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三郎[种田]》 第1章 第 1 章 七月流火,渐斜日头消去日间暑气,晚霞将木瓜村上空晕染成橘红色。 这大片橘红色照得木瓜村西边的徐家院里更为喜庆,在村民吆喝和震天的鞭炮声里,徐大川的三儿子跟一个男人拜了天地、父母高堂,在徐家族长的见证下结为伴侣。 “你说徐大郎是怎么想的,让个男的上门跟自己儿子凑一对儿。”一摇头晃脑喝着酒的老汉夹了两颗花生米,嘎嘣嚼时又夹了一筷子肉,看到那俩新人身上的喜服,面露轻蔑:“还是个胡人,跟咱们都不是一个根和祖宗。脸上那么长一条疤,多吓人啊。” “吃还管不上你的嘴!你管他胡人汉人,皇帝下令让这些归属我们的党项人到咱们这儿来住,你还有什么不满?真不满就上京跟皇帝说啊。再说这拓跋娃娃来了快十年,没闹过事,人还热心肠。比你这醉鬼好多了。” “热心肠是热心肠,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养活这三郎家里的弟弟妹妹哦。三郎家里六兄妹,外带一个他姑的女儿,哎哟,这一家七兄妹加父母俩,眼瞅老大媳妇儿要要生了,十口人得多大一口锅才够吃。” “这年头,子孙多是有福气的。子孙绕膝啊我多热闹,所以这老三跟男的还是女的成婚,徐大川都不管,只管收钱。” “三郎那相貌,十里八村都是出挑的,嗳——你们说,徐大川收了党项娃多少聘礼。” “少说也要一贯钱。” 就在众人聚在桌上边大口吃肉边议论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横插进来:“拓跋真给了一万钱。” 一万钱可是整整十贯啊,能在村里修几间阔气房子,养好几只牛羊了。要知道他们这群种地的,哪怕加上养蚕、织布和卖木瓜,一年到头也只挣五六贯。 众人发出一声惊叹后不禁心里有些羡慕徐大川夫妻命好,而后寻着那声音看去。 只见是个端了碗黄澄粟米的大汉,待人走近后。众人明白了,只因这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徐大川弟弟。 要说别人说这话他们可能不会信,可偏偏说话的是徐大川亲弟弟。 徐大川对他这个弟弟那是顶顶好,是那种能从自己娃娃嘴里扣点粮出来接济弟弟的好大哥,所以他的话肯定能信。 脸上有几颗大痣,人送外号二麻子的徐二麻子挤上桌,眼疾手快地挑了几块肥糯肘子皮伙着粟米大口吃起来,然后擦了擦嘴边的油,说:“你们说这党项小子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他爹娘前几年就死了,一个人住那深山里,不会种田只能打猎,这皮毛和野鸡就够他攒钱了,”一婶子趁徐二麻子还没下筷子,赶紧夹走最后几块肥香的肉塞给孙儿,嘲讽道:“我说二麻子,你打听得怎么清楚,不会是又要找你哥借钱吧?” 徐二麻子一听这话,立即用胳膊肘顶了下这婶子,没好气道:“放你娘的屁,我是那样的人吗?今日这席面我还不是出了不少钱。” 婶子不悦地回打徐二麻子两下,说:“再打老娘试试。” 徐二麻子不跟妇人计较,夹走她准备给孙儿的最后几块肉。 “你把你家里的几条烂板凳搬来,再拿十来个鸡蛋就是出钱了?”上了点年纪的徐家族老说,“二麻子,做人积点德,你哥这一大家子过得不容易,少向他家要东西。” 徐二麻子没皮没脸惯了:“二爷,我哪里不积德了?我每次没要,都是大哥他心甘情愿给我的。他硬给,我不能不要啊。” “你啥时候积过德?你前段时间不撺掇你大哥把三郎卖给镇上富绅做小厮吗?你亲侄子,也下得去口。” 这话一出,桌上众人都倒吸了口气,这富绅谁不知道?有钱是有钱,但好男风还弄过出人命,徐三郎一进去,怕就没命了。 徐二麻子被众人一攻讦,也不觉害臊,反而跟他们吵起来,见吵不过就说自己不跟他们瞎扯,傲着脸夹了几筷子肉去了下张桌子。 下张桌子是他媳妇儿和孩子们在吃的,两口子带着几个娃娃在桌上埋头狂吃。一边吃一边往碗里装肉菜和馒头,好备下明天的口粮。 桌上乡邻看到这场面不禁鄙夷,可这是主家的兄弟,谁也不好说什么。 徐家大儿媳吴芸无意瞧见这二叔一家行为,心疼那些肉菜,也看不下去二叔一家的所作所为,吃完饭就挺着大肚子进了厨房,把碗往灶台上一放,叹了口气。 跟一众女眷洗着东西聊天的杨春莲见大儿媳面色不好,说:“老大媳妇儿,怎么了?” 吴芸见厨房里的婶子们看似在洗碗,实际竖着耳朵听,也知道这事跟婆母说了也不管用,于是把话了憋了下去:“没什么,娘。锅里还有汤吗?淑娘跟小六闹着要喝。” “这俩孩子,桌上不是有吗?”杨春莲总是笑眯眯的,五官柔和,一双杏眼,徐家六个孩子的眼睛都随了她,又大又漂亮。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临时起的土灶。 这土灶上架了两口大锅,一个锅里炖着板栗鸡汤,另个锅里蒸着粟米和菜馒头。 这刚进仓的谷蒸出来带着一股自然的清甜不说,谷粒还晶莹剔透,吃进嘴里恨不得来上几大口肉。 盖子一掀开,鸡汤味就飘了出来,一飘出来,婶子们就说杨春莲命好,现下是苦尽甘来了,帮三儿子了了终身事,又招来一个这么有能力的汉子。瞧今天这一大桌子菜办的多好,看来以后不用辛苦操劳,只管享清福了。 杨春莲听得高兴,却也是真的。 只因村里办席面,荤素不要求,只有个上菜规矩。喜事要上双数,白事则要一个单数。别说菜,坐桌子的人也要一个单双。喜事双,白事单。 而今日,平日里看着没啥钱,走路恨不得钻土里去的徐家人,居然凑了十个菜出来,量大咸香不说,食材都是人徐大川和拓跋真亲自备的。 就说那锅里的板栗炖鸡,板栗都是巴山里的野生栗子;芋头粉蒸肉更别说,那大米磨成粉,裹在码好了咸香酱汁的猪肉上,底下垫上芋头,一桌一碗的芋头粉蒸肉就让孩子们馋得不行;更不说那下饭十足的红凤菜爆炒猪肝;用筷子轻轻一戳油亮皮肉就从骨头往下掉的酱酿猪肘;梅干菜扣猪肉、鲤鱼炖豆腐更是下饭鲜香。 就连四个素菜,人家都不含糊。 凉拌的豌豆凉粉、凉拌红苕叶、酱油焖冬瓜、蒜爆豇豆,吃完这些,再来上一碗清淡解腻的白菜酥肉汤。 人生足矣。 虽说这背靠黄土的人能时不时过过荤腥儿,但也要紧着一大家子的嘴巴,分到自己碗里的肉没几块,所以一遇到徐家这种能大快朵颐的丰盛席面,刚收完地里稻谷的婶子们早在厨房对杨春莲一顿夸了。 杨春莲人实诚,对七个孩子一视同仁,叫来两个小的喝汤,又用小锅煮了碗浓浓的红糖鸡蛋给吴芸,并叫来大儿子让他管管徐二麻子,吃相别那么难看。 月亮初挂枝头,除了还在喝酒的一两桌,徐家院里的热闹也快结束。 帮忙的婶子们提着肉菜高兴地牵着孙儿回家,男人们辨识出自家桌子板凳就拿回家,只因这做宴席桌椅板凳向来不够,都是每家凑出来的。 杨春莲和大儿儿媳收拾厨房,除了上桌的菜有人包回家,厨房里的都是干净的,够他们一大家子吃好几顿了。 杨春莲见院里徐大川和三郎两人还跟几位本族长辈喝酒,本来这没什么,但一看徐二麻子那鬼心眼多的也在,生怕丈夫喝多了对这小叔子乱答应什么,就朝外甥女说:“淑娘,去把你大舅舅叫过来,说我有事。” 淑娘点头,迈着步子到了院里。 她走到徐大川身边,扯了扯他的衣服,说:“大舅舅。” 徐大川喝得醉醺醺,扭头看是淑娘,说:“怎么了?” 没得到称呼的徐二麻子拍拍淑娘丫髻,说道:“小没良心的,我也是你舅舅,怎么不叫我?” 淑娘跟徐二麻子不亲,加上他脸上的几颗大痣,在黄昏里更是吓人,于是躲到三表哥徐叔卿怀里,轻轻地叫了声二舅舅。 徐叔卿搂着六岁大的淑娘,朝徐二麻子说:“二叔,你别总是打淑娘的发髻,都散了。” 徐二麻子一掌拍在徐叔卿肩头,摇摇晃晃道:“我是她舅舅,打一下都不行了?娘亲舅大知不知道?” 徐叔卿一个抡肩避开徐二麻子手,往旁边坐了点。 