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谍影迷情(gl)》 第1章 谍影初醒 缅北的雨季。 叶梓彤正伏在厂房二层断裂的水泥板后。 墙面上还有未清理干净的钢筋戳着尖锐的断口,正蹭得她手臂发麻。 耳麦里传来队友轻微的呼吸声,平稳得像绷紧的弓弦。 “目标确认,金牙纳卡在里面。十公斤□□,交易刚到验货环节。” 队长的声音压得极低:“注意他身边两个穿黑夹克的,是贴身保镖,枪不离身。” 叶梓彤的指尖在狙击步枪冷硬的枪身上轻轻掠过,攥紧。 她深吸一口气,视线透过瞄准镜,十字准星稳稳锁在下方仓库空地上那个格外扎眼的身影,纳卡。 他穿一件花色夸张的丝绸衬衫,领口大敞着,露出圆滚滚的肚皮和脖颈上挂着的金佛牌。 他正弯腰盯着打开的木箱,肥腻的手指戳了戳里面用透明塑封袋包装的白色晶体。 就是这个男人,掌控着缅北通往境内的一条核心毒品输送线。 境内近一年来五起吸毒者过量死亡案、两起缉毒警遇袭案,背后都牵着他的线。 为了这一刻,她和队友在这片毒瘴弥漫的雨林里潜伏了二个月,啃过压缩饼干,熬过蚊虫叮咬。 “行动!” 队长的命令短促如惊雷。 下一秒,两枚强光震撼弹从仓库两侧的破窗飞进去。 “嘭”的一声炸开,刺眼的白光瞬间将昏暗的仓库照得如同白昼。 几条黑影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从预先埋伏的角落扑出:“警察!放下武器!” 叶梓彤的食指始终搭在扳机护圈上,呼吸节奏分毫不乱。 她的任务是高点警戒,清除任何对队友构成致命威胁的漏网之鱼。 视野里,纳卡的手下在最初的惊愕后,立刻露出亡命徒的本色。 他们抄起身边的钢管,还直接从腰间掏枪,依托堆叠的货物负隅顽抗。 混乱中,纳卡那肥胖的身影异常灵活。 他在两名黑夹克保镖的拼死掩护下,一边往后退,一边朝着厂房侧面一个被废弃货架挡住的小门挪去。 他们前期侦查时遗漏的死角,一条藏在货架后的隐秘退路! “目标要跑!侧门有退路!”叶梓彤立刻对着耳麦报告。 “拦截!绝对不能让他进雨林!”队长的声音焦灼。 “一旦他钻进去,凭雨林的密度,我们根本没法搜!” 叶梓彤没有丝毫犹豫。 她猛地收起狙击步枪,将其斜挎在背上,身体贴着墙面滑到二楼窗口。 窗外裸露的钢筋锈迹斑斑,她双手抓住钢筋,脚蹬着墙面快速下滑,落地时顺势一个前滚翻。 纳卡背后的网络盘根错节,一旦让他逃脱,不仅这条毒品线会立刻断联,之前牺牲的队友都将失去一个交代。 不能放过他! 疾步冲入侧门后的狭窄通道,这里堆满了废弃的橡胶原料。 通道里光线昏暗,只有远处出口透进一点雨林的绿光。 叶梓桐刚绕过一堆木箱,一个黑影突然从侧面的阴影里扑来,是纳卡的保镖! 那人手里握着一把□□,直刺叶梓彤的咽喉。 叶梓彤瞳孔微缩,身体猛地向左侧偏,堪堪避过刀锋,同时左手闪电般格开对方的手臂,右手握枪顺势抵住对方腋下。 “砰!” 枪声在狭窄的通道里格外沉闷。 保镖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睛瞬间瞪圆,手里的刺刀掉在地上,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叶梓彤连看都没看倒在地上的人,继续往前冲。 通道尽头传来纳卡沉重慌乱的脚步声,还有他粗重的喘息。 通道尽头是一个小小的装卸平台,平台边缘的护栏早已锈断,外面就是漆黑如墨的雨林。 纳卡的身影刚刚窜到平台边缘,一只脚已经抬起,正要往下面的斜坡跃去。 “站住!纳卡!”叶梓彤举枪厉喝。 纳卡肥胖的身体猛地顿住,缓缓转过身。 他摊开双手,掌心向上,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女警察?” 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方言口音浓重:“中国女人,都这么不怕死?” 叶梓彤的枪口始终稳稳对准他的心脏,一步步向前逼近:“跪下!双手放在头上!” 纳卡没有动,反而咧开了嘴:“好,好……我投降……” 他慢慢做出要蹲下的姿势,膝盖微微弯曲。 就在他身体重心下沉的刹那,叶梓彤眼角的余光敏锐地瞥到。 他垂下的右手小指,极其轻微地向腰间动了一下,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不对!他还有枪! 不是在手里,是藏在身上! 这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叶梓彤的手指瞬间绷紧,几乎本能地要扣动扳机。 已经晚了半步。 纳卡下蹲的动作骤然变成侧身翻滚,速度快得完全不像他这种体型的人能做到,那是无数次生死搏杀练出来的本能反应。 一道乌光从他后腰处闪出,是一把造型奇特的短管转轮手枪。 “砰!” 枪声在狭小的平台上震耳欲聋,声波撞在周围的墙壁上,反弹回来,嗡嗡地响在耳边。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向后踉跄了一步,双脚在湿滑的水泥地上打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 她的视野已经开始摇晃…… 原本清晰的纳卡的身影,渐渐变成了晃动的黑影。 她向前扑倒,手掌先一步按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掌心的皮肤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传来尖锐的痛感。 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最后看清的,是纳卡已经站稳的身影。 他站在平台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雨水打湿了他的衬衫,贴在他肥腻的身体。 他咧开嘴,露出那枚金牙。 那枚金牙,在昏黄的光线下,如同恶鬼睁开的一只独眼。 黑暗,如同潮水般,彻底吞噬了一切。 子弹穿透心脏的瞬间,剧痛还未及蔓延,叶梓彤的视线已先一步被毒枭唇角那枚狞笑的金牙攫住。 昏暗中,那点零碎的记忆已经狠狠扎进她正在消散的意识里,成了她坠入黑暗前最后的印记。 预想中永恒的沉寂并未降临。 下一秒,胸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硬生生将她从虚无的边缘拽回人间。 她猛地睁开眼,急促的喘息牵扯着伤处,尖锐的痛感瞬间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入目的是一盏悬在空中的铜制吊灯。 昏黄的光晕里,顶壁上繁复的欧式雕花。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铁艺病床的栏杆锈迹斑斑,铺在身上的蓝条纹床单洗得发白,边角起了毛球。 最让她心惊的是,自己身上穿的并非病号服,而是一件阴丹蓝的旗袍。 面料柔软顺滑,裹着一具纤细苍白,格外羸弱的躯体。 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指尖轻触,能感受到底下传来的阵阵钝痛。 疼痛的位置,却与中枪时的伤口略有偏差。 毒枭的金牙、民国式的病房,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碎片此刻她在脑海里疯狂碰撞,撞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深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衣料挺括却洗得有些发白,面容清癯,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 他手里拎着一包用油纸裹好的点心,油纸边角印着淡淡的桂花纹。 “梓桐,醒了?”他的声音温和。 “感觉好些了吗?” 叶梓彤,不,从这一刻起,她必须是叶梓桐了。 心脏骤然紧缩,脑海中突兀地浮现出零星的记忆碎片: 昏暗的书房、加密的电报、眼前这人递来的情报…… 她瞬间认出了来人: 陈怀远,她在这个时代的直接上级,也是她作为地下工作者与组织连接的唯一桥梁。 她张了张嘴,只能发出嘶哑微弱的声音:“陈……先生。” 陈怀远将点心放在床头柜上,他自然地拿起旁边的暖水瓶,倒了杯温水后,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唇边。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眉眼、不放过任何一丝异样。 “这次任务,你受苦了。”他轻轻叹了口气。 “也怪我,考虑不周,没想到敌人那么狡猾,差点让你……” 话音微微一顿,像是随口提起般,他话锋一转:“还好,总算有惊无险。说起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吗?那时候你刚到津港,还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扎着两条麻花辫,在霞飞路的新知书店里。” 叶梓彤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 霞飞路? 新知书店? 这些名词在她混乱的记忆里像散了架的拼图,根本无法拼凑出清晰的画面。 她能感觉到陈怀远的目光还落在自己脸上,只能凭着本能,垂下眼帘。 叶梓桐含糊地应道:“过去有些事,好像有点记不清了。头很痛,我像被什么东西砸过似的……” 陈怀远的目光凝滞了一瞬:“医生说了,爆炸的冲击可能伤了头部,记忆出现紊乱也是常事。” 他换了个更随意的语气,开口道:“上次老吴从南京带回来的采芝斋点心,你最爱吃里头的松子糖,裹着糖纸,咬着又香又脆,你还嚷嚷着要留给通讯组的小卫,说她上次帮你传情报,还没谢过人家,记得吗?” 这些完全陌生的信息,她一概不知…… 叶梓彤的后背渗出冷汗,顺着旗袍的缝隙往下滑,冰凉地贴在皮肤。 谁懂啊,我最爱的题材,开文开文! 我在此宣布双美女就是yyds!!!!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谍影初醒 第2章 绝境博弈 叶梓桐此刻知道自己的表现糟透了,在陈怀远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地下工作者面前,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 她只能死死抓住记忆受损这根救命稻草,声音更显虚弱:“对不起,陈先生。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叮铃!叮铃!” 小贩模糊的叫卖声,一点点勾勒出这个时代的轮廓,提醒着她时空的真实。 