尔游何干系。再说…”停顿,仔细端详何书辞,又不放心起身欲想检查一遍,反被何书辞提前预判。 何书辞一边展示自己腿脚痊愈,一边给冯尔游定心:“你且将心安好,大夫前日查看骨头接上,可以下床。再者,大夫说我,身体好,换作他人还需躺七七四十九天。这多亏掌院和你送来补品,不然侍读学士得四月才见到绿阁居士呢。” 最后不忘调侃回去。 冯尔游见何书辞无恙,心里松口气:“哎哎哎,翰林院只有冯尔游没有绿阁居士。再说你也是,放个鞭炮能平地摔,还把脑子摔傻。” “跑太快没注意地上有个坎。” “哦,那坎挺大。”冯尔游翻白眼,竟瞎扯,地面平整能滑冰。 二人一见面互呛,拌嘴完冯尔游回位上工。笔架旁有个小型日晷,现时间约七点二十,门帘开始频繁掀起。 每个人进门注意沈清回来,无论前辈还是后生,均第一时间慰问。即使有不满者,也得做样子给众人。 中间有不少人借“磕到头,脑子发昏记不起事”挖苦何书辞。 这事说到底怪地府工作太不负责! 原主待人和善、聪颖藏锋,好友众多,休养期间,上司同僚看望。当时醒来太早,监管者未到,原主记忆加载缓慢,他只好装作脑子磕坏不记事,说等脑中淤血散去便好。 后来开春,监管者姗姗来迟,阴差阳错渡过“OOC化”,腿脚痊愈。再后来,记忆加载完毕,接受记忆发现,沈清完全是古代翻版何书辞。 从身形相貌,到饮食喜好,再到细微习惯,甚至为人处世之道都与他完全一致。唯一不同,沈清右眼没有鲜红泪痣。 起初他惴惴不安,怀疑自己进入地府杀猪盘。转念一想,若沈清真是他的前世,他没啥担心,抛开顾虑杂念,更自由享受历史游。 巳时六刻,屋外鹅雪转至大雪,寒风呼啸,引窗纸簌簌。 临近午点,文章国事编修一上午的学子们按不住心越发躁动,四五个蠢蠢欲动,一两个急性子悄悄起身挪至门前。 何书辞抬头观掌院神色自若,似乎没察觉底下动静,沉浸《孟子》世界。他会心一笑,不禁感叹:抢饭”从古就有啊… 午时正,膳堂摇铃。 铃声一响,挪至门前学子拜别掌院,后一大步冲出,落后于人学子紧随其后。学子们年轻有活力,没一盏功夫,屋内剩下掌院、侍读学士二人、侍读侍讲四人。 掌院见惯不惊,抚胡须乐呵笑,像在看自家小孩:“后生可畏,莫浪费人才,四月全运会我院必夺冠。” 职场准则,上司说的话不能落地,话刚落地,张诗读学士抢先他人。 他箭步上前,从容进言:“掌院,我院上年蹴鞠夺第二。张博士擅投壶,可双耳齐投。刘博士乃神箭手,百步穿杨无虚箭。钱博士可谓大聂第一捶手。我翰林院人才济济,今年夺冠一击必中。” 掌院心满意足点头:“年轻有为,不亏为大聂学子。” 简单两句,几位博士全安排好全运会项目。 大聂王朝自开辟海上贸易以来,奇特产物与异域文化如潮水涌来,浸润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 “食”最为直观,多以美洲作物为主,悄然改变千年食物结构。 何书辞立于饭窗前,各色琳琅满目的菜肴,无论菜名还是做法,几乎与现代一样。他甚至看见经久失传菜肴,作为家常菜呈现眼前。 他看得眼花缭乱,心中早确定好今日饭食:“赵师傅,油泼肉,火炙排骨各一碗,再来小份青蔬。” “好嘞。”打饭师傅手法老练,快准狠,手腕稳如泰山,一眨眼功夫,一份分量扎实且碗身干净的饭菜稳稳呈现,“您拿好。” “多谢。” 何书辞端香喷喷饭菜,还未入座,掌院声音出现身后:“殊慈,未时初,来云朝。” 