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威廉二世》 第384章 缺口绞肉机 第一章:被忽略的伤口 至1914年9月8日傍晚,马恩河战场的主旋律,在科布伦茨的德军最高指挥部听来,是一曲虽不完美但雄壮有力的防御凯歌。地图上,代表协约国进攻的蓝色箭头,在经历了整整一天的疯狂冲击后,如同撞上礁石的浪头,疲软地停滞在德军灰色的防线之前。冯·克卢克的第一集团军在右翼,依托圣贡沼泽和乌尔克河,让巴黎方向杀来的法军第六集团军尸横遍野;冯·比洛的第二集团军在中央,凭借顽强的梯次防御和精准的火力,挫败了法国第五集团军复仇的锋芒;就连英国远征军那专业而冷静的进攻,也未能撼动德军的阵地。硝烟尚未散尽,但前线发回的战报,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顶住压力的自豪。 在科布伦茨那座象征着权力与意志的城堡里,威廉二世皇帝有理由为他部队的坚韧和自身预判的精准而感到欣慰,甚至是一丝矜夸的满足。他的判断——霞飞的进攻缺乏重心,德军足以在预设阵地上粉碎它——似乎被血的事实所验证。他对着地图,向身边那些表情各异的参谋们再次强调:“先生们,勇气和纪律,永远胜过混乱的热情。我们的小伙子们证明了这一点。” 然而,在这片由捷报和乐观情绪编织的帷幕之后,在那张巨大的、标注着无数番号和箭头的作战地图上,有一处细节,像地图绘制员一个不经意的、轻微的笔误,容易被目光匆匆掠过。它位于代表克卢克第一集团军右翼的灰色实线,与代表比洛第二集团军左翼的灰色实线之间。这两条线,本应紧密衔接,如同锁子甲的铁环般环环相扣。但此刻,它们之间却存在一个微小的、令人不安的间隙。这个间隙,就是那个致命的“缺口”。 它并非地理上的天堑,也非无人区般的真空。它是一片起伏的田野、几个寂静的村庄、一些稀疏的树林组成的普通法国乡村地带。在军事术语上,它被称为“结合部”。理论上,它由第一和第二集团军共同负责,相互掩护侧翼。但连日来的急行军、激烈战斗、通信线路的时断时续,以及两位集团军司令之间那层因误解和各自为战而产生的微妙隔阂,使得这个结合部的防御,在无形中被稀释了。 驻扎在这里的,是一些在之前战斗中被打残、正在休整补充的营,是一些负责警戒和交通线安全的二线部队,是掉队的散兵游勇被临时收拢起来组成的战斗群。他们的防线是支离破碎的,支撑点之间缺乏有效的火力联系,纵深配置几乎谈不上。电话线时通时断,与上级司令部的联系脆弱得如同蛛丝。这道防线,就像一件历经恶战的骑士铠甲,表面看来依旧坚固,但在关节连接处,却有一道不易察觉的裂纹。平时行军无碍,可在承受决定性的巨力冲击时,这道裂纹便会瞬间扩大,导致整体的崩碎。 协约国最高统帅约瑟夫·霞飞将军,这位被对手认为有些“迟钝”的法军总司令,此刻却展现出了老猎手般的耐心和毒蛇般的精准。他通过前几日的试探性进攻和空中侦察,早已死死盯住了德军防线上的这道“裂纹”。当他的主力部队——莫努里的第六集团军、德斯佩雷的第五集团军,甚至弗伦奇的英国远征军——在正面战线浴血奋战,用巨大的牺牲吸引并牢牢牵制了德军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和预备队时,他手中最锋利、也是最后的一把匕首,已经悄然出鞘。 这支匕首,是由费迪南·福煦将军第九集团军麾下最富进攻精神的部队,以及正从弗兰德斯方向紧急驰援而来的生力军先头部队,混合编成的一支快速突击集群。他们的任务简单、明确,却也无比艰巨:像一颗烧红的钉子,对准那道裂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进去!不计代价,直插德军两个集团军的侧后,切断他们的联系,搅乱他们的指挥,最终引发雪崩般的连锁反应。 夜色,成了这把匕首最好的掩护。9月8日至9日的夜晚,马恩河前线的主战场迎来了短暂的、喘息般的寂静,只有零星的枪声和炮弹划破夜空。而在那个致命的缺口地带,无数穿着蓝色军服和卡其色军服的身影,正借着月光和地形阴影,悄无声息地向前移动。军官们压低嗓音下达着最后的指令,士兵们检查着步枪的刺刀卡榫和手榴弹的引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泥土、汗水和高浓度紧张的气息。风暴,在黎明前的极致黑暗中,蓄势待发。 第二章:匕首出鞘——突入缺口 1914年9月9日,黎明。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将大地从黑暗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主战线上,彻夜未眠的士兵们抱着步枪,在战壕里打着瞌睡,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又一天血战。然而,在那个被地图上两条灰色细线轻轻隔开的缺口地带,战争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诡谲和凶狠的方式,骤然爆发了。 没有预示性的、长达数小时的炮火准备,没有成千上万人齐声呐喊的“乌拉”或“前进”。取而代之的,是几声短促而尖锐的哨音,是军官低沉有力的“Pour la France!(为了法兰西!)”,以及无数双脚踩过沾满露水的草丛和松软土地发出的沙沙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法军突击部队,化整为零,以连、排甚至班为作战单位,如同数十把淬火的薄刃匕首,从晨曦的薄雾中,从玉米地的青纱帐里,从村庄废墟的断壁残垣后,猛然刺出。他们的战术目标明确:利用德军结合部防线的脆弱和注意力不集中,进行多点渗透,快速向纵深穿插,制造混乱,扩大战果。 最初的反应是极其迟钝和混乱的。缺口处一个德军前沿警戒哨里,两名疲惫的士兵正靠着胸墙打盹,突然被一阵异样的脚步声惊醒。他们刚抓起枪,几枚手榴弹就划着弧线落入了哨位。“轰!轰!”几声爆炸,哨位连同里面的士兵瞬间被撕碎。 一个设在村口磨坊里的德军机枪阵地,视野开阔,足以封锁前方的道路。但法军突击队没有从道路上来。他们从磨坊侧后方的河沟里匍匐接近,用精准的步枪射击干掉了哨兵,然后冲进磨坊,用刺刀和手枪解决了还在懵懂中的机枪组。 “法国人!他们从侧面过来了!” “我们被包围了!撤退!” “电话线断了!联系不上营部!” 恐慌,这种在战场上比子弹传播更快的瘟疫,迅速在缺口地带的德军守军中蔓延开来。许多据点甚至还没来得及组织有效的抵抗,就被如同幽灵般出现的法军士兵淹没。通讯的中断使得情况更加恶化,基层指挥官无法了解全局,只能根据眼前致命的威胁做出本能反应——往往是向后撤退,试图向想象中的主力部队靠拢。 法军士兵则展现出极高的战术素养和决死精神。他们不恋战,不纠缠于夺取一两个孤立的阵地,他们的目光始终盯着东方,盯着德军防线的纵深。他们像决堤的洪水,又像渗透力极强的水银,沿着道路、河谷、树林边缘,迅速向内部流淌。他们的刺刀上挑着死亡,他们的手榴弹播撒着混乱,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像一柄越来越深的楔子,正在强行撬开德军整个右翼集团的两个巨大铁砧。 第三章:绞肉机的轰鸣——死亡走廊 坏消息总是传得最快。当第一波混乱和求援的信息,通过尚未完全中断的通讯线路,或是狼狈逃回的传令兵,传到克卢克和比洛的司令部时,两位久经沙场的将军几乎在同一时刻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克卢克正在为右翼再次击退法军第六集团军的进攻而稍感宽慰,参谋军官送来的关于结合部遭遇猛烈渗透的报告,让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那张因疲惫和压力而显得憔悴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什么?他们从哪里来的?有多少人?”他连声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立刻扑到地图前,手指死死按在那个他之前就有所担忧、但被主要战线压力所掩盖的结合部上。“该死!霞飞的目标一直是这里!他一直都在佯攻!” 比洛的司令部里,气氛同样紧张。比洛本人性格更为阴沉多疑,他早就对与克卢克之间的协调不畅感到不满。此刻接到侧翼被突破的报告,他的第一反应是愤怒和指责:“克卢克的侧翼在干什么?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的右翼?!”但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地图上,那个原本细微的缺口,此刻仿佛正在变成一个不断扩大的黑洞,要将他整个第二集团军的左翼吞噬进去。 两位将军都深知这个缺口的致命性。一旦被法军彻底贯穿,第一集团军将陷入被包围的绝境,第二集团军的侧翼也将完全暴露。届时,不仅仅是马恩河战役的失败,整个西线的战局都可能崩溃。 “堵住它!立刻!马上!不惜一切代价,把法国佬给我赶出去!封闭突破口!”克卢克对着电话几乎是咆哮,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下令从正在与法军第六集团军血战的右翼主力中,抽调距离缺口最近、也是他手中最精锐的预备队之一——一个齐装满员的普鲁士警卫师——火速赶往增援。命令只有一条:反击!将突入的法军击退,恢复与第二集团军的联系! 比洛也做出了类似的决定,尽管他内心对克卢克充满怨气,但唇亡齿寒的道理他懂。他下令从左翼防线抽调一部分兵力,向右翼的缺口方向挤压,试图从南面向突入的法军侧翼发起攻击,配合北面克卢克的援军,形成夹击之势。 于是,战争中最残酷、最浪费生命的一幕出现了。一个原本只是战术级别的渗透突破口,在双方高级指挥官的激烈反应下,瞬间升级为一个巨大的、吞噬一切的“绞肉机”。德军从北面(克卢克的援军)和南面(比洛的部队)两个方向,像两扇正在合拢的铁门,向缺口处挤压;而法军突击部队则从西面(突破口内部)向东(德军纵深)顽强突进,同时分兵抵御南北两个方向的德军反击。三方数万大军,在这个狭长而相对封闭的“死亡走廊”里,猛烈地、毫无花巧地碰撞在一起! 汉斯·韦伯和埃里希所在的步兵团,正是被克卢克紧急抽调的普鲁士警卫师的一部分。他们刚刚经历了一整天残酷的防御战,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接到了立即开拔的命令。疲惫不堪的士兵们被军官和士官们粗暴地吼醒,拖着几乎麻木的双腿,离开了相对安全的堑壕体系,冒着被对方炮火覆盖的危险,向那个枪声异常密集、火光冲天的方向强行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快!快!你们这些懒虫!不想被法国佬包饺子就给我跑起来!” “为了帝国!为了皇帝!堵住缺口!” 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催促声在行军队列中回荡,混合着炮弹落地的爆炸声和远处传来的密集机枪声,构成了一曲令人神经崩溃的死亡进行曲。汉斯沉默地奔跑着,他能感觉到身边埃里奥沉重的喘息声,也能看到周围士兵脸上那混合着疲惫、恐惧和茫然的复杂表情。他们都知道,此去凶多吉少。 当他们终于接近那个被称为“缺口”的区域时,眼前的景象让这些见惯了死亡的老兵也感到一阵心悸。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固定的战线。炮弹如同犁地般将田野反复翻耕,留下密密麻麻的弹坑。燃烧的农舍和树林腾起滚滚浓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血腥和焦糊味。机枪子弹像暴风雨一样从多个方向呼啸而来,你根本无法判断子弹来自前方、侧翼还是后方。双方士兵在齐腰深的玉米地里、在泥泞的灌溉渠中、在炸成废墟的房屋残骸间,疯狂地追逐、射击、厮杀。这里没有明确的前方和后方,每一个弹坑都可能成为暂时的避难所,也可能成为致命的陷阱;每一片矮树丛后都可能隐藏着敌人。 第四章:血肉磨坊——个体的挣扎 汉斯所在的连队,被投入了对一个关键制高点——地图上标注为“112高地”——的争夺战。这个高地控制着一条穿过缺口地带的重要乡村道路,谁能占领它,谁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周边战场的态势。此时,高地已被一支突入较深的法军部队占领。 连队的进攻,在距离高地还有数百米的一片洼地就开始了。法军在高地上架设了数挺机枪,构成了交叉火力,居高临下地扫射着任何试图接近的目标。德军士兵刚跳出作为出发线的河沟,就迎来了瓢泼般的弹雨。 “冲啊!为了德意志!”连长,一位年轻的容克贵族军官,挥舞着鲁格手枪率先跃出。他的身影在玉米地里显得异常醒目。仅仅几秒钟后,一连串机枪子弹就将他打成了筛子,他猛地栽倒在地,手中的手枪飞出去老远。 连队的冲锋瞬间陷入了混乱。士兵们趴在地上,被密集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 “机枪!我们的机枪呢?掩护!”副连长接替指挥,声嘶力竭地喊道。 埃里希和他的机枪组在一个相对靠后的土坎后拼命架设武器。MG08机枪那特有的、如同撕裂亚麻布般的嘶吼声响起,子弹像一条火鞭抽向高地上的法军火力点。这暂时压制了法军的部分火力,为进攻部队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汉斯则利用埃里希机枪的掩护,快速匍匐到洼地边缘一个弹坑里。这个位置视野稍好。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透过步枪的机械瞄具,仔细搜索着高地上的目标。他看到了一个法军机枪手正在更换弹链,身影在硝烟中若隐若现。汉斯屏住呼吸,缓缓扣动扳机。“砰!”一声清脆的枪响,那个法军机枪手身子一歪,倒了下去。高地上的那挺机枪暂时哑火了。 “干得好,汉斯!”旁边有士兵喊道。 汉斯没有回应,他迅速拉动枪栓,退出弹壳,推弹上膛,寻找下一个目标。他像一个冷酷的猎手,在高地上搜寻着任何有价值的目标:指挥官、通信兵、暴露的步枪手……他的每一枪,都在为身边挣扎求存的同伴争取着渺茫的生机。但他的努力,在这片巨大的杀戮场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高地上的法军火力点太多了,而且他们同样训练有素,很快就有新的射手接替了被汉斯击毙的位置。 就在这时,灾难降临了。法军的迫击炮注意到了埃里希这个持续喷吐火舌的机枪阵地。几发迫击炮弹带着凄厉的尖啸声从天而降。 “炮击!隐蔽!”有人大喊。 但已经晚了。一发炮弹几乎正中埃里希的机枪阵地。“轰!”一声巨响,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破片和泥土向四周席卷而去。汉斯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狠狠按在弹坑壁上,耳中嗡嗡作响。他挣扎着抬起头,向埃里希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里只剩下一个冒着黑烟的弹坑,那挺熟悉的MG08机枪已经扭曲变形,散落在四周。埃里希和他的副射手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埃里希!!!”汉斯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眼睛瞬间变得血红。巨大的悲痛和愤怒淹没了他。他失去了最亲密的战友,那个和他一起入伍、一起训练、一起走过比利时、一起在马恩河坚守的兄弟。 失去了机枪的压制,高地上的法军火力更加猖獗。德军的进攻再次受挫,伤亡惨重。副连长也中弹负伤。连队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 “不能再等了!所有人,上刺刀!跟我冲!为埃里希报仇!”一名年长的军士长站了出来,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此刻他的眼神如同疯狂的困兽。 绝望和愤怒点燃了幸存德军士兵最后的血性。他们纷纷给步枪装上明晃晃的刺刀,发出低沉的吼声,跟着军士长,不顾一切地向高地发起了决死冲锋。汉斯也端起了刺刀,跃出弹坑,加入了冲锋的行列。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为埃里希报仇的疯狂念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冲锋的路上,不断有人中弹倒下。但这一次,德军士兵没有退缩。他们如同灰色的潮水,终于涌上了112高地的山顶。战斗瞬间进入了最原始、最残酷的冷兵器肉搏阶段。 高地上,双方士兵扭打在一起,刺刀的碰撞声、枪托砸碎骨头的闷响、垂死者的哀嚎、疯狂的咒骂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乐章。汉斯红着眼睛,挺着刺刀冲向一个正在给步枪装弹的法军士兵。对方仓促间用枪格挡,但汉斯的力量和速度在愤怒的加持下达到了顶点,他猛地挑开对方的步枪,顺势一个突刺,刺刀精准地刺入了对方的胸膛。他能感受到刀刃穿透肌肉、碰触骨骼的可怕阻力。温热的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带着浓重的腥气。他毫不停留,拔出刺刀,又扑向下一个目标。在混战中,他感到肋部一阵剧痛——一把法军刺刀划开了他的军服和皮肉。他闷哼一声,反手一枪托砸在对方的面门上,听到了鼻梁骨碎裂的声音,然后又是一刺刀结果了对方。 这场血腥的白刃战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当最后一名法军士兵被消灭或逃跑时,112高地终于被德军夺回。但站在高地上的汉斯,看着身边寥寥无几的、个个带伤、浑身被血水和泥土浸透的同伴,看着高地上层层叠叠、姿态各异的尸体,其中既有穿着蓝色军服的法军,也有穿着灰色军服的德军,包括那位带领他们冲锋的军士长……一种巨大的虚无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将他淹没。胜利了吗?或许。但他失去了埃里希,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战友。他肋部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比起内心的空洞,这疼痛似乎也算不了什么。 这样的场景,在缺口地区的每一处关键节点上反复上演着。德军不断投入新的增援部队,试图封堵缺口,法军则顽强地向内突进和向外扩张。围绕着一个磨坊、一座教堂、一片果园,双方反复拉锯,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兵力、弹药、士气和生命,在这个巨大的、轰鸣着的血肉磨坊中被疯狂地消耗和碾碎。这片土地,真正成为了一条“死亡走廊”。 第五章:崩溃的边缘与“奇迹”的诞生 缺口地区的战斗,其惨烈和消耗的程度,远远超过了马恩河主战线的任何一场攻防战。德军投入的援兵,大多是像汉斯所在部队那样,刚从激烈战斗中撤下,未经休整就仓促投入的疲惫之师。他们缺乏有效的炮火支援(炮兵难以在混乱的战场上准确定位和支援),缺乏统一的指挥协调(来自不同师、旅的部队往往各自为战),更缺乏对战场态势的清晰了解。 而突入缺口的法军部队,虽然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伤亡,但他们目标明确,士气高昂,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创造历史,正在扭转战局。他们像楔子一样牢牢地钉在德军防线内部,并且不断有小股部队渗透到更深远的地方,袭击德军的后勤车队、指挥所,散布恐慌。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至9月9日下午,德军前线指挥官们惊恐地发现,他们投入缺口的部队,非但没能迅速封闭这个流血的口子,反而像陷入了一个无底的泥潭,被牢牢吸住,并不断失血。克卢克的第一集团军,右翼要继续抵挡莫努里第六集团军的压力,左翼和侧后则被缺口处的法军严重威胁,预备队已消耗殆尽,弹药补给也出现了困难。比洛的第二集团军同样处境艰难,正面承受着德斯佩雷和弗伦奇的持续压力,左翼则因为抽调兵力去封堵缺口而变得薄弱。 更重要的是,一种失败主义和恐慌的情绪,开始从缺口这个溃痈处,像致命的毒气一样,向德军高层指挥系统蔓延。克卢克,这位曾经充满进攻精神的将领,此刻面对地图上岌岌可危的态势和雪片般飞来的伤亡报告,内心充满了绝望。他意识到,他的第一集团军已经成了强弩之末,侧翼被撕开,兵力分散,补给不济。如果再坚持下去,等待他的很可能是被法军从缺口涌入,彻底分割包围,全军覆没的命运。比洛同样悲观,他的第二集团军也到了崩溃的边缘,而且他与克卢克之间的信任已经破裂,无法协调组织有效的联合反击。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科布伦茨,德军最高统帅部也陷入了空前的混乱。总参谋长小毛奇,本就健康状况不佳,精神高度紧张,此刻被前线,尤其是缺口地区传来的噩耗彻底击垮了。他远离战场,无法准确判断局势,一种“大势已去”的悲观情绪笼罩了他。他没有像威廉二世皇帝那样(皇帝仍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着乐观)的意志力,也没有力挽狂澜的魄力。他向第一、第二集团军发出的电报,充满了疑虑和悲观,甚至暗示了撤退的可能性。 这一切,最终汇聚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9月9日下午,一个决定性的时刻到来了。面对无法弥合的缺口、惨重到无法承受的伤亡、濒临耗尽的补给,以及来自最高统帅部那封透着失败主义情绪的电报,克卢克和比洛几乎同时,但又是独立地做出了那个艰难、痛苦且无比耻辱的决定——撤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命令迅速下达。德军整个右翼集团,这支在一个月前还所向披靡、几乎看到巴黎塔尖的钢铁洪流,开始像退潮一般,缓缓地、秩序混乱地向北撤离马恩河战场。他们放弃了几乎到手的胜利,留下了无数战友的尸体、堆积如山的装备和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征服法兰西的野心。 在缺口地带,精疲力尽、伤亡惨重的协约国士兵,特别是那些在血肉磨坊中幸存下来的法军突击队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压力骤然减轻,对面的枪声变得稀疏,然后他们看到了德军后撤的迹象。消息像野火一样传遍战线:“他们撤退了!德国人撤退了!” 一种难以置信的、劫后余生的狂喜,混合着巨大的疲惫和悲痛,在协约国军队中弥漫开来。他们顶住了!他们不仅顶住了德军疯狂的进攻,甚至……将他们击退了?! “缺口绞肉战”以其无比残酷和高效的生命消耗方式,成为了压垮德军进攻势头的最后一根稻草。它并非一场教科书式的、干净利落的战略突破,而是一场用无数生命和意志进行填充、最终导致一方精神率先崩溃的残酷消耗战。霞飞将军的耐心和精准一击的赌博成功了,他用士兵的血肉和无比的决心,在马恩河畔铸就了那个后来被称为“马恩河奇迹”的战略转折点。 然而,这场“奇迹”的代价,是无比高昂的。它的印记,不仅留在了满目疮痍的马恩河田野上,更深深刻在了像汉斯·韦伯这样,从绞肉机中侥幸生还、却永远失去了战友和一部分灵魂的每一个士兵的心底。战争,并未因马恩河的“奇迹”而结束,它只是以一种新的、更加残酷的形式——堑壕战——拉开了更漫长、更黑暗的序幕。 喜欢重生之威廉二世请大家收藏:()重生之威廉二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5章 埃纳河畔的喘息与新生 第一章:苦涩的退却与凝固的战线 1914年9月中旬,当法国北部田野里的最后一片晚云被夕阳染成黯淡的血色时,马恩河战役那震耳欲聋的交响乐终于归于沉寂。然而,对于德军,特别是那支曾如钢铁洪流般席卷比利时、几乎望见巴黎圣母院尖顶的右翼集团军士兵而言,这寂静并非凯旋的序曲,而是一场充斥着疲惫、困惑与集体耻辱的漫长退却的起点。 撤退的命令并非在惊慌失措中下达,它带着普鲁士-德意志军队特有的、近乎冷酷的秩序感。部队交替掩护,炮兵精心设置迟滞阵地,工兵则忙碌地破坏桥梁和道路。但在这有序的表象之下,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低落情绪。士兵们踩着来时的路,目光所及,是尚未完全清理的战场遗迹:焦黑的树干、被遗弃的破损枪支、来不及掩埋的肿胀尸体(敌我双方的都有),以及空气中那股似乎已渗入泥土的、混合了硝烟、腐肉和化学烟雾的刺鼻气味。他们曾以征服者的姿态踏过这片土地,如今却要以退却者的身份再次穿越。那份距离胜利仅一步之遥的巨大心理落差,像铅块一样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退过了曾为之血战的乌尔克河,浑浊的河水似乎还残留着圣贡沼泽的血色。他们退过了那曾被视为最后障碍的马恩河,河上的桥梁有的已被自己人炸毁,残骸孤寂地指向天空。最终,在巴黎东北方向约一百公里处,一条名为埃纳河的蜿蜒水线挡住了去路——或者说,为他们提供了喘息之机。埃纳河不如马恩河宽阔,但河谷较深,两岸多是石灰岩山丘和陡坡,形成了天然的防御屏障。更重要的是,这里距离德军后勤补给中心相对更近,且地势有利于防守方观察和发扬火力。 最高统帅部(此刻,精神崩溃的赫尔穆特·冯·毛奇已被解职,由更冷静、也更坚韧的埃里希·冯·法金汉接任陆军总参谋长)的命令清晰而坚决:停止后退,据守埃纳河一线,不惜一切代价巩固防线,转入战略防御。 一种复杂得近乎矛盾的情绪,在筋疲力尽的队伍中弥漫开来。首先是解脱——那持续数周、令人神经高度紧绷的强行军、激烈交战、睡眠剥夺和死亡威胁,终于暂时告一段落。士兵们可以放下几乎麻木的双腿,不再被催促着“前进!前进!” 其次是深刻的挫败感。许多军官和士兵,尤其是那些参加了边境战役早期胜利的人,无法理解为何势如破竹的攻势会演变成如此狼狈的后撤。咖啡馆里的闲谈、家乡报纸曾渲染的“圣诞节前回家”的许诺,此刻显得如此空洞和讽刺。最后,是一种更深层的、精神上的麻木。过度的暴力、目睹战友惨死、亲手终结他人生命所带来的心理冲击,让许多人的情感暂时封闭了。他们像梦游者一样,机械地执行着命令。 汉斯·韦伯便是这庞大麻木群体中的一员。他肋部的伤口在野战医院得到了粗糙的处理——清洗、撒上消炎粉(如果有的话)、用还算干净的绷带包扎。军医草草检查后,在他的文件上盖下“轻伤,可留队休养”的戳记。他沉默地接过新的军服(虽然不合身),领了定额的口粮和弹药,被送回了重新整编的连队。 连队的驻地是一片埃纳河北岸的缓坡林地。营地显得异常空旷。那些熟悉的面孔——爱吹口琴的弗里茨、总是抱怨伙食却把罐头省下来给新兵的军士长、还有总爱讲粗俗笑话的埃里希——大多不见了。点名时答“到”的声音稀疏了许多,夹杂着不少陌生、甚至有些稚嫩的音调。补充进来的新兵,很多人脸上还带着离开训练营时残留的兴奋和对战争的浪漫想象,他们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老兵”,对即将开始的“堑壕生活”一无所知。汉斯看着他们,就像看着几个月前那个来自黑森林、满怀猎手自信踏上战场的自己。但他心中已无波澜,只有一片被冰封的湖面,底下沉积着疲惫、失去和一种近乎本能的生存警觉。埃里希·沃格尔因严重的腿部创伤和炮弹震伤,已被后送到远离前线的野战医院,生死未卜。汉斯默默地将埃里希留下的一把保养枪械用的小巧螺丝刀收好,这是他们之间仅存的、有形的联系。 第二章:后方:战争机器的输血与转型 前线的战局在埃纳河畔暂时凝固,但后方的庞大战争机器,却在马恩河战役的挫折刺激下,发出了更高亢、更急促的轰鸣。法金汉及其总参谋部比任何人都清楚,“施里芬计划”所依赖的“六星期内击败法国”的闪电幻想,已经如同阳光下的露珠般彻底蒸发。他们面对的,是参谋们战前推演中最不愿看到的、也是最耗资源的噩梦场景:两线作战背景下的西线消耗战。要应对这种战争,德军必须完成一次痛苦的转型:从追求机动和决战的“手术刀”,转变为擅长持久消耗和阵地防御的“铁砧”。而这一切的核心,在于人力与物力的疯狂补充。 · 兵员补充的洪流与“炮灰”的生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德国的动员体系展现出其高效而冷酷的一面。无数征兵令像雪片一样飞向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工厂、农场、大学、办公室里的年轻男性被迅速登记、体检、分类。训练营——那些遍布德国乡村和森林边缘的巨大兵营——变成了将平民锻造成士兵的熔炉,只是如今的熔炼过程被极大地加速和简化了。 训练时间被无情地压缩。原本需要四到六个月的基础步兵训练,现在被砍到八周,甚至六周。新兵们像木偶一样被操练着:枯燥的队列训练(培养服从性)、匆忙的射击训练(往往实弹射击次数少得可怜)、基本的工事挖掘、以及被反复灌输的“为皇帝和帝国献身”的意识形态。教官们——很多是身上带伤、从前线轮换下来的老兵——嗓音嘶哑,脾气暴躁,他们用最直白、最粗俗的语言告诉这些年轻人战场是什么样子:“忘掉你们在童话里读到的东西!那里没有荣耀,只有烂泥、老鼠和随时会把你撕碎的钢铁!你们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在炮击时把屁股埋进土里,第二件事,就是如何在冲锋时别傻乎乎地站直了当靶子!” 与此同时,从相对平静的东线(尽管坦能堡的胜利余温尚在,但俄军的压力依然存在),一些经验丰富的营、团被小心翼翼地抽调出来,装上闷罐车,日夜兼程地运往西线。这些部队的士兵眼神沉静,装备保养良好,他们的到来不是为了充当一线炮灰,而是作为骨干,被拆散填补到那些在马恩河战役中伤了元气的师、团里,担任班长、排长或核心战斗小组的组长,以期迅速提升新部队的战斗力。 汉斯所在的步兵团,在埃纳河畔驻扎下来后的短短两周内,就接收了超过三百名补充兵。这些新面孔穿着过于挺括的新军服(很快就会变得和老兵一样破烂肮脏),带着制式的背包和武器,给原本死气沉沉的营地带来了不合时宜的喧闹。他们好奇地询问着战斗的经历,对老兵身上缴获的法国手表或酒壶流露出羡慕。汉斯和其他老兵则大多报以沉默或简短的呵斥。他们知道,这些年轻人的兴奋和好奇,很快就会被堑壕里的现实碾得粉碎,而保护(或者说,教会他们如何不被轻易杀死)这些“菜鸟”,成了老兵们一项额外的、令人疲惫的责任。 · 物资的疯狂囤积与后勤动脉的搏动: 如果说兵员是战争的血液,那么物资就是维持这具庞大躯体运转的骨骼和肌肉。马恩河的教训之一,就是高速机动后补给线拉长导致的弹药和物资短缺。现在,转入阵地战,对物资的需求量更是呈几何级数增长。 通往埃纳河后方的每一条铁路(主干线和 hastily 修建的野战铁路)、每一条公路(甚至乡村小路),都变成了繁忙无比的物资输送大动脉。昼夜不停,蒸汽机车的汽笛声和卡车引擎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车厢里和卡车上堆满了: ——弹药: 堆积如山的炮弹箱(榴弹、榴霰弹、毒气弹的储备已在秘密增加),成箱的步枪子弹和机枪弹链,木柄手榴弹(M1915型正在逐步配发),以及用于迫击炮和掷弹筒的弹药。 ——筑城材料: 成卷的带刺铁丝网(需求量极大),用于加固掩体的木材和钢板,水泥(用于建造更坚固的混凝土机枪堡和指挥所),沙袋(永远不够用)。 ——日常消耗品: 罐装食品(肉类、蔬菜、代用咖啡)、硬得像砖头的黑面包、用于净化饮水的化学品、香烟、肥皂(虽然常常供应不足)。 ——工具与装备: 数以万计的铁锹、十字镐,用于铺设电话线的电缆和设备,更多的担架和医疗用品。 后方森林里、废弃的村庄中,临时仓库如同雨后蘑菇般建立起来。物资堆积如山,由专门的警卫部队看守。一种新的兵种——后勤与工兵——的重要性急剧上升。 食品供应试图变得系统化。虽然前线士兵的伙食依然单调得令人绝望:通常是又硬又酸的黑面包(常常掺有木屑或土豆粉)、油腻的罐头肉(被称为“老马”)、偶尔有的豆子或土豆汤,以及那杯苦涩的、用烤焦谷物代替咖啡豆制成的“代用咖啡”。但至少,在相对稳定的防线后方,供应变得规律了,饥饿不再像运动战时期那样是迫在眉睫的威胁。 医疗后送体系也在努力完善。更多的野战医院(常常设在帐篷或征用的建筑里)沿着交通线建立,配备了虽然简陋但总算有的手术设备和绷带。重伤员则通过铁路被送往更远、条件更好的后方医院。这给了伤员一丝生的希望,虽然很多人在转运途中或因感染而死亡。 第三章:堑壕——新的家园、坟墓与微型社会 随着“转入防御,长期固守”的命令成为现实,埃纳河沿岸的地貌,在数十万德军士兵(以及很快,对面法英士兵)近乎疯狂的劳作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永久性的改变。这片土地被系统地军事化、地下化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初的散兵坑和浅壕被迅速加深、拓宽、连接。一条条蜿蜒曲折的堑壕线像巨大的、土黄色的蜈蚣,爬满了山坡和河谷。这些堑壕并非直线,而是呈锯齿形,以防止敌军沿壕沟直射或爆炸冲击波长驱直入。胸墙用装满泥土的沙袋和从附近森林砍伐来的原木仔细加固。射击孔经过精心设计,往往内宽外窄,既能提供良好的射界,又能减少暴露面积。交通壕像毛细血管一样,将前沿阵地与后方的支援阵地、指挥部、炮兵观测所、物资囤积点连接起来。 在堑壕后方,尤其是在反斜面(敌人直射火力难以企及的一面),士兵们挖掘了更深、更坚固的掩蔽部。这些地下洞穴用木材支撑顶部,有些甚至简陋地铺上木板或帆布,以抵御炮击和恶劣天气。它们既是防炮洞,也是士兵们睡觉、吃饭、唯一能获得些许安全感的地方。 这里,不再是匆匆路过的战场,而是一个打算长期据守的“家园”。士兵们开始以一种病态的方式“装饰”和适应这个新家。他们用废弃的弹药箱做成简陋的桌凳,在掩蔽部的土墙上钉上小心保存的家人照片、明信片,或者从法国杂志上撕下来的美女画像。他们给不同的堑壕段起了名字:“国王大道”(通向连部)、“柏林街”(相对宽敞的一段)、“黑森林巷”(让汉斯想起家乡)、“死神客厅”(一个经常挨炮的突出部)。他们在相对安全的角落用空罐头盒种上一点点可怜的葱或草,试图带来一丝生命的气息。 然而,这个“家”本质上是一座巨大的、露天的坟墓,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死亡、腐烂和衰败的气息。最普遍的问题是水和泥泞。埃纳河地区秋季多雨,堑壕底部很快就会积满泥水,士兵们的靴子和绑腿长期浸泡其中,导致一种可怕的疾病——“战壕足”:起初是麻木、肿胀、疼痛,继而皮肤发黑、溃烂、坏死,严重者需要截肢。老鼠是堑壕的霸主,它们体型硕大,毫不怕人,以尸体和士兵们可怜的口粮为食,传播着疾病。虱子更是无处不在的瘟疫,在士兵的衣衫缝里繁殖,叮咬皮肤,引发难以忍受的瘙痒和“战壕热”。 更重要的是,敌人就在对面,近在咫尺。协约国军队(法军和英军)也在疯狂挖掘,双方的堑壕系统很快形成了平行对峙的局面,最近处相距不过几十米,甚至能听到对面士兵的咳嗽声和谈话片段。战争的形式发生了根本性的、令人窒息的变化。大规模的运动、冲锋和决战减少了,代之以一种黏稠、缓慢、却无时不在的消耗: ——狙击: 像汉斯这样的神射手变得极其宝贵。他们被组织起来,配备带有光学瞄准镜的步枪(Gewehr 98狙击型),潜伏在精心伪装的狙击阵地,专门猎杀敌方军官、观察员、机枪手、或任何暴露目标。这是一种寂静的、一对一的死亡游戏。 ——炮击: 炮兵成为战场之王。从骚扰性的零星炮击,到旨在摧毁敌方工事和杀伤人员的密集炮火准备,炮击是每日的常态。士兵们学会通过炮弹飞行的声音判断落点,在听到尖啸时迅速扑向掩体。炮击带来的不仅是死亡,还有持续的精神折磨。 ——巡逻与偷袭: 夜间,小股部队会爬出堑壕,潜入“无人区”(两军堑壕之间的死亡地带),进行侦察、抓俘虏、或发动突然袭击。这种战斗黑暗、混乱、短兵相接,极其考验士兵的勇气和夜战技能。 ——消耗: 疾病、战壕足、精神崩溃(被称为“弹震症”,当时尚不被完全理解)造成的减员,开始与战斗伤亡不相上下。 第四章:精神的重塑、战术的演进与“前线猪”的炼成 休整期不仅是物质上的补充和工事的构筑,更是对这支经历了挫折的军队进行精神重塑和战术革新的关键阶段。最高统帅部和前线指挥官们明白,要打赢一场长期的消耗战,仅仅有坚固的工事和充足的弹药是不够的。 · 纪律的铁腕与意识形态的灌输: 撤退带来的士气波动和新兵的大量涌入,使得军纪面临挑战。军官和士官们(其中不少是马恩河幸存的老兵)以近乎残酷的严格来整顿秩序。逃兵被抓回后,往往经过简易的军事法庭审判,便在全体官兵面前执行枪决,以儆效尤。严格的哨戒制度、防炮演练、阵地维护规定被一丝不苟地执行。士兵们被反复灌输:他们是德意志民族最优秀的代表,他们的坚守是为了保卫祖国,抵御“背信弃义的英国佬”和“复仇心切的法国佬”。随军牧师和来自后方的慰问信(经过严格审查)也在尽力维系着这脆弱的士气防线,尽管很多老兵对此已 cynically 地嗤之以鼻。 · 新战术的艰难摸索: 面对布满铁丝网、机枪密布的坚固堑壕,1870年普法战争时期乃至开战初期那种密集队形冲锋,已被证明是自杀行为。德军开始痛苦而积极地摸索新的突破战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突击分队(Sto?trupp)的雏形: 选拔最勇敢、最富经验的老兵和士官,组成精干的小分队(通常10-30人)。他们装备不再仅仅是步枪和刺刀,而是增加了大量手榴弹(被称为“土豆捣碎器”的M1915型木柄手榴弹非常适合近战)、锋利的工兵铲(用于肉搏和破坏)、手枪、以及后来的火焰喷射器和轻型迫击炮。他们的任务不是正面强攻,而是利用炮火准备后的混乱或夜间,渗透进敌军堑壕的薄弱环节,进行破坏和制造混乱,为大部队进攻创造条件。 ——步炮协同的精细化: 虽然“徐进弹幕”这一完美协同战术尚在摸索和磨合中(需要极高的通讯和训练水平),但炮兵与步兵之间的配合要求被前所未有地强调。进攻前更密集、更有针对性的炮火准备,进攻中炮兵对敌军预备队和反击路线的封锁,都在实践中不断尝试和改进。 ——工兵与特种武器的运用: 坑道爆破(挖掘地道至敌军阵地下方埋设炸药)这一古老战术重新焕发生机。同时,新式武器如火焰喷射器(Flammenwerfer)开始小规模配发给特种部队,用于清扫堑壕和据点,其心理威慑力巨大。 · “前线猪”的诞生——生存专家的坚韧哲学: 在这种新型的、持久的、以生存而非荣耀为核心的战争中,一种独特的士兵形象和亚文化在堑壕中诞生了。他们被戏称为“前线猪”。这些“前线猪”通常是幸存下来的老兵,比如汉斯·韦伯。他们外表肮脏不堪,军服破烂,沾满泥浆,脸上胡子拉碴,眼神锐利而空洞,仿佛能穿透硝烟和黑暗。他们满口粗话,对后方报纸的豪言壮语和军官们鼓舞人心的演说嗤之以鼻,但他们拥有在堑壕地狱中生存下来的一切“非官方”技能: 他们知道哪段堑壕在炮击时相对安全(“死神客厅”要绝对远离),知道如何用空罐头和少量炸药制造简易的取暖器,知道如何从后勤兵那里“搞到”额外的烟草或浓缩汤块,知道如何辨别可食用的野菜(如果有的话),更重要的是,他们拥有一种在长期、随机的死亡威胁下磨炼出的、近乎麻木的坚韧和直觉。他们不再谈论胜利、回家或遥远的未来,他们的时间尺度缩短到下一次巡逻、下一顿饭、下一次炮击的间隙。他们照顾(有时是粗暴地教导)新兵,不是出于友爱,而是因为一个愚蠢的新兵可能会暴露位置害死所有人。汉斯正迅速成为这样一头典型的“前线猪”。他的话越来越少,动作更加简洁、经济、有效。他花大量时间保养自己的狙击步枪,检查伪装,观察对面阵地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他像一头生活在丛林里的老狼,所有的感官和本能都只为了一件事:生存下去。 第五章:未愈的创伤、暗流的涌动与个人的秘密 尽管表面上,德军的埃纳河防线日益坚固,兵员得到补充,物资逐渐充裕,战术也在革新,但深层次的创伤和危机,如同地下暗河,在平静的地表下汹涌流动。 · 士气:那无法填补的空洞: 马恩河的“失败”(尽管官方宣传极力淡化,称之为“战略性调整”)是德军心理上的一道深刻裂痕。尤其是对于经历了整个战役、从巅峰跌入谷底的老兵而言,“为何而战”的迷茫日益加剧。速胜论的破产,意味着战争看起来将无限期延长。家信中间及归期的频率越来越低,取而代之的是对后方生活艰难(英国的海上封锁开始显现效果)和亲人担忧的描述。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听天由命感,与表面上的纪律严明并行不悖。许多士兵的“忠诚”,更多地转向了身边的战友和直接上级,而非遥远的皇帝或抽象的国家概念。 · 后勤:紧绷的弓弦: 维持超过一百万军队在一条绵延数百公里的静态战线上进行高消耗的堑壕战,对德意志帝国的人力、工业产能和资源分配是空前的考验。英国的封锁像一条缓慢收紧的绞索,开始影响德国的原材料(如橡胶、棉花、某些金属)和粮食进口。国内开始实行食物配给制。前线的供应虽然优先,但士兵们已经能察觉到某些物品(如新鲜水果、真正的咖啡、质量好的皮革)变得越来越罕见。战争正在演变为一场国力与资源的残酷比拼。 · 汉斯的秘密:与战争黑暗核心的诡异联系: 在汉斯·韦伯的个人世界里,除了生存的压力和失去战友的隐痛,还有一个沉重的、不为人知的负担——那个从沙勒罗瓦外围农舍地窖中带来的、装有诡异打孔卡片和精密金属零件的密封金属盒。在埃纳河相对“稳定”的堑壕生活中,他找到了更多的时间(通常是独自放哨或躲在掩蔽部时),在昏暗的光线下更仔细地研究它。 那些硬纸卡片上的打孔规律,他依然无法破译,但通过反复观察,他发现某些孔洞边缘有细微的磨损痕迹,似乎被某种机械读取过。那些金属零件——微小的齿轮、弹簧、杠杆——虽然蒙尘,但工艺精湛得超乎想象,绝非普通钟表或机械设备可比。他将一些零件小心翼翼地拆下又装上(他心灵手巧的特质在此体现),隐约感觉到它们似乎能组合成某种……接收或转译的装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个夜晚,当连队里其他人都在沉睡或低声交谈时,汉斯将耳朵贴近那个被他清理过的金属盒外壳,用手指极其轻微地拨动了一个他怀疑是“开关”的凸起。没有声音,但他似乎感觉到盒子内部传来一阵几乎无法察觉的、有规律的、冰冷的震颤,就像某种沉睡的机械心脏在微弱地搏动。他立刻关掉了它,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依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但它散发出的那种与周围粗犷、血腥的战争环境格格不入的、冰冷的精密感,以及它可能蕴藏的巨大未知,让汉斯确信:这东西非同小可,且极其危险。它不属于战场,却又似乎与这场战争的某种深层黑暗紧密相连。他将其重新用油布仔细包裹,藏在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位于掩蔽部最深处、经过巧妙伪装的洞穴里。这个秘密成了他背负的十字架,一个连接着普通士兵的悲惨现实与这场战争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宏大也更可怕图景的诡异纽带。 埃纳河畔的喘息与“新生”,本质上是一场深入骨髓的转型。德军得到了血肉的补充,伤口在表面结痂,防线变得坚固,新的战术在孕育。但军队的灵魂已经受了内伤,战争的无限化阴影如同北法秋季常见的浓雾,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挖好了堑壕,储备了弹药,将新兵训练成勉强合格的士兵,自己也蜕变为生存专家“前线猪”。他们等待着,等待上级下达下一次不知意义何在的进攻命令,或者承受对面敌军不知何时发起的、旨在消耗的炮击或突袭。这里没有运动战的激情与速度,没有速胜的希望,只有日复一日的生存挣扎,以及缓慢而确定的消耗。而在遥远的科布伦茨、梅斯和柏林,将军们和政客们正在地图和文件堆里,筹划着打破僵局的新方案;在国内的工厂和训练营,更多的青年正在被制造成“炮灰”,等待着被送上这条已然凝固的、名为西线的巨大绞肉机传送带。短暂的喘息,只是为了下一次、可能更加血腥的吞噬。战争的齿轮,只是换了个档位,却以更沉重的压力,继续无情地转动着。 喜欢重生之威廉二世请大家收藏:()重生之威廉二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6章 钢铁怪物 第一章:泥泞前线的秘密与谣言 1916年9月,法国北部,索姆河两岸。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腐败,然后硬化成一种永恒的苦难形态。自7月1日那场灾难性的英法联合进攻以来,这片土地已经承受了超过两个月的、前所未有的火力倾泻。协约国方面试图以绝对的物质优势碾碎德军的防线,成千上万吨的钢铁被投掷到这片狭窄的区域。结果是,这里的地貌被彻底重塑,不再是田园诗般的法国乡村,而是一个超现实的、属于死亡和泥泞的星球表面。 无休止的炮击将土壤反复翻耕,直至其失去所有结构,变成一种深可及膝、粘稠无比的黑色泥浆。弹坑密密麻麻,彼此重叠,积满浑浊的、泛着油光的死水。破碎的、锈蚀的铁丝网如同恶毒的藤蔓,缠绕在弹坑边缘和腐烂的树桩上。未能及时收敛的尸体——有的已经白骨化,有的还保持着临死前的痛苦姿态,肿胀发黑——半埋在泥浆里,或漂浮在水坑中,成为这片风景中司空见惯的“地标”。空气里弥漫着复杂的恶臭:刺鼻的硝烟、甜腻的腐肉、化学毒剂的残留、粪便、汗水和潮湿的羊毛军服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挥之不去、令人作呕的背景气味。雨水是这里的主旋律,灰蒙蒙的天空似乎永远在滴落冰冷的泪水,将一切希望和生气都冲刷进泥泞之中。 对面,德军的防线已经进化成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纵深达数公里的复杂体系。它不再仅仅是前沿的一道堑壕线,而是由多条平行的、相互连接的堑壕带组成的迷宫。机枪巢被巧妙地布置在加固的混凝土掩体(“皮洛特”碉堡)或深深的地下掩蔽部里,形成交叉火力网,覆盖每一寸可能的进攻路线。铁丝网障碍多达十几层,有些地方还通了电。后方是隐蔽良好的炮兵阵地和预备队集结点。经过凡尔登炼狱的淬炼,德军在防御战术和组织上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突破这样的防线,意味着要付出骇人听闻的生命代价——英军7月1日单日近六万人的伤亡,就是血淋淋的证明。 然而,在英军战线后方,一个被严密守护的秘密,正在为打破这一僵局做最后的准备。远离前沿震耳欲聋的炮火,在一片经过精心挑选、树木相对茂密、且实施了严格灯火和人员管制的林间空地上,一些外形极其怪异的机器静静地停放着,覆盖着巨大的帆布。只有深夜,在引擎低沉的试车声中,帆布才会被掀开一角。 这就是英国的秘密武器——“坦克”。这个名称本身就是一个烟幕弹,为了保密,文件上称其为运水的“水箱”(Tank),以迷惑可能的德国间谍。现在,这些“水箱”即将被注入的不是水,而是汽油、炮弹和一场战术革命。 它们是马克Ⅰ型坦克,早期装甲战车的笨拙始祖。其外形如同一个巨大的、棱角分明的菱形铁盒,高达2.4米,长约8米,重达28吨。