陈怀远没有再追问。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没受伤的那侧肩膀,让她更觉紧绷:“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身体最要紧。你先好好休息,组织上会安排最好的医生来给你治伤。” 他又嘱咐了几句按时吃药别乱动伤口的话,便起身告辞。 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 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叶梓彤紧绷的神经几乎断裂。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叶梓桐,她不懂这里的暗语,不了解身边人的底细,连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要面对什么,都一无所知。 突然,叶梓桐的指尖触到了一小片异常坚硬的东西,这显然与棉絮的柔软截然不同。 叶梓桐动作猛地顿住。 她屏住呼吸,心脏狂跳着,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探入枕头下层的棉絮里,指尖一点点摸索。 很快,一片薄如柳叶的物件被她捏在手里,边缘磨得异常锋利。 她定睛一看,是刀片。 寒意顺着指尖瞬间窜遍全身。 一个需要在枕头下藏着刀片来自保的身份,原主叶梓桐过的,究竟是怎样一种刀尖舔血朝不保夕的生活? 如今,自己这个来自异世的孤魂,占据了她的身躯,是否也继承了她所有的危险? 笑容温和的陈怀远,刚才的试探,究竟是出于对同志的关心,还是已经起了疑心? 他口中以大局为重的组织,对于一个记忆受损,漏洞百出的成员,容忍的底线又在哪里? 无数个问号缠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 她紧紧攥住那枚刀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指尖,一丝刺痛感传来。 她混乱的头脑获得了一丝异样的清醒。 没有退路了。 这里不是可以任性,可以暴露真实的现代职场,而是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的民国谍海。 那个有着毒枭金牙的终结瞬间已成为过去。 新的死亡威胁,正藏在这个时代的角落。 藏在街头擦肩而过的行人眼里,藏在看似友善的笑容背后…… 她缓缓松开手指,将刀片重新藏回枕下深处,连同指尖那点殷红的血珠一起,埋进松软的棉絮里,不留一丝痕迹。 她抬起眼,望向病房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几只鸽子掠过,翅膀划破沉闷的空气,这是属于1928年代津港的天空。 眼神里,属于叶梓彤的惊慌与迷茫被一点点压下。 一种属于幸存者的侥幸缓缓覆盖上来。 她必须成为叶梓桐。 不仅仅是名字,更是身份,是记忆,是那些藏在细节里的习惯。 哪条弄堂能避开巡捕,能听懂电报里的暗语,还是要面对试探时能从容应对的冷静。 她必须学会伪装,将这层伪装一点点裹在身上。 直到她能在这片暗流汹涌的谍海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线生机。 属于叶梓桐的战争,在她睁眼的那一刻,就已经打响。 第一枪,不仅指向了她的心脏,更指向了她的灵魂。 老陈离开后,病房里的寂静瞬间漫了上来,连窗外的风都像是屏住了呼吸。 灰蒙蒙的天色压在玻璃上,将光线滤得一片滞涩,正如同叶梓桐此刻沉到谷底的心情。 这场伪装才刚拉开序幕,真正的考验却已踩着脚步声追了上来。 直到傍晚,窗外的天色染上一层暗沉的橘红,病房门才再次被推开。 进来的仍是老陈,他脸上那层温和,长辈般的关切早已消失不见。 老陈一双眼睛直直地落在她身上,几乎要将她的伪装看穿。 他没有寒暄,径直走到床边的木椅上坐下。 “叶梓桐同志。”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的记忆,受损得很是时候。” 叶梓桐的心猛地一沉。 她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迎上那道锐利的目光。 此刻退缩,就是自断生路。 老陈继续缓缓说道:“从你醒来到现在,反应,回答,都与我们熟悉的叶梓桐相去甚远。 霞飞路书店的初遇,是老廖带你过来的,你当时还带了本刚买的《野草》。采芝斋的松子糖,小卫对坚果过敏,你从来不会让她碰。 这些事,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不是一场爆炸就能轻易抹去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开口道:“组织上对你目前的状态评估是:记忆受损,身份存疑。” 他顿了顿,眸光骤然收紧,清晰地吐出最后四个字:“极度危险。” 叶梓桐的呼吸几乎停滞。 她的表演漏洞百出,却没料到会这么快被拆穿,更没料到会直接被推到生死抉择的悬崖边。 “鉴于你过往的贡献,以及你身上可能残留的价值。”老陈语调,顿了顿道。 “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进入青训营一个特殊训练机构。 在那里,你需要用你能想到的一切方式,证明你对组织的价值能力和忠诚。 通过考验,才能重新获得信任,继续工作。 当然,那里的淘汰率很高,失败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他的眼神扫过她。 如果失败了,就是清除。 “第二。”老陈的眸光陡然变得锐利。 “如果你觉得自己无法胜任,或者根本就不是她,那么为了组织的安全,清理程序会立刻启动。”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 进青训营是九死一生,拒绝则是即刻赴死。 她经历过毒贩的枪口,熬过雨林的绝境,绝不能死在这间陌生的病房里! 叶梓桐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颤抖,眼神里虽仍带着病后的虚弱。 “陈先生。”她的声音沙哑。 “我理解组织的顾虑,也接受考验。” 老陈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迅速地做出选择,更没料到她会如此镇定。 这与之前那个慌乱无措的叶梓桐,判若两人。 叶梓桐没有停顿,她知道此刻必须抛出筹码,才能争取一线生机:“但在那之前,我需要和您谈一个条件,或者说做一次交易。” “交易?”老陈眉峰微挑,这个词从记忆受损的叶梓桐口中说出来,显得格外突兀。 “是的。”叶梓桐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知道海东青。” 这个代号出口的瞬间,老陈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尽管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叶梓桐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神的凝滞。 听到高度机密时,本能的反应。 她知道,第一步,赌对了! 海东青是从原主混乱记忆里闪回的碎片,带着绝对机密的标签,此刻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她乘胜追击,抛出了第二个更具冲击力的信息:“我也知道,我姐姐叶清澜,她还活着,而且她的处境,比我现在更危险。” 叶清澜,是原主记忆里另一个深刻的存在,关联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保护欲。 她不确定具体细节,却知道这个名字足以牵动老陈的神经。 老陈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的眼神不再慌乱,反而透着一种洞悉的锐利,这绝不是一个记忆受损的人该有的模样。 她提到的“海东青”是组织核心机密,叶清澜则牵扯着另一条深埋的情报线。 这两个名字,足以让他重新评估眼前的人。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压迫:“你想怎么交易?” “我进入青训营,接受所有考验。”叶梓桐的声音清晰。 “但在此期间,我需要您动用力量,确保我姐姐的安全,并重新激活与海东青的联络通道。我知道,之前的联络出了问题。作为回报,我会在青训营里活下去,证明我的价值,并且把我所知的一切,关于海东青,关于我姐姐掌握的情报,都完整地交给组织。” 这是一场豪赌。 她用两个模糊却关键的情报点,换取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更换取了保护叶清澜接触海东青的可能。 老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光复杂难明。 他沉默片刻,从中山装的内兜里掏出一张照片,轻轻放在了床沿。 “这是清理你之前住处时,唯一留下的东西。”他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 “或许,对你恢复记忆有帮助。明天这个时候,我会来听你的最终决定,以及你所能提供关于海东青和叶清澜的所有细节。” 说完,他不再停留,起身离开。 门合上的瞬间,病房里的压迫感才稍稍散去。 叶梓桐立刻拿起那张照片。 照片已经有些褪色,上面是两个穿着浅蓝女学生装的姑娘。 左边那个眉眼与她有七八分相似,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温婉又灵动,想必就是原主叶梓桐。 右边那个年纪稍长,面容更显清丽,眼神沉静得像深潭,这应该就是叶清澜。 背景是一棵繁茂的梨花树,雪白的花瓣落在她们肩头,画面温柔得像一场旧梦。 她反复摩挲着照片,指尖划过两个姑娘的笑脸,忽然察觉到照片背面的质感有些异样。 这是一种不均匀的刻意的划痕感。 叶梓桐眸光一亮,一种属于现代刑警的职业本能瞬间苏醒。 她立刻凑到窗边,借着一点天光,变换着角度仔细观察照片背面。 某个倾斜的角度下,阳光恰好照亮了那些细微的划痕,她看清了。 不是随意的磨损,是用细针在纸背上刻出的痕迹,只是被反复摩挲后,变得浅淡难辨。 这是密写! 她心脏猛地一跳,立刻端起床头的水杯,用指尖蘸了点水均匀地涂抹在照片背面。 水渍慢慢浸润纸张,那些浅淡的划痕渐渐凸起,在侧光下显现出清晰的轮廓。 呈现出来的是一个极简的地图片段,画着两条交叉的线条,旁边标注着一个模糊的门牌号22,还有一个用铅笔淡淡写着的英文缩写:“S.R.”