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生》 第1章 第一章 【引言】 城市的脉搏在黄昏里跳动得格外剧烈。 晚高峰的车流将街道填塞成一条条光河,喇叭声此起彼伏,带着焦躁的杂音惊飞了行道树上的麻雀。那些鸟儿扑棱着翅膀四散逃开,像极了人生中那些猝不及防的变故——每个人从出生起就走在自己的路上,偶尔偏离轨道,偶尔误入歧途,但总有什么力量会将我们拽回既定的方向。可笑的是,行走时,我们总坚信自己的选择最正确,执拗得不肯回头。 直到撞上南墙。 或者,直到有人把南墙撞碎在你面前。 *** 办公室的空调嗡嗡作响,蒋胜男正在修改第三版设计方案。 键盘敲到一半,手机震动起来。瞥了一眼屏幕——薛柔。这丫头这个点打电话,准没好事。 “喂?”蒋胜男夹着电话,手没离开键盘。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背景音里有模糊的撞击声,一下,两下,像是有人在用力砸门。 “胜男……”薛柔的声音带着哭腔,抖得不成样子,“快来救我,快来……” 蒋胜男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 “你怎么了?”她压低声音,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前倾。 “救我……”薛柔的哭声大了些,掺杂着真实的恐惧,“她们要杀了我……真的,胜男,她们会打死我的……” “谁?谁要打你?”蒋胜男站起身,椅子向后滑开发出刺耳的声音。周围的同事抬起头,诧异地看过来。 “我在东湖路华天酒店,5438号房……”薛柔的声音被一声巨大的撞击声打断,接着是女人的尖叫声,“你快来!门要撑不住了!” 电话挂断。 忙音。 蒋胜男盯着黑下去的屏幕,大脑空白了一秒,然后血液轰地冲上头顶。她太了解薛柔了——那丫头平时作天作地,但真到这种时候,绝不会开玩笑。 “胜男?”邻座的实习生小声问,“你没事吧?” 蒋胜男没回答。她一把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动作幅度大得带倒了桌上的水杯。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区格外刺耳。 “蒋胜男!” 一个声音从经理办公室门口传来。戴经理站在那里,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此刻正皱着眉,一副“你又要给我惹事”的表情。 “你要干什么?”他问。 蒋胜男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 “现在是工作时间。”戴经理走过来,皮鞋在地板上敲出威严的节奏,“你把公司当什么了?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请假。”蒋胜男已经开始往门口走。 “不准。” 蒋胜男停下脚步,转过身。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场对峙。戴经理喜欢摆架子是全公司都知道的事,但蒋胜男是出了名的硬茬——去年年会,这姑娘一个人喝趴了三个部门总监,末了还能把醉倒的同事一个个送回家。 “戴经理,”蒋胜男一字一句地说,“我今天必须走。” “你敢走出这个门,这个月的工资就别想拿了。”戴经理冷笑,“试用期员工,我劝你掂量掂量。” 空气凝固了几秒。 然后蒋胜男笑了。不是礼貌的微笑,而是那种“去他妈的”的笑。 “工资?”她挑眉,“您留着那点钱多睡两个女人吧。不过记得做好防护措施,别得病。” 整个办公室倒吸一口冷气。 戴经理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那点破事公司里早有传闻,但从来没人敢当面捅破。 蒋胜男没再看他,转身推开玻璃门。走到电梯口时,她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欢呼声和掌声,很轻,但确确实实存在。她没回头,只是按了下行键,心里骂了句:一群怂包。 电梯镜面映出她的样子: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头发扎成高马尾,素面朝天。薛柔总笑她“白瞎了一张好脸”,但她觉得挺好——至少打架的时候不用担心妆花。 出租车在东湖路堵了十分钟。 这十分钟里,蒋胜男的大脑飞速运转。薛柔到底惹了什么事?那丫头虽然爱玩,但不至于蠢到去惹□□。听电话里的动静,像是女人……不止一个。 “师傅,能快点吗?”她第三次催促。 司机从后视镜看她一眼:“小姑娘,赶着捉奸啊?” 蒋胜男愣住,然后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不会吧。 薛柔那家伙虽然没节操,但一直很有分寸…… 出租车在华天酒店门口急刹。蒋胜男扔下一张钞票就冲下车,连找零都没要。旋转门在她身后飞速转动,大堂里的香薰味扑面而来——一种廉价的甜香,混合着地毯的陈年气味。 5438在五楼。 电梯上升的几秒钟里,蒋胜男做了三次深呼吸。她想起大学时和薛柔一起打架的日子——那时候薛柔还没这么“堕落”,只是个有点虚荣的漂亮姑娘。有一次她被校外的小混混纠缠,蒋胜男拎着板砖就冲过去了,最后两个人一起进了派出所。 “胜男,”薛柔当时鼻青脸肿地抱着她哭,“以后谁欺负你,我也这么护着你。” 后来薛柔确实护过她。大三实习,上司性骚扰,是薛柔扮成记者去公司“采访”,把那个老色鬼吓得当场道歉。 电梯“叮”一声,门开了。 走廊里的景象让蒋胜男脚步一顿。 四个中年妇女围在5438门口,正在用力拍门。她们穿着质地尚可但款式过时的衣裙,烫着类似的卷发,其中一个甚至穿着家居拖鞋——显然是从家里匆匆赶来的。 “开门!小贱人你给我开门!”为首的女人嗓门最大,每拍一下门,手上的金镯子就撞在门板上发出闷响,“敢勾引我老公,不敢开门是吧?” “王姐,跟她废什么话,叫保安来撬锁!”另一个女人帮腔。 “撬什么锁,直接报警!告她□□!” 污言秽语在走廊里回荡。其他房间的门都紧闭着,偶尔有门链滑动的声音——客人们在偷看,但没人敢出来制止。 蒋胜男的心沉了下去。 最坏的猜想成真了。 她走过去,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响。四个女人同时回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来。 “你谁啊?”金镯子女人上下打量她,眼神警惕。 蒋胜男没理她,对着门喊:“柔柔,开门,是我。” 门内传来窸窣声,接着是薛柔带着哭腔的回应:“胜男?你一个人吗?她们、她们还在外面……” “开门。”蒋胜男重复,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意外。 门锁转动。 就在门开了一条缝的瞬间,金镯子女人猛地冲上去,一把将门撞开。里面的薛柔被撞得踉跄后退,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未卸的妆。 “小贱人!”女人揪住薛柔的头发就往墙上撞,“我让你勾引男人!让你不要脸!” 事情发生得太快。 蒋胜男看见薛柔惊恐的眼神,看见她浴袍散开露出肩膀上的淤青,看见那几个女人一拥而上——然后她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放手!” 她抓住金镯子女人的手腕,用力一拧。女人惨叫一声松开手,蒋胜男顺势将薛柔拽到自己身后。 “你干什么?!”另外三个女人围上来,眼睛喷火,“你跟这婊子是一伙的?” “说话干净点。”蒋胜男把薛柔护在身后,目光扫过这四个女人。她们年纪都在四十上下,眼角的皱纹里积攒着生活的疲惫和此刻燃烧的愤怒。不知为何,蒋胜男突然觉得有些悲哀——这些女人本该在别的什么地方,过着平静的下午,而不是在这里撕打另一个女人。 但这份同情只存在了一秒。 因为穿拖鞋的女人突然扬起手,朝薛柔脸上扇去。 蒋胜男抓住了那只手腕。 “我说了,”她一字一句,声音冷得像冰,“放、手。” “她勾引我老公!”女人尖叫,唾沫星子喷到蒋胜男脸上,“这种贱人打死都活该!你护着她,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姐妹们,连她一起打!” 混乱爆发了。 蒋胜男很久没打架了,但肌肉记忆还在。她侧身躲过挥来的手提包,一脚踢在最先冲上来的女人膝盖上——没用力,只是让她摔倒。另一个女人抓住她的头发,她肘击对方腹部,听见一声闷哼。 这不是打架,这是一场丑陋的撕扯。 女人们尖叫、咒骂、互相抓挠。薛柔缩在墙角哭,浴袍被扯开大半。金镯子女人又扑向她,蒋胜男拦腰抱住那女人,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胜男!”薛柔尖叫。 蒋胜男感到指甲划破手臂的刺痛。她翻身压制住身下的女人,死死按住她的手腕。女人挣扎着,口水吐到她脸上:“婊子!你们都是婊子!” “闭嘴。”蒋胜男喘着气,“再骂一句,我真打你了。” 女人愣住了,可能从蒋胜男的眼神里读出了认真。 走廊里突然安静下来。四个女人或坐或站,气喘吁吁,头发衣服都乱了。蒋胜男慢慢站起身,手臂上有几道血痕,衬衫扣子崩掉两颗。 她拉起薛柔,捡起地上的浴袍裹住她。 “走。” “不能走!”金镯子女人爬起来拦住她们,但语气已经弱了,“她、她勾引我老公,这事没完……” 蒋胜男看着她。这个女人眼线晕开,露出眼袋和细纹,金镯子在颤抖的手腕上晃动。她突然想起母亲——也是一个容易被丈夫忽视的中年女人,把全部价值系在婚姻上,一旦感到威胁,就会变成困兽。 “大姐,”蒋胜男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房间里那个男人呢?他出来护着你了吗?” 女人僵住。 “真正该负责的人,你们舍不得动,就来找软柿子捏。”蒋胜男扶着薛柔往前走,“可悲。” 她们穿过走廊,身后传来压抑的哭声——不是愤怒的嘶吼,而是某种破碎的呜咽。电梯门关上时,蒋胜男从缝隙里看见那几个女人瘫坐在地上,像一群打了败仗的士兵。 而5438的房门,始终紧闭。 *** 回到薛柔的出租屋,已经晚上七点。 这是一间三十平米的单身公寓,装修得很精致——薛柔在物质上从不亏待自己。香薰蜡烛,毛绒地毯,墙上挂着仿莫奈的睡莲。但此刻一切都显得有点讽刺。 薛柔缩在沙发里,捧着热水杯发抖。蒋胜男在医药箱里翻找碘伏和棉签。 “把浴袍脱了,我看看伤。” 薛柔不动。 “薛柔。” “……背上疼。”薛柔小声说,终于松开浴袍。白皙的后背上布满抓痕,肩膀处有一大块淤青,是撞在墙上留下的。 蒋胜男沉默地给她消毒。棉签碰到伤口时,薛柔吸了口冷气。 “现在知道疼了?”蒋胜男语气硬邦邦的,“跟有妇之夫开房的时候想什么去了?” “我没想那么多……” “那你想什么了?钱?还是所谓的‘爱情’?” 薛柔转过身,脸上还留着巴掌印,但眼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那种满不在乎、游戏人间的神采。 “胜男,你真觉得是我勾引他?”她甚至笑了笑,“是他求我的。他说婚姻不幸福,老婆性冷淡,这么多年没孩子……” “这种鬼话你也信?” “我为什么不信?”薛柔歪头,“我又不图他娶我。各取所需罢了——他图我年轻漂亮,我图他大方舍得。至于他老婆……”她顿了顿,“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占着位置不嫌愧疚吗?” 蒋胜男手里的棉签掉在地上。 她盯着薛柔,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说什么?” “我说,无后为大。她要是有点良心,就该自己让位。”薛柔说得很自然,仿佛在讨论天气,“而且你知道吗,上次我还陪他去看了中医,医生说他身体没问题,问题肯定出在他老婆身上……” “薛柔。”蒋胜男打断她,声音很轻,“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清醒的现代女性?”薛柔笑了,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胜男,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偷不抢,他自愿给我花钱,我让他开心。这比那些打着爱情旗号骗财骗色的绿茶高尚多了。” “高尚?”蒋胜男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当第三者破坏别人家庭,这叫高尚?” “家庭?他们的家庭早就名存实亡了!”薛柔也站起来,浴袍滑落肩头,“你以为那些女人为什么那么疯?因为她们除了‘正房’这个头衔,什么都没有了!老公不爱,没有孩子,青春不再——她们只能抓住这点可怜的道德优越感,去撕打另一个女人!” “那你呢?你有什么?” “我有青春,有美貌,有男人愿意为我花钱。”薛柔走到镜子前,抚摸脸上的红肿,“这些伤,我可以找他报销。你知道他能给我多少吗?五万。够你辛辛苦苦干三个月了吧?” 蒋胜男感到一阵恶心。 不是对薛柔,而是对这一切——对那个躲在房间里的男人,对那些只会撕扯同性的女人,对这个笑谈着用伤口换钱的闺蜜。 “所以你今天叫我去,”她慢慢说,“不是真的害怕,只是需要个保镖,确保这场‘交易’顺利进行?” 薛柔的表情僵了一下。 “胜男……” “回答我。”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窗外的城市灯火一盏盏亮起,车流声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我是真的害怕。”薛柔终于开口,声音低了下去,“她们会打死我的……但我也知道,他老婆不敢闹大,她怕离婚,怕分不到财产。所以只要我能安全离开,他就必须补偿我。” 她转过身,眼睛里有蒋胜男看不懂的东西。 “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我也想正正经经谈恋爱,结婚生子。可好男人在哪呢?大学那个追你三年的学长,最后不也出轨了?公司里道貌岸然的戴经理,玩了多少女下属?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胜男。要么吃人,要么被吃。” 蒋胜男想反驳,却找不到词。 她想起电梯门关闭前看到的画面——那些女人坐在地上哭泣,而该负责的男人始终没有露面。她想起薛柔背上的伤痕,和谈起“五万块”时眼里的光。 这个城市里有太多这样的故事。男人隐身,女人互撕,所有人都困在自己的茧里,用伤害证明存在。 “我要走了。”她拿起外套。 “胜男……”薛柔拉住她的衣袖,这次声音真的带了哭腔,“别生我的气。我只有你了。” 蒋胜男看着她。这个认识了十年的女孩,曾经一起逃课、一起喝酒、一起在深夜的马路上唱歌。现在她们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一个还在试图遵守规则,一个已经学会了利用规则的漏洞。 “我没生气。”她轻轻拨开薛柔的手,“我只是累了。”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 “薛柔,记得吗?大二那年,你说以后要开个花店,养一只猫,下午阳光好的时候就坐在窗边看书。” 薛柔怔怔地看着她。 “那时候你真美。”蒋胜男说,“不是外表的美,是那种……相信未来会很美好的美。” 她关上门。 走廊里声控灯应声而亮,然后是渐次熄灭的黑暗。蒋胜男靠在墙上,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手机震动,是薛柔的短信:「谢谢你今天来救我。真的。」 她没回复。 电梯下降时,她想起引言里那句话:“我们总是自信自己的路途是最正确的,执着着不肯回头。” 也许每个人都走在自己认为正确的路上。薛柔是,那些女人是,她也是。 只是有些路,走着走着,就再也找不到同行的人了。 走出酒店时,夜风很凉。蒋胜男抬头看了看五楼那个亮着灯的窗户,然后转身,汇入霓虹灯下的人流。 她不知道的是,5438房间里,那个始终没露面的男人此刻正站在窗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刚编辑好的短信:「宝贝,吓坏了吧?明天带你去买那个包,当做补偿。」 而走廊尽头的楼梯间里,金镯子女人还在哭。她的姐妹们已经走了,走前说“算了,男人都这样”。只有她一个人坐在这里,手机上是丈夫发来的消息:「闹够了没?赶紧回家。」 她没回。 只是反复看着相册里十年前的照片——那时候她还没这么胖,丈夫还会在生日时送她玫瑰花。照片上的两个人笑着,背后是西湖的落日,像所有普通而幸福的夫妻。 她哭得更大声了。 在这个城市里,每天都有人迷路,有人回头,有人继续错下去。车流依旧川流不息,鸣笛声淹没哭声,奔向各自的夜色深处。 而明天太阳升起时,一切还会继续。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是我的新作品,讲述的是两个大学毕业的女生,走上社会后,为追求自己的生活,选择不同的追求方式。请大家多多指教 该部小说,要进行大幅度修改,修改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和好这件事,发生在周三下午三点十七分。 蒋胜男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时她正在公司茶水间泡第三杯咖啡,手机震动,薛柔的消息跳出来:「晚上吃火锅?我请。」 没有道歉,没有解释,就像上周那场撕破脸的争吵从未发生。蒋胜男盯着屏幕看了十秒,回了一个字:「好。」 有些关系就是这样——像昼夜交替,无论白天多么晴朗终将入夜,无论黑夜多么深沉总会天亮。没有对错,只是习惯了彼此存在的方式。你们争吵,冷战,然后在某个寻常午后,一方递出台阶,另一方默默走下来。不是因为原谅,而是因为比起失去对方,那些原则和道理都显得太轻。 蒋胜男按下发送键时想:也许成年人的友情,就是学会在底线之上留出模糊地带。 *** “我的姑奶奶!你看看几点了还睡!” 周六傍晚六点,薛柔踹开蒋胜男卧室门的声音,像极了警匪片里破门而入的特警。她手里拎着两个巨大的服装袋,粉色那袋塞得鼓鼓囊囊,黑色那袋相对朴素。 蒋胜男从被子里探出半个头,眼睛都没睁开:“今天是周末……周末懂吗?人类发明周末就是为了睡觉的……” “睡什么睡!派对七点半开始,我们还要化妆、换衣服、打车过去——”薛柔把袋子扔在床上,扑过去掀被子,“赶紧起来!游艇不等人的!” “什么游艇……”蒋胜男迷迷糊糊地挣扎,“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话音未落,薛柔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往外拽。 就在那一瞬间。 触电般的酥麻感从掌心窜上来,沿着手臂直冲大脑。蒋胜男猛地睁开眼——不是现实中的卧室,而是一个模糊又清晰的场景:雕花木窗,红纱帐幔,脂粉香气浓郁得令人窒息。她穿着繁复的襦裙,身旁站着一个女子,侧脸像极了薛柔,正对镜描眉。 “妹妹今日这妆,定能迷倒那新科状元。”镜中女子笑说,声音娇柔。 场景骤变。 法场。大雪。刽子手的刀反射着寒光。那个像薛柔的女子跪在台上,颈后插着亡命牌。蒋胜男——或者说,那个穿着古装的自己——想冲上去,身体却轻飘飘地飞起来,化作一缕青烟。 隐约有男子的吟诵声随风传来: 「红颜白骨终成土,青烟散尽各西东……」 “胜男?” 薛柔的声音把蒋胜男拉回现实。两人同时松开手,面面相觑。 “刚才……”蒋胜男揉着太阳穴,“你感觉到了吗?” “静电吧。”薛柔移开视线,转身去整理晚礼服,动作有点仓促,“秋天干燥,正常。” 但蒋胜男看见她耳根红了。 这不是第一次。大学时有次爬山,薛柔差点滑倒,蒋胜男拉住她的手,两人也曾有过这种诡异的“通感”——一瞬间的眩晕,眼前闪过破碎的画面,像老电影的残片。她们当时笑着说“缘分太深,都快心灵感应了”,但谁也没深究。 有些事,追究太清楚反而危险。 “赶紧起床!”薛柔恢复常态,把黑色礼服扔到蒋胜男脸上,“租一天八百块呢,别给我压皱了!” 蒋胜男扒拉下礼服,是一条款式简洁的黑色吊带长裙。她拎起来对着镜子比了比:“这什么玩意儿?要去走戛纳红毯?” “游艇派对!高端社交场合!”薛柔已经拆开自己的粉色袋子,那是一条缀满亮片的鱼尾裙,领口开得恰到好处,既能展示事业线又不至于太露骨,“我好不容易托人搞到的邀请函,你可别给我掉链子。” 蒋胜男盯着那条粉色裙子,突然想起酒店走廊里那几个女人——她们也曾穿着过时的亮片裙,在婚姻的废墟上抓挠另一个女人的脸。 “薛柔,”她开口,声音有点干,“这次……对方什么情况?” “放心,单身。”薛柔头也不抬地试耳环,“微信上聊了一个月的‘微微一笑’,投行高管,三十五岁,照片帅得能当壁纸。” “照片?”蒋胜男挑眉,“你见过真人?” “今晚就见。”薛柔转头对她眨眼,“他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蒋胜男心里咯噔一下。以她有限的恋爱经验——或者说,以她旁观薛柔无数次“恋爱”的经验——“惊喜”这个词的翻译通常是“惊吓”。 但她没说出来。有些坑,得让人自己跳下去才知道深浅。 一小时后,两人站在镜子前。 薛柔完成了从都市丽人到派对女王的蜕变:卷发蓬松,妆容精致,粉色鱼尾裙勾勒出曲线,高跟鞋让身高直奔一米七五。她转了个圈,亮片在灯光下闪烁,像一条急于跃入海洋的人鱼。 蒋胜男则像个被临时抓来凑数的伴娘。