车身两侧延伸出巨大的履带,像蜈蚣的节肢,环绕整个车体,使其能够跨越壕沟和碾过障碍。为了适应不同的任务,它们被分为“雄性”和“雌性”:“雄性”坦克在车体两侧的炮塔(称为“ Sponson ”)里各装有一门海军用的6磅速射炮(57毫米)和数挺7.7毫米“霍奇基斯”机枪,用于打击坚固工事;“雌性”坦克则只装备多挺机枪,主要用于压制步兵和清扫战壕。 但内部的景象与它外表的威慑力截然相反。对车组人员(通常为8人:车长、驾驶员、两名齿轮操作手、两名炮手、两名机枪手)来说,这移动的铁盒是不折不扣的地狱。没有弹簧悬挂,行驶在弹坑遍布的地面如同乘坐一艘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艇,剧烈的颠簸足以让人呕吐和撞伤。两台戴姆勒六缸汽油发动机(总计105马力)并排安装在车体中部,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散发的热量使内部温度高达摄氏50度以上。汽油味、机油味、未散尽的火炮发射药气味、以及八个人的汗臭和排泄物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没有无线电,车组之间的交流靠吼叫和踢踹。观察外界只能通过狭窄的、容易被堵塞或击碎的观察缝,以及后来加装的、简陋的潜望镜。视线极差,方向感极易丢失。他们就像被困在一个嘈杂、闷热、黑暗且剧烈晃动的金属棺材里,奔向一个未知的命运。 关于这些“铁怪物”的谣言,早已像瘟疫一样在前线德军中悄悄流传。有士兵声称在夜间的侦察中,听到过后方传来“不同于卡车或拖拉机的、低沉的机器轰鸣”。有被俘的英军士兵(或故意释放的假情报人员)含糊地提及“能移动的铁堡垒”。后方的情报分析也注意到了英国媒体上偶尔出现的、关于“陆地战舰”或“能跨越壕沟的机器”的隐晦讨论。但在经历了毒气战、火焰喷射器、越来越猛烈的炮击和各种新式弹药之后,大多数前线德军老兵对这些传言嗤之以鼻,认为是长期紧张压力下产生的幻觉,或是英国人的心理战把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能动的大铁盒?刀枪不入?哈!”在汉斯·韦伯所在连队那潮湿阴暗的掩蔽部里,一个满脸胡茬的老兵吐了口唾沫,“英国人要是真有那玩意儿,早就拿出来用了,还用得着在索姆河死那么多人?我看是他们被我们的机枪打怕了,开始做白日梦了。” 汉斯·韦伯,如今已是上士,带领着一个由经验丰富的老兵和少数经受住考验的新兵组成的突击小队。他比两年前更加沉静,眼角的皱纹记录着无数不眠之夜和生死瞬间。他正仔细地用一块沾了少许机油的软布,擦拭着他那支枪管已经有些磨损、但保养得依旧精良的Gewehr 98步枪。听到部下们的议论,他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但并未抬头。 “舒尔茨,”他叫了那个发言老兵的名字,声音平稳,“别太早下结论。战争这鬼东西,总会冒出点新花样来折磨你。”他抬起眼,目光扫过掩蔽部里几张或紧张或麻木的脸,“记住,不管来的是什么,是毒气、喷火器,还是什么铁盒子,它总是人来操作的。是人,就有弱点,就会害怕,就会犯错。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那个弱点。” 他的话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务实冷静,暂时安抚了部下们的不安。汉斯自己心里也并非毫无波澜。他想起了在沙勒罗瓦,在埃纳河,那些不断升级的残酷。战争的技术维度一直在攀升,将人的血肉之躯推向承受的极限。如果英国人真的造出了那种东西……他强迫自己停止无谓的猜测,专注于手头的工作:检查弹药,确认每个人都知道紧急情况下的集合点和撤退路线。 埃里希·沃格尔,他的老战友,在经历了漫长的治疗和康复后,于年初归队。马恩河的创伤给他留下了一条永久跛行的腿和偶尔发作的头痛,已经不适合高强度的突击任务。他现在负责连队的后勤补给协调和预备队的管理,成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后方支柱”。两人依旧是过命的交情,埃里希的稳健和细致,与汉斯的敏锐和决断形成了互补。在偶尔的闲暇(如果堑壕生活中有所谓闲暇的话),他们会分享一点难得的咖啡或烟草,很少谈论过去,更多的是交换对前线物资供应、新兵状况的看法,以及……对越来越渺茫的战争结束前景那心照不宣的沉默。 第二章:拂晓的轰鸣——地狱巨兽撕裂晨雾 1916年9月15日,星期五。索姆河地区被一片浓厚的、乳白色的晨雾所笼罩。能见度降至不足五十米。对于德军前沿哨兵来说,这是一个令人加倍警惕但也倍感压抑的清晨。浓雾掩盖了“无人区”的动静,任何异常的声响都可能是进攻的前兆。士兵们蜷缩在潮湿的堑壕里,裹着脏污的军大衣,呼吸着冰冷潮湿的空气,耳朵竖起,捕捉着雾中传来的任何声音——零星的冷枪声,炮弹飞过的呼啸,或者……别的什么。 在弗莱尔-库尔塞莱特一带的德军防线前方,时间接近清晨6点20分。按照预定计划,英军的炮火准备已经进行了几天,此刻似乎有加强的趋势,但还不算异常。突然,在炮声的间歇,一种新的、低沉而持续的声音开始从雾墙深处传来。 最初,它很微弱,混杂在背景噪音中,像是远方传来的闷雷,又像是某种重型机械在泥泞中挣扎。哨兵们面面相觑,困惑地侧耳倾听。 “听到了吗?那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引擎……但不太像卡车……” “越来越近了!” 那声音确实在迫近,变得更加清晰、更具压迫感。它是一种粗嘎的、金属摩擦的、带有规律性沉重撞击的轰鸣,仿佛一头巨大的、呼吸困难的钢铁野兽正在泥沼中跋涉。这声音穿透浓雾,钻入堑壕,敲打着每一个德军士兵的耳膜和心脏。 不安迅速转化为紧张。军官们抓起电话,试图询问炮兵观察所或友邻部队。但电话线路时好时坏,传来的信息混乱不清。 然后,雾墙开始波动。在灰白色的幕布上,巨大的、模糊的阴影开始显现。它们轮廓怪异,不像任何已知的车辆或生物。随着距离的拉近,阴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象…… 终于,第一辆马克Ⅰ型坦克如同从远古神话中走出的怪物,猛地冲破了最后一道雾障,清晰地暴露在惊恐的德军视线中!它那巨大的菱形车身沾满泥浆,斑驳的迷彩在晨光中显得诡异。两侧的履带如同无限延伸的金属履带,沉重地碾压着地面,将弹坑边缘的泥土和破碎的铁丝网轻易地卷入、碾碎。它摇晃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坚定不移地朝着德军堑壕的方向驶来! 紧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总共十八辆(实际到达攻击位置的)坦克,如同一个噩梦般的编队,从浓雾和硝烟中相继现身。 最初的几秒钟,德军堑壕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坦克引擎的怒吼和履带碾压地面的恐怖声响。士兵们张大嘴巴,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颠覆常识的造物。一种原始的、面对未知掠食者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Mein Gott im Himmel!(我的老天爷啊!)那是什么鬼东西?!” “Panzer!英国人的坦克!他们真的把它弄出来了!” “怪物!钢铁怪物!” 死寂被打破,恐慌如同野火般在堑壕中燎原!叫喊声、咒骂声、惊恐的祈祷声此起彼伏。 “开火!全体开火!别让它靠近!” 反应过来的德军军官和士官们声嘶力竭地下令。前沿的机枪手们,这些堑壕战的死神代言人,本能地扣动了扳机。MG08机枪那熟悉的撕裂声响起,火舌喷向最近的坦克。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令所有德军士兵魂飞魄散的一幕发生了:密集的机枪子弹打在那倾斜的装甲板上,竟然只是溅起一连串短暂的火星,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便像雨点般无力地弹开!那钢铁怪物恍若未觉,继续以它那笨拙而可怕的速度隆隆前进,甚至没有停顿一下! “没用的!子弹打不穿!” “炮!我们需要火炮!快呼叫炮兵支援!” 绝望的呼喊在堑壕中回荡。一些勇敢(或已被恐惧驱使到疯狂)的步枪手也开始射击,但结果同样令人绝望。步枪子弹甚至连火星都溅不起多少,就被弹飞了。这些他们赖以生存的武器,在这些移动的钢铁堡垒面前,第一次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无力。 坦克的乘员们,在闷热、嘈杂、视线极差的车内,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们只能通过狭窄的观察缝看到外面模糊晃动的景象:弥漫的硝烟、飞溅的泥浆、偶尔闪过的惊慌人影。他们知道自己在承受火力,听到子弹撞击装甲的密集声响,心中充满恐惧,但也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兴奋——他们真的“刀枪不入”!驾驶员拼命操控着笨重的方向杆,试图保持航向,越过一个又一个弹坑。炮手则艰难地转动着6磅炮(如果是雄性坦克),透过瞄准镜搜索着德军的机枪掩体或人群聚集点。 第三章:地狱铁兽的蹂躏、挣扎与初露的破绽 坦克群开始对德军前沿阵地进行实质性的蹂躏。它们首要的目标是那些致命的铁丝网。以往需要工兵冒着巨大风险、耗费大量时间剪开的层层障碍,在坦克履带下如同朽烂的绳索般被轻易压垮、碾入泥中,开辟出一条条宽阔的通道。 紧接着,坦克驶近堑壕。对于标准宽度的德军堑壕,马克Ⅰ型坦克的设计使其能够跨越。它们摇晃着,前部微微抬起,沉重的车体压上堑壕边缘,然后伴随着泥土的坍塌和履带的空转嘶鸣,整个车身重重地“骑”过堑壕,再向前落下。对于堑壕内的德军士兵而言,这无疑是世界末日的景象:一个巨大的、轰鸣的、散发着热浪和机油味的钢铁阴影笼罩头顶,然后带着地动山摇的震动从上方碾过!有些士兵被震塌的胸墙掩埋,有些在极近的距离被坦克侧面的机枪扫射击中。 雄性坦克的6磅炮开始发言了。炮手们瞄准了那些暴露出位置的机枪巢或疑似指挥所。“轰!”炮弹射出,虽然早期坦克火炮的精度和稳定性欠佳,但在近距离上,57毫米炮弹的威力足以摧毁大多数土木结构的德军掩体。一声巨响,沙袋和木料横飞,里面的机枪和人员非死即伤。 雌性坦克则用它们密集的机枪火力,像梳子一样清扫着堑壕线。子弹从射击孔中泼洒而出,压制得德军士兵几乎无法抬头。 更可怕的是紧随坦克跟进的英军步兵。这些步兵,通常来自专门与坦克协同训练的部队,他们以坦克为移动掩体,利用坦克开辟的通道和制造的混乱,快速突入德军堑壕,用手榴弹、步枪和刺刀清理残敌。步坦协同的雏形,在这一天首次上演,尽管还非常粗糙。 德军的抵抗在某些地段迅速崩溃。从未经历过、甚至无法想象这种攻击的部队,在心理上遭到了毁灭性打击。面对无法用手中武器伤害的怪物,看着防线被轻易撕裂,听着同伴在钢铁巨兽和敌方步兵打击下的惨叫声,一些部队的纪律瓦解了。士兵们扔下武器,跳出堑壕,盲目地向后方逃去,形成了局部的溃退。恐慌像病毒一样传播,电话线路中断,指挥混乱,整个防线出现了动摇的迹象。 汉斯·韦伯所在的防区并非首批遭受坦克冲击的核心地段,但他很快就感受到了这股冲击波。电话里传来前沿阵地语无伦次、充满恐惧的报告:“中尉!有……有铁怪物!很多!机枪打不动!它们压过来了!我们守不住了!” 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毫无血色:“上士!3连那边被突破了!英国人跟着那些铁盒子进来了!” 汉斯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他迅速集合小队,简短传达了已知的、有限的信息。“听着!英国人用了一种新的装甲车,很厚,步枪机枪打不穿。但它们不是神!它们有观察孔,有履带,有门!它们怕炮,怕大号炸药!我们的炮兵会收拾它们!在这之前,我们的任务是拖住跟进的英国步兵,别让他们扩大缺口!明白吗?”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试图用自信压制部下眼中新涌起的恐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然而,就在德军陷入混乱和恐慌的同时,这些早期坦克脆弱的一面也开始无情地暴露出来。 机械可靠性是最大的噩梦。一辆“雄性”坦克在跨越一道较宽的堑壕时,底盘卡在了边缘,履带疯狂空转,泥浆飞溅,却无法前进或后退,成了一座尴尬的固定钢铁堡垒,很快成为德军火炮和集火射击的目标。另一辆坦克的发动机因为过热和持续高负荷运转,突然熄火,瘫在“无人区”中央,车组人员被迫在英军步兵火力掩护下弃车逃生。还有一辆的变速箱在剧烈的颠簸中损坏,失去了大部分动力,只能缓慢蠕动。 地形也是巨大的挑战。索姆河的泥泞超出了设计者的预期。一些坦克陷入特别深、特别粘稠的弹坑或泥沼中,越挣扎陷得越深,最终动弹不得,成了醒目的靶子。狭窄的观察缝和极差的视野,导致多辆坦克迷路,偏离预定攻击方向,有的甚至开向了己方战线,造成混乱。 装甲也并非绝对无敌。虽然能抵御轻武器,但对于野战炮的直接命中依然脆弱。一辆冒进的“雌性”坦克,被一门部署在侧翼、反应迅速的德军77毫米野战炮抓住了机会。炮手在极近的距离进行直瞄射击,第一发炮弹打在车体正面,炸开一个大凹坑,但未穿透;第二发击中了较为脆弱的侧面炮座连接处,爆炸撕裂了装甲,破片和冲击波涌入车内,瞬间杀死了大部分乘员,坦克燃起大火。这证明了,这些钢铁怪物是可以被摧毁的。 第四章:猎杀者的反击——与钢铁巨兽的贴身肉搏 汉斯的小队被紧急调往一个被坦克和英军步兵撕开的口子侧翼。他们的任务是利用残存的堑壕、弹坑和废墟,进行迟滞作战,并伺机攻击落单或陷入困境的坦克。 战场景象如同地狱的展览。浓雾虽散,但硝烟更甚。燃烧的坦克残骸、横七竖八的尸体(双方都有)、丢弃的武器装备,散布在泥泞中。空气中充满了焦糊味、血腥味和更浓郁的化学品气味。英军步兵在坦克的掩护或开辟的道路上稳步推进,德军零散的抵抗在各个点上爆发又熄灭。 汉斯很快发现了一辆似乎与主力步兵有些脱节的“雌性”坦克。它正在用侧面的机枪,有节奏地点射着一个德军排级支撑点,压制得对方无法有效还击。这辆坦克的驾驶员似乎过于专注正面,对侧翼的警戒不足。 “看到它了吗?”汉斯压低声音,指着那辆坦克。他的小队隐蔽在一段被炸塌的堑壕拐角处。“舒尔茨,带第一组,用你们所有的火力,射击它的观察缝和机枪口!不用想打穿,吸引它的注意力,让它转向你们!第二组,跟我来!汉克尔,把你的集束手榴弹准备好!” 所谓的“集束手榴弹”,是前线士兵的土办法:将六七枚M1915型木柄手榴弹的弹头绑在一起,留出一个引信,以增加爆破威力。 舒尔茨小组的步枪和轻机枪开火了。子弹密集地打在坦克正面装甲上,叮当作响,虽然无法穿透,但成功干扰了车内的乘员。坦克的机枪果然转向,开始向舒尔茨小组的方向扫射,打得泥土飞溅。 “就是现在!走!”汉斯低吼一声,带着第二组的三名士兵,利用弹坑和地面的起伏,快速向坦克的右后侧迂回。坦克的引擎轰鸣声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他们能清晰地看到那粗大的、沾满泥浆的履带在缓慢转动,听到金属履板摩擦的刺耳声音。 距离越来越近,三十米,二十米……坦克的炮塔(机枪座)似乎没有完全转向他们这边。汉斯举起拳头,示意停止。汉克尔,一个强壮而沉默的工兵出身士兵,已经将集束手榴弹的引信拉环套在手指上。 “上!快!” 汉克尔像猎豹一样蹿出,在泥泞中连滚带爬,迅速接近到坦克车体旁。他看准了履带和主动轮之间的缝隙,猛地将那一大捆手榴弹塞了进去,然后迅速向后翻滚。 “轰——隆!!!” 一声远比单颗手榴弹猛烈得多的爆炸!黑烟和泥浆猛地从坦克右侧下方腾起。只见那右侧的履带骤然断裂,沉重的履带板哗啦啦地散落下来。坦克车身剧烈一震,然后开始原地打转——右侧履带失去动力,左侧履带还在转动,导致它像一只被砍断腿的巨虫,徒劳地画着圈子,再也无法前进。 “成功了!”一名士兵低呼。 但战斗还没结束。坦克的舱盖猛地被从里面推开,一个戴着皮制坦克帽、满脸烟灰的英军车组成员试图爬出来,手里还拿着手枪。 “砰!”汉斯的步枪几乎同时响起。那个英军士兵身体一僵,从车身上滚落下来。另外两个试图从其他舱口逃生的乘员,也被汉斯小队的火力压制住,困在了瘫痪的坦克里。 猎杀成功。但汉斯没有丝毫喜悦。他看了看汉克尔——刚才的突进中,汉克尔的胳膊被坦克机枪的跳弹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更远处,舒尔茨小组的方向传来几声爆炸和惨叫,不知道伤亡如何。而这仅仅是一辆坦克,还是与步兵脱节、被他们侥幸得手的。放眼望去,更多的钢铁身影仍在战场上游弋,远处传来持续的炮声和机枪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刚刚用最原始、最危险的方式,证明这种新武器并非无敌。但汉斯清楚,这种猎杀代价高昂,且充满偶然性。下一次,坦克可能不会落单,步兵掩护会更紧密。战争的天平,似乎又向技术更复杂、资源更雄厚的一方倾斜了一点点。 第五章:震撼的余波、战术革命的黎明与个人的寒夜 9月15日的坦克初战,从严格的军事角度和战役目标来衡量,远非决定性的胜利。参战的49辆马克Ⅰ型坦克,只有32辆实际出发,其中18辆到达了攻击位置并参与了战斗。最终,因机械故障、陷入泥沼、被击毁或迷路而损失的数量远超预期。它们未能达成在索姆河战役中实现战略突破的宏愿,弗莱尔-库尔塞莱特地区的战线很快又稳定下来,双方继续陷入血腥的拉锯。 然而,这次有限而笨拙的登场,其引发的冲击波却远远超越了战术层面的得失,如同投入一潭死水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将永久改变战争的面貌。 · 对德军的心理与战术震撼: “坦克恐慌”迅速从前线蔓延至整个德军西线部队,甚至传回国内。关于“刀枪不入的英国钢铁怪物”的描述被不断夸大,严重打击了德军步兵的士气。一种对未知技术兵器的深度焦虑开始滋生。德军最高统帅部被震惊了,他们意识到一种全新的陆战威胁已经出现。紧急命令被下达:全面收集坦克残骸和情报,加速反制武器的研发。专门用于击穿装甲的“反坦克步枪”(T-Gewehr,口径13毫米)的研制被提上快车道;前线部队被要求加强野战炮的反坦克直瞄射击训练;针对坦克薄弱环节(观察孔、履带、底盘)的近战战术被迅速总结和推广。德军被迫进入了一场他们原本希望避免的技术竞赛。 · 对战争形态的庄严宣告: 坦克在索姆河的出现,是一个清晰的信号,宣告了纯粹由步兵、机枪和铁丝网主宰的静态堑壕战时代,开始走向终结。一种融合了火力、防护和越野机动性的综合性陆战平台登上了历史舞台。尽管它幼稚、笨拙、不可靠,但它指明了未来陆军发展的方向。它告诉世界,要打破堑壕僵局,需要的是机械化的力量、技术的集成和全新的战术思想。一场围绕装甲与反装甲的军备竞赛和战术革命,就此拉开序幕。 · 汉斯·韦伯的寒夜沉思: 战斗结束后的傍晚,战场暂时恢复了那种令人疲惫的寂静,只有零星的冷枪和伤员的呻吟。汉斯获得短暂的许可,去查看那辆被他们小队摧毁的坦克残骸。它歪斜在泥泞中,右侧履带断裂,车身上布满了弹痕和火焰灼烧的黑色痕迹。舱盖敞开,像一张无声呐喊的嘴。 汉斯走近,伸手触摸那冰冷、粗糙的装甲钢板。上面还残留着子弹撞击的凹痕和温度。他透过炸开的裂缝,看向黑暗的内部,能闻到焦糊、机油和……死亡的气味。几个小时的激战,这个小队的牺牲,仅仅是为了让这个铁盒子停下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渗透了他的骨髓。 个人的技艺——他引以为傲的枪法、在无数次巡逻和突击中积累的经验、与战友的默契——在这种钢铁与机械的造物面前,似乎正在贬值。战争变得越来越像一场巨人之间的碰撞,个人的勇气和智慧,被压缩到寻找缝隙、安装炸药、然后祈祷幸运降临的卑微位置。他想起了那些在坦克内部死去的英国士兵,他们同样是技术的囚徒和牺牲品。 然后,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他想起了那个被他深藏在埃纳河畔掩蔽部最隐秘角落的金属盒和那些打孔卡片。那种冰冷的精密感,那种超越前线粗犷现实的科技气息,与眼前的坦克残骸,与毒气、与越来越凶猛的重炮,似乎属于同一个谱系——一种将战争日益推向非人化、技术化、总体化深渊的力量。他守护的那个秘密,是否也是这庞大而黑暗的技术拼图中的一块?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英国坦克在索姆河的初次亮相,就像一道划破漫长堑壕黑夜的刺眼闪电。它没有立刻带来风暴的平息,却照亮了未来战争那更加狰狞、更加依赖钢铁与技术而非血肉之躯的轮廓。对于汉斯,对于无数像他一样的前线士兵而言,他们不仅要继续与泥泞、瘟疫、饥饿和传统的枪炮作斗争,从此还必须学会在一个钢铁怪物开始巡弋的新地狱中挣扎求生。战争的绞肉机并未停转,只是它的齿轮,正在被更换成更加庞大、更加复杂、吞噬生命效率也可能更高的新型号。漫长的黑夜,还远未结束。 喜欢重生之威廉二世请大家收藏:()重生之威廉二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7章 猛兽的凝视与反制之牙 第一章:总参谋部的震动与“装甲冲击”的评估 1916年9月中旬,位于比利时小镇普莱斯的德国最高统帅部(Oberste Heeresleitung, OHL),这座指挥着数百万大军、决定着帝国命运的大脑中枢,正笼罩在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中。窗外是佛兰德斯的绵绵秋雨,而室内,比雨水更冰冷的是不断从索姆河前线涌来的、语焉不详却透着极度不安的报告。 最初几天,关于“英国钢铁怪物”的电文,大多被归类为前线部队在长期炮火压力和战斗疲劳下产生的幻觉、误判或夸大其词。情报部门的分析员们倾向于认为,这可能是某种加强装甲的、用于运输或牵引的特种车辆,或者是英国人的心理战新把戏。毕竟,将重型装甲、火炮和越野能力结合在一台机器上,听起来更像儒勒·凡尔纳小说里的幻想,而非现实战场的产物。 然而,随着报告来源从单一部队扩展到多个不同的师、军,甚至来自不同地段的炮兵观察所和航空侦察单位;随着描述从模糊的“移动铁盒”变得具体到“菱形车身”、“两侧有炮”、“碾压铁丝网无视机枪”;特别是当第一份来自审问被俘英军坦克兵(尽管他们被严格命令保密,但恐慌或审讯技巧仍然撬开了一些信息)的笔录,以及一张航空照片(模糊,但显示出一个在泥沼中移动的、绝非卡车的奇异轮廓)被送到OHL时,怀疑的坚冰开始碎裂。 总参谋长埃里希·冯·法金汉将军,这位以冷静、务实甚至有些阴沉着称的战争实际指挥者,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立即召集了核心幕僚会议:包括负责西线作战的副参谋长、炮兵总监、工兵总监、军需总监以及情报部门的头头。会议在OHL那间铺着巨大作战地图、墙上挂满各战线态势图的指挥室里举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法金汉没有浪费任何时间在寒暄上。他直接将一叠挑选出的、最具代表性的报告和那张模糊的照片扔在巨大的橡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先生们,看看这些。”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淬火的钢珠,“来自索姆河,弗莱尔-库尔塞莱特地区。不是一两个人的疯话,是来自不同渠道、相互印证的信息。俘虏供词提到了一种叫做‘坦克’的东西,内部有引擎、火炮,需要八个人操作。” 他走到西线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索姆河突出部。“英国人,动用了某种我们前所未见的装甲战斗车辆。它并非无敌——报告也提到了它们陷入泥坑、机械故障、甚至被我们的野战炮击毁。但是,”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座的每一位将军,“它在局部做到了我们过去两年用无数鲜血和钢铁都难以做到的事:以可接受的代价,在短时间内,正面碾压了我们的前沿防御体系,并在步兵中造成了广泛的恐慌。”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结论在寂静的房间里沉淀。 “这不仅仅是几辆新奇玩具的问题,”法金汉继续道,语气变得更加严峻,“这是一种武器系统层面的跳跃,一次‘装甲冲击’(Panzererschütterung)——我称之为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冲击。物质上,它挑战了我们以机枪、铁丝网和纵深堑壕为核心的静态防御哲学;精神上,它动摇了我们士兵的信念,让他们觉得手中的武器在某种新威胁面前失效了。” 他走到窗前,背对着众人,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施利芬伯爵的幽灵在嘲笑我们。我们追求速决,却陷入了消耗;我们构筑了坚不可摧的防线,英国人却试图用机器把它撞开。如果,我是说如果,英国人能够大规模生产这种武器,并发展出与之配套的战术,将其集中使用于某个关键突破口……” 他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言明的可怕前景:德军引以为傲的西线防线,有可能被这种钢铁楔子硬生生地劈开,从而导致灾难性的连锁反应。静态战的平衡被打破了,而打破它的,不是更多的人海,而是更高级的机器。 “我们不能把头埋进沙子里,假装看不见这头刚刚走出森林的猛兽。”法金汉转过身,脸上是下定决心的坚毅表情,“我们必须立刻做出反应,全面、系统、坚决的反应。这关系到西线,乃至整个战争的根本稳定。先生们,我们必须为这头猛兽,准备好足够锋利的‘反制之牙’。” 第二章:紧急建制——“全权调查委员会K”的诞生与使命 法金汉的决心迅速转化为行动。他深知,官僚体系的常规流程无法应对这种突发的、技术性的战略挑战。需要的是一个拥有最高权限、能够跨越部门壁垒、快速整合资源并做出决策的特别机构。 仅仅在高层会议后的48小时内,一项由法金汉亲自签署、并得到德皇威廉二世背书的最高统帅部命令正式发布。命令宣布成立“全权调查委员会K”(“K”代表“装甲车辆”,Kampfwagen)。这个名称本身就体现了其核心任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委员会K”的构成经过精心挑选,旨在覆盖应对这一新威胁所需的全部专业领域: · 主席/军事负责人: 由一位经验丰富、思维敏捷且不受传统兵种思维束缚的炮兵将军担任(人选很快确定为以战术灵活和技术敏锐着称的马克斯·冯·巴塞维茨少将)。炮兵是最有可能在早期进行有效反制的兵种,且需要协调火力部署。 · 核心成员包括: · 来自总参谋部作战局的代表: 负责将技术评估转化为战术指令,并协调前线部队的应对。 · 资深工兵专家: 负责研究如何通过改造或增设障碍物(壕沟、铁丝网、地雷)来迟滞和阻止坦克前进。 · 军械与弹药局的顶级工程师: 负责分析敌方坦克的技术参数,并领导或协调反坦克武器的紧急研发。 · 情报局(Abteilung IIIb)的高级官员: 负责整合所有关于坦克的情报来源(前线报告、航空侦察、间谍网络、战俘审讯),并持续监控敌方坦克的部署和生产情况。 · 来自兵工厂(如克虏伯、莱茵金属)的技术顾问: 提供工业制造视角,评估反制武器生产的可行性和速度。 · 被赋予的权力: · 最高优先级: 其需求在人员、物资、交通和资金方面享有最高优先权,可以绕过常规审批流程。 · 直接汇报权: 直接向总参谋长法金汉本人汇报,重大问题可直达天听。 · 调查与指令权: 有权派遣人员前往任何前线区域进行调查,并可就反坦克措施向相关部队发布具有约束力的“建议”(实为指令)。 “委员会K”的使命被清晰地界定为三个层层递进的阶段: 1. 紧急情报搜集与分析(立即启动): 不惜一切代价,在最短时间内获取关于英国坦克尽可能详细的技术情报(设计、装甲、武器、动力、重量、尺寸、速度、续航力)、战术运用模式(如何与步兵协同、典型攻击流程)、生产地点与估算产量。 2. 前线实地调查与技术评估(同步进行): 立即组织精干的技术军官小组,携带专业设备,亲赴索姆河战场,实地勘察任何可接近的坦克残骸,进行测量、拍照、绘图,甚至拆卸关键部件。同时,广泛访谈与坦克有过交战经验的各层级官兵,从士兵到军官,获取第一手交战体验和直观印象。 3. 综合评估与对策制定(基于前两项成果): 在获得足够信息后,迅速形成关于坦克威胁的全面评估报告,并据此制定一套从战术、武器到训练的多层次、立体系列反制方案,供OHL决策并下发全军。 命令以特急密电和专门信使的方式,迅速传达到相关单位和“委员会K”的成员手中。一场与时间和英国坦克潜在扩张速度赛跑的反制行动,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三章:技术猎取——深入“无人区”解剖钢铁巨兽 “委员会K”的实地调查小组,由一批最优秀的工兵军官、军械技师和一名随行的战地摄影师组成,在获得前线部队的全力配合与掩护下,于9月下旬冒险潜入了索姆河战场那地狱般的“无人区”。 他们的目标,是那些在9月15日战斗后被遗弃或击毁的马克Ⅰ型坦克残骸。这些残骸散布在弹坑之间,有的深陷泥潭,有的被炮火严重损毁,有的则相对完整,只是因机械故障被抛弃。 尽管有步兵提供警戒,但接近这些残骸的过程依然充满危险。他们需要在泥泞中匍匐前进,躲避冷枪和偶尔落下的炮弹,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和景象足以让神经脆弱者崩溃。然而,强烈的使命感和专业好奇心驱使着他们。 当调查小组的成员第一次亲手触摸到那冰冷、粗糙的装甲板时,所感受到的震撼不亚于前线士兵。这不再是报告上的抽象描述,而是实实在在的、带有弹痕和焦痕的钢铁造物。 他们立即展开了细致入微的“解剖”工作: · 外部测量与记录: 使用卷尺和测距仪,精确记录坦克的长、宽、高,履带的宽度和接地长度,车体主要装甲板的厚度和倾斜角度(他们惊讶地发现主要防护仅能抵挡步枪和机枪子弹,但对炮弹防护薄弱)。 · 弱点勘查: 重点观察并记录了所有开口和缝隙:狭窄的观察缝(很容易被步枪子弹或破片堵塞)、射击孔、顶部的舱盖、底部的检修口。他们注意到履带外侧的装甲裙板并不能完全保护履带本身,尤其是主动轮和诱导轮部分。 · 内部探查: 在确保安全后,技术人员爬入那些舱盖敞开的坦克内部。里面一片狼藉,充斥着烧焦的痕迹、油污、未及清理的弹壳,有时还有更令人不适的残留物。他们绘制了内部布局草图,记录了发动机(两台戴姆勒汽油机)的大致位置、传动装置、火炮(如果是雄性)的安装方式、以及乘员极其恶劣的工作环境(高温、噪音、视线极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部件回收: 他们小心翼翼地拆卸下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小部件:一块装甲板的样本(用于测试)、几段履带链节、一个损坏的观察镜、甚至从一个相对完好的发动机上拆下了一些零件。这些实物将成为后方研究和仿制(如果需要)的宝贵样本。 · 访谈取证: 与此同时,小组的另一部分成员走访了多个与坦克交过火的德军连队。他们不仅询问军官,更重视那些普通士兵,尤其是成功击伤或迟滞了坦克的士兵。从这些访谈中,他们收集到了关于坦克在真实战场环境下的表现:速度确实很慢(不超过人快步走),转向笨拙,在泥泞中极易陷入,引擎噪音巨大老远就能听见,乘员似乎对外界感知能力很差等等。他们也记录了士兵们自发采用的各种反制方法:集束手榴弹、燃烧瓶、试图用铁锹卡住履带等等,无论这些方法多么原始和危险。 所有这些信息——精确的测量数据、清晰的照片和素描、实物样本、以及鲜活的前线反馈——被迅速整理、分类,通过加密渠道火速送回位于普莱斯的“委员会K”总部。这些第一手资料,构成了德国应对坦克威胁最坚实的基础。 第四章:铸造多层次“屠龙之牙”——系统性反制方案的出台 在汇集了前线实地报告、技术分析、情报汇总以及各兵种专家的初步研讨意见后,“委员会K”在极短的时间内,向法金汉提交了一份名为《关于应对英军装甲战斗车辆(坦克)威胁的评估与初步对策》的综合报告。这份报告条理清晰,内容务实,不仅分析了威胁,更提出了一整套从即刻执行到远期规划的立体化反制体系。法金汉几乎是全盘采纳,并以最高统帅部命令的形式,要求西线各集团军立即着手实施。 第一层:战术与训练革新——重塑步兵的信心与技能 报告强调,应对坦克的第一道防线,必须是已经部署在前线的数百万步兵。关键在于消除“坦克恐慌”,将坦克“去神秘化”,并赋予士兵有效的对抗手段。 · 紧急下发《反坦克作战暂行教令》: 这份教令语言通俗,配有简图,迅速印刷并分发到每一个连队。它明确指出坦克的弱点:速度慢、视野差、装甲并非无敌(尤其是侧面、后部和顶部)、机械不可靠。它详细说明了如何识别这些弱点,并提供了具体的近战反制方法: · 针对观察缝/射击孔: 用步枪或机枪进行密集射击,干扰乘员视线,甚至可能将子弹或破片射入车内。 · 针对履带: 使用集束手榴弹(将多枚手榴弹绑在一起)、炸药包或大型炸药块,投掷或放置于履带下方或主动轮处。 · 针对车体: 鼓励使用土制燃烧瓶(“莫洛托夫鸡尾酒”的早期版本,用汽油和布条制作),攻击发动机舱或观察缝。 · 针对陷入困境的坦克: 组织小股“坦克猎杀小组”,利用地形和烟雾接近,用上述方法或甚至用工兵铲、撬棍进行破坏。 · 指定“坦克猎手”与强化训练: 每个连队被要求指定至少两个由经验丰富、心理稳定的老兵带领的“坦克猎杀小组”,并给予一定的弹药和爆破器材补给。团、师级单位组织紧急的反坦克作战演练,模拟坦克进攻的场景,让士兵熟悉应对流程。 · 障碍物升级: 工兵部队受命立即检查并加固前沿障碍体系。反坦克壕的宽度和深度标准被提高(要求至少宽2.5米,深2米,远超马克Ⅰ型的跨越能力)。在铁丝网障碍中,开始掺入更坚固的菱形拒马(“捷克刺猬”的雏形)或埋设一半的钢轨。在关键通道前,开始试验性布设早期反坦克地雷(通常是将大型炮弹或炸药包埋设,配以压发或拉发引信)。 第二层:武器与火力配系——打造专业“破甲”利器 报告承认,仅靠步兵的勇气和临时武器是远远不够的,必须为部队装备专门的反坦克武器。 · 反坦克步枪的紧急上马: 这是最直接、最受瞩目的回应。命令被直接下达到毛瑟兵工厂和其他有能力的大型军械企业。要求基于放大的毛瑟Gewehr 98步枪工作原理,在最短时间内设计并生产出一种大口径(目标是13毫米或更大)、发射专用硬质钢芯穿甲弹的单发步枪。设计指标明确:必须在100-150米距离上,有效击穿英国现有坦克的侧面和后部装甲。尽管预计这种武器将非常沉重(超过15公斤)且后坐力巨大,但它赋予了步兵在中等距离上对抗坦克的能力。这就是后来着名的毛瑟M1918型13.2毫米反坦克步枪(Tankgewehr M1918,简称T-Gewehr) 的起源。研发和生产被置于最优先等级。 · 炮兵角色的重新定位: 要求所有配属给步兵师的轻型野战炮(主要是77毫米速射炮)部队,立即加强反坦克直瞄射击训练。炮手被要求练习在近距离(500米以内)对移动目标进行快速瞄准和射击。同时,开始为部分77毫米炮配备初期版本的被帽穿甲弹,以增强对装甲的破坏效果。报告还建议,在预计的坦克威胁主要方向上,可以考虑将部分更重型的105毫米轻型野战榴弹炮前移,部署在预设阵地,用于直射封锁重要通道或谷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K型子弹”的加速配发: 作为一种临时且能快速增强一线火力的措施,命令扩大“K型子弹”(Spitzgeschoss mit Kern,即带弹芯的尖头弹) 的生产和配发范围。这种子弹最初是为狙击手和反气球任务设计的,其弹头内嵌有碳化钨硬质合金芯。虽然对坦克主装甲效果有限,但能在较近距离(50-100米)击穿马克Ⅰ型坦克较薄弱的侧面或顶部装甲,以及观察缝周围的区域。它为普通步枪手提供了一种比普通铅芯子弹有效得多的应急选择。 第三层:心理与信息管控——稳定军心与舆论导向 OHL深知,“坦克恐慌”本身可能比坦克的实际杀伤更具破坏性。 · 正面宣传与信心建设: 宣传部门受命制作一系列海报、小册子和前线简报,内容聚焦于“坦克是可以被击败的”。它们大量引用前线士兵成功击毁或瘫痪坦克的战例(如汉斯小队那样的行动),用简洁的图文展示坦克的各种弱点,强调德军士兵的勇气和智慧足以应对这一新挑战。口号诸如“钢铁怪物?不过是笨重的铁盒!”、“瞄准它的眼睛和腿!”等被广泛传播。 · 严格控制信息流通: 对内,严格审查从前线寄往国内的信件和报道,避免关于坦克威力的恐慌性描述扩散到后方,影响民众士气。对外,通过官方渠道和受控媒体,极力贬低坦克的作用,将其描述为“英国佬昂贵而笨拙的玩具”、“绝望的发明,在战场上漏洞百出”,试图在国际舆论上削弱其影响力,并安抚国内民众的不安。 第五层:长远的阴影与追赶——德国自身的“猛兽”计划 索姆河的钢铁怪物不仅刺激了德国的防御神经,也深深刺痛了其进攻意识和技术自豪感。法金汉和“委员会K”的成员都明白,最好的防御有时是拥有同等的进攻能力。仅仅被动地反制是不够的,德国必须拥有自己的“装甲拳头”,才能在未来的攻防中掌握主动。 因此,在反制措施全面铺开的同时,一份关于“发展国产装甲战斗车辆”的绝密建议,也作为“委员会K”报告的附录,呈交给了法金汉和德皇。尽管面临资源紧张(英国的海上封锁开始显现效果)、工业产能已近饱和、以及军内保守派的一定阻力,最高统帅部还是批准了初步的研发计划。 原本分散在不同公司(如戴姆勒、奔驰、奥格斯堡-纽伦堡机械制造厂等)的一些零星、探索性的装甲车辆项目被整合起来,在“委员会K”的协调下,获得了有限但关键的资源和支持。一个由工程师和军官组成的秘密设计团队开始工作,目标是制造出德国自己的、能够与英国坦克抗衡甚至超越的武器。虽然这条道路注定坎坷,进度将远远落后于协约国,但种子已经播下。这为1918年那笨拙、丑陋但确实属于德国的A7V重型坦克的诞生,以及更遥远的未来,埋下了深远的伏笔。 第六章:前线的回响——新教材与旧伤痕 在埃纳河与索姆河地区交织的德军堑壕里,变化悄然发生。汉斯·韦伯上士很快收到了连部下发的新材料:那本印制粗糙但内容详实的《反坦克作战暂行教令》,以及一份附有简明图示的补充说明。 在一个相对平静的下午,利用战斗间隙,汉斯将他的小队集合在一段较为坚固的掩蔽部里。他摊开手册,用他那平稳、不带感情色彩的语调开始讲解,就像他曾经在黑森林里向学徒讲解如何设置陷阱一样。 “都看清楚这些图,”他指着坦克的侧面剖视图,“这东西,叫‘坦克’。英国人搞出来的铁盒子。厚吗?比我们的胸墙厚点。但这里,”他的手指敲击着履带连接处和观察缝,“还有这里,是它的死穴。它跑得比瘸腿的骡子快不了多少,里面的人热得像在烤箱里,看外面像透过钥匙孔。” 他拿起一枚木柄手榴弹,又示意旁边的士兵拿来几枚。“单个,挠痒痒。绑在一起,”他做了个捆绑的手势,“塞到它的履带底下,或者扔到它肚子下面,效果就好得多。舒尔茨,你去搞点汽油和破布来,按这上面说的,做几个‘火瓶’备着。” 他的讲解没有豪言壮语,只有基于手册分析和自身战场直觉的务实判断。“记住,它再厉害,也是人开的机器。机器会坏,人会慌。我们的炮兵已经在调整部署,听说后面还会送来专门打铁甲的大枪(指反坦克步枪)。在那之前,别傻站着当靶子,利用地形,动脑子,打它的软肋。” 他的话像一剂镇静剂,让新兵们眼中的恐惧稍减,代之以一种专注的学习神情。老兵们则默默点头,开始讨论起哪种地形更适合伏击,集束手榴弹绑几颗最合适。 汉斯将手册和埃里希设法从后勤部门“调剂”来的一小瓶汽油(用于制作燃烧瓶)放在了自己掩蔽部那张用弹药箱拼成的“桌子”上。旁边,就是他那个从未离身、也从未向任何人展示过的、来自沙勒罗瓦的金属盒。新旧两种秘密,一种关乎眼前的生存,一种连接着未知的黑暗,并排放在这潮湿阴暗的地下洞穴里,仿佛昭示着这场战争日益复杂和深邃的技术与神秘维度。 德国最高统帅部对坦克威胁的反应,展现了一个传统军事强国在面对技术突袭时的强大组织力、快速学习能力和系统性应对思维。从最初的震惊到成立专门机构,从技术侦察到多层次反制方案出台,整个过程虽然紧凑,却有条不紊。他们试图构筑一道从心理到物理、从战术到技术的立体防线。 然而,这种应对本质上是防御性和反应式的。坦克的出现,如同在堑壕战的僵局棋盘上投入了一颗打破规则的新棋子。德国人迅速制定了针对这颗棋子的吃子规则,但战争的整体棋局,已经开始向着机动、合成与技术集成的方向不可逆转地倾斜。对于汉斯和他的同袍们而言,他们即将步入的,是一个不仅需要勇气和耐力,还需要不断学习新技能、适应新武器、在钢铁与火焰的碰撞中寻找渺小生存空间的、更加残酷的时代。猛兽已现,猎手与猎物的游戏规则,正在被重新书写。 喜欢重生之威廉二世请大家收藏:()重生之威廉二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8章 坦克的威慑力 第一章:泥潭中的新蓝图——颠覆僵局的战术革命 法国的深秋,西线战场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倦怠。第三次伊普尔战役——后世称为“帕森达勒战役”——刚刚在11月初落下帷幕。那场持续三个多月的战役成了西线僵局的终极象征:英军以近三十万人伤亡的代价,在佛兰德斯无边的泥沼中推进了不到八公里。雨水、淤泥、破碎的树林和堆积如山的尸体,构成了一幅现代战争的地狱图景。堑壕、铁丝网、机枪和炮兵构成的“死亡四边形”似乎已成为不可破解的战争方程式,任何试图打破它的尝试都只会带来更多的鲜血和更深的僵局。 然而,在英军最高指挥部深处,一场静默的革命正在酝酿。这场革命的中心人物是时年39岁的约翰·弗雷德里克·查尔斯·富勒上校,英国远征军总参谋部军事行动主任。富勒是个异类——他身材瘦小,戴着圆框眼镜,看起来更像一个大学教授而非军人。但他拥有一个敏锐且不受传统束缚的大脑,以及对战争本质的深刻洞察。 “帕森达勒证明了什么?”富勒在一次仅限于高级参谋和坦克部队指挥官参加的绝密会议上,用教鞭敲击着挂在墙上的康布雷地区地图,“它证明了一件事:传统的进攻模式已经彻底失败。长达数周甚至数月的炮火准备,不仅给了敌人充足的预警时间,还将战场变成了坦克和步兵都无法通行的沼泽。”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十几个军官面色凝重。他们中包括坦克军团司令休·埃勒斯少将,一个务实而富有远见的指挥官;还有加拿大军团和几个预定参战步兵师的代表。 富勒走到地图前,指着康布雷地区:“看看这里。地形相对开阔、坚实,没有帕森达勒那样的水网和泥沼。德军在这里的防线——所谓的‘兴登堡防线’齐格菲地段——虽然坚固,但守军多是二线部队,战线过于突出,容易受到钳形攻击。”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我提议的,不是另一次帕森达勒。我提议的,是一场彻底的战术革命。” 富勒详细阐述了他的计划,这个计划后来被称为“富勒计划”或“康布雷方案”: 1. 摒弃长时间的炮火准备:不再进行持续数日、旨在摧毁一切的事先炮击。相反,进攻将以完全的突然性发起。 2. 集中使用装甲力量:将英国所有的坦克——超过470辆马克Ⅳ型——集中到一个狭窄的战线上,形成前所未有的装甲突击力量。 3. 新型炮兵战术:采用刚刚完善的“徐进弹幕”技术。炮兵不会事先轰炸整个前沿,而是在进攻开始时,形成一道移动的火墙,紧跟在坦克和步兵前方约200码处前进,压制敌军而不是摧毁地形。 4. 步坦协同:步兵将紧跟在坦克后方约50码处,以坦克为移动掩体,随时准备清理被坦克越过的堑壕。 5. 空中支援:皇家飞行队将进行大规模的侦察和地面攻击,压制德军炮兵和指挥系统。 “关键有三点:突然性、集中、和速度。”富勒总结道,“我们不给德国人预警,不把战场变成泥潭,用装甲集群瞬间撕裂他们的防线,然后快速向纵深发展。”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这个计划太大胆,太反传统。一位年长的炮兵将军首先提出质疑:“上校,没有充分的炮火准备,如何摧毁敌人的铁丝网和机枪阵地?你的坦克能对付那些吗?” “这正是关键,”富勒答道,“长时间的炮击确实能摧毁铁丝网,但也会制造无数弹坑,这些弹坑对坦克来说比铁丝网更致命。至于机枪阵地——坦克本身就是对付机枪的最佳武器。马克Ⅳ型的正面装甲可以抵御德军的所有机枪火力。” “如果德国人早有准备呢?”另一位军官问,“如果他们预判了我们的进攻方向?” “所以我们选择了康布雷,”埃勒斯少将接话道,“这里不是传统的进攻重点。德军注意力还在帕森达勒和凡尔登。而且我们采取极端的保密措施——无线电静默、夜间机动、伪装,一切为了突然性。” 争论持续了数小时。最终,计划被提交给新任英国远征军总司令道格拉斯·黑格元帅。黑格在帕森达勒战役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需要一个显着的胜利来挽回声誉,向国内证明巨大的牺牲没有白费。富勒的计划虽然冒险,但提供了打破僵局的可能性。经过慎重考虑,黑格在10月底批准了进攻计划,代号“GY行动”,预定发起日为11月20日。 一场将改变战争面貌的战役,开始在绝密中准备。 第二章:无声的集结——钢铁巨兽在夜幕下潜伏 1917年11月的康布雷地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与西线其他地段持续的炮战和零星交火不同,这里的战线异常安静。德军第2集团军下属的几个师——主要是第54、第20和第183步兵师——守卫着这段防线。这些部队多数在之前的战斗中遭受损失,正在进行休整补充,被认为是相对平静的“安静地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德军士兵享受着这种难得的宁静。前线堑壕里,哨兵们例行公事地观察着对面的英军阵地,但并没有发现异常。后方指挥部的参谋们更关注北面的帕森达勒和南面的阿拉斯地区,那里才是传统的进攻焦点。康布雷?这里的地形虽然适合进攻,但英军刚刚在帕森达勒遭受重创,应该没有能力再发起大规模攻势——至少常规思维如此。 他们大错特错。 在英军战线后方,一场历史上首次大规模装甲力量的集结正在悄无声息地进行。这是一次后勤和保密工作的杰作。 伪装与欺骗: 英军在康布雷前线后方建立了一系列精心伪装的集结区域。坦克被隐藏在树林中、谷仓里、甚至专门挖掘的半地下掩体中。所有坦克都涂上了适合秋季田野的斑驳迷彩——土黄、暗绿和棕色。发动机盖上覆盖着特制的隔音隔热罩,减少热信号和噪音。白天,坦克完全静止,只有夜间才进行有限的维护。 夜间机动: 所有的坦克调动都在黑暗中进行。工兵部队在坦克预定行进路线上铺设了数百吨的木板和木排,减少履带噪音和地面痕迹。坦克引擎以最低转速运转,排气管加装了临时消音装置。每辆坦克配备两名引导员,手持蒙着红布的手电筒,在车前步行引导,确保坦克沿着预定路线前进而不迷路。 规模空前的装甲集群: 至11月19日夜间,英军在进攻集结区集中了476辆坦克,全部是改进型的马克Ⅳ。这些坦克分为两个主要类型: · “雄性”坦克:装备两门6磅(57毫米)速射炮和四挺7.7毫米刘易斯机枪,共378辆。 · “雌性”坦克:仅装备六挺刘易斯机枪,用于压制步兵,共98辆。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辅助车辆:32辆装备无线电的指挥坦克、9辆信号坦克、54辆用于拖拽陷入困境坦克的救援坦克,以及数量不详的补给坦克。 