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条好命,来修仙~》 第1章 第一章 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悠悠洒下,映衬在几朵洁白如雪的百合上,晕染出半边温馨的暖色。 “小澜,还没打算下班呐?” 一道亲切和蔼的女声忽然传来:“别看现在天色还好,天气预报可说了,等会儿可要下大雨了。” 陈澜抱起店门口最后的一盆百合花,转身便见到了隔壁下班买菜回来的邻居阿姨。 “韩姨好啊。”陈澜微笑回道:“我正收拾着呢,这不,等会儿出去送完最后一束花就打算下班了。” 韩姨走近过来,接着从手里的购物袋中掏出一瓶酸奶,伸手就放在了花盆里面:“姨买了很多酸奶,给你一瓶路上喝,别跟姨客气。”说罢,韩姨张口又想补充些什么,终还是叹了口气:“你也别太辛苦了,注意早点回来。” 陈澜正抱着花盆呢,没办法腾出手去推拒,只好无奈地点头:“知道啦姨,你也早点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韩姨微微颔首,也不再耽搁,笑着告别后便转身回去,家里还有两个娃子等着吃晚饭呢。 望着韩姨的身影进门,陈澜松了口气。 搬家来到这里上班已有半年,虽然每个月工资不多,但好在店长把花店二楼的小房间低价租给了他,一边能够帮着店里干活,一边自己能省下不少钱,也算是双赢了。 周围的邻居人也不错,很好相处。但陈澜偶尔还是会有一种无法融入的感觉,就像一滴浊油偷偷掺进一杯清水里,再怎么肆意飘荡,也是胡乱悬在其中,好像下一刻就要坠回熟悉的深渊里去。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把花店的工作做好了。 回到店里,熟练地拿出包装纸、丝带和礼卡,将几种花束包装在一起,这是今天最后的一单外送花束。 临走时抬头望向天空,远处已经有几片云层缓缓地飘来,正如韩姨所说一副要下雨的样子,看看手机里的订单信息,陈澜估摸着两地之间的距离,好在外送的目的地不远,来回一趟应该是够了。 一边想着,陈澜一边穿好外套,骑上小电驴,任由晚间的风夹杂着一丝沉闷的气息划过脸庞,逆着下班回家的人群车流,很快就到了客人收货的地点。 这是一栋有些破旧的居民楼。 楼下显然是没有人等着他的,陈澜只好给单主打去电话。 熟悉的嘟嘟声在陈澜的耳畔响了好一会儿,对面才终于接听,听筒里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让他有些出神。 陈澜能想象到那个画面:厨房热火朝天地炒着菜,客厅里电视机里播放着儿童频道的动画片,几个小孩子霸占着遥控器,大声激动地喧哗喊叫。 接电话的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陈澜与她打了招呼,很快就看到她满脸喜色地匆匆下楼,拿走了陈澜手里的花。 女人围着有几分旧的围裙,手上还沾着水,明显是刚刚清洗过还没怎么擦干,头发随意扎成短短的一束马尾,额上趟着密密的汗珠,眼角皱着鱼尾纹,露出难以遮掩的喜色。 他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高兴。 花束的礼卡上写着陈澜秀气的几个字,结婚十五周年快乐。 这样的地方陈澜再熟悉不过,也能猜到女人家里的条件并不是很好,但是陈澜还是没想到住在这里的人,会过着这种节日。 想来是比他的家里好多了。 伸手在外衣口袋里掏了掏,没有碰到想要的东西,韩姨给的酸奶,他忘在店里了。 松下僵硬着的职业微笑,陈澜打算沿着原路回去。 估摸着他应该是不适合当一名天气预报员的。 只是刚刚走到小区外面找到自己的小电驴,几丝冰凉的雨就落在了他的脸上,这也就算了,更令人难受的是当他发现小电驴没电的那一刻。 今天的自己或许只是有些倒霉,不过这对他来说早已算不了什么。 打着伞,推着车,迎着夜色走在悄然的巷子里。 在这样的氛围下,很难不让人想起一些难堪的往事来,不经意间,陈澜就感觉鼻子泛酸眼眶湿润。 没有能腾出的手背,陈澜只是抬起袖口简单抹把脸,然后呢,是眼前一闪而过的光。 刺耳的刹车声,沉重的碰撞声,一瞬间的撕心裂肺和之后浑身的麻痹。 大脑仿佛宕机一般凝滞着,嗡嗡的回响似乎在灵魂里回荡。 答应韩姨的酸奶还没喝呢,陈澜最后这样想着。 …… 漆黑夜色透着几缕银白的月光笼罩在封祁城上,本应该令人感到无比的宁静闲适。 只是此时,炙热的漫天火光生生撕裂开半边天际,肆意飘扬的火星摇曳在夜空里,落在远处的树上,迅速蔓延着火势。 兵器交接的厮打声遍布各处院落,一名身着蓝衣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头步履匆匆,同时怀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后面跟着另一个身形健壮的侍从,警惕地提防着四处的动静。 两人走进角落的一间偏房,蓝衣男子关上门,意念闪过,一张符箓便出现在手中。 接着引出一道灵光融入符箓之中,将其贴在门上,瞬息之间,窗外的嘶喊声消失不见,只剩下怀中婴儿沉眠着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睚。”蓝衣男子单字唤出,魁梧男子立刻单膝跪下行礼,应道:“属下在!” 男子看着面前跪下的侍从,稍稍松了口气,说道:“我楚家待你不薄,你也一向忠心耿耿,如今楚家经此浩劫,怕是再躲不过。” “楚家恩情属下铭记于心,属下甘为楚家出生入死!” “好。”蓝衣男子郑重说道:“现今四面受困,想要突出重围怕是希望渺茫,但我手中有一块令牌,名唤虚灵令,是曾经友人所赠,能将两人传送而走,至一处真人传承洞府。 唯独不知传到何处,有何危险。然而怕是只得如此孤注一掷,我意令你护着我儿离去,可要誓死保护我楚家血脉。” 侍从没有丝毫的犹豫:“属下明白!属下愿意承此重任。” 没有多余的提问,没有多余的耽搁,侍从以楚家暗卫之首的身份瞬间就明白了男子的考虑。 楚家今夜受歹人围困绞杀,想必是里应外合,蓄谋已久,要斩草除根。以蓝衣男子楚家家主的身份在外,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暴露,即便逃出生天还能瞒过几时? 男子身为家主,既没办法丢弃家人独自逃生,更不希望以自己的孩子作赌。 然而楚家暗卫素来少为人知,更是除了家主以外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很好。”蓝衣男子口中念诀,一指灵光指向面前侍从的心口,片刻间便融入其中:“从此刻起,你陈亦晟恢复本名,我儿更名为陈澜,认你为父。只望你莫要辜负我楚家信任,好生照顾我楚家后人。” 言罢,蓝衣男子手中忽现一枚玉令,上面正刻着“虚灵”二字,男子又将手上戒指取下,在上面下了几道禁制,接着一并塞入了怀中婴儿的手中。 婴儿安稳地熟睡着,全然不知此时的危机,似是习惯性下意识地收着小手指,将两样东西抓在怀里。 蓝衣男子最后一次留恋地看向那稚嫩的睡颜,宽大而温暖的手掌抚上柔软的脸颊,拇指轻轻划过,婴儿似有所感,张了张小小的嘴唇。 如此便好,再没有过多的迟疑,男子将婴儿递到陈亦晟的怀里。 翠玉的令牌渐渐焕发光芒,柔和的光点包裹住陈亦晟和怀中婴儿的身体。 陈亦晟看着面前楚家主逐渐模糊的身形,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要说些什么话告别,只能郑重地扯出几个字:“天立,保……” 话音未落,陈亦晟已化作一道影子在楚天立的面前消融飘散。 楚天立似是知晓他要说什么,自言自语回道:“亦晟,保重。” 紧接着,楚天立伸手一击拍在自己心口处,猛然吐出两口精血,随后掐诀念咒,两团血膨胀翻涌,逐渐形成一名健壮男子的身形模样,只是面容之上与陈亦晟大有不同。 同时在男子怀里,抱着一模一样沉睡着的婴儿。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这间偏房,任由一束火焰在房内骤然升起,只留下一句期许。 “澜儿,望你此生一帆风顺,再无忧虑。” 第2章 第二章 陈澜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他曾经黑暗的小屋。 头顶的灯昏暗地闪烁着,闷热的风从窗外肆无忌惮地闯进来,空调的电早就断了不知道多久,只有一个手摇风扇“吱吱呀呀”叫唤着吹在额头晶莹的汗滴上。 盯着房间的门,木色的门上泛着诡异的红,支离破碎的争吵声挣扎着挤过门缝。 不想听了,再也不想听到这些声音。 陈澜缩着身体躲在床的角落。 不知从哪而来,几缕火苗穿过门缝,仿佛有灵一般飞越上被单,很快点燃起来。 与此同时,窗户随着一股莫名的猛风“砰”地一声重重关上,火焰迅速燃起,无情地掠夺着沉闷空间里所剩无几的氧气。 陈澜觉得自己恐怕要窒息了,他的双腿动弹不得,手也无力地耷拉下来,手摇风扇落在地上被热焰吞噬,只能绝望般地闭上双眼。 太阳穴剧烈跳着,紧闭着双眼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脑海里传来越来越强的剧痛,就好像连灵魂都要被撕裂开来。 但就在这一片漆黑中,伴随着最后一道痛楚,他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丝清灵。 等再一次张开双眼,面前的便是一副犹如刀刻斧凿般硬朗、刚毅的面庞,而一双剑眉星目正盯着自己。 这是?陈澜正回想着,眼前的人是谁,却只听见一道低沉稳重的声音。 “岚……澜儿醒了?” 陈澜张开嘴想要说话,可是喉头却好像被什么堵住似的,只发出了“啊啊~”的声音。 面前的男人终于露出欣喜的样子,粗糙的手指捏住陈澜的手心轻轻捏揉,舒服的触感暖上心头,陈澜的手不由自主地握住男人的手指,直到这个时候陈澜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变得这样小巧。 一个念头猛然在陈澜的心里油然而生:这是……重生么…… 可是…… 就在他想多思考一些的时候,陈澜只觉得头越发昏沉,再也动不起任何念头,只能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望着自己,心底浮起一股莫名的暖意。 “澜儿喜欢这样么?” 陈亦晟本来还在担忧不知道要怎么对待怀中这个孩子,幸好目前来看,澜儿是亲近他的。 以前在平日里总是忙,很少能看到陈澜,更别提像这样近的接触,即使有机会,也只是远远地看一眼,楚家的小少爷自有别人照顾,以他的身份是不便现于人前的。 