黑裙子倒是合身,但配上她随手扎的低马尾和素颜,总有种“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迷茫感。最离谱的是鞋子——她坚持穿了一双白色帆布鞋。 “蒋胜男!”薛柔指着她的脚,“你就不能穿一次高跟鞋?” “穿那玩意儿我怎么逃跑?”蒋胜男理直气壮,“万一派对上发生凶杀案,或者外星人入侵,或者你那个‘微微一笑’其实是个变态杀人狂——” “闭嘴!”薛柔抓起手包,“走了走了,要迟到了!” 手包是黑色的,印着LV老花图案。蒋胜男瞥了一眼,笑出声:“哟,高仿升级了?上次那个拉链都对不齐,这个至少花纹印正了。” “要你管!”薛柔瞪她,“这年头谁看得出来真假?背真包的挤地铁,背假包的开玛莎拉蒂,魔幻现实主义懂不懂?” “懂,就像你穿八百块租的裙子去钓身家八千万的金龟婿。” “蒋胜男!”薛柔气鼓鼓地拉开门,“我今天要是钓不到,回来就掐死你!” “那你最好钓到,”蒋胜男跟上去,顺手带上门,“不然我死得多冤。” 出租车驶向滨江码头。傍晚的城市正在切换模式:白天的忙碌褪去,夜晚的霓虹渐次亮起。薛柔对着小镜子补口红,一遍又一遍。 “别补了,”蒋胜男看着窗外,“再补就成血盆大口了。” “你不懂,这是战袍的一部分。”薛柔抿了抿嘴唇,“男人啊,第一眼看脸,第二眼看胸,第三眼看腿。我得确保他从头到脚都被征服。” “然后呢?征服之后呢?” “然后?”薛柔放下镜子,笑容有点飘忽,“然后就是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童话里都是这么写的。” 蒋胜男没接话。她想起大学时薛柔的恋爱观还不是这样。那时候这丫头相信“灵魂契合”,会因为男朋友记不住她爱吃的冰淇淋口味而分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变成了“条件匹配”,“心动”变成了“性价比分析”? 也许是从她父亲破产那年开始。 也许是从她母亲改嫁那年开始。 也许是从她发现,在这个城市里,美貌是稀缺资源,但贫穷的美貌只会引来掠食者那年开始。 出租车停下时,薛柔深吸一口气,像战士即将踏上战场。 江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 暮色中的江面像一块深蓝色绸缎,微波轻荡,温柔地拍打堤岸。而对岸,那艘白色游艇正散发着咄咄逼人的光芒——三层甲板灯火通明,船身线条流畅,像一头搁浅在都市里的白鲸。 “我的天……”薛柔喃喃道。 蒋胜男也看呆了。她想象中的“游艇派对”是那种小快艇,甲板上摆个烧烤架,一群人端着塑料杯喝啤酒。但眼前这玩意儿——这根本是移动的宫殿。 “怎么样?”薛柔眼睛发亮,“我说了很高端吧?” “高端到我想问问他们还缺不缺清洁工。”蒋胜男老实说,“在这船上擦地板我都愿意。” 手机铃声响起。薛柔接起,声音瞬间切换成甜腻模式:“喂?我到了呀……就在岸边,对,被你的船惊艳到了……”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男声,带着笑意。薛柔边听边点头,末了说:“好,我们这就上来。” 挂断电话,她挽住蒋胜男的手臂,指尖冰凉。 “他让我们直接上去。”薛柔说,声音里有压抑的兴奋,“他在门口等我们。” 登船的过程像一场仪式。舷梯铺着红毯,扶手缠绕香槟色丝绸。两个穿制服的服务生微笑鞠躬:“欢迎光临‘星梦号’。” 大门是白色的,雕刻着繁复的龙凤花纹。薛柔伸手去推,指尖触到冰凉的门把手时,蒋胜男又感觉到那种诡异的酥麻——但这次很轻微,一闪而过。 门开了。 喧嚣与光亮像海浪般涌出来。 如果非要形容,蒋胜男会说:这里像把一座五星级酒店的大堂塞进了船舱。 挑高至少六米的水晶吊灯洒下金色光芒,照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红毯从门口一直铺到尽头的小舞台,两侧是铺着蕾丝桌布的长桌,上面摆满银质餐具和三层点心塔。空气里混杂着香水、雪茄和食物的气味,还有隐约的爵士乐。 而人群——蒋胜男第一次理解什么叫“纸醉金迷”。 男人们穿着定制西装,腕表在灯光下反射冷光。女人们则是一场高级时装秀:真丝、绸缎、天鹅绒,露背的、高开衩的、镶满水钻的。每个人都在笑,举杯,轻碰脸颊,像一群训练有素的社交蝴蝶。 薛柔僵在门口,手指攥紧了蒋胜男的手臂。 “放松,”蒋胜男低声说,“就当是来吃自助餐的。” 这话一半是安慰薛柔,一半是安慰自己。因为她此刻的注意力完全被长桌上的食物吸引了——烤得焦黄的小羊排,堆成金字塔的生蚝,巧克力喷泉,还有一整只冰镇着的龙虾。 她咽了咽口水。 减肥?明天再说。今天老娘要替天行道,消灭这些资本主义的罪恶美食。 “两位美女,站在门口发什么呆呢?” 一个声音插进来。蒋胜男转头,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朝她们走来。他大概一米七出头,身材发福,穿着明显小一号的西装,肚子把衬衫扣子撑得岌岌可危。手腕上的金表很闪,笑容也很闪,但总让人联想到电视剧里活不过三集的暴发户。 “您是……”薛柔的声音有点抖。 蒋胜男没等对方回答,径直朝食物区走去:“你们聊,我饿了。” 这是她的战术:如果场面尴尬,就假装自己是个纯粹的吃货。毕竟,埋头苦吃的人设永远安全。 她听见身后传来对话: “没听出我的声音?” “不好意思……” “我就是‘微微一笑’啊。” 沉默。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蒋胜男夹起一块提拉米苏塞进嘴里,甜腻感在舌尖化开。她不用回头都能想象薛柔此刻的表情——那种梦想破灭时,连嘴角都抽搐的绝望。 “微微一笑”本人,和薛柔手机里那张“帅得能当壁纸”的照片,差距大概就像淘宝卖家秀和买家秀。 不,是卖家秀和买家退货理由里的“实物与描述严重不符”。 蒋胜男一边往盘子里堆食物,一边用余光观察。 薛柔在最初的石化后,迅速启动了应急模式:笑容重新上线,语气依然甜腻,甚至还能说出“您本人比照片更有气质”这种鬼话。而那位“微微一笑”——真名似乎没人提——正滔滔不绝地介绍游艇的配置。 “直升机坪、三条水滑道、私人电影院……这艘船造价八个亿,每年维护费就要上千万。”男人说话时喜欢挥舞手臂,金表晃来晃去,“但我喜欢,钱嘛,不就是用来享受的?” 薛柔点头,微笑,眼睛却像雷达一样扫视全场。 蒋胜男懂她——这是猎人在评估新猎物。既然既定目标幻灭,那就及时调整战略。游艇上这么多男人,总有一个符合“高富帅”标准。 她想起大学时她们玩过一个游戏:在商场里给路过男人打分。薛柔的标准很具体——身高180 ,衣品在线,手表价值不低于五万,鞋子必须干净。蒋胜男则简单粗暴:顺眼就行。 “顺眼是什么标准?”薛柔当时问。 “就是看起来不像坏人。” “坏人脸上又没写字!” “但我能感觉到。”蒋胜男指指自己的心口,“这里会报警。” 现在,她的“报警器”正在嗡嗡作响。不是针对某个具体的人,而是针对这个空间——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场精心布置的舞台剧。每个人都在扮演角色:成功的商人,优雅的名媛,风趣的绅士。笑容弧度经过计算,碰杯角度恰到好处。 虚假得让人后背发凉。 “美女,一个人?” 一个声音打断她的思绪。蒋胜男抬头,看见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站在旁边。他穿着紫色丝绒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看她的眼神像在评估货架上的商品。 “嗯。”蒋胜男简短回应,继续啃鸡翅。 “不闷吗?我陪你跳支舞?”男人伸出手,手指上戴着硕大的翡翠戒指。 蒋胜男打量他:眼袋浮肿,法令纹深得像刀刻,身上古龙水味浓得能熏蚊子。她突然想起网上那个段子——有些男人明明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 “大叔,”她擦擦嘴,“您这年纪跳舞,不怕骨质疏松吗?” 男人脸色一僵。 “开个玩笑,”蒋胜男端起盘子,“我更想和美食跳舞,失陪。” 她转身离开,听见男人低声骂了句什么。无所谓,这种场合最不缺的就是自恋狂——以为所有年轻女孩都会为他们的钱包折腰。 但没走两步,又有人拦住她。 这次是个年轻男人,二十七八岁,长相清秀,穿着合身的灰色西装。他递过来一个空盘子,笑容干净:“需要这个吗?” 蒋胜男迟疑一下,接过来:“谢谢。” “不客气。”男人自己也夹了块蛋糕,“我叫Alex,你呢?” “蒋胜男。” “很特别的名字。”Alex打量她,眼神里没有刚才那个老男人的油腻,反而有些好奇,“你好像……不太一样。” “哪不一样?没穿高跟鞋?” “不是。”Alex笑了,“你看其他人的眼神,像在看动物园里的猴子。” 蒋胜男差点被蛋糕呛到。这人观察力有点毒。 “我没有——” “你有。”Alex凑近一点,压低声音,“我也这么觉得。所以看到你的时候,我想:哇,终于有个正常人了。” 这话让蒋胜男放松了警惕。她靠在桌边,看着舞池中央——薛柔已经换了个舞伴,是个高个子年轻男人,两人跳得亲密,薛柔笑得很灿烂。 “你朋友?”Alex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嗯。” “她很漂亮。” “也很聪明。”蒋胜男补充,“聪明到知道自己要什么。” “那你呢?你要什么?” 蒋胜男想了想,认真回答:“我现在想要那块黑森林蛋糕,但它被一个穿貂皮的大妈挡住了。” Alex大笑起来,笑声爽朗。他绕过去,真的帮她取来了蛋糕。 “喏,骑士为公主取来的贡品。” “谢谢,但公主今天只想当个吃货。”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Alex是做创投的,说话风趣,懂得适可而止。蒋胜男发现,如果不带偏见,这个派对其实也没那么糟——至少食物很好吃,至少现在这个聊天对象不让人反感。 但就在她放松警惕时,Alex突然问:“对了,你朋友是跟谁来的?那个穿粉色裙子的。” 蒋胜男警觉起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Alex摸摸下巴,“那个和她跳舞的男生,我认识。他女朋友上个月刚为他打过胎。” 蒋胜男动作顿住。 “当然,可能他们已经分手了。”Alex补充,语气轻描淡写,“我就是随口一说。” 他转身去拿香槟,留下蒋胜男站在原地。 她看向舞池。薛柔正仰头笑着,那个男人俯身在她耳边说什么,手自然地搭在她腰上。灯光下,两人像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 可如果Alex说的是真的呢? 如果这个男人有女朋友,甚至刚让女友打过胎? 如果薛柔知道,却不在乎? 蒋胜男感到一阵恶心。不是对食物,而是对这一切——这个用谎言和表演堆砌起来的夜晚,这些在**里浮沉的人,还有那个在舞池中央,笑得那么投入的薛柔。 她突然很想离开。 “各位来宾!” 音乐暂停,一个穿燕尾服的男人拿着话筒走上小舞台:“现在是才艺展示时间!有哪位帅哥美女想献歌一曲,为今晚助兴吗?” 人群骚动,但没人上前。 蒋胜男看着舞台上那束追光,心里涌起一股冲动——不是想唱歌,而是想破坏。想撕开这层精致的伪装,看看底下到底是什么。 也许是因为酒精(她刚才喝了三杯香槟),也许是因为Alex那句暗示性的话,也许只是因为,她受够了这种虚假的和谐。 她举起了手。 “我。” 所有人的目光聚过来。薛柔在舞池中央瞪大眼睛,用口型说:“你疯啦?” 蒋胜男没理她,大步走上舞台。高跟鞋?不存在的。她穿着帆布鞋踩在红毯上,像闯入宫廷宴会的野蛮人。 接过话筒时,手心有汗。她清了清嗓子,开口: “今天大家玩得这么开心,我献唱一首……嗯,原创歌曲,《鲜肉与老腊肉》。” 底下传来哄笑。有人吹口哨。 蒋胜男闭上眼,再睁开时,那些紧张消失了。她想起大学时和薛柔在KTV飙歌的夜晚,想起她们喝醉了在宿舍楼顶吼《海阔天空》,想起那些真实而不完美的时刻。 音乐响起——她随口哼的旋律,但意外地抓耳。 「远处飘来一阵香 小鲜肉你也快快来登场 陪我唱 陪我今夜疯狂」 她的声音不算天籁,但有种率真的力量。歌词直白到近乎粗俗,却精准地戳破了这个夜晚的真相:所谓高端社交,不过是各取所需的狩猎场。年轻的猎取财富,年长的猎取青春,每个人都举着酒杯,假装自己在谈爱情。 「前方哐当一声响 老腊肉也有美女来嗅嗅 不喝汤 能折腾到天光」 薛柔站在台下,表情复杂。她应该生气——蒋胜男在毁掉她精心营造的机会。但不知为何,看着那个在台上放肆歌唱的闺蜜,她竟然有点……羡慕。 羡慕那种不在乎,羡慕那种“老娘就这样爱咋咋地”的底气。 「你若不怕丑 我也就不害羞 谁与谁在逗 各个是混球」 最后一句唱完,全场寂静了两秒。 然后掌声响起——不是礼节性的,而是夹杂着口哨和大笑的热烈掌声。几个年轻人甚至喊“安可”。 蒋胜男鞠躬下台,脚步虚浮。酒精和肾上腺素让她有点飘。 薛柔冲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你故意的?” “我助兴啊。”蒋胜男咧嘴笑,“你看大家多开心。” “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薛柔咬住嘴唇,没说完。 “差点就钓到金龟婿了?”蒋胜男替她说出来,笑容淡下去,“薛柔,那个男的,他有女朋友。” 薛柔僵住。 “Alex告诉我的。他女朋友上个月刚为他打过胎。”蒋胜男看着她,“你知道,对不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远处的音乐又响了,人群重新开始舞动,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知道。”薛柔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他说会分手的。” “这种话你也信?” “为什么不信?”薛柔抬起头,眼睛在灯光下亮得吓人,“他有钱,有资源,能把我从这个破出租屋里拉出去。至于他有没有女朋友——重要吗?我又没想嫁给他。” 蒋胜男看着她,突然觉得很累。 “走吧。”她说,“我想回去了。” “可是派对才刚开始——” “薛柔。”蒋胜男打断她,“要么你现在跟我走,要么我自己走。” 她们对视。十秒,二十秒。背景是虚假的欢笑声,是碰杯声,是那个“微微一笑”正朝这边走来的身影。 薛柔松开手,转身,朝“微微一笑”走去。她重新挂上笑容,像戴上一副精致的面具。 蒋胜男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融入那片光鲜亮丽的人群。粉色鱼尾裙在灯光下闪烁,像一条真正的人鱼,正游向深不可测的海洋。 她突然想起引言里那句话:“每个人从出生起就走在自己的路上。” 也许她和薛柔,早就在某个岔路口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只是她们都固执地以为,对方会跟上来。 蒋胜男转身,独自走下舷梯。江风很冷,吹散了身上的香水味和酒气。她回头看了一眼——游艇依旧灯火辉煌,像一个漂浮在夜色里的梦。 而梦,总是要醒的。 她拿出手机,叫了车。等待的时候,她听见游艇上又传来歌声,这次是某个女声在唱缠绵的情歌。 歌词飘散在风里: 「倘若深情都被辜负,何必当初相遇……」 蒋胜男笑了笑,把帆布鞋的鞋带系紧。 车来了。她拉开车门,最后看了一眼那艘白色的船。甲板上,薛柔的身影隐约可见,她正举杯,和什么人笑着碰杯。 那么投入,那么美丽。 像一个心甘情愿的囚徒,在金色的牢笼里起舞。 蒋胜男关上车门。 “师傅,”她说,“去人民路,谢谢。” 车子驶离码头,驶入真实的、不完美的、但至少真实的人间灯火。 而游艇上,薛柔在碰杯的间隙,下意识地看向舷梯的方向。那里空空如也。 她怔了一下,但很快恢复笑容,仰头饮尽杯中酒。 烈酒入喉,灼热一路烧到胃里。 像某种迟来的疼痛。 这是我的新作品,讲述的是两个大学毕业的女生,走上社会后,为追求自己的生活,选择不同的追求方式。请大家多多指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 【一】 派对的余韵像劣质香水,黏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深夜的江边,热闹褪尽后只剩空旷的冷。蒋胜男和薛柔站在岸边,晚礼服单薄得像个笑话——那些亮片在路灯下黯淡无光,鱼尾裙摆被江风掀起,露出底下冻得发青的小腿。 “我后悔了。”薛柔抱着手臂,牙齿打颤,“我应该穿秋裤来的。” 蒋胜男想笑,但嘴唇冻得发麻:“秋裤配晚礼服,那才是真·时尚灾难。” 她们已经在路边站了二十分钟。出租车软件显示“附近暂无车辆”,公交车末班车早过了,连共享单车都被扫光了。这座白天车水马龙的城市,一到深夜就显出它的冷漠——它只对有钱人温柔,而她们显然不在此列。 薛柔第三次尝试叫车失败后,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抓住了蒋胜男的右手。 又是那种感觉。 电流般的酥麻从掌心窜起,直冲大脑。蒋胜男眼前一花—— **青楼。红烛。脂粉香浓得呛人。** 她穿着水绿色襦裙,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两张脸:自己的,和薛柔的。那个“薛柔”正给她簪花,手指纤细,声音软糯:“姐姐今日去见陈公子,可得矜持些。” **场景撕裂。** **法场。大雪。刽子手的刀锋闪着寒光。** 那个“薛柔”跪在刑台上,白衣上点点血梅。蒋胜男想冲上去,身体却轻飘飘飞起,化作青烟。隐约有男声吟诵: **“红颜白骨终成土,青烟散尽各西东。轮回百转缘不尽,再遇已是陌路人……”** “胜男?” 薛柔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两人同时松开手,像触碰到滚烫的东西。 “你……”薛柔脸色发白,“你也看见了?” 蒋胜男点点头,心跳如鼓。这不是静电,不是幻觉——两次了,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诗。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掌根,那里有个淡褐色的胎记,月牙形状。薛柔的右手相同位置,也有一个。 “为什么……”薛柔喃喃,“为什么我们会有一样的胎记?为什么会有那些……画面?” “不知道。”蒋胜男实话实说,“但我觉得,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 有些秘密一旦揭开,就再也回不去了。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你永远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希望,还是灾难。 车灯划破夜色,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她们面前。车窗降下,“微微一笑”——王总——探出头:“小薛?这么晚还没打到车?” 薛柔瞬间切换表情,笑容甜美得无懈可击:“王总?您还没走呀?” “正好路过。”王总笑得慈祥,“上车吧,送你们一程。” 蒋胜男想拒绝,但薛柔已经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她犹豫两秒,还是钻进了后座——毕竟,骨气不能当暖气和交通工具用。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真皮座椅散发着新车特有的味道。王总从后视镜看了蒋胜男一眼:“这位是?” “我闺蜜,蒋胜男。”薛柔介绍,“胜男,这是王总,今晚派对的东道主。” “你好。”蒋胜男敷衍地点头,目光落在窗外。凌晨的城市像一部快进的默片,霓虹灯寂寞地闪烁,便利店的白光里,店员打着哈欠。 “小薛有驾照吗?”王总突然问。 “有的,考了三年了。”薛柔回答,“但一直没车开。” “怎么不买一辆?” 薛柔的笑容僵了一下。蒋胜男知道她在想什么——月薪三千,房租一千五,剩下的钱勉强够吃饭买衣服,买车?梦里什么都有。 “再等等。”薛柔轻声说。 王总笑了:“要不你来开一段?看看技术怎么样。” 空气凝固了几秒。 “我喝酒了……”薛柔小声说。 “我也喝了。”王总拍拍方向盘,“这大半夜的,哪来的交警?再说了,有我在旁边,怕什么?” 典型的“我酒驾你也酒驾所以很安全”的逻辑。蒋胜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没说话。她太了解薛柔了——这丫头对豪车的抵抗力,约等于她对帅哥的抵抗力。 果然,薛柔犹豫了三秒,点头了。 两人换座。薛柔坐上驾驶座时,手指都在颤抖。她摸着真皮方向盘,盯着仪表盘上闪烁的指示灯,像第一次接触外星飞船。 “别紧张。”王总凑过去,手自然地覆在她手上,“慢慢来。” 蒋胜男在后座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动物世界里猎食的场景——耐心的捕食者,小心翼翼的猎物,而她是那个不合时宜的旁观者。 车子起步很慢,像一只笨拙的巨兽。薛柔开得磕磕绊绊,王总很有耐心,时不时伸手“帮忙”扶方向盘。两人的头挨得很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蒋胜男别过脸,看向窗外。 这座城市真奇怪。白天,每个人都在拼命奔跑,生怕落后一秒;夜晚,却又有人在豪车里慢悠悠地教女孩子开车,像在玩一场奢侈的过家家游戏。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有人赶路,有人散步。