协同部队的准备: 与坦克协同进攻的是英国第3集团军的六个步兵师,以及加拿大军团的四个旅,总计约10万名步兵。这些部队在后方进行了密集的步坦协同训练。士兵们被教导:紧跟坦克,保持50码距离;以坦克车体为掩护;坦克越过堑壕后立即跳入清理残敌;特别注意保护坦克侧翼,防止德军步兵接近投掷手榴弹。 炮兵的重新部署: 皇家炮兵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了大规模重新部署。超过1000门火炮——包括野战炮、榴弹炮和重炮——被秘密调往康布雷前线。所有火炮都经过精确校准,准备了充足的弹药,特别是用于徐进弹幕的炮弹。炮兵阵地位于进攻出发线后方约2-3公里处,进行了完美的伪装。 绝对保密: 保密措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严格程度。所有与进攻相关的命令都是书面形式,由传令兵亲自送达,严禁使用无线电和电话讨论任何作战细节。部队调动全部在夜间进行,白天严格保持无线电静默和人员管制。甚至前线日常的骚扰性炮击和巡逻都保持正常频率,以麻痹德军。 最后的准备: 11月19日,进攻前夜。坦克车组进行最后的检查:燃油加满,弹药装填,发动机试车(在隔音罩下进行)。步兵最后一次检查装备,每名士兵携带额外的弹药、手榴弹和两日份的口粮。炮兵完成最后的射击诸元校正。 与此同时,在德军防线后方约100公里的阿拉斯地区,汉斯·韦伯上士所在的第5集团军预备队正在休整。他们刚刚从东线轮换回来,享受着相对平静的日子。但经验告诉汉斯,西线的平静往往是暴风雨的前兆。他与连里的老兵们交换着看法,隐约感到不安。后方传来零星的消息——英军在康布雷方向的活动似乎有所增加,但情报部门认为这只是正常的部队轮换。 “反常的安静比持续的炮击更危险,”汉斯在掩蔽部里对埃里希说,后者现在负责连队的后勤,跛着腿但头脑依然清晰,“英国人肯定在策划什么。” 埃里希点点头:“我也听说了。但他们刚在帕森达勒吃了大亏,应该需要时间恢复。不过……确实太安静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场将彻底改变他们对战争认知的风暴,正在30公里外酝酿。 第三章:破晓惊雷——钢铁洪流撕裂晨雾 1917年11月20日,星期二。凌晨4点,康布雷地区笼罩在深秋的浓雾和黑暗中。气温接近冰点,地面因为前夜的霜冻而变得坚硬——这对坦克来说是个意外的好消息。 英军进攻部队在黑暗中进入出发阵地。坦克车组最后一次检查车辆,发动机低温启动需要时间,许多车组提前一小时就开始预热。步兵在堑壕里蹲伏着,呼吸在寒冷空气中形成白雾。所有人都知道,这将是一次前所未有的进攻,但没人能完全想象接下来的景象。 凌晨5点30分,天边开始泛起微光,但浓雾使能见度不足50米。德军哨兵像往常一样在堑壕里换岗,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毫无察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6点10分,英军炮兵阵地上,炮手们就位。每门炮旁堆放着数百发炮弹。观测气球和侦察机已经升空,但浓雾限制了它们的视野。 6点20分,最后的等待。坦克车组关闭了舱盖,内部变得闷热而嘈杂。驾驶员握着方向杆,炮手检查瞄准镜,机枪手调整武器。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个信号。 6点30分整。 突然,寂静被彻底打破。 不是一两声炮响,而是上千门火炮的齐射!声音不是从一点发出,而是从整个战线上同时爆发,如同大地本身在怒吼!但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炮火准备——炮击没有覆盖德军整个前沿,而是形成了一道精确的、向前移动的火墙。 徐进弹幕开始了。 第一排炮弹落在德军前沿铁丝网前方约100米处,爆炸的闪光在浓雾中显得模糊而诡异。90秒后,所有火炮调整射角,弹着点向前移动100码。再90秒,再移动100码。这道由钢铁和火焰构成的移动墙壁,按照预定的时间表,缓缓向德军防线推进。 几乎就在炮击开始的同时,坦克引擎的轰鸣加入了这场交响乐。 “所有单位,前进!”命令通过旗语和传令兵传达。 浓雾中,一个个庞大的钢铁身影开始移动。起初缓慢,然后逐渐加速。它们排成三道主要攻击波:第一波,128辆坦克,任务是为步兵开辟通道、压制前沿火力;第二波,216辆坦克,任务是扩大突破口、攻击德军第二道防线;第三波,96辆坦克,作为预备队和纵深发展力量。 履带碾压着坚硬的地面,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坦克排成密集的队形——每辆间隔约25米,前后相距约50米。从空中看(如果能看透浓雾的话),这将是一幅令人震撼的景象:数百个巨大的菱形钢铁怪物,如同史前巨兽的军团,排着整齐的队形向前推进。 在德军防线这边,最初的几秒钟是彻底的混乱和难以置信。 “炮击!全面炮击!”哨兵尖叫着拉响警报。 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炮击。炮弹的落点很有规律,正在向他们移动!更可怕的是,在炮击的轰鸣中,一种低沉、密集、越来越近的机械噪音穿透了一切。 “那是什么声音?引擎?” “很多引擎!天啊,听这声音!” 然后,浓雾被撕裂了。 第一个看到坦克的德军士兵后来回忆:“起初只是雾中的阴影,巨大而模糊。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阴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多……然后我看清了轮廓——那是坦克!不是一两辆,是几十辆,几百辆!它们从雾中冲出来,像从地狱里涌出的钢铁魔鬼!” 马克Ⅳ型坦克庞大的身躯冲破晨雾,出现在惊恐的德军士兵眼前。车体前部巨大的破障辊轻易地压垮了第一道铁丝网,履带将带刺的铁丝卷入、碾碎。坦克上的机枪开始扫射,子弹像雨点般洒向德军堑壕。 “开火!全体开火!”德军军官绝望地呼喊。 前沿机枪巢的MG08机枪开火了,火舌喷向最近的坦克。但令射手们绝望的是,子弹打在坦克倾斜的正面装甲上,只是溅起零星的火花,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毫无作用! “子弹没用!打不穿!” “反坦克步枪!快拿反坦克步枪!” 一些部队装备了刚配发不久的毛瑟M1918反坦克步枪。射手们仓促瞄准,巨大的13.2毫米子弹呼啸而出。这次有了效果——少数子弹击穿了坦克较薄的侧面装甲,造成伤亡。但反坦克步枪数量太少,射手在暴露位置后很快被坦克机枪或伴随步兵消灭。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面对这种排山倒海般的装甲突击,许多德军部队——特别是那些缺乏经验或刚刚补充新兵的部队——士气瞬间崩溃。 第54步兵师的一名中尉在日记中写道:“我无法描述那种感觉。就像你在噩梦中被怪物追赶,但这是真的。那些铁家伙刀枪不入,它们压垮一切,它们不停地开火。我的一些士兵直接扔下枪跑了,我不能怪他们,连我都想跑。” 第四章:碾碎防线——堑壕体系的全面崩溃 钢铁洪流势不可挡地淹没了德军的第一道防线。 第一道防线(前沿警戒阵地): 在坦克和徐进弹幕的双重打击下,德军前沿阵地几乎没有任何有效的抵抗。坦克直接开到堑壕边缘,一些坦克甚至直接“骑”过堑壕——马克Ⅳ型的设计使其能够跨越宽达3米的壕沟。当坦克沉重的车身压在堑壕上方时,躲在里面的德军士兵能感觉到大地的震颤,听到头顶金属的摩擦和引擎的咆哮,心理上的冲击是毁灭性的。 坦克越过堑壕后,跟进的英军步兵立即跳入,用手榴弹、李-恩菲尔德步枪和新型的刘易斯轻机枪清理残敌。德军的抵抗是零散而绝望的。 第二道防线(主抵抗阵地): 突破前沿后,坦克集群继续向纵深推进。德军的第二道防线更为坚固,有混凝土机枪堡和更深的堑壕系统。但坦克采取了新的战术:部分“雄性”坦克用6磅炮直接射击机枪堡的射击孔,虽然命中率不高,但心理威慑巨大;更多的坦克则从侧翼迂回,用机枪扫射堑壕,掩护步兵接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在弗莱斯奎耶尔村附近,发生了一场典型的战斗。一个德军机枪连依托村边的混凝土工事顽强抵抗,阻滞了英军一个营的推进。三辆马克Ⅳ型“雄性”坦克被调来支援。它们从三个方向接近机枪堡,在200米距离上用6磅炮直射。第三发炮弹命中了一个射击孔,爆炸在工事内部造成杀伤,机枪沉默。坦克随即抵近,步兵紧随其后,用手榴弹和喷火器(少量装备)彻底清除了这个据点。 第三道防线(炮兵阵地和预备队): 至上午9点,英军在一些地段已经突破了德军的第三道防线。这是前所未有的推进速度——在不到三小时内,推进了4-5公里! 德军的炮兵阵地成了重点目标。许多炮兵阵地甚至没有做好反坦克准备,他们的火炮主要对远距离目标,缺乏直瞄射击的训练和装备。当坦克突然出现在阵地前方几百米处时,炮兵们惊慌失措。一些勇敢的炮组试图调转炮口进行直射,但为时已晚。坦克的机枪和炮弹很快压制了这些抵抗。 通讯与指挥的瘫痪: 德军的指挥系统在最初的震惊中彻底瘫痪。电话线被炮火切断,传令兵在混乱中无法找到指挥部,许多部队与上级失去了联系。第2集团军司令部最初收到的报告混乱不堪:“坦克海”、“防线崩溃”、“无法阻止”、“需要立即增援”。 集团军司令格奥尔格·冯·德·马维茨将军最初不相信报告的真实性。“坦克海?胡说!英国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坦克?”但当越来越多的溃兵涌向后方,当前线观察所确认了情况后,他才意识到灾难的规模。 上午10点,马维茨向最高统帅部发出了紧急求援电报:“康布雷地区遭到大规模装甲突击。估计超过300辆坦克参与进攻。第一、第二道防线已被突破,第三道防线正在激战。急需一切可能的增援,特别是反坦克部队和预备队。” 突破口的形成: 至中午时分,英军在宽约10公里、纵深达8公里的战线上取得了惊人的突破。德军精心构筑的“齐格菲防线”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这是自1914年堑壕战开始以来,西线战场上最大规模的单日推进。 坦克的表现超出了最乐观的预期。虽然机械故障依然困扰着许多车辆——估计有30%的坦克因机械问题中途瘫痪——但剩余的坦克形成了足够的冲击力。步兵的跟进也相对顺利,徐进弹幕有效地压制了德军,减少了步兵的伤亡。 下午1点,英军先头部队——坦克和加拿大步兵——已经能够看到康布雷城郊的建筑。距离战役开始仅过去了六个半小时,他们已经推进了超过预定目标的一半距离。 消息传回英军指挥部,气氛从谨慎乐观变成了狂喜。黑格元帅的参谋长在日记中写道:“这是一场彻底的胜利。坦克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富勒是对的——这是战争的未来。” 但在一片欢庆中,一些清醒的头脑看到了问题。 第五章:有限的辉煌与反击的阴影——胜利背后的隐忧 至11月20日黄昏,康布雷战役的第一天以英军压倒性的战术成功告终。战报显示: · 推进纵深:平均6-8公里,最远达9公里 · 俘虏德军:约7500人 · 缴获火炮:超过100门 · 己方伤亡:相对轻微,约4000人 坦克,这个曾被讥讽为“威尔逊的 folly”(时任首相大卫·劳合·乔治曾对坦克计划表示怀疑)的发明,向全世界证明了其改变战争规则的能力。《泰晤士报》在第二天用头版标题欢呼:“坦克的胜利——康布雷大捷!” 然而,在这辉煌的战果背后,潜藏着深刻的问题和即将到来的危机。 机械的极限: 虽然马克Ⅳ型坦克比早期型号可靠,但机械故障率依然惊人。476辆参战坦克中,只有约300辆实际到达了德军第一道防线后方。到第一天结束时,仅有180辆还能继续作战。故障原因多种多样:发动机过热、变速箱损坏、履带脱落、散热器破裂等等。战场的严酷环境超出了设计预期。 步兵的脱节: 在部分地段,坦克推进过快,步兵未能及时跟上。这导致一些坦克孤军深入,被德军的反坦克小组(使用集束手榴弹和炸药包)近身摧毁。步坦协同虽然比索姆河时期有进步,但远未完善。 缺乏战略预备队: 这是最致命的问题。黑格和英军高层对首日突破的惊人程度准备不足。他们没有部署强大的机动预备队——骑兵或摩托化步兵——来扩大战果。传统的骑兵部队被寄予厚望,但康布雷地区虽然相对开阔,仍有许多障碍(壕沟、铁丝网残骸、弹坑)限制了骑兵的机动。当骑兵最终在下午晚些时候投入时,他们遭遇了重整旗鼓的德军抵抗,损失惨重而进展甚微。 后勤的困境: 快速推进带来了严重的后勤问题。坦克需要大量的燃油、润滑油和弹药,步兵需要食物、水和弹药补充。但前进的道路被损坏的坦克、弹坑和战斗残骸堵塞。工兵努力修复道路,但速度跟不上需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德军的韧性: 初期的震惊过后,德军开始展现出他们着名的恢复能力。第2集团军司令部在混乱中逐渐恢复控制。马维茨将军紧急调动所有可用预备队封堵缺口,同时向最高统帅部求援。 消息传到位于比利时斯巴的德军最高统帅部时,引起了震动。但实际掌权者——第一军需总监埃里希·鲁登道夫将军——保持了惊人的冷静。他没有像一些人预期的那样惊慌失措,而是迅速做出了反应。 “调集一切可用部队到康布雷,”鲁登道夫命令道,“特别是来自东线的精锐师。把所有反坦克武器集中起来——反坦克步枪、野战炮、还有那些新到的37毫米反坦克炮。我们要让英国人知道,突破是一回事,守住突破是另一回事。” 德军的反击计划迅速制定:从西线其他地段抽调部队,特别是从相对平静的阿尔萨斯-洛林地区;从东线紧急调回几个经验丰富的师;集中所有炮兵,特别是能够直瞄射击的77毫米野战炮;组织专门的反坦克小组,配备炸药包、集束手榴弹和燃烧瓶。 反击预定在11月23日开始,届时德军将集结足够的兵力。 与此同时,在阿拉斯地区休整的汉斯·韦伯上士,在11月20日下午就听到了康布雷方向的异常动静。“持续的炮声,还有那种低沉的轰鸣——和索姆河时很像,但规模大得多,”他对埃里希说。 第二天,详细战报通过内部通报传来。汉斯仔细阅读着,面色越来越凝重。 “超过四百辆坦克……单日推进八公里……”他放下通报,沉默良久。 “你怎么看?”埃里希问,他的腿伤让他无法再上一线,但他依然关注着战局。 汉斯走到掩蔽部墙边,那里挂着他那支沉重的毛瑟M1918反坦克步枪。他抚摸着冰冷的枪管。“索姆河时,我们面对的是几辆坦克。现在是几百辆。这种武器……它改变了规则。” 他想起了康布雷战报中描述的景象:钢铁洪流、防线崩溃、士气瓦解。然后他想起了自己小队的反坦克训练,那些用集束手榴弹和燃烧瓶近身攻击的战术。面对几辆坦克或许有效,面对几百辆呢? “我们刚配发的这个,”他拍了拍反坦克步枪,“它能打穿坦克,但射速慢,后坐力大。面对集群冲锋,一个射手能打几辆?” 埃里希叹了口气:“战争越来越不像人和人的战斗了。现在是机器和机器的对抗,我们只是……操作机器或者被机器碾过的附属品。” 汉斯没有回答。他走到自己的储物箱前,打开锁,取出那个来自沙勒罗瓦的金属盒。冰冷的触感传来。这个神秘的科技造物,与战场上横行的钢铁巨兽,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属于同一个世界——一个技术日益主导、个人勇气和技能日益渺小的世界。 “我们要做好准备,”汉斯最后说,“如果康布雷的德军守不住,我们可能会被调上去。告诉弟兄们,检查武器,特别是反坦克装备。真正的考验可能还没开始。” 汉斯的预感是对的。英国坦克在康布雷的“大发神威”确实震撼了世界,但它取得的更多是战术和心理上的胜利,而非战略决定性的突破。德军的反击正在集结,接下来的日子将不是单方面的推进,而是惨烈的拉锯和反拉锯。钢铁巨兽第一次展示了它的力量,但猎人们已经拿起新的武器,准备将它拖入消耗战的泥潭。 康布雷战役的第一天标志着装甲战争时代的黎明,但也预示了这种新战争形式的局限和代价。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喜欢重生之威廉二世请大家收藏:()重生之威廉二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9章 屠龙枪的降临与堑壕中的希望 第一章:OHL的决断——“我们必须给步兵装上钢牙!” 1917年11月的最后一周,比利时小镇斯巴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氛围中。德军最高统帅部(Oberste Heeresleitung, OHL)刚刚从法国小镇普莱斯迁至此地不久,就迎来了康布雷战役带来的冲击波。那份份从前线雪片般飞来的报告,描绘的场景比索姆河初次遭遇坦克时更加骇人听闻:不是几辆、几十辆,而是数百辆钢铁巨兽,在精心策划的徐进弹幕掩护下,仅用数小时就撕开了苦心经营数月的“齐格菲防线”。 OHL核心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长条橡木桌旁坐着西线的主要指挥官们: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保罗·冯·兴登堡元帅面容沉静,但眉头深锁;实际决策者、第一军需总监埃里希·鲁登道夫将军站在巨大的作战地图前,双手撑在桌沿,手背青筋隐现;还有西线各集团军司令、炮兵总监、工兵总监以及情报部门的负责人。 墙壁上的地图清晰地标注着康布雷地区的灾难性突破——一个宽达十公里、深达八公里的巨大楔形缺口,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刻在德军防线上。 “先生们,”鲁登道夫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那声音如同用砂纸摩擦钢铁,“康布雷不是索姆河的重复,它是升级,是质变。英国人用四百多辆坦克,配合新型炮兵战术,向我们展示了一种全新的战争方式。”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在座的每一个人,那眼神里没有恐慌,只有一种被挑战后激起的、近乎冷酷的决心。 “情报部门的分析已经放在各位面前。英国人将坦克从零星支援武器,转变为了战役突击的核心。他们放弃了漫长的炮火准备,追求突然性;他们集中使用装甲力量,追求突破密度;他们让步兵紧跟坦克,追求突破速度。这是对我们整个防御哲学的根本挑战。” 鲁登道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斯巴阴沉的天空,仿佛在组织语言,又仿佛在下定最后的决心。片刻后,他猛地转身,语速加快: “康布雷证明了两件事,或者说,再次确认了两件我们曾在索姆河隐约感觉到、但此刻已不容置疑的事。”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坦克不再是新奇玩具或心理战工具,而是能够系统性撕裂我们防线的致命武器。第二,我们现有的反制手段——野战炮的临时直射、步兵的集束手榴弹近战、工兵的障碍加强——在面对如此高密度、高协调性的装甲突击时,反应太慢,效率太低,代价太高!” 他重重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桌上的咖啡杯都跳了起来。 “我们不能每次都被动挨打,等到坦克冲到炮兵阵地前才仓促反击!我们需要一种武器,一种能部署在最前沿堑壕里、能在坦克突破的第一时间就给予迎头痛击的武器!我们需要给每一个步兵师,每一个前沿阵地,装上能够咬穿钢铁的‘牙齿’!”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鲁登道夫激昂的声音在回荡。几位将军交换着眼神,有人点头,有人面露难色。 “阁下,”负责军械生产的冯·克莱斯特将军谨慎地开口,“您是指……反坦克步枪?毛瑟公司的那个13毫米项目?” “正是!”鲁登道夫走回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康布雷的位置,“基于索姆河后的初步研发,我们已经有了原型。康布雷的灾难,让这个项目的优先级必须提到最高。我要的不是几支样品,我要的是成千上万支!我要它们以最快的速度,配发到西线每一个可能面临坦克威胁的步兵连队!” 他看向克莱斯特,眼神不容置疑:“生产瓶颈是什么?人力?材料?机器?” 克莱斯特翻开面前的文件夹:“目前最大的限制是枪管制造。13.2毫米口径,要求承受极高的膛压,需要使用特殊钢材和精密加工。还有弹药,专用的钢芯穿甲弹生产流程比普通步枪弹复杂得多。” “那就解决它!”鲁登道夫斩钉截铁,“我以最高统帅部名义授权:调拨一切必要资源。征用民用工厂,简化验收标准,采用两班甚至三班倒。原材料优先供应这个项目。告诉毛瑟和其他承包商,这不是普通武器订单,这是战争生存的关键!” 他又转向负责后勤和运输的军官:“运输链条重新规划。反坦克步枪和专用弹药的运输优先级,排在弹药和药品之后,但在普通步兵装备之前。我要确保每一批下线的武器,在72小时内就能运抵前线分发单位!” 命令被迅速转化为一道道加密电报和书面指令,从斯巴的OHL总部发往柏林的战争部、各军械局以及遍布德意志帝国的兵工厂。一场为前线步兵铸造“屠龙钢牙”的紧急动员,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和速度展开。 在柏林的毛瑟兵工厂,原本按部就班的测试和生产计划被彻底打乱。工程师和技术人员被要求简化设计,在保证基本威力和安全性的前提下,尽可能降低生产难度和工时。复杂的机械瞄具被简化,枪托采用更易加工的形状,表面处理从精细打磨改为粗糙的喷砂和野战灰涂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与此同时,在莱茵金属、德意志武器弹药厂等多家企业,13.2×92毫米半凸缘式钢芯穿甲弹的生产线全速开动。这种子弹的设计目标明确:在100米距离上,以高达780米/秒的初速,发射一枚硬质钢芯弹头,击穿早期坦克的侧面或后部装甲(当时的设计指标是穿透22-25毫米的倾斜装甲)。 到1917年12月中旬,第一批量产型的毛瑟M1918反坦克步枪(Tankgewehr M1918,简称T-Gewehr)开始走下生产线。这些武器远非精美:全枪长1.68米,重达18.5公斤(不含弹药),粗糙的木制枪托,简单的v型缺口照门和柱状准星,一个可折叠的两脚架。它们被装入特制的长条木箱,每箱一支枪配40发子弹和一份油印的简易操作手册及弱点示意图卡片。木箱上印着醒目的红色“T”字和“最高优先级”字样。 这些沉重的木箱被装上军用列车,沿着铁路网日夜不停地运往法国和比利时。在西线后方的各集团军、军、师级军械库,专门的接收小组等待这些“救急武器”。军官们被紧急培训,学习如何操作和维护这种新式枪械,然后再层层下发到最前沿的连队。 鲁登道夫在给前线指挥官的秘密指令中写道:“这种武器并非万能,但它将赋予我们步兵最基本的反装甲能力。它象征着我们从被动承受转向主动对抗的决心。告诉士兵们:钢铁怪物不再不可战胜。” 第二章:抵达前线——“铁棍”带来的复杂情感 1917年12月下旬至1918年1月,西线的冬天格外寒冷。持续的降雨和降雪将战场变成了泥泞和冰霜交织的地狱。大多数地段的战线相对平静,双方都在积蓄力量,准备着未知的下一轮厮杀。然而,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汹涌——德军在秘密筹划着大规模的春季攻势(“米夏埃尔行动”),而英法联军则在消化康布雷的经验,并等待着美国远征军的大规模到来。 在这种紧绷的平静中,一种新武器悄然抵达前线。 在法军阿拉斯地区东南部,一段被称为“磨坊防线”的德军阵地,隶属于第2集团军第25预备役师的汉斯·韦伯上士连队,正经历着典型的堑壕冬日:潮湿、寒冷、泥泞,以及无休止的单调警戒。 12月28日,一个阴沉的下午。连部传令兵,一个名叫费舍尔的年轻下士,带着两名气喘吁吁的后勤兵,小心翼翼地穿过被冰壳覆盖的交通壕。他们扛着两个异常沉重的长条木箱,箱子用浸了油的帆布包裹,但仍能看出其惊人的长度。 “上士!上士韦伯!”费舍尔在连指挥所(一个稍大的加固掩蔽部)外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 汉斯正在掩蔽部里与排长们商讨夜间巡逻的安排,闻声走了出来。埃里希·沃格尔——现在负责连队后勤和预备队管理,因为腿伤而挂着拐杖——也跟了出来。 “什么东西?”汉斯看着那两个木箱,眉头微皱。他认出了那种特制的长条武器箱。 “师部军械官亲自送来的,说是刚从前线军械库分配下来的新武器!”费舍尔激动地说,“反坦克的!叫‘T-Gewehr’!命令要求立即配发给一线连队,指定专人负责!” 消息很快传开,连队里还在堑壕中警戒或休息的士兵们好奇地围拢过来,在军官的呵斥下才保持了一定距离,但都伸长了脖子。 汉斯示意两名后勤兵将箱子放在相对干燥的掩蔽部入口处。他抽出随身携带的多功能刀,撬开木箱上的卡扣和封条。油布被掀开,露出里面用油纸包裹的灰绿色物体。 当汉斯将那沉重的物体从箱中取出时,围观的士兵们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叹。 “我的天……这真是枪吗?” “这长度……快赶上我了!” “这枪管,简直像根小炮管!” 汉斯没有理会议论,他仔细地打量着这件武器。枪身比他熟悉的Gewehr 98长了近一半,枪管异常粗壮,枪口闪着冷冽的光。木制枪托为了承受巨大的后坐力而设计得格外厚重,握把处缠着粗糙的防滑布。一个简单的折叠式两脚架安装在护木下方。整体做工粗糙但结实,透着一种纯粹的实用主义气息。 他将枪轻轻放在铺了帆布的弹药箱上,又检查了箱内的其他物品:五包用油纸密封的子弹,每包8发;一个简单的通条和清洁工具包;还有几张油印的纸片。 汉斯拿起纸片,借着掩蔽部入口的光线阅读。上面用德文和简图清晰地说明了: · 武器名称:13毫米反坦克步枪 M1918型 · 有效射程:对装甲目标50-100米最佳 · 瞄准要领:使用简易机械瞄具,瞄准目标侧面或后部下三分之一处 · 操作警告:后坐力极大,必须稳固抵肩,建议两人小组操作(射手和装填/观察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目标弱点:附有英国马克Ⅳ型坦克的侧视和俯视简图,用红色虚线标出了建议射击区域(发动机侧板、履带上方车体、后部油箱附近) 埃里希拄着拐杖凑近,拿起一枚子弹。子弹比普通7.92毫米毛瑟弹大了好几圈,弹头尖锐,弹壳闪着黄铜和钢铁混合的光泽。“专门用来打铁皮的,”他掂了掂重量,“光这一发子弹就快赶上普通手榴弹重了。” 汉斯点点头,转向费舍尔:“一共送来几支?” “报告上士,我们连分到两支!还有八十发专用弹药!”费舍尔回答。 “只有两支……”汉斯沉吟。他明白,这种武器不可能人手一支,必须分配给最合适的人。 “埃里希,”他转向老战友,“立刻登记入库,列入连级重点装备清单。召集所有排长,十分钟后到指挥所开会。” 很快,三个步兵排的排长和连里的几名资深军士聚集在狭窄的掩蔽部里。汉斯简要介绍了新武器的情况,并传达了上级的意图。 “这意味着两件事,”汉斯的声音平静但有力,“第一,上头认为坦克威胁是真实且迫切的,康布雷不是偶然。第二,他们希望我们一线步兵有能力在第一时间进行反击,而不是等炮兵救命。” 他扫视着部下们的脸:“我们连分到两支。我的想法是,每个排指定一个两人狙击/精确射手小组,接受基础训练。然后从这三组中选出最优秀的一组,优先配发一支T-Gewehr,作为连级反坦克核心小组。另一支作为备用或轮换。人选标准:身体强壮,心理稳定,有精确射击经验,最好是老兵。” 排长们点头表示同意。一支如此笨重、后坐力恐怖且需要专门弹药的武器,确实只能由少数精锐操作。 消息像野火一样传遍了连队的每条堑壕。士兵们围在领到新武器的老兵周围,好奇地触摸那冰冷的枪管,掂量沉重的子弹,传阅着那张画着坦克弱点图的纸片。 情感是复杂的。大多数人感到好奇,毕竟这是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一些老兵则表现出谨慎的怀疑: “这么重的家伙,在堑壕里怎么机动?” “后坐力真像说的那么可怕?别一枪把自己肩膀打碎了。” “100米内才有效?那得等坦克冲到鼻子底下才能开火!” 但也有一部分士兵,特别是那些经历过康布雷恐慌传言或对坦克有着深切恐惧的人,眼中闪烁着一丝不同的光芒。那是一种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希望。 “至少……至少我们现在有能还手的东西了。” “总比用集束手榴弹扑上去送死强。” “要是真能在远处打穿那铁皮罐头……” 这种希望很渺茫,但在这漫长、绝望的堑壕战中,任何一点新的可能,都是支撑士兵坚持下去的精神稻草。T-Gewehr,这支粗糙的“铁棍”,尚未经历实战,就已经开始影响连队的心理氛围。 第三章:血腥的训练与驾驭“钢铁野牛” 1918年1月上旬,汉斯的连队得到了难得的轮换机会,撤到后方约十五公里处一个相对完整的村庄进行为期十天的休整和补充。这里虽然仍能听到远方隐约的炮声,但至少没有随时飞来的子弹和炮弹,士兵们可以睡个相对安稳的觉,吃上热食,更重要的是——进行系统训练。 村庄外围有一片被遗弃的采石场,这里成了理想的训练场。德军工兵用沙袋和木板搭建了一些模拟堑壕段和射击阵地。训练的重点之一,就是掌握那两支新配发的T-Gewehr。 汉斯亲自负责反坦克步枪的训练。他从全连挑选了六名候选射手,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有前猎人或林务官出身的精确射手,有操作过重机枪的强壮士兵,还有两名在索姆河或康布雷周边与坦克有过间接接触的士官。 第一天上午,理论讲解在村庄里一个半塌的谷仓中进行。汉斯将那几张弱点图贴在木板上,用炭笔做了补充。 “记住,这枪不是用来和坦克正面硬碰硬的,”汉斯指着图上坦克正面厚重的装甲,“这里,还有炮塔正面,你们的子弹打上去可能只是挠痒痒。你们的目标是这些地方——” 炭笔划过坦克侧面的发动机格栅区域、履带上方相对较薄的车体、后部的油箱和散热器位置。 “距离是关键。手册说50-100米最佳,但我告诉你们,越近越好。70米内,你们的子弹才有足够能量可靠穿透。但这意味着你们必须让坦克靠近,必须沉得住气。” 他转向另一张图,上面画着预设射击阵地的示意图。 “阵地选择更重要。不要放在堑壕正面,那是坦克火炮和机枪的重点关照区。放在侧翼,有良好侧射视野的位置。最好是加固的机枪巢或经过伪装的独立掩体。开火后,无论是否命中,立即转移!你们的枪声和火焰就像灯塔,会招来所有火力。” 下午,实弹训练在采石场开始。工兵们用从废弃的法国坦克(康布雷战役缴获的几辆损坏的马克Ⅳ型被拖到后方研究)上切割下来的装甲板,以及从报废车辆上拆下的厚钢板,竖立在100米、75米和50米距离上作为靶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六名候选射手轮流上前。首先是熟悉操作:如何展开两脚架,如何装填那巨大的子弹(需要不小的力气将子弹推入弹膛),如何调节简易的照门(只有100米和200米两个刻度)。 然后是最令人紧张的部分——实弹射击。 第一名射手是名叫克劳斯的大个子士官,以前是重机枪手。他在预设的沙袋阵地后趴好,助手(另一名候选射手担任)在一旁准备装填。 “记住要领!”汉斯蹲在一旁,最后一次提醒,“枪托死死抵住肩窝!用整个身体去承受后坐力,别用肩膀硬扛!瞄准靶心稍下方,扣扳机要平稳!” 克劳斯深吸一口气,将粗糙的枪托用力顶在厚重大衣包裹的右肩上,脸颊贴住枪托,透过简陋的v型照门和柱状准星,瞄准75米外那块象征着坦克侧装甲的钢板。 “砰——!!!!!” 一声远超所有人预期的巨响在采石场中炸开!声音不像步枪,更像是小型野战炮的轰鸣!枪口喷出近一米长的火焰和浓烟,在阴沉的冬日空气中格外醒目。 巨大的后坐力即使透过厚重大衣和沙袋缓冲,依然狠狠撞在克劳斯的肩膀上。他整个人被向后推了半尺,枪口猛地向上扬起。 “呃啊!”克劳斯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发白。他松开扳机,右手不自觉地捂住右肩锁骨位置。 远处的钢板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凹坑,弹头嵌在中央,但没有击穿。 助手迅速将第二发子弹推入弹膛。汉斯按住克劳斯:“感觉怎么样?” 克劳斯咬着牙,活动了一下肩膀:“像……被骡子踢了一脚。骨头没事,但肯定青了。” 其他候选射手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这后坐力比传闻的还要可怕。 接下来五人轮流射击,情况大同小异。每个人射击后都龇牙咧嘴,揉着酸痛的肩膀。最瘦弱的一名射手甚至被后坐力震得短暂头晕。50米距离上的射击效果稍好,子弹在较薄的钢板上打出了穿孔,但75米和100米距离上,多数只是深凹。 “看到了吗?”汉斯集合众人,指着那些靶板,“这就是现实。在有效距离内,你们能造成伤害,但想一枪让坦克瘫痪,需要运气和精准命中要害。你们的任务不是‘摧毁’,而是‘伤害’、‘迟滞’、‘干扰’。让坦克乘员感到威胁,让坦克受损减速,为其他武器(野战炮、集束手榴弹小组)创造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训练重点转向战术应用。两人小组的协同:射手专注瞄准击发,助手负责装弹、观察目标、指示威胁、并在射击后协助快速转移。模拟对抗练习:用安装了轮子的木板模拟缓慢移动的坦克靶标,射手练习追踪瞄准。快速阵地转移演练:射击一到两发后,两人迅速收起两脚架,扛着沉重的枪和弹药箱,转移到数十米外的预备阵地。 训练艰苦而充满挫折。射手们的肩膀和锁骨位置普遍出现淤青,耳朵即使塞了布条仍嗡嗡作响。那巨大的枪声在相对封闭的采石场反复回荡,让所有参与训练的人都感到神经紧张。 士兵们给这武器起了各种外号:“肩膀粉碎者”、“鲁登道夫的大嗓门”、“铁甲开罐器”(带着一丝希望)、“会响的铁棍”(带着无奈)。抱怨和咒骂是训练间隙的主旋律。 “这东西打完一仗,坦克没干掉几辆,我们自己先被震成聋子和半残废!” “扛着这18公斤的大家伙在堑壕里跑?开玩笑!” “只有两发子弹的间隙,装弹慢得要死,坦克早冲过来了!” 但汉斯注意到,在抱怨之余,那六名候选射手的眼神在发生变化。从最初的疑虑和畏惧,逐渐转变为一种专注的、甚至是带着挑战意味的坚韧。他们开始讨论如何改进射击姿势,如何利用地形减少暴露,如何在装弹时分工更合理。他们开始驾驭这头“钢铁野牛”,而不是单纯地被它折磨。 克劳斯在第三天训练结束后,一边用冻雪冷敷肩膀,一边对汉斯说:“上士,这玩意儿……是挺要命。但你知道吗?当你扣下扳机,看到子弹打在钢板上,看到那个凹坑……你会觉得,至少你有机会。比抱着炸药包冲上去感觉好点。” 这就是关键。T-Gewehr不仅仅是一件武器,它是一种象征,一种心理支撑。它告诉堑壕里的步兵:你们不再是完全无能为力的。你们有一件专门为对抗钢铁怪物设计的工具。尽管它笨重、痛苦、效率有限,但它代表着一种反击的可能性。 休整结束前,汉斯指定了最终的两组人员:克劳斯和他的助手为一组,负责主用T-Gewehr;另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狙击手和他的观察手为二组,作为备份和轮换。他们将那两支沉重的“铁棍”和宝贵的专用弹药,像对待圣物一样仔细清洁、上油,打包准备带回前线。 连队即将返回“磨坊防线”。每个人都知道,真正的考验,将在那里等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第四章:实战的淬火——初露锋芒的“屠龙枪” 1918年3月9日,距离德军大规模春季攻势“米夏埃尔行动”的发起日(3月21日)还有不到两周。西线各处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双方的小规模侦察、袭扰和炮战日益频繁,都在试探对方的虚实和兵力部署。 汉斯连队驻守的“磨坊防线”位于阿拉斯东南,虽然不是预期中的主攻方向,但也是必须守住的支撑点。这里的地形相对平缓,有一些被炮火反复耕耘的田野和零星残存的建筑废墟,视野相对开阔,被认为是坦克可能出现的区域。 凌晨5点,天还未亮,晨雾弥漫。能见度不足五十米。汉斯像往常一样在前沿堑壕巡视,检查哨位。克劳斯和他的助手待在连队左翼一个精心伪装过的加固射击阵地里。这个阵地位于一段堑壕的侧向延伸部,前面有半堵残墙遮挡,侧面视野良好,可以覆盖连队防线前的一大片开阔地。阵地里除了T-Gewehr,还有一挺MG08/15轻机枪和几枚集束手榴弹作为备用。 6点15分左右,雾中传来隐约的引擎声,不同于常见的卡车或拖拉机,更低沉、更断续。紧接着,前沿观察哨通过电话传来急促而压低的声音:“不明引擎声,方位左前,大约300米,数量不止一个!可能是坦克!” 警报无声地传递。士兵们迅速进入战斗位置,枪栓拉动的轻微咔嗒声在堑壕中响起。汉斯匍匐到克劳斯的阵地旁。 “听到了吗?”汉斯低声问。 克劳斯点点头,耳朵贴在冰冷的枪身上,眼睛透过伪装网的缝隙死死盯着雾墙。“至少两个,可能三个。速度不快,像是在试探。” “按训练来。放近。没有我的命令不开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引擎声越来越清晰,混合着履带碾压冻土的嘎吱声。浓雾中,巨大的阴影开始显现轮廓。 首先钻出雾墙的是一辆马克Ⅳ型“雌性”坦克(只装备机枪),然后是第二辆,看轮廓像是“雄性”(有短6磅炮)。第三辆的影子在更后方若隐若现。每辆坦克后方和侧翼,依稀可见一些猫腰前进的英军步兵身影。这是一次典型的侦察/武力侦察行动,目的可能是试探德军防御强度,或为即将到来的攻势进行最后的地形确认。 坦克排成一个松散的三角队形,缓慢而谨慎地前进。它们似乎没有发现伪装极佳的德军射击阵地,径直朝着连队防线中央偏左的方向开来。距离逐渐拉近:200米……150米…… “所有人,稳住,”汉斯通过连接各阵地的简易电话线低声下令,“机枪组,准备压制步兵。步枪手,自由射击,干扰坦克观察缝。克劳斯,目标:领头雄性坦克的右侧面,等它进入80米线。” 士兵们屏住呼吸。晨雾、寒冷、以及面对钢铁怪物的本能恐惧,让空气几乎凝固。 领头的那辆雄性马克Ⅳ越来越近。透过观察缝,隐约能看到车内微弱的灯光和晃动的人影。它的6磅炮指向正前方,机枪尚未开火。 100米……90米…… 克劳斯已经将T-Gewehr的枪管缓缓伸出伪装网的缝隙,两脚架稳稳地支在沙袋上。他的助手趴在一旁,手里捏着一发巨大的13.2毫米子弹,眼睛盯着坦克,嘴唇无声地动着,似乎在估算距离。 85米……80米! “就是现在!”汉斯低吼。 “砰——!!!!!” T-Gewehr特有的、如同小型火炮般的轰鸣,撕裂了清晨的寂静!枪口喷出的火焰在雾中照亮了一瞬!子弹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划破空气,狠狠撞在那辆雄性马克Ⅳ坦克的右侧车体上,位置大约在履带上方、发动机舱侧板附近! “命中!”助手几乎同时喊道。 效果立竿见影!命中点爆起一小团火花和金属碎屑。坦克车身明显一震,前进速度骤然减缓!更重要的是,坦克右侧的那挺刘易斯机枪立刻停止了扫射(如果它之前开火了的话),炮塔的转动也出现了迟滞。 “装弹!”克劳斯吼道,肩膀传来的剧痛让他面部肌肉抽搐,但他死死稳住枪身。 助手以训练了无数次的动作,迅速拉开枪栓,滚烫的空弹壳跳出,新的子弹被推入弹膛。“咔嗒!”枪栓闭合。 就在这时,英军的反应来了。领头的坦克虽然受损,但剩下的机枪和火炮开始向枪声和火焰的大致方向盲目扫射和炮击。子弹打在克劳斯阵地前方的残墙和沙袋上,噗噗作响。一发6磅炮弹打在右侧二十米外的废墟上,炸起砖石尘土。 “压制射击!”汉斯对着电话喊道。 连队的其他火力点开火了。MG08/15机枪向伴随的英军步兵倾泻子弹,迫使他们寻找掩体,与坦克的协同被暂时打断。步枪手们则向两辆坦克的观察缝位置进行精准点射,虽然无法击穿装甲,但噼啪作响的子弹撞击声和可能从缝隙钻入的流弹,足以干扰乘员的判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克劳斯忍着肩膀的剧痛和耳膜的轰鸣,再次瞄准。这次他稍稍调整,对准了那辆雄性坦克稍靠后的位置,大约是油箱或传动机构区域。 第二枪! 又一次命中!这次的效果更加明显。坦克的右侧履带似乎出现了问题,它开始不自然地扭动,车体向右侧倾斜,前进几乎停止,在原地勉强转向。 “它瘫了!至少行动严重受限!”观察哨兴奋地报告。 此时,剩下的那辆雌性坦克和第三辆隐约可见的坦克(似乎是另一辆雌性)见势不妙。领头坦克受损,步兵被压制,它们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勇气和协同。在释放了一股烟雾后,两辆完好的坦克开始倒车,试图后撤。那辆受损的雄性坦克也在挣扎着转向,想要脱离接触。 英军步兵也在烟雾和坦克的掩护下向后撤退。 “停止追击!巩固阵地!”汉斯下令。他知道,在晨雾和不明敌情下,贸然离开堑壕追击是自杀行为。 交火逐渐停止。晨雾慢慢散去,战场上留下那辆挣扎的雄性坦克,最终在另一辆坦克的拖曳(用绳索)和烟雾掩护下,缓慢而狼狈地退出了视野。开阔地上只留下履带碾过的痕迹、散落的弹壳和几具没来得及拖走的英军步兵尸体。 德军阵地上一片压抑的欢呼和喘息。他们击退了一次有坦克支援的进攻,而且己方几乎没有伤亡(只有两人被流弹轻微擦伤)! 克劳斯从射击位置上瘫坐下来,大口喘着气,右肩已经麻木,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耳鸣。他的助手帮他检查武器,枪管烫得吓人。 汉斯走过来,仔细检查了克劳斯的肩膀(隔着大衣都能感觉到肿胀),又看了看T-Gewehr的枪身。“干得好,”他简单地说,然后补充,“但记住,这次我们运气好。坦克只有三辆,任务不坚决,地形对我们有利,雾也帮了忙。而且……” 他望向坦克撤退的方向,眼神深邃:“我们只是打伤了它,逼退了它。没有摧毁。下次可能就没这么简单了。” 尽管如此,这次小规模战斗的意义是重大的。消息很快传遍全连,甚至传到营部、团部。T-Gewehr确实有效!它能在实战中命中坦克,造成损伤,干扰其行动,为防御方争取时间和心理优势。 对士兵们而言,那支笨重的“铁棍”不再只是训练场上的痛苦负担,而是一件真正能带来战果的武器。尽管它的局限性在战斗中也暴露无遗——巨大的声响和火焰让射手阵地立刻成为焦点;后坐力对射手的消耗巨大;面对坚决的多坦克突击,一两支反坦克步枪能起的作用依然有限。 但希望,哪怕是最微小的希望,已经在堑壕中种下。 第五章:希望与局限——钢铁时代的步兵悲歌 随着1918年春季的到来和“米夏埃尔行动”的展开,T-Gewehr开始更广泛地出现在德军西线各条战线上。生产加速,配发数量增加,到1918年夏季,大多数面临坦克威胁的德军步兵连队都至少拥有一支反坦克步枪小组。 这些“屠龙枪”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取得了一些令人瞩目的战果,特别是在防御作战中。它们被部署在预设的侧射阵地,配合机枪、迫击炮和野战炮,构成了多层次的反坦克火力网。一些优秀的射手甚至能在150米外精确命中坦克的观察缝或武器开口,造成乘员伤亡。 然而,随着战斗的持续和协约国坦克战术的演进,T-Gewehr的局限性日益凸显,而这些局限,正是旧时代步兵在面对机械化战争浪潮时的集体困境的缩影: 威力与时代的脱节: T-Gewehr的设计初衷是针对1917年的马克Ⅳ型坦克。然而,战争技术日新月异。英国推出了装甲更厚、布局更合理的马克Ⅴ型和后来的“赛犬”中型坦克;法国也研发了雷诺FT-17等新式坦克。T-Gewehr的13.2毫米穿甲弹在面对这些新目标的正面装甲时越来越力不从心,往往只能在极近距离对侧面造成威胁。战争末期出现的装甲更厚的型号,如英国的“马克 VIII国际”或一些试验车,其正面装甲几乎可以免疫T-Gewehr在任何距离上的射击。 射手的高危宿命: 操作T-Gewehr成为一种公认的高危任务。巨大的枪声和枪口焰如同黑夜中的明灯,会立刻招致敌方坦克火炮、机枪以及伴随步兵的集火攻击。射手的阵地往往在第一轮射击后就会被重点“照顾”。因此,T-Gewehr射手必须遵循“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原则,但沉重的武器和弹药使其快速转移异常困难。射手的伤亡率远高于普通步兵。许多经验丰富的射手在摧毁一两辆坦克后,自己也会倒在敌方火力下。士兵们苦涩地说:“用T-Gewehr,是用一个优秀士兵的命,去换坦克暂时停下来一会儿。” 战术环境的严苛要求: T-Gewehr要发挥效果,极度依赖预设战场:精心选择的侧射阵地、良好的射界、坚固的伪装、以及友军火力的有效掩护。在机动防御战、遭遇战或己方进攻行动中,这种笨重的武器几乎无法发挥作用。当德军在1918年春季攻势中转入进攻时,他们的反坦克步枪小组往往跟不上推进速度,或者因缺乏合适的预设阵地而无法有效对抗协约国的坦克反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身心双重折磨: 除了巨大的战场风险,操作T-Gewehr本身也是一种对身体和心理的持续折磨。巨大的后坐力长期累积,导致许多射手肩膀永久性损伤、锁骨骨裂、甚至听力严重受损。每一次射击都是一次对身体的小型冲击。心理上,明知自己是最显眼的目标,却必须沉着瞄准,承担着阻击钢铁怪兽的关键责任,这种压力足以压垮最坚强的神经。 尽管如此,T-Gewehr的装备和战斗使用,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战果。它代表了德国最高统帅部试图用技术手段应对技术挑战的不懈努力,也反映了前线步兵在机械化战争黎明前的顽强挣扎。它是一件过渡性的、充满妥协的武器,是旧式步兵在钢铁洪流面前,用血肉之躯和有限智慧铸造的最后一枚“钢牙”。 对于汉斯·韦伯而言,T-Gewehr是他连队防御体系中重要但绝非万能的一环。他谨慎地使用它,将其纳入整体战术,但也清醒地认识到,战争的逻辑正在飞速进化。单一的、依靠射手勇气和技艺的武器,越来越难以抗衡系统化的装甲突击。他偶尔会在深夜独自检查武器时,抚摸那个依旧深藏在掩蔽部最隐秘处的金属盒。里面那些冰冷的打孔卡片,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更加技术化、系统化、非个人化的战争未来。坦克与反坦克步枪的对抗,只是这场宏大而残酷的技术蜕变中,一个短暂而悲壮的章节。 毛瑟M1918反坦克步枪,这支诞生于危机、粗糙而有力的“铁棍”,最终没能改变战争的结局。但它和操作它的士兵们,在历史的缝隙中,留下了一道不甘的刻痕——那是旧时代步兵,在钢铁巨兽的阴影下,发出的最后一声倔强怒吼。 喜欢重生之威廉二世请大家收藏:()重生之威廉二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90章 钢铁巨兽的解剖 第一章:停滞的钢铁——无人地带的囚徒 1918年3月21日,德军代号“米夏埃尔行动”的春季攻势在黎明前的浓雾和史无前例的集中炮击中拉开序幕。数千门火炮在短短几小时内倾泻了超过百万发炮弹,其中混合了大量毒气弹和烟幕弹。在精心训练的“风暴突击队”引领下,德军步兵以渗透战术绕过坚固据点,向协约国防线纵深迅猛穿插。在索姆河旧战场和皮卡第地区,曾经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泥泞荒野,如今被德军的灰色潮水漫过。 最初几天的推进是惊人的。