徐大川也一把推开徐二麻子,妻子和大儿子在他耳边骂徐二麻子乱说话的事好几次了,今天是个好日子,眼看弟弟这样讨嫌,他也少有的表现出生气:“喝多了就滚回家睡觉去,别在这儿撒疯。” 徐二麻子被亲哥推得踉跄几步,差点撞到桌子,想上去跟大哥理论,结果被徐大川大儿子拦住。 徐大郎说:“二叔,你醉了,我扶你回去。” 徐二麻子嚷嚷道:“我没醉!小龟儿子,放开我!” 闻言桌上几个长辈和男人都骂徐二麻子嘴上不留情,没个长辈样子,徐二麻子被众人骂得脸上一顿臊,扯着嗓子嚷起来。 徐大郎早不喜欢这个常在他家扣米肉的二叔,趁着他醉给了他砰砰几拳将人打消停,然后生拉硬拽地拖走了徐二麻子。 徐二麻子一走,小院安静不少,夜也更深,淑娘对徐大川说:“大舅舅,舅妈找你。” 徐大川正喝得欢,自然不愿意离开,摆手道:“跟你舅妈说等会儿我再过去。” 淑娘垂下眼神嘟囔个嘴,徐叔卿看妹妹这样,摸摸她头说:“娘什么事?” 淑娘摇摇头,徐叔卿跟身边人对视一眼。 拓跋真道:“你进去看看吧。” 徐叔卿牵着淑娘离席,进了厨房。 流水账日常种田文,没有任何金手指,感谢阅读[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杨春莲看徐大川没来,就开始埋怨,埋怨完看徐叔卿在吃一个碗里的酥肉,诧异道:“你没吃饱?” 徐叔卿嘴里嚼着肉,说话有些含糊:“娘,你不是说成婚这事很轻松吗?为什么我那么累啊?” 收拾灶台的吴芸扑哧一笑,说:“老三,这还累啊?都没坐洞房呢。” 徐叔卿脸一红,忙道:“大嫂,不是说不笑我吗?” “谁笑你了?”吴芸说,“我这是说实话。” 徐家七兄妹,虽然最大的徐大郎跟最小的徐小六差了十七岁,但七兄妹感情很好,徐大川、杨春莲两口子也一视同仁所有孩子,以致吴芸这样说,杨春莲也只笑着提醒她:“小孩还在呢,别当她们面说这些。” 吴芸笑了笑,继续忙活。 徐家是穷,但夫妻俩在村里名声很好,家里整洁干净,兄妹和睦,没闹过什么糟心事。所以吴芸嫁给徐大郎,哪怕有些门第差距,吴家父母也愿意,只要等徐大郎跟父母分了家,女儿日子也好过。 徐叔卿在厨房里吃东西,还没吃完,院外就传来徐大川声音说族老和二叔要走,让他出来送送。 徐叔卿撇了撇嘴,回想大哥大嫂成婚,大嫂在房里不用出来招呼宾客,跑来跑去,就有点羡慕,嘟囔道:“我还不如坐洞房呢。” 杨春莲照着徐叔卿后脑就是一下:“浑小子!” 好不容易送走亲朋,徐叔卿还没歇口气,杨春莲就把他赶到了新房里,说别冷着别人拓跋真。 虽然院里有三间房,但架不住人多,徐大川杨春莲睡堂屋后的宽敞屋子,大哥大嫂一个睡东边挨着厨房,他和二哥、五弟睡西侧最外边,剩下的三个妹妹睡里面小屋。 而徐叔卿现在站的就是他和二哥、五弟睡的外边屋子,今夜为了宽敞和方便,弟弟妹妹们都去了父母和大哥房里睡,整个西边屋子只有他和拓跋真。 杨春莲爱干净,家里各处都一尘不染,所以收拾布置好后用来做新房倒也喜庆。 新房被装扮得很漂亮,桌上燃着一对红烛,窗户贴着好几个大红囍字,木床仍套着蚊帐,杨春莲用红流苏点缀在四个角,里面被子是杨春莲和吴芸前些用心绣的,被芯也是新买的,就连褥子都是应景喜气的红色。 徐叔卿第一次看到原来自己睡的小土屋居然这么漂亮,脸上浮现起笑容。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徐叔卿看去,只见一个身量结实,高大魁梧的男人端着盆水进来。 徐叔卿登时有些紧张,脸上的红晕也更明显。 拓跋真放下热水,眉宇间似乎也有点紧张,咳了两声,说:“水是热的,我们洗了早点休息。” 徐叔卿也不客气,洗了脸就脱下喜服开始擦身子。他下地干活,但肌肤却很白,就算才十五,但胸腹已有了点薄薄的肌肉轮廓,这点子肌肉衬得他身体修长,清瘦单薄。 徐叔卿洗完看拓跋真站得跟松树一样笔直,两道剑眉紧紧凝着,脸上黑里透红,看上去有些滑稽,失笑道:“你洗了吗?” 拓跋真答道:“没有。” 徐叔卿穿好里衣,把帕子递给他,拓跋真接时,两人手指在温热帕子上触了下。 徐叔卿只觉拓跋真手很糙。 拓跋真几下洗了脸,然后脱下喜服,与徐叔卿这个尚在长身体的少年不同。年过二十的他肩宽腿长,肌肉壮硕,腹肌整齐有力,虬结肌肉像骏马一样充满了力量感,且他因打猎和幼时长在塞外的缘故,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徐叔卿脸唰的一下红了,虽说他在下河洗澡时,见过家里和村里不少男人的身体,但像拓跋真这种野性又霸道的标准男性身体,他还从未见过。 更何况,身为党项人的拓跋真,五官深邃,鼻梁高挺,右脸还有一道狰狞疤痕,这疤痕无形中为他增添了几分肃杀气,村里不少人都有点怕拓跋真。 不过拓跋真另半张脸很俊朗,徐叔卿其实挺中意拓跋真的,谁不想找个好看的人过日子,光是一张脸,每天看着也舒服。虽然对他来说,拓跋真是半张好看脸。 但也够了。 徐叔卿一直记着大哥说过的话,过日子就得找个好看的自己喜欢的,这样就算生气了想吵架一看对方的脸,就生不起气。 他问是大嫂那样吗?大哥骄傲的点头。 拓跋真也看到了徐叔卿的脸红,他脸也不自觉的红了,擦身体的手也慢了点。 徐叔卿看完拓跋真上半身,又往下看,这一看,当即升起男人之间的天性攀比。他有点不高兴,为什么同为男人,他不像拓跋真那样。 拓跋真不但双腿健壮有力,结实漂亮,那儿也结实漂亮,这倒让徐叔卿想起以前看到村长家的驴,那驴就这样。 徐叔卿一边观察拓跋真一边想男人该怎么睡觉,这徐家族上几代都没有这个经验,县城里倒是有不少跟男人过日子的。 不过前两天,徐大川和徐二麻子跟他说,新婚夜,让他找个地方捅进去就行,可找哪儿呢? “你看我做什么?”拓跋真说。 “你那个好大。”徐叔卿正经道。 他一向直言直语,说话不拐弯抹角。 徐叔卿很羡慕拓跋真这种具有力量感的身材,这种身材就是爹娘口里说的那种,下田犁十几亩地都不停的强壮汉子,最适合过日子了。 拓跋真脸更红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道:“你以后也会长成这样的。” 徐叔卿拉开裤子看了看自己的兄弟,蹙眉认真道:“我二哥说这东西是天生的,他估计我不会长很大。” 拓跋真:“……” 徐叔卿累极了只想上床躺着,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在院里找到脚盆,掺了点灶上温着的热水,端回房里洗脚。 二人坐在凳子上泡脚,红烛影悠悠照在他们身上。徐叔卿垂着头很安静,俊美脸庞隐在烛火里。 “明天我们得回去。”拓跋真看着徐叔卿头顶,说道。 徐叔卿点点头。 “我家可能有些乱和破,”拓跋真继续说,“你别嫌弃。” “不嫌弃。”徐叔卿抬眼,正好撞进一直看他的拓跋真眼里。 徐叔卿长得很漂亮,唇红齿白,肤色白皙,眉宇间还有股专属于少年郎的干净明朗。 看拓跋真愣住,徐叔卿在他面前招手:“你怎么了?” 拓跋真回神,用脚碰了碰徐叔卿的脚,郑重道:“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徐叔卿第一次成婚还是跟个男人,他也不知道该在这种时候说什么,只学拓跋真的话。 “我也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洗完脚,两人躺上床。 徐叔卿一沾床就困得不行,他白天帮父母忙活院里,晚上又跟拓跋真一起给诸位族老敬酒赔笑,一整天下来比犁地还累,顾不得父亲和二叔跟他说的一定要占上机,徐家男人不能做下面那个,想着左右他俩都是男的,也没男女之间必须要行的周公之礼,找个舒服位置就沉沉睡去。 对徐叔卿来说很累的事,对拓跋真来说不算什么,他本是个习惯了长途跋涉的人。幼时父母带着他跟族人们从塞外进了关中,而后一路辗转到了这儿,因为不会种地、织布,后面以打猎为生。 拓跋真偏头看了眼睡容恬静的徐叔卿,伸手把他鬓边的一缕发别到耳后,而后在心里默默跟父母说。 