陈亦晟再次揉了揉陈澜掌心的软肉,说道:“澜儿别担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自从虚灵令将二人传送至此,已有两个时辰,尽管天色尚且昏暗,但远处的天边已渐渐泛起鱼肚白。 在传送过程中,陈亦晟曾感受到一股剧烈的疼痛,直袭他的神魂而来,所幸,以他的修为,这点痛楚算不了什么。 只是落地之后,怀里的婴儿一直没有动静,让他有几分慌乱,好在看来并没有什么大碍。 在这两个时辰里,陈亦晟也没有一刻闲着。 他先是简单探查过周围的环境,意识到两人应该是被传送到了某一座陌生山脉的外围林中,周边只有一些较为低阶的妖兽盘踞。以陈亦晟的实力来说,即便带着一个孩子也能轻松应对。 然而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一个地方安顿下来,虽然在野外随意探索上几天,对陈亦晟来说都算不上什么,但是陈澜还是需要休息的。 先前的神魂剧痛,还是让他有些心神不安。 陈亦晟在一处水池边上发现了个小型的洞穴,先是利落地处理掉洞内的两只妖兽,洒出药粉遮掩空中弥漫的血腥气,再简单地清理一下,也勉强算是个临时的休息地。 他的心里同时不禁庆幸,曾经习惯性地在手头的储物戒里,存放着不少在外露营能用得上的一些用品。 然而他却没有就此放松下来,一个难题很快浮上心头。 他一个大男人在野外随便吃吃烤妖兽肉也就罢了,但怀里一个婴孩怎么能吃得这些油腻之物?等天亮之后还得去采摘一些合适的灵果,如果运气好的话,再找来一些正在哺乳期的妖兽母乳来那便再好不过。 陈亦晟一边思考计划,一边调息休息,正好待陈澜醒来之时,天色已然全亮,正是采摘的好时候。 “澜儿乖,我带你去找吃的。” 陈亦晟掏出几条缎带将陈澜绑在胸前,腾出双手,接着又取出几张符箓贴在陈澜身上作为保护,之后便化作一道黑影离去。 陈澜此时正贴着陈亦晟的胸口,头部抵在脖颈处,鼻息间全是他身上的气息。 此时陈澜的身体还是婴孩的形态,就连意识都好像受到了影响,男人身上独特的气味,混着晨间林木中淡淡的清香,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更是让陈澜脑海中一阵恍惚。 明明五感都是清晰的,却唯独脑中的想法总是浑沌模糊,甚至难以自控地生出许多情绪来。 委屈、难受、伤心,交织在陈澜的心里,形成一张张连绵的网,仿佛要将他困住。 眼角的景色飞速掠过,耳边穿过清凉的风,微微鼓起呜呜的响声。 陈澜能感受到陈亦晟疾驰的速度,听到不知何时拿出的大刀沉闷地劈在妖兽身上的破空声,触到男人身上肌肉猛然用力膨胀的起伏。 又有微微的温暖,自男人身上逐渐传到他的心里,抚慰着他的身心。 好像从来没有……没有这样安然地躺在一个人的怀里。 舒服地令人沉溺。 什么也不需要思考。 久久沉寂的林中穿梭着一道敏捷的黑影,扬起尘土,拂过枝叶,惊动枝丫间的飞鸟。 空气中弥漫的丝丝血腥味刺激着妖兽的神经,胆小点的急忙跑得无影无踪,胆大些的呲牙咧嘴着,兽眼里漫上猩红的凶光,潜伏着一跃而起,企图用锋利的尖牙和兽爪撕裂这道带着人类气息的影子。 然而,黑影灵巧地避开,反手就是一道寒光闪过,那妖兽立时化作两半,冲撞到不远的树干上,猩红的血液激溅开来,落在丛中。 荫影里其他蠢蠢欲动的妖兽一看这样场面,暗自又吓退不少。 陈亦晟的目的很明确,并不做多余的停留,只是匆匆取了妖丹,任由剩下的尸身由其他妖兽争夺吞噬便是。 或许是大灾大难之后天降怜悯,不多时,陈亦晟便找到几处果丛,采下许多通体深红,圆润饱满的果子来。 此果唤作珞丹果,是一类寻常果实,若是生嚼,其味甜中带着微涩。也因此,此间寻常百姓往往将其经过处理,制作成果酱,辅以其他食物来用。 只是可惜,今日怕是找不到什么兽乳能给陈澜吃了。 陈亦晟回到休息的地方,将珞丹果洗净,望着怀里的婴儿,也不知道如何喂才好,只得简单压成胶状,手指一抹,伸到陈澜嘴边:“澜儿乖,尝尝看?” 陈澜微微张口含住陈亦晟的手指,一股微涩的果味瞬时入口,却又透露着丝丝香甜…… “澜儿喜欢么?” 说不出什么话来,陈澜只是伸着两只小手,贴在陈亦晟的宽大温暖的手上,嘴里轻轻嗦着。 感受着指尖的湿润,陈亦晟微微一笑,像是晨间的暖阳,深深映在了陈澜的眼底。 重生么…… 第3章 第三章 …… 十年后。 暖洋洋的阳光笼罩着一片连绵的青山,鸟鸣与风声交织,村子里炊烟袅袅,隐约传来人们之间交谈的笑语。 一道健壮精干的身影自外头走进屋内,将肩膀上的狼皮轻轻摊在木桌之上,抬眼便见到满脸喜色的孩童迎面朝他走来。 “爹爹,你回来了!”略带年轻稚气的声音响起,兴奋的语调毫不掩饰:“今天的狩猎可还好么,听赵叔说,那狼王可不是好对付的。” 男人闻言,卸下身上的装备,稍微弯腰,双臂一拢,十分轻松地就将男孩抱了起来,坚毅的脸庞缓缓凑近,用鼻尖在男孩的鼻头上轻轻触碰,沉稳地安慰道:“澜儿还不知道爹爹么?不过一只刚到三阶的刹月狼罢了,爹爹应付起来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身形魁梧的高大男子便是陈亦晟,另一名男孩则是陈澜。 话说回十年前,陈亦晟携陈澜利用虚灵令逃出生天,落在这一处地界里,二人先是在山林中寻找洞穴安身,熟悉周围环境,才逐渐向外寻找人烟去。 经过足有月余的探查,陈亦晟锁定在一处名为珞羽村的小村庄。 村落里主要为普通的凡人聚居,少有修士到来,且村民大多以种植灵草,采摘灵果,猎杀寻常妖兽,而能够自给自足。 人们虽然相处和睦,行事良善,但见陈亦晟带着一个婴孩身上伤痕累累又是从山中而来,仍是不敢招惹,急急忙忙唤来一位中年模样的男子接待。 此人名为杨鹏飞,乃是珞羽村所依附的珞丰城中派来的守卫,保卫村落不受高阶妖兽袭扰,在有要事发生之时也能够及时通知城中护卫援助。 当然平时也帮助村民处理一些突发事件,比如有奇怪的受伤修士到来什么的。 好在,杨鹏飞并未刻意为难,只是例行询问一番。 陈亦晟抱拳行礼,沉声解释道自己是受歹人所围困遭遇夜袭,家中人尽皆丧命,只有自己带着孩儿用一传送符箓遁走。 此话中半真半假,自叫人难以分辨。 杨鹏飞闻言也生出一丝怜悯,近来歹人猖獗,此番类似事状也常有发生,不然珞丰城也不会派遣他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来镇守附属村庄。 于是只吩咐下去让村中人好生招待便是,即便有什么事端,想必凭陈亦晟带着一个婴孩累赘也不算难以对付。 自此之后,便是相当安稳的一段时光。 陈亦晟在珞羽村外围简单盖了一间木屋,开始用心照顾起陈澜来。 基本的吃食除去在山中采集野果,也多亏了村中一户育养灵羊的村民帮助,陈澜总算能够喝些灵羊奶补充营养。 当然,无功不受禄。 陈亦晟加入了珞羽村的狩猎队,平日里偶尔帮助村民猎杀一些低级妖兽,主要是保护他们免受高阶妖兽袭击,这样一来,狩猎队外出时村中也有杨鹏飞坐镇,安全不少。 村民们狩猎的妖兽,部分兽肉供给各户人家食用,其他的一些妖兽材料则定期会有城中商队来统一收购并交换物资。 由此凭借陈亦晟的实力,他很快不仅能够满足日常所需,更是有所盈余,同时也透过商队了解到有关珞丰城的不少信息。 珞丰城是同楚家所处的封祁城一样,隶属于恒武帝国的一座城池。不过,这里位于珞珈山脉南面平坦地带,距离封祁城十分遥远,是为属绍乐王的一支势力。 平日里来珞羽村交易的商会队伍,也正是属于绍乐王的墨云商会。 墨云商会触及领域甚广,无论百姓生活物资,还是修士修炼资源,甚至若是有事所求,只要能付得起价钱,他们都能尽力满足。 不过,为普通百姓所提供的寻常物资通常以金银货币交换,而手头上一旦有修士能够有所用处的资源,便能换来灵石。 如要详细说来,这两百银便是一金,而灵石又分上、中、下品三级,其中十金才能换来一块下品灵石。十银能换食,百银能换衣,十金便能让寻常百姓生活一月有余了,由此可见灵石的珍贵。 当然,灵石对于普通人来说仅仅在于能够换取不少物资,而对修士来说,却不仅是用来交换修炼资源的等价物,更是能够直接吸收的天地奇宝! 此间天地,有灵气充盈,世间人类吸收灵气修炼入道,成为修士,踏上成仙之路。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成为修士的。 在前人不懈地探索之下,修仙之人便有灵根一说。 灵根通常为人先天而生,分为下、中、上、极,四个品级,品级越高,修士对天地灵气的亲和力越强,所吸收炼化的速度也就越快,灵力也更纯净。 可以说,一个修士在修仙之路上能否走得远,很大程度上便取决于这个人的灵根品级如何。当然,如果这人毫无灵根,那就几乎无法成为修士了。 不过,事无绝对,天地之间又有许多奇珍异宝,妖兽奇株,不仅能够为修士所吸收炼化,更有甚者,能够提高修士的灵根品级,甚至让毫无灵根之人拥有灵根! 其中,天地灵气汇集之处所形成的地下灵脉凝结而出的灵气结晶,便称为灵石。 品级越高的灵脉所吸收的灵气也就越多,所凝结出对应品级的灵石也就越纯净。如若修士灵力损耗,那么吸收灵石便能比平常修炼打坐更快地补充灵力来应战。 因此,能够再生且实用的灵石也就成为了修士之间交易的重要资源。 陈亦晟凭借不俗的实力,在熟悉珞珈山脉外围地形之后,便逐渐深入,猎杀一些较为高级的妖兽,以妖丹、兽皮、灵草等资源向商会换取灵石。 一来二去,也算是跟墨云商队的几个队员混了个脸熟。 前不久,商队的队长更是告诉给陈亦晟一个好消息。 “澜儿……”陈亦晟低低唤着。 陈澜眼瞧着陈亦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以为是他狩猎刹月狼王时身上添了新伤,连忙伸手推推陈亦晟,说道:“爹爹是受伤了么?还是先放我下来,我帮爹爹看看。” “爹爹没事。”陈亦晟双臂收紧,免得陈澜滑下来:“前阵子你赵叔告诉爹爹,珞丰城半年后就要召开新一届的弟子招收,到时附近的几个院门都会去。算来你今年也是到了入门的年龄。” 听陈亦晟这么一说,陈澜也是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自从陈澜穿越来到此世间,已有十年时光。 这些日子里陈澜虽然顶着一个孩童身躯,心智却早已是二十多岁的成人,期间所见、所闻、所感,不免记在心里。 他所穿越而来的这个地方,人人追寻修仙之路。 这些修仙的修士又有等级划分,就有炼体期、引气期、筑基期、结丹期、凝元期等等,每个时期又分初期、中期、后期、巅峰四个阶段。 其中,炼体期为武者、修士锻炼肉身体质,打通体内穴窍,坚定自身意志的一个时期。 因为在这个阶段无论是否具有灵根,都可以修炼,所以也会产生不少无灵根的炼体武者,这些人能够抵御低阶妖兽的袭击,是每个城邦最基本的防守力量。 而有灵根的修士在炼体期时,便可以利用体内灵根,吸引天地灵气入体,利用灵气打通关窍、锻炼经脉,排出体内毒素、浊气。 直到肉身完全适应天地灵气之时,便能突破到引气期,引动灵气使用术法,更能延寿百年。 只有到达这一阶段,才算是真正地成为一名修士、步入修仙之路。 