而她和薛柔,一个想快,一个想慢,最后却总卡在同一个红绿灯前。 ## 【二】 车停在薛柔租住的老小区楼下时,已经快凌晨两点。 薛柔下车,弯腰对驾驶座说:“谢谢王总,今天真是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王总笑,“下次有派对,我还叫你。” “一定来。” 车窗升起,黑色轿车无声滑入夜色。蒋胜男站在路灯下,看着薛柔——这丫头还盯着车尾灯消失的方向,嘴角带着梦游般的笑。 “回魂了。”蒋胜男拍她肩膀,“薛大美女,第一次开保时捷什么感觉?” “爽。”薛柔脱口而出,然后自己笑出声,“真的,胜男,那种感觉……像在飞。” “你是被别人带飞过很多次吧。”蒋胜男走向单元门,“就开个车,把你激动成这样。丢人。” “你不懂。”薛柔跟上,手指还在空中比划方向盘,“那种掌控感……你握着方向盘,就知道这玩意儿值多少钱。它不是车,是权力,是自由。” 蒋胜男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所以呢?开别人的车,就拥有别人的权力和自由了?” 薛柔愣住。 “薛柔,”蒋胜男声音软下来,“别陷太深。” “我知道。”薛柔低头,“我就是……体验一下。又没说要怎样。” 但蒋胜男看见她眼里的光——那种熟悉的、贪婪的光。就像小时候她们在玩具店橱窗前,薛柔盯着最贵的洋娃娃,说“我就看看,不买”,但眼神出卖了一切。 有些人看一眼,就会想要。 有些生**验一次,就再也回不去了。 ## 【三】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 蒋胜男继续她的“三点一线”:公司、出租屋、图书馆。她在准备公务员考试——不是因为她想当公务员,而是因为父母觉得“女孩子就该稳定”。 “胜男啊,你那个设计工作太不稳定了,今天有活儿明天没活儿的。”母亲在电话里絮叨,“考个公务员多好,铁饭碗,以后找对象也好找。” 蒋胜男嗯嗯啊啊地应着,眼睛盯着行测题。那些逻辑推理、数量关系,像在嘲讽她的人生——明明毫无逻辑,却非要找出规律。 薛柔的生活则是另一番景象。她开始频繁“加班”,回家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香水味越来越贵。有时候蒋胜男半夜起来喝水,看见她对着镜子试新裙子,嘴里哼着歌。 她们像两条曾经交汇的河流,在某个岔路口后,奔向不同的方向。 周三晚上八点,蒋胜男又没吃晚饭。胃在抗议,大脑在罢工,她瘫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想: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先把我这个“全面饿肚子”问题解决一下吧。 手机响了。 “报!公主殿下,有人求见,准还是不准?” 蒋胜男笑了。这个专属铃声是她给学长李剑设置的——大学时他总在宿舍楼下等她,像个忠诚的侍卫。 “准奏。”她接起。 “胜男,吃饭了吗?”李剑的声音带着笑意,“我猜你又忘了。” “本宫日理万机……” “行了行了,下来吧,我在楼下。” 蒋胜男蹦起来,三分钟搞定洗漱换衣服。镜子里的自己:素颜,马尾,白T恤牛仔裤。和薛柔那种精致的美不同,她是那种……糙得理直气壮的美。 楼下,李剑骑着一辆二手自行车,单脚撑地。他个子不高,瘦,但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个月亮。 “公主殿下,请上座。”他拍拍后座。 蒋胜男跳上去。夜风拂面,她张开双臂,想象自己是一只鸟。这是她在这个城市里少有的自由时刻——不用想工作,不用想未来,只是坐在自行车后座,穿过一条条街道。 路灯温柔地铺开光路,像在为他们护航。 “去哪儿?”她问。 “新开的夜市,石锅鱼特价。”李剑回头笑,“你不是念叨好久了吗?” 蒋胜男心里一暖。李剑就是这样——他记得她所有随口说的话。去年她说想吃学校门口的烤红薯,他坐了两小时地铁去买,送到她公司时红薯还是热的。 但他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你”。 她也从来没问。 有些关系,说破了反而尴尬。不如就这样,像深夜的暖粥,不浓烈,但暖胃。 ## 【四】 夜市摊人声鼎沸,烟火气扑面而来。 石锅鱼上桌时还咕嘟咕嘟冒着泡,红油翻滚,香气四溢。蒋胜男拿起筷子,却发现李剑没动。 “你怎么了?”她问。 李剑摇摇头,给自己倒了杯白酒——劲酒,小瓶装,但对他来说已经算“烈酒”了。他一饮而尽,动作生硬得像在吃药。 蒋胜男放下筷子。她认识李剑五年,从没见他这样。大学时他连啤酒都不喝,说“酒精伤脑”。 “出什么事了?”她认真起来。 “没事。”李剑又倒一杯。 “李剑。”蒋胜男按住他的手,“你看着我。” 李剑抬头。灯光下,他眼睛里有红血丝,眼下有青黑——他很久没睡好了。 “告诉我。”蒋胜男声音放软,“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这个词让李剑苦笑了一下。他想要的从来不是朋友。 但他还是开口了,声音干涩:“前几天……你是不是去参加了一个游艇派对?” 蒋胜男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有朋友在游艇公司打工。”李剑盯着她,“他说看见你了,穿着晚礼服,很漂亮。” 这话本该是夸奖,但他说出来,像在宣读罪状。 “然后呢?”蒋胜男皱眉。 “然后……”李剑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半夜,你是不是坐一辆保时捷回来的?开车的是个中年男人?”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 蒋胜男明白了。她松开手,靠回椅背,笑了:“所以你是在审问我?” “我不是——” “你就是。”蒋胜男打断他,“李剑,你跟踪我?还是派人跟踪我?” “我没有!”李剑提高音量,周围几桌人看过来,“我只是……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担心我被有钱人拐跑?”蒋胜男笑出声,但那笑声里没有温度,“李剑,我今年二十五岁,不是十五岁。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李剑也笑了,笑得很难看,“你知道薛柔是什么人吗?你知道那些所谓的‘派对’是什么地方吗?那是狩猎场!你们就是猎物!” “所以呢?”蒋胜男盯着他,“所以你觉得我也是那种‘猎物’?觉得我跟薛柔一样,为了钱什么都肯做?” 李剑没说话。但他的眼神说了——是的,他怀疑。 蒋胜男突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累,是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她想起这些年的李剑:记得她生理期给她送红糖水的李剑,陪她通宵复习的李剑,在她失业时默默转钱的李剑。 也想起现在的李剑:用怀疑的眼神看她的李剑。 “李剑,”她轻声说,“我和薛柔去派对,是因为她求我陪她。送我回来的人是她的朋友,我不熟,甚至不喜欢。但我没车,打不到车,所以我坐了。就这么简单。” “简单?”李剑摇头,“胜男,这个世界不简单。那些有钱人也不简单。他们给你一点甜头,你就以为遇到了好人?薛柔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她跟过多少男人了?每个都说会娶她,结果呢?” 蒋胜男握紧了筷子。 “不要提薛柔。”她说。 “我偏要提!”酒精让李剑失控,“她就是婊子!为了钱什么都肯做!你跟这种人混在一起,能学出什么好?!” 声音很大。周围瞬间安静。 蒋胜男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好奇的,鄙夷的,看热闹的。那些目光像针,扎在她皮肤上。 她站起来。 “李剑,”她的声音在抖,“道歉。” “道什么歉?我说错了吗?”李剑也站起来,摇摇晃晃,“你问问在座的各位,谁不知道薛柔是什么货色?夜店女王,豪门公交车——” 蒋胜男抄起桌上的半杯酒,泼在他脸上。 时间静止了一秒。 然后李剑抹了把脸,笑了:“恼羞成怒了?被我说中了?” 周围响起议论声: “哟,打起来了!” “这男的说得也太难听了……” “但说不定是真的呢?你看那女的,长得就不像安分的。” 蒋胜男听见了。每一个字都像耳光,扇在她脸上。她看着李剑——这个她认识了五年,以为至少懂她的人——突然觉得很陌生。 陌生到可怕。 “李剑,”她一字一句,“从今天起,我们绝交。” 转身要走,手腕却被抓住。 “放开。”她说。 “我不放。”李剑眼睛通红,“胜男,我是为你好!你离薛柔远点,离那些有钱人远点!他们只会毁了你!” “放开!” 拉扯间,不知谁推了谁。蒋胜男踉跄后退,撞到邻桌。桌子翻了,碗盘碎裂,汤汁溅了一身。 她摔在地上。 周围响起惊呼。有人举手机拍照。 李剑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刚才,好像是他推的? 不,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拉住她…… 蒋胜男慢慢爬起来。白T恤上沾满红油,头发黏在脸上,手掌擦破了,火辣辣地疼。但她没哭,只是看着李剑,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然后她笑了。 “李剑,”她说,“这一推,把我们五年推没了。” 她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身后传来李剑的声音:“胜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但她没回头。 有些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就像摔碎的碗,粘起来也有裂缝。 夜市摊的灯光在身后渐远。蒋胜男走到路边,终于撑不住,蹲下来。 手掌的伤口在流血,混着油污,看起来狼狈不堪。但她没理会,只是盯着地面——水泥地上有裂缝,缝隙里长出杂草,倔强得可笑。 像她。 手机震动,是薛柔的消息:「胜男,在干嘛?我今晚不回去了,王总带我去温泉酒店~」 后面跟了个兴奋的表情包。 蒋胜男盯着屏幕,很久,打字:「注意安全。」 发送。 然后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疼吗?疼。但更疼的是心里那个洞——被信任的人亲手挖出来的洞。 她拦了辆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她:“姑娘,打架了?” “嗯。”她靠在车窗上。 “为了男人?” “为了……不知道。” 司机笑了:“年轻啊,什么都值得打一架。等到了我这岁数,就觉得啥都不值得了。” 蒋胜男没接话。她看着窗外飞逝的霓虹,突然想起那个梦——法场,大雪,青烟。 轮回百转缘不尽,再遇已是陌路人。 也许她和李剑,上辈子就认识。也许上辈子她欠他的,或者他欠她的。但这辈子,就到这儿了。 缘分尽了。 车停在小区门口。蒋胜男付钱下车,走到单元楼下时,看见那辆二手自行车还停在那里——李剑的自行车。 她走过去,蹲下来,摸了摸生锈的车铃。 “叮铃。” 清脆的响声在夜色里回荡,像某种告别。 她站起来,转身上楼。 楼梯间的声控灯一层层亮起,又一层层熄灭。蒋胜男走到四楼家门口,掏出钥匙,手却在抖。 不是因为疼。 是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城市里,她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工作?随时可能丢。 朋友?薛柔在奔向另一种生活,李剑……不再是朋友。 家人?远在千里之外,只会说“考公务员”“找对象”。 她靠在门上,慢慢滑坐在地。 走廊的窗户开着,夜风吹进来,带着远处烧烤摊的烟火气。楼下有情侣在吵架,女人哭,男人吼,然后是摔门声。 这座城市从来不缺故事,不缺伤心人。 蒋胜男把脸埋在膝盖里。 很安静。 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像在倒数什么。 倒数和过去告别的时间。 倒数和未来相遇的时间。 倒数和此时此刻,这个狼狈的、孤独的、但还活着的自己和解的时间。 很久之后,她站起来,开门进屋。 没开灯,她摸黑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冷水冲在手上,刺痛感让她清醒。 她抬头看镜子。 镜子里的人脸上有油污,头发凌乱,眼睛红肿。但仔细看,眼神还在——那种“老娘还能再战五百年”的倔强还在。 她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掉下来。 但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明天太阳升起时,她还会是蒋胜男。那个穿着帆布鞋去游艇派对的蒋胜男,那个泼学长一脸酒的蒋胜男,那个摔倒了还会爬起来的蒋胜男。 这座城市打不垮她。 谁也打不垮她。 她洗了把脸,换上睡衣,躺上床。手机又震动,是李剑的未接来电,十几个。 她没拉黑,也没接。 只是静静看着屏幕亮起,又暗下。 像看一场无声的告别。 窗外,天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要来了,带着新的麻烦,新的希望,新的耳光,和新的笑容。 蒋胜男闭上眼。 睡吧。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虽然可能不会更好。 但也不会更坏了。 这是我的新作品,讲述的是两个大学毕业的女生,走上社会后,为追求自己的生活,选择不同的追求方式。请大家多多指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四章 ## 【一】 蒋胜男跑出夜市摊时,雨还没下。 城市在酝酿一场痛哭——云层低垂,空气粘稠,路灯的光晕像被打湿的羽毛。她跑得很快,快得听不见身后李剑的喊声,快得以为能把刚才那一巴掌甩在身后。 但疼痛会追上来。 脸在烧。不是李剑打的那一巴掌——那一下其实不重,更多的是羞辱。是心里那把火,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她跑过两条街,终于停下来,扶着电线杆喘气。胃里翻江倒海,刚才吃下去的石锅鱼混着酒气往上涌。她蹲下来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眼泪。 下雨了。 第一滴砸在额头上,冰凉。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顷刻间成了倾盆。雨点又大又急,像要把这座城市洗刷干净,把所有的狼狈、不堪、谎言都冲进下水道。 蒋胜男没躲。她站起来,慢慢往前走。晚礼服还穿在身上——那条黑色的吊带裙,现在沾满了油污和雨水,紧贴在皮肤上,冷得像第二层皮肤。 街上空无一人。只有雨,和她。 还有影子。路灯把她的影子拉长、缩短、又拉长,像另一个她在跳舞,跳一场孤独的、狼狈的舞。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夜,父母吵架,她跑出去,蹲在楼道里哭。邻居家的姐姐开门看见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递给她一颗糖。 “胜男,”姐姐说,“雨总会停的。” 后来父母离婚了。后来姐姐搬走了。后来她明白,有些雨不会停,它只是换一种方式下——下在心里,下在梦里,下在每个你以为已经放晴的午后。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那首专属铃声——“报!公主殿下,有人求见,准还是不准?” 讽刺得让人想笑。 她现在哪里是什么公主?是落汤鸡,是笑话,是被当众扇耳光的女人。李剑那一巴掌扇掉的不仅是她的尊严,还有她对“正常爱情”的最后一点幻想。 原来在有些人眼里,她和薛柔没区别——都是“那种女人”。 手机又震。她掏出来,想关机,屏幕上却跳出薛柔的名字。 犹豫了三秒,接起。 “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然后薛柔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胜男?你在哪儿?!你怎么了?!” 蒋胜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只有哭声,压抑了很久的、终于决堤的哭声。她蹲下来,手机贴在耳边,雨水混着泪水流进嘴里,咸的,苦的。 “胜男!说话!你在哪儿?!” “江……江上一桥……”她终于挤出几个字。 “别动!我马上到!” 电话挂断。忙音。 蒋胜男握着手机,像握着一根救命稻草。她抬头看天——漆黑的,没有星星,只有雨,无穷无尽的雨。 ## 【二】 等待的时间里,世界变得诡异。 蒋胜男靠在桥栏杆上,冷得发抖。十一月的雨像冰针,扎进皮肤,钻进骨头。她看着江面——黑色的水翻滚着,吞没路灯的倒影,像一个巨大的、饥饿的胃。 然后她看见了。 对岸,一个白色的人影。 确切说,是个穿白裙子的女孩,站在雨里,没打伞。距离太远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到她在看这边,在看蒋胜男。 蒋胜男擦擦眼睛。人影还在。 她挥手。很轻的动作,像在打招呼,又像在告别。然后她笑了——蒋胜男确定她在笑,尽管隔着一整条江。 那笑容……很奇怪。不是嘲讽,不是同情,更像是……理解。就像一个经历过同样狼狈的人,在说:我懂。 蒋胜男也抬起手,想挥一下。但手刚举到一半,人影消失了。 就像从来没出现过。 她愣住,盯着对岸看了很久。雨幕中,只有空荡荡的栏杆,和更远处模糊的建筑轮廓。 “见鬼了……”她喃喃自语。 话刚出口,后背一阵发凉。她想起薛柔说过的话——关于她们手上的胎记,关于那些诡异的“通感”,关于青楼和法场的幻象。 这个世界,也许真的有些东西,是科学解释不了的。 就像有些伤害,是时间治愈不了的。 车灯划破雨幕,一辆出租车急刹在她面前。薛柔推开车门冲下来,伞都没打,直接扑过来抱住她。 “你疯了?!这么大的雨站这儿干什么?!”薛柔的声音在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 蒋胜男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她肩膀上。薛柔身上有香水味——很贵的香水,她最近常喷的那种。还有……烟味?不,是雪茄,男人的雪茄。 “先上车!”薛柔拉她。 蒋胜男腿麻了,踉跄一下。薛柔扶住她,像扶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着她们,眼神复杂。 车门关上,暖气扑面而来。蒋胜男缩在后座,牙齿打颤。薛柔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那是一件羊绒大衣,摸上去柔软温暖,标签还没来得及剪,四位数的价格。 “师傅,去锦绣小区。”薛柔报地址,然后转身检查蒋胜男,“你脸怎么了?!谁打的?!” 蒋胜男避开她的手:“没事。” “没事个屁!”薛柔声音拔高,“五个手指印!李剑打的?是不是他?!” 蒋胜男不说话。沉默就是答案。 薛柔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蒋胜男按住她的手:“别打。” “我他妈要骂死这个王八蛋!” “别打。”蒋胜男重复,声音很轻,但很坚决,“我和他,结束了。” 薛柔盯着她看了几秒,慢慢放下手机。她抱住蒋胜男,像抱一个受伤的孩子:“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见他……我早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蒋胜男摇头。不怪薛柔,怪她自己——怪她太相信“平凡爱情”的可能性,怪她以为李剑和别人不一样。 出租车驶过大桥。蒋胜男下意识看向对岸——那个白裙女孩站过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 “师傅,”薛柔突然开口,“刚才……桥上是不是有人招手?” 司机从后视镜看她一眼,没说话。 “我好像看见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薛柔犹豫道,“就站在那边……” 司机突然猛打方向盘! “啊——!”薛柔尖叫。 一根水泥电线杆轰然倒下,砸在刚才出租车所在的位置。碎石飞溅,车窗玻璃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司机骂了句脏话,油门踩到底。车子在雨夜里狂奔,像逃命。 还没缓过神,又一根路灯杆倒下——这次更近,几乎是擦着车顶过去的。薛柔抱头缩在座位上,蒋胜男则死死盯着前方。 她看见司机的嘴唇在动,像在念什么。不是普通话,是某种方言,音调古怪,像……咒语? 车终于停在小区门口时,三个人的脸色都白得像纸。 “多少钱?”薛柔声音发抖。 司机没看计价器,摆摆手:“赶紧下去。” 薛柔掏出一百块塞过去,扶着蒋胜男下车。刚走两步,司机降下车窗:“姑娘。” 两人回头。 “以后……别那么晚去江边。”