他有家了。 徐叔卿有良好的生活作息,他于朦胧中醒来时,外面天刚亮,他迷迷糊糊准备下床时,见屋里红得很,没有熟悉的二哥呼噜声还有三个妹妹声音,脑子一转想起来,昨天他跟拓跋真成婚了。 拓跋真,复姓拓跋单名真,党项人,年二十有一,比他大六岁。 徐叔卿一摸昨晚拓跋真睡过的地方,已经冷了,拓跋真应该比他起得还早。这男人跟自己不过几面之缘,居然能拿那么多钱当聘礼,可见是个实心诚惠人。 徐叔卿想他跟拓跋真认识,不过巧合,那是一年前。 那时刚进门不久的大嫂怀孕,几个弟妹也还小,几人都正是补身体的时候,徐叔卿身为家中老三,自然不能看着弟弟妹妹和大嫂饿肚子。 拿上弓箭和刀去木瓜沟后面的山,想着能不能猎点野鸡或兔子来,没成想,鸡兔没猎到,他自己反倒在追一只野鸡时路过溪边,不慎踩滑,摔伤了腿滚落深沟。 强烈的疼痛使他走不了路,只能躺在沟里。 在他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时,山林里传出几声狗叫。徐叔卿扒着树根起努力探头,只见不远林中跑出一条黑狗以及个手持虎皮大弓、手提两只野鸡的男人。 这男人身高近九尺,高大威猛,脸上还有道狰狞无比的刀疤。 他知道这人是住在山里的党项猎户,好像叫拓跋真,虽说皇帝让党项人进关中居住,但胡汉各有各的活法,拓跋真一家也因语言不通鲜少跟村子往来。 这一人一狗直教徐叔卿心里发麻,差点以为自己不死在深山老狼嘴里,也要折在这男人手里,他滑落坑底,看了眼背篓里的一只兔子,心想爹娘孩儿不孝了。 没想到拓跋真蹲在沟上,用不太流畅的官话问他:“你是西边徐家的徐三郎是吗?” 徐叔卿仰头,忙道:“对。你认识我的话,能不能拉我一把?我腿摔伤了,爬不上去。” 拓跋真沉默了会儿,将绳子绑在腰间,跳下坑把他抱在怀里,几大步上去。 徐叔卿没想到拓跋真帮他处理好伤,还猎了两只兔子烤好后,将其中一只分给他。 徐叔卿上山好几个时辰没吃东西,看拓跋真分享,他也不客气道了谢谢就接过吃起来。 拓跋真常出没山林,身上备了盐,以致这兔子在咸盐的激发下,入口焦脆鲜嫩,酥脆皮下是汁水充盈的嫩肉,好吃得徐叔卿差点没把骨头啃了。可他也知道,一旁甩着尾巴的黑狗才应该啃骨头。 拓跋真把徐叔卿背回了家,还留下了他打的野鸡和兔子给他们。徐大川、杨春莲感激得不行,硬把拓跋真留下来吃晚饭。 当晚杨春莲就杀了野鸡,烩了满满一锅的野鸡蘑菇,炒了一碗腊肉感谢拓跋真。 拓跋真话很少,官话说的不利索,大部分时候都点头示意。 吃完晚饭,天也黑透了,拓跋真想离开,徐大川担心他走夜路不安全,把徐叔卿二哥和五弟带到自己屋子,让三个妹妹跟大哥大嫂睡。 当夜,徐叔卿睡二哥那两条板凳和几块木板拼起来的小破床,拓跋真睡他和五弟睡的大床。结果一夜醒来,他睁眼发现自己睡的床。 徐叔卿伤养好后,在前山砍柴时见过拓跋真两次,他总是一个人,持着虎皮弓,带着他的狗。 拓跋真很多时候都异常沉默,只在徐叔卿踩滑要摔时扶他一把。或是在徐叔卿要离开时,送他兔子或野鸡。 第3章 第 3 章 农忙时,徐二郎给邻村村长做活伤了手,卧病在床,徐二麻子打着看二侄子的名头上门,实际上找徐大川哭穷,想让徐大川给他点米粮。 徐大川对弟妹们很疼,当初徐叔卿唯一姑姑去世,只留下独女淑娘,眼看她父亲不成器混账,娶了个凶悍继母,总是欺负淑娘。徐大川知道后都要在自己家吃不够的情况下,把外甥女接回家自己养。 所以一听弟弟哭诉,便借了他一小袋粮食,并委婉地说自己家也不行。 谁料徐二麻子说不如把徐叔卿卖给镇上的张郎君做小厮,能有八贯钱,还给三只鸡呢。 徐叔卿当时在劈柴,一听有八贯钱,这可能让大嫂和弟妹吃上好一阵子肉,还有余钱能给二哥娶媳妇儿,给妹妹们攒嫁妆。 徐叔卿当即心动,只是这张郎君喜欢男人,手里有人命,卖进去怕是就红颜薄命了。 徐二麻子看徐叔卿犹豫,对他一顿夸,说他是个好孩子,肯定能体谅父母,又对徐大川说不如让孩子去大户人家吃香的喝辣的,也好过在这里过穷日子。 徐大川没答应,嫌弃地让徐二麻子不如把自己送进去吃香喝辣。徐二麻子无端被呛,开始给徐叔卿洗脑。 徐叔卿被说得心动,硬着头皮跟父亲说可以。左右他能给家里换点钱花。 话音刚落,徐家院门就被推开,扛着一头野猪的拓跋真进来,把野猪往院里一放,沉声道:“真要卖三郎,不如卖给我。” 徐叔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开口阻止,刚进门的大哥捂住他嘴把他拖进了屋。 徐大川为了堵徐二麻子的嘴马上同意,毕竟比起在自己家里过穷困日子,不如让儿子跟这个猎户去过好日子。 徐大川一答应拓跋真,杨春莲也不反对。 左右是过日子,跟谁不是过,并说不要拓跋真钱,只要他对徐叔卿好,将来过不下去了把自己儿子送回家就行。 只是拓跋真坚持给十贯钱,并提出成婚时,喜服要穿他娘做的。 杨春莲登时被骇了一跳,要知道,这普通村户娶媳妇儿给两匹布加两贯钱都算不错的了,没成想这猎户一出手就是十贯。 徐大川高兴但面上还要矜持,跟拓跋真来回两个回合后就囫囵应下了,而徐叔卿从此就跟这个叫拓跋真的男人绑在了一起。 院里的鸡鸭声让徐叔卿了回神,他拍拍脸,心说确实,反正也是过日子,跟谁不是过。 他揉着眼进厨房,见杨春莲在揉面,拓跋真在烧火,捧了一把凉水洗脸,问:“娘,大早上就吃面啊?” 木瓜村一日三食,但入夏后早上一般都是煮一大锅粥,这样中午、晚上就不用煮饭,也能节约点柴。 杨春莲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昨日席上剩了点鸡汤,现在天气还热,这汤和菜放不得,趁你和拓跋还在,多吃点。” 徐叔卿一想吃完早饭就要离开家,去拓跋真家里,就有点舍不得。但很快吴芸和弟弟妹妹们起来,厨房里登时热闹起来,徐叔卿也就忘了那点子忧。 杨春莲让徐叔卿带拓跋真认认兄弟姐妹,毕竟家里孩子多,认起来费劲。 于是徐叔卿就让弟弟妹妹们站成一排,一一给拓跋真介绍:“我家七兄妹,四兄弟用伯仲叔季取名。我大哥徐伯卿娶了大嫂,你昨天见过。那是我二哥徐仲卿,还没成婚。”他指了指在院里吊着一只手臂在洗脸的男人。 这男人拓跋真有印象,初到徐家吃饭那天,这人跟自己喝过几碗酒,昨天办喜事他吊着手也忙上忙下,拓跋真点头示意,徐二郎挥挥手,转头看老爹倒水溅自己一脚,当即无奈。 “我排第三,这是我四妹妹徐姁。” 徐小四抱着猫一脸认真地看三哥和拓跋真,十一二岁的样子。 “这是我五弟徐季,这是我姑姑的女儿叫淑娘,比我六妹妹大两岁。这是我六妹妹徐娥,今年三岁,是家里最小的。你要分不清他们名,叫他们排行就行。”徐叔卿依次拍四个弟妹的头,说:“小四、小五、淑娘、小六。” 拓跋真其实分不太清徐叔卿的几个弟弟妹妹,因为这几个小孩看上去年岁差不多,长得还很像。 拓跋真没有兄弟姐妹,但一看这几个孩子也喜欢,朝他们笑笑,依次叫了排行。 认完人,早饭也煮好了。 早饭是板栗鸡汤做底的面,杨春莲煮了一大锅,但架不住徐家人多,这一锅面也不够吃。所以杨春莲还热了点粟米,一碟猪肝和酱焖冬瓜,她见过拓跋真饭量,怕他不够又把昨日宴席剩的几个菜馒头一起热了。 鸡汤面给吴芸、杨春莲还有四个弟妹吃,本来还有一碗鸡汤面杨春莲给拓跋真留的,拓跋真不吃推给了徐叔卿。徐叔卿一向不拘小节,接了面就吃,而剩下几个大男人就吃粟米、馒头就猪肝下饭。 一张大木桌,徐家人坐了满满当当,这样丰盛的早饭,孩子们很少见到,所以都埋着头吃。几个大点的孩子吃面自己能行,只有三岁的六妹妹捏筷子不习惯,只能低头趴在碗边用嘴衔面条。 杨春莲飞快吃完自己的,就喂她,一边喂一边说:“老大,等会儿你送老三他们回去。” 徐大郎点头。 “不用,我们能行,大哥你在家休息就行。”徐叔卿含糊道。 