英军第5集团军防线在多处被突破,德军前锋在有些地段推进了超过60公里,这是自1914年运动战结束后从未有过的速度。然而,高速推进也带来了混乱和战线的不稳定。后勤线被拉长,部队建制被打乱,先头部队与后续梯队脱节。在这片被反复争夺、遍布弹坑和废墟的土地上,德军士兵除了要面对残存英军的零星抵抗,还要小心翼翼地穿过雷区、铁丝网残骸,以及……那些被遗弃在战场各处的、令人敬畏的钢铁造物。 最初发现坦克残骸的报告是零散而混乱的。一支前进中的德军步兵连在穿越一片名为“乌鸦林”的稀疏林地时,领头的尖兵突然举起拳头,示意停止前进。士兵们迅速卧倒,步枪指向林间空地。 “中士!前面……有东西!” 透过晨雾和硝烟,林间空地上隐约可见一个庞大而怪异的轮廓。它歪斜着,一半车身陷在泥沼里,如同一头搁浅的巨鲸。灰色的菱形车体上覆盖着斑驳的土黄色和绿色迷彩,一侧的履带断裂,像巨蛇脱落的鳞甲散落在泥地上。 “是坦克!英国坦克!” “它还活着吗?” “看不清楚……没有动静。” 连长小心翼翼地派出一个侦察小组。两名士兵匍匐前进,在距离那钢铁怪物五十米处停下,仔细倾听。除了风声和远处隐约的炮响,没有引擎的轰鸣。他们又观察了几分钟,确认没有任何活动迹象,才打手势示意安全。 士兵们这才敢慢慢靠近。当他们站在这辆马克Ⅳ型“雄性”坦克面前时,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它比从远处看更加庞大,高达近三米,长度超过八米。倾斜的装甲板上布满了弹痕,有些是步枪和机枪子弹留下的白色浅坑和划痕,有些则是更大口径武器造成的凹陷和撕裂。炮塔上那门短管6磅炮无力地指向地面。驾驶舱的观察缝玻璃破碎,像空洞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机油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 一名大胆的年轻列兵伸出手,触摸那冰冷、粗糙的铆接装甲。“上帝啊……”他喃喃自语,“我们就是被这种东西追赶的……” 这并非孤例。随着德军向纵深推进,越来越多的被遗弃坦克出现在他们面前。它们以各种凄惨的姿态定格在战争的瞬间: 在一条干涸的河床旁,一辆“雌性”马克Ⅳ坦克头朝下栽进了一个被炮火炸出的深坑,车尾高高翘起,像个笨拙的金属甲虫试图爬上陡坡却失败了。它的机枪塔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在一片被烧焦的麦田中央,两辆坦克背靠背停着,似乎是试图互相掩护,但其中一辆的发动机舱被炮弹直接命中,炸开了一个狰狞的大洞,内部设备烧得焦黑扭曲。另一辆相对完好,但履带深陷泥中,周围散落着空弹药箱和油桶。 在一个小村庄的废墟街道上,一辆坦克撞塌了半堵石墙,被卡在瓦砾中。它的侧面装甲上有一个清晰的、边缘翻卷的破洞——很可能是被德军野战炮在近距离直射击穿的。破洞周围的内壁上有深色的喷溅状痕迹。 还有的坦克看似完好,只是静静地停在路边或田野中,如同在行军途中突然被施了石化魔法。它们通常是燃油耗尽、关键机械故障(发动机、变速箱损坏),或是乘员在撤退的混乱中弃车。这些“完整”的战利品最为珍贵。 对于大多数普通德军步兵而言,这些静止的钢铁巨兽最初唤起的是本能的警惕和条件反射般的敌意。许多人会下意识地举枪瞄准,或寻找掩体。但很快,他们意识到这些怪物已经“死去”。好奇心逐渐压倒了恐惧和敌意。士兵们开始三五成群地围拢过来,像参观某种奇异的史前生物遗骸。 他们用手拍打厚重的装甲,试着摇动粗大的炮管,爬上倾斜的车身,透过破碎的观察缝向内窥视。有人捡起从车内散落的英军物品:一个压扁的锡制水壶、几发粗大的6磅炮弹壳(已经空了)、一本被泥水浸透的《圣经》、甚至还有一张沾满油污的家人照片。 “看看这里面多窄!”一个身材高大的德军军士试图挤进炮塔门,但肩膀卡住了,“英国佬是怎么在里面待着的?还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听说里面热得像地狱,吵得听不见说话,”另一个士兵回应道,“而且到处都是油味儿和火药味儿。” “难怪他们有时候会自己跑出来投降,”第三个人说,“要我待在里面,我也宁愿出来挨枪子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最初的、带着惊奇和某种战胜者优越感的探索是粗糙的,甚至带有破坏性。有些士兵会用刺刀或工兵铲去撬那些看起来能拆下来的零件作为纪念品,或者在装甲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和部队番号。但随着发现的数量增多和上级命令的传达,他们很快意识到,这些“废铁”的价值远超纪念品。 前线的连长、营长们收到了来自团部、师部的紧急命令:任何发现的敌军坦克,无论是否损坏,必须立即上报具体位置和状况,并派兵看守,严禁任何未经授权的接近、破坏或拆卸。这些钢铁残骸被正式归类为“高价值技术战利品”。 消息像涟漪一样扩散。不久,整个西线的德军部队都知道了:那些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陆地战舰”,如今成了躺在泥泞中任人检视的囚徒。它们不再仅仅是恐怖的象征,更是了解敌人、寻找弱点、甚至可能获得技术优势的宝贵钥匙。 第二章:技术军官的蜂拥而至——战利品的“科学”收割 关于缴获坦克的报告通过野战电话、摩托车传令兵和信鸽(在电话线被炮火切断时)层层上报,最终汇集到各集团军司令部,以及远在比利时斯巴的最高统帅部(OHL)。这些报告立即引起了负责技术情报和武器发展的部门的高度重视。 “全权调查委员会K”(反坦克委员会)的成员们激动不已。自从康布雷战役后,他们一直渴望获得更多、更完整的坦克样本进行研究。之前从战场上拖回的少数残骸要么损坏严重,要么只是部分部件。现在,随着德军的大规模推进,大量相对完整、甚至只是轻微损坏的坦克落入了他们手中。 OHL下达了明确的指令:所有缴获的敌军坦克,由前线部队原地保护,等待专门的技术评估小组接管。评估小组由“委员会K”协调,从各集团军、军的工兵、炮兵、军械部门抽调专家组成,必要时直接从德国本土派遣最顶尖的工程师。 几天之内,一支支精干的技术小组出现在前线。他们乘坐着涂有特殊标记的汽车或卡车,带着成箱的工具、测量仪器、照相机、素描本和大量的记录表格。每组通常包括一名负责整体的工程军官、一名武器专家、一名动力系统技术员、一名装甲/结构分析师,以及几名负责警卫和搬运的士兵。 汉斯·韦伯上士所在团发现的、位于“维莱-布勒托诺”村外围的那两辆马克Ⅳ型坦克(一雄一雌),很快迎来了这样一组专家。领队的是第2集团军工兵总监办公室的埃里希·施密特少校,一个四十岁左右、戴着圆框眼镜、面容严肃的工程兵军官。与他同行的还有来自克虏伯公司的民间工程师赫尔穆特·瓦格纳博士(以“技术顾问”身份随军),以及几名熟练的技术军士。 当他们抵达时,汉斯的连队已经在坦克周围建立了双层警戒线:内圈由施密特少校带来的专门警卫负责,外圈由汉斯的人负责,防止好奇的士兵或平民靠近。现场被宣布为“军事技术禁区”,任何无关人员不得入内。 “韦伯上士,”施密特少校对前来报告的汉斯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已经牢牢锁定了那两辆坦克,“感谢你们团的发现和及时保护。现在请让你的士兵保持外围警戒,未经我的允许,任何人——包括你在内——不得进入内圈。我们的工作可能需要几天时间。” 汉斯敬礼:“明白,少校。需要任何协助,随时吩咐。”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警戒线边缘,观察着这些专家们如何工作。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前线士官,他对任何能帮助他更好地理解和对抗敌人的知识都抱有极大的兴趣。 施密特少校和他的团队首先对两辆坦克进行了初步的外观评估和记录。他们绕着坦克缓缓行走,从不同角度拍摄照片,用皮尺测量车体的长、宽、高,用卡尺测量装甲板的厚度(在不同位置取样),用角度仪测量装甲的倾斜角度。瓦格纳博士一边记录,一边低声评论: “铆接结构……大量的铆钉。看到没有,少校?这里,还有这里,被子弹击中后,铆钉头变形甚至脱落。如果发生在内部,脱落的铆钉会像小炮弹一样在舱室里飞溅。” 施密特点头,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结构弱点一:铆接处易受二次杀伤效应影响。” 他们仔细检查了履带和悬挂系统。马克Ⅳ型坦克使用的是由数百个单独的链节和销子组成的履带,外面覆盖着装甲裙板以保护行走机构,但裙板并不能完全覆盖。 “履带本身是弱点,”一名技术军士蹲下身,指着履带和主动轮的结合处,“如果用足够威力的爆炸物在这里引爆,很容易炸断履带或损坏传动轮。一旦履带断裂,这东西就动不了了。” “悬挂……很原始,”瓦格纳博士观察着负重轮和弹簧结构,“没有减震器,难怪乘员说里面颠簸得像地狱。这会影响行进间射击的精度,也对机械结构造成很大压力。长期使用,故障率肯定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外部检查完毕后,他们开始探查内部。这需要更多的谨慎,因为可能有未爆炸的弹药、陷阱,或者……乘员的遗体。 他们首先选择那辆看起来更完整的“雄性”坦克。炮塔门已经打开,显然是英军乘员撤离时留下的。施密特少校用手电筒向内照了照,确认没有明显的危险后,率先爬了进去。里面的空间比他想象的还要狭小和复杂。 一股浓烈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汽油、润滑油、金属锈蚀、发射药残留、霉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属于封闭空间和人体长期滞留的闷浊气息。手电筒的光束划破黑暗,照亮了内部景象。 正前方是驾驶员的座位,周围是复杂的方向杆、油门和刹车踏板。驾驶员正前方是狭窄的观察缝,上面安装着可以开合的保护盖。左侧是变速箱和部分传动机构。车体中部是那两台并排的戴姆勒六缸汽油发动机,占据了大量空间,周围布满油管和电线。发动机后方是主战斗舱。 战斗舱里,左侧是车长的位置,他负责指挥和操作一挺机枪,还有一套原始的车内通话系统(连接各舱室的通话管)。右侧是炮手的位置,负责操作那门6磅炮和同轴机枪。炮手身后是装填手的位置,狭窄的空间里堆放着数十发6磅炮弹和机枪弹链。再后方,车体尾部两侧各有一个机枪手的位置,负责操作侧面炮塔(sponson)里的机枪,但这两个位置通常空间极其局促,进出困难。 “难以置信,”施密特少校的声音在金属舱壁间回荡,带着回音,“八个人挤在这里面,加上发动机的热量、噪音、废气……简直是移动的刑具。” 瓦格纳博士也钻了进来,用手电仔细查看各处细节。“看这里的防护,”他指着炮盾和观察缝周围的内衬,“他们加了一些皮革或软木内衬,防止乘员在颠簸中撞伤。但显然不够。” 他们发现了更多细节:为了防止乘员被滚烫的发动机或排气管烫伤,一些部位包裹着石棉布;车内地板上铺着木格栅,以防滑和减少泥水;储物网兜里还残留着一些个人物品:半包受潮的香烟、一本卷了边的笔记本、几个空罐头盒。 最令他们感兴趣的是技术细节:火炮的俯仰和旋转机构(手动,比较费力)、瞄准具的类型(简单的机械瞄具,后期型号可能有望远镜瞄具)、发动机的冷却系统(水冷,但有容易过热的缺点)、电气系统的布局(为车灯和可能的车内照明供电)。 他们小心翼翼地拆下了一些关键部件:一个相对完整的潜望镜、一套炮闩机构、几个仪表、以及一些他们认为有代表性的管路和电路样本。每件物品都被仔细编号、描述、包装,准备运回后方进行更深入的分析。 接下来是那辆“雌性”坦克。内部布局类似,但武器只有机枪。他们对机枪的安装方式、射界、供弹系统进行了详细记录。他们还特别注意了车体内部是否有额外的装甲加强或结构补强,以判断英军是否在根据实战经验改进设计。 整个探查过程持续了两天。汉斯和他的士兵们在警戒线外见证了这一切。他们看到技术军官们爬上爬下,钻进钻出,拿着各种仪器测量、拍照、素描,不时低声讨论,表情时而兴奋,时而困惑,时而了然。 第三天,施密特少校在离开前,特意找到了汉斯。 “韦伯上士,感谢你的配合,”少校说,他的眼镜片上还沾着一点油污,“这两辆坦克很有价值。我们会安排工兵将它们尽可能完整地拖回后方集结地,然后可能通过铁路运回德国。在此之前,你的人还要继续看守它们。” 汉斯忍不住问道:“少校,从这些铁家伙身上,我们真能学到有用的东西吗?我是说,对前线有用的。” 施密特少校看着汉斯,这个前线老兵的问题直接而实际。他想了想,回答道:“直接仿制?短期内不现实,我们的工业重点不在这里。但是,韦伯上士,了解敌人的武器,就是了解敌人的思想。我们知道他们的坦克装甲有多厚,在哪里厚,在哪里薄;我们知道他们在里面怎么操作,视野有多差,反应有多慢;我们知道他们的武器怎么工作,优点和缺点在哪里。所有这些信息,都会变成新的训练手册、新的战术指令、新的反坦克武器设计思路。” 他指了指坦克侧面那个被重点标注的铆接区域:“比如这个。现在我们知道了,攻击坦克时,即使子弹没有击穿装甲,撞击产生的震动也可能让里面的铆钉松动脱落,杀伤乘员。我们就可以告诉士兵,持续射击坦克车体,即使暂时打不穿,也是在消耗它,给里面的敌人制造地狱。这不是比单纯地告诉他们‘坦克很可怕’要有用得多吗?” 汉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当你知道一个怪物是如何构成的,它的弱点在哪里,它就不再那么神秘和可怕了。 第三章:内部的秘密与“肮脏”的宝藏 对缴获坦克内部更深入的探查,揭示了远比外部观察更多的秘密,有些是纯粹技术性的,有些则带着浓厚的人性色彩,还有些则是意外的情报收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技术细节的宝藏: 在那些相对完整的坦克内部,技术小组发现了大量有助于理解英军坦克设计哲学和制造水平的细节。 动力系统方面,他们详细记录了发动机的型号、排量、功率输出数据(通过铭牌和初步测试推断)。他们分析了冷却系统的设计,发现了容易过热的原因——散热器布置不合理,容易被泥浆堵塞。他们研究了传动装置,注意到其复杂性和高故障率。这些信息对于德国自身的坦克研发(如A7V)有着直接的借鉴意义,帮助他们避免重蹈覆辙,或者针对这些弱点设计攻击策略。 武器系统方面,那门6磅速射炮(57毫米)引起了极大兴趣。德国的工程师们仔细测量了炮管的长度、膛线、炮闩机构、后坐系统以及简单的机械瞄具。他们测试了炮弹(找到了一些未发射的实弹)的穿甲能力,并与自己正在开发的坦克炮进行比较。他们注意到英国坦克炮的俯仰角有限,不利于攻击高处或低处的目标,也限制了坦克在起伏地形中的作战效能。 防护方面,除了测量装甲厚度,他们还研究了装甲的材质(通过取样分析)和连接方式。铆接结构被确认是主要的弱点来源,但也是当时技术水平下大规模生产的现实选择。他们注意到了后期生产的一些马克Ⅳ型坦克在关键部位(如驾驶员正面、炮盾周围)增加了额外的装甲板,这显示了英国人在根据实战经验进行持续改进。 乘员环境的记录: 技术报告中对乘员环境的描述,后来被用作反坦克宣传和心理战材料。“烤箱般的温度”、“震耳欲聋的噪音”、“令人窒息的废气”、“狭窄如棺材的空间”、“视野如同通过钥匙孔”——这些生动的描述被写进手册,告诉德军士兵:坦克乘员并非无敌的钢铁骑士,他们同样是忍受着极端恶劣环境的普通人,他们的神经时刻紧绷,他们的感官严重受限,他们的战斗效率受到生理极限的制约。攻击坦克,也是在攻击里面那些脆弱的人。 个人物品与情报碎片: 在清理坦克内部时,技术小组和协助的士兵们发现了大量英军乘员的个人物品。这些物品本身没有直接军事价值,但被情报人员仔细收集和分析。 照片和信件是最常见的。照片上通常是 smiling 的家人、女友或家乡风景,信件里写着思念、担忧和对战争结束的渴望。这些物品被小心地封装,一部分用于心理分析(了解敌方士气),一部分则作为“人道主义物品”保存,可能在日后交换俘虏或进行宣传时使用。 更珍贵的是偶尔发现的军事相关文件残片。在一辆坦克车长的座位下,发现了一本被油污浸透的笔记本。上面用铅笔潦草地记录了一些数据:射击诸元简表、不同距离的弹道下坠量估算、甚至有几页看起来像是简易的战术笔记,提到了“跟随步兵距离”、“烟雾使用时机”、“与炮兵协同信号”等。虽然字迹模糊不全,但这些碎片为理解英军步坦协同的具体实践提供了宝贵的一手资料。 在另一辆坦克里,找到了一张折叠起来、印有简化示意图的卡片,似乎是快速识别德军武器和装甲车辆的指南,上面用英文标注了德国坦克A7V的轮廓(显然是根据情报或传闻绘制的)和“击穿所需最小距离”的估算。这说明英军也在积极研究德军,并准备应对德国自己的坦克。 还有的坦克里发现了部分技术手册的散页,内容涉及发动机的日常保养、常见故障排除、电台(如果装备了的话)的操作频率等。这些东西对于理解英军坦克的后勤维护体系和电子设备水平有重要价值。 拆解与运输: 对于那些无法整体拖走的严重损坏的坦克,或者需要深入研究的特定部件,技术小组会进行现场拆解。他们使用气割枪(如果条件允许)或大型扳手和撬棍,小心地将发动机、变速箱、炮塔、火炮、悬挂系统等关键总成拆卸下来。每个部件都被编号、拍照、记录其原始位置和状态,然后装上等待的卡车。 那些相对完整、被认为有极高研究或展示价值的坦克,则被尽可能完整地运走。这需要工兵的协助。他们用圆木和钢索在坦克下面搭建临时滑轨,用多台重型牵引车或缴获的英国卡车(如果有的话)合力,将沉重的坦克从泥泞中拖出,拉到硬质道路上。然后,它们要么被直接拖往最近的铁路枢纽,装上特制的平车,要么由牵引车组长途跋涉运往后方的大型研究基地或展览场地。 在整个春季攻势期间,德军成功缴获了数十辆不同程度的英军坦克。这些“泥泞中的战利品”被源源不断地运回德国,成为工程师、军官和科学家们日夜研究的对象。它们被放置在库默斯多夫试验场、柏林工业大学附属实验室以及各大军火公司的研究车间里,接受最彻底的“解剖”。 第四章:战术的升华——从神秘怪物到可解谜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对缴获坦克进行系统研究获得的知识,以惊人的速度被消化、整理,并转化为前线部队可以理解和应用的战术指导。从1918年4月开始,一批新的、内容远比以往丰富和深入的反坦克训练材料下发到西线各部队。 这些材料不再是简单的“坦克侧面薄,打侧面”之类的口号式指令,而是带有详细原理分析和实战案例的“坦克百科全书”。材料图文并茂,使用了大量从缴获坦克上拍摄的真实照片和测量数据。 新的训练手册核心内容包括: 1. 坦克的“生理”剖析: · 详细展示了马克Ⅳ型(以及后来获得的马克Ⅴ型)坦克的三视图和剖视图,清晰标注了不同部位的装甲厚度(精确到毫米)和倾斜角度。 · 解释了铆接结构的弱点,并配有被子弹击中后铆钉脱落造成内部杀伤的示意图。 · 描述了坦克内部恶劣的乘员环境,强调持续骚扰性射击即使不穿透装甲,也能通过噪音、震动和内部破片效应(“铆钉风暴”)严重降低乘员作战效率,甚至引发恐慌。 2. 感官与反应的局限: · 用图表说明坦克乘员的观察死角(尤其是侧后方和下方),并附有从坦克观察缝向外看的模拟视野图,让步兵直观理解“钥匙孔视野”的含义。 · 强调坦克在行进间观察、瞄准和射击的困难,特别是在颠簸地形中。建议利用地形起伏、弹坑和烟雾接近坦克的盲区。 · 指出坦克内部通讯困难(依赖通话管或喊叫),协同反应慢。快速、多方向的袭击容易造成其混乱。 3. 基于实测数据的反制战术: · 根据对缴获坦克越障能力的实测,给出了反坦克壕的新标准:宽度至少3.5米,深度至少2.5米,远超过马克Ⅳ型的跨越能力。并建议在壕沟后方设置倾斜的断墙或木桩,防止坦克利用冲力“跳”过。 · 提供了针对坦克不同部位的攻击优先级和武器建议: · 履带和行走装置: 首要目标。使用T-Gewehr、集束手榴弹、炸药包、地雷。一旦瘫痪,坦克即成为固定靶。 · 观察设备/武器开口: 次要目标。使用步枪、机枪密集射击,干扰乘员,可能造成杀伤。 · 发动机舱/油箱: 高价值目标。使用燃烧瓶、穿甲弹、或大威力炸药。可能引发火灾或爆炸。 · 车体侧面/后部: T-Gewehr和野战炮穿甲弹的有效区域。 · 强调了预设阵地和交叉火力的重要性。反坦克武器不应孤立部署,而应构成相互掩护的火力网,覆盖坦克可能的进攻路线。 4. 心理战元素: · 手册中加入了从缴获坦克中获得的英军乘员日记片段、信件摘抄(隐去个人信息),描绘出坦克兵同样面临的恐惧、不适和思乡之情。这旨在消除德军士兵对坦克乘员的“非人化”想象,将其还原为同样脆弱的对手,从而增强己方士兵的对抗信心。 · 宣传部门制作了海报和宣传画,上面画着被德军反坦克步枪击中起火冒烟的英国坦克,配以标语:“钢铁怪物?不过是装着脆弱猎物的铁罐!” 这些新材料迅速被纳入部队训练。汉斯在连队休整期间,组织全体人员进行了集中学习。他不仅自己讲解,还让那些亲眼见过、甚至触摸过缴获坦克的士兵分享感受。 “我告诉你们,那东西里面臭得要命,”一个曾协助技术小组搬运东西的士兵说,“而且热得像夏天关着门的锅炉房。想想看,英国佬要穿着厚厚的衣服待在里面,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 另一个士兵补充:“我从那个打开的舱口往里看过,到处都是杠杆和按钮,密密麻麻。开这玩意儿肯定不简单,稍微错一步可能就动不了了。” 还有人说:“他们的观察缝就那么一点点大,外面还经常被泥糊住。我们稍微弯下腰,从侧面靠近,他们根本发现不了。” 这种基于亲身经历和具体细节的分享,比任何抽象的战术讲解都更有说服力。坦克的形象在前线士兵心中悄然改变:从最初令人绝望的“无敌怪物”,到可以被技术手段击伤的“强大机器”,再到如今这个有着诸多弱点、内部乘员同样痛苦的“复杂但可解的谜题”。 当然,没有人天真地认为坦克变得容易对付了。它们依然是战场上可怕的突击力量。但这种从“恐惧未知”到“理解已知”的转变,极大地稳定了军心,提升了部队在遭遇坦克时的战术应对能力和心理韧性。士兵们开始更积极地思考如何利用地形、工事和手中武器来对抗坦克,而不是一味地祈祷或恐慌。 第五章:暗影中的思虑——超越钢铁的博弈 在负责看守“维莱-布勒托诺”村外那两辆缴获坦克的日日夜夜里,汉斯·韦伯有了充足的时间在近距离观察这些钢铁巨兽。特别是在寂静的夜晚,篝火的光芒在坦克冰冷的装甲上跳跃,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汉斯倚着自己的Gewehr 98步枪,嘴里叼着一支粗糙的手卷香烟,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些沉默的轮廓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马克Ⅳ型坦克无疑是强大的。它们的装甲能抵御大多数轻武器,它们的火炮能摧毁坚固的工事,它们的出现曾让整条战线动摇。它们是纯粹的力量投射工具,是工业化战争催生出的钢铁巨兽。 但是,看着它们,汉斯心中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它们显得……笨拙。不仅仅是机械上的不可靠和低速,更是一种整体上的“迟钝”。它们需要八个活生生的人钻进那个铁棺材里,忍受着非人的环境,用有限的感官去操控这个庞然大物。它们的视野糟糕,反应缓慢,协同困难。它们的力量是刚性的、直接的,但也因此缺乏……灵活性和某种更深层的“智慧”。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守护的那个秘密——那个来自沙勒罗瓦农舍地窖、装有诡异打孔卡片和精密金属零件的密封金属盒。那个盒子代表的技术路径,与眼前的坦克截然不同。 坦克诉说着力量、防护和机动性的结合,是机械时代的暴力美学。而那个金属盒,那些冰冷的、布满规律孔洞的卡片,那些精密的微型齿轮和杠杆,它们诉说的似乎是另一种语言:信息、控制、逻辑、自动化。那是一种更隐蔽、更抽象,或许也更致命的技术。它不依靠蛮力碾压,而可能依靠某种精密的计算、快速的传递、或者对复杂系统的干预来达成目的。 汉斯虽然只是个来自黑森林的猎人和士兵,没有受过高等科技教育,但他拥有猎人的直觉和多年战场生涯磨砺出的敏锐。他隐隐感到,眼前这场围绕坦克与反坦克的钢铁博弈——尽管声势浩大,尽管改变了战术和士兵的命运——可能只是这场宏大战争的技术进化树上,最为粗壮、最为显眼的一根枝条。 真正的、能够更彻底地颠覆战争规则的变革,或许潜藏在更深的水下,在那些不为人知的实验室里,在那些布满奇怪符号的图纸上,在像他守护的那个金属盒所指向的、更为幽暗和复杂的技术路径之中。无线电、密码破译、毒气、航空技术……还有他所不知道的更多领域,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发展。 缴获坦克、研究坦克、仿制或反制坦克,是必要的,是生存的必须。但这就像两个巨人在泥泞中角力,比拼的是肌肉和耐力。而在他们看不见的阴影里,也许正有更灵巧、更致命的武器被悄悄锻造,它们瞄准的可能是神经中枢,是后勤血脉,是指挥大脑,是信息的流动,是民心的支撑。 德军成功缴获并深入研究英军坦克,标志着他们在应对装甲威胁上迈出了从被动到主动的关键一步。这不仅为他们积累了宝贵的技术经验,也为前线的士兵注入了对抗的信心。然而,对于汉斯·韦伯这样直觉敏锐、背负着超常秘密的老兵而言,战争的形态正在以多重节奏演变。眼前的坦克轰鸣只是交响乐中一个强劲的声部,而在旋律之下,还有更多微妙而危险的音符正在汇聚,准备奏响未来战争那更加复杂、也更加令人不安的乐章。泥泞中的钢铁战利品,是重要的收获,但也可能只是更大谜局的一块拼图。 喜欢重生之威廉二世请大家收藏:()重生之威廉二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91章 铁盒的蓝图 第一章:斯帕的御前会议——钢铁争霸的谕令 1918年4月初,比利时小镇斯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矛盾的气息。一方面,“米夏埃尔行动”初期势如破竹的捷报仍在提振着德军最高统帅部(OHL)的士气,地图上那些向西延伸的粗大箭头似乎预示着僵局的终结。另一方面,随着攻势的深入和战线的拉长,初期的锐气开始被日益增加的抵抗、后勤的压力以及越来越清晰的技术劣势所消磨。 在这座被征用为帝国战时神经中枢的豪华酒店里,一间窗帘紧闭、戒备森严的会议室中,一场决定德国战争机器未来走向的关键会议正在进行。与会者寥寥,但分量极重:德意志皇帝兼普鲁士国王威廉二世坐在长桌首位,他的左边是帝国总参谋长、陆军元帅保罗·冯·兴登堡,右边是第一军需总监、实际上的军队指挥者埃里希·冯·鲁登道夫将军。此外,还有军需总监威廉·格勒纳将军,以及几位核心参谋军官。 但今天会议的焦点,不是摊在桌上的前线态势图,而是堆放在一旁另一张桌子上的一系列厚厚的文件夹、放大的照片、精细的工程草图,以及几个用玻璃罩保护着的金属碎片样本。这些,都是从“米夏埃尔行动”推进过程中,德军在各处缴获的英国马克Ⅳ型坦克的详细技术分析报告和相关实物。 威廉二世皇帝今天没有穿他华丽的帝王制服,而是一身笔挺但朴素的野战灰军装,胸前只佩戴着最简单的铁十字勋章。他的面容比战争初期在科布伦茨时显得苍老和疲惫了许多,眼下的阴影清晰可见,但那向上翘起的胡须依然精心修饰,挺直的脊背和锐利的目光依旧试图维持着帝国最高统帅的威严。然而,仔细看能发现,他放在光滑桌面上的左手手指在无意识地微微敲击,暴露了内心的波澜。 鲁登道夫将军用他特有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语调,简要汇报了前线局势后,将话题转向了这些技术报告。 “陛下,元帅阁下,”鲁登道夫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随着我军在皮卡第和索姆河旧战场的推进,我们接触并缴获了相当数量的敌军坦克,主要是马克Ⅳ型。‘全权调查委员会K’的专家们已经完成了初步的、但足够深入的分析。” 他拿起一份报告,翻开。“这些英国坦克,绝非我们最初在索姆河遭遇时认为的、偶然有效的粗糙发明。它们是一个系统。经过康布雷战役,英国人已经将其整合进了一套全新的进攻战术中:突然性、徐进弹幕、装甲集群突击、步坦协同。” 他指向一张放大的照片,上面是一辆被德军野战炮在近距离击穿的马克Ⅳ坦克侧面,破口狰狞。“然而,分析也清晰地揭示了它们的弱点。装甲防护有限,尤其侧面和顶部;铆接结构在遭受打击时容易产生致命的内部破片;动力系统不可靠,速度缓慢;乘员环境极其恶劣,视野和通讯条件很差。” 威廉二世静静地听着,手指的敲击频率似乎在随着鲁登道夫的讲述而微微变化。当听到“装甲集群突击”和“全新进攻战术”时,他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紧了。 鲁登道夫放下报告,总结道:“这些弱点,是我们发展反制措施的基础。反坦克步枪(T-Gewehr)的配发、新的障碍标准、步兵反坦克战术训练,都基于这些分析。我们在被动应对方面,正在取得进展。” “被动应对?”威廉二世皇帝突然开口,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和不容置疑的锋芒。他打断了鲁登道夫,目光从技术报告上抬起,扫过在座的每一位将军。 “鲁登道夫将军,你用了‘被动应对’这个词。很好,很准确。”皇帝站起身,缓缓走到那堆放着坦克照片和样本的桌子旁。他拿起一块从坦克侧面切割下来的、带有弹孔和铆钉痕迹的装甲板碎片,在手中掂了掂,冰冷的触感似乎让他更加清醒。 “我们在陆地上推进,是的,这证明了我们士兵的勇气和您与兴登堡元帅指挥的艺术。”皇帝的声音开始抬高,带着他演讲时特有的、富有感染力的起伏,“但是,先生们!看看这些!英国人,还有法国人,他们从未放弃用新的机器、新的技术来抵消我们德意志军人的素质优势!从毒气到坦克,他们试图用钢铁和化学,来改写战争的规则!” 他将装甲碎片放回桌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然后转向巨大的西线地图,手指猛地戳在康布雷的位置。 “索姆河,那是他们第一次伸出爪子,我们把它打了回去,但留下了抓痕。康布雷!”他的手指重重地敲在图上,“那是他们用铁拳狠狠砸了我们一下!如果不是我们反应迅速,调动预备队,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展示了装甲集中使用的威力!这不是骚扰,这是警告!是未来进攻模式的预演!” 皇帝转过身,脸上不再有疲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焦虑、不甘和强烈决心的炽热神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我们仅仅满足于用改进的反坦克步枪、挖更宽的壕沟、训练士兵抱着炸药包冲上去——是的,这是防御的逻辑,是步兵的职责,是必要的!——但这就是全部吗?”他的目光紧紧锁住鲁登道夫和兴登堡,“不!这不够!这永远让我们处于被动!英国人今天用一百辆坦克取得突破,明天就可能用两百辆、三百辆!等到美国佬的工业机器全速开动,他们会造出一千辆、一万辆!” 他走回自己的座位,但没有坐下,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前倾,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直接灌注到在座者的脑海中。 “德意志需要进攻的逻辑!我们不能只是被动地猎杀闯入我们花园的钢铁野兽。我们需要驯服自己的野兽,不,是铸造我们自己的、更强大的钢铁巨龙!我们需要属于德意志帝国的‘突击战车’(Sturmpanzerwagen)!它必须拥有比英国佬更猛烈的火力,能够从远处就粉碎他们的工事和他们的铁盒子!它必须披上更厚的铠甲,让敌人的炮弹徒劳无功!它必须能跨越我们的敌人设置的一切障碍,碾碎他们的铁丝网,踏平他们的堑壕,最重要的是——碾碎他们依赖技术优势的傲慢意志!” 皇帝的演讲极具煽动力,他仿佛又回到了战前那些鼓舞人心的阅兵和演说场合。但此刻,他的话语背后是残酷的战争现实和深切的战略恐惧——对丧失技术主动权,从而最终丧失战争主动权的恐惧。 “先生们,时间不站在我们这边。美国的兵力正在集结,我们的资源日益紧张。我们需要一个象征,一个能够提振前线士气、震慑敌人、并且真正具有突破能力的决定性武器!坦克,必须是这个武器!” 他深吸一口气,用斩钉截铁、不容任何质疑的口吻下达了谕令: “朕命令,以朕和帝国最高统帅部的名义:立即整合国内所有相关资源——工程师、设计师、工厂、原材料。成立一个直接向OHL,向朕本人负责的特别项目办公室!以这些缴获的英国坦克为研究的起点,但目标绝不是模仿!是超越!朕要看到我们自己的坦克设计蓝图,要看到明确的生产时间表!人力、物力、资金,全部为这个项目让路,这是帝国当前最优先的军事项目,优先级等同于粮食和弹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为这个项目构思一个足够有分量的代号。片刻后,他沉声道: “代号……就叫做‘巨人’(Kolo?)!我们要造出属于德意志的钢铁巨人!”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皇帝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兴登堡元帅面色沉静,缓缓点头。鲁登道夫将军的眼神快速闪烁,显然在评估皇帝意志下的资源重新分配对整体战局的影响,但他没有提出反对。格勒纳将军则已经在心中快速计算着后勤和工业调配的可能性。 皇帝的意志,伴随着对失去技术优势的深切忧虑,如同一道最高指令,注入了德国战争机器的核心。一场旨在铸造德意志“钢铁巨人”的紧急竞赛,就此拉开帷幕。 第二章:阿恩斯瓦尔德的设计竞赛——铁与血的蓝图 皇帝的谕令如同一声发令枪,打破了德国坦克研发领域长达数月的沉闷与分散状态。此前,多家德国公司——包括戴姆勒-奔驰、奥格斯堡-纽伦堡机械制造厂(MAN)、克虏伯、莱茵金属以及一些较小的工程公司——都在军方的鼓励或要求下,进行着各自为战的坦克研发探索。但这些项目大多缺乏统一指导和充足资源,进展缓慢,设计思路各异,有些停留在图纸阶段,有些造出了笨拙的原型车,但无一达到可批量生产和实战部署的标准。 现在,一切改变了。在OHL的强力协调下,一个名为“第7交通处(A7V)特别项目办公室”的机构迅速成立,名义上隶属于总参谋部运输部门以掩人耳目,实则直接对鲁登道夫和皇帝负责。办公室的实体地点设在柏林以北、相对隐蔽的阿恩斯瓦尔德镇附近的一处旧军营和附属工厂区。这里很快变成了一个高度戒备、充满紧张工作气氛的技术中心。 来自各家公司的顶尖工程师、设计师、冶金专家、武器工程师被征召或“邀请”到这里。与他们一同到来的,还有从西线紧急运回的、最完整的几辆缴获马克Ⅳ型坦克及其关键部件。这些英国坦克被安置在加固的仓库里,成了德国工程师们日夜研究的活教材(尽管是静止的)。 项目总负责人由经验丰富、以务实和高效着称的工程兵上将弗里德里希·冯·博克曼担任。他在第一次全体技术会议上,就传达了来自斯帕的明确指示: “先生们,皇帝陛下和OHL的期望是清晰而迫切的。我们不是在从事一项长期的、纯技术探索。我们是在进行一场战争急需的技术冲刺。目标:在最短时间内,设计并制造出德国第一型可批量生产、可用于实战的突击战车。要求:火力、防护、机动性,必须全面优于或至少不逊于我们面前的英国马克Ⅳ型。尤其是火力和防护,被置于最优先位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会议室内,图纸铺满长桌,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烟、咖啡和紧张的气息。工程师们被分成若干小组,负责总体设计、武器系统、动力传动、装甲防护等不同领域。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彻底“解剖”英国坦克。 来自戴姆勒的资深工程师海因里希·福尔默博士负责动力和传动分析。他的团队将一台从缴获坦克上拆下的戴姆勒六缸汽油机( ironically,与戴姆勒公司有些渊源)在测试台上反复拆解、测量、运行。“输出功率不足,散热设计有严重缺陷,变速箱过于复杂且脆弱,”福尔默在报告中写道,“英国人的选择受限于战时紧急生产和现有技术,我们必须做得更好,但也要考虑我们自身的工业现实。” 武器专家,克虏伯公司的卡尔·施密特工程师,则对那门57毫米6磅速射炮和坦克上的机枪布局进行了深入研究。“火炮威力尚可,但炮塔设计限制了射界,尤其是向前方的俯角不足。机枪位置分散,火力控制困难。我们的设计应该考虑主炮的集中威力和更合理的辅助武器配置。” 最引发讨论的是装甲和车体设计。来自MAN公司的年轻但才华横溢的设计师约瑟夫·沃尔默,提出了尖锐的批评:“英国人的菱形车体是为了跨越壕沟,但付出了巨大代价:内部空间利用率低,车体高大易被击中,前部装甲倾角虽好但侧面几乎垂直,且大量使用铆接。铆接!”他拿起一块被子弹击中后内部铆钉脱落的样本,“这是移动的死亡陷阱。我们需要更坚固的连接方式,更合理的车体形状,在防护、内部空间和通过性之间找到更好的平衡。” 以这些分析为基础,不同的设计思想开始碰撞。在阿恩斯瓦尔德巨大的绘图室和模型车间里,多种多样的坦克方案如同雨后春笋般涌现: · “移动堡垒”派: 深受重型火炮和坚固防御思想影响,主张建造巨型坦克,拥有多个炮塔(主炮塔配77毫米甚至105毫米短管榴弹炮,副炮塔配机枪),装甲极厚,速度次要。其模型看起来像是陆地上的袖珍战列舰,威猛但显然超出了当时德国工业的快速量产能力。 · “突击炮”派: 更注重实用性和生产速度,主张采用固定战斗室,安装一门威力足够大的火炮(如77毫米野战炮或大口径步兵炮),专注于支援步兵突破堑壕和摧毁工事,装甲侧重正面防护,机动性要求不高。这种思路后来催生了德国的突击炮,但此时被认为火力投射不够全面。 · “均衡战车”派: 试图在火力、防护和机动之间取得平衡。他们借鉴英国坦克的履带布局以保持越壕能力,但改进车体形状,采用更厚的轧制钢板和螺栓连接,武器系统力求简洁有效。 · 甚至还有“轻型快速”派: 少数工程师认为应该发展更小、更快、更便宜的坦克,用于侦察、侧翼包抄和步兵伴随,类似于后来法国雷诺FT的角色。但在皇帝和OHL对“突击”和“压倒性”的强调下,这种思路很快边缘化。 在诸多方案中,一个最初由沃尔默团队提出、经过多次修改、代号为“A7V”的设计,逐渐引起了项目办公室高层的注意。A7V并非最惊艳的设计,它看起来甚至有些丑陋:一个高大的、几乎呈长方形的箱形车体,像一个大铁柜子坐在履带上。履带借鉴了英国设计,环绕车体,以提供良好的越壕能力。但它的创新在于: 1. 防护: 计划采用30毫米厚的轧制钢板作为正面主要装甲(远超马克Ⅳ的12毫米),侧面和后面也显着加厚。钢板之间采用更坚固的螺栓连接,并在关键部位使用内部框架加强,减少铆接的弱点。 2. 火力: 车体前部中心位置,安装一门从比利时堡垒缴获的、经过改装的57毫米“马克西姆-诺登费尔特”速射炮作为主炮。这门炮威力与英国6磅炮相当,但德国人改进了供弹和俯仰机构。此外,车体四周竟然计划安装6挺MG08机枪(左右各两挺,车尾两挺),形成近乎无死角的步兵压制火力。 3. 动力: 计划采用两台并排的戴姆勒四缸汽油发动机,总功率约200马力,预计能提供比马克Ⅳ更好的功率重量比,目标公路时速达到15公里。 4. 乘员: 预计需要多达18人!包括车长、驾驶员、炮手、装填手、机械师和多达12名机枪手!这带来了指挥和空间的巨大挑战,但也反映了德国人试图将强大火力和足够人手结合在一起的思路。 A7V是一个典型的折中产物:它试图满足OHL对火力和防护的硬性要求,同时在现有工业基础(能生产厚钢板、有合适的发动机和火炮)和时间压力下,选择了看起来最“可行”的路径。它笨重、复杂、乘员众多,但它看起来足够“坚固”,足够“凶猛”,符合德国高层对“突击战车”的想象——一个能够顶着炮火前进、用密集火力扫清一切障碍的移动钢铁据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A7V的全尺寸木制模型和详细图纸被呈交给项目办公室时,争议依然存在。但它“看起来能造出来”,而且“看起来能打”,这两个关键点,在时间紧迫的1918年春天,成为了它最大的优势。 第三章:皇帝的审视与“日耳曼铁盒”的定型 关于“巨人”项目主要候选设计的最终评审,被安排在一个高度机密的场合。地点不在斯巴,也不在柏林,而是在靠近前线但又相对安全的比利时某地,一个被征用的大型机车维修仓库。仓库内外戒备森严,由皇帝卫队和野战宪兵层层把守。 1918年5月中旬的一天,威廉二世皇帝在鲁登道夫将军、博克曼上将以及少数核心参谋的陪同下,亲临这个临时展示场。皇帝依旧穿着野战服,但表情比在斯巴会议上更加专注和肃穆。他知道,今天看到的东西,可能关系到德国能否在战争的最后阶段,掌握一件足以扭转天平的关键武器。 仓库内部经过了清理和布置。灯光聚焦在中央区域。那里并排陈列着几个巨大的、覆盖着帆布的对象。周围则立满了展示板,上面是各种设计方案的三视图、剖视图、性能参数对比表,以及从缴获英国坦克上获取的关键数据。 博克曼上将首先做了简要汇报,概述了项目进展、主要设计思路和面临的挑战(主要是时间、资源和一些技术瓶颈)。然后,他示意工作人员揭开幕布。 帆布滑落,露出了下面的实物:首先是一辆缴获的、经过清理但保持原样的马克Ⅳ型雄性坦克,作为参照物。接着,是几个德国自身方案的全尺寸木制模型,其中包括那个“移动堡垒”派的多炮塔怪物(只完成了部分)、一个“突击炮”派的低矮固定战斗室设计,以及最显眼的——那个高大、方正、线条刚硬的A7V模型。 皇帝缓步走近,首先在英国坦克前停留片刻,用手拍了拍那铆接的侧面装甲,摇了摇头。然后,他走向德国自己的模型。 他的目光首先被那个多炮塔的“移动堡垒”吸引,绕着它走了一圈,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但听完工程师关于其预计重量(可能超过100吨)、极低速度和制造难度的介绍后,他未置可否。 接着,他审视了那个突击炮模型,询问了其火炮威力和正面防护后,简单评价:“专注于一点,或许有效,但……不够全面。像个移动的反坦克炮。” 最后,他站在了A7V的木制模型前。这个高大的“铁盒子”在仓库的灯光下投下沉重的阴影。皇帝仰头看了看它接近3米的高度(为了容纳那么多乘员和直立工作的机枪手),又走近,仔细查看模型上标示出的武器位置:车体正中的主炮,四周密密麻麻的机枪射孔。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旁边的将军和工程师们开始感到不安。鲁登道夫正要开口解释什么,皇帝却突然说话了。 “它看起来,”威廉二世缓缓开口,语气中听不出明显的褒贬,“不像英国人的设计。英国人的那个,”他指了指马克Ⅳ,“有点……滑溜的感觉,像只金属虫子。这个,”他拍了拍A7V模型那近乎垂直的侧面,“方正,厚重,棱角分明。” 他转向总设计师沃尔默博士(被特意召来回答技术问题):“博士,告诉朕,这个‘盒子’(Kasten),它的正面装甲,能挡住什么?” 沃尔曼立刻回答:“陛下,设计正面主要装甲为30毫米均质轧制钢板,倾斜布置。根据计算,在正常交战距离(500米以内),可以抵御英国所有野战炮的穿甲弹直射,包括他们的6磅坦克炮。对于更大口径的榴弹破片,也有良好防护。” “那门炮呢?”皇帝指着模型正中的主炮位置。 “57毫米‘马克西姆’速射炮,身管倍径比英国6磅炮略短,但初速和穿甲能力相当。我们改进了炮架,俯仰角更好。备弹量预计300发以上。” “这些机枪,”皇帝的手划过模型侧面那些射孔,“需要多少人操作?” “计划是……18名乘员,陛下。”沃尔默有些艰难地说出这个数字,“包括车长、驾驶员、炮手、机械师、无线电员(如果装备的话)和12名机枪手。是的,这带来了空间和指挥的挑战,但我们认为强大的压制火力是必要的,尤其是在突破堑壕地区时。” 皇帝再次陷入沉默,绕着A7V模型又走了一圈。他似乎在想象这个钢铁巨盒在战场上轰鸣前进、喷吐火舌的场景。最终,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博克曼、鲁登道夫和工程师们。 “它不够优雅,”皇帝终于给出了评价,让一些人的心提了起来,“它没有英国坦克那种……刻意追求跨越感的线条。它看起来就像个会移动的、厚重的铁柜子。” 就在工程师们以为皇帝要否定这个设计时,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坚定有力,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狂热的光芒: “但是! 这恰恰是它的力量所在!它不取巧,不花哨!它展现的是德意志工程技术的扎实与力量!是钢铁的意志!英国人想的是‘跨越’障碍,而我们,要的是‘碾碎’障碍!用结实的装甲抵挡一切,用集中的火力摧毁一切!这个‘铁盒子’,它符合德意志的实用主义精神,符合我们对‘突击’的理解——不是灵巧的突刺,而是无坚不摧的碾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走到A7V模型的正前方,仿佛在检阅一支无形的部队。“它看起来坚固!像一个移动的铁砧!朕能感受到它的分量和决心!鲁登道夫将军,博克曼上将,诸位工程师先生——这个A7V设计,朕认为,它抓住了我们需要的精髓!” 他转向项目负责人,下达了最终决断:“集中资源,全力推进A7V的开发。朕要尽快看到可以开动的原型车,然后是量产型。这不是试验,这是战争命令!同时,命令陆军部队,开始着手组建专门的坦克部队,研究这种新武器的战术!它不能像英国人那样仅仅作为步兵的盾牌,它要成为我们撕开僵持战线的钢铁楔子!朕期待看到它们驰骋在法兰西的土地上!” 皇帝的肯定,如同给A7V项目注入了最高效的燃料。尽管它有着显而易见的缺陷——乘员过多、内部拥挤、高大易被发现、复杂的机械系统——但在皇帝“坚固”、“碾压”、“德意志力量”的定性下,这些缺点似乎都成了某种“特色”或可以接受的代价。资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A7V倾斜,来自不同工厂的部件开始加速生产和装配。 皇帝的介入,以其绝对的权威和个人偏好,瞬间扫清了德国坦克研发道路上几乎所有的犹豫、争论和资源障碍。他可能并不完全理解所有的技术细节,但他对“象征性力量”和“决定性武器”的渴求,与德国军方对打破堑壕僵局的迫切需求结合在了一起,催生出了A7V这个独特的产物。一个诞生于皇帝意志、参照了敌人却又试图以截然不同的哲学超越敌人的“日耳曼铁盒”,就此被推上了历史的舞台。 第四章:前线的回响与汉斯的思虑 关于“皇帝陛下亲自指导,德国即将拥有自己的强大坦克”的消息,经过宣传部门的精心修饰,作为鼓舞士气和展示帝国技术力量的一部分,以严格控制的方式逐渐传达到了前线部队。它没有出现在公开发行的战地报纸上,但通过军官会议、内部简报和口耳相传,在像汉斯·韦伯这样的中下级士官和资深老兵中慢慢扩散开来。 在阿拉斯东南方向一段相对平静的战线上,汉斯的连队刚刚击退了一次小规模的英军袭扰,正在修补工事、清点弹药。连指挥所的掩蔽部里,光线昏暗,埃里希·沃格尔——现在主要负责后勤,腿伤使他行动不便但头脑依旧清晰——正将几份师部下发的、纸张粗劣的简报分发给各排长。简报的内容主要是关于防范毒气、新的野战卫生规定,以及……一段简短但引人注目的文字。 “听听这个,”埃里希清了清嗓子,念道,“‘在皇帝陛下威廉二世的亲自关怀和最高统帅部的直接领导下,我国英勇的工程师和工人们,正以无与伦比的德意志效率,为我们光荣的陆军锻造最新的利器——A7V突击战车。此型战车集强大火力、坚固防护与可靠机动于一体,专为突破敌军坚固防线、粉碎其装甲单位而设计。它将是我们打击敌人、夺取最终胜利的又一铁拳。’ 