云朝是掌院寝居。 他转身,恭敬回答:“是。” “掌院何意?”何书辞目送掌院离去,身后冯尔游目睹,不思其解。 “不知。掌院唤我,自有他道理,我照做便是。” 冯尔游双手撑下巴,一双含情眼睃巡何书辞和掌院一圈,后似乎知晓什么,了然一笑,随即从何书辞碗里挑一块肉吃进嘴里。 何书辞夹住不安分筷子,阻止冯尔游第二次抢肉:“吃自己的。”说完,美目怒瞪,“再吃,下午自己校正唐史。” 冯尔游碰灰,不计较你的我的,当即把刚想法告知:“你可知,掌院唤你何事?” “不知,梦憨这是知道。”何书辞瞧冯尔游得意表情,下意识笃定。 冯尔游哎呀一声,打个清脆响指,收起轻浮相,转而严肃道:“年前聂庶人弑君案,王之欲问斩。如今起居郎位空缺,官员各执一词,圣意难明,内阁至今拿不定主意。” 何书辞缓缓放下碗筷,目光一凛,惊觉冯尔游洞察局势一针见血,此人政治头脑,深不可测。 “近年来,陛下对左党行事晦涩不明,如今裴阁老提拔为右相。这起居郎之位,非泛泛之辈胜任。” 冯尔游颔首微笑:“右相乃河东裴氏,三朝元老,桃李满天下。通宝年间,与陛下执棋昏头,险些落子,幸得陛下赏识爱惜人才。右相辅佐陛下多年,政绩明朗。前年,还为陛下解决黄河水患忧虑。” 何书辞颔首,手撑下巴,一双美眸慢慢抬起,含眉带笑直视冯尔游:“听闻右相素爱经邦纬国,有王佐之才学子,对他们颇为关照。若京察时,政绩评优、官员推举,必得到右相提拔之力。” 冯尔游脸上颜笑神情瞬间收敛,常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凌厉:“殊慈,何意?” “梦憨,你想一辈子困在案几,整日风花雪月?”何书辞不忍心挚友一腔政治抱负最后落得柳永下场。 史书对于冯尔游没有过多记载,只记得他写的文章小说在后世引起广泛阅读,其中“男子情爱”尤为火热。 冯尔游家境优握,官三代,京城人氏,祖父乃前朝太常寺卿,父亲乃礼部侍郎。从小所见所闻,远超平民子弟,至于为何对闲书痴迷,只是个人喜好罢了。 冯尔游明白沈清担忧,此行意不在攀登路径,于挚友喂定心丸:“殊慈,伴君如伴虎,我意不在此。你且安心,我定然不沉醉其中。考取功名,为国为民,我…” 说到这,发觉接下来话不可当众,凑上前,小声不让他人听觉:“考取功名可不为碎银几量,我志在内阁辅佐天子,大聂再多出个‘贞观之治’。” 何书辞满意点头,眼神在看得意门生,听门生未来大业喜不自胜,差点鼓掌:“你我二人顶峰相见。” “顶峰相见。” 二人推杯换盏,屋外停雪阳光爬进膳堂,青色官袍染金。 大聂辰时三刻上班,酉时两刻下班。自宋以后宵禁取消,古代人夜间生活丰富多样。娱乐场所最为热闹,天一黑,街边传来歌女高唱,戏剧花腔。 沈清养病多月,同僚们甚是想念,人刚回来约下班去朱雀大街新开酒楼吃一顿,不喝酩酊大醉,不方休。 戌时六刻,天慢悠悠飘细雪。众人酩酊大醉,走两步醉态显露,有者蹲在墙角,对一株草表白,更有学子模仿起媒婆,乱点鸳鸯谱。 平日端正儒雅学子此刻被酒精占据大脑,频频做出捧腹大笑搞怪姿态,引行人光顾。 唯清醒者何书辞、冯尔游及陆子遥如捉羊的牧犬,抓完这个抓这个,一套动作下来,满头大汗,浑身躁热。 冯尔游呼出浊气,冲远处四五个送居郎招手。人接受信息,再招五六人一起过来。双方无需多言,送居郎轻车熟路架起学子们入轿送家。 