他此刻正一口面一口猪肝,筋道面条上裹满了浓郁的鸡汤,板栗和肌肉经过一夜的沉淀,此刻正是香的,出锅时,杨春莲还撒了小点葱花激发香气,所以这一口下去,又有鸡汤的鲜美还有板栗的软糯,最后再来一小块弹嫩猪肝。 徐叔卿发誓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一顿早饭,所以他拨了一些面条给拓跋真,大哥和徐大川没要,只夹了几块板栗,二哥一个手不方便,躲不开,只能接了面,说:“欺负我这个瘸手的人咯,徐三郎。” 徐叔卿气笑了,嗔道:“我才没有!” 徐家兄妹和睦,杨春莲看兄弟俩闹完,还是坚持徐大郎送弟弟回去。她其实也不舍儿子离开自己,但家里没地方住,饭也不太够吃,不如让儿子跟人离开,有宽敞屋子还有肉吃。 徐叔卿拗不过母亲,答应了。 吃完饭,徐大郎跟吴芸收拾厨房,几个弟妹在院里玩,徐大川坐在门槛上编草鞋,拓跋真和徐二郎坐在他旁边陪老人家说话。 杨春莲把徐叔卿叫到自己屋子,给他一个钱袋子,说:“拓跋给了十贯钱,母亲一分不要都给你,将来跟他好好过日子。” 徐叔卿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子,想了想,从里面拿出五吊钱给杨春莲,说:“娘,我只要一半。这剩下的,你拿着吧,将来好给二哥娶媳妇,给几个妹妹当嫁妆。” 杨春莲担心徐叔卿去了山上受苦,拓跋真家她前几天去整理过,虽然两间房宽敞,但家里只有个拓跋真在,显然没怎么打理,前后地又是荒的,菜都没种多少。想儿子过去得费一番力气开荒地种菜,心里就舍不得,索性让他把钱都带着,好买东西吃。 徐叔卿则不想父母弟妹受苦,何况马上大嫂要生,家里又是花钱的时候。母子俩推来推去,最终以杨春莲收了四贯钱结束。 徐叔卿要走了,几个弟妹年纪小不懂事,只以为三哥是出门下地,挥着手跟三哥说了再见,然后吴芸把他们带进屋绩麻。只有大点的四娘知道三哥要走了,几兄妹从小没分开过,心里舍不得,跟父母一起把三哥送到大路边。 七月末的清晨太阳仍有些热,带着草帽下地的三两人群路过,朝徐大川两口子打招呼,夫妻俩点头应下,然后嘱咐徐叔卿以后自己过日子别使性子,受了委屈就回家,爹娘给你做主,徐叔卿听得连连点头,脚踹着一颗小石子。 徐大川夫妻俩放心不下,又转头跟拓跋真说话。 徐叔卿被二哥拉到一边,徐二郎长得跟徐叔卿有几分像,但长他两岁,眉目间成熟点,他将一把小弹弓递给弟弟,说:“送你在山里打鸟。” 徐叔卿把弓放进布包里,笑了笑:“谢谢二哥。” 徐二郎用那只没受伤的右手揉揉弟弟头,说:“这有什么好谢的,以后有什么事就回家商量,别一个人憋心里。” 徐叔卿虽排家中老三,但父母兄弟都是明事理,一碗水端平的,他自小除了生活上的苦,就没受过委屈,想扑二哥怀里蹭蹭,但徐二郎手受伤了,于是转头扑到大哥怀里一顿乱蹭。 一家人说再久的话也要分开,徐大郎揽着徐叔卿说:“趁天阴着,老三我们走吧。爹娘,你们先回去。” 徐叔卿抱了抱四妹妹和母亲,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他踏上离开家的路,往山里去,直到在路尽头转弯,看不见父母和哥哥妹妹的身影才转过头,一言不发地走路。 拓跋真想说话,徐大郎稍抬了抬手制止他,掐掐徐叔卿脸:“拓跋家离家里就半个时辰,这又不远,老二、老五进山捡柴的功夫就能来看你,你比大舅家的大表姐嫁得还近,别闷闷不乐的,嗯?” 长兄如父,徐叔卿心里是很敬佩大哥的,大哥比他们年纪大,小时候吃得苦也多。昔年父母下地干活,几兄妹是他背在背上长大的,谁干活想偷点懒,大哥也不像别人家老大那样骂弟弟妹妹,只默默把他那份做完。 所以徐叔卿一听大哥话心里那点郁闷就散开了,但一细想这话,就立马跳起来打他,说道:“什么嫁啊?我这不是家里没地方住,所以去他家吗?我可不是嫁给他了。” 他余光瞥了眼拓跋真,像是在确定自己在这场婚姻中的身份。拓跋真神情永远那么冷峻,没有任何表情起伏。 徐大郎哈哈笑起来,碰了下徐叔卿背着的背篓,说:“这匹布和被子还有一堆的锅碗瓢盆,不像送你嫁人吗?哎呀,以后三个妹妹嫁人,我这要背的东西就更多咯。” 离开家三人背篓装得满当当,拓跋真背的全是宴席没吃完的干净菜、几块肉和一袋米,徐叔卿背着两床被子和一匹杨春莲才织好的布,徐大郎背着地里新摘的白菜和冬瓜、南瓜、二十来个鸡鸭蛋。 三人沿着山路走,徐叔卿望着初升朝阳,想自己以后生活或是什么样子,跟他成婚的拓跋真又是什么样一个人,心里有些期待也有些忐忑。 徐家九口人关系: 父母:徐大川、杨春莲 大儿子、儿媳:徐伯卿、吴芸 二儿子:徐仲卿 三儿子:徐叔卿 四女儿:徐姁 五儿子:徐季 六女儿:徐娥 外甥女:淑娘 因为淑娘比小六大两岁,所以徐三郎介绍的时候,她在前面。 以后文中用排行称呼他们,避免混乱。[猫爪][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徐叔卿家住木瓜村西边,而拓跋真居住的大巴山却在木瓜村东北方,要进山得穿过整个木瓜村,加之山路蜿蜒,到拓跋真家已快巳正时分。 拓跋真家三面环山,仅有屋正前方没有大山遮挡,一条羊肠小道通到家门口。 两间草房用木栏围了起来,围栏外是一片大菜地,不过已经荒芜里。院门口拴着条体型巨大、毛发油亮的大黑狗,这正是徐叔卿受伤那日在山里遇到的。 黑狗看有外人来,立刻呲牙咧嘴,竖着尾巴,作势要攻击人。 徐大郎被这黑狗弄得一惊,护在徐叔卿身前,皱眉道:“这狗真大。” 拓跋真挡在黑狗前面,推开小院门,扭头朝黑狗喝道:“去!”末了补一句,“有点认生,不咬人的。” 徐大郎还是有点担心这黑狗扑上来,护着徐叔卿进了院子才放心。 小院很宽敞,两间草房虽比不上徐家的泥墙房,但也整洁明亮。东侧草房连着稍矮的厨房,进门左侧有块小土地用篱笆围了起来,里面有几颗水灵灵的白菜和葱。菜地边是间木板草房,里面有几只鸡鸭。 三人把背篓放下,拓跋真搬了凳子,倒了两碗水给兄弟俩,说:“我去煮面,很快。” 徐大郎咕咚几大口水解了渴,豪爽道:“拓跋,你随便弄点就行。” 拓跋真应声,提起两个装菜背篓时,手臂肌肉瞬间绷起来,流畅结实得跟骏马一样,徐叔卿不免多看了两眼。 “嗳!回神,”徐大郎在徐叔卿眼前挥了挥手,说:“等我走了,有你看的时候,别看了。” 眼看大哥调笑自己,徐叔卿当即红了脸,用葫芦瓢照着他头就是几下。 徐大郎敌不过弟弟的葫芦瓢,笑着道歉,取过葫芦瓢,朝厨房抬下颌:“去厨房帮帮人家。” 徐叔卿有时候觉得两个哥哥就爱取笑他,他头一扭,哼道:“不要,去了你更会笑话我。” “我笑话你什么?你俩是过日子的,帮着下厨房多正常,”徐大郎用葫芦瓢戳徐叔卿,“还是说我这个三弟害羞了?” 十五岁的少年脸皮薄,被大哥逗了几句就受不了,起身朝大哥怒道:“徐伯卿!” 听到徐叔卿开始叫自己大名,徐大郎就知道他要生气了,起身笑道:“不逗你了,我看看院里的菜长得怎么样。哟!圈里还有个兔子呢,老三你以后能天天吃兔头了。” 徐叔卿嗔着说徐大郎又取笑,但一想坐在院里不好意思,想了想还是进了厨房。 厨房里,拓跋真蹲在地上洗嫩嫩的南瓜苗,看徐叔卿进来,立马站起身,说:“怎么进来了?是有什么不喜欢的吗?” 徐叔卿说:“没有,我想来帮帮你。” 拓跋真听徐叔卿没有嫌弃他这个家,松了口气,蹲下继续洗菜,说:“不用,我一个人可以。你吃南瓜苗吗?” “吃。” 徐叔卿吃饭不怎么挑,只要是不太糊嗓子眼的,他都喜欢。 锅里水还没烧开,冒着一层热雾,两人说完话厨房就又安静,徐叔卿于是开始打量这个厨房。 厨房是搭着草屋用木头建的,用竹片分成了两间,外间是柴火和土砻等下地用的工具,里间是厨房。 厨房角落放着一口水缸,旁边是个半人高的木柜子,木墙上还有两个悬空的小柜子。灶上有个炒菜大眼和烧水小眼,这样在炒菜时还能烧点水。跟徐家厨房一样,灶台边有圈砖垒起来的火堆,这是用来煮饭的,到了冬天一家人还能围着火堆烤火熏腊肉。 