司机顿了顿,“尤其下雨天。” “为什么?”薛柔问。 司机深深看了她们一眼:“那条路上……不干净。” 车窗升起,出租车绝尘而去,消失在雨幕里。 薛柔打了个寒战。她想起那个白裙女孩,想起倒下的电线杆和路灯杆,想起司机古怪的眼神和那句话。 “胜男……”她小声说,“你刚才……看见什么了吗?” 蒋胜男没回答。她看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轻声说:“先回家。” ## 【三】 热水淋在皮肤上,烫得发红。 蒋胜男站在浴室里,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五个指印清晰可见,眼睛红肿,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像一只被打湿的、狼狈的流浪猫。 她伸手,触摸那个胎记——右手掌根,月牙形状。温水冲过时,胎记微微发烫。 为什么? 为什么她和薛柔会有一样的胎记? 为什么会有那些幻象? 为什么今晚会看见那个白裙女孩? 门外传来薛柔的声音:“胜男?你没事吧?洗很久了。” “马上好。” 她擦干身体,换上睡衣——薛柔的睡衣,真丝的,绣着精致的蕾丝。穿在她身上有点小,但很柔软,像第二层皮肤。 走出浴室,薛柔已经煮好了姜茶。两个马克杯冒着热气,茶几上还摆着药箱。 “过来。”薛柔拍拍沙发。 蒋胜男坐下。薛柔用棉签蘸药水,轻轻涂在她脸上。动作很轻,像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 “疼吗?” “不疼。” “撒谎。”薛柔眼圈红了,“这个王八蛋……他怎么下得去手……” 蒋胜男握住她的手:“真不疼。” 比这疼的,她经历过。父亲离开那晚,母亲摔碎所有结婚照的玻璃渣;初恋劈腿,她一个人在KTV唱通宵;第一次失业,银行卡里只剩二十三块五。 但那些疼,至少是干净的。不像这次,混着怀疑、侮辱、和当众的难堪。 手机响了。是李剑。 薛柔抓起手机就要接,蒋胜男摇头:“给我。” 她接起,没说话。 “胜男……”李剑的声音沙哑,“对不起……我喝多了……我不是故意的……” 蒋胜安静听着。背景音很吵,有音乐,有笑声——他还在夜市摊?还是去了别的地方?和谁在一起? “胜男,你说话……你骂我也行……”李剑语无伦次,“我真的……我只是……我只是怕你被骗……薛柔她不是什么好人……那些有钱人……” “李剑。”蒋胜男开口,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意外,“我们认识五年了。” 电话那头沉默。 “五年,你都不了解我。”她笑了,笑声很轻,“或者你了解,但你不信。你觉得我和薛柔一样,觉得所有接近有钱人的女孩都一样。” “不是……” “就这样吧。”蒋胜男说,“别再联系了。” 挂断,拉黑。动作一气呵成。 薛柔看着她,小心翼翼:“你……没事吧?” “没事。”蒋胜男把手机扔到沙发上,“饿了,有吃的吗?” “有有有!”薛柔跳起来,“我点了外卖,粥,马上就送到!” 她像个忙碌的小蜜蜂,一会儿找毯子,一会儿调空调温度,一会儿又去门口看外卖到没到。蒋胜男看着她,心里那团火,慢慢熄了。 至少还有薛柔。 至少在这个冰冷的雨夜,还有人愿意为她煮姜茶、点外卖、骂欺负她的人。 这就够了。 ## 【四】 高烧是在半夜来的。 蒋胜男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渴,渴得像在沙漠里走了三天。她伸手摸床头柜,水杯是空的。 “水……”她哑着嗓子喊。 薛柔惊醒,翻身下床:“来了来了!” 灯打开,刺眼的光。蒋胜男眯着眼,看见薛柔穿着睡衣跑过来,头发乱糟糟的,素颜,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胜男?你脸怎么这么红?”薛柔伸手摸她额头,倒吸一口冷气,“烫死了!你发烧了!” “水……”蒋胜男重复。 薛柔冲出去倒水,回来时手里还拿着体温计:“38度9!必须去医院!” “不去……”蒋胜男摇头,“睡一觉就好……” “好个屁!”薛柔急了,“你当自己是超人?起来!穿衣服!” 她翻箱倒柜找衣服,动作粗暴但细心——给蒋胜男套上厚厚的毛衣,裹上围巾,还找了顶毛线帽。 “我自己来……”蒋胜男想推开她。 “别动!”薛柔瞪她,“你再动我就打电话给李剑,告诉他你爱他爱得要死要活!” 蒋胜男被逗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掉下来。 “哭什么哭!”薛柔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妆都花了……不对你没化妆……反正别哭!” “薛柔,”蒋胜男抓住她的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薛柔动作顿住。灯光下,她的眼睛很亮,像含着水光。 “废话,”她别过脸,“因为你是我姐妹啊。” “只是姐妹?” “不然呢?”薛柔回头,故意挑眉,“难道我爱你?想跟你搞百合?” 蒋胜男笑了:“如果你是男的,我一定嫁给你。” “得了吧,”薛柔扶她起来,“就你现在这病恹恹的样子,娶回家还得伺候你,亏大了。” 她们跌跌撞撞下楼。凌晨两点的小区寂静无声,只有雨后的潮湿空气,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 站在路边,薛柔傻了——没车。一辆都没有。 她掏出手机叫车,软件显示“附近暂无车辆”。打了几个电话给认识的司机,要么关机,要么说太远不来。 蒋胜男靠在她身上,呼吸滚烫:“回去吧……明天……” “不行!”薛柔咬牙,翻通讯录。手指停在一个名字上——王总,“微微一笑”。 犹豫。深更半夜,打电话给一个不算熟的男人,求他送闺蜜去医院? 但蒋胜男的体温像火炉,烫得她心慌。 她按下拨号键。 ## 【五】 王总来得很快。 二十分钟后,黑色轿车停在她们面前。王总下车时穿着睡衣,外面套了件夹克,头发有点乱,但神色关切。 “怎么回事?”他问。 “我朋友发高烧,打不到车……”薛柔语速很快,“麻烦您了王总,实在不好意思……” “别说这些。”王总打开后车门,“快上车。” 他开车很稳,路上几乎没说话,只是偶尔从后视镜看蒋胜男一眼。到了医院,他跑前跑后——挂号,缴费,找急诊医生,甚至还去自动贩卖机买了瓶水给薛柔。 “您去休息吧,”薛柔过意不去,“已经很麻烦您了……” “没事。”王总坐在候诊区的椅子上,“等你们看完,送你们回去。大半夜的,两个女孩子不安全。” 这话说得自然,像长辈关心晚辈。但薛柔心里清楚——没有无缘无故的好。王总对她有兴趣,她知道。但此刻,她没心思深想。 蒋胜男在输液室打点滴。药水一滴一滴流进血管,她的体温慢慢降下来,睡着了。 薛柔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那只手很凉,掌心那个月牙胎记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她想起自己的胎记。想起那些幻象。想起江边那个白裙女孩。 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事? “小薛。”王总轻声叫她。 薛柔抬头。 “你朋友……没事吧?” “应该没事了。”薛柔勉强笑笑,“谢谢您,王总。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王总摆摆手:“举手之劳。不过……”他顿了顿,“你朋友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脸上有伤。” 薛柔笑容消失。她低头看着蒋胜男熟睡的脸,那五个指印已经淡了些,但还看得出来。 “被一个混蛋打的。”她声音冷下来。 王总沉默片刻,说:“需要帮忙的话,说一声。” 这话很轻,但分量很重。薛柔懂他的意思——在这个城市,钱和权能解决大部分问题,包括“教训一个混蛋”。 但她摇头:“不用了。她不会想那样。” “你对你朋友很好。” “她对我更好。”薛柔轻声说,“大学时我家里出事,是她陪着我,把生活费分我一半。后来我……”她顿了顿,“后来我做错事,也是她骂醒我。虽然……虽然我没听。” 王总没再说话。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凌晨三点的医院输液室里,陪两个不算熟的女孩,像个尽职的守护者。 薛柔看着他,突然想起父亲——不是亲生父亲,是继父。那个男人也会在她生病时守在床边,虽然他们之间没血缘关系。 有些人给你的温暖,和爱情无关,和利益无关。只是一种……人性深处尚未泯灭的柔软。 ## 【六】 蒋胜男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晨光从输液室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铺开一片暖黄。她动了动,发现手被握着——薛柔趴在床边睡着了,头发散乱,嘴角还有点口水印子。 王总不在。椅子上放着他的夹克,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蒋胜男轻轻抽出手。薛柔惊醒,猛地抬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蒋胜男声音沙哑,“他呢?” “去买早餐了。”薛柔摸摸她额头,“退烧了……太好了……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她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 蒋胜男握住她的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知道就好。”薛柔吸吸鼻子,“下次再这样,我就……我就……” “就怎样?” “就把你嫁给李剑!” 两人都笑了。笑着笑着,蒋胜男看见薛柔眼底的疲惫——黑眼圈很重,眼睛里有红血丝,妆都没卸,口红晕开了一点。 这个平时精致到头发丝的姑娘,为了她,狼狈了一整夜。 “薛柔,”蒋胜男轻声说,“谢谢你。” “少来。”薛柔别过脸,“肉麻。” 王总回来了,提着豆浆油条。三个人在晨光里吃早餐,像一场荒诞的、临时的家庭聚会。 送她们回家的路上,王总突然说:“小蒋。” 蒋胜男抬头。 “有些事,别太往心里去。”他看着前方,语气平淡,“年轻的时候,谁没遇见过几个混蛋。重要的是,别让混蛋改变你。” 蒋胜男怔住。 车停在小区门口。王总下车,帮她们开车门:“好好休息。小薛,今天别去上班了,陪陪你朋友。” “王总……”薛柔想说什么。 “没事。”王总笑笑,“年假我给你批了。” 他上车,临走前降下车窗:“对了,那个打你的人……需要我帮忙吗?” 蒋胜男摇头:“不用了。” “确定?” “确定。”她微笑,“有些仗,得自己打。” 王总看着她,眼神里有欣赏:“好姑娘。” 车开走了。薛柔扶着蒋胜男往单元楼走,小声说:“他好像……人还不错?” 蒋胜男没说话。她想起昨晚在医院,王总守了一夜。想起他说的那句话——别让混蛋改变你。 也许吧。也许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有钱老男人”都是猎食者。也许有些人,只是恰好有钱,恰好年纪大,恰好……还保留着一点善意。 但谁知道呢? 人心隔肚皮,更何况隔着年龄、阶层、和整个社会的偏见。 ## 【七】 回到宿舍,薛柔逼蒋胜男躺下,自己忙前忙后——烧水,煮粥,洗衣服。蒋胜男看着她在小小的出租屋里转来转去,突然问:“柔柔,如果有一天,我们喜欢上同一个男人怎么办?” 薛柔动作停住,回头看她:“你发烧烧傻了?” “认真的。” 薛柔想了想,认真回答:“那就让他滚。男人可以再找,姐妹只有一个。” 蒋胜男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出来。 “又哭!”薛柔扑过来捏她脸,“蒋胜男你今天怎么回事?林黛玉附体了?” “你才林黛玉!” “那你是薛宝钗!” “你才是!” 两个二十五岁的女人,像十五岁那样斗嘴。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灰尘,照亮薛柔脸上细小的绒毛,照亮蒋胜男眼角未干的泪痕。 这个早晨很普通。但这个早晨,蒋胜男知道,有些东西变了。 李剑那一巴掌,扇醒了她对“平凡爱情”的幻想。 雨夜那个白裙女孩,让她对这个世界多了一份敬畏。 薛柔这一夜的守护,让她对“姐妹”这个词有了新的理解。 而王总那句“别让混蛋改变你”,像一颗种子,种在她心里。 她坐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还有点肿,眼睛还是红的,但眼神变了。不再是昨天的迷茫和委屈,而是某种……坚定的东西。 “薛柔,”她说,“我要考公务员。” 薛柔正在晾衣服,回头:“啊?” “我要考公务员。”蒋胜男重复,“但不是因为我妈让我考,不是因为‘稳定’,而是因为——我要证明,我不需要靠男人,不需要靠任何人,也能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 薛柔晾衣服的动作停住。她看着蒋胜男,看了很久,然后笑了。 “好啊。”她说,“我陪你。” “你不去找你的高富帅了?” “找啊。”薛柔眨眨眼,“但找归找,姐妹的考试也得陪。这叫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她们都笑了。笑声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回荡,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像某种承诺。 窗外,雨彻底停了。阳光破云而出,照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照在刚刚经历过狼狈、疼痛、和温暖的这座城市上。 蒋胜男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涌进来,带着雨后特有的泥土气息。 她深吸一口气。 新的一天开始了。 带着伤痕,带着疑问,带着未解的谜团——但也带着决心,带着陪伴,带着重新出发的勇气。 她回头,看见薛柔在阳光下晾衣服的背影。那个总想嫁入豪门的姑娘,此刻像个普通的、居家的女人,哼着歌,把湿衣服一件件挂起来。 生活就是这样吧。有雨夜,也有晴天。有背叛,也有守护。有解不开的谜,也有放不下的执念。 但只要太阳还会升起,只要身边还有人愿意为你煮一碗粥、晾一件衣、守一整夜—— 那就还有希望。 蒋胜男握了握右手。掌心的胎记微微发烫,像在回应什么。 她不知道那些幻象意味着什么,不知道那个白裙女孩是谁,不知道她和薛柔的前世有什么纠葛。 但她知道—— 这一世,她们是姐妹。 这就够了。 这是我的新作品,讲述的是两个大学毕业的女生,走上社会后,为追求自己的生活,选择不同的追求方式。请大家多多指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第5章 第五章 ## 【一】 医院门诊部的长椅上,蒋胜男和薛柔并肩坐着。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人群的低语、孩子的哭闹、还有广播里机械的“请XX号到X诊室”。这里是城市的另一面——剥去光鲜外表,露出脆弱内里的地方。 蒋胜男盯着点滴瓶里的药水,一滴滴,像在倒计时。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石子投入平静水面: “我问你,那个王德全——你叫他王叔叔的那个——到底是做什么的?” 薛柔正低头玩手机,闻言抬头,眨了眨眼:“传媒公司的老板啊,上次不说了吗?” “离过婚?” “离了。” “你怎么知道?” 薛柔放下手机,察觉到蒋胜男语气里的严肃。她转过头,看见蒋胜男眉头微蹙,眼神锐利得像在审视嫌疑人。 “喂喂喂,”薛柔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蒋警官,我坦白,我交代,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行不行?搞得我好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回答我。”蒋胜男没笑。 薛柔叹了口气:“我看过他的离婚证,原件,盖着民政局的红章。房产证我也瞥见过,确实是单身。这下放心了?” 蒋胜男没立刻接话。她盯着薛柔的眼睛,像要从里面找出说谎的痕迹。但薛柔的眼神很坦然,甚至有点无奈。 “哦。”蒋胜男终于放松肩膀,“那就好。” “好什么好,”薛柔凑近,戳她脸颊,“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他?该不会……你看上我这位王叔叔了?” “滚。”蒋胜男拍开她的手,“我是怕你被骗。你最近和他走得那么近,万一他家里有老婆,你就是……” “小三?”薛柔接过话头,笑容淡了些,“胜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薛柔再没底线,也不会去做小三。我想嫁有钱人不假,但我要的是名正言顺,是结婚证,不是偷偷摸摸。” 她说得很认真。蒋胜男看着这个认识了十年的闺蜜,突然想起大学时的薛柔——那时候她也爱漂亮,也幻想嫁个白马王子,但底线划得清清楚楚:不碰有妇之夫,不当第三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底线变得模糊了呢? 也许是从她父亲欠债跑路,母亲改嫁,她一个人拖着行李箱站在宿舍楼下那天开始的。 “我知道你关心我。”薛柔握住蒋胜男的手,“但你这种关心方式太吓人了,刚才那眼神,我以为下一秒你就要掏手铐了。” 蒋胜男笑了:“就该吓吓你,让你长记性。” “我长记性啦~”薛柔拖长音,突然凑过来在蒋胜男脸上“啵”地亲了一口,留下个红唇印,“喏,奖励蒋警官的关心。” “你有病啊!”蒋胜男赶紧擦脸,“大庭广众的!” “我乐意。”薛柔歪头,故意抛个媚眼,“别人想要我还不给呢~” 周围有人看过来,眼神暧昧。蒋胜男脸一热,压低声音:“别人还以为我们搞百合。” “那又怎样?”薛柔撩了撩头发,手指轻佻地挑起蒋胜男的下巴,“本姑娘就喜欢你这款,不行吗?” “死开。”蒋胜男拍开她的手,但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就是薛柔——永远能在最沉重的时候,用最轻佻的方式让你笑出来。像一束光,硬要在阴雨天里撕开一道口子。 手机响了。 薛柔瞥了一眼屏幕,笑容瞬间消失。屏幕上跳动两个字:李剑。 “别接。”她冷声道。 蒋胜男看着那个名字,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拿起手机,盯着看了几秒,按下挂断。 但李剑很执着。三十秒后,电话又来了。 再挂断。 再来。 “这人有完没完?”薛柔皱眉,“昨晚骂得还不够难听?今天还有脸打电话?” 蒋胜男没说话。她看着手机屏幕一次次亮起,像看着某种固执的、令人疲惫的坚持。 第五次响起时,她接了。 “你是不是有病?”声音冷得像冰。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然后传来李剑带着哭腔的声音:“胜男……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你没错。”蒋胜男打断他,“是我错了。我错在不该相信你,不该以为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胜男,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怎么在夜市摊当众骂我?解释你怎么动手打我?还是解释你觉得我和薛柔都是‘那种女人’?” 她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刀子。周围安静下来,打针的护士、候诊的病人、甚至那个一直哭闹的小孩,都看向她。 一个小男孩拽拽妈妈衣角:“妈妈,那个阿姨好凶……” “嘘——”妈妈赶紧捂住孩子的嘴。 蒋胜男听见了,但她不在乎。她握着手机,指节发白:“李剑,我们认识五年了。五年时间,都不够你了解我是怎样的人。那再给你五年、五十年,又有什么用?” “胜男……” “别再打来了。”她说,“到此为止。” 挂断,拉黑,动作一气呵成。她把手机扔进包里,像扔掉什么脏东西。 薛柔看着她,小心翼翼:“你……没事吧?” “没事。”蒋胜男深吸一口气,“就是有点……解脱了。” 是真的解脱。像拔掉一颗烂牙,疼过之后,是长久的轻松。 ## 【二】 点滴打完,两人走出门诊大楼。 下午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蒋胜男仰头看天——湛蓝的,有几缕白云,像被撕碎的棉花糖。 “饿不饿?”薛柔问,“去吃点东西?” “嗯。” 她们并肩朝公交站走去。医院门口永远车水马龙,出租车排成长龙,私家车见缝插针,喇叭声此起彼伏。 蒋胜男还在想刚才那通电话。李剑最后那句带着哭腔的“对不起”,像回声一样在她脑子里转。她甩甩头,想把那声音甩出去。 就在这时—— 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像野兽的嘶吼。 蒋胜男下意识转头,看见一辆黑色轿车朝着她们冲来!没有减速,没有鸣笛,直直地、疯狂地冲过来! 时间变慢了。 