。 S.R.—叶清澜(Ye Qinglan),首字母的谐音。 这个地址,是原主在危机时刻留下的,关于姐姐的线索? 还是有人刻意设下的陷阱? 叶梓桐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忽然明白,这张照片绝不是偶然留下的。 它是老陈的试探,也是原主的求救信号。 第3章 冰山女神 津港的清晨,雾气裹着海水的咸腥气漫上岸来,连呼吸都带着潮冷的湿意。 叶梓桐站在津港特别军事训练学院的铁门前,她的脚步顿了顿,不时捂了一下伤口。 胸口初愈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痛。 她叹了一口气,自己终究没能去成那个门牌号“22” 老陈的步步紧逼,那句要么证明价值,要么被清除的通牒,将她一步步驱赶到了这扇铁门前。 她深吸一口带着咸腥的冷空气,雾气钻进喉咙,激得她微颤。 关于姐姐叶清澜的担忧,神秘地址的疑云,被她强行压进心底深处。 活下去,先在这地方站稳脚跟,拿到信任,才有资格去碰那些真相。 这是她眼下唯一的路。 报到处设在门内左侧的二层小楼里,灰扑扑的墙面爬着干枯的藤蔓,窗玻璃蒙着一层薄灰。 流程本应是递档案、填表格、领物资。 叶梓桐将老陈给的档案递了过去。 负责登记的干事只是抬了抬眼皮,瞅了她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温度,对着旁边两名挎着步枪的警卫微微颔首。 “你是叶梓桐?”一名警卫上前,他面容冷硬。 “跟我们过来。” 不是“请”,是命令。 她被带到小楼后侧一间空置的审讯室,房间里只有一张掉漆的铁桌,两把木椅。 墙上贴着褪色的严守纪律标语,角落里堆着几个空木箱。 盘查随即开始,远非常规的姓名,来历询问,直戳记忆的缝隙。 “你受伤那天,穿的外套是什么材质?口袋里装了什么东西?” “爆炸发生时,你距离爆破点有多远?能看清周围有几扇窗户?” “最后一次和组织联络,用的是哪本密码本?密钥是第几页的诗句?” “联络人樵夫习惯用左手还是右手递东西?说话时有没有咬字不清的毛病?” 问题细到近乎苛刻,很多细节连原主的记忆碎片里都没有痕迹。 他们根本不是在核实身份,而是在用高压提问撕开她记忆受损的伪装。 只要她露出一点迟疑,就会被追问到底。 她基于残存记忆的谨慎回答,因不确定而停顿的瞬间,换来的都是更长时间的沉默。 警卫们会盯着她的眼睛,视线锐利得像要穿透皮肤,直到她后背沁出冷汗,才抛出下一个更刁钻的问题。 叶梓桐动了动胳膊,她借着细微的痛感保持清醒。 她脸上始终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表情,病后的虚弱,对遗忘的茫然,没有多余的慌乱,也没有刻意的辩解。 这不是入学手续,是**裸的下马威,更是明确的警告: 自从踏入这扇门起,她叶梓桐,就成了被严密监视,极度不信任的重点关注对象。 好不容易熬过盘查,她被一名始终沉默的警卫引领着前往大礼堂。 军校内部的气氛比门外更显肃杀,砖石建筑棱角分明,墙面刷着灰白的漆,没有一丝装饰。 偶尔遇到几名学员,都穿着统一的灰色制服,步履匆匆,目不斜视。 他们脸上带着紧绷的严肃,连交谈都压低了声音,只敢快速说上几句便各自走开。 离大礼堂还有几步远,一阵清冽的女声从敞开的门内传来。 “刘逸飞,你的局势分析报告,主观臆断太多,没有数据支撑,重做。明早课前交给我。” “是,沈同学。”回答的男声带着明显的紧张,尾音都有些发颤。 “周芷兰,仪容。”女声顿了顿,目光落在对方领口。 “风纪扣,现在扣好。” “哦……好的,马上。”一个女声慌忙应着,指尖慌乱地去扣领口的扣子。 叶梓桐走到门口,停下脚步。 只见礼堂前方的空地上,几名学员围着一个高挑的身影。 那女子穿着一身浆洗得笔挺的灰色学员制服,和其他人的款式别无二致,给人一种感觉是清冷孤高,难以靠近。 她袖口平整,裤线笔直,连腰间的皮带都系得一丝不苟。 背对着门口,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低髻,用一根素银簪子固定,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 她正低头看着一名学员递来的纸张,姿态算不上倨傲,异常的平静。 手指偶尔在纸上轻点,指出需要修改的地方。 沈欢颜。 叶梓桐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名字,还有老陈资料里的简短描述: 沈文修之女,津港城防司令的独生女,背景深厚,性格内敛却极有掌控欲,需谨慎对待。 许是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沈欢颜正交代完注意数据准确性,缓缓转过身来。 刹那间,叶梓桐与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一双极漂亮的杏眼,瞳仁颜色偏浅,清澈得能映出人影。 深不见底,没有丝毫温度。 她的面容继承了江南水乡的精致,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鼻梁挺秀,唇色很淡,抿成一条冷静的直线。 这张脸本该是柔美的,却被一种极致的克制疏离感笼罩着,让人看不透半分情绪。 沈欢颜的目光在叶梓桐身上停留了不过一瞬。 从她略显苍白的脸颊,到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袖口过长的临时学员制服,再到她微微紧绷的肩膀,快速扫过。 平静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随即,她便毫不在意地收回视线,对那几名学员略一颔首,声音清淡:“去吧。” 两个人在短暂的对视间,一种莫名强烈的排斥感,席卷而来。 沈欢颜眼神里的冰冷,一切尽在掌控的秩序感,还有骨子里透露出的优越。 让她这个刚从现代枪林弹雨、混乱穿越中挣扎出来的人,感到一种本能的抗拒。 这是两个世界的碰撞,是混乱求生与规则掌控的天然对立。 沈欢颜在转过身的瞬间,垂在身侧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甲轻轻划过掌心。 那个新来的女学员…… 眼神里没有该有的敬畏,没有初入陌生环境的怯懦,反而藏着一丝未被驯服的野性。 麻烦。 父亲曾说过,无法归类,难以掌控的因素,最是危险。 分配宿舍时,看着手中的门牌号“502”,叶梓桐的心里再次升起一阵荒谬感。 她竟然和沈欢颜分在了同一间寝室。 军校的学员宿舍是两人间,条件简单: 两张单人床分别靠在两侧墙壁,中间是两张并排放着的书桌,角落里立着一个双门衣柜,靠窗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洗漱池。 叶梓桐推开门时,沈欢颜已经在里面了。 她没有整理行李,只是静静地站在窗边,望着窗外被高墙切割成方块的天空。 听到开门声,她甚至没有回头。 房间里很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操练声。 一道清晰的分界线,早已无声地将房间分成两半。 一条素雅的月白色真丝纱巾,被拉得笔直。 一端系在书桌的桌腿上,另一端系在衣柜的木质把手上,恰好横亘在房间中央的地面上,划定了不可逾越的界限。 纱巾的一侧,是沈欢颜的区域。 床铺整理得没有一丝褶皱,被子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床单边角都掖得整整齐齐。 书桌上空无一物,擦得光洁如镜。 她的行李箱放在床尾,拉链拉得严丝合缝。 纱巾的另一侧,是空着的,只有一张空床、一张空书桌,显然是留给叶梓桐的区域。 “你的区域,在那里。”沈欢颜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怒。 “未经允许,不要越界。另外,保持整洁与安静,不要影响彼此。”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条纱巾,源自沈欢颜那个规矩森严的司令家庭,源自对秩序的极致追求,更是对私人领地被侵犯的本能防御。 叶梓桐看着那条纱巾,心里觉得一阵发冷。 胸口那股因入学盘查压抑的火气,与初见沈欢颜时的不快交织在一起。 她不想说话,也没有表露任何情绪,只是沉默地走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侧,将简单的行李收拾了下。 一个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的帆布包,放在空床上。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口令声。 叶梓桐将帆布包放在属于自己那侧的床板。 这寂静像一层薄冰,裹得人有些压抑。 她捏着包带,心里盘算着,沈欢颜看起来多难以接近,基本的礼貌总得维持。 这不仅是现代社会留下的习惯,更是眼下的生存策略,局势不明时,主动制造矛盾无异于自寻麻烦。 她清了清干涩的嗓子,转向窗边那个始终背对着她的清冷背影。 沈欢颜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月白色睡袍的衣摆垂在地面,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叶梓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和,不带丝毫刻意的讨好:“沈同学,以后就是室友了。我叫叶梓桐,请多关照。” 话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散开,撞在墙壁上,又轻轻弹回来,显得格外清晰。 沈欢颜的身影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肩膀微不可查地绷紧,没有回头。 片刻后,她清冷的声音才淡淡传来,没有多余的情绪:“嗯。保持安静,遵守规矩即可。无需过多客套。” 说完,她便彻底没了声响,连呼吸都似乎放得更轻了。 方才那句回应,不像是主动的交流,反倒对社交礼仪的限度履行。 叶梓桐心里那点主动伸出的橄榄枝,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座冰山上,连点回音都没有。 她化作一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腹诽:“呵,还挺高冷。” 这哪里是性格冷淡,分明是提前划好了楚河汉界,把所有可能的沟通渠道都冻得严严实实。 叶梓桐收回目光,弯腰打开帆布包,开始默默整理里面少得可怜的行李。 两件换洗衣物,一块肥皂,一把梳子,还有老陈给的那张藏着密写的照片。 