后面还有些关于保密和士气的话。” 掩蔽部里短暂的安静了一下,然后响起几声低低的议论。 “我们自己的坦克?终于!” “A7V?听起来像个编号。” “突击战车……希望它真像说的那么厉害。” “再厉害,也得看是谁开,怎么用。英国人的坦克刚开始不也吓人一跳?” 汉斯没有参与议论,他接过埃里希递来的简报,仔细看了那短短几行字。他的表情平静,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思虑。他见过英国马克Ⅳ型坦克在康布雷传闻中的威力,也近距离接触过缴获的残骸,甚至看守过它们被技术军官“解剖”。他并不怀疑,集中了帝国资源的德国工业界能够造出类似甚至更强大的机器。钢铁、火炮、发动机——这些是德国擅长的事情。 但他思考的层次,远比普通士兵对“新武器”的期待要深。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汉斯和埃里希在掩蔽部入口处,分享着一杯代用咖啡难得的安静时刻。远处地平线上,照明弹不时升起,将天空染成诡异的颜色。 “埃里希,”汉斯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说,我们有了自己的坦克,然后呢?” 埃里希看了他一眼:“然后?然后像英国人那样,集中起来,砸开敌人的防线呗。简报上不是说了,‘专为突破’。” “是,简报上这么说。”汉斯点点头,但语气里带着质疑,“但英国人是怎么做的?康布雷,他们用了几百辆,配合新炮击战术,突然袭击。我们有这个条件吗?我们有几百辆可以集中吗?我们的将领,会像英国人那样,把坦克当作独立的突击力量,还是……仅仅当作移动的碉堡,分散给各个步兵师,用来支援局部进攻?”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黑暗的前方,仿佛能看到未来战场上那些德国坦克笨拙的身影。“皇帝陛下急着要坦克,鲁登道夫将军也支持。这说明什么?说明最高层也认为,光靠我们步兵的血肉之躯,加上大炮和机枪,已经不足以打破平衡,更别说赢得战争了。战争正在变得越来越依赖机器,依赖工厂,依赖技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埃里希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是啊。想想看,四年前我们进军比利时的时候,哪想过会遇到毒气、喷火器、飞机轰炸,还有这些铁盒子。战争……变得都不像人和人打仗了。” “不止。”汉斯的语气变得更加低沉,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坦克,是看得见的机器,是力量的延伸。但有些东西……可能更隐蔽,更根本。” 他的手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胸前军服内袋的位置——那里当然没有那个金属盒,盒子被他藏在更安全的地方。但他能感觉到它的“存在”,那种冰冷的、精密的、充满逻辑却又不明所以的存在感。 坦克诉说着蛮力、防护和突破,是机械时代暴力的终极体现之一。而那个金属盒,那些打孔卡片,它们指向的似乎是另一种维度:信息、控制、计算、自动化。那是一种更抽象、更无形,但可能同样致命,甚至更能决定胜负的力量。它可能关乎通信的密与破,关乎后勤的计算与调度,关乎更精确的炮火指引,或者……一些他完全无法想象的领域。 在皇帝和将军们将目光和资源聚焦于铸造更庞大的“铁拳”时,在工程师们为A7V的每一个螺栓和传动杆绞尽脑汁时,汉斯凭着猎人的直觉和老兵的敏锐,隐隐感到战争的形态正在以多重、叠加的方式进化。坦克的轰鸣是交响乐中一个强有力的新声部,震耳欲聋。但在它之下,或许已经有更微妙、更复杂的旋律在编排,它们关乎电波、密码、化工、组织学,关乎那些不直接出现在战场上,却深刻影响战场胜负的“软”技术。 他守护的那个秘密,或许就是这隐秘乐章中一个尚未被识别的音符。它太小,太奇怪,太超越普通士兵的理解范畴,以至于可能被忽略,或者……被某些更深层的势力秘密追寻和发展。 威廉二世皇帝亲自推动A7V坦克的研发,是德国对装甲时代降临的正式、最高级别的战略回应。它象征着德国决心不再仅仅扮演被动防御和反制的角色,而要成为这场钢铁博弈的主动参与者乃至主导者。这无疑给前线带来了一丝希望,一种“我们也有强大新武器”的心理支撑。 然而,对于身处堑壕最底层、见证了技术如何一次次残酷地重塑杀戮规则,并且意外背负着超越时代秘密的汉斯·韦伯而言,这既是希望,也预示着更复杂、更令人不安的未来。A7V,这个承载着皇帝意志的“日耳曼铁盒”,和他怀中那指向未知的冰冷金属盒一样,都只是这场宏大而狰狞的战争技术进化剧中,已经亮明或依旧隐藏的戏码之一。钢铁巨兽的诞生,或许只是序幕的高潮,而非终场的结局。 喜欢重生之威廉二世请大家收藏:()重生之威廉二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92章 第一次伊普尔战役 第一章:奔向大海的终点 1914年10月的佛兰德斯平原,空气里弥漫着湿土、腐烂植物和远方硝烟混合而成的独特气味。马恩河战役的奇迹回声仍在参谋部的地图上回荡,但前线士兵已经感受到战争性质的微妙转变。施里芬计划的破产并未带来喘息,反而像一只被斩断头颅的巨兽,其残躯在北方的泥泞中疯狂扭动,试图用最后的力气完成那未竟的侧翼包抄。 “奔向大海”——历史学家后来如此称呼这场奇特的机动战。双方指挥官,法国的霞飞和德国的法金汉,如同两位盲棋大师,将师团一个接一个地推向北方的铁路枢纽和公路交叉点。亚眠、阿拉斯、里尔、拉巴塞……每个地名都意味着一场血腥的遭遇战,战线如同被无形之手拉扯的湿布,不断延伸、扭曲、断裂又缝合。 佛兰德斯的地形注定了这场竞赛的终点。这里没有巴黎那样的大都市作为战略枢纽,取而代之的是纵横交错的运河、缓慢流淌的河流(如伊瑟尔河和利斯河),以及那些在中世纪就因羊毛贸易而繁荣的小城。伊普尔(Ypres)就是其中之一,它那宏伟的纺织会堂(Cloth Hall)和圣马丁大教堂的尖塔,几个世纪以来静静俯视着这片低地平原。 对德军总参谋部而言,伊普尔是打开英吉利海峡港口的钥匙。占领它,就意味着控制了梅南、波珀灵厄和伊普尔本身形成的三角地带,从而能够炮击敦刻尔克和加莱,切断英国远征军(BEF)的生命线——那条横跨英吉利海峡、源源不断运送兵员、弹药和补给的动脉。更诱人的是,从伊普尔向南,可以包抄法军北翼,或许能挽回马恩河的败局。 对协约国而言,伊普尔是最后的屏障。英国远征军司令约翰·弗伦奇爵士明白,失去伊普尔就等于将海峡港口暴露在德军炮口之下,那将意味着英国与欧洲大陆的联系被切断,战争可能就此终结。法军指挥官福煦同样清楚,伊普尔突出部是维持北部战线稳定的支点。 于是,命运将这座拥有两万居民、以蕾丝和纺织品闻名的小城,变成了1914年秋季西线最重要的战场。而双方都不知道的是,他们正在开启一种全新的战争形式——一种将在未来四年吞噬数百万生命的战争形式。 汉斯·韦伯所在的第XII军第23师,作为德军北翼集团的一部分,于10月15日穿越了比利时边境。他们经过的村庄大多已空无一人,只有偶尔可见的、被炮火掀翻屋顶的农舍,和路边匆匆掩埋的浅坟。空气中开始飘起细雨,不是那种爽快的阵雨,而是佛兰德斯典型的毛毛雨,细小而持续,仿佛天空本身都在渗水。 “这鬼地方比阿尔萨斯还糟,”埃里希·沃格尔抱怨道,他的军靴已经陷进泥里两次,“至少那边的泥土是干的。” 汉斯没有回答。他正观察着地形:平坦得令人不安的田野,被沟渠和树篱分割成不规则的方块,远处偶有风车伫立在地平线上。几乎没有天然掩体,这让他不安。作为一名来自黑森林的猎人之子,汉斯本能地信任树木和山丘,而不是这种赤裸的开放地形。 部队在伊普尔以东约十公里处第一次听到了持续的炮声——不是零星交火,而是低沉、持续的轰鸣,像远方的雷暴,但更规律、更有目的性。中尉冯·德·戈尔茨召集军官们开会,回来后脸色凝重。 “我们正接近主战线,”他宣布,“敌军——主要是英军——已经在伊普尔周围建立了环形防线。我们的任务是突破它。” 士兵们沉默地听着。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经历过洛林和马恩河的战斗,知道“突破”这个词在战场上意味着什么。但有些面孔还很稚嫩,那是最近补充进来的新兵,眼睛里有种汉斯已经陌生的光芒——那是尚未被战火淬炼的、混合着恐惧和兴奋的光芒。 夜幕降临时,雨下得更大了。士兵们在临时挖掘的浅壕里蜷缩着,用防雨布勉强遮挡。汉斯和埃里希共享一个坑,背靠着湿冷的泥土。远处地平线上,不时有炮火闪光撕裂黑暗,短暂地照亮低垂的云层。 “你说这场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埃里希突然问道,声音压得很低。 汉斯沉默了片刻。他想起了八月初穿越比利时时的乐观情绪,想起了那些向他们抛洒鲜花的平民,想起了军官们说的“圣诞节前回家”。现在已经是十月中旬,圣诞节的承诺听起来像个残酷的笑话。 “当一方再也打不动的时候。”他终于回答。 “那会是我们吗?” 汉斯没有回答。炮声在黑暗中继续轰鸣,像是大地本身的心跳。 第二章:虚弱的矛头与坚定的盾牌 伊普尔突出部的协约国防线,是一幅匆忙拼凑而成的拼贴画。英国远征军的七个步兵师(其中许多已在蒙斯、勒卡托和马恩河战役中严重减员)构成了核心,总兵力约8万人。他们的左右两翼分别由法军的两个集团军和比利时军的部分部队掩护。这条防线呈一个不规则的弧形,从伊普尔北面的比克斯肖特向南延伸,经格鲁维尔特、梅西讷岭,再转向西,全长约35英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英国远征军虽然规模不大,却是当时世界上最训练有素的军队之一。他们的士兵多是长期服役的职业军人,平均服役时间七年以上,步枪射击技术精湛。李-恩菲尔德步枪的弹匣容量(10发)和独特的后拉式枪栓设计,使熟练的步枪手能达到每分钟15发以上的射速——这就是后来令德军胆寒的“疯狂一分钟”。在蒙斯战役中,德军曾误以为遭遇了机枪火力,实际上只是英军步枪手的齐射。 然而,这支精锐部队也已疲惫不堪。连续数月的行军、战斗和撤退,使部队严重减员。许多营的兵力不足编制的一半,军官和士官的损失尤其严重。他们缺乏重炮(英军主要依赖18磅野战炮和4.5英寸榴弹炮),弹药供应也不稳定。但他们的士气依然坚韧——这是一种职业军人的骄傲,混合着对家乡的忠诚和与战友同生共死的纽带。 对面的德军是一支奇怪的混合体。为了完成对伊普尔的进攻,德军最高统帅部集结了包括第四军、第六军和多个新编军在内的部队。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大量由学生和青年志愿者组成的“志愿军”师。 这些“娃娃兵”(Kindermord,直译为“孩童屠杀”,后来德国人如此称呼这场悲剧)大多是大学和中学生,年龄在17至19岁之间。1914年8月战争爆发时,德国各地掀起了爱国狂潮。教授们发表激情演讲,报纸呼吁青年为国捐躯,姑娘们将白色羽毛(象征懦弱)送给未参军的男子。成千上万的年轻人虚报年龄或放弃学业,加入了新组建的志愿军团。 他们热情高涨,但严重缺乏训练。许多人只接受了八周的速成训练就开赴前线。他们学会了基本的射击和队列,但对实战一无所知。他们的装备也不足:有些部队甚至穿着平民服装,只是臂上缠着黑-白-红三色袖标。军官多为预备役或年长的学者,同样缺乏战斗经验。 与这些“娃娃兵”并肩作战的,是像汉斯所在师这样的正规军部队。他们经验丰富但同样疲惫,在马恩河战役后几乎没有得到充分休整就被调往北方。军官们对与志愿军部队协同作战感到担忧——狂热不能替代纪律,激情不能弥补战术素养的缺失。 10月18日,汉斯的部队抵达了进攻出发阵地——伊普尔以东的一片桦木林。林地边缘已经布置了炮兵观察哨,电话线像黑色的藤蔓般缠绕在树根间。汉斯被派去协助建立前沿指挥所,在那里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那些“娃娃兵”。 他们驻扎在相邻的阵地。尽管浑身泥泞,但这些年轻人的脸上仍有一种奇异的光彩。他们聚在一起唱歌,不是士兵们常唱的粗俗小调,而是学生歌曲和爱国颂歌。有人在读家信,有人在写日记,有人擦拭着崭新的步枪——那是他们骄傲的象征。 “看到那个金发小子了吗?”埃里希用下巴指了指,“他昨天问我怎么调节表尺。他连最基本的射击原理都不懂。” 汉斯观察着。其中一个男孩特别引人注目:瘦高,戴着一副圆眼镜,镜片在雨中模糊。他正小心翼翼地用油布包裹一本小书——可能是诗集或哲学着作。他的动作如此专注,仿佛身处图书馆而非战场边缘。 “他们会死的,”汉斯平静地说,“很多会死。” 埃里希叹了口气。“我们都可能会死。但至少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他们以为这是场冒险。” 当天下午,师部下达了作战命令:次日拂晓,与相邻的志愿军师协同,向英军在朗厄马克村附近的防线发起进攻。目标是突破英军第一道堑壕,为后续部队打开缺口。 地图上,朗厄马克只是伊普尔东北面三公里处的一个小村庄,有几条小路交汇。但对德军指挥官而言,它具有战略价值:占领朗厄马克,就能威胁到伊普尔-鲁莱斯公路,从而动摇英军整个北翼。 夜幕降临前,汉斯的连长召集全连训话。冯·德·戈尔茨中尉是个普鲁士容克军官,刻板但公正。他的左臂在马恩河战役中负伤,现在还吊着绷带。 “先生们,”他的声音干涩而直接,“明天的进攻将决定伊普尔的命运。敌军虽然顽强,但兵力薄弱。我们的炮兵会为他们准备一场地狱之火。你们要做的,是在炮火延伸后迅速前进,用刺刀和手榴弹清理堑壕。”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士兵们的面孔。“我知道你们疲惫。我知道你们许多人已经战斗了三个月。但这是最后一场大仗。突破这里,我们就能冲向大海,结束战争。为了皇帝,为了祖国。” 士兵们发出低沉的回应。没有欢呼,没有激情——只有一种听天由命的决心。汉斯检查了自己的装备:98式步枪,刺刀,120发子弹,四枚M1914手榴弹,防毒面具(虽然还没用过),水壶,干粮袋。他特别擦拭了步枪的瞄准具,尽管雨水很快就会再次弄脏它。 回到阵地后,汉斯发现那个戴眼镜的志愿军男孩站在两军阵地交界处,犹豫地向这边张望。汉斯点了点头,男孩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不起,打扰了,”男孩的嗓音还没完全变声,“我……我想问问,明天进攻的时候,我应该跟紧我的班长,对吗?还是应该保持散兵线?” 他的德语带着柏林口音,用词礼貌得像是课堂提问。汉斯看着他年轻的脸——最多十七岁,嘴唇上只有淡淡的绒毛。 “保持散兵线,”汉斯尽量让声音温和些,“但不要离你的战友太远。注意听军官的口令。冲锋时不要跑直线,之字形前进。看到弹坑就跳进去,喘口气再继续。” 男孩认真地点头,仿佛在记笔记。“还有呢?” “别盯着敌人的枪口看。看他们的手,看他们射击的动作。如果你看到他装弹,那就是你前进或射击的机会。” “谢谢您,下士。”男孩感激地说,然后犹豫了一下,“我叫弗里茨。弗里茨·穆勒。柏林大学哲学系一年级。” “汉斯·韦伯。黑森林来的猎人。”汉斯伸出手。男孩的手纤细而冰冷。 “祝你好运,穆勒。” “也祝您好运,下士。” 男孩转身离开,消失在雨幕中。埃里希从掩体里探出头来。 “你成了教官了?” “他只是个孩子,”汉斯轻声说,“一个应该抱着书本而不是步枪的孩子。” 那一夜无人安睡。炮击在凌晨三点开始加强,不是进攻前的准备炮火,而是双方的例行骚扰射击。汉斯蜷缩在掩体里,试图小睡片刻,但雨水渗进衣领的冰冷触感让他保持清醒。他想起家乡的黑森林,想起十月的森林里蘑菇和落叶的气息,想起父亲教他追踪鹿的足迹。那个世界现在遥远得像另一个星球。 拂晓前两小时,军官们开始低声唤醒士兵。分发额外的弹药,最后检查装备,每个人分到一小杯杜松子酒——不是为了庆祝,是为了驱寒和壮胆。天空依然漆黑,雨小了些,转为浓雾。能见度不到五十米。 汉斯和埃里希并肩蹲在进攻出发线后。他们的位置在朗厄马克以南约一公里,正对一片被炮火炸得稀烂的甜菜田。透过晨雾,可以隐约看到铁丝网的轮廓——那是英军的前沿障碍。 “记得蒙斯吗?”埃里希低声说。 汉斯点头。那场战役中,英军的步枪火力曾让德军震惊。但那时是八月,田野干燥,视野清晰。现在是十月,佛兰德斯的泥泞和浓雾改变了一切。 “这次不会一样,”汉斯说,“天气是我们的盟友。” 他不知道,同样的想法正在英军阵地中流传。第1师的老兵们蹲在堑壕里,雨水从锡制头盔边缘滴落。他们能听到德军阵地的动静——金属碰撞声,偶尔的命令声,但浓雾遮蔽了一切。 “德国佬要来了,”一名来自伦敦的步枪手嘟囔着,“这雾浓得可以切开。” “安静,”士官呵斥,“保持警戒。” 等待。战争中最折磨人的部分。时间变得粘稠,每一分钟都像一小时。心跳声在耳中放大,握枪的手出汗又变冷。汉斯感到嘴里发干,尽管他刚刚喝过水。 终于,凌晨五点三十分,信号弹升空了。 三发红色信号弹,在浓雾中显得暗淡而诡异。紧接着,大地开始颤抖。 第三章:血腥的拉锯——从朗厄马克到格鲁维尔特 德军的炮火准备开始了。但这并非后来战争中那种持续数日、将土地翻耕数遍的毁灭性轰炸。1914年的炮击受限于弹药供应和炮兵观念,更像是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而非有效的火力压制。 150毫米榴弹炮的炮弹呼啸着划过天空,落在英军前沿阵地。爆炸的闪光在浓雾中映出诡异的橘红色光芒,冲击波震荡着潮湿的空气。树木被撕裂,泥土和碎石飞溅,铁丝网的木桩像火柴棍般折断。但对经验丰富的英军老兵而言,这种炮击并不可怕。他们蹲在匆忙挖掘的堑壕里——深度不足,排水不畅,但至少提供了基本的掩护——等待着炮火延伸。 汉斯匍匐在出发阵地,脸埋在泥里。每一次爆炸都让大地颤抖,冲击波挤压着胸腔。他数着数,试图保持冷静:炮击会持续三十分钟,然后延伸,那就是冲锋的信号。 “稳住!稳住!”军官们在炮声中嘶吼。 终于,炮击停止了。不是突然停止,而是逐渐稀疏,然后转向英军后方阵地。一片诡异的寂静降临战场,只有炮弹在远处爆炸的闷响和伤员的呻吟。 然后,号声响起。 不是一支,而是几十支军号同时吹响,在浓雾中回荡成一片怪异的合唱。那是冲锋的信号。 “前进!为了皇帝!为了德国!” 志愿军阵地上爆发出狂热的呼喊。年轻的声音,尚未被战争磨砺粗糙,高唱着《守望莱茵》和《德意志高于一切》。他们跃出堑壕,不是散兵线,而是密集的队形——几乎是肩并肩,如同他们在训练场上学会的那样。 汉斯的部队紧随其后。他们保持着更松散的队形,经验告诉他们,密集队形在战场上等于自杀。但浓雾严重限制了视野,他们不得不紧跟着前方的人影,以免迷失方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初的二百米相对平静。泥泞的地面吸走了脚步声,浓雾遮蔽了一切。汉斯只能看到前方几米内战友的背影,和脚下被炮火翻搅过的泥泞。甜菜田变成了沼泽,每一步都陷到脚踝,有时到小腿。 然后,机枪开火了。 不是一两挺,而是整条战线上的数十挺维克斯和马克沁机枪。浓雾中看不到枪口焰,只听到撕裂布匹般的哒哒声,和子弹划破空气的尖锐呼啸。 志愿军的第一排像被无形的镰刀扫过,齐刷刷倒下。歌声变成了尖叫。但后面的人仍在前进,踩着倒下的同伴的身体,继续高唱。 汉斯扑倒在一个弹坑里,泥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军服。埃里希滚到他身边,喘着粗气。 “天哪,他们像靶场上的木靶!”埃里希喊道。 汉斯从弹坑边缘小心地窥视。浓雾稍微散开了一些,能见度扩大到一百米左右。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紧缩。 数百名德军士兵——大多是年轻的志愿军——在泥泞的田野上缓慢前进。他们没有匍匐,没有寻找掩护,而是直立着,步枪端在胸前,像在接受检阅。而英军的步枪火力如雨点般泼洒过来。李-恩菲尔德步枪特有的尖锐枪声连成一片,中间夹杂着机枪的持续嘶吼。 一个接一个,德军士兵倒下。有的直接后仰,有的向前扑倒,有的在泥泞中翻滚、抽搐。鲜血在灰色的雨衣上晕开深色痕迹。浓雾中,这场屠杀有一种超现实的感觉——身影在雾中时隐时现,枪声和惨叫回荡,但整体视野模糊,如同噩梦中的片段。 汉斯看到那个戴眼镜的男孩弗里茨。他还在前进,步枪高举过头,像是在带领冲锋。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胸口,他踉跄了一下,但没有倒下。又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腿,他跪倒在泥里。然后第三颗子弹打碎了他的眼镜,他向后仰倒,消失在泥泞中。 “我们必须前进!”汉斯对埃里希喊道,“否则就是等死!” 他们跃出弹坑,以最快的速度匍匐前进。泥浆灌进袖子、衣领,但至少提供了掩护。汉斯看到前方有一道被炮火炸毁的铁丝网缺口,决定朝那里前进。 子弹在身边溅起泥点。汉斯听到有人中弹的闷哼,但不敢回头看。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下一个掩护点——一个浅坑,一具尸体,任何能提供片刻庇护的东西。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他终于到达了铁丝网缺口。这里已经聚集了几名德军士兵,包括一名中尉和两名机枪手。中尉的额头在流血,但他仍在指挥。 “建立火力点!朝那个方向!”他指着左前方,那里隐约可以看到英军堑壕的轮廓,枪口焰在雾中闪烁。 汉斯和埃里希加入射击。汉斯选择了一个稳固的射击姿势,将步枪架在一段断裂的木桩上。他瞄准一个枪口焰,深吸一口气,扣动扳机。后坐力熟悉而令人安心。他没有看到是否命中,但那个枪口焰停止了射击片刻。 德军的机枪手架起了MG08机枪,开始向英军堑壕扫射。沉重的咚咚声在战场上回荡,压制了一部分英军火力。更多的德军士兵利用这个机会向前跃进。 但英军的反应迅速而专业。迫击炮弹开始落下——小口径的,但精度很高。第一发落在机枪组左侧五米处,泥土和破片飞溅。第二发更近。机枪手调整位置,但第三发直接命中了机枪护盾。 汉斯扑倒在地,破片从他头顶呼啸而过。当他抬头时,机枪已经沉默了,两名机枪手倒在扭曲的金属旁。 中尉站起来,挥舞手枪。“冲锋!冲锋!” 剩下的十几名士兵跃起,冲向最后五十米。汉斯紧随其后,肾上腺素让时间变慢。他能看清英军堑壕边缘的沙袋,能看到一个英军士兵正在装弹,钢盔下是一张留着胡须的脸。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粗重而急促。 然后,手榴弹从堑壕里飞出。 不是一枚,而是五六枚,划着弧线落在冲锋的德军中间。汉斯本能地扑倒,将脸埋进泥里。 爆炸。冲击波,泥土,破片,惨叫。 当他抬起头时,冲锋已经瓦解。中尉倒在地上,胸口有一个可怕的伤口。只有五六个人还在站立,包括埃里希,他正拖着一个伤员向后撤退。 “撤退!撤退!”有人喊道。 汉斯最后一次向英军堑壕射击,然后转身向后跑。子弹追着他,打在周围的泥地里。他跳过尸体,跌跌撞撞地回到相对安全的弹坑区。 第一次冲锋失败了。上午八点,浓雾开始散去,战场全景展现出来。 朗厄马克前的田野上,铺满了德军的尸体和伤员。灰色的军服在泥泞中像一片诡异的蘑菇。有些伤员还在爬行,有些在呼救,但无人能去救援——任何暴露在开阔地的人都会立即成为靶子。 汉斯和埃里希与其他幸存者一起,撤回到早晨的出发阵地。他们连队出发时有180人,现在只剩下不到80人,其中许多人负伤。连长冯·德·戈尔茨中尉阵亡,由一名少尉接替指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重整队形!准备再次进攻!”少尉喊道,但他的声音缺乏信心。 后方,军号再次吹响。第二波进攻即将开始,这次是新的部队——更多的志愿军师,同样年轻,同样狂热。 整个上午和下午,这种模式不断重复。德军以密集队形冲锋,英军以精准的火力屠杀。偶尔有局部突破,德军冲进英军堑壕,爆发血腥的白刃战,但最终都被英军预备队的反冲锋击退。 汉斯所在的部队又发动了两次进攻,每次都被击退,损失惨重。到黄昏时分,他们连队只剩下45人还能战斗。朗厄马克仍在英军手中,德军在阵地前留下了超过8000具尸体,大部分是志愿军士兵。 夜幕降临后,战场陷入了另一种恐怖。伤员的呻吟和呼救声在黑暗中回荡,像一场怪异的合唱。双方都派出了担架队,根据不成文的战场规则,夜间停火允许救援伤员。但在浓雾和混乱中,许多伤员在等待救援时死去。 汉斯被派去协助回收伤员。他和埃里希抬着担架,在尸体间小心翼翼地行走。月光偶尔穿透云层,照亮了地狱般的景象:扭曲的尸体,凝固的血泊,散落的装备。有些尸体手牵着手,似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试图互相安慰。 他们找到了弗里茨·穆勒。他还活着,但伤势严重。胸部和腿部的枪伤,脸部被子弹擦过,一只眼睛受了伤。他神志不清,喃喃自语。 “康德……纯粹理性批判……命题三……” 汉斯和埃里希将他抬上担架。男孩很轻,轻得令人心痛。在返回德军阵地的路上,弗里茨突然清醒了片刻。 “下士?”他认出了汉斯。 “我在,弗里茨。” “我们……我们赢了吗?” 汉斯沉默了一下。“我们会赢的。好好休息。” 弗里茨微弱地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他们将他送到野战医院,但汉斯后来听说,他当晚就因失血过多去世了。 朗厄马克的悲剧——后来被称为“Kindermord bei Langemarck”(朗厄马克的孩童屠杀)——成为了第一次伊普尔战役的标志性事件。但它只是战役的一个片段。在接下来的三周里,战斗在伊普尔突出部的各个方向持续进行。 格鲁维尔特与梅西讷的争夺 朗厄马克的失败并未让德军指挥部放弃。他们调整了战术,将重点转向伊普尔突出部的北部和东部。格鲁维尔特村成为了新的焦点——它坐落在伊普尔-梅嫩公路旁,控制着通往伊普尔东北门户的关键道路。 10月29日,汉斯的部队被调往格鲁维尔特方向。经过几天的休整(如果挖更深的堑壕、修补装备和接收新兵可以被称为休整的话),他们加入了新的进攻。 这次的环境略有不同。天气转晴了两天,地面稍微干燥了一些。德军的炮击也更有效——他们调来了更多重炮,包括210毫米榴弹炮,对英军阵地进行了更长时间的轰击。 但英军也在学习。他们的堑壕变得更深、更复杂,有了射击台阶、防炮洞和交通壕。更重要的是,他们开始使用铁丝网——不是单层,而是多层,有时高达一米五,用木桩和倒刺固定。 汉斯的连队负责进攻格鲁维尔特以北的一段防线。这次他们采用了更谨慎的战术:小股部队在机枪掩护下跃进,利用弹坑和地形接近敌军堑壕。 “记住,”新任连长施密特少尉叮嘱,“不要冲进未知的堑壕。先扔手榴弹,等爆炸后进入,随时准备射击。” 进攻在下午两点开始。汉斯所在的排作为先锋,在机枪掩护下向前跃进。这次他们面对的不是开阔的田野,而是一片被炮火炸毁的果园。断裂的树干提供了部分掩护,但也阻碍了前进。 英军的火力依然凶猛。汉斯看到前方一名士兵被击中头部,钢盔飞起,身体向后仰倒。另一名士兵踩到了隐藏的铁丝网,被绊倒,然后被子弹击中。 但这次他们更接近了。汉斯终于到达了英军铁丝网前——这里已经被炮火炸开了几个缺口。他蹲在一个弹坑里,向埃里希示意。 “手榴弹!” 他们同时拉开引信,数到三,然后将手榴弹扔进堑壕。爆炸后,他们跃过铁丝网缺口,冲进堑壕。 眼前的景象让汉斯震惊。堑壕里堆满了尸体——既有英军的,也有之前进攻的德军的。血和泥混在一起,形成深色的泥浆。一个英军伤兵靠在胸墙上,茫然地看着他们,手里还握着步枪。 汉斯犹豫了一瞬。那名伤兵很年轻,可能还不到二十岁,脸上有雀斑。他的眼神空洞,似乎已经脱离了现实。 “放下武器!”埃里希用英语喊道,他的发音生硬但清晰。 伤兵没有反应。汉斯上前,小心地踢开了他的步枪。伤兵任由他这么做,然后开始低声哭泣。 “医护兵!”汉斯喊道,但知道医护兵还在后面。 他们继续沿着堑壕前进。战斗在狭窄的空间里爆发——枪声震耳欲聋,刺刀碰撞,手榴弹在转角爆炸。汉斯在一次交火中击毙了两名英军士兵,他们的尸体堵塞了堑壕,不得不被拖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突然,一声巨响从后方传来。汉斯回头,看到他们进入的堑壕段被炮火直接命中——可能是英军的反击炮火,也可能是德军的误击。泥土和肢体飞溅,那段堑壕坍塌了。 “后路被切断了!”有人喊道。 他们被困在了一段约三十米长的堑壕里,两端都被堵塞或控制。汉斯清点人数:包括他自己,还有八个人,其中两人负伤。他们控制着这段堑壕,但孤立无援。 “建立防御!”施密特少尉命令,“收集弹药,准备手榴弹!” 他们从英军尸体上收集了额外的弹药和手榴弹。汉斯发现英军的手榴弹与德军的很不同——更粗短,有长柄,像小型的棍棒。他研究了一下使用方法,然后分发给战友。 夜幕降临,战斗在整条战线上逐渐平息,但他们这段堑壕里的紧张气氛却达到顶点。英军知道有德军渗透进来,可能会发动夜袭夺回阵地。而德军主力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无法提供支援。 汉斯被安排在第一班岗哨。他蹲在堑壕的射击位上,盯着前方的黑暗。夜晚很冷,呼吸凝成白雾。战场上偶尔有枪声或信号弹,但大部分时间是诡异的寂静。 凌晨两点左右,他听到了声音。 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泥泞中小心地移动。汉斯屏住呼吸,举起步枪。月光偶尔透过云层,照亮了前方的无人地带。他看到了人影——不是一两个,而是至少一个小队,正在悄悄接近。 “敌人!”他低声道,然后开了一枪。 战斗瞬间爆发。英军从两个方向同时发起攻击,投掷手榴弹,然后用步枪和刺刀冲锋。狭窄的堑壕变成了地狱。汉斯在近距离击倒了一名英军士兵,然后与第二名拼刺刀。对方的刺刀划破了他的袖子,他扭转身形,用枪托击中对方面部,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埃里希在他身边,用从英军那里缴获的手榴弹投掷。爆炸暂时阻止了一侧的进攻。但另一侧,英军已经突破了防线,与德军士兵展开了肉搏。 汉斯看到一个巨大的英军士兵——可能是苏格兰高地团的,穿着格子裙——用一把战壕刀连续刺倒了两名德军。他瞄准,射击,英军士兵倒下了。 战斗持续了不到十分钟,但感觉像永恒。当英军撤退时,堑壕里又多了四具德军尸体和六具英军尸体。汉斯这边只剩下五个人还能战斗,所有人都负了伤。汉斯的手臂在流血,但他感觉不到疼痛——肾上腺素还在起作用。 “我们不能守到天亮了,”施密特少尉喘着粗气说,他的肩膀被刺刀划伤,“必须撤退。” “怎么撤?两边都被封锁了。” 少尉想了想。“挖。挖通坍塌的那段。”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但别无选择。他们用刺刀、工兵铲,甚至手,开始挖掘堵塞堑壕的泥土。泥土潮湿而沉重,还混合着尸体碎片。他们轮班挖掘,两人警戒,三人挖掘。 凌晨四点,他们终于挖开了一个小洞,仅容一人匍匐通过。少尉第一个通过,然后是伤员,最后是汉斯和埃里希。 当他们爬回德军主阵地时,天已微亮。迎接他们的是惊讶和庆幸的目光——他们已经被认为阵亡或失踪。 格鲁维尔特的进攻像伊普尔周围的其他进攻一样,取得了有限的进展但未能突破。德军占领了村庄的一部分,但英军仍控制着关键的高地。双方都付出了惨重代价,战线只是移动了几百米。 在接下来的两周里,这种模式不断重复:德军在某个地段集中兵力进攻,取得局部突破;英军投入预备队反冲锋,夺回部分或全部失地;战线在血腥的拉锯中微微波动,但整体保持稳定。 梅西讷岭的战斗尤为激烈。这座低矮的山脊控制着伊普尔以南的视野,具有重要战术价值。德军投入了精锐的普鲁士近卫军,发动了数次大规模进攻。英军(主要是第7师)顽强防御,爆发了多次白刃战。一个英军营在战斗中损失了所有军官和80%的士兵,但仍然守住了阵地。 到了11月中旬,天气变得更加恶劣。雨变成了冻雨,夜晚开始结冰。泥泞的地面变成了半冻结的沼泽,更加难以通行。双方士兵都开始遭受战壕足病的折磨——由于长时间浸泡在冷水中,双脚肿胀、麻木,严重时组织坏死,需要截肢。 汉斯所在部队的损失已经超过了60%。许多熟悉的面孔消失了,被新补充的、眼神惶恐的新兵取代。埃里希晋升为上等兵,负责指挥一个小组。汉斯拒绝了晋升机会——他宁愿当一名步枪手,而不是负责送年轻人去死的士官。 11月11日,德军发动了最后一次大规模进攻,投入了最后的预备队。在伊普尔东面的非勒斯地区,德军突破了英法联军的结合部,几乎切断了伊普尔突出部。危机时刻,英军将炊事员、文书、工兵等所有可用人员都投入了战斗。法军调来了精锐的阿尔及利亚殖民地步兵团,以惨重代价发起了反冲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汉斯参与了这场战斗的最后阶段。他的部队被紧急调往突破地段,任务是巩固防线。他们到达时,战场已经是一片废墟:燃烧的农舍,炸毁的火炮,堆积如山的尸体。战斗持续了一整天,双方在泥泞中反复争夺每一寸土地。 黄昏时分,汉斯发现自己与部队失散,独自在一段被遗弃的堑壕里。他的弹药几乎耗尽,只剩下五发子弹和一枚手榴弹。他听到周围有脚步声和说话声——是英语。 他蹲在堑壕的一个拐角,举起最后一枚手榴弹,准备在敌人出现时引爆,同归于尽。 但出现的是一个英军伤兵,独自一人,拖着一条受伤的腿。他看到汉斯,愣住了。两人对视,都举着武器,但都没有开火。 英军士兵很年轻,可能只有十九岁。他的脸被泥污覆盖,但眼睛很大,充满了恐惧。他的一只手按着大腿上的临时绷带,血从指缝渗出。 汉斯看着他,想起了弗里茨,想起了所有死去的年轻人。他慢慢放下了手榴弹。 英军士兵似乎明白了,他也放下了步枪——那是一把李-恩菲尔德,枪托上有刻痕,可能是击杀记录。 两人在渐暗的光线中对视。语言不通,但某种理解在他们之间传递。他们都是士兵,都疲惫不堪,都只想活下去。 汉斯指了指自己的水壶,然后扔了过去。英军士兵接住,喝了一口,然后扔回。 汉斯又指了指自己的干粮袋,但英军士兵摇了摇头。他指了指自己的腿,然后指了指后方——他想回自己的战线。 汉斯点了点头,让开了路。 英军士兵犹豫了一下,然后一瘸一拐地走过汉斯身边。在堑壕拐角,他停了下来,回头看了汉斯一眼,点了点头。 然后他消失了。 汉斯独自留在堑壕里,突然感到一阵虚脱。他滑坐到泥泞的地上,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累积的紧张、恐惧和悲伤终于爆发。 他哭了。为弗里茨,为所有死去的人,为这个疯狂的世界。眼泪混着脸上的泥污流下。 不知过了多久,埃里希找到了他。 “汉斯?天哪,你还活着。”埃里希跪在他身边,“你怎么了?受伤了?” 汉斯摇摇头,试图说话,但发不出声音。 埃里希明白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汉斯身边,递给他一支烟。两人在黑暗和寒冷中共享了那支烟,沉默着。 11月12日,大雪降临佛兰德斯。雪花覆盖了战场,暂时掩埋了尸体和血迹,给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披上了虚假的纯洁外衣。 第一次伊普尔战役结束了。 第四章:泥泞、钢铁与逐渐凝固的战线 战役的结束并非一纸停战协议,而是一种逐渐的衰竭。双方军队都像两个精疲力竭的拳击手,仍然摆着战斗姿势,但已经挥不出有力的拳头。德军未能突破伊普尔防线,未能威胁海峡港口。协约国守住了阵地,但无力将德军推回。 伤亡数字是惊人的。在为期一个月的战斗中,德军损失了约13万人(死、伤、被俘),其中朗厄马克一天就损失了2万多人。英军损失了5.8万人,法军和比利时军损失约5万人。这意味着在伊普尔周围不到35英里的战线上,平均每天有超过7000人伤亡。 这些数字背后是一个个破碎的生命。对德国而言,损失尤其惨重的是那批学生志愿军。整整一代未来的学者、艺术家、科学家和领袖,倒在了佛兰德斯的泥泞中。后来统计,1914年入学的德国大学生,有超过三分之一在战争头四个月阵亡。这种损失将在未来几十年深刻影响德国社会。 但对前线的士兵而言,统计数字毫无意义。他们面对的是更直接的现实:战线稳定下来了,这意味着他们将在这里过冬。 汉斯所在部队被调往伊普尔东南面一段相对平静的战区,任务是将匆忙挖掘的浅壕改造成真正的防御工事。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因为佛兰德斯的地下水位很高——有些地方挖不到一米就会渗水。 “我们要在这里建房子吗?”埃里希讽刺地说,他的工兵铲挖出一铲泥水,“还是游泳池?” “是坟墓,”汉斯平静地回答,“我们的坟墓。” 他说得没错。随着战线固定,堑壕战的特点开始完全显现。双方挖掘了平行的堑壕系统,相距从几十米到几百米不等。这些堑壕不再是简单的沟渠,而是逐渐发展成复杂的网络: · 前线堑壕:最靠近敌人的堑壕,有射击位、观察哨和机枪巢。 · 支援堑壕:在前线堑壕后方约50-100米,作为第二道防线和预备队集结地。 · 预备堑壕:再往后100-200米,用于驻扎轮换部队和储备物资。 · 交通壕:连接各条堑壕的之字形或曲线形沟渠,用于人员物资调动而不暴露于敌军火力。 此外还有各种配套设施:防炮洞(在堑壕壁上挖出的洞穴,提供炮击时的掩护)、指挥所、急救站、厨房、甚至简陋的礼拜堂。木材成为宝贵资源,用于加固堑壕壁、制作射击台阶和搭建屋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佛兰德斯的泥浆是最大的敌人。持续的降雨和炮击将土地变成粘稠的沼泽。堑壕底部经常有齐膝深的积水,士兵们不得不在泥水中站岗、睡觉、生活。战壕足病迅速蔓延——最初是脚部发白、肿胀、麻木,然后起水泡、溃烂,严重时组织坏死,发出恶臭。预防方法有限:保持双脚干燥几乎不可能,只能定期擦干、按摩、更换袜子(如果有的话)。 汉斯很快学会了在泥泞中生存的技巧。他用空罐头盒制作简易的排水沟,用防水布搭建临时掩蔽部,睡觉时将靴子绑在胸前以免被偷或进水。他发现老鼠是最大的困扰之一——它们成群结队,体型巨大,不害怕人,啃食食物甚至伤员的伤口。 “看那只,”埃里希指着一只在堑壕壁上奔跑的老鼠,“我敢打赌它吃得比我们好。” “至少它们不需要冲锋。”汉斯回答。 随着堑壕系统的完善,日常作息也固定下来。白天主要是警戒和维修工事,夜晚则是侦察、巡逻和运输物资。最危险的是夜间巡逻——小股部队潜入无人地带,侦察敌军动向,有时与敌方巡逻队遭遇,爆发短暂而血腥的交火。 汉斯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巡逻兵。他的猎人背景在此时发挥了作用:他能在黑暗中识别声音,能悄无声息地移动,能长时间保持静止和耐心。他经常带领三到四人的小组,深入无人地带,有时甚至接近到能听到英军堑壕里的谈话声。 在一次巡逻中,他有了一个奇怪的发现。在双方堑壕之间的一片弹坑区,有一具德军士兵的尸体,已经部分腐烂。但尸体旁的地面上,插着一把刺刀,刺刀上挂着一个铁皮罐头盒,盒子里有几支香烟和一块巧克力。 “这是什么?”一名新兵问道。 汉斯仔细观察。刺刀是德制的,但巧克力是英国产的。他明白了:这是无人地带的一种非正式交换。英军士兵留下了礼物,可能是在夜间偷偷放置的,作为对这位阵亡敌人的尊重。 “别碰,”汉斯说,“这是……某种协议。” 他们继续巡逻,但汉斯记住了那个位置。几天后,他带着几支德国香烟和一块黑面包回到那里,放在同一个罐头盒里。第二天晚上,他发现英国香烟变成了更多,还多了一小瓶威士忌。 这种无声的交流持续了几周。双方从未见面,但通过这个小“邮箱”交换着小礼物:香烟、食物、有时是报纸(虽然看不懂对方语言)。汉斯开始期待这些交换——这不是通敌,而是在疯狂的世界里保持人性的微小尝试。 但战争从未远离。1914年圣诞节前夕,德军指挥部决定测试英军防线的强度,发动了一系列小规模袭击。汉斯的连队被选为袭击部队之一。 目标是夺取英军的一段前沿堑壕,俘虏囚犯以获取情报。袭击计划在午夜进行,使用新战术:先以迫击炮和机枪压制,然后突击队快速接近,投掷手榴弹,冲进堑壕。 汉斯被任命为突击队的一员。这次他携带了额外的装备:一把鲁格手枪(用于堑壕近战)、六枚手榴弹、一把战壕刀(自制,用刺刀磨尖后绑在木柄上),以及传统的步枪。 袭击开始前,连长做了简短的训话。“记住,我们需要俘虏。尽量活捉军官或士官。但如果抵抗,不要犹豫。” 午夜零点,信号弹升空。德军的迫击炮开火,炮弹落在英军堑壕前沿。机枪从侧翼压制射击。汉斯和他的小队跃出堑壕,冲向五十米外的英军阵地。 最初的三十米很顺利。英军被炮火压制,反应迟缓。但就在他们接近铁丝网时,照明弹升空了。 刺眼的白光将无人地带照得如同白昼。汉斯看到自己暴露在开阔地,周围是战友的身影。英军的机枪立即开火。 “前进!前进!”士官喊道。 汉斯冲向最近的一个铁丝网缺口。子弹打在他身边的泥地上,溅起泥点。他感到左臂一阵灼热——被擦伤了,但不严重。 他到达了英军堑壕边缘,扔下一枚手榴弹,然后跳了进去。爆炸的烟雾还未散尽,他就开始射击。一名英军士兵从拐角冲出来,汉斯开枪,对方倒下。 堑壕里的战斗混乱而残酷。狭窄的空间里,枪声震耳欲聋,手榴弹爆炸的回声在墙壁间回荡。汉斯与一名英军士兵迎面相遇,两人同时开枪——但英军的步枪卡壳了。汉斯犹豫了一瞬,然后用枪托击倒了他。 “投降!”他用生硬的英语喊道。 英军士兵举起手。汉斯示意他走向后方,交给跟进部队。 战斗持续了大约二十分钟。德军占领了约三十米长的堑壕段,俘虏了五名英军士兵。但代价高昂:突击队二十人中,六人阵亡,九人负伤。汉斯手臂的擦伤需要包扎,但无大碍。 在撤回德军战线时,他经过那个“邮箱”地点。罐头盒还在那里,在月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他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几小时前,他还在与看不见的敌人交换礼物;现在,他可能杀死了其中一些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回到己方堑壕后,汉斯被带到连长面前汇报。连长对他的表现表示满意,但汉斯感觉不到任何成就感。他只是累,从骨头深处透出的累。 那天晚上,他梦见了黑森林。不是战前的森林,而是一个奇怪的混合体:树木是黑色的,像烧焦的,地面是佛兰德斯的泥泞,鹿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光,像照明弹。他醒来时浑身冷汗,发现自己蜷缩在防炮洞里,外面下着冻雨。 圣诞节到了,但前线没有庆祝。相反,双方都预期对方可能利用节日发动袭击,加强了警戒。然而,在战线的某些地段,发生了自发的停火。 汉斯第一次听说时以为是谣言:德军和英军士兵走出堑壕,在无人地带相遇,交换礼物,甚至踢足球。但随后,越来越多的消息从前线不同地段传来。 在他所在战区,没有发生这种停火。双方指挥部都严令禁止任何友好接触,违者军法处置。但汉斯注意到,圣诞节那天的枪声确实稀疏了许多。 黄昏时分,他冒险从观察哨向外望去。无人地带覆盖着薄雪,在暮色中泛着蓝光。远处英军堑壕里,有人开始唱歌。 起初很轻,然后更多声音加入。是《平安夜》,用英语唱的。旋律飘过寂静的战场,有种超现实的美。 突然,德军堑壕里也有人开始唱——同样的旋律,德语歌词:“Stille Nacht, heilige Nacht...” 两边的歌声在无人地带上空交汇,混合,然后逐渐同步。不是合唱,而是两个分开的声部,唱着同一首歌,为同一位神祈祷。 汉斯感到喉咙发紧。他想起家乡的圣诞节,教堂的烛光,母亲烤的姜饼,父亲朗诵圣经。那个世界如此遥远,仿佛从未存在过。 歌声持续了大约十分钟,然后逐渐停止。寂静重新降临,比之前更加深沉。 第二天,战争继续。炮击,狙击,巡逻,死亡。但那个圣诞节的歌声留在了许多士兵的记忆里,像是一场短暂而美丽的梦,提醒他们曾经是,或许仍然是,人类。 随着1915年的到来,伊普尔战线完全稳定下来。双方都在加固工事,增加兵力,准备长期的僵持。汉斯收到了一封家信——经过数周才送达。母亲写道,黑森林下了大雪,父亲的关节炎更严重了,弟弟恩斯特想参军但年龄还不够。 “我们都为你骄傲,”母亲写道,“但请保重自己,平安回家。” 汉斯将信读了好几遍,然后小心地折好,放进贴近胸口的口袋。家,那个概念开始变得模糊。他的世界现在是这条堑壕,这些战友,这片泥泞的土地。战争改变了他,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从前。 一月中旬,汉斯所在部队被调往后方休整。这是两个月来第一次离开前线。他们乘坐火车向南,到达法国北部一个相对完好的小镇。 休整期不是休假。他们每天仍然训练,但重点是学习新战术:如何协同炮兵进攻,如何使用新式武器(如火焰喷射器,虽然还没配发),如何防御毒气袭击(有传言说德军正在开发这种武器)。 汉斯被安排训练新兵。他看着这些年轻人——有些甚至比朗厄马克的志愿军还年轻——心中充满矛盾。一方面,他想教会他们一切生存技能;另一方面,他知道许多人将死去,无论他们学得多好。 一天下午,他在教授隐蔽和移动技巧时,一个年轻士兵问道:“下士,你杀过人吗?” 所有新兵都看着他。汉斯沉默了片刻。 “是的。” “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让汉斯措手不及。他从未真正思考过。在战场上,射击是本能,是生存。但事后,在寂静的夜晚,那些面孔会回来——不仅是敌人的,还有战友的。 “就像失去一部分自己,”他终于回答,“每次都会失去一点。” 新兵们似懂非懂地看着他。汉斯知道他们不明白,也不应该明白。如果他们明白了,就说明战争持续得太久了。 休整期结束后,部队返回前线。伊普尔周围的景象已经改变:堑壕更深,铁丝网更多,支援体系更完善。战争的工业化特征开始显现——更多的火炮,更多的弹药,更系统化的轮换制度。 汉斯晋升为下士,负责指挥一个班。埃里希晋升为中士,负责一个排。他们的友谊依然牢固,但责任改变了关系。埃里希现在需要做出困难的决定,而汉斯需要执行命令,即使他不同意。 1915年2月,寒冷达到顶峰。伊普尔周围的运河和沟渠结冰,但堑壕里的泥水只是变得更冷。冻伤病例增加,疾病流行——痢疾、肺炎、战壕热(一种由虱子传播的疾病)。医疗设施不足,许多士兵死于可预防的感染。 但最大的威胁仍然是炮击。随着双方增加炮兵数量,炮击变得更加频繁和猛烈。汉斯学会了通过声音判断炮弹类型和落点:尖啸声是榴霰弹,会在空中爆炸;低沉的呼啸是榴弹,会钻入地下后爆炸;尖锐的嘶嘶声是迫击炮弹,几乎是垂直落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393章 有限进攻的蓝图 第一章:打破僵局的渴望 1915年2月的伦敦,雾气与煤烟混合成一种特有的灰黄色帷幕,笼罩着白厅的战争办公室。室内,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却驱不散渗透进骨子里的寒意——那是一种比天气更深的寒冷,源自日益增长的战争僵局带来的挫败感。 陆军大臣基钦纳勋爵站在巨幅西线地图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地图上,从瑞士边境到北海海岸,一条用红蓝铅笔标出的战线蜿蜒近五百英里,如同一条已经干涸但仍充满毒性的河床。在某些地段,战线几乎重叠——在伊普尔,在阿尔贡,在孚日山脉,双方堑壕相距有时不足五十码。 “三个月了,”基钦纳的声音低沉如远雷,“自伊普尔以来,战线几乎未动分毫。每天我们损失两百人——不是进攻,只是‘维持现状’。” 他的听众包括几位高级参谋、刚从法国返回的军事观察员,以及财政部的代表。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战争已经进行了七个月,最初的激情早已被消耗战的冷酷数学取代。 “法国人怎么说?”财政部官员问道,他的关注点很实际,“霞飞将军的计划是什么?” “更大的进攻,”一位参谋回答,“在香槟和阿图瓦。