她看见车头狰狞的进气格栅,看见挡风玻璃后戴墨镜的男人,看见薛柔惊恐瞪大的眼睛。 然后她被一股力量猛地推开! 是薛柔。她用尽全力把蒋胜男推向路边,自己却因为反作用力踉跄后退,差点跌进车道。 黑色轿车擦着薛柔的衣角冲过去,轮胎碾过路面积水,溅起一片泥浆。 “嘎——!” 急刹车的声音刺破空气。车子在二十米外停下,车窗降下,那个戴墨镜的男人探出头。 不是道歉。 是威胁。 “听着,”他的声音粗哑,“今天只是警告。下次,你们就没这么走运了。” 薛柔气得浑身发抖:“你差点撞到人!还有理了?!” “撞到?”男人冷笑,“真想撞你们,你们现在已经躺平了。记住我的话——少管闲事,离不该接近的人远点。” 蒋胜男冲上前:“你他妈谁啊?!” 男人没回答。他升起车窗,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窜出去,转眼消失在车流中。 留下两个惊魂未定的女人,和周围路人好奇的目光。 “神经病……”薛柔喃喃道,腿还在发软。 蒋胜男扶住她,自己的手也在抖。刚才那一刻,死亡离她们只有零点零一公分。她能闻到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能感觉到车风刮过脸颊的刺痛。 “你没事吧?”她问薛柔。 “没、没事……”薛柔深呼吸,“就是……有点后怕。”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到路边长椅坐下。薛柔从包里掏出纸巾,擦了擦溅到脸上的泥点。她的手抖得厉害,纸巾掉在地上。 蒋胜男捡起来,替她擦。 “胜男,”薛柔突然抓住她的手,“那个人……是故意的。” “我知道。” “他说‘离不该接近的人远点’……什么意思?我们接近谁了?” 蒋胜男沉默。她想起李剑,想起王德全,想起游艇派对上那些男人。她们的世界最近确实闯进了太多“不该接近的人”。 “会不会是……”薛柔压低声音,“王总的老婆?或者前妻?听说有些女人离婚了还……” “不可能。”蒋胜男摇头,“你不是看过离婚证吗?而且如果是王总那边的人,为什么要连我一起警告?我跟他几乎没接触。” 薛柔想了想:“那……李剑?” “他?”蒋胜男笑了,笑容很冷,“他要是有钱雇人开车撞我们,早去泡别的妞了,还用在我这儿装深情?” 这话说得很刻薄,但薛柔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李剑就是个普通白领,月薪五六千,租房吃饭都紧巴巴,哪来的钱干这种事? “那会是谁……”薛柔皱眉,“我们最近得罪谁了?”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 阳光依旧明媚,但蒋胜男觉得后背发凉。那个戴墨镜男人的眼神——透过墨镜都能感觉到的恶意——像毒蛇一样缠上来。 “不管是谁,”她站起来,“最近小心点。尽量不要一个人出门。” 薛柔点头,挽住她的胳膊:“我们互相报备。你去哪儿,我去哪儿,都跟对方说一声。” “嗯。” 她们继续朝公交站走。但气氛变了——刚才的轻松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的警惕。蒋胜男不自觉观察周围:那个站在树下的男人是不是在盯着她们?那辆停在路边的白色面包车为什么一直没动? 疑神疑鬼。 原来恐惧是这样的——它不一定要真的发生什么,只要种下怀疑的种子,它就会自己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 【三】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李剑的电话和短信像潮水一样涌来,从道歉到哀求,从发誓到威胁。蒋胜男一条都没回,但每条都看了。 看的时候,心情很复杂。有时候觉得解气——看,这个伤害你的人,现在像条狗一样求你。有时候又觉得悲哀——五年,就换来这样的纠缠? 周五晚上,两人在出租屋吃外卖。薛柔啃着鸡翅,突然问:“你……是不是有点心软了?” 蒋胜男筷子顿住。 “我看见你看手机的眼神了。”薛柔擦擦手,“胜男,别犯傻。打你一巴掌,说几句对不起就原谅,那下次他就敢打你两巴掌。” “我知道。”蒋胜男低头扒饭,“但他最近……确实一直在道歉。” “鳄鱼的眼泪。”薛柔冷笑,“男人啊,得不到的时候什么好话都说得出,得到了就变脸。你看我爸——当年追我妈的时候,写情书,送早餐,冬天在她宿舍楼下站一整夜。后来呢?赌钱,欠债,跑路,留下我妈一个人还债。” 她说得很平静,但蒋胜男看见她眼眶红了。 “对不起,”蒋胜男轻声说,“不该提这个。” “没事。”薛柔吸吸鼻子,“我就是想告诉你,男人的话最不可信。我爸当年还说‘一辈子对你好’呢,结果一辈子有多长?十年?五年?还是就恋爱那几个月?” 房间里安静下来。窗外传来远处夜市摊的喧闹,更衬得屋里寂静。 蒋胜男走到镜子前。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淡了,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但心里的印子呢?什么时候能淡? 她想起大学时的李剑。那时候他多好啊——会帮她占图书馆座位,会记住她生理期给她泡红糖水,会在她实习受欺负时,偷偷往那个上司车里倒垃圾。 是从什么时候变的? 也许是从他工作不顺开始。也许是从他看见薛柔接触的那些有钱人开始。也许是从他意识到,在这个城市,没有钱就没有尊严开始。 “我不想原谅他。”蒋胜男对着镜子说,“但我也不想……一直恨一个人。很累。” 薛柔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她:“那就别恨,也别原谅。就当这个人死了,从你的世界里消失。” “说得容易。” “是不容易。”薛柔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但总比一次又一次受伤好。胜男,你值得更好的。” 镜子里的两个女孩,一个眼神迷茫,一个眼神坚定。蒋胜男突然想:如果没有薛柔,她会不会已经原谅李剑了?会不会又一次跳进同一个坑? 也许会的。因为人心软,因为记忆有滤镜,因为孤独的时候,连伤害过你的人都显得温暖。 “对了,”薛柔换了个轻松的语气,“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要换工作了。” “真的?” “真的,下周一入职,总经理助理,工资翻倍。”薛柔眨眨眼,“所以今晚这顿我请,庆祝我脱离苦海!” 蒋胜男笑了:“那你那个更年期主管不得气死?” “气死正好,我放鞭炮庆祝。”薛柔做了个鬼脸,“在她手下干活,我迟早也得更年期。每天不是‘你这个表格做得不好’,就是‘你这个ppt颜色太丑’。老娘是来上班的,不是来当美术生的!” 两人笑作一团。气氛终于轻松起来。 有些伤痛,也许不能靠时间治愈,但至少能被新的快乐冲淡。 ## 【四】 她们去了商业街一家新开的西餐厅。 环境很好——柔和的灯光,舒缓的爵士乐,每张桌子上都摆着鲜花。服务员穿着笔挺的制服,微笑恰到好处。 薛柔翻着菜单,眼睛发光:“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胜男你看,这个甜品好漂亮!” 蒋胜男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这就是薛柔的魔力——她永远对生活充满热情,哪怕这热情有时候显得……物质。 但谁不想过得好一点呢?住大房子,开好车,买漂亮衣服,□□致食物。这些**本身没有错,错的是实现**的方式。 等餐的时候,薛柔去洗手间。蒋胜男一个人坐着,无聊地刷手机。朋友圈里,大学同学有的结婚了,有的生孩子了,有的出国留学了。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轨道上,看起来都很好。 她突然觉得很孤独。不是身边没有人的那种孤独,而是……找不到同路人的孤独。 薛柔想要的生活,她不想。 李剑给不了的生活,她也不一定想要。 那她到底想要什么?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爱她的人?还是……别的什么? “小姐,您的柠檬水。”服务员放下杯子。 蒋胜男道谢,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冰凉的,酸的,像她现在的心情。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从隔壁的卡座传来,隔着一道屏风,声音有些模糊,但那个语调——她太熟悉了。 “……那个女人,迟早搞到手。你们等着瞧。” 蒋胜男身体僵住。 “又在吹牛。”另一个男声笑道,“上次那个你说三天拿下,结果追了三个月,人家理都不理你。” “这次不一样。”那个熟悉的声音——李剑的声音——带着酒意,“蒋胜男那妞,看着硬气,其实心软得要命。我最近天天打电话道歉,她虽然没接,但也没拉黑我。这说明什么?说明她还在犹豫。” “犹豫你妈。”有人起哄,“人家是懒得理你!” “你懂个屁。”李剑的声音提高了些,“这种女人我见多了,嘴上说不要,身体诚实得很。等她心软了,我再加把劲,保证让她乖乖躺下。到时候……” 后面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 蒋胜男握着杯子的手在抖。冰水洒出来,弄湿了桌布。但她没感觉,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飞。 原来如此。 原来那些道歉、那些哀求、那些“我真的错了”,都是算计。是为了“搞到手”,是为了“让她乖乖躺下”。 五年。她认识了五年的男人,在心里把他当成可以托付的人,结果在他嘴里,她只是个“迟早搞到手”的猎物。 屏风那边还在说: “李哥牛逼啊,玩腻了记得分享~” “放心,这种女人,玩一次就够了。处子身嘛,尝个鲜。” “哈哈哈——” 笑声像刀子,一刀一刀扎进蒋胜男心里。她站起来,腿是软的,眼前发黑。 薛柔从洗手间回来,看见她的脸色,吓了一跳:“胜男?你怎么了?” 蒋胜男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屏风。 薛柔侧耳听了几秒,脸色瞬间变了。她抓起桌上那杯柠檬水,绕过屏风—— “哗啦!” 整杯水泼在李剑脸上。 卡座里瞬间安静。四五个男人,还有两个打扮妖艳的女人,都愣住了。 李剑抹了把脸,正要发火,看见站在薛柔身后的蒋胜男,表情僵住。 “胜、胜男……”他站起来,酒醒了大半,“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蒋胜男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解释你怎么‘迟早搞到手’?解释你怎么‘玩一次就够了’?” “不是,你误会了……” “误会?”蒋胜男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李剑,我认识你五年。五年时间,我居然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个东西。” 她拿起自己的包,转身就走。 “胜男!”李剑想追,被薛柔拦住。 “滚。”薛柔盯着他,眼神像看垃圾,“再靠近她一步,我报警。” 她说完,追上蒋胜男。 餐厅里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李剑站在那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颓然坐下。 他的朋友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说:“玩脱了吧……” 李剑没说话。他抓起酒杯,一饮而尽。酒很苦,苦到心里。 ## 【五】 商业街的霓虹灯次第亮起。 蒋胜男走得很急,很快,像要逃离什么。薛柔小跑着跟上,拉住她的手:“胜男,慢点……” 蒋胜男停下。她站在人行道中央,周围是熙攘的人群,是甜蜜的情侣,是欢声笑语。但那些都像隔着一层玻璃,很远,很模糊。 “我没事。”她说,声音在抖,“真的,我没事。” 但眼泪掉下来。一颗,两颗,砸在地上,瞬间被灰尘吞没。 薛柔抱住她:“哭吧,哭出来好受点。” 蒋胜男没哭出声。她只是安静地流泪,肩膀微微颤抖。像一座沉默的火山,内部早已天崩地裂,表面却只能渗出几滴岩浆。 过了很久,她推开薛柔,擦干眼泪。 “走。”她说,“喝酒去。” “现在?” “现在。” 她们没去高档餐厅,去了大学时常去的大排档。塑料桌椅,一次性碗筷,油腻的招牌在夜风里摇晃。 蒋胜男点了啤酒,一瓶接一瓶地喝。薛柔陪着她,不说话,只是碰杯。 喝到第三瓶,蒋胜男开始唱歌。张惠妹的《卡门》,跑调跑得厉害: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一点也不稀奇——” 薛柔跟着唱:“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 两个醉醺醺的女人,在喧闹的大排档里嘶吼。周围的食客看过来,有人笑,有人摇头,但没人打扰她们。 唱完,蒋胜男举起酒杯:“来,庆祝!” “庆祝什么?”薛柔问。 “庆祝……”蒋胜男想了想,“庆祝我眼睛没瞎,终于在掉进火坑前爬出来了!” “好!”薛柔碰杯,“庆祝你脱离苦海!” “庆祝你找到新工作!” “庆祝我们……还是我们!” 她们喝得东倒西歪,说话颠三倒四。蒋胜男一会儿骂李剑“王八蛋”,一会儿又笑自己“真他妈傻”。薛柔一边附和,一边给她擦眼泪。 凌晨一点,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回走。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两个蹒跚的巨人。 “胜男,”薛柔突然说,“以后找男人,擦亮眼。” “不找了。”蒋胜男摇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话不能这么说……”薛柔打了个酒嗝,“王叔叔……就挺好的。” “那是因为他对你有企图。” “那又怎样?”薛柔笑,“至少他的企图光明正大。不像李剑,表面装深情,背地里……呸!” 蒋胜男没接话。她抬头看天——城市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被霓虹染红的云。 她想起很多事。想起第一次见李剑,他在图书馆帮她捡起掉在地上的书;想起他省吃俭用买生日礼物给她;想起他说“胜男,我会努力给你好的生活”。 那些是真的吗? 也许曾经是真的。但真的东西,也会变质。像牛奶,像爱情,像人心。 “薛柔,”她轻声说,“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泼他那杯水。”蒋胜男笑了,“也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薛柔抱住她:“傻瓜,我们可是要当一辈子姐妹的。” 夜风很凉,但拥抱很暖。 她们跌跌撞撞地回到出租屋,倒在床上,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 黑暗中,蒋胜男睁开眼。酒醒了,脑子异常清醒。 她想:这大概就是成长吧——在某个夜晚,你突然看清了一个人的真面目,然后发现,原来心碎的声音不是“咔嚓”,而是“哦,原来如此”。 很痛。但痛过之后,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像卸下了一个背了很久的、名为“幻想”的包袱。 她翻了个身,看着旁边熟睡的薛柔。这个姑娘睡着时像个孩子,睫毛长长的,嘴巴微微嘟着。 蒋胜男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 “晚安。”她轻声说。 窗外,城市依然醒着。车流,灯光,不肯停歇的喧嚣。但在这个小小的出租屋里,两个受伤的女孩相拥而眠,像两株在裂缝里生长的野草。 野蛮,但顽强。 明天太阳升起时,她们还会继续生长。 带着伤疤,带着教训,带着对这个世界更清醒的认识。 但至少,她们还有彼此。 这就够了。 这是我的新作品,讲述的是两个大学毕业的女生,走上社会后,为追求自己的生活,选择不同的追求方式。请大家多多指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第6章 第六章 ## 【一】 薛柔搬走的那天,是个阴天。 铅灰色的云层低垂着,像随时要压下来。蒋胜男下班回来时,薛柔已经收拾好了——两个大行李箱,三个纸箱,把小小的客厅塞得满满当当。 “这么急?”蒋胜男放下包,看着满地的行李。 “新公司那边宿舍已经安排好了。”薛柔蹲在地上封箱子,背对着她,“王总说……那边离公司近,上班方便。” 蒋胜男没说话。她听出了那个停顿里的心虚。 什么“上班方便”,什么“公司宿舍”——不过是搬去和王德全同居的漂亮借口。薛柔不说破,她也不戳穿。成年人的友谊,有时候需要适可而止的装傻。 她走过去,帮薛柔把最后一箱书封好。封口胶带“刺啦”一声撕开,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以后就你一个人住了。”薛柔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会不会孤独寂寞冷啊?” “不会。”蒋胜男低头整理胶带,“你走了,我反而清净。” “真的?”薛柔歪头看她。 蒋胜男没抬头。她怕一抬头,眼里的不舍就藏不住。七年了——大学四年,毕业三年,她们像连体婴一样黏在一起。一起逃课,一起挂科,一起在深夜的街头吃烧烤,一起在出租屋里吐槽奇葩上司。 现在,这根纽带要断了。 “真的。”她重复,声音有点哑,“免得你天天在我耳边叽叽喳喳,吵死人。” 薛柔笑了,走过来捏她脸:“口是心非。蒋胜男,你就不能诚实一点吗?说句‘我舍不得你’会死啊?” “不会死,但会恶心。”蒋胜男拍开她的手,“你少肉麻。” “我就肉麻怎么了?”薛柔凑近,身上熟悉的香水味扑面而来——还是大学时她们一起买的平价香水,柑橘调,留香很短,但薛柔一直没换,“七年了,我都被你睡了七年了,现在要走了,你连句好话都不说?” 这话说得暧昧,但蒋胜男懂她的意思——大学时宿舍床小,她们经常挤一张床;工作后租的房子只有一间卧室,还是挤一张床。七年,确实“睡”在一起。 “谁睡谁啊。”蒋胜男别过脸,“是你天天往我被窝里钻。” “那是因为你暖和。”薛柔伸手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胜男,我会想你的。” 蒋胜男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她抬手,轻轻拍了拍薛柔的背:“嗯。” 就一个字。但薛柔懂了。 她们就这样抱着,在堆满行李的客厅里,像两个即将分离的连体婴在做最后的手术。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房间里没有开灯,阴影爬上来,把她们裹成一个沉默的雕塑。 ## 【二】 打破沉默的,是一个吻。 薛柔突然侧过头,吻住了蒋胜男的唇。 很轻,很快,像羽毛掠过水面。蒋胜男甚至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唇上一暖,然后是薛柔身上熟悉的、混杂着香水、汗水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她瞪大眼睛。 薛柔也看着她,眼神里有种破罐破摔的疯狂。然后她又吻上来,这次不是轻触,而是深入的、带着某种决绝意味的吻。舌头撬开齿关,手抓住蒋胜男的手腕,把她按在墙上。 “薛柔你……”蒋胜男想推开,但力气像被抽走了。 “别说话。”薛柔喘着气,眼神迷离,“就今天……就这一次……” 她的手从蒋胜男手腕滑到腰间,撩起衣摆。指尖冰凉,触到皮肤时,蒋胜男打了个寒战。 不是厌恶。 是……别的什么。一种陌生的、危险的、但又该死的熟悉的冲动。 “你疯了……”她喃喃道。 “对,我疯了。”薛柔咬她耳垂,热气喷进耳朵里,“七年了,蒋胜男,你敢说你从来没想过?” 想过什么? 蒋胜男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薛柔近在咫尺的脸——精致的妆容,绯红的脸颊,眼底有火焰在燃烧。这个认识了七年的女人,这个她以为熟悉到骨子里的姐妹,此刻像个陌生人。 又或者,这才是真正的薛柔?那个藏在“好姐妹”面具下的、从未示人的薛柔? 她被推倒在床上。薛柔压上来,手在她身上游走,像在探索陌生领地。蒋胜男想反抗,但身体背叛了她——当薛柔的手指划过她胸前时,她竟然颤栗起来。 “你看……”薛柔笑了,笑容里有胜利者的得意,“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诚实。” 蒋胜男闭上眼。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她能听见薛柔急促的呼吸,能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的、甜腻又危险的气息。 那就……疯一次吧。 她睁开眼,翻身把薛柔压在身下。动作很粗暴,像在报复什么。薛柔惊呼一声,然后笑得更放肆了。 “对……就这样……”她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蒋胜男,你早该这样……” 衣服被扯开,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蒋胜男看着身下的薛柔——白皙的皮肤,优美的曲线,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很美,像一件艺术品。 