水咕嘟咕嘟烧开,拓跋真先下南瓜苗和酥肉,南瓜苗一下锅就将水晕成绿色,后下的酥肉一进这碧波就冒出金黄黄的油,一层油飘在绿汤上闻着就香。拓跋真趁酥肉汤冒泡的时候,舀几勺汤化开三个碗里的一点猪油,虽说是吃面,但也要吃点油水,酥肉那点油不够。 而后他又找了个小锅倒水热馒头,毕竟三人背着背篓走了一上午山路,大男人吃这点面也不够。今早他也见过徐叔卿饭量,长身体的少年得多吃点。 拓跋真煮面,徐叔卿就推开厨房后门瞧,看后院有一片空地,说:“这地真好,你没种菜吗?” 拓跋真答道:“我不会。” 他小时候生活在塞外,种地的地方少,他家都是打猎用皮毛换钱。 徐叔卿有点惊讶但又很快接受,也是,拓跋真整日打猎,哪儿有时间种地。 拓跋真不会种地,但会做饭,尽管拓跋真父母前几年一前一后走了,可融合了塞内外的做饭手艺却完全传给了儿子。 就说这面,每碗面下都卧了个金黄酥香的鸭蛋,面上撒了葱花。汤底是南瓜苗酥肉汤,又化了点猪油增香,白生生的面条被南瓜苗裹了成绿色,外表绵软内里肥瘦相间的猪肉藏在面条里,吃上一口筋道面再来块酥肉,唇齿间油味十足,那叫一个香。 徐叔卿吃完满满一碗面就满足了,见拓跋真和徐大郎在说话,就拿个菜馒头当小食吃。 他才开始抽条,就算吃饱了肚子,也还是想往嘴里塞点东西,正好拓跋真热了四个菜馒头,他吃一个,还有三个。菜馒头里面是切得碎碎的菠菜,这样份量多,吃腻了油肉,来个菜馒头解腻正好。 吃完饭,徐大郎就得回家了,家里还有一堆翻地的活,他走前看拓跋真家没啥缺的,脱谷壳的土砻以及挖地的锄头都有,就也不担心这家日子过不下去,要是真缺什么,他到时候送来就是。 拓跋真挖了两颗大白菜,从厨房抱了两捆柴给徐大郎,徐大郎笑着接下。 徐叔卿舍不得大哥,跟拓跋真把他送上大路,见大哥矫健身影消失在山路转角才回家。 回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草屋,徐叔卿有些无所适从,比起昨夜在夜色中的坦然,现下家里只有他跟拓跋真这对新婚两口,不太熟的二人间有点说不清的尴尬。 徐叔卿站在门口看那只大黑狗,拓跋真解开黑狗绳子,把昨日宴席剩的骨头倒给它,黑狗甩着尾巴转圈吃起来。 徐叔卿说:“它叫什么?” 拓跋真:“小白。” “……”徐叔卿看了眼通体黢黑的黑狗,嘴角略抽。 拓跋真说:“我带你进屋里看看,要有缺的,我去镇上买。” 想着要跟拓跋真开始新生活,屋里屋外都得顺心才是,于是徐叔卿应了。 家里没有什么缺的,吃食衣物、耕田锄地的东西都很齐全。 两间并排房屋很宽敞,堂屋是东侧挨着厨房那间,后面有个隔间,是拓跋真父母卧房,夫妻俩去世后,里面放了些简单物品。 拓跋真睡西侧卧房,里面干净明亮,进门右边是扇窗户,窗户下是床尾,床很大挂着蚊帐,红被子叠在床头。床头边是个比徐叔卿还高的衣柜,衣柜边有个门能通到后院茅房。 屋中间摆了张木桌,还有两口箱子放在角落,墙上挂着拓跋真打猎时要用的弓和一把花样别致的长刀。 徐叔卿对着刀发神,拓跋真看徐叔卿脸上没有任何嫌弃和不悦,心里松了口气,幸好徐叔卿没有嫌弃他的窝。 拓跋真把杨春莲给的被子和布放进衣柜,徐叔卿瞧衣柜里居然还有张虎皮毯子,登时惊讶:“老虎皮!这老虎是你猎的吗?” 拓跋真说:“嗯。我十一岁那年在山里猎的,我娘做成毯子给了我。” “你好厉害,我十一岁只会种地,”徐叔卿问拓跋真,“我可以摸吗?” “家里一切都是你的,你要用要摸不用问我。”拓跋真把毯子抱出来放在徐叔卿怀里。 徐叔卿活了十五年,除了猫狗兔,还没摸过老虎皮。老虎皮摸起来当真柔软顺滑,他摸了摸然后珍重地放进柜子里,说:“你猎过狼没有?” 拓跋真答道:“猎过几只,皮毛换钱了。” 徐叔卿抬眼看拓跋真,说:“真厉害,你从哪儿来的啊?” 他只知道拓跋真从长城外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却不知是哪儿。 拓跋真道:“阴山下。”看徐叔卿面露思索,怕他不知道,问:“知道三国吕布吗?” 徐叔卿点头,这个他知道,小时候他跟大哥二哥趁元宵去镇上看唱戏,这戏台子唱最多的就是三国。 拓跋真说:“我就从他的家乡来。” 徐叔卿一直生活在木瓜村,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上,读了两三年书就只认自己名字,一听拓跋真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他顿时嘴巴聚了个圈,两眼发光地发出“哇”的一声。 以前他跟拓跋真只见过几次,昨夜累了也是倒头就睡,今日知道他从吕布的家乡来,少年郎心里有了层把面前高大威猛男人当作英雄的仰慕念头。 整个下午徐叔卿都在问拓跋真长城外是什么样子的,阴山美吗?塞外的胡人是不是像前朝有个大儒书里说的那样,吃完饭不用水洗用嘴舔,吃人肉,用尿洗手。 拓跋真听得牵了牵嘴角,像是笑,他坐在院里制箭,很认真地回答他,并纠正他们用水洗碗、用胰子洗手,不吃生肉和人肉,也不是个个都是吕布。 徐叔卿觉得拓跋真一本正经回答问题时的样子有些英俊,脸上那道凹凸不平的疤也变成了他在世间生活时,跟猛兽搏斗的勋功。 拓跋真把十来根木箭削得尖尖放在箭囊里,看了眼旁边撑着下颌看他的徐叔卿,说道:“晚饭想吃什么?” 徐叔卿一怔,扭头见太阳已快西沉,这才发觉自己这一下午都在问拓跋真木瓜村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拓跋真对徐叔卿而言就像是个新奇存在,他知道许多事,也会解答自己问题。 徐叔卿也笑起来:“都行。” 拓跋真进厨房,徐叔卿跟上去说想帮帮他。 拓跋真淘着米,说:“不用。你去玩吧。” 徐叔卿好笑道:“去哪儿玩?这附近都没什么人。” 拓跋真无奈一笑,把米放进铁罐子里然后置在灶台那方小眼上,又把宴席剩的最后一点梅干菜扣肉和粉蒸肉用蒸屉蒸起来,说:“有人,出门后向左走百来步有户人家,再往下还有户呢,昨天他们随礼来过。” 拓跋真没什么亲朋好友,所以徐叔卿对这两家人有点印象,他坐在灶台前烧火,说道:“我记得跟你一个姓,是你族人。” 拓跋真点点头,当年父母跋山涉水到了这里,见这里生活平和,远离战火,就在有水源的地方住了下来。跟他一起来的几个族人慢慢融入了村民生活,有些搬下了山,有些还在山里住。 徐叔卿做饭比较生疏,在家也是个烧火的,拓跋真做起饭来还挺有模样。他蒸上米饭后,看徐叔卿坐在灶台边背影清瘦,就去鸡窝里摸了两个鸡蛋,准备在加个蒸屉蒸碗鸡蛋羹。 罐子煮出来的饭,都有米汤。徐叔卿揭开罐盖,一阵雾气扑来,他用汤勺盛了点米起来,对着光亮处看这米晶莹剔透,颗颗分明就知熟了。徐叔卿揭开盖子,用汤勺把罐子里的米汤盛进碗里,然后把罐子从灶眼上提开,放在灶台边。 拓跋真在地上放个大碗,接过铁罐子,说:“我来,你看火。” 徐叔卿点头,拓跋真一手摁住罐盖一手扶着罐身,倾斜罐子,浓白含香的米汤就从罐子口流出来。 铁罐煮饭的法子是拓跋真来这儿后学的,米经过铁罐烹煮不仅软糯有米香,铁罐底部的锅巴酥脆得跟米饼一样,煮饭时多出来的米汤还可以泡饭或是在饭后解油腻。 一米三用,拓跋真自此爱上了这种罐子饭。 米汤冒着热气,热菜的水也开了许久。徐叔卿用筷子戳菜中间,而后放进嘴里尝了下,说:“热了。” 菜热了,滑嫩的鸡蛋羹也熟了,拓跋真夹了一小块猪油在鸡蛋羹上化开,撒上几颗葱花点缀,馋得说了一下午话的徐叔卿咽口水。 二人把菜和米汤端进堂屋,动筷子前,拓跋真拿自己的碗说:“我夹块肉给小白拌饭。” 徐叔卿点头,他下午听拓跋真说过,父母去世后他一个人住在山里,都是小白陪着他生活。小白最开始虽然对他凶,但经过一下午的相处,小白已经呲牙变成在他脚边蹭的乖狗了。 拓跋真夹了一小块扣肉拌在米饭里,然后又把蒸肉里的油倒点出来,拌匀后,倒在门口碗里,小白有了饭登时扑上去嗷呜嗷呜吃起来。 