在此基础上,修士不断强化体质、经脉,若有一日运转灵气时,全身经脉贯通,如同呼吸一般,便可在意识中尝试开辟灵界,突破到筑基期,炼化天地灵气为真正的本源灵力。 这时候的修士便能够减缓衰老,寿五百年。 陈澜这些年里见到的修士不多,其中以杨鹏飞为最,为筑基后期,其次便是两年前突破到筑基中期的陈亦晟。 除此之外,就是墨云商队的一行引气期、炼体期修士,以及珞羽村里狩猎队的几位炼体期武者。 想到这,陈澜顿时感到有几分羞愧,陈亦晟要不是为了照顾他,直到自己八岁那年,才真正能够放下心来继续修行,否则,凭借陈澜中品的灵根,无论如何也不会修为不进这么些年。 当然,武者、修士想要修炼,至十岁之际,通常都得经过院门的灵根检测,测出有无,更分出品级,再各自招收进不同的门院学习修仙、炼体一道。 也有传说中的修士宗族,能够自己培养后代修士,只是这类陈澜便没有听说多少了。 位于珞珈山脉的院门就有天玄院、碧落院、清云门。 前二门为有灵根的弟子学习修炼的门院。其中天玄院资历更久远,以修炼功法而出名,碧落院虽较为弱些,却也另辟蹊径,专于丹药炼制之术,培养了不少炼丹师苗子。 而清云门则专门吸收无灵根的弟子,学习武者锻体之术。这些人将来都将成为城池护卫、商会运输、狩猎队等的基础力量,也同样不可缺少。 院门一说,讲究之处便可得见。针对修士修炼的称为院,针对武者锻炼的称为门。 珞羽村前几年倒也出过三个孩童,其一测出了下品灵根,拜入碧落院学习炼丹之术,另两个则没有灵根,进入清云门成为武者。 如今陈澜也有十岁,按理来说今年也应该要参加院门招新。 “那是不是就要很久见不到爹爹了。”陈澜说着,伸手搂住陈亦晟的脖颈。 其实一开始他以二十多岁的心智,也是有些羞愧于唤陈亦晟“爹爹”这样亲密的称呼的,所幸,或许是因为受到肉身年龄的限制,他的思绪早些时候并不是十分清晰。 因此,在年幼的时候咿呀学语那么些年,直到六岁左右,陈澜才真正能够完整地把握自我,而到这时候,他也早已将这一称呼喊得顺口了。 只是,前世的过去都暂且不提,陈澜时不时还会想到,自己并不是真正的“陈澜”。 那个婴孩的魂魄,早在十年前,就被陈澜替代了。 但他不能说,或许至少现在不能。 偶尔陈澜也会想,就这样吧,他已经偷走了他的十年,再多偷走一些也算不了什么。 反正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能够如何挽回,今后若有机会,他一定会报答回去。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其实也是他给自己的一个借口。 他早已不愿挽回了。 陈澜贪恋着他从未拥有的温暖。 第4章 第四章 “澜儿舍不得爹爹么。” 陈亦晟单臂抱着陈澜,空出一只手在陈澜后脖颈处轻轻揉捏,或许是从小培养的习惯,陈澜一向喜欢他这样捏着:“但是澜儿总要长大的,不然如何在这世间立足?” 陈澜眯着眼感受后方从手心里传来的热度,微微颔首:“那便依爹爹所言吧。” “只是……爹爹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嗯?澜儿想要什么?” “临走之前,爹爹带我去狩猎一次吧。” 陈亦晟闻言皱起眉头,有几分犹豫。 狩猎一事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但对陈澜一个没有学过武,更是被他呵护着长大甚至没受过多少伤的孩子来说,太过危险。 不过,他也没有立刻拒绝。 看出他的忧虑,陈澜想了想,补充道:“爹爹照顾澜儿十年以来,未曾让我遇到过什么危险之事,更是连大点的风吹雨打也皆尽挡去。如此忽然让澜儿在外独处,怕是难免遇上什么险阻。” 陈澜在这方世界十年,传闻也听过不少。 世间成仙之路,机遇众多却也危机重重。 人心复杂,妖兽凶残,更有奇株怪木,天危地险等数不尽的危难。即便陈澜有前世的记忆,但也是不了解这个世界环境的。 如若气运不好,难道他就要再死上一次吗? 现在的他有了陈亦晟的陪伴,就不愿再轻易放弃。 陈亦晟修为那么高,他可不能拖后腿才是。 “澜儿竟比爹爹想得周到了,那爹爹便答应你。”陈亦晟略微思考后也有所感慨:“不过只有爹爹一人恐怕无法护你周全,再请来刘伯伯保护你吧。” 这位刘伯伯,原名刘刚,乃是珞羽村狩猎队的队员之一,有着炼体后期的实力,是与陈亦晟相交不错的一位村民,平日里对他们很是照顾。 如果只是去狩猎的话,想必多个刘刚保护陈澜,陈亦晟也能安心不少。 正如陈亦晟所想,刘刚听说此事不仅没有拒绝,更是露出赞许之色:“你家陈澜还是那般令人省心,想必前途不浅啊!” 陈亦晟看向陈澜的眼神也透露着几分难以掩饰的自豪。 三人初步做些准备,计划是于天明时分,在珞珈山脉外围找几只落单的低阶妖兽猎杀。同时,教陈澜一些基础弓术,等得手以后,再学些妖兽剖解之术,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认识些灵草。 一天很快过去。 山谷中云雾缭绕,灵气如丝,清风吹拂而过,一只泛着青绿色云纹的灵鹿正低着头,在溪边舒服地饮水。 不远处的草丛中,三个人藏于荫蔽之下。陈亦晟带着粗茧而温暖的手心,覆在陈澜尚且稚嫩的手上,指引着他张弓搭箭。 带着些许滚烫的呼吸落在陈澜耳边:“深呼吸,集中注意力,稳住力气。” 陈澜心里酥酥麻麻的,但仍是听话地顺着陈亦晟动作。 一股灵力自陈亦晟身上弥漫而出,沿着陈澜的手臂而去,凝聚在箭头锋处。 闪烁着银光的利箭之上,隐约中能看见一团微微泛红的雾气在周围扭曲躁动。 “射箭。” 随着陈亦晟一声令下,陈澜顿时松开弓弦,弦丝振动而起,一支箭顺应着破空而出,划过一道青光,精准地命中在鹿颈之处,猩红的鲜血猛地涌出来。 那灵鹿受此一击,先是猛地一抖,整个身躯险些倾倒在地上,接着便强撑着跳起来,化作一道青影向远方疾跃而去。 陈亦晟向陈澜解释道:“此鹿唤为疾风鹿,毛色淡青,常有云纹附着,疾行而起飞速无比,如若成长为高阶妖兽,更是能够化作青光,日行万里。” 也因此,往往狩猎之时须得一击毙命,即便不能也最好让其遭受重伤。 考虑到陈澜的力道不足以击碎疾风鹿的头骨,陈亦晟便在箭尖聚起一道灵力,以疾风鹿的脖颈为目标,一旦射入就会激活灵力搅动起来,足以令其不久便失去行动能力。 果不其然,三人追寻血迹而去,不到一刻钟,就在一处水池边找到气息已尽的疾风鹿。 陈亦晟一边熟练地洒出粉末,盖住空气中的血腥味,以免引来其他凶兽,一边不忘教导陈澜:“此粉名为掩息散,用于覆盖妖兽之血腥味,外出狩猎时多有用处,你需谨记。” 陈澜颔首:“澜儿晓得。” 接着,陈亦晟带路将三人领到不远的洞穴中,由刘刚教导陈澜学习妖兽剖解之术,而陈亦晟则在一旁放哨,警惕危险。 虽然目前的陈澜年纪尚小,但毕竟他前世就曾一个人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做饭也往往得靠自己,处理起鸡鸭鱼肉已算得上熟练。所以,此时看着眼前的灵鹿尸体,他也并没有太多的惶恐之色。 深呼吸一口气,陈澜俯下身来依照着刘刚的指挥开始学习解剖之术。 倒是刘刚多瞟了陈澜几眼,觉得这个小孩的心智总是显露出一番过于早熟的沉稳,难免有些羡慕这别人家的孩子。 然而,很快又想起陈亦晟父子二人流落至此的缘由,心中顿时又被同情、怜悯所笼罩。 只能更用心地教导起来。 陈亦晟站在不远处靠着洞口,一边看着陈澜动作,一边用神识笼罩着周围警惕危险。 他对此处其实相当熟悉。 这水池边的洞穴便是十年前二人逃到珞珈山脉时得临时休息地。 自那以后,不论是随狩猎队一道外出,还是陈亦晟只身一人狩猎采集,他时常都会以此地为据点休息。 这一次带陈澜外出,虽说是要领略一下狩猎之险,但自然也是越熟悉的地方才能让他越放心,这附近大多都是些低阶妖兽,不会太过危险。 澜儿一向乖顺,定能体会他良苦用心。 陈亦晟如此想着,不由自主便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喜悦。 然而正在此时,他敏锐地感受到,怀里有一股灵力正在躁动。 陈亦晟伸手,掏出一枚令牌来,其上有翠色灵光闪烁,温润如玉,刻着“虚灵”二字。 要说寻常传送之物,往往都要消耗许多材料才能制成一件仅能使用一次的传送消耗品。然而这枚虚灵令,自从当年将二人传送到珞珈山脉,虽未曾如消耗品一般碎裂开来,却也再无反应。 陈亦晟又想起当年楚天立的嘱咐,曾说过这虚灵令能将他们传送至一处真人传承洞府。 可是,那时他们落地便已处在这珞珈山脉的外围,即使经过他月余的探索,也没有看到过任何洞府的迹象。 而今突发异状,又是为何? 恍惚间,翠绿色的灵光顿时散发开来,化作一股灵气,犹如清风微拂,又似流水轻柔,在空中游走飘荡。 洞穴里正处理完疾风鹿的陈澜二人,也纷纷注意到陈亦晟身边状况,面露惊异。 “爹爹?” “陈兄?” 话音刚落,那抹游离的灵力便直直冲向水中,圈圈涟漪逐渐泛起,竟生生在平静的池水中形成一股漩涡! 陈澜起身向前走去,站在水池边看着那螺旋的水流,心底莫名涌起一股念头。 “不知怎地,这水中漩涡好像是在吸引我进去?” 陈亦晟闻言皱眉,他的心里此时正也有这样的想法忽现,但这样的状况,谁知道因何而起,若是进去又是否安全? 况且…… 陈亦晟转头看向身边的陈澜,即便有什么机遇,他也不一定能保证陈澜的安全。 察觉到身旁的视线,陈澜抬起头与陈亦晟相视,认真道:“爹爹心中也有这种感受么?” “怕是有什么危险。”陈亦晟打断道。 “有爹爹在身边,澜儿是不怕的。” 陈亦晟凝神思考着,水中漩涡却似乎有些急了,将涡口撑得更大,让人能看到中心一片朦胧的薄雾,仿佛有处空间便在此中,同时,两人心里的念头更激动一番。 刘刚看着眼前的异状,又不知为何没有像陈亦晟二人那般的感觉,心中不禁越发好奇:“不如陈兄带着我一同进去,我帮忙看着点陈澜?” 虽然没有灵根,但刘刚身为武者对自己炼体的力气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况且,这秘境连还未开始修炼的陈澜都吸引,估摸着是没有太大危险的。 陈亦晟看看刘刚,又接收到陈澜渴切的眼神,心头一软,叹了口气,“罢了,只是澜儿记得抱着爹爹莫松手。” 说完,他就一把抱起陈澜拉进怀里,还不忘将不远处收拾完毕的灵鹿尸体收进储物戒中,以免吸引来其他妖兽。 陈澜也果断地搂住陈亦晟,双脚紧紧夹在他的腰间。 “刘兄,若是要进,还请务必小心。”陈亦晟心里庆幸邀请了刘刚一同出来,同时也不忘提醒刘刚注意安全。 刘刚颔首道:“陈兄放心,在下自有数。” 言罢,两人一跃而起,径直落向漩涡中心,穿过那层薄雾消失不见。 片刻后,周围的涟漪也渐渐散去,水面重新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第5章 第五章 陈澜只觉眼前一抹灵光闪过,再度看向周围,已然是身处洞穴之中。 洞穴内光线昏暗,几滴冰凉的水滴落在陈澜脸上,抖起他一个激灵。 