剩下人互相告别,各自踏上回家路。 雪似乎要下大,何书辞撑伞疾步回家,走到巷口,远处馄饨飘香,香气扑鼻,肚子里馋虫苏醒。 他揉揉肚子,心想:打包两份,回家和来福一起吃。 “老板,两份馄饨。一份不要香菜,一份不要辣子。” “好嘞!”老板三两下馄饨齐下锅。 何书辞入座取暖,不小心抬头,一位雍容华贵男子从自家巷子走出。 缎绣暗玉缂丝狐皮大氅,头戴紫玉发冠,行四方步,气质如梅竹傲然挺立,出身世族大家。 男子离何书辞太远,只瞧侧脸,从一闪而过侧脸看出,此人胜彼潘安。 他好奇,这巷口除他和来福,皆是白发老人。大晚上,这位富家子弟拜访谁? 难不成…大佬竟在我身边?! 何书辞睁大眼睛,像是发现惊天秘密,没等店家馄饨包好,他直接手端奔家门。 “来福,来福——” “来了来了。” 来福开门,看见何书辞气喘吁吁,两碗馄饨举在眼前,累成狗样没见汤洒出。 他接过馄饨,直愣愣看没有任何包装夜宵,不禁问:“何书辞,你去偷馄饨,然后店家发现,被狗撵啊?” “滚滚滚,买的!”何书辞进屋擦汗,这身体不行,太差劲才跑几步累成狗,要每日锻炼。 “买的,看着像偷。”来福大笑,开玩笑说:“要不要把门锁起来,不然全巷子知道沈侍读学士偷两碗馄饨回来。” 何书辞翻白眼,吃了一口馄饨,转而跟来福讲惊天秘密:“刚才去巷口买馄饨,我看见一个士族子弟从桂花巷出来。你想,这桂花巷就两年轻人,剩下老年人。我怀疑…桂花香卧虎藏龙啊!” 他说完自顾自吃起来,来福家风——“食不言寝不语”,哦,是监管者709家风。 “你瞧见他长啥样?” “太远没看清。” 何书辞察觉来福异样。 第3章 第 3 章 太和殿高台,云层破晓,一缕阳光落十二章衮服,革带金玉透犀。 工部尚书汇完黄河水域文书,作揖退下。 皇帝夸奖两句,照例询问:“众爱卿可有上奏?” 凤眼扫巡百官,无人应答,一旁内监赵示祥上前拂尘,正高喊,吏部尚书手持笏板上前。 “陛下,王之欲弑君入狱,起居郎位空缺已有三月余,内阁至今未定。自古起居郎记天子言行,如今无起居郎傍侧,后世如何瞻仰天子圣德威严。” 皇帝反问吏部尚书:“依爱卿言,何人可任起居郎。” 吏部尚书:“自是品行端正、不欺暗室、束身自好之人。” 皇帝未语睥睨高台下臣子,视线落在内阁左相王明身上,绯红官袍染金,一半脸处阴神色不明。 随后徐徐开口:“朕记王之欲乃王相远亲,任起居郎还是王相推举。” 语调平而缓,似说今日天气不错。 王明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吏部尚书上奏未定起居郎,明白皇帝借此告诉他不再插手起居郎事。 他立即趋步上前,面上换了一副后悔痛恨神情:“是也,此事臣有一半罪过,臣再愿负荆请罪午门行乾清宫。” 乾清宫是皇帝起居。 “欸,左相是朕老师,为朕安全故而派亲近之人理所应当。”皇帝颜笑,似叹非叹,“王之欲虽罪不容诛,然其才学品行可谓孔夫子。王家钟鸣鼎食、为士族之冕,不知王相可有人选?” 虽笑却未达底,他站起来负手睥睨王明,一上一下,君与臣。 王明跪地高举笏板,身形如古松,一字一言响彻太和殿:“自隋文帝废九品中正立科举,寒门子弟可入仕,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今英才遍布大聂,王家小辈不过淮河小鲤。