徐叔卿看到这幕,不禁笑了笑。 拓跋真飞快看了徐叔卿一眼,给他夹了块蒸肉,说道:“吃饭。” 二人一狗,就着蒙蒙天色吃了晚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吃完晚饭,太阳才没了山头,远处山间一片火烧云。 虽现在天气还热着,但太阳下山后山里有些凉,拓跋真在做饭时就温了壶水在灶上,现在用来擦身洗脸最好。 徐叔卿洗完脸,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光溜溜地站在院里用帕子擦身。 今天出了点汗,天气又凉下来,不能下河洗澡,用温水擦擦身上也是舒服的。而且这家里就他跟拓跋真,不会有别人来,徐叔卿可以不像在徐家时顾及妹妹和大嫂,在茅房擦。 就在徐叔卿认真擦身时,他察觉身边有道火热视线,便用余光看去。 只见拓跋真有些手忙脚乱的擦了身上,红着脸端起一盆水哗啦一声从肩膀往下浇。 徐叔卿想拓跋真洗这么快干嘛,不过这水珠顺着他结实肌肉往下流的样子挺潇洒的。 拓跋真穿上里裤,扯了扯,说:“你洗好了吗?” 庄户人家得在天黑前进屋,这样不费蜡烛。 徐叔卿也一盆水从肩膀浇到脚,擦了水穿上裤子,说:“好了。” “上床。”拓跋真把盆提进堂屋。 徐叔卿可是个不客气的,所以等拓跋真进屋,他已经在床里侧睡好了。 暮色四合,山林静了下来。 拓跋真取下支窗的棍子,屋里顿时又黑了不少。 “要点蜡烛吗?屋里有点黑。”拓跋真坐上床,脱下里裤叠好放在床头凳子上,瞧徐叔卿里裤也在凳子上,顺手一起叠了。 “不用,你要点的话就点吧。”徐叔卿双手交叠在腹前,闭着眼睛酝酿睡意。 拓跋真放了蚊帐躺上床,睡在徐叔卿身边,闻见少年身上干净爽朗的气息,心跳快不少,呼吸也逐渐重起来。 “我怕你怕黑。”拓跋真望着黑麻天色里的蚊帐顶,语气有些紧张。 “乡里长大的怕什么黑啊?”徐叔卿说:“唔……家里后院前院我看土和位置都不错,这地这么好不能荒废了,还是得种点菜,明天我要去挖地。” “好。”拓跋真也知道以后两个人一起生活,不能只靠打猎,得种地才行。 徐叔卿还是睡不习惯别人家里的床,翻了个身面对拓跋真,说:“你家里有种子吗?” 拓跋真只觉徐叔卿挨着他,甚是温暖,他挨近了点徐叔卿,说:“菜种子吗?” “嗯。你家有吗?油菜、小白菜、萝卜、茄子、大头菜、芥菜什么的都得现在开始挖地准备种了。尤其是油菜得在寒露前种,马上要中秋,过了中秋就离寒露没几天,地得翻出来。” 拓跋真不想这个种菜有这么多讲究,愣道:“好像没有,我明天去镇上买点油菜种子回来。” 徐叔卿嘟囔道:“你看得来油菜种子吗?我陪你一起去吧,你真不会种地种油菜?” 拓跋真有些羞愧,可又不得不承认,于是僵硬地“嗯”了声。 被子很舒服,充斥着一股阳光曝晒后的味道。徐叔卿闻着心安,他打趣道:“行吧,那以后你得听我的,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好。” 本只是徐叔卿随口一说的话,不想拓跋真竟当了真,他笑了笑。 二人又安静下来,徐叔卿看着拓跋真的侧脸,发现这人鼻梁高挺,侧容流畅,挺英俊的,便说:“你鼻子挺好看,像谁?” 拓跋真膝盖顶起被子,答道:“我爹。” 徐叔卿点点头,心里默念着早点睡吧。 可许是换了新地方,枕边躺了个不太熟悉的人。他辗转反侧许久都没睡着,好不容易睡着,还被蚊子的嗡嗡声吵醒,身间也起了汗,就在床上翻来覆去。 “怎么了?”拓跋真撩开蚊帐,点了支昨夜没用完的红蜡烛返回床上。 烛火如豆照亮蚊帐里的两人,徐叔卿坐起来啪啪打蚊子,小声道:“有蚊子,还很热。” 拓跋真见地面略有些湿润,抓来一把蒲扇风,说:“多半要下雨。” 徐叔卿有点苦恼,他最不喜欢这种要下雨的天,屋子里闷,蚊子也要往人身上凑热闹。 “你睡,”拓跋真扇着风,“我明天用艾草熏一下屋子。” 徐叔卿听话躺下,往里面挪点位置,说:“你也睡上来。” 不知怎的,徐叔卿觉得这话有点奇怪,像带了点邀约,他蓦然想起以前村里那些男人总说家里媳妇儿缠人,总不让他下床。那群人一听,就嘿嘿的笑,说他们夫妻盖一床被子,指定在被子里打架。 拓跋真上床躺下,手上仍摇着扇子。 有了光亮和风,徐叔卿反倒睡不着了,他听镇上有些流氓说床上事是个妙活儿,但他始终不明白,这两个男的在床上怎么打?也会妙吗? 山林归于寂静,偶有虫鸣声传来。 拓跋真没说话,一直默默摇扇,而徐叔卿心里想的全是床上打架怎么打,他扭头看拓跋真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可他手上动作又没停,于是说:“你睡了吗?” 拓跋真立刻睁眼,看他,答道:“还热?” 床笫间有股好闻干净的男性气息,徐叔卿摇头,问:“你知道两男的在床上怎么弄吗?” 拓跋真露出疑惑的神情,显然是不明白徐叔卿说的什么。可徐叔卿却很有求知欲,眨着亮若星辰的眼睛直勾勾看拓跋真。他觉得既然两人要一起过很多年,那就应该知无不言,跟他爹和他娘一样,况且他觉得拓跋真什么都知道。 “你不知道?”拓跋真眼神看得徐叔卿有点热,他趴在床上,被子虚盖在腰间,露出一大片白色肌肤,他“唔”了声,偏头注视拓跋真,道:“我知道还问你吗?” 眼见拓跋真半天不吭声,黑漆漆的眼珠也一直黏在自己身上,跟要吞了自己一样,徐叔卿登时觉得没了意思,把头往床里侧一扭,小声嘀咕:“不跟我说算了,睡觉,你别扇了。” “你真想知道?”拓跋真声音沉沉的,带点哑。 “不是很想,就是好奇。我二叔说我不能屈居人下,”徐叔卿跟人熟了,就真心把对方当朋友,所以他又扭过头,笑盈盈地说:“男女我倒知道点,这两个男的怎么弄?你跟我说嘛。” 他就是好奇,就是想知道,未经世事的少年郎对没经历过的事总充满了新鲜感。 拓跋真喉头滚动,沉声道:“就亲嘴。” 徐叔卿:“没了吗?” 拓跋真放下蒲扇,神情极为复杂地看着徐叔卿:“还有很多。” 徐叔卿莫名的有些紧张和期待,浮在蚊帐里的那股子热气似乎从肌肤钻进了他的心里,烧得心头毛辣辣的。 “你会吗?”他没发觉自己心跳咚咚地跳了起来。 “不会,”拓跋真道,“只模糊的听族里人说过。” 徐叔卿说:“那你亲过嘴吗?” 拓跋真:“没有。” “哎——那我们亲一个试试,”徐叔卿越说就感觉心头点热传遍了全身,想着他们本是一起过日子的,不能不找点快活,于是说:“反正以后也要亲,现在亲几口不算什么。” 拓跋真眯起眼睛,凝视徐叔卿须臾,最终点点头。 徐叔卿立马朝着拓跋真躺好,羞得笑着看拓跋真,拓跋真一言不发地看了会儿他,慢慢靠过来。 陌生的男性气息朝徐叔卿扑过来时,他下意识想避开,偏头时却感觉拓跋真有力的手臂扣住了他的后脑,紧接着男人唇就紧贴在了他的唇上慢慢的生涩点啄。 很奇怪的触感,没有很舒服,反而软麻麻的。可很快,徐叔卿齿关就被拓跋真的舌撬开。 这一下令徐叔卿心头浮起奇怪的感觉来,他第一次跟男人接触,却有了这样奇异酥|麻的感觉,脸瞬间红了起来,想推开近在咫尺的拓跋真,反被他夺走所有意识。 拓跋真也不会亲人,总是撞到徐叔卿牙齿,可他身上那股成熟的男性气息,温热干燥的肌肤都让徐叔卿逐渐沉溺。 渐渐的,徐叔卿被这生涩的吻勾得呼吸急促,他双手在慌乱间抓住拓跋真肩膀,身体不由自主地想往他温热的肌肤上靠。拓跋真另只手就霸道地环过他腰身,将他往怀里一按。 两具赤|裸|裸的身躯在被子下亲吻,不过一会儿,拓跋真就将徐叔卿完全侧搂在了怀里,唇分时,他注视着徐叔卿眼睛。 徐叔卿也看着他,唇瓣上全是亮晶晶的津液。 二人对视片刻,拓跋真又吻了上来,这次的吻比方才要热烈许多,若说刚才是蜻蜓点水,那这次就是狂风骤雨。淡而好闻的男性气息充斥在被子里,徐叔卿摩挲着拓跋真健壮结实的肩膀,察觉他粗糙大手一路往下。想说话,唇却被拓跋真吮得微微发疼,这般激烈的吻让他险喘不过来气,不停地咽口水。 唇分时,二人再次注视彼此。拓跋真有些动情地抚摸徐叔卿脸颊。 