他们想夺回努瓦永突出部,切断德军通往巴黎的铁路线。但代价……霞飞估计需要五十个师,伤亡可能高达十万。” 房间里一阵沉默。十万人的代价,只为推进几英里?这个数字在战前是无法想象的,但现在,似乎已成为战争方程式中的常态项。 基钦纳转向刚从法国前线返回的少将阿奇博尔德·默里——他是英国远征军总司令约翰·弗伦奇爵士的参谋长。 “弗伦奇怎么想?BEF(英国远征军)能做什么?” 默里清了清嗓子。他是个精干的军官,但眼下的黑眼圈暴露了连续数周的压力。“总司令阁下认为,我们不能只是被动等待法国人的行动。BEF需要证明自己的进攻能力,不仅是为了提振国内士气,也是向法国盟友展示我们的价值。” 他走到地图前,指向法国北部与比利时交界处的一段战线。“这里,阿图瓦地区。德军防线在这里形成一个浅浅的突出部,中心是一个叫新沙佩勒的村庄。它本身战略价值有限,但……” “但它是可攻击的目标,”基钦纳接话道,“一个我们能够夺取的目标。” “正是,阁下。弗伦奇将军认为,一次成功的有限进攻——目标明确,计划周密——可以展示我军的组织能力和战术水平。更重要的是,如果成功,它可以为我们提供进攻堑壕防线的宝贵经验。” 财政部官员皱眉:“一次‘有限进攻’?代价是多少?收益又是什么?” 默里早有准备。“参谋部的初步评估:投入两个师,集中炮兵火力于狭窄正面,持续时间不超过三天。目标:夺取新沙佩勒及周边高地,消除德军在此的突出部,可能威胁到里尔方向的德军交通线。伤亡估计……难以精确,但可能在三到五千。” “三到五千,”财政官员重复道,“为了一个村庄。” “为了证明我们可以攻破德军的堑壕,”基钦纳的声音变得尖锐,“为了告诉德国人,也告诉我们自己,这场战争不是无休止的僵局。为了政治,先生们。法国议会已经在质疑英国贡献不足,我们的报纸在质问军队为何只是‘蹲在泥里’。我们需要一场胜利——一场英国主导的、无可争议的战术胜利。” 会议持续到深夜。反对意见不少:资源是否应该集中用于扩大军备生产?是否应该等待更多新军训练完毕?这样的小规模进攻是否会暴露英军的战术意图? 但基钦纳和战争办公室最终达成共识:必须进攻。不仅是为了军事,更是为了政治和心理。一个民族可以承受牺牲,但不能承受毫无意义的僵持。 三天后,命令以绝密电报形式发往法国:批准新沙佩勒进攻计划,行动代号“织布机”。日期初步定于三月上旬,具体时间由前线指挥官决定。 与此同时,在巴黎,类似的讨论也在进行。法国总司令霞飞将军对英国人的计划持谨慎支持态度。在他的宏伟蓝图中,新沙佩勒只是一场序幕——如果英国人能在这里取得成功,将有助于牵制德军预备队,为法军即将在香槟和阿图瓦发动的大规模春季攻势创造有利条件。 “让他们试试,”霞飞对副官说,手指在地图上新沙佩勒的位置敲了敲,“我们需要知道,集中炮火和有限目标进攻是否真的能打破堑壕僵局。如果英国人能做到……也许我们也能。” 战争机器开始加速运转。而在新沙佩勒对面,德军第四集团军第六巴伐利亚预备步兵师的士兵们,对即将降临的命运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这个冬天异常寒冷,堑壕里的泥水结了薄冰,每天早晨需要敲碎冰层才能取水洗漱。 汉斯·韦伯下士所在的第16巴伐利亚步兵团,作为预备队部署在新沙佩勒以东约五公里的布瓦格兰堡。这里相对前线平静许多,士兵们住在半地下的掩蔽部里,有条件生火取暖,甚至偶尔能收到家乡寄来的包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二月下旬的一个下午,汉斯坐在掩蔽部门口,擦拭着他的Gewehr 98步枪。经过伊普尔的洗礼,这支步枪的枪托上多了几道刻痕——不是装饰,而是他记录重要战斗的方式。七道刻痕,代表七次他确信命中的射击。作为猎人,他从不虚报战果。 埃里希·沃格尔上等兵从外面回来,带来一股寒气。他抖掉大衣上的雪粒——二月最后一场雪,已经开始融化,使道路更加泥泞。 “有消息吗?”汉斯头也不抬地问。 “后勤车队又迟到了。听说英国人在阿拉斯方向加强了活动,可能他们在策划什么。” 汉斯停下擦拭的动作。直觉——那种在森林中追踪猎物时培养出的直觉——在他脑海中轻响。“这里太安静了,埃里希。自从我们换防到这里,前线几乎没有交火。英国人的日常炮击都变得……有选择性。” 埃里希蹲下来,压低声音:“我听说飞行队损失了两架侦察机,就在我们防区上空。英国人为什么对这个地段这么感兴趣?” 两人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忧虑。他们是老兵了,知道战争中“异常的平静”往往不是好事。 “我们应该去前沿看看,”汉斯说,“明天我申请去运送补给的前线阵地。” 埃里希点头:“我和你一起。顺便检查一下我们连的前沿观察哨。” 他们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但在更高层的德军指挥部,情报评估却得出了不同结论。英军在整个冬季都表现出防御姿态,几次小规模袭击都发生在其他地段。新沙佩勒被认为是相对平静的“休息区”,适合部署经验较少的部队或需要休整的师团。 此外,德军高层正将注意力集中在东线——兴登堡和鲁登道夫正在筹划对俄军的冬季攻势,西线被暂时视为次要战场。预备队和资源都在向东转移。 这种战略误判,将让新沙佩勒的守军付出惨痛代价。 第二章:道格拉斯·黑格的精密筹划 距离新沙佩勒约十五英里的英国远征军第一军指挥部,设在法国小镇阿伊尔一座被征用的乡间别墅里。别墅原主人是个葡萄酒商,地窖里仍存放着数百瓶勃艮第和波尔多,但现在它们被推到角落,腾出空间给地图桌、文件柜和一台笨重的野战电话交换机。 道格拉斯·黑格中将站在二楼书房窗前,凝视着外面细雨蒙蒙的庭院。他五十四岁,身材挺拔,留着整齐的小胡子,眼神锐利如鹰。这位苏格兰骑兵出身的将领,以严谨、固执和近乎偏执的注重细节而闻名。对某些同僚来说,他缺乏魅力;但对下属而言,他的条理性和组织能力令人敬畏。 新沙佩勒战役的筹划工作已进行了六周。对黑格而言,这不仅是一次军事行动,更是一次原理验证——证明现代战争可以通过科学方法、精密计划和严格纪律来驾驭。 “将军,航空侦察照片的最新分析。” 黑格转身,接过参谋递来的文件夹。里面是放大的航空照片,用红蓝铅笔密密麻麻标注着信息。这些照片由皇家飞行队的BE.2侦察机拍摄,飞行员冒着德军步枪和机枪火力在低空盘旋,只为获得最清晰的图像。 通过立体镜观察,照片上的平面图像呈现出惊人的三维效果。德军堑壕的走向、铁丝网的密度、机枪巢的位置、甚至交通壕的痕迹都清晰可见。黑格的参谋团队——包括从牛津和剑桥征召的年轻数学家、工程师和地理学家——已经将这些信息转化为精确到码的地图。 “看这里,”黑格指着照片上的一个区域,“三天前,这里还只有单层铁丝网。现在增加了第二层,还有新的木桩痕迹。德国人在加强防御。” “但他们的主堑壕深度不足,”作战参谋亨利·罗林森少将指出,“根据阴影分析,大部分地段不超过六英尺深。而且缺乏纵深防御——只有一道主防线,后面就是开阔地。” 这正是黑格选择新沙佩勒的原因。德军在这里的防御相对薄弱,可能是认为这个地段不重要,也可能是东线抽调了资源。无论原因如何,这提供了一个机会。 “炮火分配方案出来了吗?”黑格问。 “是的,将军。”炮兵参谋递上另一份文件。“我们将在2000码宽的正面上集中342门火炮,包括: · 18磅野战炮:272门,负责摧毁铁丝网和前沿堑壕 · 4.5英寸榴弹炮:46门,对付加固目标和机枪巢 · 6英寸榴弹炮:16门,破坏更深的目标和可能的集结地 · 60磅重炮:8门,进行反炮兵作战” 黑格仔细阅读数据。“弹药储备?” “每门18磅炮配发200发高爆弹和榴霰弹,重炮配发100发。总计约六万发炮弹,将在三十五分钟内全部倾泻到德军阵地上。” 这个数字让房间里安静了一瞬。六万发炮弹,三十五分钟。意味着平均每分钟有超过1700发炮弹落下,每秒钟近三十发。在1915年初,这是前所未有的火力集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炮击计划分为四个阶段,”罗林森继续解释,“第一阶段:前十分钟,所有火炮轰击德军前沿铁丝网和堑壕前沿。第二阶段:接下来十五分钟,重点打击已知机枪阵地和指挥所。第三阶段:最后十分钟,炮火向纵深延伸,形成隔离弹幕,阻止德军预备队增援。第四阶段:步兵进攻开始后,炮兵转为支援和反炮兵作战。” 黑格点头。他走到巨大的沙盘前——这是参谋部花了三周时间制作的,比例1:1000,精确再现了新沙佩勒地区的地形、村庄、道路和双方阵地。 沙盘上插满了彩色小旗:蓝色代表英军,灰色代表德军。德军防线呈浅浅的弧形,新沙佩勒村位于弧顶。村庄本身不大——几十栋砖石房屋,一座教堂,一个集市广场。但对军事而言,关键的是村庄周围的地形:西面是平坦的农田,东面有轻微起伏,几个小高地提供了观察优势。 “步兵部署?”黑格问。 罗林森拿起指示棒。“印度远征军第拉合尔师和第默赫拉师将担任主攻。他们将从北、西、南三个方向同时进攻。具体部署: · 第加瓦尔旅:攻击北部防线,目标夺取新沙佩勒北郊和十字路口。 · 第德赫拉杜恩旅:正面进攻村庄西部。 · 第米德塞克斯团:从南部迂回,切断德军退路和预备队增援路线。”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每个营都有详细的目标分配。我们制作了小册子,分发到排一级,里面有地图、照片和具体任务说明。” 黑格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是他难得的满意表情。“通信呢?炮击开始后,前线会一片混乱,我们必须保持控制。” “我们铺设了额外的电话线,埋设深度一英尺,避免被炮火切断。每个前沿指挥部都有三套通信线路。此外,我们准备了信号弹、信号旗,甚至训练了传令兵和军犬。” “军犬?”黑格挑眉。 “是的,将军。我们从民间征集了三十条牧羊犬和猎犬,训练它们在前线之间传递信息。它们的速度比人快,而且目标小,不易被击中。” 黑格沉思片刻。“很好。但最重要的是时间协调。炮击必须精确,步兵必须紧随弹幕前进。任何延迟都会给德军反应时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银怀表——父亲留给他的,走时极准。“进攻时间定在3月10日上午7点30分。黎明后足够亮,但晨雾可能还未完全散尽,提供一定掩护。” “天气预测呢?” “气象官说,未来一周佛兰德斯地区以多云和小雨为主,但10日早晨可能有局部雾。如果雾太大,我们会推迟。” 黑格最后看了一眼沙盘。上面代表英军的小蓝旗密密麻麻,指向德军防线。计划看似完美:集中火力,突然袭击,有限目标。理论上,德军不可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但黑格参加过马恩河和伊普尔战役。他知道战场上有一种无法计划的要素——摩擦。克劳塞维茨的概念:战争中一切都会出错的自然倾向。计划越复杂,摩擦越大。 “告诉各部队指挥官,”他的声音坚定,“演习,演习,再演习。直到每个士兵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即使在没有指挥的情况下。我们要让这次进攻像机器一样运转——精确,可靠,无情。” 命令传达下去。在接下来的两周里,新沙佩勒后方的英军集结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训练场。部队在模拟堑壕中反复演练进攻流程:如何快速跃出堑壕,如何在炮火延伸后立即前进,如何在遭遇抵抗时展开队形,如何巩固占领的阵地。 印度军团的士兵们——许多来自旁遮普、拉贾斯坦和恒河平原——在寒冷的佛兰德斯田野上进行训练,他们的头巾和深色面孔在欧洲士兵中格外显眼。语言是挑战:军官和士官需要掌握基本的乌尔都语命令,而印度士兵在学习英语军事术语。 “Sidha chalo!”(直走!) “Baith jao!”(卧倒!) “Hathiar chhodo!”(放下武器!) 这些呼喊声在训练场上回荡。文化差异也带来摩擦:一些英国军官对印度士兵的饮食习惯和宗教习俗缺乏理解,而印度士兵则对欧洲的寒冷和泥泞感到难以适应。 但无论如何,机器在组装。火炮通过夜间行军悄悄进入阵地,用树枝和伪装网覆盖。弹药堆积点设在隐蔽的树林和村庄废墟中。工兵部队铺设了数十英里的电话线,建立了前进观察哨。 黑格每天工作十六小时,审阅每一份报告,查看每一张新照片,调整每一个细节。他睡眠很少,靠浓茶和坚定的信念支撑。这位虔诚的基督徒相信,上帝站在正义一边——而大英帝国的事业是正义的。 但在夜深人静时,当他独自面对地图,一个问题会悄然浮现:如果计划失败呢?如果六万发炮弹不够呢?如果德军预备队反应太快呢?如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摇摇头,驱散疑虑。战争需要信念,而他的信念是:科学、计划和纪律将战胜混乱和机遇。 3月8日,进攻前四十八小时。黑格视察了前沿炮兵阵地。在一处伪装良好的6英寸榴弹炮阵地,他遇到了炮兵上尉詹姆斯·莫里森——一个从伦敦大学学院征召的数学讲师,现在是炮兵观测员。 “能见度如何,上尉?” “今天很好,将军。我们完成了最后的校准射击。德军似乎没有察觉异常——他们以为这只是日常骚扰。” 黑格通过炮队镜观察德军阵地。新沙佩勒的教堂尖塔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村庄周围是纵横交错的堑壕线。看似平静,但黑格知道,三十小时后,这里将变成地狱。 “你的计算确保精度了吗?” “是的,将军。每门炮都有单独的射表,考虑了风速、湿度和炮管磨损。误差不超过二十码。” 二十码。在步兵冲锋时,这可能意味着生死之差。但已经是1915年能达到的最好精度。 “很好。愿上帝保佑你们的瞄准。” 离开炮兵阵地时,黑格遇到了一群正在挖预备堑壕的印度工兵。他们看见将军,停下工作敬礼。黑格回礼,注意到一个年轻的印度士兵——可能不超过十八岁——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把小弯刀(kirpan,锡克教徒佩戴的仪式匕首)系在腰带上。 “你来自哪里,士兵?”黑格用他学会的几个印地语单词问道。 年轻士兵略显紧张,用不熟练的英语回答:“旁遮普,先生。卢迪亚纳区。” “很远的地方。你想家吗?” 士兵犹豫了一下,然后挺直胸膛:“我为国王陛下服务,先生。这是我的荣誉。” 黑格点点头,继续前行。他想起基钦纳的话:“我们需要一场胜利。”是的,不仅是为了政治,也是为了这些远渡重洋来到欧洲作战的士兵。他们需要知道自己的牺牲不是徒劳的。 回到指挥部,黑格签署了最终作战命令。进攻将于3月10日7:30准时开始,除非晨雾浓到影响炮兵观察。代号:织布机。 织布机——将线编织成布。黑格希望,他的计划能将炮弹、士兵和时机编织成一场完美的胜利。 第三章:前线的嗅觉——汉斯的预感 3月9日,新沙佩勒德军前沿阵地。 汉斯·韦伯下士蹲在观察哨里,这是一段加固的堑壕,有一个狭窄的射击孔和一台破损的炮队镜。他在这里已经守了四小时,透过晨雾观察英军阵地。按照计划,他应该在两小时前换班,但接替的士兵迟到了——据说是因为腹泻,战壕常见病。 汉斯并不介意。孤独的观察让他有时间思考,而思考在战争中是稀缺品。 过去的七十二小时里,异常迹象越来越多。首先是空中活动:英军侦察机出现的频率从每天一两次增加到五六次,而且飞行高度更低,盘旋时间更长。昨天下午,一架飞机甚至大胆地飞越德军阵地后方,明显在拍摄纵深部署。 其次是炮击模式的变化。往常英军的骚扰炮击是随机的,没有明确目标。但最近三天,炮击变得“有目的性”:短促的齐射,针对特定地段,然后停止。汉斯怀疑这是校准射击——英军炮兵在测试距离和角度,为某种大规模炮击做准备。 最让汉斯不安的是声音。夜晚,从英军战线后方传来持续的低沉轰鸣,不是炮声,而是引擎声。很多引擎,可能是卡车或拖拉机,在运输什么重型装备。而且总是在深夜,试图用黑暗掩盖活动。 “你在想什么,下士?” 汉斯转头,看到埃里希爬进观察哨,带来两杯温热的代用咖啡——用烤大麦和橡子磨碎制成,味道苦涩但能提神。 “我在想,我们为什么还活着。”汉斯接过杯子,实话实说。 埃里希笑了,那是一种疲倦的笑。“深奥的问题。因为上帝爱德国人?” “因为英国人还没准备好。”汉斯啜了一口咖啡,做了个苦脸。“但他们正在准备。听到了吗?昨晚的引擎声持续到凌晨两点。” 埃里希侧耳倾听。此刻是清晨,相对安静,只有远处零星枪声和风吹过铁丝网的呜咽声。“也许他们在换防。或者只是日常补给。” “日常补给不需要那么多卡车。而且他们的前线太安静了——巡逻减少,狙击手活动减少,连日常的‘早安炮击’都变得敷衍。”汉斯放下杯子,指着炮队镜,“你看他们的铁丝网。注意到什么变化吗?” 埃里希凑过去观察。英军堑壕前的铁丝网障碍纵横交错,在晨雾中像一片灰色的荆棘丛。“好像……有些地段被故意留出了缺口?” “不是故意。是被临时移开,然后又匆匆放回去。看到那些新土痕迹吗?他们在清理进攻通道。” 这个发现让埃里希的表情严肃起来。“你报告了吗?” “昨天就报告了。排长说会转告连部,但我怀疑信息能传到多高。”汉斯叹了口气,“上面认为这里是休息区,英国人不会在这里发动大攻势。他们认为重点在伊普尔或阿拉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也许他们是对的。也许这只是局部行动,一次连级袭击。” 汉斯摇头。猎人的直觉在尖叫。“太大阵仗了。侦察机、校准炮击、夜间运输……这是师级甚至军级行动的准备。我敢打赌,进攻就在这几天内。” 两人沉默地喝完咖啡。远处传来教堂钟声——新沙佩勒的教堂,虽然受损但钟楼还在。德军允许法国神父每天早晨敲钟,只要他不传递消息。钟声在雾中回荡,有种怪异的宁静感。 “如果我们是对的,”埃里希轻声说,“我们能做什么?” “准备,”汉斯简单地说,“检查武器,储备弹药,加固掩体,告诉兄弟们保持警惕。还有……祈祷炮击时我们在足够深的地方。” 他想起伊普尔的炮击,那种大地在脚下颤抖的感觉,空气被撕裂的声音,还有战友被直接命中后什么也不剩下的恐怖。如果英军真的集中了炮兵…… “我今天要去连部送报告,”埃里希说,“我会再次强调我们的担忧。至少让他们加强前沿的弹药和补给储备。” “小心点。如果英国人真的要进攻,他们的狙击手会特别活跃。” 埃里希点点头,爬出观察哨。汉斯独自留在哨位,继续观察。晨雾开始散去,能见度扩大到几百码。他可以看到英军堑壕的一些细节:沙袋垒成的胸墙,偶尔闪过的钢盔反光,一面小小的观察旗。 他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英军堑壕后方,有一片土地的颜色与周围不同——更暗,像是新翻过的土。而且面积很大,长约两百码,宽约五十码。 汉斯调整炮队镜的焦距。由于光学质量差,图像模糊,但他能辨认出那是……火炮掩体?不对,太浅了。是弹药堆积点?可能。但为什么要暴露在这么靠前的位置? 除非他们计划在进攻开始前才将弹药运来,以减少被德军炮火摧毁的风险。 汉斯迅速在本子上素描了位置和距离。他需要将这个发现报告上去。如果那是英军的弹药堆积点或炮兵阵地,德军炮火可以提前摧毁它,打乱进攻计划。 但当他通过战地电话联系连部时,值班中士的回答让他心沉。 “下士,连部现在很忙。营部来了视察官,所有军官都在陪同。你的报告可以等下午交吗?” “中士,这很重要。我发现英军可能的前进弹药点,坐标是……” “记下来,下午交。现在没时间。完毕。” 电话挂断了。汉斯看着手中的听筒,里面传来忙音。官僚体系,即使在战争中,即使在前线,依然运作如常。 他放下电话,感到一阵无力。也许他错了?也许这一切只是巧合,而他因为伊普尔的创伤变得过度警惕? 不。猎人的直觉很少出错。当森林异常安静时,要么所有动物都离开了,要么有什么东西让它们不敢出声。 而此刻的新沙佩勒,就是一片异常安静的森林。 汉斯决定自己采取行动。他召集了自己班的士兵——六个人,都是经历过伊普尔的老兵或至少服役三个月以上的“半老兵”。 “听着,”他压低声音,“我认为英国人很快会进攻。可能是明天,或者后天。我们要做好准备。” 士兵们交换眼神。他们信任汉斯——在伊普尔,他的冷静和精准射击救过不止一个人的命。 “我们需要做什么,下士?” “第一,每个人检查武器和弹药。确保步枪干净,子弹充足。第二,收集手榴弹——至少每人四枚。第三,加固我们的掩蔽部,特别是屋顶。如果炮击猛烈,我们要能躲在里面活下来。第四,储备水和食物,万一被切断补给。” “我们要告诉其他班吗?” 汉斯犹豫了。越过指挥链擅自行动是危险的,可能被视为扰乱军心甚至怯战。但如果他是对的,这些准备可能拯救生命。 “谨慎地告诉你们信任的人。不要说‘进攻肯定来’,就说‘有迹象,最好做好准备’。明白吗?” 士兵们点头。他们散去执行任务,动作迅速而安静。汉斯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责任感,保护部下的愿望,以及一丝恐惧——如果他是对的,这些人中的一些可能活不过明天。 下午,汉斯终于能向排长当面报告。奥托·施密特少尉是个年轻的预备役军官,战前是中学教师。他认真听了汉斯的观察,做了笔记。 “我会把这些转告连长,韦伯下士。但你知道,上级的判断是这里不太可能发生大规模进攻。我们的情报显示英军主力在阿拉斯方向集结。” “情报可能错了,少尉。或者英国人故意误导。” 施密特点点头,表情忧虑。“我会尽力。同时……你做得对,让士兵们做好准备。无论如何,警惕没有坏处。” 离开连部时,汉斯遇到了团部来的传令兵,一个脸颊红润的年轻巴伐利亚人,看起来不超过十九岁。 “有命令吗?”汉斯问。 “常规轮换通知。还有……团部说明天可能有‘重要客人’视察前线,要求各单位整理军容,清洁武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汉斯几乎要笑出来。整理军容?清洁武器?当敌人可能随时发动进攻时? “谁要来视察?” “不清楚。可能是师部甚至军部的将军。” 汉斯摇摇头。这就是问题所在:高层军官脱离前线现实,还在玩阅兵和视察的游戏。而前线的士兵,凭着本能和观察,知道风暴即将来临却无人倾听。 傍晚,汉斯回到自己的掩蔽部。埃里希已经回来了,表情阴沉。 “怎么样?”汉斯问。 “连部把我的报告转给了营部,但营部说需要‘更多证据’才能请求炮兵支援或加强戒备。而且……”埃里希压低声音,“我听说明天真的有将军来视察。第六巴伐利亚预备步兵师的师长冯·法尔肯豪森将军本人。” “上帝啊。”汉斯低声咒骂。 “更糟的是,为了这次视察,前沿部队被要求‘保持正常活动’,不要表现出过度紧张,以免让将军认为我们‘神经质’。” 汉斯感到一阵冰冷的愤怒。为了给将军留下好印象,他们要把士兵暴露在危险中?这简直是犯罪。 “我们要自己做准备了,”他最终说,“尽可能多地储存弹药,特别是手榴弹。炮击开始时,所有人进入最深最坚固的掩蔽部,不要探头看。等炮火延伸后,立即进入射击位置,准备迎接步兵冲锋。” “如果掩蔽部被直接命中呢?” 汉斯沉默。他知道答案:那就死。但至少比在开阔地被炸碎,或者因为“保持正常活动”而在堑壕里被突然袭来的炮火吞噬要好。 那一夜,汉斯几乎没睡。他检查了班里的每个掩蔽部,指导士兵如何用额外的木材加固,如何在门口堆放沙袋减少破片伤害。他分配了弹药:每人额外三十发子弹,四枚手榴弹,机枪手准备了十二条弹带。 凌晨三点,他站在堑壕里,望着英军阵地。那边异常安静,连通常的骚扰射击都停止了。夜幕中,没有月光,只有星光在云层缝隙间闪烁。寒冷刺骨,呼吸凝成白雾。 埃里希来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支烟。两人沉默地分享,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明灭。 “记得伊普尔的第一天吗?”埃里希突然说。 “记得。雾,炮击,还有那些唱歌的孩子。” “那时我以为战争会在圣诞节结束。现在……我不知道它会不会结束。” 汉斯深深吸了一口烟。“它会结束的。当一方再也打不动的时候。或者当所有人都死了的时候。” “你觉得我们会赢吗?” 这个问题汉斯问过自己很多次。最初的信念已经磨损,被伊普尔的泥泞和新沙佩勒的异常平静侵蚀。但他还是回答:“我们必须相信我们会赢。否则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埃里希苦笑。“有意义吗?即使我们赢了,那些死去的人呢?弗里茨,还有其他人?” 汉斯没有回答。有些问题没有答案,只有沉默。 凌晨四点,他们听到声音——不是来自英军阵地,而是来自德军后方。引擎声,很多引擎,在远处公路上移动。是增援部队?还是只是常规轮换? 汉斯爬上观察台,用夜间望远镜(一种原始的增强光线的设备)观察。在星光下,他隐约看到车队灯光在数公里外移动,但不是向新沙佩勒方向,而是向东。 “他们在调动部队,”他下来后告诉埃里希,“离开我们这里,去东线或者别的热点。这意味着我们的预备队更少了。” “完美。”埃里希讽刺地说。 凌晨五点,天空开始泛白。晨雾从地面升起,先是薄薄一层,然后逐渐变浓。很快,能见度降到不足一百码。 汉斯的心沉了下去。浓雾有利于进攻方——掩护步兵接近,干扰防御方观察和瞄准。如果他是英军指挥官,他会选择这样的天气进攻。 “通知所有人,”他对埃里希说,“进入最高戒备。我预感就是今天。” 埃里希点头,迅速离开。汉斯回到自己的射击位置,最后一次检查步枪。枪管干净,机械顺滑,弹药充足。他在堑壕壁上挖了一个小凹槽,用来放置备用弹夹。旁边是四枚手榴弹,引信朝外,方便快速抓取。 六点,雾更浓了。能见度不到五十码。德军前沿阵地开始日常活动:哨兵换班,炊事员送来早餐(温粥和一块黑面包),军官巡视。 汉斯注意到,为了迎接将军视察,一些士兵被要求清理堑壕前沿的杂物,甚至修复被雨水冲垮的沙袋。这让他们暴露在危险中,但命令就是命令。 六点三十分,汉斯看到连部的传令兵沿堑壕跑来,气喘吁吁。 “下士!连长命令:所有士官到连部集合,准备迎接冯·法尔肯豪森将军视察。将军预计八点到达前沿。” 汉斯感到荒谬至极。“现在?在可能进攻的前夕?” “命令就是命令,下士。” 汉斯看看怀表:6:35。如果他去连部,来回至少四十分钟,期间他的班没有士官指挥。而且连部在后方的村庄里,如果炮击开始,他可能赶不回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告诉连长,我请求留守岗位。我的班需要指挥。” 传令兵为难地说:“下士,这是将军视察,所有士官必须到场……” “我以战斗准备为由请求豁免。如果连长坚持,我会服从,但请转达我的担忧。” 传令兵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跑开了。汉斯希望连长能理解。施密特少尉虽然年轻,但经历过战斗,应该知道前线直觉的价值。 七点,传令兵回来了。“连长批准你留守,但要求你确保阵地‘整洁有序’,将军可能会走到这里。” “整洁有序,”汉斯重复道,看着周围泥泞的堑壕和疲惫的士兵。战争中最讽刺的命令之一。 七点十分。雾依然浓。异常安静。连鸟鸣都停止了。 汉斯感到颈后汗毛竖起。这是猎物感觉到捕食者接近时的本能反应。他看了看怀表:7:15。 还有十五分钟到常规的“早安炮击”时间。如果今天英国人连这个都省略…… “所有人!”他喊道,“进入掩蔽部!快!” 士兵们惊讶地看着他。“下士?还没到炮击时间……” “执行命令!现在!” 他的语气如此严厉,士兵们立即服从。他们抓起武器和装备,钻进各个掩蔽部。汉斯是最后一个进入的,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最后看了一眼英军方向。 雾。只有雾。白茫茫一片,吞噬了一切。 他钻进掩蔽部,拉上粗麻布帘子。里面挤了六个人,包括埃里希和机枪手卡尔。 “你觉得是现在?”埃里希低声问。 汉斯点点头,将怀表放在木箱上。秒针滴答走动,在寂静中异常响亮。 7:20。7:25。7:28。 掩蔽部里,士兵们屏住呼吸。有人低声祈祷。汉斯检查了步枪的保险,确保是打开状态。 7:29。 然后,世界爆炸了。 第四章:风暴前夕——最后的准备 3月10日,清晨5:30,英军进攻出发阵地。 寒冷刺骨,晨雾如牛奶般浓稠,能见度不足三十码。印度军团的士兵们蹲在进攻堑壕里,裹着大衣,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成白雾。他们中的许多人整夜未眠,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等待——那种知道即将发生重大事件却无法控制时间的焦虑。 第加瓦尔旅第15卢迪亚纳锡克团的阿琼·辛格下士检查着他的李-恩菲尔德步枪。作为锡克教徒,他戴着深蓝色头巾,胡须用网罩束起,腰侧佩戴着仪式匕首。他来自旁遮普的农村,战前是农夫,1914年秋天响应王公的号召加入军队,远渡重洋来到这个寒冷、潮湿、与他家乡完全不同的地方。 “冷得像喜马拉雅的山口,”他旁边的古尔米特·辛格(没有亲戚关系)嘟囔道,“但没有山。只有平坦和泥泞。” “安静,”排长奈杰尔·巴雷特中尉低声说,他的乌尔都语带着浓重的英国口音,“保持警惕,等待信号。” 巴雷特中尉战前在印度服役三年,学会了一些当地语言,了解锡克教徒的习俗。他尊重这些士兵的勇气和纪律,但也担心他们在欧洲战场的适应性。此刻,他更担心天气:浓雾可能干扰炮兵观察,打乱整个时间表。 但命令已经下达:进攻按计划进行,除非雾浓到“完全无法观察”。而“完全”的定义,由前线炮兵观察员决定。 在后方炮兵阵地,詹姆斯·莫里森上尉正通过野战电话与前沿观察哨联系。 “能见度多少?” “不到五十码,上尉。但我们在等太阳,雾可能会散。” “时间不多了。如果七点能见度不改善,我们必须请求推迟。” 莫里森看着自己的手表:6:15。他走到炮位,炮手们已经就位,炮弹堆在旁,引信已经设定。所有人都等待着那个决定命运的命令。 在第一军指挥部,黑格将军同样面临抉择。推迟进攻意味着风险:德军可能察觉,天气可能更糟,部队士气可能受影响。但如果在浓雾中开炮,精度会大受影响,可能浪费宝贵的炮弹,甚至误伤己方部队。 “前沿报告怎么说?”他问罗林森。 “各观察哨意见不一。有些地段雾稍薄,能见度一百码;有些地段依然浓密。但气象官说,七点左右可能有短暂的风,吹散部分雾。” 黑格走到窗前。外面一片乳白,连庭院里的树都看不见。“给各炮兵群命令:做好准备,等待最终确认。七点整,如果没有明确改善,进攻推迟二十四小时。” 命令传达下去。在漫长的四十五分钟里,整个进攻机器悬在不确定中。 6:45。前沿观察哨报告:雾开始流动,像是有风在高空吹动。 6:50。能见度改善到八十码。 6:55。一阵微风吹过,雾墙出现裂缝,阳光如利剑般刺入。 7:00。“雾正在散开!能见度两百码,还在改善!” 消息传到指挥部,黑格深吸一口气。“确认进攻。7:30准时开始炮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命令沿着电话线、通过传令兵、用信号旗传递到每个单位。最后的倒计时开始。 在前线堑壕,阿琼·辛格听到军官们低声传递命令:“准备,准备。上帝与你们同在。” 他摸了摸挂在颈上的锡克教象征物——一把小剑的徽章。他的父亲,一位退休的英属印度陆军士官,曾告诉他:“在战场上,勇气来自纪律,纪律来自信仰。”此刻,阿琼需要所有的信仰。 7:15。士兵们收到最后的热茶和饼干。许多人吃不下,只是机械地咀嚼。 7:20。军官和士官最后一次检查装备,确认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任务。 阿琼所在排的任务是:炮击开始后,待在堑壕里,避免被己方炮火误伤。炮击延伸后,立即跃出堑壕,以散兵线前进,目标夺取德军第一道堑壕,然后继续向新沙佩勒村边缘推进。 听起来简单。但阿琼在训练中见过模拟的德军防线:铁丝网,机枪巢,纵横交错的堑壕。而且真实战斗中,对方会还击。 7:25。寂静。那种大战前的深沉寂静,连咳嗽都被压抑。 阿琼检查了他的刺刀——牢牢固定在步枪上。他还有四枚手榴弹挂在腰带上,一百二十发子弹装在弹袋里。水壶装满,干粮袋里有饼干和一块奶酪。一切就绪。 他想起家乡,想起金色的麦田,想起恒河畔的祈祷。他加入军队是为了荣誉和津贴——家里需要钱,弟弟要上学。但现在,在佛兰德斯的寒冷黎明,那些理由似乎遥远而抽象。此刻,他只是个士兵,即将做士兵该做的事。 7:28。炮手们将第一发炮弹推入炮膛。观测员调整最后的角度。电话操作员手握听筒,等待命令。 在德军阵地,汉斯·韦伯看着怀表:7:29。 然后,时间到了。 最初的声音不是爆炸,而是一种怪异的呼啸——成千上万发炮弹同时划破空气的声音,像风暴,像巨兽的咆哮,像世界撕裂的声音。 紧接着,大地跳动起来。 不是震动,是跳动,像有一颗巨大的心脏在地下搏动。掩蔽部的木梁嘎吱作响,尘土和碎屑从天花板落下。爆炸声连成一片,分不出间隔,只是持续的、震耳欲聋的轰鸣。 汉斯感到冲击波挤压着胸腔,耳膜刺痛。士兵们蜷缩着,有人捂住耳朵,有人闭眼祈祷。外面,世界正在被重塑。 在英军观察哨,詹姆斯·莫里森上尉用望远镜观看炮击效果。即使是他,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德军阵地消失在烟尘和火焰中。爆炸的闪光连绵不断,像一片电光森林。铁丝网被撕成碎片,抛向空中。堑壕的胸墙坍塌,沙袋和泥土四溅。偶尔有较大的爆炸——可能是击中弹药堆积点或掩蔽部。 “命中目标区域!继续射击!”他对着电话大喊,尽管知道炮手们听不见。 炮击持续着。每分钟超过一千七百发炮弹落下。德军前沿阵地被彻底覆盖,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 七点三十五分,第一阶段炮击结束。短暂停顿——只有几秒钟,但对前线士兵感觉像永恒——然后第二阶段开始:炮火向纵深延伸,打击德军支援阵地和可能的集结地。 在掩蔽部里,汉斯感到炮击的焦点转移了。最初的打击是针对前沿,现在爆炸声向后方移动。他看了看怀表:7:35。炮击已经进行了五分钟,但感觉像几小时。 “准备!”他对士兵们喊道,“炮火延伸后,他们就要来了!” 掩蔽部里,士兵们抓起武器,检查手榴弹,调整钢盔。汉斯拉开布帘,向外窥视。 眼前的景象让他窒息。 德军前沿阵地已经面目全非。堑壕被炸平,有些地段完全消失。铁丝网不见了,只剩下扭曲的金属碎片。尸体和残肢散落在泥泞中。浓烟和尘土遮蔽了视线,但汉斯能看到,有些掩蔽部被直接命中,塌陷成坑。 更可怕的是寂静——不是真正的寂静,因为炮声还在远处轰鸣,但前沿阵地的还击声几乎为零。大多数机枪阵地和射击位都被摧毁了。 “上帝啊,”埃里希在他身边低语,“这比伊普尔还糟。” 汉斯强迫自己冷静。“听我命令。当炮火完全延伸到后方,我们立即进入射击位置。瞄准任何移动的目标。不要浪费子弹。” 他看看左右。他的班还有六个人完好,另外两人轻伤。隔壁班的掩蔽部被直接命中,里面的人应该都死了。 7:40。炮击继续,但更加分散,针对纵深目标。汉斯知道,这是英军步兵冲锋的信号时间。 “准备!” 士兵们深吸一口气,握紧武器。 在英军战线,阿琼·辛格听到了哨声——进攻的信号。 “前进!为了国王!” 他跃出堑壕,踏入无人地带。脚下的大地松软,布满弹坑。烟雾和尘土刺痛眼睛,但他能看到前方——德军阵地已经化为废墟。 最初的一百码没有遇到抵抗。英军士兵以散兵线前进,小心地跨过弹坑和尸体。炮兵做得很好:铁丝网被彻底清除,堑壕被炸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就在他们接近德军第一道防线时,抵抗出现了。 不是来自前沿——那里确实被摧毁了——而是来自残存的掩蔽部和弹坑。幸存的德军士兵从废墟中爬出,开始射击。 枪声响起,先是零星,然后增多。阿琼看到左前方一名英军士兵中弹倒下。他立即卧倒,寻找掩护。 “机枪!十点钟方向!” 一挺德军机枪从倒塌的掩蔽部废墟中开火,子弹扫过地面,溅起泥土。阿琼瞄准枪口焰,开火。没有命中,但压制了对方片刻。 英军的支援机枪开火还击。迫击炮弹开始落下,瞄准德军抵抗点。 阿琼的小队继续前进。他们到达了德军第一道堑壕——现在只是一个浅沟,堆满了尸体和瓦砾。几名德军士兵从里面爬出,举手投降。他们的脸上满是尘土和血迹,眼神空洞。 “向后送!”巴雷特中尉命令。 战斗变成了逐段清理。德军虽然遭受重创,但仍有零散抵抗。每个弹坑,每段残堑,都可能藏着步枪或机枪。 阿琼所在的排到达了新沙佩勒村边缘。这里破坏稍轻,一些房屋还立着,尽管墙壁千疮百孔。德军利用房屋进行狙击。 “手榴弹!”阿琼喊道,向一栋房屋的窗户投掷。爆炸后,他们冲进去,发现两名德军士兵死亡,另一名重伤。 战斗在村庄里变成巷战。英军士兵逐屋清理,德军顽强抵抗。但数量悬殊,而且英军有持续的炮火支援。 上午九点,新沙佩勒村大部分被英军占领。但代价已经开始显现:阿琼的排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包括巴雷特中尉,他被狙击手击中头部。 而在德军防线后方,汉斯和他的班仍在战斗。他们所在的支援堑壕相对完整,但已经被英军包围。四面八方都是枪声和呼喊。 “弹药!”机枪手卡尔喊道,“快没了!” 汉斯检查了自己的弹药:还有四十发子弹,两枚手榴弹。其他人情况类似。 “准备撤退,”他决定,“向布瓦格兰堡方向。我们无法守住这里。” 他们开始沿交通壕后撤,但很快发现退路被切断——英军已经渗透到后方。他们被困在了一段约五十米的堑壕里。 “只能战斗了,”埃里希说,他的手臂在流血,被破片擦伤,“战斗到最后。” 汉斯点头。他选了一个射击位置,瞄准一个接近的英军士兵。那个士兵很年轻,动作紧张,可能是新兵。汉斯瞄准,扣动扳机。 士兵倒下。 又一个人死去。又一个母亲将收到阵亡通知。汉斯感到麻木。他继续射击,装弹,再射击。机械的动作,生存的本能。 上午十点,他们只剩下三个人:汉斯,埃里希,和一名叫弗兰茨的年轻士兵。弹药几乎耗尽。 “投降吧,”弗兰茨颤抖着说,“我们无法……” “不行,”汉斯打断他,“他们不会留俘虏,特别是如果我们继续抵抗。” 实际上他知道这不是真的——英军通常接受投降。但他不想投降。不是出于英勇,而是出于某种固执:如果他投降了,那么之前所有的战斗、所有的牺牲,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但现实是残酷的。英军从两侧逼近,投掷手榴弹。爆炸震耳欲聋。 当汉斯重新抬头时,弗兰茨死了,胸口被破片击中。埃里希还活着,但腿部受伤,无法移动。 “汉斯,”埃里希说,声音平静,“走吧。你能逃脱。我掩护你。” “不。” “这是命令,下士。”埃里希试图微笑,“快走。告诉其他人……告诉我的家人……” 汉斯犹豫了。然后他听到英军接近的脚步声。他做出决定。 他帮助埃里希进入一个掩蔽部,给他留下最后一枚手榴弹。“如果有机会,投降。” 埃里希点头:“快走。” 汉斯最后一次握了握朋友的手,然后爬出堑壕,进入弹坑区。他利用烟雾和废墟的掩护,向德军后方匍匐前进。 身后,枪声和爆炸声继续。他不知道埃里希是否还活着。他只知道,他又一次幸存了下来。 当天下午,英军宣布完全占领新沙佩勒。这是一次战术胜利:他们夺取了目标,推进了一千码,展示了集中炮火和有限进攻的有效性。 但代价高昂:英军伤亡约一万三千人,德军伤亡相似。而且,由于通讯问题和德军预备队的及时反击,英军未能扩大战果,很快陷入僵局。 新沙佩勒战役成为一战西线进攻的典型模式:精心计划,猛烈炮击,初期成功,然后陷入消耗,最终收获有限。 对汉斯·韦伯而言,这是又一次教训:在工业时代的战争中,个人的勇气和技能越来越不重要。重要的是火炮的数量,计划的精密,以及纯粹的运气。 他幸存了下来,但失去了许多战友,包括可能已经死去的埃里希。战争继续,而他知道,还会有更多的新沙佩勒,更多的有限进攻,更多的死亡。 晨雾散尽,佛兰德斯的天空晴朗,阳光照耀着新占领的土地和未埋葬的尸体。战争进入了一个新阶段:有计划的大规模进攻时代。 而汉斯,这个来自黑森林的猎人,继续着他的战争。幸存,战斗,再次幸存。直到战争结束,或者他结束。 他回头看了一眼新沙佩勒的方向,然后转身,走向下一个战场。 喜欢重生之威廉二世请大家收藏:()重生之威廉二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94章 风暴洗礼 第一章:拂晓的死寂 1915年3月10日,清晨5时47分,法国北部阿图瓦地区,新沙佩勒村周边。 冬季最后的寒意紧紧攫住佛兰德斯平原,一层灰白色的晨雾从利斯河支流与无数弹坑积水中升起,贴着地面缓缓流动,将整个战场笼罩在朦胧而潮湿的帷幕之下。能见度不足一百码——这浓雾既像是仁慈的掩护,又像是不祥的预兆。 在德军防线最前沿,第二巴伐利亚步兵师第16团第3营的士兵们刚刚完成换岗。夜哨拖着疲惫的身躯爬回掩蔽部,接替他们的士兵则揉着惺忪睡眼,将身体蜷缩在堑壕胸墙后的射击位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气味:潮湿的泥土、霉变的沙袋、未完全熄灭的火炉余烬,以及始终挥之不去的尸体腐臭——那是前几周小规模冲突中阵亡者遗骸的气味,双方都无力在密集的机枪火力下收回自己人的尸体。 “咖啡。”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 二等兵埃里希·沃格尔接过战友递来的锡杯,杯中的液体几乎不能称之为咖啡——那是用烤焦的大麦、少许真正的咖啡粉和大量热水混合而成的褐色液体。他啜饮一口,灼热的温度暂时驱散了喉咙里的寒意。 “今天安静得反常。”埃里希低声说。 身旁的老兵,下士汉斯·韦伯没有立即回应。他正用一块沾了枪油的破布仔细擦拭着他的Gewehr 98步枪的枪机。作为一名从1914年马恩河战役幸存至今的老兵,汉斯早已养成一种近乎迷信的习惯:在每一个看似平静的清晨,彻底检查自己的武器和装备。 “英国佬的黎明骚扰射击没来。”汉斯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已经连续两天减少了。” 堑壕另一侧,年轻的列兵弗里茨·梅耶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不安。“也许他们终于厌倦了这种毫无意义的炮击?” 汉斯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望向西方。浓雾遮蔽了一切,但他能感觉到某种异常。不是声音,而是寂静本身——一种压迫耳膜的、充满张力的寂静。连惯常在无人地带活动的老鼠似乎都躲藏了起来。 “不。”汉斯缓缓说道,“当猎食者安静时,通常意味着它已经盯住了猎物。” 在德军防线后方约三公里的预备队阵地,气氛相对松弛一些。第16团第1营的士兵们正在享用早餐——真正的早餐,有热汤、黑面包和偶尔配给的罐头肉。掩蔽部里传来手风琴声,有人轻声哼唱着巴伐利亚的民谣。 但即使在相对安全的预备队阵地,敏锐的军官们也注意到了异常。 “上尉,前沿报告称英军昨夜活动异常频繁。”年轻的少尉穆勒将电话记录本递给营长冯·克莱斯特上尉,“他们的狙击手和侦察队几乎彻夜未眠,但奇怪的是,拂晓前全部撤回,再无声息。” 冯·克莱斯特——一位四十岁、面容严肃的普鲁士军官——接过记录本,眉头紧锁。他走到观察口前,举起望远镜。浓雾让观察变得困难,但他注意到另一件事:鸟儿。 平常这个时候,总会有云雀或其他鸟类在无人地带上空飞过,但今天,天空异常空旷。 “命令各连保持一级戒备。”冯·克莱斯特转身对传令兵说道,“炮兵团联络上了吗?” “电话线路正常,上尉。但炮兵团报告说他们的前沿观察所也注意到英军异常安静。” 冯·克莱斯特点点头,但心中的不安并未减轻。他参加过马恩河、伊普尔战役,经历过英军和法军各种规模的炮击。但这次的感觉不同——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是某种更系统、更刻意的东西。 与此同时,在英军战线后方两英里处,一场规模空前的军事行动已进入最后准备阶段。 第一集团军司令道格拉斯·黑格将军的“钟表计划”即将启动。超过五百门火炮——包括342门18磅野战炮、112门4.5英寸榴弹炮、60门6英寸榴弹炮、24门9.2英寸榴弹炮和16门15英寸重型榴弹炮——已在过去两周内秘密进入阵地。每门火炮都根据航空侦察照片和炮兵观测员报告,分配了精确的目标坐标。 炮兵阵地上,炮手们完成了最后的准备工作。弹药堆积如山,每发炮弹都经过检查,引信已设定。通信兵反复测试电话线路——黑格将军特别强调炮击的同步性,要求所有火炮必须在同一秒开火。 在其中一个炮兵阵地,皇家炮兵第15重炮连的指挥官,少校阿瑟·柯林斯正在做最后的动员。 “先生们,”他对聚集在伪装网下的军官和士官们说道,“今天我们将创造历史。这不是普通的炮击,而是一次外科手术式的毁灭。我们要在三十五分钟内,将一段两千码宽的德军防线从地图上抹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精确、纪律、同步。这是成功的关键。我们为步兵开路,为他们扫清障碍。记住,每一发偏离目标的炮弹都可能意味着我们步兵兄弟的生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阵地上一片肃穆。这些炮兵大多经历过1914年的运动战和随后的堑壕僵局,他们深知即将开始的炮击意味着什么——这将是英军历史上首次尝试“弹幕徐进”战术,一次集中火力的突破尝试。 更后方,进攻部队——印度远征军第三拉合尔师和第四军的部队——正在做最后准备。士兵们检查装备,将刺刀装上步枪,有些人在默默写信,有些人则在祈祷。军官们最后一次确认地图和手表,确保每个人都明白进攻序列和时间表。 苏格兰第2黑卫团的一名中尉,詹姆斯·麦克雷,在笔记本上写下简短记录:“1915年3月10日,晨。浓雾。部队士气高昂但紧张。炮击即将开始。上帝保佑我们所有人。” 他合上笔记本,抬头望向东方。浓雾中,德军防线所在的方向一片模糊。几小时后,他将率领他的排冲过那片土地。 清晨7时25分,英军炮兵阵地上最后的准备工作完成。 炮手们各就各位。装填手将第一发炮弹推入炮膛,闭锁炮闩。瞄准手根据预设参数微调炮口方向和高低。击发手的手指悬在拉火绳或击发装置上方。 观察所里,炮兵观测员将眼睛贴在剪式望远镜上,紧盯着目标区域。电话线另一端,指挥所内的军官们盯着怀表,秒针正无情地走向预定时刻。 在英军第一道进攻堑壕里,步兵们能听到身后炮兵阵地传来的最后准备声——金属碰撞声、低沉的命令声、履带式牵引车的引擎最后一次启动又熄灭。每个人都紧贴着胸墙,有些人闭上眼睛,有些人则紧握着步枪,指节发白。 7时29分。 寂静。 深沉的、压迫性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战场。 佛兰德斯平原仿佛屏住了呼吸。 7时29分30秒。 汉斯·韦伯突然直起身,耳朵微微抽动。他听到了什么——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的震动,通过土地传导而来,几乎难以察觉。 “趴下!”他大吼一声,将身旁的埃里希按倒在堑壕底部。 就在这一瞬间—— 第二章:天崩地裂——风暴降临 7时30分整。 世界碎裂了。 没有预警,没有试射,没有逐渐增强的过程。五百多门火炮在同一毫秒内同时开火,产生的声浪超越了人类听觉的极限,变成了一种纯粹的、摧毁一切感官的物理冲击。 第一波炮弹——主要是18磅炮发射的高爆弹和榴霰弹——几乎同时落在德军前沿铁丝网和第一道堑壕线上。爆炸的闪光不是零星的点,而是一片连绵不绝、覆盖整个视野的橘红色火海。声音汇合成一个持续不断的、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一千列火车同时在头顶全速驶过。 紧接着,重炮的炮弹开始落下。6英寸、9.2英寸、15英寸的巨型榴弹在空中划出低沉的呼啸,落地时的爆炸将整片土地掀起。弹坑直径可达二十英尺,深十英尺,周围的泥土、沙袋、人体碎片被抛向一百英尺高的空中。 在德军前沿堑壕,世界瞬间陷入末日。 二等兵卡尔·施密特当时正蹲在厕所坑道里,这无意中救了他一命。第一发炮弹直接命中了他所在排的掩蔽部入口。爆炸的冲击波沿着堑壕传播,将三名正在吃早餐的士兵撕成碎片。卡尔只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浪和无法形容的压力,然后就被掩埋在坍塌的泥土和碎木中。 