但她心里没有**,只有一种荒诞的悲伤。像在参加一场葬礼,而葬礼的主角,是她们七年的友情。 她俯身,吻薛柔的锁骨。薛柔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手指插进她头发里。 “胜男……”她轻声唤。 蒋胜男没应。她继续往下吻,动作机械,像在完成任务。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尖叫:停下!停下!但身体不听使唤。 直到—— 右手掌根突然一阵灼痛! 像被烙铁烫到,痛得她猛地坐起来。 “怎么了?”薛柔也坐起来,脸色潮红,眼神迷离。 蒋胜男低头看自己的右手。掌心的月牙胎记在发烫,真的在发烫——不是错觉,是真实的、物理意义上的烫。她甚至能看见那块皮肤微微泛红。 “你……”薛柔也看向自己的右手,脸色变了。 她的掌心,那个一模一样的月牙胎记,也在发烫。 两人对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惊骇。 “为什么……”蒋胜男声音发抖,“为什么每次……都会这样?” 七年了。从大学第一次牵手,到刚才十指相扣,每一次,只要她们的右手掌心贴在一起,就会有种诡异的“通感”——看见破碎的古代画面,听见模糊的吟诗声,还有此刻,胎记发烫。 薛柔盯着自己的手心,很久,突然笑了。笑声很轻,很苦。 “你说……”她抬头看蒋胜男,“我们上辈子,是不是认识?” “别胡说。” “那怎么解释?”薛柔举起右手,“一样的胎记,一样的‘通感’……胜男,你不觉得奇怪吗?” 蒋胜男沉默。她当然觉得奇怪。这七年,她查过资料,问过医生,甚至偷偷去庙里求签。但得到的答案都是:巧合,幻觉,或者“科学解释不了的现象”。 可如果是巧合,为什么会这么巧? 如果是幻觉,为什么两个人同时产生同样的幻觉? 门铃响了。 ## 【三】 王德全站在门口,西装笔挺,笑容得体。看见开门的蒋胜男,他点点头:“小蒋,我来接小薛。” 蒋胜男侧身让他进来。王德全看见满地的行李,又看看薛柔——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潮。 他眼神闪了闪,但没多问。 “收拾好了?”他问薛柔。 “好了。”薛柔拢了拢头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就这些箱子。” “我帮你搬下去。”王德全弯腰去拎行李箱,动作自然得像在自己家。 蒋胜男看着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保养得很好,没有啤酒肚,头发浓密,笑起来眼角有细纹,但反而增添了几分成熟魅力。平心而论,是个不错的对象——如果忽略他离过婚,忽略他比薛柔大十五岁,忽略他看薛柔时那种……占有的眼神。 对,占有。不是爱,是占有。像收藏家看到心仪的艺术品,想把它锁进玻璃柜,只供自己观赏。 “胜男,”薛柔走过来,拉住她的手,“我走了。” 蒋胜男低头看她们交握的手——右手,掌心贴掌心。胎记又开始发烫,但这次很轻微,像余烬。 “嗯。”她说,“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薛柔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如果……如果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任何时候。” “能有什么事。” “谁知道呢。”薛柔松开她,笑容有点勉强,“这个城市……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王德全已经把行李都搬到了门口:“小薛,好了吗?” “好了。”薛柔最后看了蒋胜男一眼,转身,跟王德全出门。 蒋胜男跟到楼梯口。看着薛柔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听着行李箱轮子磕碰台阶的声音越来越远,她突然开口: “薛柔。” 薛柔回头。 “那个王德全……”蒋胜男顿了顿,“你确定他离婚了?” 薛柔笑了,笑容里有种蒋胜男看不懂的东西:“确定。我亲眼看过离婚证。” “那就好。”蒋胜男点点头,“去吧。” 薛柔转身下楼。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 蒋胜男站在空荡荡的楼梯间,突然觉得冷。不是天气冷,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冷。 七年,结束了。 ## 【四】 她回到房间,关上门。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看着这个突然变得空旷的空间。 薛柔的东西都搬走了——化妆品、衣服、鞋子、那些乱七八糟的小饰品。房间里只剩她的东西,显得单调又冷清。 她走到床边坐下,手无意识地摸了摸床单。刚才就是在这里,她和薛柔差点…… 差点什么? 她不敢想。一想,脸就发烫,心跳就加速。不是羞耻,是……恐慌。对未知的恐慌,对越界的恐慌,对自己竟然没有坚决拒绝的恐慌。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薛柔的短信:「到车上了。想你。」 蒋胜男盯着那三个字,很久,回:「注意安全。」 发送完,她把手机扔到一边,倒在床上。天花板上有块水渍,形状像一朵云。她盯着那朵云,脑子里乱糟糟的。 为什么? 为什么薛柔会吻她? 为什么她没有推开? 为什么她们会有那些诡异的“通感”? 还有刚才——如果不是胎记突然发烫,她们会做到哪一步? 她不敢想。 窗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她爬起来,走到窗边。楼下,那辆黑色轿车正缓缓驶出小区。透过车窗,她看见薛柔坐在副驾驶座上,侧脸对着王德全,在说什么。 然后王德全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动作很亲昵,像主人抚摸宠物。 蒋胜男心里一紧。 就在这时—— “嗖!” 一个黑影从楼上急速坠落! 蒋胜男瞳孔收缩。她看清了——是一个花盆,陶土的,不小,从楼上某个位置掉下来,直直砸向楼下的轿车! “小心——!”她脱口而出,但声音被玻璃挡住。 花盆没有砸中车。它在距离车顶不到半米的地方坠落,“砰”地一声砸在地上,陶片四溅,泥土炸开。 轿车急刹。 薛柔推开车门冲下来,脸色煞白。王德全也下车,抬头看楼上。 蒋胜男也抬头。她看见顶楼天台边,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消失在楼梯间门口。 “谁?!”她对着楼上喊,“谁扔的花盆?!” 没有回答。只有夜风呼啸而过。 她冲下楼。薛柔还站在原地,盯着地上粉碎的花盆,浑身发抖。 “没事吧?”蒋胜男抓住她的肩膀。 薛柔摇头,声音发颤:“没、没事……就是……吓到了……” 王德全走过来,脸色阴沉。他看了一眼花盆,又抬头看楼上,眼神很冷。 “报警吧。”蒋胜男说。 “不用。”王德全摇头,“可能是意外。” “意外?”蒋胜男指着花盆,“这么晚,谁会没事把花盆放在天台边?还偏偏在我们经过的时候掉下来?” 王德全没接话。他走到花盆碎片旁,蹲下,仔细看了看,然后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先上车。”他对薛柔说,“这里冷。” 薛柔看了蒋胜男一眼,眼神里有求救的意思。但蒋胜男能做什么?她只能拍拍薛柔的手:“去吧,小心点。” 王德全把薛柔扶上车,关门前,他看了蒋胜男一眼:“小蒋,你一个人住,也小心点。”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蒋胜男心里一凛。 车开走了。她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花盆碎片。泥土里,一株多肉植物被砸烂了,绿色的汁液混在土里,像血。 不是意外。 她确定。 ## 【五】 接下来的日子,蒋胜男过得很平静。 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一个人的生活单调得像钟摆,规律得令人窒息。 薛柔偶尔会发消息来,说新工作很好,说王德全对她很好,说新家的装修很漂亮。每条消息都配着照片——宽敞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衣帽间里满柜的名牌包包。 蒋胜男看着那些照片,不知道该回什么。最后只能回:「挺好。」 是真的挺好。薛柔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锦衣玉食,有人宠爱。除了……那个男人比她大十五岁,除了他们的关系建立在某种不平等的交换上。 但这是薛柔的选择。她无权干涉。 李剑再也没出现过。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蒋胜男有时候会想起他,想起那五年若有似无的暧昧,想起夜市摊上那巴掌,想起餐厅里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想多了,就觉得可笑。五年,她居然没看透一个人。 周末的早晨,她被电话吵醒。 “报!公主殿下,有人求见,准还是不准——” 专属铃声。是薛柔。 蒋胜男接起来,还没开口,薛柔的声音就炸过来:“男人婆!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几点了……”蒋胜男迷迷糊糊。 “十点了!快下来,我在你楼下!” 蒋胜男爬起来,随便套了件衣服下楼。楼下停着一辆白色奥迪,崭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车窗降下,薛柔探出头,墨镜推到头顶,笑容灿烂得像今天的太阳。 “怎么样?”她拍拍车门,“姐的新座驾。” 蒋胜男走过去,绕着车转了一圈:“王德全送的?” “不然呢?”薛柔挑眉,“我自己可买不起。” 蒋胜男没接话。她看着薛柔——一身名牌,妆容精致,连头发都做了新造型。像个贵妇人,和这个老旧的小区格格不入。 “上车。”薛柔拉开副驾驶的门,“带你去兜风。” 车驶出小区,汇入车流。薛柔开得很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开这辆车。她放着音乐,是最近流行的英文歌,音量开得很大。 “下周一同学聚会,你知道吗?”她突然说。 “知道。”蒋胜男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班长在群里说了。” “那你打算穿什么去?” 蒋胜男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旧T恤和牛仔裤:“就这。” “就这?!”薛柔尖叫,“蒋胜男你疯了吧?大学同学聚会!那是战场!是炫耀大会!是比谁混得好的修罗场!你就穿这去?!” “不然呢?”蒋胜男平静地说,“我就这样,爱看不看。” 薛柔瞪她一眼,方向盘一打,拐进商业街:“今天必须给你买身行头。我买单。” “不用——” “必须用。”薛柔停车,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胜男,我知道你觉得我虚荣,觉得我拜金。但在这个社会,包装很重要。你穿得像样一点,别人就会高看你一眼。你穿得像乞丐,别人就会觉得你混得差。”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我在乎。”薛柔抓住她的手,“我在乎。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薛柔的闺蜜是个邋里邋遢的村姑。” 蒋胜男看着薛柔的眼睛。那里面有关切,有认真,还有一种……她说不清的东西。 “好吧。”她妥协了,“但不用太贵的。” “放心,姐有钱。”薛柔笑了,推开车门,“走,血拼去!” ## 【六】 商场里人很多,周末的购物潮。 薛柔挽着蒋胜男的手,一家店一家店地逛。她眼光毒辣,给蒋胜男挑的衣服都很合适——剪裁利落的小西装,质感很好的连衣裙,甚至还有一双细高跟鞋。 “试试这个。”她把一条裙子塞给蒋胜男。 蒋胜男进试衣间换上。出来时,薛柔眼睛一亮:“好看!” 镜子里的自己,蒋胜男差点没认出来。裙子是墨绿色的,衬得皮肤很白,腰身收得恰到好处,裙摆到膝盖,端庄又不失俏皮。 “就这件了。”薛柔拍板,直接去刷卡。 蒋胜男想拦,但薛柔动作太快。等她换回自己的衣服出来,薛柔已经提着购物袋在等她了。 “多少钱?”蒋胜男问。 “不贵。”薛柔含糊道,“走吧,再去买双鞋。” 她们又逛了几家店。在一家奢侈品店门口,薛柔停下:“进去看看。” “不要了吧。”蒋胜男拉住她,“这里的包,一个够我半年房租。” “看看又不花钱。”薛柔不由分说把她拽进去。 店里很安静,灯光柔和,空气里有淡淡的香水味。销售员走过来,穿着黑色制服,笑容标准:“两位想看点什么?” “随便看看。”薛柔说。 销售员打量了她们一眼——薛柔一身名牌,气场十足;蒋胜男穿着普通,但跟在薛柔身边,倒也不怯场。她保持着微笑,跟在她们身后。 薛柔看中了一个包,拿起来试背。蒋胜男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目光扫过价格牌时,倒吸一口冷气——五位数,还是以“3”开头。 “怎么样?”薛柔问她。 “好看。”蒋胜男实话实说,“但太贵了。” “贵有贵的道理。”薛柔把包放回去,又去看另一个。 销售员全程微笑,但蒋胜男能感觉到,那笑容里的审视。像在评估她们的购买力,像在判断她们是不是“值得服务”的客人。 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不是自卑,是一种……被物化的反感。在这个空间里,人被简化成几个标签:买得起,买不起;值得,不值得。 “走吧。”她对薛柔说。 “再看看嘛——” “我饿了。”蒋胜男打断她,“去吃饭吧。” 薛柔看了她一眼,明白了:“好。” 她们走出店门。蒋胜男回头,透过玻璃橱窗,看见那个销售员正和同事说着什么,眼神朝她们这边瞟,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狗眼看人低。”薛柔也看见了,冷笑,“这种人我见多了。等你真买了,她马上变脸,跪舔你都来不及。” “何必跟这种人计较。”蒋胜男拉着她走,“你不是说要请我吃大餐吗?我饿了。” “好好好,吃大餐。”薛柔笑起来,挽住她的胳膊,“今天想吃什么?姐请客!” 她们找了家火锅店,要了包厢。红油翻滚,热气蒸腾,熟悉的烟火气让蒋胜男放松下来。 “胜男,”薛柔涮着毛肚,突然说,“我可能要结婚了。” 蒋胜男筷子顿住:“王德全?” “嗯。”薛柔点头,把烫好的毛肚夹到她碗里,“他昨晚……求婚了。” “这么快?” “快吗?”薛柔笑了,笑容里有种蒋胜男看不懂的复杂,“我都二十五了,不小了。遇到合适的,就该定下来。” “你爱他吗?” 薛柔沉默了几秒,然后抬头,直视蒋胜男的眼睛:“胜男,我们这个年纪,还谈什么爱不爱的。他对我好,舍得为我花钱,能给我想要的生活。这就够了。” “可是——” “没有可是。”薛柔打断她,“这就是我的选择。我选的路,我自己走。” 蒋胜男看着薛柔。火锅的热气在她脸上蒙了层薄雾,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很亮,亮得像某种下定决心的人。 “那……恭喜。”蒋胜男说,端起茶杯,“祝你幸福。” “谢谢。”薛柔也端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你也会幸福的。总有一天。” 蒋胜男没说话。她低头吃毛肚,辣味在舌尖炸开,辣得她眼睛发酸。 窗外,夜色渐浓。城市亮起万家灯火,每一盏灯下,都有一个故事。有的甜蜜,有的苦涩,有的像这锅火锅,滚烫,沸腾,混杂着各种滋味。 而她和薛柔的故事,从今天起,真的要走向不同的章节了。 她举起茶杯,对着窗外的灯火,轻声说: “敬未来。” 薛柔也举起杯:“敬我们。” 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像某种告别。 又像某种约定。 新手上路,请多多指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六章 第7章 第七章 ## 【一】 地下停车场的空气有种特有的味道——混杂着汽油、尘埃和地下深处涌上来的潮湿。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光线下可以看到漂浮的微尘,像某种悬浮在时空里的幽灵。 薛柔攥紧车钥匙,指尖冰凉。 “胜男,”她压低声音,“我怎么觉得……这里有点阴森?” 蒋胜男走在她身后半步,闻言笑了:“薛大小姐,你现在可是开奥迪的人了,胆子怎么还这么小?地下停车场而已,又不是鬼屋。” “我就是怕嘛。”薛柔往她身边靠了靠,“你看这灯光,半死不活的,照得人脸都发青。还有这回声……”她跺了下脚,空旷的空间里传来沉闷的回响,“听见没?像不像有人在学我们走路?” “像你个头。”蒋胜男拍她后背,“赶紧找车,我饿了。”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也打了个突。这个停车场确实设计得有点问题——柱子太多,视线受阻,灯光又昏暗,不少角落完全陷在黑暗里。现在是傍晚五点,按理说应该有不少人来取车,但奇怪的是,放眼望去,除了停得密密麻麻的车,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我记得停在B区……”薛柔按了下车钥匙,远处传来“滴滴”两声,“那边!” 她们朝声音方向走去。高跟鞋敲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每一声都被放大,回荡,像有好几个人在同时走路。 走到一半,蒋胜男突然停下:“等等。” “怎么了?” “我想上厕所。”蒋胜男皱眉,“刚才在商场喝太多奶茶了。” “现在?”薛柔瞪大眼睛,“这里哪有厕所?” “停车场入口那边应该有,我刚才看见指示牌了。”蒋胜男把购物袋塞给薛柔,“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喂!你别——”薛柔想拉住她,但蒋胜男已经转身跑了,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柱子后面。 “蒋胜男!你个混蛋!”薛柔对着她消失的方向喊,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像在骂好几个人。 没人回应。 薛柔抱着购物袋站在原地,突然觉得后背发凉。她环顾四周——柱子,车子,灯光投下的诡异阴影。那些阴影里好像藏着什么,在窥视她。 “别自己吓自己……”她喃喃道,加快脚步朝车走去。 车钥匙的感应范围有限,她走了一段,“滴滴”声又响了。循声望去,她的白色奥迪停在二十米外的角落,车灯闪烁,像在召唤她。 但就在她和车之间,有一段灯光特别暗的区域——两根日光灯管坏了,只剩下应急灯的绿光,幽幽地照着。 薛柔咽了口唾沫。她想起小时候看的恐怖片——黑暗里总有什么东西在等着。 “薛柔,你二十五岁了,不是五岁。”她给自己打气,深吸一口气,走进那片昏暗。 就在她踏入阴影的瞬间—— “哒。”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薛柔身体僵住。她慢慢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一排排沉默的车。 幻觉? 她转回头,继续往前走。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像有无数双眼睛贴在她后背上。 “哒。” 又一声。更近了。 她猛地回头! 还是什么都没有。 冷汗从额角滑下来。她抱紧购物袋,开始小跑。高跟鞋在寂静中发出急促的“嗒嗒”声,像某种求救信号。 终于跑到车边。她手忙脚乱地按解锁键,拉车门—— 拉不动。 再按,再拉,还是不动。 “搞什么……”她低头检查钥匙,没按错啊。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引擎启动的声音。 不是汽车引擎,是摩托车的——那种低沉的、咆哮般的轰鸣。 薛柔缓缓转身。 摩托车从柱子后面冲出来,车灯大亮,直直照向她。强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只能隐约看见车上两个人,都戴着头盔。 “你们……”她往后退,后背抵在车门上。 摩托车在她面前停下。后座的人跳下车,一步步走过来。 薛柔想喊,但声音卡在喉咙里。她看着那个人走近——黑色头盔,黑色皮夹克,看不清脸,只能看见头盔面罩后模糊的轮廓。 “你、你们想干什么?”她声音发抖。 那人没说话,伸手就去抓她肩上的包。 “抢劫?!”薛柔反应过来,下意识抱紧包,“我给钱!别动手!” 但对方不是要钱。他抓住包带,用力一扯。薛柔被带得踉跄,包脱手了。她还没站稳,那人又推了她一把,她摔倒在地,膝盖磕在水泥地上,疼得倒吸冷气。 “今天只是警告。”头盔下传来低沉的声音,是处理过的、听不出特征的电子音,“离不该接近的人远点。