她用手帕包好,塞在衣服最里面。 她心里对这位未来室友的难搞程度,又悄悄上调了几个等级。 看来,在这所危机四伏的军校里,她要应对的,远不止训练场上的明枪暗箭组织的审视怀疑。 还有身边这座时时刻刻散发着寒气的冰雕。 第4章 两人对抗 天光还在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里。 突然,一阵尖锐的哨声刺破凌晨的死寂,穿透力极强。 “起床!五分钟内,操场集合!” 窗外传来教官粗粝的吼声。 叶梓桐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弹坐起来,胸口刚结痂的伤口被这猛劲扯得一抽。 一阵闷痛顺着肋骨往下窜,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攥紧床单稳住身形,强迫自己清醒: 在津港军校,迟到的代价远比伤口的疼痛更难扛。 对面的床铺早已空了。 沈欢颜不知何时起的身,豆腐块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棱角尖得能戳人,连床单的褶皱都被捋得平平整整。 她正站在窗边那面巴掌大的镜子前,指尖捏着制服最上方的风纪扣,一点点扣紧。 晨光刚从窗帘缝里漏进一缕,落在她挽得的发髻上,侧脸在微光里都显得冷。 叶梓桐不敢耽搁,抓过牙缸毛巾冲进狭小的洗漱间。 冷水扑在脸上的瞬间,她打了个寒颤,却也彻底清醒过来。 等她手忙脚乱地把被子叠好,指尖反复捏着边角,床单边缘还翘起来一点。 她们往操场跑时,大部分学员已经站成了整齐的队列。 沈欢颜站在第一排,脊背挺得像标枪,双手贴在裤缝,目视前方。 早操的脚步声还没从操场完全散去,内务检查的队伍就踏着军靴来了。 总教官高志峰走在最前面,军靴踩在走廊的石板上,他的气质透着压迫感,连空气都被压得紧绷。 他脸绷得紧紧的,眉峰拧着,眼神扫过每间宿舍的门,像在猎物堆里找破绽。 走到叶梓桐和沈欢颜的寝室门口,高志峰的脚步突然停了。 他的视线先落在沈欢颜那边。 书桌上,钢笔、笔记本、文具盒摆成一条直线,军帽端正地放在桌角。 帽檐对着门口,连水杯的把手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挑不出半点错处。 他没说话,视线转而挪到叶梓桐的床上。 床铺勉强算平整,可跟沈欢颜的比起来,简直像块揉过的面团。 被子的棱角软塌塌的,像没睡醒,床单边缘还翘着,露出一点床垫的颜色。 高志峰的眉头“唰”地拧成了疙瘩,声音像闷雷似的在房间里炸响:“叶梓桐!” “到!”叶梓桐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高志峰指着她的床,手指戳了戳空气,目光又冷又利,扫过她,也扫过门外探头张望的学员:“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军队里容得下半点马虎?” 他往前踏了一步,军靴碾过地面,声音更沉:“床铺就是你的战场缩影!细节里见真章!你连自己的内务都整不明白,将来上了战场,怎么保证不因为一个小纰漏送命?怎么保证不拖累战友?” “今天之内,内务必须达到标准!”高志峰最后扫了眼叶梓桐。 “下次再让我看到这样,全体加练五公里!听清楚没有?!” “是!教官!”叶梓桐的脸颊发烫,耳尖都红了。 她能感觉到门外的学员目光。 同情的,鄙夷的,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带着幸灾乐祸的。 眼角的余光瞥到身旁的沈欢颜,她站得笔直,脸上没一点表情,连眼睫都没动一下。 下午的武装越野训练,选在军校后山的崎岖山路。 学员们背着二十斤重的装备,水壶、弹药袋、急救包压在背上,沉得像挂了块石头。 对于伤愈不久的叶梓桐来说,这无疑是场硬仗。 刚开始,她还能跟着队伍的节奏,呼吸尽量保持平稳。 可跑过五公里后,胸口的闷痛开始加剧,吸一口气都带着牵扯感。 她呼吸变得粗重,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流,糊住了眼睛,视线都变得模糊。 脚步越来越沉,像灌了铅,逐渐从队伍中段落到了中后段。 她咬着牙,牙龈都快咬出血,脑子里只有现代警队训练时教官说的撑住就是赢。 她不能停,更不能被落下。 就在这时,一道轻盈稳健的身影从她身边快速掠过。 沈欢颜。 她的呼吸匀畅,胸口起伏平缓,步伐节奏一步是一步,从不错乱。 额角只有细密的薄汗,沾在皮肤的绒毛上,连发丝都没乱。 沈欢颜跟叶梓桐汗湿了衣领、头发贴在脸颊的狼狈模样,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她在与叶梓桐平行的那一瞬间,沈欢颜甚至没有转头,连眼尾都没扫过来。 沈欢颜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她不带任何情绪地飘进叶梓桐耳中: “这样的体力,不如早点退出,免得拖累别人。” 话语像冰锥,狠狠刺入叶梓桐敏感的心脏。 她猛地抬头,想反驳,可喉咙里干得发疼,连声音都挤不出来。 只能看着沈欢颜的背影。 挺拔、利落,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沈欢颜在叶梓桐晃动的视野里越来越小,显得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那么可恨。 不甘心。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火炭,揣在叶梓桐的怀里,灼烧着她的自尊。 被当众批评内务,被沈欢颜冰冷嘲讽,被落在队伍后面…… 她知道自己基础薄弱,在这所精英云集的军校里处境危险,可她骨子里的韧劲不允许自己就这样认输。 夜半时分,宿舍区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虫鸣和哨兵的脚步声。 叶梓桐等沈欢颜的呼吸变得均匀。 确认她睡熟后,才悄悄起身。 全身的肌肉又酸又胀,都牵扯着疼,她尽量放轻动作,踮着脚溜出了宿舍,顺手带好了门。 叶梓桐找到武装越野的模拟场地,铺着碎石子的跑道,中间还隔着几道矮墙和水坑。 她没卸装备,直接开始重复白天的动作:奔跑,跨过矮墙时尽量压低重心,避免牵扯伤口。 负重深蹲,起身都咬着牙,感受腿部肌肉的颤抖。 爬水坑旁的铁丝网,手掌被铁丝硌得生疼,却不敢放慢速度。 汗水很快浸透了单薄的作训服,贴在背上,黏腻得难受。 秋夜的寒风刮过,带着山里的凉意,吹在汗湿的皮肤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牙齿都轻轻磕了几下。 就在她准备继续下一组冲刺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场地边缘。 平时毫无遮挡、风最大的角落,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简陋的深灰色厚布帘。 布帘用几根木棍勉强支着,呈三角形,恰好能挡住从西北方向吹来的夜风。 是谁放在这里的? 是哪个好心的警卫,还是晚归的教官? 叶梓桐心里掠过一丝疑惑,视线在布帘上停留了几秒。 布帘看起来有些旧,边缘还缝补过,显然不是新的。 身体的疲惫,很快压过了疑惑。 她挪到布帘后,风果然小了很多。 她靠在器械上,大口喘着粗气,胸口的起伏慢慢平缓。 她的心里此刻五味杂陈。 这所处处是冰冷规则、处处是竞争的军校里,似乎也不全是训斥和嘲讽。 她甩甩头,把杂念抛开,不管布帘来自何处,现在最重要的是变强。 深吸一口气后,叶梓桐直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再次冲向了模拟跑道。 她用力甩了甩头,清醒了不少。 她要变强,强到能扛住这里的训练,强到不用再忍受旁人的轻视。 深吸一口空气,冰冷的气息钻进肺里,却因布帘的遮挡少了几分割喉的锐利。 叶梓桐攥紧拳头,再次冲向模拟跑道,枯燥的奔跑、反复的跳跃、沉重的负重深蹲。 她没察觉,在训练场边缘那片更深沉的阴影里。 单杠与铁丝网交错形成的暗角中,另一道纤细的身影已伫立了许久。 沈欢颜的睡眠向来浅。 这是多年在父亲严苛要求与复杂家族环境里养成的习惯,更是心底那份挥之不去的不安感在作祟。 方才叶梓桐悄悄起身时,床板细微的响动便惊醒了她。 她闭着眼,听着那刻意放轻松清晰的脚步声从门口远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这个背景成谜、连训练都带着野路子的室友,深夜独自外出,到底想做什么? 是出于谨慎,还是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叶梓桐这个计划外变量的本能关注,沈欢颜最终还是无声地起身。 她抓起外套搭在臂弯,远远跟在叶梓桐身后,始终隐在阴影里,没让对方发现踪迹。 她靠在器械旁,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冷眼看着月光下的叶梓桐: 她奔跑时因脱力而微微踉跄,却又立刻稳住身形。 做负重深蹲时,手臂因用力而青筋凸起,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哪怕扶着器械喘气,眼底也没有半分放弃的意思。 沈欢颜琉璃般的眸子里没有赞赏,也没有丝毫动容。 这么拼命,是想证明自己配得上军校? 还是……想掩盖什么秘密? 直到看见叶梓桐靠在器械上,胸口剧烈起伏,连抬手擦汗的力气都快没了,沈欢颜才几不可闻地松了下眉。 她随即转身,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先一步返回了寝室。 叶梓桐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回到宿舍时,已经是后半夜。 她推开房门,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漏进的一点月光,映着对面床铺的轮廓,安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踮着脚走到床边,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躺下,刚长舒一口气,想缓解全身的酸痛,对面床却突然传来一声翻身的轻响。 紧接着,沈欢颜那特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她带着一丝刚被吵醒的慵懒,直直扎进耳朵:“半夜三更,扰人清梦。” 她顿了顿,语气里的刻薄毫不掩饰:“某些人若真不是这块料,趁早退出比较好,何必浪费彼此时间。” 叶梓桐的心猛地一沉,随即被愤怒和委屈揪紧。 原来她根本没睡! 