当他挣扎着爬出废墟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大脑几乎无法处理。 原本熟悉的堑壕已面目全非。胸墙被炸平,射击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系列重叠的巨大弹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和尘土,能见度不足十码。残肢断臂散落在各处——一只穿着靴子的脚挂在一段扭曲的铁丝网上;一只手臂无力地垂在弹坑边缘;更远处,一具无头的躯体半埋在泥土中。 “医护兵!”有人尖叫,但声音在持续不断的爆炸声中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卡尔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左腿不听使唤。低头看去,一块弹片深深嵌入大腿,鲜血正汩汩流出。他摸索着寻找急救包,却发现背包早已不知去向。 又一发炮弹在二十码外爆炸。冲击波将卡尔掀翻在地,泥土如雨点般砸在他身上。耳朵里只有尖锐的耳鸣,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而遥远。他看见身旁一名士兵张大嘴巴在喊叫,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在第一道防线后方约二百码的连指挥所,情况同样糟糕。这个由加固掩蔽部和交通壕连接的小型指挥中心,在第一分钟炮击中就遭受了直接命中。 连长霍夫曼中尉当时正在与营部通话。 “敌人开始大规模炮击!强度前所未——”他的话戛然而止。 一发9.2英寸炮弹直接命中掩蔽部上方。三层圆木和两米厚的泥土覆盖层如同纸片般被掀开。爆炸将整个掩蔽部内的人员和设备瞬间汽化。电话机碎片、地图残片、人体组织和木屑混合在一起,被抛向空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相邻的掩蔽部里,副连长费舍尔少尉被坍塌的支撑梁压住双腿。他挣扎着试图推开横梁,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浓烟从破损的墙壁缝隙涌入,刺鼻的气味让他剧烈咳嗽。 “有人吗?”他嘶声喊道。 回答他的只有外面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和建筑物继续坍塌的声响。 炮击的精确性和强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英军炮兵根据航空照片,为每一门火炮分配了特定的目标区。铁丝网障碍区由18磅炮的榴霰弹和部分高爆弹负责清扫;机枪巢和观察哨由4.5英寸和6英寸榴弹炮重点照顾;疑似指挥所和预备队集结区则由9.2英寸和15英寸重炮摧毁。 在短短五分钟内,德军新沙佩勒防线前沿近四分之一英里宽的区域,被彻底翻了个底朝天。 天空被硝烟染成肮脏的棕灰色。爆炸产生的气浪将尘土、碎片和浓烟搅动成一道道旋转的柱体,在战场上四处移动。阳光完全被遮蔽,白昼变成了昏暗的黄昏。 炮击不仅摧毁物理工事,更对士兵的心理造成了毁灭性打击。 在第二道防线相对完好的堑壕段,一群新兵蜷缩在角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其中一人——入伍仅三周的十八岁青年奥托·贝克尔——正喃喃自语,重复着家乡的祈祷词。他的眼睛瞪得老大,瞳孔放大,对周围的一切几乎没有反应。 旁边一名老兵试图让他保持冷静:“深呼吸,孩子。深呼吸。” 但老兵自己的手也在颤抖。他经历过伊普尔的炮击,见过法国75毫米炮的快速射击,但眼前这种规模和强度的炮击是全新的。这不是间歇性的轰击,而是持续不断的、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毁灭浪潮。 “他们到底有多少炮?”一名士官嘶声问道,“一百门?两百门?” 没有人能回答。炮声太过密集,根本无法分辨单个爆炸声,只能听到一个无休止的、震耳欲聋的轰鸣。 炮击开始七分钟后,一个新的恐怖元素加入了这场交响乐:英军的重型迫击炮开始发言。 这些被称为“飞猪”的9.45英寸重型堑壕迫击炮,发射的炮弹在空中划出高高的弧线,几乎垂直落下。对于躲在堑壕里的士兵来说,这种来自头顶正上方的攻击尤为可怕。 一枚迫击炮弹准确落入一段挤满了士兵的堑壕。爆炸将二十多人瞬间杀死,尸体被抛向空中,又像破布娃娃般落下。堑壕壁坍塌,将幸存者活埋。 “离开堑壕!到弹坑里去!”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军士长吼道,“堑壕是死亡陷阱!” 但离开相对安全的堑壕需要巨大的勇气。外面是无处不在的爆炸和横飞的弹片。少数人听从了建议,爬出堑壕,跳入最近的弹坑。弹坑至少提供了四面防护,只要不被直接命中。 然而,弹坑之间同样危险。弹片和碎石以每秒数百米的速度飞溅,击中任何暴露的目标。一名士兵刚从堑壕跃出,就被一块巴掌大的弹片削掉了半个脑袋,身体在惯性作用下向前扑倒,掉入弹坑时已经死亡。 通讯完全中断。电话线在第一分钟就被炸断。试图修复线路的通讯兵刚一露头就被弹片击中。信鸽笼被摧毁,所有鸽子非死即逃。视觉信号在浓烟和尘土中毫无作用。 在防线更后方,营级和团级指挥部同样陷入混乱。 “我们需要前沿报告!”第16团团长冯·德·海特上校在指挥所里咆哮,“为什么没有消息传来?” “所有线路都中断了,上校。”通讯官脸色苍白,“派出的传令兵也没有回来。” 上校走到观察口前,举起望远镜。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整个前沿地区笼罩在浓密的烟尘中,爆炸的闪光在其中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这……这简直是地狱。”他低声说道。 “英国佬投入了前所未有的炮兵力量。”参谋长说道,“从声音判断,至少有三百门,可能更多。” “命令预备队进入一级戒备。”上校下令,“一旦炮击延伸或停止,立即向前沿增援。同时,要求师炮兵进行反压制射击。” “可是上校,我们的炮兵观测所可能已经……” “执行命令!” 命令传达下去了,但在当前条件下,执行效率极低。电话线路时断时续,传令兵在炮火中穿行生死未卜。更糟糕的是,德军炮兵本身也成为了英军的目标。 第三章:地狱绘图——防线上的瞬间炼狱 炮击开始十五分钟后,德军前沿防线的组织结构已基本瓦解。 幸存者分散在各个弹坑和残存的堑壕段中,彼此孤立,指挥链断裂。军官和士官的伤亡率极高——他们往往站在最暴露的位置试图维持秩序,这使他们成为第一批牺牲者。 在防线中央相对完好的一个机枪阵地上,机枪手海因里希·布劳恩和他的副射手还在坚持。他们的位置经过精心伪装,周围有加固的混凝土护盾,幸运地避开了直接命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避开直接命中”并不意味着安全。炮弹在周围不断爆炸,冲击波震得他们耳鼻出血。尘土和碎屑从射击孔涌入,几乎让他们窒息。 “弹药!”布劳恩吼道。 副射手维尔纳·克劳斯从弹药箱中取出另一条250发弹带,颤抖着双手将其装上MG08机枪。他的脸上沾满尘土,只有眼睛周围因 goggles(护目镜)留下两个相对干净的圆环。 “我们……我们还能坚持多久?”维尔纳问道,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布劳恩没有回答。他从狭窄的观察缝向外望去,眼前的景象如同但丁《神曲》中的地狱绘卷。 无人地带——那片原本布满铁丝网和弹坑的死亡区域——已经被彻底重塑。英军的炮火不仅覆盖德军防线,也延伸到了无人地带,目的是清除进攻路径上的障碍。巨大的弹坑连成一片,有些已经积满了浑浊的水。铁丝网被炸成扭曲的金属碎片,散布在泥土中。 更远处,德军的第二道防线也在承受炮击,虽然强度稍弱。爆炸的闪光在浓烟中时隐时现,仿佛夏日雷暴中的闪电。 突然,一阵不同寻常的呼啸声传来。 “卧倒!”布劳恩一把将维尔纳按倒在地。 一阵密集的爆炸在他们阵地前方五十码处响起——这是英军的徐进弹幕开始试验性延伸。炮弹落点整齐地向前推进,如同用巨大的耙子犁地。 “他们在测试弹幕移动。”布劳恩咬牙说道,“这意味着步兵进攻即将开始。” 他检查了一下机枪。枪管已经过热,但还能射击。弹药还算充足,有十条备用弹带。水冷套筒中的水开始沸腾,蒸汽从注水孔冒出。 “维尔纳,听着。”布劳恩转身面对年轻的副射手,“一旦炮击停止或延伸,英国步兵就会冲锋。我们的任务是尽可能长时间地守住这个位置,为后方组织防御争取时间。明白吗?” 维尔纳吞了口唾沫,艰难地点点头。 “如果我们被包围,或者弹药耗尽,”布劳恩继续说道,声音异常平静,“我会引爆手榴弹。不会让他们俘虏我们。” 这句话让维尔纳的脸色更加苍白,但他再次点头。两人都知道英军对机枪手的特殊“关照”——一旦被俘,生还几率极低。 与此同时,在防线左翼,情况更加糟糕。 这里的地势较低,排水不畅,堑壕系统在冬季积满了泥水。炮击将泥泞的土壤炸得四处飞溅,混合着弹片和人体组织,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混合物。 士兵们不是在战斗,而是在为生存挣扎。 一等兵埃里希·穆勒——与预备队的埃里希·沃格尔同名但非同一人——被困在一段半坍塌的堑壕里,泥水已淹到胸口。他的双腿被坍塌的沙袋和圆木压住,无法动弹。每次炮弹爆炸,泥水就会剧烈晃动,灌入他的口鼻。 “救命……”他虚弱地喊道,但声音淹没在炮声中。 身旁漂浮着一具尸体,面孔朝下,背部的军服被弹片撕开,露出惨白的脊椎骨。更远处,一名士兵疯狂地挖掘泥土,试图清理出一条通道,但他的努力在持续不断的炮击面前显得如此徒劳。 突然,炮击模式发生了变化。 爆炸声变得更加密集,但落点更加集中——英军炮兵正在对怀疑有坚固掩体的区域进行“重点清除”。 一发15英寸炮弹落在距离埃里希约一百码处。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爆炸的威力依然惊人。冲击波将泥水掀起三米高的浪涛,然后如瀑布般落下。埃里希被泥浪淹没,呛入大量泥水。 当他挣扎着将头露出水面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几乎崩溃。 那段堑壕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直径超过三十英尺的弹坑。弹坑边缘还在坍塌,泥土和尸体滑入坑底浑浊的水中。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某种更可怕的气味——那是被爆炸高温瞬间汽化的人体组织的气味。 “上帝啊……”埃里希喃喃自语,眼泪混合着泥水流下脸颊。 炮击开始二十五分钟,德军前沿防线已经基本失去战斗能力。幸存者要么重伤无法行动,要么被困在废墟中,要么因极度恐惧而丧失战斗意志。 但并非所有人都放弃了抵抗。 在防线右翼一处相对完好的支撑点里,冯·施泰因中尉——一名贵族出身的年轻军官——正努力集结残部。 “所有人听我指挥!”他的声音因喊叫而嘶哑,但依然有力,“检查武器!清点弹药!伤员集中到后方弹坑!” 他的军服被弹片划破多处,左臂缠着临时绷带,鲜血已经渗透出来。但他似乎毫不在意,继续在残存的堑壕段中穿梭,拍打士兵的肩膀,下达简洁的命令。 “中尉,我们应该撤退!”一名士官喊道,“这里守不住了!” 冯·施泰因转身,目光如炬:“撤退?往哪里退?后面同样是炮火。这里至少还有掩体。我们必须坚守,直到预备队到达或者炮击停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环顾四周,大约聚集了三十名士兵,其中半数带伤。武器方面,有二十支步枪、一挺轻机枪(但弹药只剩两个弹鼓)、若干手榴弹。 “建立环形防御。”冯·施泰因下令,“机枪部署在左翼,那里视野最好。步枪手分散配置,注意交叉火力。手榴弹分配给最冷静的士兵,等敌人接近时使用。” 士兵们开始执行命令,动作虽然迟缓,但至少有了方向。冯·施泰因的存在给了他们一丝希望——军官还没有放弃,那么他们也不应该放弃。 炮击开始三十分钟,英军炮火开始向德军防线后方延伸。 这是计划中的第二阶段:隔离炮击。目的是阻止德军预备队向前沿增援,同时打击可能的炮兵阵地和指挥中心。 炮弹落点逐渐后移,从前沿堑壕线移动到交通壕连接处、预备队集结区、以及可能的炮兵观测所。爆炸的闪光在纵深方向形成一道移动的火墙。 对于前沿幸存者来说,这既是解脱也是新的恐惧。解脱是因为直接落在头顶的炮弹减少了;恐惧是因为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步兵冲锋即将开始。 “准备战斗!”冯·施泰因大吼道,“检查武器!装填弹药!” 士兵们慌忙检查步枪,将子弹推入枪膛。轻机枪手将最后一个弹鼓装上,拉动枪机。手榴弹被分发到前排士兵手中,保险针已经拔出,随时可以投掷。 阵地上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相对之前的震耳欲聋,现在的炮声显得“遥远”了些,虽然实际上依然震耳欲聋。 汉斯·韦伯从掩蔽部的废墟中爬出,耳朵嗡嗡作响。他检查了一下步枪,枪管被泥土堵塞。他迅速清理枪管,检查瞄准具是否完好。身旁,埃里希·沃格尔脸色苍白,但双手还算稳定,正在为他的步枪装填五发弹夹。 “记住我教你的。”汉斯说道,“瞄准胸部,平稳扣动扳机。不要慌张,我们有堑壕优势。” 埃里希点点头,但嘴唇在颤抖。 汉斯环顾四周。他的班原有十二人,现在只剩下五人还能战斗。三人死亡,四人重伤(已被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弹坑中)。弹药还算充足,每人至少有六十发子弹和两枚手榴弹。 “他们来了。”汉斯突然说道。 透过渐渐散去的硝烟,他看到了第一批身影——不是英军步兵,而是英军的炮弹观察员。这些勇敢(或疯狂)的士兵在炮击延伸后立即前进,试图为炮兵提供更准确的落点信息。 “不要开火。”汉斯按住一名新兵抬起的步枪,“让他们靠近。等步兵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小时般漫长。 炮声继续在后方轰鸣,但前沿的寂静越来越明显。硝烟逐渐散去,能见度慢慢恢复。无人地带的景象逐渐清晰——一片月球表面般的荒芜,布满弹坑和碎片。 然后,他们听到了。 不是炮声,而是一种低沉、持续的声音,仿佛远处传来的海浪声。 那是数千名英军士兵的呐喊,混杂着哨声、号角和军官的命令声。 “固定刺刀!” 沿着英军战线,进攻部队跃出堑壕,开始冲锋。 第四章:延伸与隔离——第二阶段的死亡之幕 当英军炮火从前沿向纵深延伸时,德军预备队和后方单位迎来了自己的噩梦。 在距离前沿约一公里的营预备队阵地,汉斯·韦伯所在的第16团第1营第3连正准备向前移动。他们接到命令:一旦炮击延伸,立即增援前沿。 但“立即增援”在实战中远比命令字面上复杂。 连长达尔少尉试图集结部队,但持续不断的炮击让士兵们紧贴地面,任何暴露的移动都意味着死亡。炮弹落在阵地周围,最近的一发距离连指挥部只有三十码,炸死了两名传令兵和一名士官。 “我们必须等炮击减弱!”一名排长喊道。 “前沿需要我们!”达尔少尉反驳,但他的声音缺乏底气。他也知道,在这样的炮火下运动无异于自杀。 他们所在的堑壕还算完好,但交通壕——连接前沿和后方的通道——已经成为死亡走廊。英军炮兵显然已经标定了所有主要交通路线,炮弹精确地落在这些狭窄的通道上。 第2排试图通过一条交通壕向前运动,结果遭遇了灾难。一发4.5英寸炮弹直接命中队伍中部,炸死八人,重伤十二人。幸存者被困在两端,进退不得。 “撤退!撤退!”排长声嘶力竭地喊道。 但撤退同样危险。又一发炮弹落在撤退路径上,造成更多伤亡。最终,一个三十八人的排,只有十一人活着回到起点,其中六人带伤。 达尔少尉通过野战电话向营部报告情况,但线路时断时续。 “我们无法前进!交通壕被炮火封锁!伤亡惨重!”他对着话筒吼道。 电话另一端的冯·克莱斯特上尉脸色阴沉。他已经接到了多个类似的报告。英军的炮击不仅摧毁了前沿防线,更巧妙地隔离了前沿与后方,使增援几乎不可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尝试其他路线!必须增援前沿!”冯·克莱斯特下令,但他知道这命令有多无力。 他转身对参谋长说:“请求师炮兵压制英军炮兵。否则我们只能坐视前沿被摧毁。” “已经请求了,上尉。但师炮兵报告说他们也在遭受猛烈炮击,可能是英军的反炮兵火力。” 冯·克莱斯特一拳砸在桌子上。作为一名职业军人,他不得不承认英军这次进攻的策划和执行水平极高。这不是传统的、漫无目的的炮击,而是一次精心设计的、多阶段协同的作战行动。 在更后方,德军炮兵阵地的处境同样艰难。 第16炮兵团第2营的阵地位于新沙佩勒村东北约两公里处,装备有8门105毫米轻型野战榴弹炮。在炮击开始后的最初几分钟,他们试图进行反压制射击,但很快就发现这几乎不可能。 首先,前沿观察所全部失去联系,他们无法获得准确的射击参数。其次,英军显然事先标定了所有可疑的炮兵阵地,重炮炮弹开始落在他们周围。 “转移阵地!”营长下令。 但转移炮兵阵地并非易事。每门炮重近1.5吨,需要马匹或牵引车移动。在持续炮击下,暴露在外的马匹和人员成为活靶子。 第3炮组在试图移动时遭遇直接命中。一发9.2英寸炮弹落在炮位旁,将整门炮炸成扭曲的金属碎片。炮组八名成员全部阵亡,尸体被炸得四分五裂,与炮管碎片混合在一起。 “放弃转移!就地隐蔽!”命令变更了,但为时已晚。另一个炮组在隐蔽过程中被弹片击中,半数人员伤亡。 英军的炮击不仅针对德军炮兵阵地,也针对可能的后勤节点和指挥中心。 新沙佩勒村——虽然已大部分成为废墟,但仍有一些建筑被用作临时指挥所和医疗站——遭受了特别关注。15英寸重炮的炮弹落下时,整个村庄都在颤抖。一栋被用作营指挥部的半地下室建筑被直接命中,三层楼的结构完全坍塌,里面的二十多名军官和参谋人员全部被埋。 医疗站的情况更为悲惨。红十字旗帜在炮火中毫无意义,一枚炮弹落在站前空地,炸死了正在运送伤员的担架队。另一枚炮弹穿透屋顶,在手术室内爆炸,正在进行的截肢手术瞬间变成血肉横飞的屠杀。 “撤出村庄!所有单位撤出村庄!”幸存的军官下令,但疏散过程混乱不堪。伤员无法快速移动,医务人员不愿放弃病人,而炮击却在持续加剧。 炮击开始四十分钟后,英军的隔离炮击达到了高潮。 炮弹落点形成三道清晰的“火墙”: 1. 第一道在前沿与预备队之间,封锁交通线; 2. 第二道在预备队与炮兵阵地之间,阻止炮火支援; 3. 第三道在更后方,针对可能的师级预备队和指挥中心。 这种分层、递进的炮击模式,有效地将德军防线切割成相互孤立的段落,阻止了任何有效的协同防御。 然而,即使在这样的毁灭性炮击下,德军依然没有完全崩溃。 在预备队阵地,汉斯·韦伯和他的战友们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机会窗口。他们注意到英军炮击虽然密集,但有规律可循——炮弹落点以大约每分钟五十码的速度向前推进,形成一个移动的弹幕。 “我们可以跟在弹幕后面!”汉斯对达尔少尉建议,“弹幕刚过去的地方相对安全,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炮弹。” 达尔少尉犹豫了。这需要精确的时机把握和极大的勇气——太早会进入炮击区,太晚则可能错过增援前沿的最佳时机。 “我们别无选择。”汉斯坚持道,“要么现在冒险前进,要么坐视前沿失守。” 达尔少尉看了看周围的士兵。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恐惧,但没有人说“不”。他们都是职业军人,知道自己的职责。 “好。”达尔少尉下定决心,“第1班、第2班为先导,第3班掩护。保持间距,低姿前进。目标:前沿第三段堑壕。出发!” 三十多名士兵跃出堑壕,开始向炮火中的前沿移动。他们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刚刚延伸的弹幕在他们前方约一百码处爆炸,而身后的区域暂时安静。 但这“安静”是相对的。炮弹仍然不时落下,只是不那么密集。士兵们以最快的速度奔跑,跳跃弹坑,绕过铁丝网残骸。不时有人被流弹或弹片击中倒下,但没有人停下来救助——停下就意味着死亡。 汉斯冲在最前面,他的经验告诉他:在战场上,速度和果断往往比谨慎更有效。他跳过一具半埋在泥土中的尸体,跃入一个弹坑,喘息几秒,然后继续前进。 “左侧!炮弹!”埃里希大喊。 汉斯本能地向右侧扑倒。一发炮弹在左方二十码处爆炸,弹片呼啸着从头顶飞过。冲击波将他掀翻,泥土如雨点般落下。 “汉斯!”埃里希冲过来。 “我没事!”汉斯挣扎着站起,检查了一下身体。除了几处擦伤,没有严重受伤。“继续前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距离前沿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残存的堑壕线和其中晃动的人影。但英军炮击再次改变模式——一部分炮火重新回到前沿,进行“清扫”射击。 “卧倒!”汉斯大吼。 士兵们纷纷扑倒在地面或弹坑中。炮弹在他们前方和周围爆炸,最近的只有十码。泥土、碎石、金属碎片如暴雨般落下。 汉斯将脸埋进泥土,双手护住头部。他能感觉到爆炸的冲击波一次次掠过身体,每一次都像被重拳击中。耳膜剧痛,鼻腔和口腔充满尘土味。 这轮炮击持续了大约两分钟,却仿佛永恒般漫长。 当炮击再次向前延伸时,汉斯抬起头,摇了摇脑袋试图清醒。他的班又损失了两人:一名士兵被弹片击中腹部,正在痛苦地呻吟;另一名被直接命中,尸骨无存。 “医护兵!”汉斯喊道,但随即意识到医护兵可能已经阵亡或落后。“埃里希,给他包扎!其他人继续前进!” 他们终于到达了前沿堑壕——或者说,曾经是堑壕的地方。现在这里只是一系列弹坑和残骸的集合。幸存的德军士兵分散在各处,有些在射击,有些在包扎伤口,有些只是呆呆地坐着。 “报告情况!”达尔少尉找到一名军士长。 “防线……基本瓦解了,少尉。”军士长声音嘶哑,脸上沾满血污,“我们连原有180人,现在能战斗的不超过40人。机枪损失三分之二,电话全部中断。英国步兵已经发起第一次冲锋,被我们击退了,但他们很快会再来。” 达尔少尉环顾四周。形势比他想象的更糟。但他没有时间感慨。 “重新组织防御!”他下令,“汉斯,带你的人去右翼,那里有个相对完好的机枪巢。军士长,收集所有弹药,重新分配。医护兵——如果有的话——集中救治重伤员。” 士兵们开始行动,尽管动作迟缓。连续四十分钟的炮击耗尽了他们的体力和意志,现在全凭职业军人的本能和纪律在支撑。 汉斯带领他的班——现在只剩三人:他自己、埃里希和另一名老兵卡尔——向右翼移动。他们找到的“机枪巢”实际上只是一个半坍塌的掩体,但至少有一挺完好的MG08机枪和五条弹带。 “卡尔,你当机枪手。埃里希,副射手。我负责掩护和观测。”汉斯迅速分配任务。 卡尔——一个沉默寡言的东普鲁士农民——点点头,开始检查机枪。他的手出奇地稳定,动作熟练而精确。他拉动枪机,检查供弹系统,调整三脚架高度。 “机枪完好,弹药充足。”卡尔简洁地报告。 汉斯趴在掩体边缘,用望远镜观察无人地带。硝烟仍然很浓,但他已经可以看到英军的身影——不是零散的侦察兵,而是成建制的进攻部队。他们以稀疏的队形前进,利用弹坑作为掩护,交替推进。 “准备战斗。”汉斯低声道,“等我的命令再开火。” 他估算了一下距离:大约三百码,还在有效射程之外。英军显然吸取了以往的教训,不再采用密集队形冲锋,而是更分散、更灵活的战术。 炮击在这一刻突然减弱了。 不是停止,而是强度明显下降。重型炮弹的爆炸声变得稀疏,只有轻型炮弹还在落下。这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清楚:英军步兵即将发起总攻。 战场陷入一种诡异的相对安静中。只有零星的炮声、燃烧物的噼啪声、伤员的呻吟声,以及远处传来的模糊的呐喊声。 汉斯检查了一下他的步枪。枪膛干净,瞄准具清晰,弹仓满载五发子弹。他身边还有四枚手榴弹,整齐排列在掩体边缘。 “记住,”他对埃里希和卡尔说,“我们不是为了胜利而战——胜利已经不可能了。我们是为了时间而战。每拖延一分钟,后方的预备队就多一分钟准备。每杀死一个敌人,我们的战友就少面对一个敌人。” 埃里希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步枪。卡尔的回应更简单:他将第一个弹带装上机枪,拉动枪机,子弹上膛。 英军的呐喊声越来越近。 汉斯深吸一口气,将步枪抵在肩上,眼睛贴近瞄准具。 准星中,第一个清晰的目标出现了:一名英军军官,手持手枪,正在指挥士兵前进。距离:二百五十码。 汉斯屏住呼吸,手指轻轻放在扳机上。 战争中最古老的对决——步兵对步兵——即将在这片被钢铁重塑的土地上展开。而这一切,都始于那场持续三十五分钟、彻底改变了现代战争形态的炮击。 新沙佩勒战役的第一章已经结束,但更残酷的篇章才刚刚开始。 喜欢重生之威廉二世请大家收藏:()重生之威廉二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95章 血色脚步 第一章:死寂中的号角 1915年3月10日上午8点05分,持续整整三十五分钟的炮击,如同被一把无形的巨刃突然切断。 寂静降临了。 但这寂静并非真正的宁静,而是一种被过度刺激后的感官真空。士兵们的耳中仍回荡着持续不断的轰鸣,即使外界已安静下来。这种生理性的耳鸣混合着战场上残存的余音——燃烧物的噼啪声、远处伤员的微弱呻吟、金属冷却时的细微爆裂声,以及风吹过废墟的呜咽。 在英军进攻堑壕中,第一波攻击部队的士兵们趴在胸墙后,紧握着武器,等待着最后的命令。许多人脸上还带着炮击造成的震撼表情,眼神空洞,嘴唇干裂。他们的世界在过去的三十五分钟里只剩下震动、噪音和恐惧,现在突然的安静反而让人无所适从。 “检查装备!”军官们沿着堑壕低声传达命令,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异常清晰,“刺刀固定!弹药检查!等待哨音!” 苏格兰第2黑卫团的詹姆斯·麦克雷中尉看了看怀表:8点06分。按照计划,第一波攻击应在炮击停止两分钟后发起。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硝烟和泥土的辛辣气味。他转头看向自己的排——三十四名士兵,大多数是像他一样的苏格兰高地人,也有一些来自英格兰和爱尔兰的补充兵。 “记住,”麦克雷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每个人都听清,“保持队形,但不要过于密集。利用弹坑作为掩护。如果遇到机枪火力,立即卧倒,寻找掩蔽。我们的目标是德军第一道防线,占领后立即巩固阵地,等待第二波。” 士兵们沉默地点点头。一些人在胸前划着十字,一些人则反复检查步枪的保险是否关闭又打开。年轻的新兵托马斯·阿什顿双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步枪。 麦克雷走到他身边,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深呼吸,托马斯。跟着我,看着我的动作。你会没事的。” 托马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很快消失在紧咬的嘴唇后。 8点06分30秒。 沿着四英里宽的进攻正面,数百名军官同时举起了哨子。 尖锐、刺耳的哨声如同地狱的号角,瞬间撕裂了短暂的寂静! “第一波!前进!为了国王和祖国!” 军官们率先跃出堑壕。麦克雷中尉左手持左轮手枪,右手挥舞着军官佩剑,第一个翻过胸墙。他的风笛手——按照黑卫团传统,每个连队都有一名风笛手——紧随其后,开始吹奏《苏格兰勇士》。 风笛声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响起,怪异而悲壮。这古老的乐器声曾伴随苏格兰高地兵团走过无数战场,今天它再次响起,为现代工业战争的屠杀拉开序幕。 成千上万的士兵开始涌出堑壕。灰色的军服(英军此时尚未全面换装卡其色)形成一道移动的浪潮,向着无人地带推进。第一波攻击部队包括印度远征军第三拉合尔师的部队和英国第四军的部分单位,总数约一万六千人。 最初的进展确实顺利得令人难以置信。 麦克雷中尉带领他的排前进了一百码,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脚下的大地松软而灼热——炮击的高温尚未完全散去。随处可见被炸成碎片的铁丝网,有些铁丝扭曲成怪异的形状,上面挂着布片和……人体组织。 “不要看!继续前进!”麦克雷吼道。 他们跨过巨大的弹坑,有些弹坑直径超过二十英尺,里面积满了浑浊的泥水。在其中一个弹坑边缘,麦克雷看到了一具德军的尸体——或者说是半具。腰部以下完全消失,上半身仰面朝天,眼睛圆睁,望着被硝烟染成棕灰色的天空。 无人地带原本密布的铁丝网障碍大多已被炮火摧毁。偶尔遇到未被完全破坏的区段,士兵们用携带的剪线钳快速开辟通道,或用木板、草袋铺设临时通道。 “这太容易了。”麦克雷身旁的军士长邓肯低声说道,“这不正常。” “炮击奏效了。”麦克雷回答,但他心中同样不安。作为一名参加过蒙斯撤退和马恩河战役的老兵,他知道德军不会轻易放弃阵地。 他们继续前进。距离德军第一道防线只有不到两百码了。透过逐渐散去的硝烟,已经可以看到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堑壕线——那已不是连续的堑壕,而是一系列弹坑和残骸组成的破碎地带。 在麦克雷的右侧,印度军团的士兵们进展更快。第129俾路支团的士兵们发出战斗的呐喊,挥舞着步枪向前冲锋。他们中的许多人认为德军已经被彻底消灭,胜利近在眼前。 但就在第一波英军士兵踏入距离德军原阵地约一百米范围内时,地狱之门再次打开。 第二章:废墟中的獠牙——抵抗的复苏 第一个火力点来自左翼,一个看似完全被摧毁的混凝土机枪掩体废墟。 这个掩体在炮击中被一枚6英寸炮弹直接命中顶部,混凝土顶盖坍塌了一半,内部结构严重受损。所有人都认为里面的守军必死无疑。然而,在废墟的缝隙中,一挺MG08机枪的枪管缓缓伸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机枪手是下士弗兰茨·贝格,一名来自科隆的钳工。他和他的两名副射手在炮击开始时躲进了掩体最深处的加固隔间。虽然爆炸震塌了部分结构,将他们困在其中,但也意外地形成了一个相对安全的避难所。当炮击停止后,他们花了三分钟清理通道,终于将机枪拖到了还能使用的射击位置。 贝格透过狭窄的射击孔,看到了潮水般涌来的英军士兵。他的双手因紧张而颤抖,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机枪手,他知道时机的重要性。 “等他们再近一点。”他对副射手说道,“瞄准军官和风笛手。” 当最近的英军士兵距离掩体只有八十码时,贝格扣下了扳机。 “嗒嗒嗒……嗒嗒嗒……” MG08机枪那独特的、撕亚麻布般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瞬间压过了风笛声和士兵的呐喊。第一条250发弹带在十五秒内被打光,子弹像镰刀般扫过英军队列。 麦克雷中尉听到枪声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卧倒!” 但他的命令晚了一秒。在他右侧,风笛手约翰·麦克劳德被三发子弹击中胸口,风笛声戛然而止。年轻的笛手低头看着胸前迅速扩散的血迹,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缓缓倒下。 “医护兵!”有人喊道,但医护兵自己也倒在弹雨中。 机枪火力如同无形的墙壁,阻挡了英军的前进。士兵们纷纷扑倒在地,寻找任何可用的掩蔽。但无人地带经过炮击后几乎没有任何天然掩护,只有弹坑能提供有限的防护。 “火力压制!”麦克雷吼道,“步枪手,瞄准机枪掩体射击!” 幸存的士兵们开始还击,但步枪火力对混凝土掩体的效果有限。子弹在掩体表面溅起火花,却无法穿透。 更糟糕的是,这挺机枪的开火仿佛是一个信号。沿着整条战线,其他幸存下来的德军火力点纷纷开火。 在战线中段,一个巧妙伪装的狙击手位置——实际上是一个被炸毁的观察哨下方挖出的地洞——开始发威。狙击手埃里希·克鲁格,战前是黑森林地区的猎场看守人,拥有精准的枪法和无限的耐心。他透过狭窄的射击孔,用他的Gewehr 98步枪配备的4倍瞄准镜,冷静地挑选着目标。 第一个受害者是一名英军少尉,他正试图用手势指挥士兵前进。克鲁格屏住呼吸,缓缓扣动扳机。子弹击中少尉的眉心,军官仰面倒下。 “第二个。”克鲁格低声自语,拉动枪栓,弹壳弹出。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一名携带信号旗的通讯兵。子弹穿透了通讯兵的肺部,他咳着血倒下,信号旗落在泥泞中。 狙击手的威胁尤其致命,因为士兵们无法确定子弹来自何方。每一次枪响,都可能意味着又一名战友倒下。这种未知的恐惧开始侵蚀英军的士气。 “手榴弹!”在更靠近德军堑壕的地方,一名英军军士发现了从一个弹坑边缘伸出的步枪枪管。他迅速投出一枚米尔斯手榴弹。手榴弹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入弹坑。 爆炸声后,弹坑内传来德语的惨叫声。但几乎同时,从相邻的弹坑也飞出了几枚德军的手榴弹——木柄的M1915式手榴弹,在空中旋转着落下。 “手榴弹!隐蔽!” 爆炸在英军队列中造成新的伤亡。破片无差别地杀伤着暴露的士兵。一名士兵的腿被炸断,他抱着残肢在地上翻滚惨叫。 麦克雷中尉的排已经被压制在原地近五分钟,伤亡超过三分之一。他意识到必须采取行动。 “邓肯军士长!带两个人从左侧迂回!用手榴弹解决那个机枪掩体!” “是,中尉!” 邓肯——一名四十岁的老兵,脸上有一道从布尔战争留下的伤疤——点了两名士兵,开始向左侧匍匐前进。他们利用弹坑作为掩护,缓慢但坚定地向机枪掩体侧翼移动。 与此同时,麦克雷组织剩余的步枪手进行火力压制,尽管效果有限。 “托马斯!你和我一起,提供掩护火力!”麦克雷对仍在颤抖的新兵喊道。 托马斯·阿什顿咬着嘴唇,将步枪抵在肩上。他的手仍在颤抖,但他努力瞄准机枪掩体的射击孔。 “深呼吸,平稳扣动扳机。”麦克雷指导着,“不要慌。” 托马斯扣动扳机。后坐力撞击着他的肩膀,但他成功打出了一发子弹。虽然不知道是否命中,但这个动作似乎给了他一些信心。 “很好!继续!” 在机枪掩体内,贝格感觉到了压力。英军的火力虽然无法穿透掩体,但子弹不断撞击射击孔周围,限制了他的视野和射击角度。更糟糕的是,他听到了左侧传来的声响——有人正在接近。 “左侧!注意左侧!”他对副射手喊道。 副射手维尔纳·舒尔茨抓起一枚手榴弹,拔掉保险针,准备从掩体侧面的裂缝投出。但就在他露头的瞬间,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太阳穴。舒尔茨瞪大眼睛,身体僵直,手榴弹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在掩体内滚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手榴弹!”贝格惊恐地喊道。 他扑向手榴弹,试图将其扔出掩体,但为时已晚。 轰! 爆炸在密闭空间内产生了毁灭性的效果。贝格被冲击波抛向墙壁,弹片嵌入了他的背部和腿部。另一名副射手当场死亡。 掩体内的枪声停止了。 邓肯军士长听到爆炸声,知道机会来了。他带着两名士兵冲到掩体入口,向内投掷了两枚手榴弹。二次爆炸确认了掩体内已无活口。 “机枪掩体清除!”邓肯向麦克雷的方向喊道。 但危机远未结束。随着第一波英军士兵越来越接近德军堑壕,抵抗从各个意想不到的角落复苏。 第三章:堑壕地狱——刺刀与手榴弹的舞蹈 麦克雷中尉带领剩余的士兵继续前进,终于抵达了德军第一道防线的边缘。 这里已没有完整的堑壕。炮击将大部分堑壕炸平,或将其变成了一系列相连的弹坑。唯一能辨认出堑壕痕迹的,是一些残存的射击台阶和坍塌的胸墙碎块。 “小心!可能有埋伏!”麦克雷警告道。 话音刚落,从前方一个弹坑中就飞出了两枚手榴弹。士兵们迅速卧倒,爆炸在近距离产生震耳欲聋的声响。 “那个弹坑!清理它!” 两名英军士兵匍匐前进到弹坑边缘,向内投掷手榴弹。爆炸后,他们跳入弹坑,用刺刀解决了幸存者——两名年轻的德军士兵,看起来都不超过十八岁,其中一人已经重伤。 但这是堑壕战的典型模式:每一个弹坑,每一段残存的堑壕,都可能隐藏着敌人。清理工作需要逐寸进行,每一步都充满危险。 在麦克雷的左侧,战斗进入了更加残酷的阶段。印度军团的士兵们与德军在一段相对完整的堑壕中展开了血腥的争夺。 这段堑壕长约五十码,基本保持了结构。大约二十名德军士兵在其中固守,由一名经验丰富的军士长指挥。他们利用堑壕的拐角和掩蔽部入口,建立了交叉火力点。 第129俾路支团的一个排试图从堑壕一端突入,但遭遇了猛烈反击。第一名进入堑壕的印度士兵被步枪子弹击中胸部倒下。第二名士兵投出手榴弹,但手榴弹撞到堑壕壁反弹回来,反而炸伤了自己人。 “火焰喷射器!”英军指挥官下令。 这是英军首次在西线大规模使用火焰喷射器。两名特制兵携带着笨重的装置,在步枪手的掩护下接近堑壕。 当他们抵达合适位置时,第一名火焰喷射器操作手瞄准堑壕深处,按下了喷射按钮。 一条长达二十码的火焰龙卷从喷射器前端喷出,瞬间吞噬了堑壕的一段。高温火焰点燃了一切可燃物,包括木制支撑、沙袋、以及……人体。 德军的惨叫声从堑壕中传出,凄厉而恐怖。几名浑身着火的士兵跳出堑壕,疯狂地拍打着身上的火焰,但很快被英军步枪手射杀。 火焰喷射器的使用打开了突破口。印度士兵们冲入被火焰清理过的堑壕段,但立即遭到来自侧翼的火力攻击。堑壕战没有前后方之分,敌人可能来自任何方向。 在另一段堑壕中,战斗退化到了最原始的形式。 英军士兵大卫·卡特和一名德军士兵在狭窄的堑壕拐角处遭遇。两人相距不到五英尺,几乎同时举起步枪,但堑壕太窄,无法有效使用长武器。 德军士兵率先反应过来,用枪托砸向卡特。卡特侧身躲过,枪托砸在堑壕壁上,震落了大量泥土。卡特放弃使用步枪,扑向对手,两人扭打在一起,跌倒在泥泞的堑壕底部。 他们用拳头、膝盖、牙齿攻击对方。卡特感觉到对手的手指试图抠他的眼睛,他猛地转头,用前额撞击对方的面部。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德军士兵鼻梁折断,鲜血喷涌。 但德军士兵仍未放弃。他摸索着腰间,试图拔出刺刀。卡特看到这个动作,用尽全力将对方的头撞向地面。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对方停止挣扎。 卡特喘息着爬起来,浑身沾满泥土和鲜血——既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他捡起步枪,继续沿着堑壕前进,但双手仍在颤抖。这不是他第一次杀死敌人,但近距离的搏杀总是比远距离射击更让人心神不宁。 沿着整条战线,类似的场景在不断上演。手榴弹在狭窄空间爆炸的闷响、刺刀碰撞的金属声、垂死者的呻吟、命令和警告的呼喊……所有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死亡交响乐。 麦克雷中尉的排此时已经减员至十五人。他们占领了一小段相对完整的堑壕,但立即面临德军从两侧的反扑。 “建立防御!”麦克雷下令,“收集弹药!寻找机枪!” 士兵们迅速行动。他们在堑壕中找到了两挺还算完好的德军机枪和几箱弹药。一名曾在皇家机枪团服役过的士兵立即开始检查武器。 “这挺能用!”他喊道,“弹药充足!” “好!部署在左翼,覆盖那个缺口!”麦克雷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乎同时,德军开始了第一次有组织的反冲击。 大约三十名德军士兵从第二道防线方向出现,在机枪火力掩护下,试图夺回丢失的阵地。他们分散队形,利用弹坑作为掩护,缓慢但坚定地推进。 “准备射击!”麦克雷吼道,“等他们进入五十码!” 英军士兵们趴在堑壕边缘,步枪伸出,手指放在扳机上。机枪手调整着射界,呼吸平稳。 德军越来越近。七十码,六十码,五十五码…… “开火!” 英军的步枪和机枪同时开火。冲在最前面的德军士兵如同被无形的镰刀割倒,瞬间倒下七八人。其余人迅速卧倒,寻找掩护。 但德军的机枪也在还击。子弹打在堑壕边缘,溅起泥土和碎石。一名英军士兵被击中头部,无声地倒下。 “手榴弹!”麦克雷下令。 几名士兵投出手榴弹。手榴弹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在德军隐蔽的弹坑附近。爆炸造成了新的伤亡,但德军并未撤退。 相反,他们开始投掷烟雾弹。几枚圆柱形的烟雾弹落在两军之间的地带,迅速释放出浓厚的白色烟雾。 “他们要冲锋了!准备近战!”麦克雷经验丰富,知道烟雾弹通常是近距离突击的前奏。 果然,烟雾中传来了德语的呐喊声和沉重的脚步声。德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从烟雾中冲出,直扑英军堑壕。 “射击!自由射击!” 英军士兵疯狂地开火。冲在最前面的德军士兵如同撞上一堵墙,纷纷倒下。但后面的人继续冲锋,跳入堑壕。 堑壕内再次爆发了血腥的近身搏杀。刺刀刺入肉体的闷响、枪托砸碎骨头的声音、垂死者的惨叫……麦克雷中尉用左轮手枪击倒了两名德军士兵,但第三名德军士兵从侧面扑来,将他撞倒在地。 两人在泥泞中翻滚。德军士兵试图用刺刀刺向麦克雷,麦克雷用左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右手摸索着寻找武器。他的左轮手枪在摔倒时脱手,佩剑也不知所踪。 就在刺刀尖端离他的喉咙只有几英寸时,一声枪响。德军士兵的身体僵住,然后无力地倒在麦克雷身上。 麦克雷推开尸体,看到托马斯·阿什顿站在几英尺外,手中的步枪枪口还在冒烟。年轻士兵的脸色苍白如纸,但他救了中尉一命。 “谢谢你,托马斯。”麦克雷挣扎着站起来。 托马斯只是点了点头,说不出话。这是他第一次杀死敌人,而且是如此近距离。 德军的这次反冲击最终被击退,留下了十几具尸体。但英军也付出了代价,又有四名士兵阵亡,多人受伤。 麦克雷清点人数:还能战斗的只剩下九人,弹药也消耗过半。 “我们必须与左右友军取得联系。”麦克雷说道,“邓肯,带两个人向右探索。托马斯,你跟我向左。” 他们沿着堑壕向两侧移动,很快就发现了令人担忧的情况:左右两侧的堑壕要么仍然在德军手中,要么已被炮火彻底摧毁无法通行。换句话说,他们这个小小的据点已经陷入孤立。 “我们被孤立了。”邓肯军士长返回后报告,“右侧大约一百码外有德军活动,他们控制了那段堑壕。左侧……左侧是一片废墟,看不到活人。” 麦克雷深吸一口气。情况比他预想的更糟。他们成功突入了德军防线,但现在陷入了一个突出部,三面受敌。 “收集所有弹药,包括德军的。”他下令,“准备防御。我相信第二波攻击部队很快就会到达。” 然而,第二波攻击部队的进展并不顺利。 第四章:第二波与缺口——局部的成功与全局的混乱 上午8点45分,英军第二波攻击部队投入战斗。 这些部队原本计划在第一波部队巩固阵地后,迅速通过突破口向纵深发展。但实际情况是,第一波部队在大多数地段仍陷于苦战,只有少数几个点形成了真正的突破。 印度远征军第8廓尔喀步枪团是第二波部队的一部分。这些来自尼泊尔山地的士兵以勇猛和擅用弯刀(库克利刀)而闻名。他们接到的命令是:通过第129俾路支团打开的缺口,向新沙佩勒村方向突击。 然而,当廓尔喀士兵们抵达所谓的“缺口”时,发现情况远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第129俾路支团确实在德军防线上打开了一个突破口,但这个突破口宽度不足两百码,而且两侧的德军仍在顽强抵抗,不断用机枪火力扫射突破口区域,试图切断英军的后续部队。 廓尔喀团团长,中校查尔斯·布鲁斯,意识到必须扩大突破口。 “第一营向左翼攻击,肃清左侧的德军抵抗点!第二营向右翼!第三营跟随我,直插纵深!” 命令下达后,廓尔喀士兵们迅速行动。他们不像英军士兵那样排成密集队形,而是采用更灵活的小组战术,利用地形快速接近德军阵地。 在左翼,廓尔喀士兵们遭遇了一个顽强抵抗的德军据点。这个据点由一个半坍塌的农舍废墟和周围的堑壕系统组成,大约有四十名德军士兵防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廓尔喀士兵没有正面强攻。一个排的士兵从侧翼迂回,悄悄接近农舍废墟。他们使用库克利刀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外围哨兵,然后突然从后方发起攻击。 德军完全没有预料到攻击来自后方。廓尔喀士兵们挥舞着弯刀冲入堑壕,近距离搏杀是他们的专长。库克利刀在狭窄空间中比刺刀更具威力,几次挥砍就能造成致命伤害。 短短十分钟内,这个据点被攻克,所有德军士兵非死即俘。但廓尔喀士兵们也付出了代价:七人阵亡,十五人受伤。 与此同时,在战线中段,英国第四军的部分单位取得了更显着的突破。这里的地形相对平坦,炮击效果更好,德军抵抗也相对较弱。 第7步兵师的两个营成功突破了德军第一道防线,并继续向第二道防线推进。到上午9点30分,他们已经占领了第二道防线的大部分地段,并向新沙佩勒村外围推进。 消息通过尚存的通讯线路传回英军指挥部时,引起了短暂的兴奋。 “将军,第7师报告已突破德军第二道防线,正向新沙佩勒村推进!”参谋军官兴奋地向黑格将军报告。 黑格站在地图桌前,仔细研究着战况标记。突破确实发生了,但宽度有限,而且似乎缺乏后续力量扩大战果。 “预备队呢?为什么还没有投入?”他问道。 “预备队正在向前运动,但交通状况很差,前进速度缓慢。而且……德军炮火开始复苏,对我们的预备队纵队造成了损失。” 黑格皱起眉头。这是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打开突破口后,必须迅速投入预备队扩大战果,否则德军将有时间调集援兵封闭突破口。 “命令所有预备队加速前进!不惜一切代价通过突破口!炮兵,集中火力压制德军可能的反冲击方向!” 命令下达了,但执行起来困难重重。英军的指挥和控制系统在这场战斗中暴露了严重问题。电话线路在炮击中大多被毁,无线电设备笨重且不可靠,传令兵在混乱的战场上行动缓慢且危险。 更糟糕的是,英军炮兵面临着新的挑战。他们的炮弹储备在之前的猛烈炮击中消耗巨大,现在需要进行补给。而德军炮兵虽然遭受重创,但并非全部被摧毁。一些幸存下来的德军炮兵单位开始组织反击,炮击英军的进攻部队和后续梯队。 在战场上,麦克雷中尉和他的小部队仍然坚守着孤立的阵地。他们已经击退了德军三次小规模的反冲击,但弹药即将耗尽,伤亡持续增加。 “中尉,我们只剩最后一条机枪弹带了。”机枪手报告。 “步枪子弹每人不超过二十发。”邓肯军士长补充道,“手榴弹只剩三枚。” 麦克雷看了看剩下的士兵:六人,全部带伤,疲惫不堪。他们已经坚守了一个多小时,但既没有看到援军,也没有接到撤退命令。 “我们必须做出决定。”麦克雷说道,“要么继续坚守直到弹药耗尽,要么尝试撤退。” “撤退?往哪里撤?”一名士兵问道,“我们后面是无人地带,现在可能已经被德军火力封锁了。” 麦克雷知道他说得对。撤退穿越无人地带,在白天,没有掩护,几乎等于自杀。但继续坚守也只是延迟不可避免的结局。 就在他们争论时,托马斯·阿什顿——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颤抖的新兵了——指着右翼喊道:“中尉!有动静!” 所有人立即进入战斗位置。但很快他们发现,来的不是德军,而是一小群英军士兵,大约十几人,正沿着堑壕向他们移动。 “不要开火!