下次就没这么客气了。” “什么不该接近的人?你们到底是谁?!”薛柔坐在地上,又怕又气。 摩托车手拧了拧油门,引擎咆哮。后座的人跳上车,在离开前,回头看了她一眼。 虽然隔着面罩,但薛柔能感觉到那眼神——冰冷的,带着警告的。 摩托车呼啸而去,消失在停车场深处。 薛柔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不是冷的,是吓的。刚才那一刻,她真的以为他们会杀了她。 “薛柔?!” 蒋胜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她面前。 “你怎么了?!”蒋胜男蹲下,看见她苍白的脸、凌乱的头发、摔破的膝盖,脸色一变,“谁干的?!” 薛柔“哇”一声哭出来,抱住蒋胜男:“他们……他们抢了我的包……还、还警告我……” 蒋胜男环顾四周,停车场依旧空无一人。她扶起薛柔,检查她的伤势——膝盖破皮流血,手掌擦伤,但没什么大碍。 “看清长什么样了吗?” “戴着头盔……看不清……”薛柔抽噎着,“但他们的摩托车……黑色的,车型很大,声音很响……” 蒋胜男皱眉。这不是普通抢劫——如果是,不会只说一句“警告”就走。而且那句话……“离不该接近的人远点”…… 和上次开车撞她们的人说的话,几乎一样。 ## 【二】 上车后,薛柔还在发抖。蒋胜男从后备箱找出矿泉水,拧开递给她。 “喝点水,压压惊。” 薛柔接过来,手抖得水洒出来一半。她喝了一口,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 “胜男……”她声音很轻,“我们是不是……惹上什么人了?” 蒋胜男没立刻回答。她看着车窗外——停车场出口的斜坡向上延伸,尽头是黄昏的天空,晚霞如血。 “可能吧。”她说,“但你不用怕。有我在。” 这话说得很平静,但薛柔听出了里面的决心。她转头看蒋胜男——这个认识了七年的闺蜜,平时大大咧咧,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关键时刻,总是最可靠的那个。 “胜男,”薛柔突然说,“今晚我住你那儿吧。” “嗯?”蒋胜男启动车子,“不去找你的王叔叔了?” “不想去。”薛柔靠回座椅,闭上眼睛,“就想和你待着。” 蒋胜男看了她一眼,没再问。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汇入晚高峰的车流。 黄昏的城市很美。夕阳把高楼染成金色,车流像一条条光河。但蒋胜男无心欣赏,她脑子里一直在想刚才的事。 警告。两次警告。 一次开车撞,一次停车场抢劫。 针对的是谁?薛柔?还是她们两个? 如果是薛柔,那可能和王德全有关——中年男人,有钱,离婚,突然对年轻女孩展开追求……这种剧情里,通常会有前妻、前女友、或者其他利益相关者出来阻挠。 如果是她们两个……那就复杂了。她们最近得罪过谁?李剑?不至于。那个混蛋虽然恶心,但没这个胆量和财力。 还有谁? 车子驶过一个路口,蒋胜男突然开口:“薛柔,你最近……有没有觉得王德全有什么不对劲?” 薛柔睁开眼睛:“什么意思?” “就是……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比如接电话避开你,行踪神秘,或者……有人来找过他?” 薛柔想了想,摇头:“没有。他对我很好,很透明,手机密码都告诉我了。”她顿了顿,“胜男,你是不是怀疑他?” “不是怀疑,是……”蒋胜男斟酌用词,“你了解他多少?除了知道他是传媒公司老板,离过婚,对你好,还知道什么?” 薛柔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笑容有点苦涩:“胜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有些事,不需要知道得太清楚。他给我想要的生活,我给他想要的陪伴,这就够了。” “可是——” “没有可是。”薛柔打断她,语气突然激动,“我知道你觉得我傻,觉得我被钱迷了眼。但胜男,我们不一样。你骨子里有傲气,觉得靠自己什么都能得到。我没有。我从小就明白,有些东西,靠我自己一辈子都得不到。现在有人愿意给我,我为什么不要?” 她说得很快,像在说服自己。蒋胜男看着她的侧脸——精致的妆容,紧抿的嘴唇,眼底有某种脆弱又倔强的光。 “我只是担心你。”蒋胜男轻声说。 “我知道。”薛柔握住她的手,“谢谢你。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是好是坏,我都认。” 车内陷入沉默。只有导航的电子女声在提示:“前方路口左转”。 左转。 蒋胜男打方向盘。就在车子转入辅道的瞬间—— “嘭——!” 巨大的撞击声! ## 【三】 世界旋转起来。 蒋胜男只觉得天旋地转,安全带勒进肩膀,安全气囊“砰”地炸开,糊在脸上。耳边是薛柔的尖叫,金属扭曲的呻吟,玻璃碎裂的脆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秒,也许几分钟——一切停了下来。 她睁开眼。眼前是白色的气囊,空气里有火药味(安全气囊里的火药)和淡淡的焦糊味。她动了下手指,还能动;动了下脚,也还能动。 “薛柔?!”她转头。 薛柔瘫在驾驶座上,额头抵着方向盘,一动不动。 “薛柔!”蒋胜男解开安全带,扑过去,“你怎么样?!” 薛柔缓缓抬起头。额头上有一道伤口,血顺着脸颊流下来。她眼神涣散了几秒,然后聚焦,看着蒋胜男,嘴唇动了动:“胜男……你没事吧……” “我没事!”蒋胜男检查她的伤口,不深,但血流得吓人。她扯下围巾按住伤口,“你别动,我报警!” “车……”薛柔看向车头——引擎盖翘起,冒着白烟,“我的车……刚买的……” “车不重要!”蒋胜男吼她,“你人重要!” 她摸出手机,手在抖。按了三次才按对110。就在要拨出去时,有人敲车窗。 “砰砰砰!” 蒋胜男抬头。车窗外站着一个人,逆着光,看不清脸。她降下车窗。 “需要帮忙吗?”是个男人的声音,沉稳,带着关切。 “撞车了,我朋友受伤了!”蒋胜男语速很快。 “我已经叫了救护车。”男人说,“你们先别动,等专业人员来。” 蒋胜男这才看清他的样子——高个子,很壮实,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和牛仔裤,手臂肌肉线条分明。大概三十岁左右,长相不算特别帅,但很有男人味。 “谢谢。”她说。 男人点点头,转身走向撞他们的那辆车。蒋胜男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一辆黑色宝马,车头也撞瘪了,但比她们的车好一些。 宝马驾驶座的门开了。 下来的人让蒋胜男瞳孔收缩。 李剑。 他踉跄了一下,扶着车站稳,脸色苍白,但看起来没受什么伤。他看向这边,当看见蒋胜男和薛柔时,表情僵住,然后慢慢变成一种复杂的、混杂着惊讶、尴尬和……幸灾乐祸的神情。 “哟,”他走过来,声音拖长,“这不是蒋大美女和薛大美女吗?真是……缘分啊。” 蒋胜男的火“噌”地窜上来。她推开车门,下车,走到李剑面前。 “你他妈怎么开车的?!”她指着他的鼻子,“转弯不让直行,你驾校教练没教过你?!” 李剑后退半步,但嘴上不饶人:“我正常转弯,是你们开太快了吧?再说了,女司机嘛,理解,马路杀手。” “你——” “胜男。”薛柔也下了车,捂着额头,血已经止住了,但脸色很难看,“别跟他吵,等警察来。” 李剑看见薛柔,眼神更讥讽了:“薛大小姐,你这奥迪……新买的吧?啧啧,可惜了。不过没关系,让你那个老相好再给你买一辆就是了。反正他有的是钱,养你这样的金丝雀,不就是图个开心嘛。” 这话太恶毒了。薛柔身体晃了一下,蒋胜男扶住她,盯着李剑,一字一句:“李剑,你嘴巴放干净点。” “我怎么不干净了?”李剑摊手,“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薛柔,你敢说你跟那个王德全不是图他的钱?还有你,蒋胜男,装什么清高?当初要是答应我,现在至于混成这样?连辆车都没有,还得蹭人家的车坐。” 蒋胜男握紧了拳头。她想起夜市摊那一巴掌,想起餐厅里那些话,想起这五年被浪费的感情和被践踏的信任。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 “李剑,”她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我给你三秒钟,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李剑笑,“我说错什么了?你们不就是——” 话没说完。 蒋胜男一拳砸在他脸上。 ## 【四】 时间静止了一秒。 李剑捂着脸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蒋胜男。血从他指缝渗出来——蒋胜男那一拳用了全力,打裂了他的嘴角。 “你……你敢打我?!”他声音发颤,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 “打的就是你。”蒋胜男甩了甩手,“这一拳,是替薛柔打的。下一拳,是替我自己。” 她上前一步。李剑吓得后退,撞在宝马车上。 “你、你别过来!”他喊,“我报警了!” “报啊。”蒋胜男冷笑,“正好让警察看看,你是怎么开车撞人,又是怎么侮辱女性的。” 周围已经有人围过来了。刚才那个高个子男人走过来,挡在蒋胜男和李剑中间。 “兄弟,”他对李剑说,“少说两句。是你全责,态度好点,赔钱了事。” “你谁啊?!”李剑瞪他,“关你屁事!” 男人没生气,只是看着他:“我只是看不惯几个大男人欺负女人。” “几个大男人?”李剑愣了下,然后看见从宝马车后座下来三个人——是他的朋友,刚才在车上喝酒,现在酒醒了,正茫然地看着这边。 “李哥,怎么回事?”其中一个问。 李剑像抓到救命稻草,指着蒋胜男:“这娘们打我!兄弟们,帮我按住她!” 那三个人面面相觑,没动。他们看看蒋胜男,看看薛柔,又看看那个高个子男人——那人虽然没说话,但气场很强,一看就不好惹。 “李哥……”一个人小声说,“算了吧,是你撞了人家……” “你们——”李剑气得脸色发青。 就在这时,一辆红色跑车急刹停在路边。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中年女人——四十多岁,身材微胖,穿金戴银,妆容浓艳。她看见李剑,惊呼一声跑过来。 “亲爱的!你怎么了?!”她捧着李剑的脸,“谁打你了?!” 李剑看见她,表情瞬间变了,从愤怒变成委屈:“姐……她们撞我的车,还打我……” 女人转头,看向蒋胜男和薛柔,眼神像刀子:“是你们?” 薛柔上前一步,指着李剑:“是他撞我们的车!转弯不让直行,全责!” 女人上下打量薛柔,看见她额头的伤,看见她身上的名牌,又看见那辆撞坏的奥迪,冷笑一声:“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两个想讹钱的小丫头。”她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叠现金,甩在地上,“不就是钱吗?捡去吧,够你们修车了。别再缠着我男朋友。” 钞票散落一地。周围传来吸气声——那一叠,少说有两三万。 薛柔看着地上的钱,又看看那个女人搂着李剑的样子,突然明白了。她笑了,笑得很大声。 “我说李剑怎么突然开上宝马了,”她弯腰,捡起几张钞票,“原来是傍上富婆了。阿姨,您这保养得不错啊,看着也就……五十出头?” 女人脸涨成猪肝色:“你——” “这钱,”薛柔把钞票团成一团,塞回女人手里,“您留着给他买点补品吧。年纪轻轻就吃软饭,身体容易虚。” “你找死!”女人扬手就要打。 “够了。” 高个子男人抓住她的手腕。他力气很大,女人挣了两下没挣开。 “警察和救护车马上到。”男人声音不大,但很有威慑力,“有什么话,留着跟警察说。” 女人瞪着他,但到底没敢再动手。 警笛声由远及近。 ## 【五】 警察来了,救护车也来了。薛柔被送上救护车去医院检查,蒋胜男留下处理事故。 高个子男人一直没走,他站在旁边,偶尔说几句话,帮蒋胜男理清情况。警察做完笔录,认定李剑全责,保险会赔修车费。 “谢谢你。”处理完后,蒋胜男对男人说,“刚才……多亏你。” “举手之劳。”男人笑了笑,“我叫陈正,在附近开健身房。” “蒋胜男。”她伸手,和他握了握。他的手很大,掌心有茧,但握得很轻。 “你朋友没事吧?”陈正问。 “应该没大碍,去医院检查了。” “那就好。”他顿了顿,看着她的脸,“你……很能打。” 蒋胜男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练过几年散打。” “看出来了。”陈正也笑,“那一拳很标准。不过下次别这么冲动,万一他真叫人来,你吃亏。” “我知道。”蒋胜男点头,“刚才……确实没忍住。” “理解。”陈正看了眼时间,“我得走了。这是我的名片,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他递过来一张简单的名片——白底黑字,印着“正阳健身”,下面有电话和地址。 蒋胜男接过:“谢谢。” “不客气。”陈正转身走了,步子很大,很快消失在街角。 蒋胜男握着名片,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人……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但如果不是他,刚才李剑那三个朋友真动手,她和薛柔肯定吃亏。 是巧合吗? 还是…… 手机响了。是薛柔打来的。 “胜男!我检查完了!轻微脑震荡,额头缝了三针,其他没事!”薛柔声音很精神,“医生说可以回家休息!” “太好了。”蒋胜男松了口气,“等我,我来接你。” “不用,王德全来了。”薛柔压低声音,“他听说我出车祸,直接飞车过来的。现在脸色很难看,说要找人‘处理’李剑。” 蒋胜男皱眉:“你劝劝他,别乱来。警察已经处理了。” “我知道。对了,那个帮我们的男人呢?你留联系方式了吗?” “留了张名片。” “干的漂亮!”薛柔兴奋起来,“胜男,我跟你说,刚才在救护车上我想了想,那个人绝对是个优质股!身材好,长得man,关键时刻还仗义!你必须把握住!” 蒋胜男扶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个?” “什么时候都想!”薛柔理直气壮,“女人这辈子,遇到好男人的机会不多,抓住了就是抓住了。你别又犯傻,放着机会不要。” “行了行了,你好好休息。”蒋胜男打断她,“我打车回家。” “等等——王德全说要给我换辆车,还要请保镖。”薛柔声音低下来,“胜男,我有点害怕。今天的事……不是意外,对不对?” 蒋胜男沉默。 “你也觉得不对,是吧?”薛柔苦笑,“停车场的事,车祸的事……太巧了。巧得……像有人安排的。” “别想太多。”蒋胜男说,“好好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挂断电话,她站在街边,看着被拖车拖走的奥迪。车头撞得稀烂,像个咧开的大嘴,在嘲笑什么。 黄昏彻底过去了,夜幕降临。城市亮起霓虹,车流如织,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奔向各自的夜晚。 蒋胜男抬头看天——没有星星,只有被灯光染红的云。 她拿出陈正的名片,借着路灯看。很简单的设计,除了名字和电话,什么都没有。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人……还会出现。 而且是以一种,她意想不到的方式。 她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前,最后看了一眼事故现场——警察已经撤了,围观人群散了,只有地上残留的刹车痕和玻璃碴,证明刚才发生了什么。 就像她和薛柔的生活——表面上,事故处理完了,人各回各家。但那些划痕,那些裂缝,那些隐藏在平静下的暗流,不会消失。 它们只是潜伏着,等待下一个爆发的时机。 蒋胜男坐进出租车,报地址。 车子启动,汇入夜色。 她把名片收进包里,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脑海里,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停车场的警告,李剑恶毒的话,薛柔流血的脸,陈正沉稳的声音。 还有那个问题: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这是我的新作品,讲述的是两个大学毕业的女生,走上社会后,为追求自己的生活,选择不同的追求方式。请大家多多指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七章 第8章 第八章 ## 【一】 三十平方米的出租屋,在深秋的夜晚显得格外局促。 薛柔站在门口,目光扫过这个熟悉的、曾经住过七年的空间。一切还是老样子——门边的鞋架上,她的那双粉色拖鞋还摆在最下层,像在等待主人归来;厨房里,那套她们从旧货市场淘来的锅具还在灶台上,不锈钢锅底被火燎出的黑痕都一模一样;两张单人床并排放着,她的那张已经空了,但床单铺得很平整,好像随时准备迎接她回来。 “发什么呆?”蒋胜男把购物袋放在地上,“又不是第一次来。” “是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来。”薛柔轻声说,语气里有种说不清的怅惘。 蒋胜男动作顿了一下,没接话。她打开冰箱,把买回来的食材一样样拿出来:肥牛卷、毛肚、虾滑、金针菇、还有薛柔最爱吃的茼蒿。 窗外的城市灯火辉煌,但屋内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光线温柔得像一层薄纱,把这个小小的空间包裹起来。薛柔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高楼大厦像巨大的发光体,街道上车河如织,一切都那么遥远,那么不真实。 “想什么呢?”蒋胜男在厨房洗菜,水声哗哗。 “在想……”薛柔回头,“如果当初我没有搬走,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你还是会搬走。”蒋胜男头也不抬,“你知道的,这里装不下你想要的生活。” 这话说得很直白,甚至有点伤人。但薛柔笑了——蒋胜男就是这样,永远说实话,哪怕实话不好听。 “也是。”她走过去,靠在厨房门框上,“但有时候,我会怀念这里。虽然小,虽然破,但……”她顿了顿,“但很安全。” “安全?”蒋胜男挑眉,“上次有人在你家门口放死老鼠的事忘了?” “那不是冲我来的,是楼上邻居夫妻吵架。”薛柔辩解,“我是说……心理上的安全。在这里,我知道我是谁——薛柔,一个普通上班族,你的闺蜜,没钱,没背景,但也没那么多破事。” 蒋胜男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现在你有钱了,有背景了,破事也来了。薛柔,这就是选择的代价。你想要某些东西,就得承担它带来的一切。” 薛柔沉默。她看着蒋胜男把洗好的菜装盘,动作熟练利落。这个认识了七年的女人,永远像个战士,独立,强悍,好像什么都不怕。 但她真的什么都不怕吗? 薛柔想起大学时,蒋胜男半夜发烧,她陪她去校医院。输液的蒋胜男靠在她肩膀上,迷迷糊糊说:“柔柔,其实我挺怕打针的。” 那时候她才明白,所谓“女汉子”,不过是给自己套上的铠甲。铠甲里面,还是那个会怕疼、会脆弱、需要人陪的普通女孩。 “我来帮忙。”薛柔挽起袖子。 “哟,富太太要亲自下厨了?”蒋胜男调侃。 “别贫。”薛柔瞪她,“再富太太,在你蒋胜男面前,还不是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们一起洗菜,切菜,摆盘。小小的厨房里,两个身影挤在一起,像回到了从前。薛柔闻到蒋胜男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还是大学时用的那个牌子,便宜,但留香久。 有些东西,真的没变。 ## 【二】 火锅架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 红油在锅里翻滚,热气蒸腾,香味弥漫了整个房间。蒋胜男从柜子里翻出那套她们大学时买的餐具——廉价的陶瓷碗,边缘已经有细小的磕痕,但洗得很干净。 “还记得这套碗吗?”薛柔拿起一个,碗底印着卡通兔子,“大二那年,我们在夜市地摊上砍价,十块钱四个,老板脸都绿了。” “记得。”蒋胜男笑,“你当时还说,等以后有钱了,要买一套镶金边的碗。” “我现在可以买了。”薛柔说,但声音里没什么兴奋,“但我发现,还是这套最好用。” 她打开带来的红酒——王德全从法国带回来的,35年陈酿,酒标上印着她看不懂的法文。深红色的液体注入高脚杯,在暖黄灯光下泛着宝石般的光泽。 “这么贵的酒,配我这破屋子,可惜了。”蒋胜男举杯。 “配你,就不可惜。”薛柔碰了碰她的杯子,“来,为我们的姐妹情谊。” “为天长地久。” 玻璃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酒入喉,醇厚,微涩,然后回甘。 两人相视而笑。这一瞬间,那些隔阂——关于王德全,关于选择,关于价值观的差异——好像都暂时消失了。她们还是大学时那两个女孩,挤在宿舍里偷偷煮火锅,喝廉价的啤酒,畅想未来。 “胜男,”薛柔涮了片毛肚,突然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你会怎么办?” 蒋胜男筷子停住:“说什么胡话?” “就是……假设嘛。”