原来她知道自己出去加练了! 她明明看到了自己的拼命,却还要说这种话! 她攥紧了被子,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胸口因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反驳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在这里,她没有任何资本和沈欢颜起冲突,逞一时口舌之快,只会让自己更被动。 最终,她只是猛地翻了个身,背对着沈欢颜的方向,用沉默对抗这份嘲讽。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眼底的不甘像野火般越烧越旺。 沈欢颜越是轻视,她就越要变强,总有一天,要让所有人都看到。 她叶梓桐,不是浪费时间的人。 另一张床上,沈欢颜在说完那句话后,便重新闭上了眼睛。 第5章 格斗训练 次日清晨,哨声的锐利刺破宿舍区的薄雾,扎得人耳膜发紧。 叶梓桐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弹坐起身,胸口的旧伤和四肢的酸痛立刻翻涌上来。 昨夜加练留下的印记,她咬着牙压下不适感,爬下床。 对面的沈欢颜早已起身,正背对着她整理床铺,脊背挺得笔直,肩线绷得紧实。 沈欢颜连垂在身侧的手都没多余动作,一如既往地透着疏离感。 两人之间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那种心照不宣的沉默比言语更压抑。 沈欢颜昨夜那句冰冷的嘲讽,把她们本就清晰的界限冻得更牢。 叶梓桐没再多想,默默走到自己床边整理内务。 高志峰昨天皱着眉的训斥还在耳边响:“细节见真章!” 她下意识瞥了眼沈欢颜的床铺,豆腐块棱角分明,连床单都拉得没有一丝褶皱。 她深吸口气,手下开始用力,指尖接着把褶皱都压平,被子的边角更是捏了又捏。 就在她调整被角,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身侧响起:“褶皱,左下角。” 叶梓桐的动作猛地顿住,抬头看去。 沈欢颜不知何时已转过身,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肩背挺拔,垂眸看着她手下的被子。 她的眼神里满是审视。 “叶梓桐。”沈欢颜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我不想因为内务这种最基础的问题,再被所有人围着我们寝室看。” 她顿了顿,刻意加重了口气,语气里的嫌弃藏都藏不住:“那很浪费时间,也很丢人。” 叶梓桐心头的火“噌”地冒了上来,刚要开口反驳,却见沈欢颜突然上前一步。 她的动作很快,竟直接伸手,将叶梓桐刚叠好的被子一把抖开! 被面散开,露出里面的棉絮。 “看好了。”沈欢颜的语气冰冷,手下动作开始按压、折叠、勾角,连折痕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她的手腕发力沉稳,没有犹豫:“力量要用在刃上,角度必须精确,犹豫和蛮力只会让一切更糟。” 她一边叠,嘴里也没停下,话里尖锐:“如果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很难相信你能在更复杂的任务中不出差错。” 她抬眼扫了叶梓桐一眼,眼神里的不耐更明显:“我不想被拖累。” 叶梓桐站在原地,紧紧盯着沈欢颜的动作。 指尖如何发力、被角如何对齐、她都记在心里。 很快,沈欢颜手下就出现了一个崭新的豆腐块,棱角锐利得能戳人,被面平整得像镜子。 她松开手,后退一步,示意叶梓桐看。 叶梓桐深吸一口气,没说话,只是抿着唇,一把将自己的被子拉到面前,依样画瓢。 她的动作比沈欢颜慢了不少,力道也稍显生涩,指尖偶尔会抖一下,压出的折痕也没那么利落,步骤都没出错。 按压时用掌心顶住被面,折叠时对齐边缘,勾角时用指甲细细抠出棱角。 她全神贯注,连呼吸都放轻了。 沈欢颜站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冷眼旁观,没再出声,只有目光会落在叶梓桐的手上,快得像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叶梓桐终于直起身,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床铺上的被子,虽然棱角没沈欢颜的那么锋利,被面也还带着一点新手的生涩。 整体的平整度和规整度,已与昨日判若两人,甚至能看出几分沈欢颜示范的影子。 叶梓桐抬起下巴,迎上沈欢颜的目光,眼神锐利:“不劳沈同学费心,差错与否,我自会承担。” 沈欢颜的目光在那床被子上停留了两秒,又移到叶梓桐倔强的脸上,摇摇头。 她的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只吐出几个字:“孺子可教。看来,你也不是那么笨。” 这句话像根火柴,瞬间点燃了叶梓桐刚压下去的火气。 她的拳头攥紧:“你!” 她往前迈了一步,脚尖几乎要碰到那条划分界限的月白色丝巾,眼中燃着被轻视的怒火,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沈欢颜却毫不退让,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冷然与她对视,眼底的寒意更甚。 “哔!哔哔!!” 就在这时,窗外的集合哨声再次尖锐地响起,比刚才更急促,像紧急信号,一下子打破了室内凝固的气氛。 对峙被强行中断。 沈欢颜率先收回目光,她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帽子,声音冷硬:“集合了。” 叶梓桐看着她的背影,狠狠松开攥紧的拳头,指节上的红痕慢慢消退。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也迅速拿起自己的帽子,理了理衣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寝室,没说话。 格斗训练场,今日的训练项目。 教官雷震像座黑塔似的立在场地中央,军绿色作训服被肌肉撑得紧绷。 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地面,声若洪钟地讲解传统擒拿术的要领:“今天是近身擒拿训练,你们别跟我硬拼力气!重在巧劲与时机!瞅准关节缝,一下制住,让他动都动不了!” 轮到叶梓桐与沈欢颜对练时,周围的目光瞬间集中过来。 沈欢颜站在对面,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呈标准擒拿手式护在胸前,指尖微屈,眼神清冷。 她姿势规整得如同教科书,连手腕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叶梓桐心里却犯了怵。 原主或许对这套传统技法有些底子,可她带着现代灵魂,对这种讲究固定招式、步步衔接的路数实在陌生。 她学着沈欢颜的样子摆出起手式,手臂却僵硬得像生了锈,动作迟疑,连脚步都有些虚浮,浑身都是破绽。 沈欢颜没给她适应的时间,眼神一凝,脚步猛地一滑。 叶梓桐下意识抬手格挡,却慢了拍。 沈欢颜的手指像精准的钩子,轻易扣住她的手腕,顺势往外侧一拧,同时脚下轻轻一绊。 叶梓桐只觉得天旋地转,连对方的动作都没看清,后背就重重砸在训练垫。 “嘭”的一声闷响,震得垫子上的细沙扬起一小片。 胸口尚未痊愈的伤处被震得发疼,她忍不住闷哼出声,眼前阵阵发黑。 沈欢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指松开:“漏洞百出。” 她说完,转身站直,抬手拍了拍作训服裤腿。 周围立刻传来几声低低的嗤笑。 刘逸飞甚至故意挑了挑眉,跟身旁的周芷兰对视一眼,眼神里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 叶梓桐躺在垫子上,喘息了一口气。 屈辱感像潮水般涌上来,混着不甘,堵得她胸口发闷。 第二次对练的哨声响起时,叶梓桐攥紧了拳头。 刚才的失利她记在心里了,沈欢颜那副冷淡的样子更是点燃了她骨子里的韧劲。 沈欢颜依旧是之前的路数,脚步轻滑,探手就往她手腕抓来。 动作标准,迅捷,带着十足的把握。 这一次,叶梓桐没有再硬撑着拆解,脑中属于现代缉毒警的肌肉记忆瞬间苏醒。 她身体猛地一矮,避开对方擒拿的锋芒,同时左脚迅捷侧移,绕到沈欢颜身侧,精准卡在她中门空挡。 沈欢颜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变招,眼神微微一怔,动作顿了下。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瞬间。 叶梓桐右手格开她后续的攻势,左手如闪电般穿过她腋下,扣住她的后背,同时脚下精准一别,腰腹猛地发力,将沈欢颜的身体往自己背上一带! “嘭!” 一声更响的闷响传来。 这一次,是沈欢颜那总是挺直如松的背影,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重重摔在训练垫上。 整套动作简洁、凌厉,没有半分多余,完全不同于传统擒拿的路数,从起手到结束,连十秒都不到。 格斗场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风吹过黄沙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学员都瞪大了眼睛,刘逸飞脸上的嗤笑僵在嘴角,周芷兰更是下意识捂住了嘴,眼神里满是震惊。 谁都没想到,刚才还被轻易制服的叶梓桐,竟能以如此诡异又高效的方式,把公认的格斗佼佼者沈欢颜放倒! 沈欢颜躺在垫子上,呼吸猛地一窒,胸口剧烈起伏。 她那双总是清冷无波的琉璃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惊,还掺着一丝措手不及的愠怒。 她迅速撑着地面起身,动作利落。 额前几缕被震乱的发丝垂下来,略显急促的呼吸也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看向叶梓桐的眼神,锐利得吓人,还藏着复杂的探究。 “停!” 雷震教官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场上的寂静。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军靴踩在黄沙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他没有先去看面色冰寒的沈欢颜,而是径直走到叶梓桐面前。 