陈亦晟翻手祭出符箓,瞬时燃起一团灵火,散发着道道暖息,悠悠的火光也映照出周围的模样。 陈澜认得这张符箓,乃是寻常可见的照火符,受到灵气激活之后,能够吸引周围灵气燃起持续一段时间的灵火,常用于在昏暗的地方提供照明。 而此时这张照火符所燃起的灵火,要比往常更明亮许多。 三人这时才得以看清四周,透着湿润水光的石壁上,嫩绿的藓类遍布满墙,十六朵清幽雪白的四瓣花朵悄悄地开放在其中。 “这是?”刘刚激动出声:“樊幽花!” 再度说起这天地灵物,那也是皆有等级。 其由人、黄、玄、地、天五级为分,除人级以外更有细分作上、中、下、极四品。当初陈亦晟喂给陈澜的珞丹果,便是人级灵草的一种,这类灵草所含灵气甚少,不论修士、凡人,皆可食用。 而自黄级开始,天地灵草吸收灵气更多,也更为珍惜,不仅能够为修士所吸收,还能够制成丹药、符箓、法宝等修士物品。 而现在三人面前的这樊幽花,便是黄级灵草的一种。 其生于灵力充裕之地,喜幽喜湿,常于洞穴内与苔藓伴生。可用于食物,味清冽而悠长,能够补充修士灵力,修复外伤,亦可用于丹药炼制,增大效用。 陈亦晟颔首:“不错,看来此地灵气充足,竟是长出了樊幽花这般灵草来。” 刘刚更是激动异常,虽然他也曾见识过不少灵草,但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樊幽花这种稀罕物。 陈亦晟拍拍陈澜的背将他放下地来,自己上前采摘成熟的花朵,又从储物戒中拿出几个玉盒,挖下几块苔藓,以苔藓铺底,将樊幽花放在其上,再分出几缕灵力护着花朵来保存。 岩壁上也留下了樊幽花的根部,待再度长出,或又是一份资源。 陈亦晟亲手接触时,能感受到其中的灵气充裕,不禁感叹道:“很不错,这花估计已有黄级上品的质量了。” 说着,将其中一个玉盒递给了刘刚。 刘刚难掩喜色,也没有多余的检查,嘿嘿笑着便接过收进了随身的储物袋里:“多谢陈兄!” 陈亦晟和陈澜虽在珞羽村生活已久,和村民之间的交情也不错,但并不意味着就不需要人情往来了。 即便刘刚只是个武者,陈亦晟还是感念他对自家的照顾,分出了三朵樊幽花给他。 而对于刘刚来说,若不是陈亦晟,他或许连进到这洞穴里见到灵草的机会都没有,自然也没什么好觉得不公平的。 三朵黄级上品的樊幽花,怎么说也能卖几百下品灵石了,若是能卖给有所需要的丹师,说不定还能买个一千下品灵石! 这对武者来说,可不止是一笔小钱。 刘刚憨厚笑笑,不过出来一趟帮着教教陈澜,不仅没什么危险,还能有一笔意外之财,他可高兴坏了。 收拾好以后,陈亦晟带着俩人继续探索。 目前三人所处的位置乃是洞穴尽头,仅有顺着洞穴向前的路可以走。 洞穴内十分寂静,除了三人突兀的脚步声,偶尔水滴坠落的“嘀嗒”,只有耳边微微“呼呼”响起的风声。 一路而来虽然不再看见樊幽花,却未曾遇到什么危险,陈亦晟这也放下心让陈澜跟在身边。 陈澜一边乖乖地牵着陈亦晟的手,一边好奇地四处打量。 不久之后,三人很快就见到一处散发着光芒,疑似洞口的地方。 说是疑似,是因为当几人靠近之时,才发现这个洞口表面,竟然有一股薄薄的灵气将其全然笼罩着,看起来就如同先前在漩涡外望见的雾气一般无二,但此时若是伸手探去,却无法深入分毫。 在洞口旁边,有一块石碑屹立,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其字迹潇洒飘逸,行云流水,乃是“虚灵府”。 “果然。” 陈亦晟早有预料,这虚灵令果真是开启某处真人传承洞府的钥匙。 他细细一想,便片刻了然。 想来往常他一人在此处附近转悠,都没能开启洞府,而今日带着陈澜来,却成功进入其中,大抵是必须要当年引动虚灵令传送的两人同在,才能有此作用。 可是,为何十年前他们刚到这里时,却没有触发洞府开启呢? 陈亦晟皱起眉头,然事不宜迟,虚灵令已再度出现在陈亦晟手中,微光泛起,洞口灵气消散开来,全然被虚灵令吸收而去。 “爹爹?”陈澜还未曾见到过虚灵令,一脸疑惑:“这是何物?” 陈亦晟看向陈澜,轻声道:“此乃虚灵令,想必便是开启虚灵府的令牌了。” 陈澜微微颔首,尽管他很好奇陈亦晟怎么会有此物,却也不再多问,爹爹不说,或许也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在此间的记忆是从十年前才开始的,却也未曾看见过这枚令牌,大概这是爹爹在那之前曾经收获的宝物吧。 出了洞口以后,周围顿时明亮起来,然而这股亮光,与外界的日光又有所不同。 陈澜定睛一看,才望见上方有一颗明珠漂浮在极高之处,犹如一道日轮,散发着强光将此间照得无比透亮。 刺眼得让他不禁眯起了眼。 而亮光之下,是一座雅致的庭院,其中奇石罗列,于绿荫□□之间,只听清泉潺潺流淌,又不知从何处,似传来阵阵莺雀啼鸣,此起彼伏,令人心神俱醉。 另有一副石桌石椅,正摆在庭院之中。桌上有一盘棋子,各分黑白,而桌边正有一人一雀,似在对弈一般。 那人乃是一名女子模样,白衣如雪,玉手纤纤,给人一股极柔极美之感。而那雀,通体淡黄,小巧玲珑,喙里夹着一枚黑子,闪动跳跃,灵动无比。 察觉到有外人前来,女子却未分心,仍是执一白子落下,樱唇微启:“怎地来得如此之晚?” 陈亦晟先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在下因机缘巧合得此令牌,却不知如何使用。若是来晚了些,还望前辈见谅。” “机缘巧合?”那女子略有停顿,语气里也透出一股讶异之感,缓缓起身,玉手一招,陈亦晟身上那枚虚灵令竟径直飞入女子手中。 “分明已是用过了。”女子打量起刘刚来,细眉微挑:“倒不是你。” 接着又望向陈澜和陈亦晟:“却与你二人气息相近。” 陈亦晟闻言,心头一紧。 陈澜感受到陈亦晟拉着他的手越来越紧,伸出大拇指在他的手背上抚了抚。 那女子将一切尽收眼底,笑叹道:“罢了,既然尔等来到此处,便是有缘。” 接着,女子解释起来:“吾乃清元真人侍女之一,名苏婉。受清元真人之命,在此虚灵府,为有机缘前来的修士进行传承测验,若是能通过测验,便能够接受清元真人之传承。” “这虚灵令,一次仅认两人,此枚想必为你二人所认。”苏婉秀指轻点,便有两团灵光自虚灵令之中飞入陈澜和陈亦晟的身体之内,两人也皆感到身体里涌入一股暖流,舒适无比。 “你二人可愿接受测验?”苏婉问道。 “在下愿意。” “晚辈愿意。” “你们随我来。”说完,苏婉又看向刘刚:“你在此等候即可。” 刘刚点点头,哪敢不应:“在下明白。” 陈亦晟与刘刚互相对过眼神示意,随后带着陈澜跟随苏婉走入庭院之内,穿过林荫,进入到主屋之间。屋内简朴整洁,却又不失雅致,想来是精心打理过的。 苏婉招出一块墨绿玉石,先递给陈亦晟,说道:“你二人且将这玉石握上一握。” 陈亦晟接过玉石,便能够感受到体内有一股灵力与玉石相互呼应,不断流转,循环往复。 很快,玉石上出现变化,先是荧光点点,接着相聚凝合,玉石由墨绿逐渐化成明丽的翠绿色,不再变化。 只见苏婉略微颔首:“不错,中品灵根,筑基中期,可得玄级功法一本、丹药一瓶。只是与这传承便无缘了。” 陈亦晟拱手道:“谢过前辈,只是在下已有玄级功法在身,贪多嚼不烂,不知可否将功法、丹药皆让与我儿?” 苏婉打量了陈亦晟和陈澜二人片刻,略一沉思,便说:“无妨,依你便是。” 陈亦晟感激地再行了一次礼,将玉石传给陈澜。 陈澜闻言心里也是一番涌动,只觉心跳都快了不少,一抹绯红漫上耳根。 他乖乖将玉石从陈亦晟手里接过,牢牢捏住。 不多时,玉石之上再次有光芒充盈,然而与陈亦晟不同的是,陈澜手中玉石的颜色,赫然变得温润无比,大片的白色透着青光,要将整块玉石覆盖住! 陈澜和陈亦晟皆是一脸震惊,即使是苏婉,也有所动容。 “身怀灵体……” 第6章 第六章 陈澜激动之余见苏婉似是知道些什么,于是恭敬问道:“恕晚辈愚昧,可否再请前辈为晚辈解惑?” 苏婉也不隐瞒,“这玉石本是测验修士灵根所用,灵根品级越高,则玉石呈现之色愈发透亮翠绿。如你这般显出洁白,乃是灵体之故。” “修仙之途,修士以灵根为分,而这上品、极品灵根之中,由着与天地灵气亲和,又有机会孕育出灵体。不同的灵体之中效用又有所不同。 如那雳霆之体,灵力与雷霆之力相似,攻击力威猛,又有莲心之体,其灵力自带药性,是炼丹的绝佳苗子。” “不过,因这灵体与自身灵力有莫大关系,往往当修士步入筑基期才会进行测试发现。你手中这块玉石曾经过秘法附加,虽可以测出灵体,然只与一种灵体关系紧密,其他灵体只能发现,却不能辨别是何种了。” 听到这里,陈澜也顿时明白,想来这清元真人应当是在寻找拥有一个特殊灵体的修士作为继承者,他和陈亦晟恐怕就与此无缘了。 虽说有些可惜,但二人仍向苏婉恭敬谢过。 苏婉颔首,倒也欣赏二人姿态,又补充道:“虽说传承无缘,然清元真人向来惜才,礼也是有的,加上你父亲让与你的,也有黄级功法、丹药各两件,玄级功法、丹药各一件,还有玄级法宝一件。” “只是你如今尚未正式踏入修仙之途,切不可急于求成,应当循序渐进,稳扎根基,莫枉费了灵体之资。” 话音刚落,苏婉玉手一挥,便凭空出现三本功法,向陈澜一一飞来。 他兴奋地将那几本书接过,分别看了一眼。 这还是他第一次拥有功法呢! 这三本功法分别是黄级中品的《无影步》、黄级上品的《无踪诀》以及玄级上品的《天辰炼体经》。 “《无影步》、《无踪诀》乃是一套体系而成,前者练步法,后者练气息,若是二者融合,则可藏匿声息,无影无踪。而这《天辰炼体经》乃是一套炼体功法,强于寻常炼体功法许多,哪怕支撑你到结丹期也是绰绰有余。” 陈澜心中有感,又察觉到苏婉给他的三本功法中居然没有一本是能够修炼灵力攻击的,于是问道:“前辈未赐晚辈攻击功法,可是有什么缘由?” 苏婉点头:“不错,因着你身怀灵体之故,还是待你日后发掘适合自身灵体的功法为好,这三本修行起来皆不会影响太多,最适合助你打好自身基础。” 苏婉思虑至此,陈澜心中自是感激不尽,连忙行礼:“真人之恩,晚辈谨记!” “如此便好。”苏婉也不再多余废话,又唤出三瓶丹药。 “回春丹,黄级上品丹药,愈伤复气,能治外伤。” “增气丹,黄级上品丹药,加速灵气恢复,助于修炼。” “续脉丹,玄级中品丹药,养筋续脉,能治内伤。” “各是一瓶五粒,你且收好。” 陈澜因着还没有储存法宝,便将功法和丹药皆交予陈亦晟收好。 “至于这法宝,”苏婉这时显得却有些犹豫:“你如今修为不足,不仅无法使用玄级法宝不说,而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怕是会招致险难。” 确实如此,且不说这一世众多天材地宝受人觊觎,即便是前一世那样普通的人间,身上但凡多点钱,都会遭贼惦记。 没有与之相匹的实力,还是不要带着过于贵重的宝物为好。 尽管如此,陈澜也不会放过这白来的宝物,于是道:“父亲先前将功法让与澜儿,澜儿便将这法宝的机会献给父亲,还请前辈为家父挑选一个合适的法宝吧。” 陈亦晟听着,心里也是一阵舒坦,虽说他也没想着要澜儿的法宝,但若澜儿现下用不了,他先收着将来再还给澜儿便是。 