徐叔卿摩挲着拓跋真的背部肌肉,想着这事确实舒服,他已经喜欢上这个亲嘴的感觉了,催促道:“亲嘴啊。” 拓跋真忽然笑了笑,徐叔卿怔了下,他很少看到拓跋真笑,多数时候他都板着一张脸。哪怕是昨天婚宴,这人都很严肃,如今在这旖旎时候笑,英俊笑容倒让脸上那道骇人疤痕看起来没那么可怕。 徐叔卿抬头主动吻上拓跋真的唇,拓跋真肌肉僵硬了下,含着他耳朵撕咬说:“要弄吗?” 徐叔卿满脸通红地埋在拓跋真肩上,紧紧抱着他,蹙眉轻声问:“是这样吗?你有没有……弄错。” 拓跋真从自己枕头下摸出盒前几日买的膏油,不停亲着徐叔卿脸颊,声音温和得不像话:“放心,我轻些。” 可徐叔卿觉得拓跋真完全是在说假话,明明说要轻些,结果跟犁地的牛一样。不管他怎么哭求都没用,不过后来得了趣,那就又是另一种难以言说的舒服。 清晨,作息良好的徐叔卿于混沌中醒来,随意一翻身是哪儿哪儿都酸,跟犁了十几亩地一样。迷糊下床时,两条腿都在不停打颤,不免腹诽这事爽是爽,但也真的累。 他才走出门,就正好碰上拓跋真端着盆水过来。 拓跋真说:“早饭快好了,洗脸吃饭吧。” 经过昨晚的亲热,徐叔卿对拓跋真生出许多亲近来,一听起床就有饭吃,他高兴地点了点头。 早饭是一锅清甜软糯的南瓜粥、菜馒头、杨春莲做的咸蛋以及一碟油汪汪的蒜苗炒腊肉。 徐叔卿瞧着满登登的菜,不解:“大早上你就炒腊肉吗?” 拓跋真把金黄脂油的腊肉夹到徐叔卿碗里,说:“王二叔早上送的,我怕坏就做了。” 徐叔卿喝了口暖呼的南瓜粥,把腊肉夹到馒头里,尝了口后两眼放光,把馒头递到拓跋真面前,说:“你尝,很好吃。” 拓跋真眼里仿佛有揉不开的浓情,莞尔道:“我不吃,你吃吧。” 徐叔卿说:“你昨天不是说要听我的话吗?睡一觉起来就不听了?咱俩口水都互相吃过了,你还嫌弃这个?” 拓跋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接过徐叔卿的腊肉馒头。 吃完早饭,徐叔卿不忘昨晚说的,要去镇上买菜种子,顺便翻了下家里,真是除了点白菜、小葱种子,就什么菜种也没有。 他不免咂舌:“你米油菜肉都在镇上买吗?” 拓跋真答道:“王二叔会用米跟我换肉。” 徐叔卿:“以后不用换了,你会挖地耕田吗?” 拓跋真答道:“会一点。” 徐叔卿:“……” 去镇上得经过木瓜村,徐叔卿想去家里打个招呼,问父母谁家菜种子好,这菜种子各家都是留好了来年播种的量,现买的较少。 虽说昨夜闷热,但今日没下雨,空气清新不说还隐隐有出太阳的架势。 不过二人早饭吃的早,这会儿太阳还没冒出山头,天还凉快着。拓跋真把小白牵到院门口,跟徐叔卿踏着晨风下山。 路上徐叔卿一直想着要买的菜种子,拓跋真看他如此认真,说:“不种地也行,打猎卖的钱够我们吃。” 徐叔卿却道:“我活了这么多年只会种地,不种地我做什么?反正不要你干就行。” 拓跋真其实只是不想徐叔卿累着,尚在抽条,昨晚他抱着才发觉徐叔卿挺瘦的,可他嘴巴嚼了半天,说不出啥好话,只试探的去牵徐叔卿手。 徐叔卿闹着脾气,甩着手不要拓跋真牵,甚至快步走到前头。 拓跋真赶上去,一个蛮力,把徐叔卿手拽到怀里,十指相扣的牵着,缓缓道:“我嘴笨,不怎么会说话,以后你说话我听就是。” 徐叔卿吃吃地笑了几声,吊着拓跋真胳膊晃悠晃悠地走路。 同题材种田文《契哥》已完结,感兴趣的亲可以去看看哦[摸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到徐家时,太阳已出了山头,徐叔卿老远就见到小六和淑娘坐在门口草地上嘻嘻哈哈地玩。 两妹妹看到三哥回来,看了眼然后又低头玩几只草蚱蜢。 徐叔卿蹲下,说:“爹娘在吗?” 小六玩着草蚱蜢,低着头叽里咕噜的不知在说什么,还是年纪大点的淑娘回答:“舅舅出去了,舅妈在。” 徐叔卿想日头出来徐大川和大哥应该都下地去了,而后淑娘又道:“大哥也不在。” 徐叔卿把小六抱起来,牵着淑娘进了院子。 院子里,杨春莲正坐着缫丝。 煮蚕茧的锅子烘得她出了一头细汗,她右脚踩着脚踏转车,右手拨着锅里的蚕茧,左手护着丝线,缫丝大关车的轮子轱辘轱辘地转。她看四人进来,就不再拨蚕茧,而是让小五给她拿点柴来,又用竹签从一颗蚕茧上找到丝头穿过大关车挂在送丝竿上,踩动踏板,如此反复循环,一大圈丝线约莫一刻钟就能缫好。 徐叔卿和拓跋真同时喊了娘,杨春莲笑着答应,说:“你俩吃饭了吗?没吃的话,灶上有粟米豌豆稀饭。” 徐叔卿放下小六,跟拓跋真坐在门前坎砖上歇气,答道:“吃了,爹和大哥他们呢?” 杨春莲盯着缫丝车,左手护着丝线,时不时还要看哪颗茧快没了要赶紧续上,她手脚眼睛都忙,听到儿子吃过,才安心,缓缓回答:“村东头的张大娘昨下午没了,你爹属相合适去动土了。你哥带老二、老四下地去了,你大嫂去隔壁村买豆腐,小六和淑娘想吃鱼炖豆腐,中午我做,你和拓跋吃了午饭再走啊。” 徐叔卿忙道:“不要不要,我还要回去挖地呢,油菜都没种。”说完,他看到舂米的小五,吩咐道:“老五,别舂米了,去倒两碗水出来。” 杨春莲也附和:“徐季,快去。” 半点大的小五放下舂米棒,进厨房倒水,拓跋真起身跟了进去。 杨春莲又往锅里丢了几颗蚕茧,说:“在家吃顿饭能耽搁你多久?那屋前屋后的地那么大,吃了饭,你叫老大跟你一起去翻翻,半天就能弄完。” 徐叔卿玩着小六的丫髻,说:“不要,我要回去。娘你跟我说,这镇上谁家油菜种子好就行,我买了好回去。” 杨春莲瞥了眼三儿子,笑着说:“一天呢,就不想家了。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徐叔卿被说得脸一臊,无奈嗔道:“娘!你真是乱说,我没有。只是怕寒露过了,油菜都没种上的话,我明年吃什么?” 杨春莲见这锅蚕茧缫得差不多,停下脚踏,取丝线,说道:“行行行!种地种地,这镇上远,就别去了。我给你拿点家里的油菜种子,后面我们去买,老三家里的油菜籽好,你就说今年榨那油炒菜香不香?” 徐叔卿一想也是,可其他菜籽也得去镇上买啊,索性还是拒了老娘的午饭。 杨春莲还要说话,小五端了水出来,徐叔卿咕噜几大口,而拓跋真挑着两个水桶说:“娘,家里没水了,我去挑水。” 杨春莲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走远,她忙吩咐淑娘:“淑娘,去!跟着哥哥,跟他说井在哪儿。” 淑娘“哦”了声追上去,小六看淑娘走了,也迈着碎步子跟上。 徐叔卿则背着手视察舂米的小五有没有认真,结果发现谷壳都没脱干净,当即说他不认真,小五撇着嘴说不弄了,死缠着要三哥帮他。 杨春莲团好丝,进屋找菜籽,回头斥道:“别惯他!一天到晚就他懒得要死,你不舂米哪儿来的米吃?” 小五想耍赖,杨春莲一句:“你不快些弄,你爹回来,我跟他说哦。” 小五最怕父亲,捡起舂米棒子,不情不愿地舂。 杨春莲拿出他们种剩的一点油菜籽还有几包其他菜籽,交给徐叔卿:“这是萝卜、油菜和南瓜还有豌豆籽,你也会种,其余的菜籽你去镇上东街第二间铺子买,他家啥籽都有。” 徐叔卿点头,把菜籽装进贴身的斜挎包里,杨春莲又给了一钱铜板,说:“你顺便去镇上买两只鸡回来,你大嫂要生了,我得给她备着。小六和淑娘想吃葡萄干,你买一两。买完回来,正好吃午饭。” 徐叔卿把一百文钱推给杨春莲,说:“我有钱,不用给。” 杨春莲把钱塞回徐叔卿手里:“你自己有钱就揣着,这是我必须要给你大嫂妹妹花的。他对你怎么样?” 徐叔卿想起昨晚的事就瞬间红了点脸,低着头小声回答:“挺好的,哎呀——娘,就一天能看出来多少?” 虽说真的才一天,但杨春莲看徐叔卿这样就知道两人和睦。临走前又给了两人两顶草帽遮阳,一个背篓装鸡。 拿上菜籽跟钱,徐叔卿和拓跋真离开家。 木瓜村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空气清新。