臣记去年状元郎出自裴老学生门下,裴老桃李满天下,自有合适人选。” 皇帝神色自若嘴角隐隐笑,走下去亲自扶起王明,佯装弯腰拍去老师身上灰尘。 王明眼尖,恭违退一步:“陛下贵为天子。” 皇帝听后大笑,拍打王明肩膀,两人挨得很近:“老师所言极是。” 停顿三秒接着讲:“我大聂人才辈出,不可拘泥淮河池底。裴元庆!” “臣在。”裴元庆恭敬上前。 “朕命你七日内拟好名单呈上,朕亲自挑选。” “是。” 朝会刚结束不久,天子亲自挑选起居郎之事传入每个人耳中。 翰林院最先知晓。 何书辞接到消息时,他正批阅文书,突然身后有一道炙热视线,转头。 冯尔游左手撑脑袋,右手执笔,默念:殊慈可有信心? 他微点头默念:一击必中。 两人简单交流后,投入自身工作中。 忽而传来明媚声。 “哈哈哈哈哈,顾伯伯说笑了,玉诛才厉害呢。” 笑音如清铃,声音娇柔却有青年清爽,咬字清晰尾音上扬如羽毛,尤其“玉诛二字挠人心头痒。 话音落,除何书辞在内人各异神情,有人眼睛落在某处;有人神态自若;有人嘴角上扬一副看戏姿态。 他寻视线落顾恪舟上,低头垂眉摩挲茶身,指腹轻碰滚烫的茶身,发烫。 幕帘掀起,一只纤细漂亮手映入眼帘,随后人缓缓出现。 五颜六色绸缎穿在身上不庸俗而像只夺目的碧凤蝶,手提漱芳斋食盒,腰间别双鱼玉佩。 “花侍郎,掌院。”众人俯首作揖齐声道。 花侍郎——花明颜,人如其名,明净又艳丽。巴掌大小的秾颜脸,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唇红齿白,眉眼一颦一笑间,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他是文渊阁学士花金葆嫡孙,现任户部侍郎。从小与顾恪舟竹马竹马两小无猜,可惜两家朝堂站对,一左一右。 花明颜进来后,眼睛黏在顾恪舟,敷衍嗯声。 “六郎!” 花里胡哨的碧凤蝶入顾恪舟怀里,何书辞隐约闻到浓郁花香,浓却不腻。 顾恪舟蹙眉身体微僵硬,碍于多年情面和官职,保持应有体面顿首:“花侍郎,来翰林院有何指示?” 顾恪舟过于客气。 花明颜闪过一丝悲伤转瞬即逝,嘟囔:“不是说好见我喊祈宁吗…” “祈宁来找几本六朝孤本。”掌院给顾恪舟使个眼神,“玉诛你带祈宁去藏书阁。” “是。”顾恪舟作揖,“花侍郎,请。” 花明颜盯顾恪舟脸,好看的眉眼皱起,学他说话:“顾侍读,请。” 两人行至时他逃他追,最后花明颜紧紧搂住顾恪舟。 众人见这一幕司空见惯,掌院摆手,又继续各自工作。 未时初,学子们午食后进入睡梦。在膳堂,掌院像前日命未时初来见他。 何书辞算好时间起身出门,路上一片宁静。他来到掌院寝居,上前敲门。 须臾,一声:“进。” 他推开门,掌院站在书桌前正临摹赵孟頫的《三门记》。 “掌院。” 掌院未停笔,抬头瞥一眼说:“你也听宫里传报陛下亲选起居郎事,可有信心?” 何书辞回:“学生虽无房魏二人之才能,却怀有忠君报国之心。” 掌院闻言搁笔,目光落在那双熠熠生辉眸子上,他看到初入仕途的沈清,满意点头连道三声好:“起初与你提及,怕你拒之。你与梦憨同为进士入翰林,本以为你二人做个几年就任六部。没成想一个不思进取,一个跑去写三流闲书。” 何书辞羞赧,原主不努力那能怎么办。 “有上进心便好。三日后陛下邀百官共赏梅园,你随我同去,在诸位大人面前露个脸,好让裴老知道你为陛下办事。” “是。” 