铜铃般的眼睛灼灼地盯住她,粗犷的眉毛高高挑起,几乎要飞起来。 “女娃!”雷震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奇。 “你刚才那几下子,是什么路数?我在军校教了十年,从没见过!不像擒拿,不像拳脚,倒像是专门为了最快速度放倒人练的?” 他咂咂嘴,语气里多了几分赞赏: “够狠辣,够直接!有点意思!” 他绕着叶梓桐走了圈,上下打量着她:“这野路子,谁教你的?” 叶梓桐心里“咯噔”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自己情急之下,把现代警队的近身格斗术暴露了! 这在处处讲究正统的津港军校,绝对是异类。 她立刻垂下眼,掩住眼底的慌乱,声音尽量平稳:“报告教官,是以前在家自己胡乱琢磨的,没什么章法,上不得台面。” “胡乱琢磨?”雷震嘿嘿笑了一声,声音洪亮,明显不信。 哪有人能胡乱琢磨出这么实用的招式? 但他没有深究,只是抬起大手,重重拍了拍叶梓桐的肩膀。 他力气大得惊人,差点把叶梓桐拍得一个趔趄。 “好!管它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他语气里的欣赏藏都藏不住。 “你这股子机灵劲和狠劲,对我胃口!继续练!” 说完,他又看了叶梓桐两眼,那眼神里的兴趣浓得化不开,才转身去指导其他学员。 叶梓桐悄悄松了口气,后背却突然泛起一阵凉意。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冰冷的目光,正牢牢钉在自己身上。 她抬眼望去,正对上沈欢颜的视线。 沈欢颜站在不远处,双手抱在胸前,眸子里结了一层薄冰。 没有了之前的漠然,竟有一丝被挑衅后悄然燃起的冰冷战意。 第6章 饭厅风波 格斗课的尘埃尚未完全落定,那股硝烟像跟着风,一路飘到了中午的军校饭厅。 饭厅宽敞得能容纳数百人。 长条木桌整齐排列,学员们端着餐盘穿梭其间,人声、碗筷碰撞声、交谈声混在一起。 叶梓桐在窗口打了一份简单的饭菜。 糙米饭、炒青菜,一小块腊肉。 她刚转身,目光就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很快锁定了沈欢颜。 无论在哪里,沈欢颜都像自带一层隔绝罩,哪怕周围再喧闹,她也保持着优雅的姿态。 此刻她独自坐在长桌末端,背脊挺直,手中筷子起落有序,优雅的用餐。 叶梓桐正想找个远离她的空位,却见一个身影快步朝沈欢颜走去,是周芷兰。 她穿着和众人一样的制服,骨子透着股娇矜气,端着餐盘,脸上挂着热络的笑,极其自然地坐在了沈欢颜旁边。 “欢颜姐,今天格斗课你没事吧?”周芷兰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邻桌的人听见,包括正往这边走的叶梓桐。 “那个叶梓桐,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野路子,动作那么粗鲁,根本不符合军校的规范!” 叶梓桐脚步没停,嘴角却勾了勾。 果然,这位沈欢颜的忠实拥趸,转眼就来踩她捧人了。 她懒得计较,只想找个位置赶紧吃饭,补充上午消耗的体力。 可周芷兰显然没打算让她安稳。 见叶梓桐从自己身后经过,她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看似无意地将脚往过道里伸了伸。 鞋尖刚好挡在叶梓桐的必经之路上。 叶梓桐正留意着避开沈欢颜那桌,没防备脚下,脚踝猛地被绊了一下!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手中的餐盘“哗啦”一声倾斜,里面的饭菜眼看就要泼在身上。 整个人也往前扑去,狼狈倒地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一道身影快得像阵风,从旁侧探出手! 那只手没去扶叶梓桐的胳膊,而是精准地扣住了即将倾覆的餐盘边缘。 手指修长,力道却稳得惊人,手腕轻轻一沉一旋,就把餐盘稳住了,里面的汤汁甚至没晃出几滴。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疾如闪电,一把攥住叶梓桐的手腕,强劲的力道传来,硬生生把她前倾的身体拉了回来。 叶梓桐惊魂未定地站稳,抬头一看,心脏猛地一跳。 出手的,竟然是沈欢颜! 她还坐在椅子上,另一只手甚至还握着筷子。 那双琉璃般的眸子,直直射向脸色骤变的周芷兰,连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周芷兰。”沈欢颜的声音冷淡。 “收起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周芷兰的脸瞬间红一阵白一阵,手忙脚乱地辩解:“欢颜姐,我不是故意的!是这里地滑,我没注意……” “地滑?”沈欢颜打断她,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目光扫过干燥的地面。 “还是你脑子不清醒,忘了这里是军校?”她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气场更冷。 “无故挑衅同学,妨碍饭厅秩序,你是想自己去禁闭室反省,还是要我现在就通知值班教官?” 她的话清晰地传到周围人耳朵里。 这不仅是制止,更是当众划清界限,明明白白指出错在周芷兰。 周芷兰被噎得说不出话,脸上血色尽褪,手指紧紧攥着餐盘边缘。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欢颜会为了叶梓桐,这么不给她留情面。 沈欢颜没再看她,松开叶梓桐手腕的同时,拿起桌上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刚才碰过餐盘。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眼看向叶梓桐,语气冰冷,甚至带着点不耐:“站稳了。连路都走不好,就别出来丢人现眼。” 这话听着刺耳,可结合她刚才毫不犹豫的出手,味道却变了。 她维护的,或许不是叶梓桐,而是她认定的规矩,是不愿看周芷兰用下三滥手段破坏秩序。 又或是……不想看到更狼狈的场面? 叶梓桐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过餐盘,声音压得很低:“多谢。” 沈欢颜没回应,已经重新拿起筷子,低头用餐。 叶梓桐端着餐盘,走到离沈欢颜不远的一个空位坐下,平静地扒着饭。 周围探究、惊讶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她恍若未觉。 周芷兰僵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在沈欢颜的冷气压和众人若有似无的注视下,她只能端着几乎没动的餐盘,灰溜溜地快步离开。 饭厅渐渐恢复了之前的喧闹。 叶梓桐一边咀嚼着饭菜,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瞥向沈欢颜清冷的背影。 沈欢颜,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这冰冷的表象下,藏着的,又是什么? 下午的基础密码与通讯课,设在一栋安静的红砖小楼里,电教室内铺着浅灰色地毯,能隐约听到老式电台运转的细微电流声。 叶梓桐刚推开门,视线就被讲台前的身影勾住,是苏婉君教官。 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西装套裙,颈间系着米白色真丝方巾,边角仔细地掖在领口,低跟黑皮鞋擦得锃亮。 与军校里随处可见的作训服格格不入,透着一种润物无声的权威。 她看起来二十七八岁,面容清丽,算不上惊艳,有一种知性沉静的气质。 金丝细边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目光冷静通透。 此刻她正低头翻看教案,连翻页的动作都透着优雅。 叶梓桐从原主的零碎记忆里想起。 这位苏教官是留洋归来的精英,专攻密码破译与情报分析,思想进步,在一群侧重体能训练的教官里,是少见的“技术派”。 课程开始后,苏婉君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基础密码原理,声音平和清晰,逻辑节点都讲得透彻。 她写下几道例题。 两道初级移位密码,一道替换密码,让学员尝试破译,叶梓桐握着笔的手顿了顿。 这些加密方式在现代看来不算复杂,背后的数学逻辑和规律,对她这个受过系统逻辑训练的前缉毒警来说,并不难理解。 她凝神盯着黑板上的密文,指尖在草稿纸上快速演算: 先标注字母出现频率,再对应常见词根推导,不过两分钟,就理清了第一道题的规律。 “报告教官,我解出来了。”叶梓桐率先举手,清晰地报出明文答案。 苏婉君抬眸看来,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她随即微微颔首,声音里多了分认可:“正确。思路很清晰,抓住了移位密码的核心规律。” 接下来的两道题,叶梓桐解得很快,尤其是最后一道稍复杂的替换密码。 她指出了密文中隐藏的干扰项,速度远超其他还在抓耳挠腮的学员。 周围立刻投来不少目光。 惊讶,还有不服气。 沈欢颜坐在前排,背脊挺得笔直,没有回头,可叶梓桐分明看到,她握着笔的手指轻轻顿了一下。 紧接着,那道冰冷的目光,又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自己这里。 可理论上的优势,很快就在实际操作环节碎得彻底。 学员们分到笨重的老式电台前,苏婉君要求大家用标准指法,拍发一段简单的滴滴答答电码时,叶梓桐彻底慌了。 她盯着电台上冰冷的铜制电键,试图回忆原主是否有相关记忆,可大脑一片空白。 手指僵硬地按下去,力道没控制好。 要么用力过猛,电码黏连在一起,发出嘀嘀的长音。 要么力度太轻,点划模糊,连设备都发出刺耳的错误提示音。 周围的电码声渐渐变得规律,唯独她这里,“嘀嘀嗒嗒”的声音杂乱无章,像断了线的珠子。 苏婉君提着教案,缓步在课桌间巡视,走到叶梓桐身边时,脚步停住了。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叶梓桐的手。 这双解密码时灵活无比的手,此刻却笨拙得厉害,手腕绷得太紧,指尖甚至在微微发抖。 叶梓桐的脸颊慢慢发烫,鼻尖萦绕着苏婉君身上传来的一缕极淡的墨香,让她更觉窘迫。 “指法不对,手腕太僵。”苏婉君终于开口,声音平和,没有批评的意味,只像在陈述事实。 “电键发力要靠手腕带动指尖,不是用手臂硬压。基础需要重练,课后多留半小时,到训练室加练。” “是,教官。”叶梓桐低声应道,指尖悄悄放松了些。 