最出名的就是家家户户都种的木瓜,不仅能吃,还有商人来这儿收了拉到京城去卖,这对农户们来说又是一笔收入。 此刻七月末,正是木瓜要挂果的时候,木瓜村上方都似乎飘着木瓜香。 徐叔卿路过一片木瓜树,看到好几个少年正在摘木瓜。 还没走远就听有人在喊他徐三郎,他回头,见是一堂伯的儿子徐虎。 徐虎看趴在树上喊:“徐三郎,去哪儿?” 徐叔卿手放在嘴边,喊道:“去镇上买东西!” 徐虎“哦”了声,一溜烟地从树上梭下来,捧着个木瓜到徐叔卿面前,招呼道:“快熟了,送你个尝尝。” “那你吃啊,给我干嘛?我家里也种了。”徐叔卿跟他关系好,只因两家人地挨着的,徐叔卿下地时没少跟徐虎一起玩闹。 “没事,拿着吧,”徐虎看了眼拓跋真,又挠着头朝徐叔卿说:“不过三郎,你以后要是有多余的兔子野鸡,就给哥哥说,哥哥出好价钱买。免得我每次去镇上都买不到好的。” 闻言,徐叔卿心安理得地接了木瓜,说:“二虎哥,你在这儿等我啊。你都这样说,我肯定答应,但打猎的事我不知道啊,你问他。” 他指着拓跋真,拓跋真一脸漠然。 于是徐虎讪笑着看拓跋真,询问可不可以。 拓跋真沉吟道:“镇上酒楼鸡十七文一斤。” 徐虎一听,蔫了,要知道一只活鸡才十二三文左右一斤。拓跋真要价这么高,不外乎野鸡肉美味鲜,他本想有个亲戚便宜少一两文钱,没成想被人家看穿。 徐虎登时有点臊,摆摆手,又送了个木瓜,讪讪道:“那我再想想,三郎吃瓜。” 徐叔卿把瓜还给他,说:“我要去镇上,揣着这两个不累死?不要了。” 刚跟人落了面子,现在怎么也不能真不把瓜送去,徐虎拍着胸脯道:“我给你送家里去,正好瞧瞧我大婶子,她在家吗?” 徐叔卿拉着拓跋真上了大路,招手道:“在家呢,你去吧。谢了!” 徐虎笑笑,揣着两个木瓜去了徐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这厢上了大路,徐叔卿翻出杨春莲给的草帽跟拓跋真一人一顶。 拓跋真说:“你喜欢吃木瓜?” 徐叔卿叼着根草,模样潇洒,笑着说:“还行,徐虎家木瓜最甜了。等熟了,你尝尝。” 拓跋真“嗯”了声,看路上没什么人,自然而然地握着徐叔卿手。徐叔卿也不挣开,两人慢慢悠悠沿着路边树荫走到了镇上。 木瓜村到镇上要走近一个时辰,两人到时已过了巳正,今日不是初一十五这种赶集的大日子,但市集还是热闹。 贩夫走卒挑着吃食担子在人群里穿梭,卖猪肉和鸡鸭的摊主各相吆喝,卖竹筐柴火的小贩吆喝自家竹筐如何如何好,这一路下来看得徐叔卿眼花缭乱。 但今日主要是来买鸡,徐叔卿牵着拓跋真手在家禽摊子前瞧,行人们看见两个男人牵手只当好玩绝不多说。 只因我朝民风开放,胡汉融合,男人跟男人亲昵的举动十分常见,据说前任县令也是个好男风的,所以街上行人都没甚意外,毕竟自己家里日子咋样才最重要。 两人晃着手扫了一圈卖鸡的农户,徐叔卿不太会看鸡的,只扯了扯拓跋真的手,说:“哪两只好?” 拓跋真下颌抬了抬,朝不远一妇人背着娃娃卖的摊子说:“那家,精神好。” 人头攒动,徐叔卿垫着脚才看见,仔细瞧确实,就牵着拓跋真过去,跟他说:“我们要不也买点小鸡小鸭回去养,到过年能吃也能卖。” 拓跋真答道:“好。” 这妇人鸡确实好,摊子干净,鸡绑着脚趴在竹笼里。 徐叔卿想起以前杨春莲卖鸡时的样子,就专门瞧了眼鸡脚,乌黑结实,一看就是在山上跑的,当即说买两只母鸡。 妇人瞧了眼徐叔卿和拓跋真,说:“十五文一斤哦,小郎君买去炖还是送人啊?补身子就要选母鸡,油黄汤鲜亮,最补身子了。” 徐叔卿蹲在地上看这鸡毛油亮,眼神炯炯,想着是个好鸡,便坦然相告:“买来给我嫂子坐月子吃,好姐姐这么贵啊,便宜点嘛。前头那几家才十四一斤。” 妇人背着娃娃踱步,这也是最后几只,看徐叔卿长得好看嘴也甜,笑着说:“我这最后四只好鸡了,两只母的,两只公的,小郎君你要都买了,我给你十三一斤怎么样?你都买了正好我带孩子回家,这出来两个时辰,孩子都累了。” 她拍了拍背在背上熟睡的小娃娃,徐叔卿摸了摸布包里的钱,想着多买两只,三只给父母,剩余一只带回家养着,后面吃也不错。 于是他看向拓跋真,说:“我们买只回去怎么样?剩余三只给大嫂他们。” 拓跋真:“我听你的。” 一决定好,三人就迅速过秤,四只鸡一共十斤二两,一共一百三十三文,妇人高兴接了钱,还送了一小点炖鸡用的干香菇。这干香菇不易得,一两就要七八文,徐叔卿一口一个多谢好姐姐。妇人听得高兴,听说他们还要买鸡苗就指了家摊子说他家不错,她的鸡都是在那儿买的。 徐叔卿道谢后,妇人跟她才赶来的丈夫收拾摊子回家。 徐叔卿把鸡放进背篓,四只鸡头炯炯昂着,很是鲜活。拓跋真把背篓背上,两人又去买小鸡仔和小鸭仔。 快入秋,现在鸡仔、鸭仔买来都是预备着过年吃的,价跟平时差不多,刚破壳两、三天的小鸡崽一文钱两只,小鸭崽是一文钱一只。 这么便宜只因这小鸡小鸭还小,买回家还要母鸡、母鸭护着长大,到了秋冬,晚上还要躲在母鸡翅膀下避寒。幸好拓跋真家里有只母鸡、母鸭,买回去也有照顾的,两人便买了二十二只鸡仔,十四只鸭仔。 买了鸡鸭没地方放,就又买了个背篓,小鸡小鸭放在新买的背篓里,徐叔卿背着,拓跋真背着四只大鸡。 两人买完鸡鸭从市集出来,又去糕点铺子。 这铺子里面全是零嘴儿,什么葡萄干、酸梅干、杏干以及各种揉了面奶的小糕点,徐叔卿一进去就闻着一股浓浓的奶香儿,眼睛不停看。 家里穷,这糕点铺子他从没进来过,只有有时候馋极了,父母才会买一两葡萄干给孩子们解解馋,其余时候吃白米都算新鲜。 徐叔卿要了一两葡萄干,两文钱,老板看两人背着鸡,就想应该有点散钱,就问徐叔卿要不要买点店里卖最好的牛乳糕或是杏干。 徐叔卿等伙计称葡萄干呢,闻言道:“牛乳做的?那肯定贵死了,我不要。”顺手抓了两颗比较小的西域杏干,一颗给拓跋真,一颗自己尝解馋。 这杏干哏啾酸甜,吃完后嘴里甜丝丝的,徐叔卿想确实好吃。 老板看徐叔卿年纪不大,一双眼睛明亮清澈,想也是有点贪嘴的少年,又给他塞了个小杏干,说:“一文钱两个,好吃的。是鲜牛乳兑细细的白面做得,师傅还在里面融了糖,吃起来软而不糯,唇齿留香,甜得很。” 一听一文钱两个,徐叔卿忙摆手不要,连那个小杏干也放回去,要知道鸡蛋也才一文钱三个,这一口一个就没的糕点还卖这么贵,他算了算了。 老板是个做实诚生意的也没强求,但拓跋真却说:“买十文吧,杏干也来二两。” 徐叔卿还没阻止,老板就连忙答应,让伙计赶紧包上。 徐叔卿震惊得眼睛都瞪圆了,说道:“买这么多做什么?不把钱当钱啊,你当钱是天上掉的。” 拓跋真莞尔道:“嗯,天上掉的。” 徐叔卿心道这家伙看上去话少冷漠,不想还会顺着话打趣他,仔细看他容貌,严格来说不算英俊,肤色黝黑粗糙,眉眼深邃锋利,怎么看也不是个好惹的。 可就说买东西时,徐叔卿觉得他长得别有一番男人魅力,就连脸上那道骇人疤痕,也有点说不出的好看。 但徐叔卿还是有点闷气,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掐了下拓跋真手背,拓跋真垂眸看了眼他,把他手攥在掌心里,气定神闲地负在背后。 两人买完东西出来,拓跋真就递了块牛乳糕给徐叔卿,徐叔卿两口吞下,想着那老板说的果然没错,是顶顶好吃。 入口就是一股甜甜的奶香在唇里散开,不同于杏干的哽啾,这牛乳糕拉丝些许,里头芯糯得跟勾了芡似的软甜。 现今这糖贵,徐叔卿极少吃到甜食,现在一吃这牛乳糕果然停不下来,想吃第二个可又想家里弟妹肯定也喜欢,于是给拓跋真喂了块后确认他不吃就问:“能给小六他们吃一块吗?” 拓跋真道:“可以。大小事你做主就行,不用问我。” 徐叔卿笑着吊住拓跋真手臂,说:“真的?你什么都听我的?” 拓跋真嘴角有抹极淡的笑意,他点头很是认真。 徐叔卿勾着他手好好走路,两人商量了下家里有拓跋真父母留下的农具,还能用是好的,于是买了点即将播种的菜籽酱醋就回了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