苏婉莞尔一笑,对着陈亦晟道:“那我便将这玄级上品的融灵甲,赠与你吧,也算作令郎一片孝心。” 陈亦晟面上恭敬,心中欢喜不已,自是接过收下。 一切妥当,苏婉也将虚灵令和玉石皆尽收起:“好了,事已罢了,我便送尔等回去罢。” 陈亦晟拱手:“劳烦前辈了。” 陈澜也学着陈亦晟的模样再次行礼。 只待苏婉玉手流转,唇间微启,一股熟悉的灵气便顺势而出,包裹住二人,随后便与同二人身影一般悄悄散去。 微风吹拂,落叶飘扬,刚有些热闹的洞府之内,再度缓缓归于宁静。 一只通体淡黄的的雀鸟,此时自高处落在苏婉肩头,扇动着小巧的翅膀,可爱至极。 “这最后一枚虚灵令也已收回,真人所托,怕是无法完成了。”只听苏婉的声音仍是那般轻柔,却也透露出一丝失望:“还望其他姐姐们,运气较我好些了。” 那只雀鸟凑近苏婉的脸庞,亲昵地蹭蹭,叽叽喳喳叫唤了几声。 “哦?你也看出来了么?” “那你我便拭目以待吧……” …… 陈澜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度睁眼,已是在原来珞珈山脉外围的水池边了。 “澜儿没事吧?”陈亦晟熟悉健壮的手伸来,将陈澜扶起,拍掉他身上的灰,稍微打量完,看到没有什么大碍,才放心下来。 一旁的刘刚也落在地上,匆匆爬起,面上显出几分担忧之色:“陈兄,你们没事吧?” 陈亦晟摇摇头:“没事,这是机遇已了,我们被传送回来罢了。” 刘刚松了口气,这才笑道:“陈兄好运道啊,这番算是不虚此行了吧!” “还是多亏了澜儿,不然今日我等也不会来此。”陈亦晟的手掌在陈澜头上轻轻揉了揉,又看向刘刚:“还望刘兄莫将今日之事告诉他人,以免多生事端。” 刘刚爽快答应着:“陈兄且放心,我刘刚向来守口如瓶!” 这一经历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竟有将暗之势,几人也不便在此地过多停留,一路上谨慎躲避妖兽,很快便回了珞羽村。 因着陈亦晟所建木屋坐落在村外围,两人与刘刚道完再见,就分别回去了。 一路上陈亦晟和陈澜二人之间却是罕见的沉默,直至进到屋内,陈澜才望着陈亦晟,欲言又止。 起初陈澜还在遇见仙人收到功法的高兴之余没有多心,但回来的一路上他回顾此事,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并非巧合。 就十年前的事情而言,他几乎完全不知道为何会与陈亦晟二人流落至此,而今日刚见到苏婉时她那几句古里古怪的话,又让陈澜感到困惑。 曾经他不去问陈亦晟,那是因为他身体年纪小,不方便,总不能说自己还是婴儿时期就开始记事了吧。 当然,也是因为这件事的真相对他们来说,并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但今天之后恐怕就大不相同了,更别提不远的将来,陈澜还得离开陈亦晟去院门修炼,如此对过去不清不楚,他心底不安心。 陈亦晟看着陈澜的模样,心头也是一紧,僵硬片刻,终是在椅上坐下,拉过陈澜的手,与他平视,无奈道:“澜儿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陈亦晟的眼神在陈澜面前仍是一如既往的柔和,也让陈澜稍微放下心来,他能够感受到,陈亦晟有些粗糙的手指,就如同往常一般在他手心轻轻地摩挲。 “爹爹,那虚灵令是什么?” 陈亦晟叹口气,还是将十年前的事情向陈澜缓缓道来,本来而言,这些事情也都是要告诉他的,只是如今比陈亦晟计划中要早了许多罢了。 突如其来的大火,大肆恶意的绞杀,楚天立的托付,以及他们的身份。 陈澜这边听着,刚开始确实有些震惊,但很快也缓过神来。 当初他也想过,为何陈亦晟会带他来到这样的村落间生活,以陈亦晟筑基期的修为,本该会有更好的待遇的,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那……父亲他……” “你亲生父名唤楚天立,当时是如日中天的楚家家主。只是如今……怕是凶多吉少。” “那我母亲呢……” 陈亦晟愣了愣,显然是一时没想得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当初你父亲将你抱回楚家时,只言你是他的儿子,并验血作了证明,却未曾带过你母亲回来,连我也从未见过。” “那爹爹你……” “我是你父亲麾下暗卫的领袖,代号‘睚’,原名陈亦晟。”陈亦晟捏捏陈澜的手心以作安慰,补充道:“你本名楚岚,乃是天立的亲生儿子。” 陈澜深吸一口气,仍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信息。 他曾经也想过许多可能,就连家族灭亡什么的也都猜到了,但是他真没想到自己的原身居然不是陈亦晟的儿子,而且很可能还有一个不知道在哪儿的妈。 但现在即便再纠结也没有用处。 “当初楚家,为何会遭人围剿?” 陈亦晟低头沉思片刻,说道:“事发突然,我也所知甚少。只记得当晚那些黑衣刺客行事果断,手法熟练,看样子都是专业的杀手。同时,那些人的功法之中又微微透露出一丝魔道气息,想来该是魔道中人。 而楚家起初却全然不觉,连点气息都没能察觉到,怕是家中有内奸作祟,蓄谋已久。说来惭愧,我作为楚家暗卫之首,没能提前发现,也是失职,才让楚家遭此厄难。至于其围剿针对楚家的缘由,我也未知了。” 陈澜想起自己顶替了楚岚,楚家经此浩劫,怕是连一个人都没有留下…… 唯一剩下的,估计只有他身上的楚家血脉了。 以往而言,他还不知道要如何报答楚家之恩。 如今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快强大起来,想办法调查当年楚家灭亡之事,为楚家之人报仇,这么骇人听闻的一件事,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陈澜的眼神愈发坚定起来:“爹爹放心,澜儿今后必定努力修行,尽快强大起来,为父亲和楚家报仇。” 陈亦晟心头自是一阵触动,他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陈澜即使知道了这些真相之后还是愿意叫他爹爹,更是鼓起一番雄心壮志。 陈澜不知道真相时,尚且会感到不安,岂知他独自一人揣着当年的过错,做过多少噩梦,有时候他都怀疑,这件事要成为他的心魔。 只有每次看到陈澜活泼地在他面前玩闹,他心底的那股子愧疚才能微微压下去一些。 “澜儿……” 陈澜猜到陈亦晟心之所想,握住陈亦晟的手:“爹爹莫担心,爹爹照顾澜儿这些年,澜儿非是那般忘恩负义之人。” 望着陈亦晟的眼神,陈澜不知怎得竟然看出了一丝担心害怕,那种他从未在陈亦晟眼里见过,却曾在镜中,往往复复无比熟悉的眼神,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忘不了。 鬼使神差地,陈澜靠近过去,轻轻地在陈亦晟嘴唇边贴了贴。 应是许久没喝水的缘故,两片唇皆是干涩着,带着些许温热,一触即分。 陈亦晟先是震惊,随即眼神晦暗下来,松开了陈澜的手,搭在他肩膀上,为二人撑开些距离,缓缓道:“澜儿……莫再这样了……” 陈澜心里紧张跳动着,耳根也漫上一缕绯红,留恋地多看了陈亦晟几眼,转身回屋去了。 只留下陈亦晟一人坐在椅上,一动不动,望向陈澜离去的方向。 许久之后,才将紧握的手心,放松开来。 第7章 第七章 陈澜心神恍惚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边的一个小房间虽然是很久以前陈亦晟为他准备的,但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单独睡过。 往常都是赖在陈亦晟的床上,靠在暖烘烘的怀里,嗅着男人身上淡淡的深邃味道,夹杂着一丝草木的清香,伴随着耳边微微沉稳的呼吸,安心无比地入睡。 狩猎队里的几个叔叔知道这件事还笑话了他好一阵,不过也大多感慨这父子俩感情好。 今天却是不方便了,在他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 陈澜也默默反省着,是不是还是太快了。在知道陈亦晟其实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以后,他心底里那长久积蓄着的喜欢就要冲破枷锁一般,忽地释放出来。 深呼吸一口气,陈澜闭上眼睛安慰自己。 没事的,他相信陈亦晟左右不会抛下他,今天表达心意,至少以免以后有其他人先他一步,挡在他们之间,起码让陈亦晟知晓他的感情。 至于以后,大不了他收敛一点,哪怕陈亦晟永远也不会接受,他就做回爹爹的澜儿便是。 这样子……这样子以后也不会轻易后悔。 除此之外,关于楚家的未来,他还有更长的时间,去准备。 如此这般思考着,陈澜的神经早已疲惫不堪,待半掩的窗户外窜入一道暖阳,他才借由清晨的一缕温柔,缓缓睡着。 却全然没有注意矗立在门口的一道身影,久久站着不曾离去。 等到陈澜再度醒来之时,已至正午时分。 屋外没有一丝动静,往常这个时候陈亦晟应该来唤他起床的,陈澜颤抖着呼出一口气,鼻尖不禁有些泛酸。 然而正当陈澜起身时,却看到床头摆放着的几本书、几瓶玉瓶以及一张字条。 “爹爹去城里一趟,晚上回来。灶房里给你留了饭,若是凉了便热一下再吃。澜儿有心的话可以先行了解一下这些功法,有甚不解的爹爹晚上回来给澜儿解惑。” 字条边正是昨日苏婉前辈所赠的那三本功法以及三瓶丹药。 陈澜舒出一口气,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先是简单洗漱一番,然后到灶房里热了饭吃。 陈亦晟做的是陈澜最爱吃的雀肉酱煲饭。 这雀肉乃是一种低阶寻常灵雀,名为巩雀。其灰羽坚韧,能挡寻常箭矢,然在羽翼呵护之下,它的肉质却异常软嫩,是修士在外狩猎作为食物的不二之选。 而这酱煲饭便是以巩雀为肉食主料,辅以其他素食、调料做的煲饭。 陈亦晟往往会在这饭中添一些珞丹果酱,能使酱煲饭更加鲜香四溢,在咸酱的浓醇之下又留有一丝清甜的果香,温润地中和兽油腻感,也不容易让米饭烧过头,过于干硬。 一口蔬菜,一口雀肉,一口灵米,可谓是满足不已。 一顿吃饱喝足,陈澜收拾完,便开始翻阅起那三篇功法来。 首先是这为一套功法体系的《无影步》、《无踪诀》,陈澜只是略微看过,就发现这两个功法皆需要能调动灵气时才可习得,即至少得到引气期才行,毕竟作为黄级中上品功法,还是有些要求的。 但也不是一无所获,其中的《无影步》就记载着几篇步法,乃是功法之基础,无需灵气便可练习,非常适合陈澜之后在炼体期打好基础。 除此之外,《天辰炼体经》作为玄级上品的炼体功法,对陈澜可是极为重要,也不禁让他更为认真谨慎地看起来。 《天辰炼体经》共有四篇,分别对应了炼体、引气、筑基、结丹四个时期的内容。 第一篇名为:击窍篇。