夜晚灯火葳蕤,窗纸倒映美人相。 何书辞垂眸思索,摊开“探寻秘密”日记,手边茶盏氤氲。 选择“历史游行”,不能浪费机会。 原主聪颖却没上进心,想坐侍读待到退休,然而…后面却做上起居郎?难道因为我推动原主轨迹?不对…地府会自动抹除…兴许,历史本来如此。 起居郎官职低微,却胜近御前。若想得到帝王青睐,他必须当上,然后一步步取得信任成为近臣,才有机会知道景熙二十九年发生什么。 何书辞边着墨边计划,官场暗潮涌动,没有人脉难以生存。 观察三日,顾恪舟和陆子遥皆为未来内阁大臣,其余历史记载寥寥。 顾恪舟出身云州顾氏,去年状元郎,父亲乃左都御史,和掌院叔侄,未来的中极殿大学士。 花明颜,母族陇南赵氏,去年桃花郎,后来入狱自戕。 陆子遥出身泰州陆氏,当地望族,去年榜眼,未来的文渊阁大学士。 而冯尔游记载甚少,隐约记得曾任长洲县令。 此人…顿笔,何书辞浮现“我志在内阁辅佐天子,大聂再多出个‘贞观之治’。” 片刻,冯尔游名字朱砂圈起。 还有那位“巷口大佬”,他一定认识。 “咚咚——”房门叩敲,来福说:“来碗酥儿印?” 何书辞不动神色将日记笔墨收起,打开《弁钗记》。 “进来吧。” 来福推门扫眼案几,图书文字露骨,确认无异常开口:“大晚上看书不怕近视。” “你管得着。”何书辞看碗中油亮酥儿印,嘴一句,“大晚上吃高热量,小心三高。” “你管得着。”来福送回去,狠咬一口酥儿印。 何书辞翻白眼:“不知监管大人过来所谓何事?” “给你送吃的。” “不说,明天不带你去正白观。” 来福咀嚼一半停住,震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何书辞眯眼笑,像只狡黠狐狸:“因为我有天眼。” “说人话。”来福无语凝噎。 他打了响指:“很简单,明天上巳我休沐,你前天晚上念叨想吃正白观素面。而且监管者不能随意行动,必须扮演好角色,你又恰恰演仆人。综上所述你想去正白观吃素面。” 来福眼中何书辞闪闪发光,询问:“所以去吗?” “明日辰时见。” “晚安。”来福贴心关好门,心满意足离去。 他走得太快,没察觉何书辞异常。 三月初十,上巳节,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两人早早起来,站在门口等候轿夫。来福精神抖擞,面容春色。 巷口小黑影渐渐放大,深蓝轿子停稳宅门前。 主轿夫上前恭顺:“沈学士,请。” 何书辞颔首作揖:“有劳各位,酬金。” 主轿夫接过沉甸甸的香包。 轿子外,两旁茶馆酒楼茶酒四溢,听书拍掌叫好,街边商贩吆喝自家手艺,引行人纷纷注步。 城内热闹非凡,人烟旺盛。 城外山林众多寺庙道观,香火长年不断,即使雪天冰雹也有信徒上山拜香。 众多寺庙道观,最为出名是遂安寺与正白观。遂安寺乃前朝皇家佛院,因前朝皇帝崇佛,下令全国各地大兴建寺庙,每逢初一十五吃斋念佛,此寺院最为翘楚,络绎不绝。 说回正白观,乃正坤帝特意命人修建。这位天子笃信道教,一生追求长生,故而修建道观炼制丹药。 “沈学士,到了。”车夫弯腰掀开车帘,谄媚逢迎。 “酉时十三娘茶馆等候。” “诶,好嘞。” 轿夫作揖离去,两人开始吭哧吭哧爬到鸿鹄山脚,上道观台阶。山上樵夫路过告诉他们:“正白观每月初十修观下月再来吧。” 两人沉默,对视三秒。 “回去睡觉。” “来都来了,遂安寺。” “……” 来福死缠烂打,何书辞勉强同意,紧接着吭哧吭哧从西山头爬到东山头。 遂安寺与正白观,独占两山,一东一西。寺庙道观信徒不同,两者无香火油钱之争,数十年来各自鼎盛,相安无事。 遂安寺香火鼎盛,信徒如星辰,寺庙高耸入云金碧辉煌,占地数亩。刚跨进寺院门槛,远处钟声连绵千里,红愿铃铛,信徒虔诚跪拜许愿,正殿佛祖垂眼慈祥。 他们立于寺中,目光所及一砖一瓦,一树一菩提,无一告诉何书辞,这座神圣庄穆的庙宇不过是宗室子弟与达官商贾用金钱堆砌出来金身,每一处景象不过是他们**化身。 这里看不到市井小民,白衣布身,看到的是金光宝气,绫罗绸缎。 “说好拜个香就回去。”何书辞拉住兴奋的来福提醒。 今日休沐,寺中多有朝中官员携家眷来祈福还愿,偶尔瞥见佩金带紫身影。 何书辞拂去衣袖灰尘,低调前去捐钱烧香拜佛,祈祷一切顺利平安,愿家人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在肃穆正殿下,在香烛弥散下,一张净玉脸半明半暗。 “回去吧。”何书辞看了一圈,视线停留左侧阁楼两秒,撂下话转身离去。 来福诶了一声,拉住他的手说:“来都来了,去后山看下梅园?” 他蹙眉十分抗拒:“说好上个香就回去。” “你不想看看?” 京平众多山,唯有遂安寺可纵观半个梅园,其他山只能瞧一角,甚至连梅园影子瞧不见。 何书辞瞥一眼来福,拽住他手腕躲避热闹人群,绕过古树登上侧阁楼,在枝繁叶茂遮蔽下,那些人注意不到他们身影才开口。 “今天休沐,你看看下面有谁。我官小低微,瞧见他们要鞠躬行礼、笑脸相迎。在他们当中,我就是食物链最低端,我必须眼观六路耳观八方,昧着良心小心翼翼拍他们马屁。相当于周末被迫参加上司组织聚会,去了陪笑讨好,让上司感到开心尝到甜头,否则以后上司给你穿小鞋。” 他停顿,顺势坐下背靠梁柱,双手抱胸抬眸:“再说我现在是右党,如果我遇到左党人,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他们会百般刁难,使我殿前失态,他们就有最佳把柄抨击右党。如今,两党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潮汹涌剑拔弩张。” 来福左看何书辞右看阁楼下喧闹,想到什么嘴不过脑:“放心,在后山你遇不到他们。” 何书辞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嘴角微微上扬,暗腹:看来执我为棋。 周遭寂静,暖阳和煦,竹栖树满雪闪光,阁楼下上流人士正虚与委蛇寒暄着,贵妇小姐掩帕窃语。 来福突然意识祸出口出,连忙着补:“后山大,咱们往远处走包遇不到他们。” 他抬眼欣赏顶阁花纹,手指一搭一搭敲击,似是信服来福:“后山大确实遇不到他们。” 因为大佬包场,后半句藏于心。 来福点头附和:“而且有个地方包你满意,既能看到梅园又能看到九鼎塔。” 何书辞瞥一眼来福,起身抬眼大殿,转身用一种耐人寻味眼神打量来福:“那走吧。” “走!”来福松了一口气。 他边走边余眼瞟来福,他完成任务心中大石头落下一身轻松,边走走跳跳边哼唱童谣,像个无事小道士。 这几日与邻里交流基本排除。来福遮遮掩掩,看来在这个时代不止我一个“游客”,是个士族子弟。 