就在叶梓桐反复调整指法时,隔着好几个座位的沈欢颜,已经流畅地完成了拍发任务。 电键在她手下像有了生命,声音清晰,和她本人一样,找不出半点差错。 她早就注意到了叶梓桐的窘境。 眼角的余光里,叶梓桐皱着眉、手指僵硬按电键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 沈欢颜的嘴角往下压了压,心里冷嗤一声。 理论课上那点小聪明,果然当不得真。 真正的情报工作,靠的是经年累月的训练,是刻进骨髓的肌肉记忆,不是靠脑子灵光就能应付的。 像叶梓桐这样,理论说得头头是道,实际操作却烂得像刚入学的新生,不过是无根之木、纸上谈兵。 这种“半吊子”,真到了需要快速发报的紧急关头,只会拖后腿。 她收回目光,不再关注叶梓桐那边的混乱,低头检查自己刚拍发的报文,笔尖在纸页上轻轻划过,修正一个微不足道的格式错误。 可心底深处,沈欢颜却忍不住多想了一层。 一个能快速破解复杂密码,却连基础电键指法都不熟的人? 这本身就透着古怪,像一块拼接起来的拼图,处处是矛盾。 苏婉君的目光,在沈欢颜冷静的侧脸和叶梓桐略显狼狈的身影之间轻轻扫过。 她金丝眼镜后的眼眸微微眯起,掠过一丝深思,随即又恢复了平和,继续巡视其他学员的操作。 第7章 强制组队 密码课结束的哨声刚落,电教室里的学员便如退潮般涌出门外,脚步声和交谈声很快消散在走廊里。 叶梓桐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刚才握电键太用力,指尖还带着僵硬感。 她刚跟着人流走到门口,一道平和的声音却突然叫住了她。 “叶梓桐学员,请留一下。” 叶梓桐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咯噔”一跳。 她转过身,看见苏婉君教官正站在讲台旁,教案摊在桌上。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却让她莫名生出一丝紧张。 错愕只持续了一秒,巨大的危机感随即像冰水般浇遍全身,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瞬间冷却的凉意。 单独留她? 是课上理论敏捷却操作生疏的反差,引起了这位敏锐教官的怀疑? 还是老陈那边的安排出了纰漏,苏婉君察觉到了什么? 危险的念头在脑海里飞速打转,叶梓桐强迫自己深呼吸,指尖悄悄攥紧。 不能慌,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露破绽。 她很快调整好表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与恭敬,转身快步走向讲台:“苏教官,您找我?” 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听不出半点异样。 苏婉君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通透的眼睛静静打量着她。 叶梓桐的后背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些。 过了片刻,苏婉君才开口,声音温和,听不出情绪:“你今天解理论题的思路很独特,跳脱了教材上的常规解法。”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黑板上还没擦去的密码公式上: “尤其是第二道栅栏密码,你用的逆向推导法,比教材里的方法效率高很多。” 叶梓桐的神经瞬间绷紧。 这是褒奖,还是试探? 她谨慎地回答,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谦虚:“谢谢教官,我只是做题时胡乱想的,没什么章法。” “胡乱想能想到这个层面,也是一种天赋。”苏婉君轻轻推了下眼镜,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 “不过,你的实际操作,和理论能力差得有点远。” 来了! 叶梓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预想中的盘问并没有出现。 苏婉君拿起一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快速画起示意图。 她线条清晰地勾勒出手腕的角度、指尖的位置,标注了发力点:“你看,手腕要自然下垂,不是绷得太紧。发力靠手腕带动指尖,不是用手臂硬压。” 她一边说,一边抬手示范,手腕轻抬轻落,动作流畅:“刚才你操作时,太想求成,反而让身体变僵硬了,电键自然按不准。” 叶梓桐愣住了。 原来苏婉君留下她,是为了单独指导操作? 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连忙集中精神,盯着黑板上的示意图,跟着苏婉君的示范,抬手模仿手腕发力的动作。 “对,就是这样,感受指尖触到电键的弹性,不用刻意用力……”苏婉君站在她身旁,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适时纠正。 “多练几次,让手腕记住这个力度。” 一番指导下来,叶梓桐虽然还没法立刻熟练操作。 不过至少摸清了正确的方法,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头绪。 她放下手,真心实意地说:“谢谢苏教官指导,我之前一直没找对窍门。” 苏婉君放下粉笔,拿起手帕擦了擦指尖,目光重新落到叶梓桐脸上,点头:“不必谢我。” 她语气平淡:“我看得出,你很有潜力。理论上的灵光一现很珍贵,但情报工作,更需要扎实到极致的基本功,还有绝对的耐心。”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郑重:“电波传递的不只是信息,有时候是战友的生死,是任务的成败。一点差错,都可能酿成大错。” 说完,她看着叶梓桐的眼睛,清晰地补充:“如果你能沉下心,把操作这块短板补上,将来在密报情报领域,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我很期待看到那一天。” 这番话像一颗定心丸,彻底驱散了叶梓桐的不安。 苏婉君暂时没怀疑她的身份,只是单纯出于惜才,给了她额外的指导。 叶梓桐挺直脊背,语气郑重:“是,教官!我一定会好好练习,补上短板!” 苏婉君微微颔首,指了指门外:“去吧。练习室晚上九点前都开放,记得多去练。” 叶梓桐应声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苏婉君走到窗边,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拿起桌上的教案,指尖在叶梓桐的名字上轻轻点过。 理论天才,操作新手…… 这种极致的反差,实在耐人寻味。 是未经打磨的璞玉,还是需要多留意的异数? 苏婉君轻轻叹了口气,将教案合上。 时间会给出答案,但至少现在,这个学员,值得她多投入一点关注。 苏婉君课后指导的暖意还在心头未散,军校的紧张节奏已找上门来。 训练场上的风裹挟着沙尘,刚落定的队伍便迎来了总教官高志峰冷硬的目光。 高志峰背着手站在队伍前方,军靴踩在地面。 他冷硬的目光扫过她们年轻的脸:“接下来进行首次小组战术演习,规则和分组名单如下。” 学员们屏息凝神,直到第四组:沈欢颜,叶梓桐几个字落下,队伍里悄然泛起一阵细碎的骚动。 叶梓桐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怕什么来什么,她侧眼看向不远处的沈欢颜,对方是那副冰山模样,脊背挺得笔直。 紧抿的唇线、骤然冷冽几分的眼神,还是泄露出她心底的抗拒。 高志峰像声线陡然拔高,震得人耳膜发紧:“战术协同!是未来战场上活命、打胜仗的关键!别跟我谈什么个人喜好,在这里,只有命令和结果!”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沈欢颜和叶梓桐身上: “你们是一个小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要是拖后腿,整个小组都得受罚!” 演习场地选在模拟街区,断壁残垣间插着敌军旗帜,复杂的巷路像迷宫。 任务刚下达,协同突破防线、夺取目标点,两人的分歧就像火星撞地球般爆发。 沈欢颜铺开地图,指尖在标记点上划过,声音冷静:“根据情报,A点切入,B点建立掩护,逐点清除威胁,这是最稳妥的路线,风险系数最低。” 叶梓桐却指着地图边缘一个不起眼的缺口,眉头紧锁:“太迂回了!等我们按计划推进,敌人早布好防线了!从这里强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速度能快一倍。” “鲁莽。”沈欢颜立刻反驳,眼神里满是不认同。 “侧翼没有侦察数据,一旦有埋伏,我们全组都得阵亡!” “按部就班才会被预判!战场根本没有绝对稳妥!”叶梓桐也不肯退让。 争论间,演习时间已过半。 实战环节里,两人的行动更是彻底脱节: 沈欢颜按计划准备掩护射击,叶梓桐却擅自从另一侧突击,刚探身就被敌人锁定,胸前的阵亡指示灯嘀嘀亮起。 后来叶梓桐发现迂回机会,急呼沈欢颜接应,可沈欢颜死守原定点位,等她赶过去时,叶梓桐早已被包围歼灭。 指挥频道里,只剩两人压抑的指责和此起彼伏的阵亡提示音。 最终,她们的小组成了全场第一个全军覆没的队伍,混乱的场面像一场闹剧,引得其他组频频侧目。 演习总结时,高志峰的脸色铁青得能滴出水。 他目光扫过垂头的叶梓桐和面无表情的沈欢颜,声音里满是怒火:“第四组!任务彻底失败!原因,协同作战能力为零,内部沟通完全失效!”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惩罚:演习结束后,立刻去清理一号器械库,什么时候清理完,什么时候再休息!” 夕阳把器械库的影子拉得很长。 叶梓桐和沈欢颜各拎着清扫工具,一个站在仓库东头,一个靠在西头,沉默地开始干活。 沉重的训练轮胎要归位,生锈的铁架得擦干净,沾着泥土的伪装网要抖落尘土。 每一件活都耗力气,汗水很快浸湿了两人的作训服,顺着额角滑落。 疲惫渐渐压过了失败的懊恼和对彼此的不满。 当两人同时伸手去搬角落的弹药箱时,指尖不经意碰到一起,又像触电般迅速缩回。 仓库里静了几秒,叶梓桐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点认命的调侃:“看来高教官是铁了心,要把协同俩字刻进我们骨头里。” 沈欢颜擦步枪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看她,半晌才用清冷的嗓音回应:“无聊的惩罚,纯粹浪费时间。” “总比加练五公里强吧?”叶梓桐试着缓和气氛。 沈欢颜没接话,却也没像往常那样冷嘲热讽。 