顾名思义,乃是以力锻体,借天地灵气冲击九个关窍,这也是修士炼体期的必经之路,每开通三个关窍,就会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不过,《天辰炼体经》的特殊之处便在于,它其中另记有一道法门,能够吸收日月精华淬炼肉身,在这击窍篇中,就有晨练夜息之法。 具体说来,就是在日出之时演练武技,汲取烈阳之耀,锻炼□□力量。在日落月升时,内气转换,沐浴银月之华,平衡体内气息,调养内里筋脉。如此循环往复,一方面适应日月之气,一方面强健肉身,为之后的炼体打下基础。 了解之后,陈澜也不再往后继续翻阅,只先得这第一篇的功法好好学习记下才是。后面的内容再怎么看,估计也会因为修为限制无法学习。 想来时候不早,却正是太阳至顶时刻,陈澜出了屋,寻一日光照耀之处,便开始根据《天辰炼体经》击窍篇上的武技,演练起来。 从前未曾练武,陈澜的肌肉并不如何有力,但好在陈亦晟将他身体调养的很好,没少在山中采些灵草、猎些灵肉来给他做吃食。 因此,尽管在烈日之下,陈澜几轮武技演练下来,已是额冒汗珠,喘气不止,但仍然节奏有致,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待到陈亦晟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场景。 落日的余晖下,小小的身影在一片空地上,带着几丝笨拙却异常坚毅地操练着武技。 周围的尘土都已踏遍,后背的衣裳也早就被汗浸透,几个步子踩下去,都会疲倦地稍微抖动,却也很快就会恢复过来。 有些心疼。 但在这样的世界里,若不能提升起自身的实力来,遇上危险,又如何自保呢? 陈亦晟轻轻地靠近,静静地在一旁观察,未有言语。 直到沉浸在炼体之中的陈澜终于疲惫不堪,自行停下,才发觉太阳已然落下,准备转身回屋,注意到他。 “爹爹何时回来的?”陈澜先是惊讶,随后又有几分喜悦地问道:“可是观察澜儿演武已久了?” 陈亦晟略一沉吟,才道:“约莫半个时辰吧。澜儿自是坚毅过人的,虽说起步晚了些,想必也能尽快赶上。” 寻常人家虽说往往步入院门才会开始在先生的教导下开始习武炼体,但对于一些修士世家来说,多数弟子在七、八年岁时便已开始锻炼体质了,因此这些弟子通常基础都要好得多,修士之路也更长久。 “澜儿习的可是那《天辰炼体经》?” 陈澜颔首,同时将身边放置的三本功法递给陈亦晟:“除去这本功法,另两本澜儿尚且不能习得,只得一些基础步法可以练习,所以便是先专注于炼体了。” 只见陈亦晟接过之后,似是引出几道灵力,渡进三篇功法之中,随后阖眼闭目片刻。 “澜儿是仔细看过了,但步法、武技尚且不甚熟悉,明日便由爹爹指导一下。”说着,陈亦晟顿了顿,又解释道:“待澜儿步入引气期,可使得灵气了,便仿着爹爹这般将其引入功法之中,能了然许多。” “当然,今后若是有机会得到功法玉简,学习起来对修士更是方便。” 陈澜乖乖点头:“澜儿会努力的。” 陈亦晟习惯性地将宽大的手掌按在陈澜发顶,却是顿了片刻,随后才轻轻揉了揉。 “爹爹自是相信澜儿的。”语闭,陈亦晟另一只手轻轻一翻,就有一个青色的锦囊出现在手中:“澜儿且收下这储物锦囊,将一应物品收好,将来爹爹若是不在身边,也可随时学习这些功法。” 修士在外修行,难免有些事物需要随身携带,便有这类空间法宝。 储物锦囊是一类人级法宝,哪怕寻常人都可使用,其中可储存少量物品,只需以血认主,建立一丝联系,便可以凭借意念驱动,很是方便。 只是毕竟是一件法宝,对寻常人来说价格不菲,一般只有炼体期的武者才会使用。 昨日陈澜就曾在刘刚身上看到过这种锦囊。 而一旦达到引气期,修士能够引动灵气,便可使用黄级以上的储物戒指等空间法宝,品级越高,其空间容量也就越大,甚至珍贵些的法宝,能有特殊效力。 “对了,你父亲曾留下过一枚储物戒指给你,只是上面加了些禁制,只有等你到引气期以后才能开启使用。”陈亦晟想了想,又补充道:“现在哪怕是我也打不开。” 陈澜轻轻点头:“澜儿相信爹爹的。” “你且伸出手来,放松一些。” 陈澜听话地伸出手来,心神放松。 随着陈亦晟灵力一动,陈澜的指尖瞬间感到一丝微微的刺痛,紧接着有一滴血自他指尖而出,落在那储物锦囊之上。 随后,陈澜就感到与其建立起一丝联系,握在手中阖眼时,便能看见一小方天地,空荡荡的,再一意动,只想着将几篇功法放进去,就有三本书缓缓出现在其中,很是方便,同时也令陈澜震撼不已。 有所听闻是一种对此世间的了解,亲身体验才别有一番滋味。 陈澜这两天所经历的事情,才着实真正地令他感到这个世界的不同,此时此刻,他也更加期待起将来的机遇。 第8章 第八章 从那天开始,陈澜就正式修习起《天辰炼体经》来,每日晨起演武修炼,汲取日耀,逐渐增强体魄,也让他开始感受到功法所带来的益处。 尽管修习过久也会感到疲惫,但陈澜已经有所进展,不再像初时那般在烈日下炎热得汗流浃背,反而竟是愈发觉得温暖舒适,浑身暖烘烘得充满精力,一时让人沉浸其中。 除去《天辰炼体经》的基础演武法之外,陈澜也在陈亦晟的指导下将《无影步》中的步法一同练习起来。 陈亦晟道:“天下功法虽各有所长,但往往又有异曲同工之妙。尤其是这炼体类型功法,若是与其他功法融会贯通,更能一举两得。当然,有契合之法,自然也有相克之法,今后且需谨慎选择。” 于是,陈澜将这些基础武法结合修习,正如陈亦晟所述一般,他开始能够在《无影步》的步法中,感受到一丝与修习《天辰炼体经》时相同的和煦之暖。 喜出望外之中,陈澜也不忘时不时练习先前陈亦晟教他的弓术。 陈亦晟见陈澜这般勤奋,自是满心欢喜,又伴随着几丝不舍之情,难以言说。 而当日落月升之时,陈澜便休息下来,在静谧之处调息经脉,总结今日所感,反省何处仍是不到位的,明日再加以练习。 日日反复,月月便是匆匆,若说陈澜是否累么,除去刚开始的那几天,竟是少有的。 就连陈澜自己也是震惊无比,如果是前世的身子这样天天锻炼的话,他早就累得趴下了。但在此世间之中修习功法,居然真是愈发身心舒畅,还能感受到身体力量的突飞猛进。 以往需要陈亦晟猎杀的巩雀,如今陈澜也能在相对近些的距离,待其落下静止之时,握弓射箭,一发命中。 只是可惜,若是失误惊飞那巩雀,陈澜目前尚且差些眼力和准头,五发只有一发中得了。 自此以来,陈澜隔三岔五就借着练习弓法的由头,去猎来几只巩雀,缠着陈亦晟要做煲饭吃。 可岂是陈澜不会做饭么?只是他想吃爹爹做的罢了。 陈亦晟也是宠着陈澜,未曾拒绝,想来他这些日子勤奋有加,胃口自然也是涨了不少,身上的肌肉都似乎长了些,逐渐显出一丝少年意气来。 而陈亦晟呢? 这些日子他也没闲着,先前去珞丰城一趟,购置了不少食物用品之类,这几月也不再去城里,若有所需,则是告知商队一声,托他们下次带来,几人一向交情甚好,自好说话。 平日里,陈亦晟就陪着陈澜修习,若有错误便一番指教,若无需操心,便在一旁自行修炼。 陈澜只见陈亦晟袒胸露臂,身材魁梧,肌肉结实,两道剑眉英气不凡,眼神坚定,使一把大刀,劈、砍、撩、刺之间,透露出一股男子别有的刚毅之气来。 一抹绯红就顿时漫上陈澜的耳廓,心里也是跳动不已,就连呼吸动作也僵硬片刻。 陈澜赶紧别开头,阖上眼,一连几个深呼吸,才缓缓平定下来。 还是别看了,陈澜心想。 但是……又怎么忍得住。 …… 五月后。 夜里,皓月皎洁的之光下,一处空地上,陈澜盘腿而坐,双眼紧闭,却有一股灵动的气息在他身上环绕,时而如沐浴日照般温暖,时而如月华之下的清风微动,带来一丝清爽凉意。 陈澜将姿势调整端正,先是胸腔隆起,腹部放松,深吸一口气,接着收紧,呼出浊气来。感受着体内舒适无比的畅通,陈澜心底涌起一股喜悦。 修炼《天辰炼体经》的日子已久,陈澜的身体逐渐有力起来,虽说年岁尚浅,但几处肌肉已然微微隆起,显得精练不少。前三月陈澜专注于锻炼体质,汲取日精月华,猝炼肉身,效果已是不错。 后两月,陈澜便在陈亦晟的同意下,根据《天辰炼体经》击窍篇所记方法,开始依次冲击体内下三窍,其分别是:会阴、尾闾、气海三窍。 以意动,以气击,以息调和。 刚开始陈澜只觉得抽象不已,没想到粗浅尝试几次之后,真就能够感受到体内有一股柔和的气息游动,想来便是那日月猝炼之气。 于是陈澜便尝试将这气息凝聚于会阴窍之处,起初总觉得有股阻力拦着,似是体内浊气。 但随着他每一次地深呼吸,静心调和,这股阻力越发地变得微弱,直到一股无与伦比的酥麻之感自窍位传来,陈澜明白,这已然是成功击通会阴窍了。 也说明,陈澜真正地迈入炼体初期,成为了一名预备修士。 这样熟悉击窍之法的过程,虽然耗费了陈澜一月有余,但自此以后,他便感觉体内的那股日月之气更加随心而动不少,在欢喜之余,紧跟着开始冲击尾闾窍。 直至今日不足一月,陈澜就感受到尾闾窍已然畅通,再次兴奋不已,却忽略了修行时身上那股日月之气的气息一下子削减不少,只余下淡淡几缕。 陈亦晟这段时间都陪在陈澜身边修炼,本是熟悉,同时境界又比他高出不少,便敏锐察觉出来,于是沉声道:“修行一事非是一朝一夕,澜儿切不可急功近利,忽视稳固自身的基础。” 陈澜这才发觉过来,许是每次以《天辰炼体经》所记之法击通关窍,便要消耗不少日月之气,现下他体内那股和煦的气息仅留一层淡薄。 当然,这也警醒他,以后每次尝试之前都得先行积累足够的底蕴才是。 陈澜的语气带着几丝懊悔:“多谢爹爹,澜儿晓得了。” 陈亦晟则颔首,揉了揉陈澜的头顶:“澜儿莫担心,只需以后注意便是。” 于是陈澜便再次静下心来,阖眼调息。 待陈澜浅浅的气息再度稳定下来,陈亦晟才开口:“一月之后澜儿就要去参与院门招收,这些日子要早些准备了。” 陈澜睁开眼看向陈亦晟,心里不禁涌起一股失落,但口头上还是乖乖应着:“嗯……” 陈亦晟将陈澜落寞的样子看在眼里,心里也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叹了口气,缓缓道:“澜儿也许久没有陪爹爹睡了,剩下一月就来陪陪爹爹罢?” 自从那天亲了陈亦晟以后,虽然白天二人依然如同往常一样相处,但夜里陈澜仍是回到自己的房里睡的,现在陈亦晟提出让他陪着,陈澜又是欢喜。 但很快也平静下来,一月以后,不知还有多少时光能如这十年一般。 “好。”陈澜回道。 二人先后洗漱完毕,夜也已深,便静静躺在床上。 陈澜躺在陈亦晟身边,一呼一吸间都是熟悉的味道,身下的床席传来温热的暖意,不再像独自一人睡时带着一丝孤寂的凉。 看着陈亦晟阖着眼的模样,目光落在那抹薄薄的唇上,陈澜心里就是一阵悸动。 但是……陈澜翻了个身,背对着陈亦晟,鼻尖再次有些泛酸。 一双有力的臂膀这才伸过来,搂住陈澜的腰,往怀里靠。 身后是陈亦晟一道沉沉的深呼吸,以及满背的温热。 陈澜就湿了眼眶。 第9章 第九章 陈澜到珞丰城的次数可谓屈指可数。 一方面早些年陈亦晟仍然担心还会有人在探听楚家人的消息,另一方面则是陈澜尚且年幼,城里人多眼杂,恐生出什么事端。 但一年一度的院门招收在即,珞丰城的几个附属村庄内到了年龄的孩童,这几天都纷纷聚集到这里来,也算是好生热闹。 就有好奇的外来人问道:“近些日子怎得回事?城内多了这许多孩童?” 