我们是皇家沃里克郡团的!”对方喊道。 麦克雷谨慎地让他们接近。带队的是一名上尉,军服破烂,脸上沾满血污。 “你们这里情况如何?”上尉问道。 “孤立,弹药将尽,伤亡惨重。”麦克雷简洁地报告,“你们呢?” “我们营被打散了。我和这些人是在混乱中聚集起来的。我们正在尝试与主力取得联系,但看来你们这里也不是安全的地方。” 两支小部队合并后,总人数达到了二十二人,弹药情况稍有改善,但依然严峻。 “我认为我们应该向新沙查佩勒村方向移动。”上尉提议,“根据最后的消息,我军在那里取得了突破。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主动向主力靠拢。” 麦克雷考虑了这个建议。这确实比原地等待更积极,但也意味着要穿越德军控制的区域。 “你有地图吗?”麦克雷问道。 上尉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上面用铅笔标注着模糊的标记。两人研究了一会儿,确定了可能的路线:沿着一条被部分摧毁的交通壕向东南方向移动,大约八百码后应该能到达英军控制的区域。 “这个计划很冒险。”麦克雷说道,“但比原地等死强。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上尉回答,“趁德军还没有组织起大规模反攻。” 他们迅速收集了所有能携带的弹药和装备,重伤员无法移动,只能留下少量武器和手榴弹,希望他们能被后续部队救治——尽管每个人都清楚,这种希望渺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愿上帝与你们同在。”麦克雷对留下的两名重伤员说道。两人都是胸腹部受伤,移动会导致大出血。 “别担心我们,中尉。”其中一人勉强笑道,“多杀几个德国佬为我们报仇。” 麦克雷点点头,不忍再看。他带领剩余的士兵,沿着交通壕开始艰难的行军。 第五章:汉斯的连队投入——迟到的预备队与混乱的反击 在德军防线后方约两公里处,汉斯·韦伯下士所在的预备队营终于接到了明确的命令。 时间是上午9点15分,距离英军开始进攻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这段时间里,汉斯和他的连队一直待在相对安全的预备阵地,听着前方越来越激烈的枪炮声,焦急地等待着命令。 “全体集合!紧急命令!” 连长达尔少尉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紧张。汉斯迅速检查装备,示意埃里希和班里的其他人做好准备。 “英国人已经在第X团防线打开了缺口!”达尔少尉语速很快,几乎是在喊叫,“我营的任务是立即向前推进,投入反击,封堵缺口,夺回丢失的阵地!没有时间详细计划了!我们必须在英国人投入预备队之前行动!” 命令引起了士兵们的不安。没有具体情报,没有明确的目标位置,甚至连确切的敌情都没有。 “少尉,缺口具体在哪里?宽度多少?敌军兵力如何?”一名排长问道。 “我不知道!营部也不知道!我们只能向前推进,遇到敌人就战斗,直到与左右友军重新建立联系!” 这种模糊的命令在战场上往往是灾难的前兆,但军令如山。汉斯深吸一口气,对他的班说:“保持队形,保持警惕。埃里希,你紧跟在我身后。卡尔,你负责殿后。” “是,下士。”埃里希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努力控制着。 连队开始向前线移动。他们选择的路线是一条相对隐蔽的田间小路,两侧有残存的树篱提供一些掩护。但这条小路很快就变成了地狱之路。 首先遭遇的是炮击。英军的延伸炮火仍然在落下,虽然不是之前那种密集的覆盖,但依然致命。一发4.5英寸炮弹落在队伍前方五十码处,炸死了两名士兵,重伤三人。 “散开!保持间距!”达尔少尉吼道。 队伍立即分散,士兵们离开小路,在田野中成散兵线前进。但这暴露了他们,使其更容易受到狙击手和机枪的攻击。 汉斯听到了一种熟悉的声音——那是英军李 恩菲尔德步枪特有的清脆枪声。子弹从他头顶飞过,击中了身后一名士兵的肩膀。 “狙击手!十点钟方向,那棵断树后面!” 士兵们立即卧倒,向可疑方向射击。但狙击手已经转移了位置。这是英军狙击手的典型战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不要停下!继续前进!”达尔少尉催促道。 他们继续前进,但速度明显放慢。每个人都弯着腰,利用任何可能的掩蔽:弹坑、倒塌的墙壁、甚至同袍的尸体。 越靠近前线,景象越触目惊心。到处都是弹坑,有些弹坑里积满了浑浊的血水。尸体散布在各处——德军的、英军的,有些完整,有些残缺不全。装备散落一地:步枪、头盔、背包、弹药箱。 汉斯看到一具德军的尸体,靠在堑壕壁上,手里还握着一枚手榴弹,但保险针没有拔出。这个士兵可能在准备投弹时被击中,瞬间死亡。 “小心陷阱!”汉斯警告道,“可能有未爆炸的炮弹或诡雷!” 他的警告是必要的。不久后,一名士兵触发了一个简易爆炸装置——一枚德军手榴弹被安置在尸体下,拉环系在尸体上。当士兵移动尸体寻找身份牌时,爆炸发生了,造成两人死亡。 “不要碰任何东西!继续前进!”汉斯吼道。 他们终于抵达了指定的反击发起区域——一片被炮火削平的小树林边缘。这里本应是营的集结地,但实际情况是一片混乱。 大约两百名来自不同单位的士兵聚集在这里,建制完全被打乱。有从前线溃退下来的士兵,有像汉斯他们这样的预备队,还有炮兵、工兵、甚至后勤人员,都在混乱中聚集于此。 军官们试图恢复秩序,但效果有限。军衔最高的是一名少校,他站在一辆被摧毁的弹药车上,声嘶力竭地喊叫: “所有士兵听令!我是穆勒少校!现在由我统一指挥!步兵到左侧集合!机枪手到右侧!军官和士官向我报告!” 汉斯带着他的班向左侧移动。达尔少尉找到了穆勒少校,报告了连队的情况。 “你们连还算完整?”少校问道,“好!你们将作为反击的先锋!目标是夺回前方三百码处的那段堑壕,那是通往新沙查佩勒村的关键位置。” 少校在地图上指出了一个点,但地图上的标记与现实地形几乎无法对应。炮击彻底改变了地貌,原来的地标大多已消失。 “少校,我们是否需要炮兵支援?”达尔少尉问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炮兵?我们的炮兵要么被摧毁,要么正在转移阵地!你们只能靠自己!现在,立即组织进攻!时间紧迫!” 达尔少尉回到连队,脸色阴沉。他向排长和士官传达了命令。 “目标:前方堑壕。预计有英军防守,兵力不明。没有炮火准备,没有侧翼支援。我们必须在十分钟内出发。” 汉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一次自杀性的攻击。在白天,没有炮火掩护,正面攻击敌军占领的堑壕,伤亡率将高得可怕。 但他没有说出口。作为一名军人,他只能执行命令。 “检查武器,准备进攻。”汉斯对他的班说,“记住:快速接近,利用烟幕和手榴弹,一旦进入堑壕,立即近战,不要给他们反应时间。” 士兵们沉默地准备着。有些人写了简短的遗书,塞进衣袋。有些人检查着家人的照片。埃里希掏出一个十字架项链,亲吻了一下,然后塞回衬衫内。 “你会没事的,埃里希。”汉斯说道,“跟紧我,按照训练来做。” 埃里希点点头,但眼神中仍有恐惧。 十分钟后,连队做好了进攻准备。总共八十七名士兵,分成三个波次。汉斯的班在第一波。 “为了皇帝!为了德国!前进!” 达尔少尉率先跃出掩蔽。士兵们紧随其后,发出战斗的呐喊,冲向三百码外的英军阵地。 最初的五十码没有遇到抵抗。但很快,英军的机枪开火了。 汉斯听到子弹从头顶飞过的呼啸声,立即扑倒在地。他身旁的一名士兵慢了一步,被子弹击中胸口,倒下时甚至没有发出声音。 “匍匐前进!利用弹坑!” 士兵们改为匍匐姿态,利用弹坑作为掩护,缓慢但坚定地向前移动。汉斯每前进几码就停下来观察,寻找机枪火力的来源。 他发现了:在堑壕右翼,一个加固的机枪巢正在喷射火焰。那不是英军的机枪,而是一挺德军的MG08——显然是被英军缴获后使用的。 “机枪巢!右翼!需要手榴弹!” 但携带手榴弹的士兵还在后面。汉斯意识到必须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他检查了一下弹药:步枪还有八发子弹,手枪六发。 “埃里希,掩护我!” 汉斯开始向右侧迂回,试图从侧翼接近机枪巢。子弹不断在他周围落下,溅起泥土。他利用一个弹坑跳到另一个弹坑,逐步接近目标。 距离机枪巢还有三十码时,他遇到了障碍:一段未被完全摧毁的铁丝网。他需要剪开铁丝网,但这会暴露自己。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迫击炮的声音——不是英军的,而是德军的。几发迫击炮弹落在堑壕附近,爆炸产生了烟幕和尘土。 这是偶然还是有意?汉斯不知道,但这给了他机会。他迅速剪开铁丝网,穿过缺口,继续向机枪巢侧翼移动。 距离十五码。他能清楚地看到机枪巢的结构:一个半地下的混凝土掩体,射击孔正对着进攻方向。 汉斯掏出两枚手榴弹——这是他仅有的两枚。他拉开保险针,等待了三秒(减少敌人反应时间),然后用力投出。 第一枚手榴弹准确飞入射击孔。机枪手试图将其扔出,但手榴弹在掩体内爆炸。机枪声戛然而止。 第二枚手榴弹紧随其后,确保里面没有幸存者。 “机枪巢清除!”汉斯喊道。 没有了机枪的压制,德军士兵们加快了前进速度。他们终于接近了堑壕边缘。 “手榴弹!投掷!” 数十枚手榴弹飞向堑壕。爆炸声此起彼伏,烟尘弥漫。 “冲锋!” 汉斯率先跳入堑壕。里面的景象令人震惊:大约十名英军士兵,大多在刚才的手榴弹爆炸中伤亡,只有两三人还能战斗。 近距离战斗爆发了。堑壕狭窄,难以使用步枪,士兵们用刺刀、枪托、工兵铲甚至拳头搏斗。汉斯用手枪击倒了一名英军士兵,但另一名英军士兵从侧面扑来,将他撞倒在地。 两人在泥泞中翻滚。英军士兵试图用刺刀刺向汉斯,汉斯抓住对方手腕,用力扭转。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英军士兵惨叫一声,刺刀脱手。 汉斯没有犹豫,捡起刺刀,刺入对方胸膛。英军士兵的眼睛瞪大,然后失去光彩。 战斗在五分钟后结束。堑壕内的英军士兵全部被消灭,德军成功夺回了这段堑壕。但代价高昂:汉斯的连队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员。 “巩固阵地!收集弹药!准备防御!”达尔少尉下令。 汉斯清点他的班:八人出发,现在只剩四人。埃里希还活着,但左臂被弹片划伤,正在自行包扎。 “你没事吧?”汉斯问道。 “轻伤,不影响战斗。”埃里希回答,但脸色苍白。 汉斯点点头,开始检查堑壕的防御状况。这段堑壕大约五十码长,相对完整,但两端的交通壕已被炮火摧毁,形成了孤立的态势——就像之前麦克雷中尉的处境一样。 “我们又被孤立了。”汉斯对达尔少尉报告,“左右两翼的堑壕要么被摧毁,要么仍在英军手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达尔少尉脸色凝重。他们成功夺回了一段堑壕,但这只是局部胜利。整个防线仍然破碎不堪,英军在其他地段继续推进。 “我们必须与左右友军建立联系。”达尔少尉说道,“汉斯,带两个人向右探索。我派其他人向左。” 汉斯选择了埃里希和另一名老兵卡尔。他们沿着堑壕向右移动,很快就遇到了障碍:一段完全坍塌的堑壕,无法通行。 “需要从地面上走。”汉斯说道,“小心。” 他们爬出堑壕,在弹坑间匍匐前进。前进约三十码后,他们听到了英语的说话声。 汉斯示意停下,悄悄探头观察。前方另一段堑壕中,大约有十几名英军士兵,正在组织防御。他们似乎没有发现汉斯的小组。 “回去报告。”汉斯低声说。 但就在他们准备撤退时,枪声响起——不是来自前方的英军,而是来自更右侧。 那是德军的枪声。汉斯立即明白了:右侧的堑壕仍在友军手中,他们正在与英军交火。 “快!我们冲过去!”汉斯做出决定。 三人突然站起,以最快速度冲向右侧的德军堑壕。英军发现了他们,子弹呼啸而来。卡尔被击中腿部,倒地惨叫。 “埃里希,掩护!”汉斯喊道,同时冲向卡尔。 埃里希向英军方向射击,虽然精度不高,但起到了压制作用。汉斯拖着重伤的卡尔,艰难地向德军堑壕移动。 “快来帮忙!”他用德语喊道。 几名德军士兵从堑壕中探出头,开始射击掩护。在火力掩护下,汉斯终于将卡尔拖到了堑壕边缘,下面的士兵伸手将他们拉了进去。 “谢谢。”汉斯喘息着说道。 “你们是哪个单位的?”一名德军士官问道。 “第16团第1营第3连。我们在左侧夺回了一段堑壕,但被孤立了。你们这里情况如何?” “我们是第15团的残部。我们连原有180人,现在只剩不到40人。英国人占领了我们左侧的堑壕,我们右侧的堑壕被完全摧毁。我们也成了孤岛。” 汉斯的心沉了下去。整个防线已经支离破碎,各个单位都被孤立,无法协同作战。 “我需要回去报告。”汉斯说道,“你们有电话或通讯手段吗?” “没有。所有线路都断了。传令兵派出去三个,没有一个回来。” 汉斯点点头,这在意料之中。他让埃里希留下照顾卡尔(堑壕里有医护兵),自己独自返回向达尔少尉报告。 返回的路同样危险,但汉斯运气好,没有遇到敌人。他向达尔少尉报告了情况。 “所以,我们左右都是孤立的友军阵地。”达尔少尉总结道,“整条防线已经破碎。我们只能各自为战,等待更高层的命令或援军。” “援军在哪里?”一名士兵问道,“我们已经战斗了两个小时,没有看到任何援军。”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远处,炮声依然隆隆,枪声此起彼伏。新沙查佩勒村方向冒起了浓烟,显然战斗仍在继续。 汉斯靠在堑壕壁上,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从清晨到现在几乎没有休息,经历了炮击、行军、反击,现在又陷入僵局。 他看了看怀表:上午10点47分。战斗开始还不到三个小时,但感觉像过了一辈子。 “休息一下,但保持警惕。”达尔少尉说道,“轮流放哨。我们需要保存体力,战斗还远未结束。” 汉斯找了个相对干燥的角落坐下,检查武器和弹药。步枪子弹还剩十二发,手枪三发,没有手榴弹。他从阵亡的英军士兵身上找到了一个弹药袋,补充了二十发子弹。 埃里希在不久后回来了,卡尔的伤得到了处理,但需要后送——这在当前条件下几乎不可能。 “他会没事的。”埃里希说道,但语气不确定。 汉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两人默默地坐着,听着远处的战斗声。 新沙查佩勒战役的第一天上午即将过去。英军取得了战术突破,但未能发展为战略胜利。德军防线虽被撕裂,但未完全崩溃。双方士兵都在废墟和堑壕中疲惫地战斗着,等待着决定性的时刻——无论是援军的到达,还是弹药的耗尽,或是夜幕的降临。 在这场现代战争与原始搏杀交织的战役中,个人勇气和牺牲已经无法改变大局。决定胜负的将是后勤、指挥、以及谁能更快地将预备队投入战场。而对于像汉斯和麦克雷这样的前线士兵来说,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下一轮攻击或反冲击中活下来,然后再活过下一轮。 钢铁风暴已经过去,现在是血色脚步的时代。每一步前进或后退,都浸透了鲜血,铺满了尸体。新沙查佩勒,这个佛兰德斯平原上的小村庄,已经成为吞噬生命的巨大磨盘,而战斗才刚刚开始。 喜欢重生之威廉二世请大家收藏:()重生之威廉二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96章 陷阱与反噬 第一章:缺口中的危险机遇 1915年3月10日上午11时07分,新沙佩勒战役已经持续了三个半小时。 在德军防线后方约五公里处的第十六军指挥部,一种混合着震惊、愤怒和逐渐清晰的危机意识正在弥漫。通信兵们疯狂地摇动野战电话的手柄,试图与前沿各团重建联系。参谋军官们在地图桌前争论,用彩色铅笔在地图上标注着零碎且常常相互矛盾的情报片段。 “将军,第15步兵团报告其左翼被完全突破,英国人占领了他们的第三营阵地,正向新沙佩勒村推进!” “第16步兵团称他们仍在坚守,但左右两翼的友军已经崩溃,他们已成孤岛!” “空中侦察报告!”一名少尉冲进指挥部,手里拿着刚从侦察机飞行员那里接收的潦草笔记和手绘草图,“观察到大批英军部队通过奥贝尔农场至新沙佩勒村道路,正向东运动。两侧仍有我军部队抵抗迹象。” 第十六军指挥官冯·比洛将军——一位五十五岁的普鲁士贵族,以冷静和战术敏锐着称——仔细研究着空中侦察报告和地图。他的手在地图上移动,从莫莱特-皮埃尔地区(缺口北翼)移动到“灌木丛”防线(缺口南翼),然后指向中间那片被标注为“突破区”的空白。 “缺口宽度?”冯·比洛问道,声音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根据第15团和第16团的报告,以及空中观察,大约……一千六百米,将军。”参谋长回答。 “英国人投入了多少兵力?” “至少两个师的突击部队,可能还有更多预备队。他们的印度军团和英国部队混合编组。” 冯·比洛沉默了片刻。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等待着他的决定。电话铃声此起彼伏,通信兵低声报告着更多坏消息:伤亡数字、弹药短缺、阵地失守…… “先生们,”冯·比洛终于开口,“英国人确实给了我们沉重一击。他们的炮击准备是前所未有的,步兵进攻也抓住了时机。但是……” 他拿起一根细长的指示棒,指向地图上的突破区。 “看这里。英国人打开了一个缺口,突入了我们的防线。但他们犯了一个错误——他们过于关注向纵深的突破,而没有完全肃清缺口两侧的抵抗。” 指示棒在缺口北翼和南翼各敲了一下。 “莫莱特-皮埃尔地区,虽然遭受重创,但第14团残部仍在抵抗。南翼的‘灌木丛’防线,第13团也还在坚持。这些部队就像……”冯·比洛寻找着恰当的比喻,“就像被砍断但仍然连接着身体的肢体,还能活动,还能造成伤害。” 参谋长皱起眉头:“将军的意思是?” “英国人以为他们打开了一条通往我们纵深的通道。”冯·比洛的嘴角露出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冷笑,“但实际上,他们进入的是一个口袋。一个尚未完全封闭的口袋,但一个口袋。” 他转身面对作战参谋:“立即向缺口两翼所有尚能联系上的部队发布命令:第一,停止任何形式的无组织后撤;第二,就地巩固现有阵地;第三,将火力重点转向缺口的侧翼和底部,打击英军的后续梯队和补给线;第四,准备在预备队到达后发起协调反击。” “将军,这很冒险。”参谋长谨慎地说道,“如果我们无法及时封闭缺口,英国人可能会投入更多部队,将战术突破发展为战役突破。” “风险当然存在。”冯·比洛承认,“但如果我们只是将预备队投入正面堵缺口,那就像用肉体去阻挡洪水。更好的做法是引导洪水进入一个狭窄的渠道,然后从两侧挤压它。”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地图桌旁的所有军官:“英国人今天早上给我们上了一课,告诉我们什么是现代化的炮火准备。现在,我们要给他们上一课,告诉他们什么是防御的弹性,什么是战术反噬。” 命令迅速通过尚存的通讯线路、传令兵甚至信鸽传达出去。虽然许多单位无法收到命令,但那些能收到的部队开始调整部署。 在前线,这种调整已经开始自发进行。经验丰富的下级军官和士官们已经意识到了侧翼的重要性,开始组织残存的火力打击涌入缺口的英军。 与此同时,德军更高层正在调动预备队。第7预备师的两个团——第66和第72预备步兵团——原本作为战役预备队部署在后方十五公里处,现在接到了紧急开拔的命令。但这些部队需要时间,而战场上每一分钟都至关重要。 第二章:侧翼的冷枪——无形绞索的开始 上午11时20分,汉斯·韦伯下士和他所在的连队,正处于一种奇特的战术位置上。 在之前的混乱中,他们的连长达尔少尉做出了一个基于本能而非详细情报的决定:与其盲目冲向枪声最激烈的正面缺口,不如向相对“安静”的右翼移动,尝试与那里的友军会合,稳定防线。 这个决定让他们避开了英军主攻的锋芒,无意中抵达了缺口南翼的关键位置——奥贝尔农场废墟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奥贝尔农场在战前曾是一个中等规模的乳牛场,有一栋两层石砌农舍、一个大型谷仓、几个附属建筑和大约五十公顷的牧场。经过数月的炮击和战斗,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农舍只剩下半堵墙,谷仓的屋顶完全坍塌,但石砌的墙壁仍然部分矗立。 更重要的是,这片废墟位于一个缓坡的顶部,俯瞰着下方相对平坦的低地。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条从西向东延伸的田间小路,以及小路两侧的田野。这条小路是英军从缺口向新沙佩勒村推进的主要路径之一。 “上帝啊,看看这视野。”达尔少尉爬上谷仓残存的二楼,透过一个破损的窗户向外望去,低声说道。 从他们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大约四百米外,一队英军士兵正沿着小路向东行进。队伍大约有五六十人,队形相对密集,显然没有意识到侧翼的危险。 “少尉,我们应该开火吗?”汉斯问道。他已经在一个断墙后找到了理想的射击位置。 达尔少尉犹豫了。他的连队经过早上的战斗和行军,现在只剩下五十二人,其中八人带伤。他们没有重武器,只有两挺轻机枪(一挺完好的MG08,一挺状况不佳的MG08/15),其余都是步枪。弹药也不充足,平均每人只有不到四十发子弹。 但战术优势太明显了。 “通知全连:进入射击位置,但保持安静,等待我的命令。”达尔少尉最终决定,“机枪组,汉斯,你们跟我来。” 他们快速制定了简单的计划:两挺机枪分别部署在谷仓二楼的两个窗口,形成交叉火力;步枪手分散在废墟各处,重点瞄准军官、士官和携带特殊装备(如信号旗、电话机、弹药箱)的士兵。 汉斯选择了谷仓对面一处半坍塌的石墙后作为自己的位置。这里视野开阔,有一块倒塌的石板正好形成自然的射击平台。他检查了步枪:Gewehr 98,枪管状态良好,瞄准具干净。他从弹药袋中取出五发子弹的弹夹,压入弹仓,但没有上膛。 埃里希作为副射手,和机枪组一起在谷仓二楼。主射手是下士卡尔·施密特,一个来自鲁尔区的矿工,手臂粗壮,性格沉稳。 “距离大约350米。”汉斯估算着,“风速很小,从右向左轻微。” “明白。”卡尔点点头,调整了MG08机枪的标尺。 英军队列继续前进,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他们甚至没有派出侧翼警戒,显然认为这个区域已经被彻底肃清。汉斯看到队伍中有几名军官,从他们的手势看,似乎在催促部队加快速度。 “他们要去增援新沙佩勒方向的战斗。”汉斯低声对身旁的一名年轻士兵说道,“如果我们放他们过去,我们的战友就会面临更大压力。” 年轻士兵点点头,吞咽着口水,手指紧紧握住步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英军队列的前锋已经通过了汉斯正前方,中段正在最佳射程内。 达尔少尉举起了左手,所有射手都屏住了呼吸。 手猛地挥下。 “开火!” 谷仓二楼的MG08率先怒吼。卡尔·施密特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机枪手,他采用了短点射:每次三到五发子弹,既保持了精度,又节省了弹药。第一条弹带的目标是队伍中部的几名军官和周围的士兵。 几乎同时,汉斯扣动了扳机。他的目标是一名挥舞着手臂似乎在发号施令的英军军官。子弹飞行了不到半秒,击中了军官的胸口。军官踉跄后退,然后倒下。 整个废墟区瞬间爆发出密集的枪声。两挺机枪和三十多支步枪同时开火,子弹如雨点般落在毫无准备的英军队列中。 效果是毁灭性的。 在最初的十秒钟内,至少有二十名英军士兵倒下,其中包括三名军官和一名携带野战电话的通讯兵。幸存者惊慌失措,纷纷扑倒在地,寻找任何可能的掩蔽。但小路两侧的田野几乎没有任何天然掩护,只有少数几个浅坑和排水沟。 “不要停火!压制他们!”达尔少尉吼道。 汉斯冷静地拉动枪栓,弹壳跳出,新的子弹上膛。他寻找下一个目标:一名英军士兵正试图架起一挺刘易斯轻机枪。汉斯瞄准,扣动扳机。子弹击中了机枪手的肩膀,刘易斯机枪歪倒在一旁。 但英军很快开始还击。虽然处于不利位置,但他们训练有素,迅速组织起防御。幸存的军官和士官大声下达命令,士兵们开始向废墟方向射击。几枚手榴弹被投向废墟边缘,但距离太远,没有造成伤害。 “迫击炮!”有人喊道。 汉斯看到英军队列后方,几名士兵正在架设一门小型迫击炮。他立即瞄准,但距离较远,移动目标,第一枪没有命中。他调整呼吸,再次瞄准,扣动扳机。这次子弹击中了其中一名炮手的腿部,迫击炮的架设被延迟。 谷仓二楼,卡尔·施密特的机枪突然卡壳了。 “卡弹!”他喊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埃里希迅速协助清理。这是一次供弹故障,弹带没有正确进入供弹机构。两人在敌人火力下紧张地操作,花了宝贵的二十秒才排除故障。 “继续射击!”卡尔重新握住手柄,机枪再次咆哮。 战斗持续了大约十五分钟。英军试图组织几次小规模冲锋,试图夺取废墟,但都被火力击退。最终,他们开始有序撤退,拖着伤员,利用烟幕弹掩护,向西撤出了有效射程。 “停止射击!节省弹药!”达尔少尉下令。 枪声逐渐停止。废墟周围弥漫着硝烟和尘土。汉斯从射击位置观察,看到小路上留下了至少三十具英军尸体,还有更多伤员在挣扎或呼救。英军成功带走了部分伤员,但留下了大量装备:两挺刘易斯机枪、一个野战电话、数个弹药箱和背包。 “我们……成功了?”年轻的二等兵弗里茨·霍夫曼问道,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 “暂时。”汉斯回答,他的眼睛仍然紧盯着撤退的英军,“他们会回来的,带着更多人,更多火力。” 达尔少尉已经开始组织防御。他派出了一个侦察小组,向西和向南探索,确定英军的位置和友军的情况。同时,他命令收集英军留下的装备和弹药。 “检查这些武器!”他对汉斯说,“看看哪些还能用。” 汉斯和埃里希小心翼翼地接近英军遗弃的装备。他们带回了一挺基本完好的刘易斯机枪和六个弹盘,以及大量的英式步枪弹药(虽然不能用于德式步枪,但可以用于缴获的英式武器)。 “我们需要有人会使用这个。”达尔少尉指着刘易斯机枪说。 “我在训练中见过。”汉斯说道,“结构不同,但原理相似。我可以试试。” “好,你负责这挺机枪。埃里希做你的副射手。” 汉斯迅速检查了刘易斯机枪。这是一挺气冷式轻机枪,使用47发弹盘供弹,与德式水冷机枪有很大不同。但他很快弄清了基本操作。 “装弹,拉这个手柄,然后扣动扳机。”汉斯向埃里希演示,“注意枪管过热,连续射击不要超过三个弹盘。” 他们将刘易斯机枪部署在农舍废墟的一个新位置,与谷仓的MG08形成交叉火力。 不久,侦察小组返回,带来了重要情报。 “少尉,向西约三百米,有一小股英军,大约一个排的规模,占据了一段残存的堑壕。他们似乎在建立防御,但没有立即进攻的迹象。” “向南呢?” “向南大约五百米,我们发现了友军!是第13团的一个连,大约八十人,由一名上尉指挥。他们也在废墟中建立了防御,知道我们的位置。” 达尔少尉的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的笑容。“联系上了!派人去和第13团建立联系,协调防御。” 汉斯感到一丝安慰。他们不再是孤立的,而是形成了一个小型防御节点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位置具有战略价值:控制着英军侧翼的一个关键高地。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类似的情况在缺口两翼多处发生。德军残存的部队,无论是原本就在此防守的,还是像汉斯连队这样误打误撞抵达的,都开始意识到侧翼位置的价值。 在缺口北翼的莫莱特-皮埃尔地区,第14团的残部在废墟中重组。他们失去了所有重武器和大部分军官,但由一名老军士长指挥,利用破碎的建筑和弹坑建立了数个火力点。从这些位置,他们可以射击通过缺口向北运动的英军部队。 一名叫奥托·克虏伯的德军狙击手(战前是巴伐利亚的护林员),在一个被炸毁的教堂钟楼废墟中建立了阵地。他使用配备4倍瞄准镜的Gewehr 98步枪,在下午的三个小时内,确认击毙了至少十五名英军士兵,其中包括两名军官和一名炮兵观察员。他的存在迫使英军在通过该区域时必须极度小心,大大减缓了他们的运动速度。 在南翼的“灌木丛”防线(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灌木丛,只有被炸烂的树桩和弹坑),第13团的部队更加有组织。他们得到了营级指挥部的直接指挥,开始系统性地袭扰英军的侧翼。 “不要正面阻击。”第13团第3营营长冯·里希特上尉指示他的连排长们,“我们要做的是制造麻烦。狙击他们的军官和通讯兵。用机枪骚扰他们的补给纵队。埋设简易爆炸装置。我们要让英国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代价,每运送一发子弹都要冒生命危险。” 这种战术开始产生效果。英军发现,虽然他们在正面战斗中占据优势,但侧翼的威胁无处不在。补给车队需要武装护送,传令兵需要多人同行,军官不敢在暴露位置停留太久。所有这些都消耗了宝贵的兵力和时间。 第三章:迟到的反击——试图扎紧口袋 下午1时30分,德军的第一批建制完整的预备队开始抵达缺口两翼的后方。 第66预备步兵团第2营,经过四个小时的急行军,终于抵达了缺口北翼的后方集结地。这是一支相对新鲜的部队,虽然行军疲惫,但装备齐全,士气尚可。他们带来了六挺重机枪、四门81毫米迫击炮,甚至还有两门77毫米野战炮(虽然炮弹有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营长冯·施泰因少校——一位四十三岁的职业军人,脸上有一道在坦能堡战役留下的伤疤——立即与前线单位取得了联系。他听取了第14团残部的报告,研究了地图和空中侦察照片。 “英国人在这里打开了一个缺口。”他用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个区域,“但他们犯了错误。看看他们的部署:主力集中在缺口正面和底部,试图向新沙佩勒村推进。但他们的侧翼保护薄弱,只有零散的警戒部队。” 他抬头看着手下的军官:“我们要做的是从北翼发起一次反击,不是直接冲向英军主力,而是斜向切入,目标是这里——” 他的手指指向地图上的一个点,位于缺口底部偏北的位置。 “——这里是英军前锋部队与后续梯队的连接点。如果我们能占领这里,就能切断最突前的英军部队。即使不能完全包围他们,也能迫使他们撤退或分散兵力。” 一位连长提出了疑问:“少校,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进行大规模反击。整个营只有不到六百人,而英军在整个缺口区域至少有几千人。” “我知道。”冯·施泰因点头,“我们不需要击败所有英军。我们只需要制造足够的威胁,迫使他们分散注意力,减缓推进速度。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向更高层证明,缺口可以被封闭,英军的突破可以被遏制。” 他迅速制定了计划:第2营将分为三个攻击梯队。第一梯队(两个连)在迫击炮和野战炮的短暂支援后,从北翼向缺口底部发起攻击;第二梯队(一个连)作为预备队;第三梯队(一个连加机枪排)负责巩固现有阵地并提供火力支援。 “炮兵支援只有十分钟。”冯·施泰因警告道,“我们的炮弹有限,而且英军炮兵很快就会反击。所以,攻击必须快速、坚决。一旦达成初步目标,立即转入防御,准备迎接英军的反扑。” 命令下达后,部队开始紧张地准备。士兵们检查武器,分配弹药,军官们最后一次确认地图坐标和进攻路线。炮兵阵地隐蔽在一片小树林后方,炮手们根据前沿观察员提供的数据调整射击参数。 下午2时15分,攻击开始。 首先开火的是两门77毫米野战炮。它们向预定目标区发射了高爆弹,爆炸在英军阵地上掀起泥土和烟尘。紧接着,四门81毫米迫击炮加入了炮击,炮弹以高抛弹道落下,覆盖了更广泛的区域。 炮击只持续了八分钟,但产生了预期效果:英军的注意力被吸引到北翼,部分火力被调往炮击区域。 “前进!” 第一梯队的两个连,大约三百名士兵,跃出掩蔽,向缺口底部发起攻击。他们采用稀疏的散兵线,利用弹坑和地形掩护前进。最初的二百米没有遇到强烈抵抗,只有零星的步枪射击。 但英军很快反应过来。 在缺口底部驻防的是英军第7步兵师的一个连,他们刚刚击退了德军的一次小规模袭扰,正在休整和补充弹药。德军的炮击造成了混乱,但并未造成严重伤亡。当德军步兵出现在视野中时,英军连长迅速组织防御。 “机枪就位!步枪手进入射击位置!通讯兵,呼叫炮火支援!” 英军的刘易斯轻机枪和维克斯重机枪开始射击。子弹如雨点般落在德军进攻路线上,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士兵瞬间倒下。 “迫击炮!压制英军机枪!” 德军的迫击炮调整射角,向英军机枪阵地发射炮弹。一枚81毫米炮弹幸运地直接命中了一个维克斯机枪阵地,炸死了机枪组全体成员。但其他机枪仍在射击。 进攻的德军士兵被迫卧倒,匍匐前进。他们与英军展开了对射,但处于不利位置:英军有堑壕和简易工事掩护,而德军暴露在开阔地。 更糟糕的是,英军的炮火支援很快抵达。 在后方跟随步兵前进的英军炮兵观察员,通过野战电话呼叫了炮火支援。不到五分钟,第一发英军炮弹就落在了德军进攻部队的后方。 这是英军18磅野战炮的急促射。炮弹以极高的射速落下,爆炸连绵不绝。德军进攻队形被炸散,伤亡急剧增加。 “撤退!撤退!”前线指挥官意识到进攻已不可能成功,下令撤退。 但撤退同样危险。在英军炮火和机枪火力的追击下,德军士兵艰难地撤回出发阵地。当他们清点人数时,发现第一梯队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一:一百一十七人伤亡,其中四十二人阵亡。 冯·施泰因少校的脸色阴沉。他知道进攻会付出代价,但没想到英军的反应如此迅速,炮火如此精准。 “英军的指挥和控制系统比我们想象的要好。”他对参谋长说,“他们的炮兵观察员能够迅速呼叫支援,这说明他们的通讯线路仍然畅通,或者有替代方案。” “我们还要继续进攻吗?”参谋长问道。 冯·施泰因摇摇头:“不,正面强攻代价太大。但我们不能无所作为。命令部队加强袭扰:狙击手重点瞄准英军军官和通讯兵;小股部队夜间渗透;埋设地雷和诡雷。我们要让英国人知道,这个缺口不是安全通道,而是死亡走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在南翼,类似的尝试也在进行,但结果相似。第72预备步兵团的一个营尝试从南翼向缺口底部发起攻击,但同样遭到英军猛烈火力阻击,损失惨重后被迫撤回。 然而,这些失败的反击并非毫无意义。它们向英军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息:德军仍然有能力组织师级规模的反击,缺口两翼的威胁是真实存在的。这迫使英军将更多兵力和注意力转移到侧翼防御,减缓了正面推进的速度。 第四章:口袋中的困境——英军的停滞 下午3时,英军指挥部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第一集团军司令黑格将军的指挥部设在新沙查佩勒以西约八公里处的一座庄园地下室。地图桌上,参谋军官们不断更新着战况标记,但进展远不如预期。 “将军,第7师报告他们已抵达新沙佩勒村西郊,但遭遇了德军顽强抵抗。村庄内的建筑被改造成了坚固据点,进展缓慢。” “印度第3拉合尔师报告,他们在缺口中央的推进基本停止。德军从两侧的袭扰越来越频繁,补给车队遭到攻击,伤亡人数在增加。” “炮兵报告弹药消耗巨大,需要时间补充。部分火炮炮管过热,需要更换。” 黑格皱着眉头听着这些报告。早晨的突破似乎带来了胜利的希望,但下午的僵局让这种希望逐渐消退。 “我们的预备队呢?骑兵在哪里?为什么还没有投入扩大突破?”他问道。 参谋长无奈地回答:“将军,预备队前进的道路被德军炮火封锁,交通拥堵严重。骑兵部队报告说地形不适合大规模冲锋——到处都是弹坑和泥泞,还有未被完全清除的铁丝网。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参谋部认为,缺口并未完全肃清。德军在两翼的抵抗比预期顽强,如果我们投入预备队,他们可能会遭到侧翼攻击。” 黑格走到地图桌前,仔细研究态势。参谋长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从地图上看,英军的突破形成了一个明显的突出部,两侧都是德军控制的区域。这个突出部底部宽约一千六百米,顶部(最深入德军防线的地方)宽不足八百米,像一个楔子打入德军防线。 “我们进入了一个口袋。”黑格低声说道,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一个尚未完全封闭的口袋。” 他意识到德军可能采取的策略:不是正面阻挡突破,而是从两侧挤压,打击英军的侧翼和补给线,最终迫使英军撤退或分散兵力。 “命令所有部队:第一,巩固已占领阵地;第二,组织力量肃清侧翼威胁;第三,优先保障补给线安全;第四,预备队暂缓投入,等待进一步命令。” 命令传达下去,但执行起来困难重重。 在前线,麦克雷中尉和他的混合部队(来自黑卫团和沃里克郡团的残部)已经抵达了新沙佩勒村西郊。他们原本期望在这里与主力会合,却发现情况复杂。 村庄本身已经成为废墟,但德军利用残存的建筑地下室、酒窖和加固的房屋,建立了多个防御据点。英军每前进一米都要付出代价。 更糟糕的是,麦克雷发现他们的侧翼完全暴露。村庄北侧和南侧都是开阔地,远处可以看到德军活动。他们不断受到狙击手和机枪的袭扰,任何试图向村庄纵深推进的尝试都会招致猛烈的侧翼火力。 “我们需要支援。”麦克雷对沃里克郡团的上尉说道,“至少一个连的兵力来保护我们的侧翼,否则我们无法继续前进。” “我已经请求了三次。”上尉疲惫地回答,“团部的答复是:所有部队都投入了进攻,没有多余的兵力。我们必须自己解决问题。” “自己解决?怎么解决?我们只剩下不到三十人,弹药即将耗尽!” 上尉无言以对。两人都知道,没有援军,没有补给,他们无法继续前进,甚至难以守住现有位置。 类似的情况在整个突出部内部上演。英军部队发现他们虽然突破了德军防线,但并未获得预期的行动自由。相反,他们陷入了一个危险的困境:前进受阻,侧翼暴露,补给困难。 补给问题尤其严重。英军的后勤系统没有为如此快速的突破做好准备。弹药、食物、医疗用品都需要通过缺口运送到前线,但这条补给线不断受到德军袭扰。 下午4时左右,一支由十五辆马车组成的补给车队试图通过缺口,结果在奥贝尔农场附近遭到了汉斯连队和其他德军火力点的袭击。车队损失了六辆马车和二十多名士兵,被迫退回。 “我们需要空中侦察和炮兵支援来肃清这些侧翼火力点。”前线指挥官向后方请求。 但英军炮兵面临着自己的问题。早晨的猛烈炮击消耗了大量弹药,现在需要进行补给。部分火炮因过热需要维护。而且,德军炮兵虽然遭受重创,但并未完全沉默。他们开始对英军炮兵阵地和后勤节点进行骚扰性炮击,虽然精度不高,但造成了心理压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通讯问题也日益严重。电话线在炮击和战斗中不断被切断,铺设新线路的通讯兵伤亡率极高。无线电设备笨重且不可靠。指挥变得越来越依赖传令兵,但这些勇敢的士兵在穿越战场时面临巨大风险。 下午5时,随着天色渐暗,英军的进攻完全停滞。他们控制了宽约一千六百米、深约八百至一千米的突出部,但无法继续推进。新沙佩勒村的大部分仍在德军手中,只有西郊的几栋建筑被英军占领。 更重要的是,德军开始组织更有效的防御。援军陆续抵达,虽然不足以封闭缺口,但足以加强两翼的防御,并对突出部内部的英军构成持续威胁。 第五章:僵持与代价 傍晚6时,夜幕开始降临佛兰德斯平原。战场上枪声逐渐稀疏,但并未完全停止。狙击手和侦察兵仍在活动,零星的炮击和机枪射击打破着夜晚的宁静。 在奥贝尔农场废墟,汉斯·韦伯下士和他的战友们迎来了短暂的喘息。他们坚守阵地已经超过七个小时,击退了英军三次小规模进攻,自身也付出了代价:连队现在只剩下三十八人,其中十一人带伤。 “伤亡报告。”达尔少尉的声音嘶哑而疲惫。 “阵亡十四人,重伤七人(已后送),轻伤十一人。”汉斯报告,“弹药情况:步枪子弹平均每人十五发,机枪弹带还剩四条,手榴弹二十一枚。” 达尔少尉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情况严峻,但至少他们还在阵地上。更重要的是,他们与第13团的部队建立了联系,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固的防御节点。 “今晚会很关键。”达尔少尉对军官和士官们说,“英国人可能会利用夜色发动进攻,或者尝试渗透。我们必须保持警惕,但也要让士兵们轮流休息。” 汉斯被分配负责前半夜的警戒。他选择了一个视野良好的位置,用从英军尸体上找到的厚大衣裹住身体,抵挡夜晚的寒意。埃里希坐在他身旁,两人分享着一块硬面包和一点冷水。 “今天……我们杀了很多英国人。”埃里希突然说道,声音中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汉斯看了他一眼:“这是战争,埃里希。他们也想杀我们。” “我知道。但有时候……当我看到他们倒下,听到他们惨叫……我会想,他们可能也有家人,有爱人,和我们一样。” 汉斯沉默了片刻。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尤其是在近距离杀死敌人之后。但在战场上,这种思考是危险的,它会削弱你的决心,让你犹豫。 “不要多想。”汉斯最终说道,“我们在这里是为了保护彼此,为了保护我们的国家。如果必须选择,我宁愿是他们死,而不是你死,不是我死,不是我们连队的任何一个人死。” 埃里希点点头,但汉斯知道这个年轻人还需要时间消化战争的残酷。 远处,新沙佩勒村方向仍然有火光和爆炸声。英军和德军都在利用夜晚调整部署,补充弹药,准备第二天的战斗。 在英军战线,麦克雷中尉和他的士兵们终于得到了少量补给:一些弹药、食物和医疗用品。但援军仍然没有到达。 “明天会怎样,中尉?”托马斯·阿什顿问道。这个年轻士兵在今天的战斗中表现出乎意料的勇敢,但他脸上的稚气已被疲惫和恐惧取代。 “我不知道,托马斯。”麦克雷诚实地回答,“也许我们会得到增援,继续进攻。也许德军会发动大规模反击,迫使我们撤退。也许……”他停顿了一下,“也许我们会一直僵持在这里,直到双方都流尽最后一滴血。” “这值得吗?为了这个废墟村庄?” 麦克雷没有立即回答。他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新沙佩勒有什么战略价值?为什么双方要为此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但他知道,在战争中,往往不是目标本身的价值决定了战斗的激烈程度,而是战斗一旦开始,就会产生自己的逻辑和动力。 “我们在这里,是因为命令。”麦克雷最终说道,“而我们活着,是为了彼此。专注于眼前:保护你身边的人,完成你的任务。让将军们去思考更大的问题。” 夜幕完全降临。战场上,伤员的呻吟声在寒风中飘荡,有些近,有些远。医护兵和担架员在黑暗中冒险活动,试图救助伤员。不时有照明弹升起,将战场照得如同白昼,然后缓缓落下,影子随之拉长又缩短。 在德军指挥部,冯·比洛将军正在评估第一天的战况。 “伤亡数字初步统计:阵亡约八百人,受伤约两千五百人,失踪约三百人。”参谋长报告道,“英军损失估计在两千人以上,包括阵亡、受伤和被俘。” “缺口宽度维持在一千六百米左右,深度八百至一千米。英军未能攻占新沙佩勒村核心区域。” 冯·比洛点点头:“我们的口袋战术起作用了。虽然未能完全封闭缺口,但我们严重迟滞了英军的推进,迫使他们分散兵力,暴露了侧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将军,明天我们该如何行动?继续尝试封闭缺口,还是巩固现有防线?” 冯·比洛思考了一会儿。“两方面都要做。继续从两翼施加压力,但避免大规模正面进攻。同时,加强缺口底部的防御,特别是新沙佩勒村。我们要让英国人明白,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代价。”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另外,请求总司令部增援。我们需要更多部队,更多火炮。如果可能,准备一次师级规模的反击,将英国人推回去。” 在英军指挥部,黑格将军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第一天,我们投入了四万兵力,损失约两千人,取得了有限的突破,但未能达成战役目标。”参谋长总结道。 黑格看着地图,手指敲击着桌面。“德军比我们想象的要顽强。他们的指挥系统在遭受重创后迅速恢复,他们的士兵在防线被突破后仍能继续战斗。” “将军,我们是否应该继续进攻?还是巩固现有战果,准备应对德军反击?”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继续进攻意味着更多的伤亡,而且可能陷入更深的陷阱。停止进攻则意味着承认失败,让今天的牺牲白费。 “命令部队:夜间巩固阵地,补充弹药。明天早晨,根据具体情况决定是否继续进攻。同时,准备应对德军大规模反击的预案。” 命令传达下去,但黑格知道,无论明天做出什么决定,新沙佩勒战役已经展现了现代战争的残酷本质:巨大的火力可以摧毁防线,但不能摧毁意志;战术突破可以取得,但难以发展为战略胜利。 深夜11时,汉斯在警戒位置上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不是枪声,不是爆炸声,而是……音乐? 他仔细倾听,声音来自无人地带的方向。是口琴声,演奏着一首简单的民谣旋律。然后,另一个声音加入了——这次是德语的歌声,低沉而温柔。 接着,从英军战线那边,传来了口哨声,吹奏着同样的旋律。 汉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双方士兵,在血战一天之后,正在用这种方式进行某种奇怪的交流。不是交流信息,而是交流人性。 他身边的埃里希也听到了。“他们在唱歌。” “嗯。” “我们应该……回应吗?” 汉斯犹豫了。作为一名军人,他知道这不符合规定。但作为一名人类,他理解这种冲动——在死亡的边缘,确认彼此的人性。 最终,他没有回应,也没有阻止埃里希。他听到埃里希开始低声哼唱,不是德语的歌词,而是旋律。 几分钟后,音乐停止了。夜晚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声和远方偶尔的枪声。 汉斯望着黑暗中的无人地带,那里躺着今天战死者的尸体,德军的,英军的,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 他想起了冯·比洛将军的话:“口袋阵”。是的,他们确实创造了一个口袋,英军在其中,但德军也在其中。这是一个双方共同构建的死亡陷阱,一个相互消耗的巨大磨盘。 明天,磨盘将继续转动。更多的人将被投入,更多的鲜血将流淌。而像他这样的士兵,只能祈祷自己不是下一个被磨碎的人。 夜空无星,乌云低垂,仿佛在为这场无意义的屠杀蒙上黑纱。在佛兰德斯的这片土地上,新的一天将带来新的死亡,而新沙佩勒这个地名,将永远与1915年3月的这场血战联系在一起。 汉斯紧了紧大衣,将步枪放在膝上,继续他的警戒。夜晚还很长,战争更长。 喜欢重生之威廉二世请大家收藏:()重生之威廉二世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