那晚过来无非:例行检查或寻人利他。就不知道…他是左党还是右党… 若是左党,棋子亦是执棋。 他们绕过大殿,往西院小径徐行,穿过一片竹林拨开云雾。 此地萧瑟惨败,假山竹林众多,花草树木成森,唯有一处池塘现如今结冰。景色素败,天与地白茫茫一片,偶尔几只雀儿停落枝头叫唤。 来福登上假山凉亭,冲下面何书辞喊:“快来快来,超级好看!” 何书辞顿步苍茫景色入眼,风吹暖煦,注意东边有条路。寻声抬头,来福探身阳光落在他身上,灿烂笑容是灰色天地一抹金。 “来了。”傻乎乎的709。 何书辞被眼前景色震撼,狐疑凝视来福。 前方一望无际的梅树挺立,风吹花浪像一团火光,花丛中玉楼金殿耸立,金瓦雪白透亮,一览无余。 “我上个厕所,你四处转转还有更好看景色。” 蹩脚的借口,说完立刻溜走,青色背影渐渐缩小至于不见。 他下去直奔东边小路,行一炷香映入眼帘一处僻静院子。 院子从外看破败不堪,墙壁破碎,杂草丛生蛛网泛滥。又因下了几场雪,破烂小院更加萧瑟。 何书辞挑眉,他对那位“同谋”越来越感兴趣。 他上前小心探了探路,发现院子荒废已久,鹅软石长出荒草,树木凋零死亡,就连凉亭倾塌光溜溜剩下断壁残垣。 房门上锁,窗纸发烂,地面堆满雪,院子后方有廊庭,墙檐矮小不需要抬头能看到梅园全景。 廊庭后有一座屋子上锁,比起前面这座更大点。院后门被上锁,从缝隙看那边是另一番场景,墙体高大有扇门,地面空旷无杂草积雪,远处几座佛殿屋顶若隐若现。 探了一圈,仔细翻找没找出答案。 何书辞躺坐在长廊一角,手搁在横栏上,脸因为趴在手臂上挤出婴儿肥来。 风轻轻一吹,竹林飒飒作响,阳光照在身上暖和舒服。 他伸手眯眼,手动描绘整个梅园,百年前和百年后没有任何变化,它还是一如既往壮丽。 瞟见远处梅园,一大群司设监如同蚂蚁上上下下走动,他们为两日后景熙帝邀百官赏共做准备。 明亮眸子随手移动,最终停留在某处。朱楼翠阁闪烁金雪,不久之后两党粉墨登场。 据记载景熙帝七年,腊梅初盛,邀百官赏梅。在赏梅第三日,右相突然上谏抨击左相门下一位客卿狗仗人势,在东市横行霸道、欺男霸女。此事一出,众官哗然,景熙帝命人特查。事件结果,客卿斩头,左相一党多人惨遭入狱、朝中势力衰退,至此两党正式对峙。 课本轻轻带过,历史记录片多次讲述,后世书本多次记载。 简简单单的“右相上谏”,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一朝上谏多数官员落马,血溅三尺杀头台,刑夫砍到麻木。那段时间左党人心惶惶,不知道杀头和明天哪个先到来。 何书辞被太阳晒得发困打了哈欠,禁不住困意,眼皮忍不住睡觉。 他搓了搓脸,暗骂:小人,什么时候下的药?慢慢一大片梅林渐渐消失…… 静默半晌,庭廊后方屋门微启,一位丰神俊朗男子悄然而出,脚步轻而缓,行至间谨慎未有任何声响。 藏青色衣袍,竹梅纹错落有致,暗浮金线,行走时腰间青红玉佩若隐若现。 男子上前落坐何书辞旁,俯身低垂,目光沉静带审视,神色藏于翳影下,难以辨别。 风吹云散,寒意习习。 何书辞不禁打个寒颤,哼哼几声无意识地身体蜷缩更紧。 见此,男子伸手将大氅解下,直至盖住冰冷脸颊,无一丝缝隙,随后起身离去。 从出现到离去不到一盏茶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