有热心的百姓为他解惑:“你尚且不知?三天后便是三大院门的弟子招收了!” “原来如此!” “只是那三大院门乃是哪三个?” “其中就有两院一门,院中以天玄院为首,次为碧落院,那门则唤作清云门。” 此时的陈澜与陈亦晟就坐在客栈二楼,一边用饭,一边旁听些消息。 也有那像是知晓些内情的人,故作深沉道:“你们且不知晓,一年前碧落院得一新功法,如今可是大不一样!” 有的人却不相信:“哦?如何见得?碧落院落后于天玄院至少百年,也不见得有何变化。大大小小的消息也曾出过不少,却至今毫无改变。” “那岂能一样?!我听闻乃是一门意念功法,能摄人心魄!” “我却听说是一门心法,诸多弟子跟随修炼,如今心智都强上不少。” “无论如何,此后说不定碧落院就可与天玄院并驾齐驱了!” 那不信之人摇摇头,完全没有将几人的说法放在心上。 这些话未曾遮掩,自然也落入陈澜二人耳中。 陈亦晟虽然以前也听过不少传闻,但仍是提前几天带着陈澜到珞丰城里住下,能多打听到一些消息更是不错。 这不,正好就听到一些。 陈澜对此也是十分好奇,抬头问道:“爹爹觉得这天玄院和碧落院如何?” 既然已经知晓陈澜身怀灵根,更有灵体,那就只需思考这两院如何选择了。 陈亦晟略一思考,饮下一口茶:“天玄院常年压着碧落院一头,可见其底蕴更胜。虽说碧落院如今得一新机遇,但难免功法修炼不尽熟悉,想来短期之间并不会太影响两院之势。” “况且……”陈亦晟顿了顿,续道:“天玄院所出弟子以习武的修士为多,碧落院则为丹师。武者比起丹师来说,实力更胜,行事也更自由些,而丹师则难免需要结交人情,或是依附势力。” “也算是爹爹的一点私心,澜儿若是能入得天玄院更好些。” 陈亦晟说得明白,陈澜自然也清楚。他们二人如今都可算是孤身在外,还是要多学些本事自保才好。 于是陈澜颔首:“那便都听爹爹的。” 院门招收之日,可谓热闹异常。 珞丰城内有一台,平日里为百姓娱乐聚集之所,若有什么演说、表演,亦或者较大的活动场面,通常都在此台上举行,这院门招收也不例外。 到了这一天,也算是城内一件盛事,家中有孩童参与的,纷纷早早就带着孩子到内场等候。而若是无事的,也往往赶在开始前,挤到外场凑个热闹,看看哪家孩子天资出众,哪家孩子可惜了事,起码也是城内至少半年的谈资。 更别说有些对家仇人见面就分外眼红,巴不得对方孩子越差越好,旁人得见也算是一道笑料。 陈亦晟笼着陈澜站在台下不远处,静静候着,似是感受到陈澜有些紧张,陈亦晟牵起他的手,轻轻揉了揉手心。 此时台上已然有了三拨人,虽是服饰各异,但也明确分为三类色彩。 就有亲长向自家孩儿吩咐道:“那墨黑一派的乃是天玄院中人,另碧绿一派为碧落院,剩下清水蓝秀的一派则为清云门,你且谨记,莫要认错了误事。” 那孩童听得,自是乖乖记住。 三拨人之中,又各有两名年长些的男子,看上去均是三四十左右模样,唯独碧落院中人乃是一男一女,让人瞧去难免多生几分亲近。 有人赞道:“碧落院也算是颇为用心了。” 也有人讽道:“不过一些小伎俩罢了。” 陈澜则是抬头看了看陈亦晟。 嗯……都比不上爹爹。 除去年长的几人,每派也都各自有几名弟子跟随,男男女女皆是十三岁样子,只有那清云门中尽是少年。 想来也正常,清云门所收弟子皆是无灵根的武者,实在少有人家将女儿送去习武的,多是在家或者送去坊间学些手艺,将来凑个安全的生计过活,还是别去参与那些打打杀杀。 许是时候到了,一名老者缓缓上台,几位领队纷纷行礼恭敬道:“见过何前辈。” 姓何的老者微微一笑,颔首捻须,虽是一副十分慈祥的模样,但一股强势的压力就落在场内之中,霎时众人都迅速安静下来,随后那股威压才渐渐散去。 “老夫何幸,乃是这珞丰城中的管事之一,各位称呼老夫何管事即可。此届院门弟子招收便由老夫负责,还望大家按规守序行事,莫要拂了老夫面子。” 众人纷纷称是,各自端起一副规矩模样,调皮些的孩童也收敛起来,不敢再闹。 何幸算是满意,大手一挥,就有一座石碑落在台上,伴随着沉闷的响声,掀起一阵风尘。 “此乃验灵石所刻石碑,对灵根感知十分敏锐,只需伸手覆于其上,便能显出色彩变化,其颜色愈亮,则天赋灵根品级愈高。” 陈澜看着那灰突突只泛着薄薄一层绿意的石碑,隐约中能感觉与当初苏婉所用玉石有一股相似的感受,只是这石碑的色泽就要粗糙灰浅许多,不如那玉石般带着浓郁的墨绿光彩。 估计这验灵石也分有品质不同。 望着底下众人一副大概了然的脸色,何幸才宣布道:“尔等便前来测验吧。”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男孩先后上台,面上尽是自信之色。 有人似是认出他们身份:“那是陆家的二位少爷吧!” “是了,那稍高些的是长子陆源震,另一位则是次子陆源琛,乃是一对兄弟。” “以陆家的实力,想必其子早就验过灵根了,如今可是想要出一出风头?” 果不其然,当那名字唤作陆源震的男孩一手覆上石碑时,只见一道灵光流转,自其掌心处逸散开来,而石碑中,也自下而上涌起一道青绿盈彩,缓缓上升直到六分位置。 而陆源琛则更甚,那流光向上升起到八分处才堪堪停下。 有人感叹:“是极好的中品灵根和上品灵根!” 亦有人赞道:“陆家此次竟有两个不错的灵根,只需多加培养,往后可是实力大增。” “你我往后也得对陆家多几分恭敬才是!” 何幸也是微笑颔首:“不错,两院皆可由你二人选择。” 陆源震与陆源琛一齐向何管事行过礼:“谢过何管事。” 随后两人才走向那墨衣一派人去,想来是要加入天玄院中了。 天玄院的两位领队也是高兴着将二人招呼过来,而另一边碧落院的二位,虽心有期盼,见状也只是惋惜叹气,很快调整过来。至于清云门,甚至不用多说,几人只是肃立,早就看开了。 接着就有许多孩童陆陆续续上台测验。 一番操作下来,陈澜也算是知晓验灵的几个等级:以手触及石碑,光华自现,若是三分,便是下品灵根,六分为中品,九分为上品,每三分为一个等级,越高则越好。只是那十分,陈澜还未曾见到,想必是传说中的极品灵根吧。 场上已有二十来人测验完毕,目前就仅有两名上品灵根弟子,其一自然是陆源琛,另一位则是一名女孩,二人皆在天玄院中。 中品灵根则有二男一女,仅有一名进了碧落院中去。 下品灵根有五人,皆是去到碧落院。陈澜也这才发现,天玄院竟是不收取下品灵根弟子的。 不过并不算令人震惊,天玄院强于碧落院,想必也有一分掌握着许多高品灵根弟子的缘由。而这碧落院虽说招不到上品灵根弟子,也依靠众多中下弟子以炼丹之术发展的不错。 心里算是有了底,陈澜拉拉陈亦晟的手,才道:“爹爹,澜儿且去了。” 陈亦晟颔首,拍了拍陈澜的肩:“去吧。” 陈澜走上台,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有几分紧张,不禁连步伐都有些僵硬。 也算有好多年没被这么多人同时盯着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将手贴在石碑之上。 在台下看着这石碑只觉得粗糙冰冷,手覆上去才忽觉得一股舒适之感自手心传来,竟带着几丝温热。 如预料一般,一道灵光再次从石碑之下蔓延而上,直到七分之处,虽然隐约还有要往上升的意思,却仍是停了下来。 陈澜也算放下心来,只是又有几分疑惑。 不是说他身怀灵体吗?竟然也只是七分的上品灵根吗? 若是让其他孩子听到陈澜的心声,恐怕就要纷纷翻个白眼:上品灵根还有什么不满足? 还未待陈澜过多思考,一旁的何幸道:“虽有几分可惜,但也不错。”到了此时,众人基本也晓得规矩,何幸便不再多话。 陈澜缓过神来,也是恭敬行礼:“谢过何管事。” 待何幸点头,陈澜才走向天玄院所在,站定好,看向台下的陈亦晟。 陈亦晟此刻也看着陈澜,目光柔和,似是安慰,陈澜终是松口气,开始恢复心神。 还是不要过多思虑,总会知晓原因的。 第10章 第十章 院门招收开始时还是趁着正午,暖阳之下也让人身心舒适。 然而数个时辰过去,天色早已暗下,冬日里的凉风穿过,就有几分寒冷,台上点燃的几团灵火,跃动着明丽的火光,令人不禁想靠得更近些。 陈澜没想到居然会花上这么久的时间,仅仅一届,就有近万名孩童前来测验。 其中有七成人没有灵根,这七成里除去有八成男子,竟也有二成女子加入了清云门。陈澜亲眼看到时才心觉惊讶,他还是小瞧了这世间的女子。 接着,剩下有灵根中的人,就有七成下品,二成半中品,半成上品,却是一个极品灵根也无。 就连何幸也有几分失望,但或许是年年这样失望久了,面色上就不再显露出什么别样的神情。 再细分而来,有六百中上品灵根弟子,拜入天玄院内,其余的则尽是加入碧落院。 当然,碧落院也不至于一个上品灵根弟子也无,还是有些弟子目标坚定,似是要学那炼丹之术,直直地就拜入了碧落院中。 待再无孩童上台之时,场内之人也早已散去大半。 各个院门领队自是清点人数,同时给每一名新收弟子分发下一块令牌。 陈澜就注意到,在他们这一派,虽然令牌上皆是写着“天玄”二字,但其颜色却有所不同。如他这般的上品灵根弟子所得,皆是墨令赤字样式,而中品弟子们所得,则是白字雕刻。 不待众人好奇多久,就听到天玄院领队沉声肃道:“尔等收好这天玄令,七日内,携令牌及定数灵石,来我天玄院内报到,若非意外而不守时者,过限不候!” 众弟子听闻立即恭声应是。 一切安顿好后,几派院门中人各自施术,只见天玄院一行人踏上一柄巨大飞剑,破空而走,而碧落院几人则落在一幅画卷之上,悠悠飘去。 这又让底下的一众弟子纷纷心生向往,更对将来多生出几分满溢的期盼。 陈澜却想不得那么多,只快步下台回到陈亦晟身边,牵过他的手。 陈亦晟顺势捏了捏陈澜的手心:“辛苦澜儿了。” “怎会,还是让爹爹久等了。”陈澜摇头回道:“只是澜儿的灵根,不知为何只是刚至上品……” 在他原本的想象之中,有灵根的修士得天独厚,怎么说也得是个**分的上品灵根才对吧,怎么好像到他这里就显得有些不一样了呢。 陈亦晟柔声安慰道:“莫要忧心,许是如苏婉前辈所说,只待澜儿步入筑基期,才能发现其中玄机。” 陈澜了然颔首,随后小手一翻,那天玄令就出现在手中,展示给陈亦晟看。 他先前乃是将其存在自己的储物锦囊之中,经过半年的使用,如今已是得心应手。 凝实微凉的令牌握在手中,隐隐约约能看到几缕如墨的痕迹在其中十分缓慢地流转,“天玄”二字飘逸无比地篆刻在上面,甚至让陈澜能感受到一丝锋锐之意。 陈亦晟接过令牌,放出一股灵力试探,很快就从中获取到一些信息。 主要还是院门位置、前往方式、报道时间以及院门费用…… 是的,在这世间拜入院门也是要交钱的。比如天玄院中品灵根弟子一年就要收费二十块下品灵石,相当于一个寻常百姓两年的生活费了!而上品灵根弟子则仅需要五块,算作福利。 这些灵石对于修士宗族自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寻常人家来说可谓也是一笔巨资。 多数院门也算是人性化地做了些设置,这学费通常并不需弟子们一次性缴清,只要一年内能够凑齐即可。 若是家中贫穷,只要弟子勤奋一些,在院内也有方式可以获取灵石、奖励减免,这里暂且不提。 