又过了一会儿,她忽然低声开口,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你那个侧翼切入的想法,理论上,风险和收益确实并存,不是完全不可行。” 叶梓桐愣了愣,抬眼看向她。 沈欢颜的鬓角沾着汗湿的碎发,在昏暗的光线下,侧脸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些。 她也咕哝着回了句:“你选的路线,其实也更稳妥。” 没有和解的宣言,也没有彻底的认可,只是在共同疲惫的境地下,一次卸下尖锐外壳的对话。 等清理完器械库,夜空已缀满星斗。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宿舍区,脚步都有些沉重。 她们横在彼此间的坚冰,似乎悄悄裂开了一道缝隙。 第8章 信任射击 夜色凉意漫过军校,沐浴时间已近尾声。 叶梓桐和沈欢颜一前一后走在通往澡堂的碎石小径上,作训服沾着白天的汗水,黏在皮肤上,闷得人难受。 澡堂是旧仓库改造的,厚重的门推开一股潮湿的热浪立刻涌出来。 里面空间空旷,屋顶很高,几盏昏黄的电灯悬在梁上,灯罩凝着水珠,光线透过水汽,散成朦胧的光斑。 地面和墙壁是粗糙的水泥,常年被水汽浸着,泛着深褐色的湿痕。 最里面砌着两个长方形热水池,池水冒着白气,隐约能看见池底的瓷砖。 池边排着简陋的木质隔间,每个隔间里有个冷水龙头和一张木凳,供人先冲洗再泡澡。 此刻澡堂里没剩几个人,只有角落传来零星的水声和压低的说话声,更显得周遭安静。 叶梓桐和沈欢颜心照不宣地走向最里面的隔间。 她们选了相邻却隔了五米远的位置,各自拉上门,隔绝出小小的空间。 褪下脏污的作训服,拧开热水龙头,温热的水流冲在身上,疲惫的肌肉瞬间松了些。 隔着薄薄的木板和朦胧的水汽,能清晰听到隔壁的冲洗声。 水声时大时小,还有肥皂盒放在木凳上的轻响。 下午一起受罚的疲惫还没散,之前剑拔弩张的敌意淡了些,却多了种微妙的尴尬,像薄纱似的罩在两人之间。 叶梓桐抹上洗发膏,泡沫堆在头顶,脑海里却突然闪过食堂那天。 沈欢颜快如闪电的手,稳稳托住她的餐盘,还有那句冷着嗓子训周芷兰的话。 她犹豫了几秒,伸手关小水龙头,声音透过水汽传出去:“喂,沈欢颜。” 隔了两秒,隔壁的水声顿了顿,传来沈欢颜冷淡的回应:“说。” 水声又接着响了起来,像是没把这对话放在心上。 “那天在食堂……谢谢你。”叶梓桐顿了顿,补充道。 “帮我解围。” 隔壁的水声突然停了。 过了片刻,才传来沈欢颜的声音:“不用谢我。我只是看不惯周芷兰那套。仗着家里有点背景就嚣张跋扈,做事没规矩,还自以为聪明。” 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丝嫌恶:“愚蠢,还破坏秩序。” 这话把帮忙摘得干干净净,仿佛她只是看不惯周芷兰,顺带救了个场,和叶梓桐本人没半点关系。 叶梓桐听了,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带着点了然的调侃:“哦?这么说,我倒是沾了周同学嚣张跋扈的光,让你难得仗义相助了一回?” 隔壁没了声音,只有水龙头的水缓缓流着,像是沈欢颜在无声地否认,又像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叶梓桐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反驳,也没等到承认。 她能想象出隔壁的画面。 沈欢颜大概正皱着眉,抿着唇,可能还会抬手把额前的湿发捋到耳后,一脸不想跟你废话的冷淡模样。 果然,又变回冰山了。 叶梓桐在心里嘀咕一句,却没觉得生气。 反而觉得,这样别扭的沈欢颜,比之前纯粹的冰冷多了点人味,不再像块没感情的冰。 她没再追问,重新开大水龙头,热水冲掉头顶的泡沫,也冲散了那些细碎的思绪。 隔壁的水声也重新大了起来,两人隔着木板,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冲洗时间里,没再说话。 空气中除了水汽、皂角味,还有种说不出的缓和。 冲洗完,两人几乎同时裹着干毛巾走出来,湿头发滴着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目光不经意对上,又迅速移开,谁也没说话。 沈欢颜先迈步走向门口,叶梓桐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澡堂,融入外面的夜色里。 夜风一吹,湿头发带来凉意,刚才在澡堂里那点微妙的交流像是被吹散了。 叶梓桐心里清楚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训练场被重新划定了区域,黄色警戒线拉起,气氛比往日凝重了数倍。 高志峰总教官站在队列前,面前的长桌上,数支□□手枪并排摆放。 他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位学员,最后牢牢定格在沈欢颜与叶梓桐身上。 “今天,进行信任射击训练。”高志峰的声音打破寂静。 “两人一组,一人为射手,一人为配手。配手在十米外手持靶标,射手的任务。击中配手身旁、距离身体仅十五厘米的移动靶心。”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加重,震得人耳膜发紧:“这训练,考的不只是枪法准头,更是对同伴的绝对信任,还有险境里的心理素质!第四组,沈欢颜、叶梓桐,出列!” 叶梓桐和沈欢颜依言出列,各自从桌上拿起一把手枪。 压不住心底翻涌的不安。 她们被带到训练区域两端,十米的距离,此刻却像隔着一道鸿沟。 她走到指定位置,双手举起沉重的圆形靶标,靶心紧紧贴着右耳侧。 视线穿过空气,能清晰看到对面沈欢颜举枪瞄准的动作。 她手臂绷得笔直,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僵硬。 沈欢颜的眼神锐利,没完全聚焦在靶心,余光频频扫向她,满是不确定,像在判断她会不会突然晃动。 空气中的张力几乎要凝固。 叶梓桐感觉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强迫自己站稳,目光直视沈欢颜,想传递一点镇定,可对方的眼神没有丝毫松动。 “砰!” 子弹呼啸而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擦着靶心边缘飞过。 “笃”地嵌进后面的土坡里,溅起一小撮尘土。险之又险。 轮到沈欢颜持靶。 她站得笔直如松,举靶的手臂稳得像磐石。 微微抿紧的唇线、比平时浅了分的呼吸,还是泄露出她的不平静。 叶梓桐举枪瞄准,手指搭在扳机上,感受着阻力。 她看着沈欢颜那张冷艳却毫无表情的脸,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 宿舍里那条划界的丝巾、格斗课上的嘲讽、演习时的争执……信任? 她们之间,从来没有过这东西。 她的动作越来越僵硬,瞄准的时间远超规定。 “砰!”子弹再次偏出,虽没靠近沈欢颜,却离靶心更远,打在空地上。 高志峰的眉头紧紧皱起,脸色沉了下来。 第二轮开始,场边的窃窃私语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两人身上,压力像潮水般涌来。 再次轮到叶梓桐射击。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试图把所有杂念抛开,再睁开眼时,目光死死盯住那个小小的靶心。 可就在她扣动扳机的瞬间,手腕突然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是之前加练的疲惫,混着此刻的紧张,一起爆发了。 “砰,咻!” 子弹脱膛而出,却没奔向靶心,而是以毫厘之差,擦着沈欢颜举靶的左臂外侧飞过! 炽热的气流拂动了她制服的布料,甚至能看到衣料微微晃动了一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叶梓桐举着枪,僵在原地,脸色瞬间煞白。 沈欢颜举着靶,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 那双总是清冷无波的琉璃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惊悸。 虽然只有一瞬,却被叶梓桐看得清清楚楚。 整个训练场鸦雀无声,连风都停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动。 高志峰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拳头在身侧悄悄攥紧。 刘逸飞等人更是面露骇然,张着嘴说不出话。 叶梓桐缓缓放下枪,喉咙发紧,想说对不起,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着沈欢颜缓缓放下靶标,低头看了看左臂外侧。 那里没有伤口,却能想象出刚才子弹擦过的惊险。 然后,沈欢颜抬起头,视线重新落在她身上。 目光里没有了惊悸,也没有愤怒,只剩下极致的冰冷。 就在高志峰要开口训斥的瞬间,沈欢颜突然向前一步,强行压制的平静:“报告教官!请求再来一次!” 高志峰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扫过脸色苍白的叶梓桐,沉默几秒,沉声道:“准!” 沈欢颜转向叶梓桐,一字一句地开口,语气是命令:“叶梓桐,瞄准,射击。” 她忽然懂了,沈欢颜此刻的坚持,或许不是信任,却是对完成任务的执念,是超越个人安危。 叶梓桐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重新举枪。 这一次,她屏蔽了所有杂念,眼中只有靶心,还有靶心旁沈欢颜那挺直的身影。 她相信的不再是虚无的“信任”,而是沈欢颜此刻的意志,还有自己必须命中的决心。 “砰!” 子弹精准地击中靶心,发出一声闷响。 轮到沈欢□□击时,她的动作也没了之前的僵硬,举枪、瞄准、击发,一气呵成,子弹同样稳稳命中叶梓桐耳侧的靶心。 训练结束,两人都微微喘息着,目光在空中相遇。 没有言语,空气中那根绷到极致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高志峰看着她们,最终只是硬邦邦地丢下一句:“勉强及格。记住今天的教训!信任不是嘴上说说,是刻在骨子里的!解散!” 两人收起枪,一前一后离开训练场。 没有交流,但彼此之间那层厚厚的坚冰,已经被那颗险些酿祸的子弹一点点敲碎。 信任稀薄,可她们终于越过了第一道,也是危险的一道心理关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