这修仙界里的世道好得让陈澜有点吃惊,他本来还以为会更加弱肉强食些呢。 没想到修士和普通人间的相处看起来都还不错。 令牌中的信息虽说都是为修士提供的便利,不过院门招收一事作为每年的惯例,早在城里形成了一定的产业,每次都由城主府派人监管,请来不少护卫组成队伍,护送这些新的弟子们前去院门报道。 毕竟这些都是未来的修士苗子,若是将来有腾飞的一天,也能让珞丰城给他们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即便天赋差些进境不高,以后也大多会重新回到城里来。 珞丰城的城主也是靠着这样的行事风格,攒下不错的声望,几十年里发展得都很不错。 陈亦晟伸手揉揉陈澜的发顶:“爹爹今晚带澜儿去吃顿好吃的,明日我们就得前去天玄院了。” 珞丰城的外围已渐渐安息下来,只在风中摇曳着几道飘渺的火光。 然而内城的街道上却依旧人流涌动着,不少修士行走在其中,琼楼玉宇上悬挂着的灵灯散发出白洁的荧光,驱散走黑暗。 陈澜轻轻点着头。 怎么办,还没分开就开始想念了。 城里为修士建造的酒楼不少,这些日子陈亦晟带他挨个也尝过不少家。 但陈澜最喜欢的还是一间装饰比较朴素的客栈。 这里本来是为一些修士带来的侍从仆人提供居住的地方,并不专门出售食物,奈何陈澜有一次经过时闻到里头传出来的香味,就有些走不动路了。 炒菜的是位上了年纪但动作仍然十分轻快的阿婆,慈眉善目的,很是热情。此时她看到陈亦晟父子又来了,便欢欢喜喜地迎了上来:“陈仙师来了呀,今天吃些什么,还是一样的吗?” 陈亦晟神色柔和地看向陈澜问:“澜儿想吃些什么?” 陈澜沉吟片刻,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特别想吃的,只道:“由爹爹点吧,澜儿都行。” 闻言,陈亦晟笑着揉揉陈澜的发顶:“好。” 他点的菜不多,但样样都是陈澜爱吃的。 不仅如此,陈亦晟还临时借了客栈的灶房,买来些材料做了一份雀肉酱煲饭。 虽然是临时起意,这份雀肉酱煲饭没有陈亦晟平常做的那般香鲜,但仍因为有陈亦晟用着灵力辅助烹制,尝起来非常可口。客栈阿婆做的几道家常菜味道也是不错。 待两人尽兴用完饭以后回到住处,天色已晚,自是一番休息洗漱。 对修士来说,自身境界越高,对于睡眠的需求也会越来越低,常常都是以调息运功打坐代替。不过,陈澜小时候往往都得缠着陈亦晟才肯好好睡觉,也让他养成了习惯。 说出去恐怕都得遭人笑话,谁家的男孩这样养的呢?哪怕是女孩也没这么宠的。 只是今晚,陈澜面对着陈亦晟躺在床上,却有些失眠。 “澜儿去了天玄院以后,爹爹如何打算呢?” 陈亦晟看着陈澜的双眼,温热的手掌就覆上陈澜的后脖颈,轻轻捏了捏安慰着。 感受着些许粗糙却温热舒适的触感,陈澜微微眯上了眼。 “爹爹和赵叔说好了,之后会到墨云商会找份差事做。这样也离澜儿近些,若是有什么事,澜儿尽管到商会去寻爹爹便是。” “可会有危险么?”陈澜有些担心。 原先在珞羽村时,陈亦晟加入狩猎队也不过帮着村民在周围猎杀清理妖兽,偶尔才会进到深些的林子里,找几只高阶点的妖兽厮杀修炼,基本不会有太过的危险。 可如果加入到墨云商会去接委托的话,那就大不一样了。 陈亦晟微笑着应道:“不会,不过是些猎兽活计,澜儿还不相信爹爹么?况且,爹爹身上还有澜儿给的融灵甲护身呢。” 想起来之前苏婉前辈赐给他的融灵甲,陈澜才算放心些:“那爹爹也要注意安全,莫要太过冒险。” “澜儿也是。”陈亦晟回道。 眼前人的面容刚俊而硬朗,下颌附近冒着短短的胡渣,正值三十五男子壮年,很是有成熟男子的魅力。 陈澜虽然此间身体仅有十岁,但若是附加上前世的年龄,心智也早已成熟了,这么久以来,不禁渐渐地越发喜欢起面前的这个男人来。 十年时光如此匆匆,日夜所见,身边陪伴,呼吸之间,皆是陈亦晟。 像是常年干涸但坚强的土壤,遇上一捧清凉的泉水就拼命地汲取,蠢蠢欲动地想要迸发出生机,长出花草来,叫人怎能不心潮澎湃? 念想盖过深处的紧张,陈澜缓缓地凑上前去,有些颤抖地靠近,在陈亦晟唇上贴了贴。 后脖颈的那只手只是紧了紧,却没有将他推开,像上次一样。 陈澜心中涌起几分雀跃,又得寸进尺地伸出舌尖在陈亦晟的唇上舔了舔。 但也仅此而已,再多一分便是不敢了。 随后很快退回去,他阖上双眼,不敢看陈亦晟的眼神。 没有任何动作、话语,空气中难得地弥漫着片刻古怪的寂静。 一抹转瞬即逝的温热忽然落在陈澜额头,伴随着一如往常般沉稳的声音:“睡吧。” 粗壮的手臂将陈澜往怀里搂近了些,鼻息间都是安稳的气息。 乱跳的心终是缓缓平静下来,再不去思考那不愿回忆的曾经,忧心那遥不可及的将来,只是迷恋这令人沉醉的现在。 陈澜就入了梦乡。 第11章 【插曲:一】 …… 灰暗的云层遮掩着天空,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封祁城里。 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小摊小贩们早就看那天色收拾归家,就连一些小铺也已经关闭,显得有几分冷清。 浑身脏乱的男孩缩在屋檐下,伸出手接过一捧雨水,堪堪洗过后,才拿起身边巴掌大的绿色果子,抹去上面沾染的泥尘,轻轻啃了一口。 果实里的汁水泛着酸味,肯定是不能卖给客人的,但对男孩来说,求来的果子也没法挑剔什么了。还好,衣裳的破兜里还有一个小妹妹分给他的肉干,此时吃一口,正好能中和一下。 但在找到下一餐的食物之前,他也必须省点吃才好。 街道上的雨水积成一片,靴子踩在积水上溅起带泥的水花,自远远的街道上走来两道身影。 高个的男子举着雨伞为两人遮雨,矮些的男孩则在一旁缓步走着。 两人的衣着不算华丽,却也都是不错的料子。尤其那名男孩,即便有偶然随风卷来的雨水落在衣上,也丝毫不会染湿,而是缓缓地顺势流下,滴进地里。 男子叹口气,有些担忧地说:“楚小少爷,老爷要是知道我又带着你跑到这边来,可要生气了。” 男孩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恒大哥你别担心,有事有我担着,父亲不会说什么的。” 往常天气好的时候,男孩就经常在这附近逛,不论是街上的饭食,还是路边的玉石铺子,对他来说都十分新鲜。 作为楚家里唯一的小少爷来说,这可不是他平常能尝到的东西,他父亲怎么会让他吃这些普通人吃的食物呢,家里都安排好了厨子每天为他做些专门养身体的饭菜,比这些东西要营养得多。 但楚小少爷可不是一个耐得住的性子。 只是此时,他的视线正朝向前方屋檐下的一处角落。 “恒大哥,这城里何时出现乞儿来了?” 这还是他在城里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街边乞讨,更别提还是个小孩儿了。 男子顺着自家少爷的目光向前看去,很快也注意到了那道小小的人影,沉思片刻后才道:“听闻前段时间,有几位宗门的弟子追杀邪修至附近山脉,那邪修见难以逃脱,没想到竟闯入临近的村落里去,强行吸了一村人的精血引来雷劫突破。” “然而这雷劫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扛得住的,更别提邪修最惧这类至正之力,即便凡人的精血真让那邪修吸去炼化,也没有多大作用,自是最后被劈得炼灰都不剩。” “这小孩……估计是躲在哪里逃过一劫吧。” 男孩闻言皱起了眉头:“城主没安排善后吗?这都打到家门口来了。” 男子无奈道:“据说是安排了,那几名修士也有上城主府那儿去过,但是皆道是无人生还来着的……”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到那男孩的面前。 年幼的脸庞上带着些许还未愈合的伤痕,虽然处境窘迫,但一张俊朗的小脸还是显露着几分坚毅,眼神中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厉色,手掌中抓着剩下的小半个果子。 “你是从哪里来的?”楚小少爷站在男孩面前轻声问。 但男孩只是望着他,紧闭嘴唇不发一言。 楚小少爷见状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笑又道:“我名楚天立,你放心,我没有恶意。” 男孩看着面前与他年岁相差不大的小少爷,皱起了眉头。 他在这附近时确实听过楚天立这个名字,送他肉干的小妹妹今天还嘟囔着楚哥哥怎么没来找她玩呢。 但他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只是攥着果子的手又紧了紧。 楚天立自然也是看得出来他的紧张,再次沉吟片刻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在家里为你寻一份活计,至少有个地方住,有东西吃。” 男孩仍看着楚天立,但心里已有几分松动。 他缓缓开口:“为什么?” 他们两素不相识,双方身份更是相差甚远,他不觉得面前这位少爷有什么理由要对他伸出援手。 果然,楚天立闻言也愣了愣,思索着自己为何心血来潮。 “你就当我善心大发,看不惯邪修猖獗,致百姓流离失所吧。况且,你才跟我差不多大呢。” 男孩先是望着他,随后阖眼深呼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好。” “我跟你走。” 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本身像他这样岁数的孩子就很难找到一份活计。如果能进到眼前这位楚少爷的家里干活,至少也是其中最好的选择之一。 而且这小少爷的名声也算不错,即便这附近的普通人都能认识他,且都是些好印象,也说明他不是什么自视甚高、蔑视普通人的修士少爷。 他只能赌一把。 楚天立听男孩同意了,也是高兴地扬起嘴角,伸出手就将他拉起身来,同时还不忘向一旁的男子道:“恒大哥,拿一件我的衣服给他披上吧。” “小少爷,这不……” “好啦恒大哥,没事,有我担着呢。” 男子叹口气,也不敢不从,只好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件衣服给面前的男孩穿上。 男孩先是谢过,穿好后很快就感受到一股明显的暖意溢出,缓缓蔓延至全身,驱挡着寒风。 随后才像是想起什么,忽然低声说道:“没有邪修……是他们干的……” 声音虽小,却十分清晰。 此话一出,二人皆有些震惊,但看向面前男孩认真的双眼,又不像是说谎,纷纷沉默了一会儿。 楚天立是年纪小,但并不是傻子,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亦晟。” “好,亦晟……”楚天立缓缓说道:“这句话从今以后不要再告诉任何人,你放心,他们不会知道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