薛柔低头,“你看,最近发生这么多事——停车场被抢,车祸,还有那些警告……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有人在针对我。” “那你更应该小心。”蒋胜男认真看着她,“薛柔,我不是吓你,但王德全那个圈子……水很深。你涉世未深,别被人利用了。” “他不会的。”薛柔摇头,“他对我很好。” “现在好,不代表永远好。”蒋胜男夹了块虾滑给她,“人心会变,尤其是男人的心。” “那你呢?”薛柔反问,“你的心会变吗?” 蒋胜男愣了下,然后笑了:“我对你的心,不会变。这个我保证。” 这话说得很轻,但薛柔眼眶一热。她低下头,假装专心吃菜,但眼泪还是掉进了碗里。 “哭什么。”蒋胜男递纸巾。 “没什么。”薛柔擦眼睛,“就是……觉得有你真好。” “肉麻。”蒋胜男别过脸,但耳根红了。 她们继续吃,继续喝。红酒一瓶见底,又开了第二瓶。酒精让气氛越来越放松,那些沉重的话题被抛到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大学时的糗事,是工作上的奇葩经历,是那些只有她们懂的笑话。 “你还记得那个追你的学长吗?”薛柔笑得前仰后合,“给你写了99封情书,结果第100封写错名字,写成了他们班另一个女生!” “记得记得!”蒋胜男也笑,“我当时气得把情书全还给他,他说‘胜男你听我解释’,我说‘解释什么?解释你怎么连暗恋对象名字都记不住?’” “还有那个选修课老师,地中海,每次上课都穿同一件衬衫……” “对对对!我们打赌他多久洗一次衣服……” 笑声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烛光摇曳,映着两张微醺的脸。这一刻,时间好像倒流了,她们还是二十岁,对未来充满期待,对生活充满热情,相信友情可以天长地久,相信努力就会有回报。 “来唱歌!”薛柔提议。 “唱什么?” “《当》!” 蒋胜男清了清嗓子,起头:“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 薛柔跟上:“当河水不再流——” 她们唱得很大声,跑调跑得厉害,还敲着桌子打节拍。“叮叮当当”,碗碟碰撞,像一场即兴的音乐会。 “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蒋胜男唱到这句,突然停住,看着薛柔。 薛柔也看着她。 两人都没说话,但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流动——不是爱情,是比爱情更深的东西。是七年的陪伴,是共享的青春,是见过彼此最狼狈也最真实的样子,然后依然选择留在对方身边。 “砰!砰!砰!” 敲门声打断了这片刻的宁静。 蒋胜男摇摇晃晃站起来:“谁啊?” 门外站着一个中年妇女,穿着睡衣,脸色很难看:“你们能不能小点声?都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蒋胜男酒醒了大半,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就安静。” 妇女唠叨了几句,走了。蒋胜男关上门,回头看见薛柔在接电话。 “嗯……我在胜男这儿……今晚不回去了……放心啦……嗯,爱你。” 是王德全。 蒋胜男坐回座位,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酒很苦。 “他说什么?”她问。 “问我在哪儿,让我早点回去。”薛柔放下手机,“我说今晚住你这儿。” “他同意了?” “嗯。”薛柔顿了顿,“胜男,他其实……没那么坏。就是年纪大了,有点啰嗦,有点控制欲。但对我,是真的好。” 蒋胜男没说话。她看着锅里翻滚的红油,突然觉得这顿火锅,吃不出味道了。 ## 【三】 她们收拾完,已经快十二点。 薛柔洗完澡出来,穿着蒋胜男的旧T恤——宽大,洗得发白,但很舒服。她爬上那张空了很久的床,躺下,被子有阳光的味道。 “胜男,”她轻声说,“我好像……有点醉了。” “废话,喝了两瓶红酒。”蒋胜男关掉大灯,只留一盏小夜灯,“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我明天请假了。”薛柔翻了个身,面对蒋胜男,“王德全让我多休息几天,说上次车祸吓到了。” “他对你倒是上心。” “是啊。”薛柔闭上眼睛,“有时候我会想,我是不是太幸运了?遇到他,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有时候……又觉得不安。像在做梦,怕梦醒了,一切都没了。” 蒋胜男没接话。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渍——那形状像一只展翅的鸟。她想起薛柔搬走那天,也是看着这个水渍,哭了。 有些人,注定要走不同的路。你再不舍,再不甘,也只能放手。 “胜男,”薛柔又开口,声音很轻,“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以后变坏了,变得你不认识了,你还会理我吗?” “你会变坏吗?” “不知道。”薛柔苦笑,“这个城市……会改变人。你看李剑,以前多单纯的一个人,现在……” “别提他。”蒋胜男打断,“他不配。” 沉默了一会儿,薛柔说:“胜男,答应我一件事。” “说。”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你都要好好的。”薛柔的声音有点哽咽,“你要找到爱你的人,要有自己的家,要过得幸福。这样……我就算真的变坏了,或者出事了,也能安心。” 蒋胜男坐起来,看着她:“薛柔,你今晚怎么了?尽说些丧气话。” “就是……突然有点感伤。”薛柔抹了把眼睛,“可能是喝多了。睡吧。” 她转过身,背对着蒋胜男。 蒋胜男盯着她的背影,很久,才重新躺下。小夜灯的光很微弱,只能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但蒋胜男睡不着。 薛柔那些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这个平时没心没肺的姑娘,今晚格外反常。是预感到了什么?还是……知道了什么? 她想起停车场的事,想起车祸,想起那些警告。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她起身,轻手轻脚走到厨房。液化气阀门关得好好的,她检查了两遍。窗户也关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切正常。 是她多心了? 回到床上,她还是睡不着。酒精让她头疼,思绪混乱。她盯着天花板上的那只“鸟”,突然觉得它不像鸟了,像某种张牙舞爪的怪物。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 ## 【四】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古代场景。 青楼,红烛,脂粉香。她穿着水绿色襦裙,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薛柔站在她身后,给她簪花。 “姐姐今日去见陈公子,可得矜持些。”梦里的薛柔说,声音娇柔。 “知道了。”她听见自己回答,声音陌生又熟悉。 场景一转。 法场。大雪。刽子手的刀闪着寒光。 薛柔跪在刑台上,白衣染血。她在台下,想冲上去,身体却轻飘飘飞起,化作青烟。 有男声吟诵: **“红颜白骨终成土,青烟散尽各西东。轮回百转缘不尽,再遇已是陌路人……”** 然后她听见薛柔的声音,很轻,很绝望: **“姐姐,救我……”** 蒋胜男猛地惊醒。 房间里一片漆黑——小夜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她喘着气,额头全是冷汗。梦太真实了,真实得她还能闻到法场积雪的冷冽气息。 “薛柔?”她轻声唤。 没有回应。 她摸索着打开床头灯。灯光亮起的瞬间,她看见薛柔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薛柔!”她跳下床,冲过去摇晃薛柔,“醒醒!” 薛柔没反应。 蒋胜男这才感觉到不对劲——房间里空气很闷,头很晕,像缺氧。她看向厨房,液化气灶的阀门……是开着的! 她昨晚明明检查过! 来不及多想,她冲到窗边,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冷风灌进来,她深吸几口,然后回到床边,用力拍打薛柔的脸。 “薛柔!醒醒!” 薛柔眼皮动了动,但没睁开。 蒋胜男抓起手机,手指发抖,按了几次才按对120。接通后,她语无伦次:“煤气中毒……我朋友……地址是……” 挂断电话,她跪在床边,给薛柔做心肺复苏。一下,两下,三下……她大学时学过急救,但从来没实战过。手在抖,心在狂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死,薛柔你不能死…… 薛柔的呼吸越来越弱。 蒋胜男俯身,给她做人工呼吸。一次,两次……薛柔的嘴唇冰凉,像已经死去的人。 “薛柔……”她声音哽咽,“你撑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撑住……”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秒都像一年。她一边按压薛柔的胸口,一边看向门口——怎么还不来?为什么还不来? 终于,楼下传来警笛声。 她冲到门口打开门,朝楼梯口喊:“这里!402!” 脚步声咚咚咚上来。两个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冲进来,后面跟着几个邻居,还有……王德全? 蒋胜男来不及问为什么,看着医护人员把薛柔抬上担架,戴上氧气面罩。 “她怎么样?”她抓住一个医生的袖子。 “还有呼吸,但很弱。你也是,一起走!”医生拉她上救护车。 在车上,蒋胜男看着薛柔苍白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握紧薛柔的手——右手,掌心贴掌心。 胎记又开始发烫。 但这次不一样——不是轻微的酥麻,是灼热的、几乎要烧起来的烫。她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月牙胎记在发红,像被烙铁烫过。 薛柔的也是。 “医生!”她喊,“你看她的手!” 医生看了一眼:“一氧化碳中毒引起的皮肤反应,正常。” 正常? 蒋胜男盯着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发红的胎记,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这不正常。 ## 【五】 医院急诊室,灯光惨白。 蒋胜男坐在走廊长椅上,身上披着护士给的毯子,还在发抖。不是冷的,是后怕。 如果她没醒…… 如果她没发现…… 如果救护车晚来一分钟…… 薛柔就没了。 这个念头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她冲到垃圾桶边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眼泪。 “小蒋。” 王德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蒋胜男回头,看见他站在那儿,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松了,头发凌乱,眼底有红血丝。 “王叔叔……”她声音嘶哑。 “薛柔醒了。”王德全说,“轻度中毒,吸氧观察就行。你也去检查一下。” 蒋胜男摇头:“我没事。” “去检查。”王德全语气很强硬,“费用我出。” 她最终去了。检查结果是轻度中毒,需要吸氧。她躺在病床上,看着点滴瓶里的药水一滴滴落下,脑子里回放昨晚的一切。 液化气阀门,她检查过两次,关得好好的。 窗户,她记得关着,但今早医护人员进来时,窗户是开着的——是她自己开的。 门…… 她猛地坐起。 门! 昨晚邻居来敲门,她去开门,后来……关了吗? 她记得自己迷迷糊糊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关上门。但有没有锁上?有没有关严? 如果门没关好,如果有人进来…… 冷汗又冒出来。 “胜男!” 薛柔的声音。蒋胜男转头,看见她被王德全扶着走进来,额头上贴着纱布,脸色还很苍白,但眼睛有神了。 “你怎么样?”两人同时问,然后都笑了,笑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薛柔在王德全的搀扶下坐到床边,握住蒋胜男的手:“我听说……是你发现我中毒的?” “我做噩梦醒了,发现你不对劲。”蒋胜男没提那个诡异的梦。 “噩梦?”薛柔眼神闪了闪,“我……也做梦了。梦到古代,法场,大雪……有个人在念诗。” 蒋胜男心脏狂跳。她盯着薛柔:“什么诗?” 薛柔轻声念:“红颜白骨终成土,青烟散尽各西东……后面记不清了。” 一样的梦。 又是“通感”。 “你们在说什么?”王德全问。 “没什么。”蒋胜男抢先回答,“就是做了个类似的梦。”她转向薛柔,压低声音,“液化气阀门,我记得我关好了。” 薛柔脸色一变:“我也记得我关好了。昨晚你让我去检查,我拧了两圈,确定关死了。”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 不是意外。 是人为。 “昨晚……”蒋胜男艰难地说,“邻居来敲门后,我可能……没把门关好。” “你的意思是……有人进来过?”王德全脸色沉下来。 “我不知道。”蒋胜男摇头,“但阀门不可能自己打开。窗户也是——我今早醒来时,窗户是关着的,但医护人员说他们进来时,窗户开着。如果是为了通风,为什么要在我们昏迷后才开窗?如果是为了让我们中毒,为什么不干脆一直关着?” 逻辑说不通。 除非……有人进来,开了阀门,等她们中毒昏迷后,又开了窗通风,想让这件事看起来像意外,但又不想真的闹出人命。 警告。 又是警告。 “报警吧。”王德全掏出手机。 “没用的。”蒋胜男按住他的手,“没有证据,警察只会当成意外处理。” “那怎么办?就任由别人害你们?” “我们会小心。”薛柔轻声说,“胜男,你搬来和我住吧。王德全给我买了套公寓,保安很严,安全。” 蒋胜男摇头:“我不搬。” “为什么?!”薛柔急了,“这都第二次了!停车场一次,中毒一次!下次呢?下次会是什么?!” “正因为是第二次,我才不能搬。”蒋胜男看着她,眼神坚定,“薛柔,有人在针对我们。如果我们躲起来,他们只会更肆无忌惮。我要弄清楚,到底是谁,为什么。” “太危险了!” “我练过散打,我能保护自己。”蒋胜男握紧她的手,“倒是你,手无缚鸡之力,才要小心。王叔叔,”她看向王德全,“请你保护好薛柔。” 王德全点头:“我会的。” 薛柔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变了。 “好……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她看向蒋胜男,声音发颤:“公安局打来的……说昨晚抢劫我的人……抓到了。” ## 【六】 病房里安静了几秒。 “抓到……了?”蒋胜男不敢相信,“这么快?” “说是监控拍到了,今天上午就抓到了。”薛柔握着手机的手在抖,“让我去认人,领东西。” “我陪你去。”蒋胜男要下床。 “你别动。”王德全按住她,“你还在输氧。我陪她去。” 薛柔看着蒋胜男,眼神复杂:“胜男……你说,抢劫案和中毒的事……会不会有关联?”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在每个人心里激起涟漪。 蒋胜男没回答。她看着窗外——天亮了,晨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条条光带。新的一天开始了,但昨夜的阴影,并没有散去。 她想起梦里那句诗: **轮回百转缘不尽,再遇已是陌路人。** 她和薛柔,上辈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有这些诡异的“通感”?为什么胎记会发烫?为什么总有人想害她们? 谜团一个接一个,像一张网,慢慢收紧。 而她们,还在网中央。 “去吧。”她对薛柔说,“小心点。” 薛柔点头,在王德全的搀扶下离开病房。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蒋胜男一眼,那眼神里有担忧,有不舍,还有某种蒋胜男看不懂的东西。 门关上。 蒋胜男靠在床头,盯着天花板。点滴瓶里的药水还有一半,一滴,一滴,像在倒数什么。 她拿起手机,翻到陈正的名片。那个昨天帮了她们的男人。 该不该打给他? 如果这一切背后真的有人在操控,那陈正的出现,是巧合,还是……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她放下手机,闭上眼睛。 脑子里浮现薛柔苍白的脸,还有她昏迷前那句梦话: **“姐姐,救我……”** 姐姐。 上辈子,她们是姐妹吗? 那这辈子呢? 还是姐妹吗? 蒋胜男不知道。她只知道,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保护薛柔。 就像上辈子,也许她也曾这么承诺过。 轮回百转,缘不尽。 那这一次,她绝不让悲剧重演。 新作品,希望大家多多指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八章 第9章 第九章 ## 【一】 公安局接待室的白炽灯光惨白刺眼,像要把所有秘密都照得无所遁形。 薛柔接过那个LV包,手指拂过皮质表面——是真的,不是高仿。包里东西一样没少,除了现金。她抬头看对面的警官,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眼神锐利,嘴角有常年抽烟留下的深纹。 “谢谢警官。”她说,声音很轻。 “不客气。”警官点烟,深吸一口,烟雾在灯光下盘旋,“薛小姐,有件事我得提醒你——那两个抢劫犯交代,是有人花钱雇他们的。目标明确,就是你。” 蒋胜男站在薛柔身后,听到这话,心脏像被攥紧。她看着警官:“能查到雇主吗?” “查了,对方用的是网络虚拟账号,钱通过比特币转的,很专业。”警官弹了弹烟灰,“薛小姐,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或者,卷进什么纠纷了?” 薛柔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她下意识看向王德全——后者站在窗边,背对着她们,看着窗外车流,背影僵硬。 “我们会继续查。”警官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你们自己多注意。这种雇凶警告的事,一般不会只做一次。” 不会只做一次。 这句话像诅咒,在狭小的接待室里回荡。 走出公安局时,天阴了。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王德全去开车,蒋胜男和薛柔站在台阶上等。 “你想到是谁了吗?”蒋胜男问。 薛柔摇头,但眼神躲闪。蒋胜男太了解她了——这丫头撒谎时,睫毛会抖。 “薛柔。”蒋胜男抓住她的手腕,“别瞒我。” “我没瞒……”薛柔挣脱,“就是……可能……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 “你知道的。”薛柔声音很小,“我……跟过几个有家室的人。也许……是他们老婆?” 蒋胜男盯着她。这个答案不意外,但听她说出来,还是像吞了块冰,从喉咙一直凉到胃里。 车来了。王德全降下车窗:“上车吧,要下雨了。” ## 【二】 车里很安静。雨点开始打在车窗上,起初稀疏,很快就密集起来,雨刷器左右摇摆,像在徒劳地擦去什么。 王德全开得很稳,但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紧,指节发白。他终于开口,声音压抑:“柔柔,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薛柔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没有。” “警察说的那些话……” “那是以前的事。”薛柔打断他,语气有点冲,“认识你之前的事。怎么,你嫌弃了?” 王德全沉默。红灯,车停下。他看着前方,雨水在挡风玻璃上流淌,像眼泪。 “我不是嫌弃。”他说,“是担心。那些人如果真想报复,不会因为你跟了我就不动手。反而……可能更恨你。” 这话说得很直白。薛柔脸色白了白。 蒋胜男坐在后座,看着这对年龄相差十五岁的恋人。她想起第一次见王德全——在游艇派对上,他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人群里,像一条经验丰富的老鱼。当时她觉得,这个男人太精明,太会算计,薛柔玩不过他。 现在看,也许薛柔才是那个在玩火的人。 “胜男。”王德全突然从后视镜看她,“你最近也小心点。那些人既然敢动柔柔,也可能动你。” “我不怕。”蒋胜男说,“就怕他们不来。” 薛柔回头瞪她:“你疯啦?!” “我没疯。”蒋胜男笑了,笑容很冷,“薛柔,我们被人当软柿子捏太久了。停车场抢劫,液化气中毒——这是要我们的命。既然他们想要,我们就得知道,是谁想要,为什么想要。” 雨越下越大。车里的空气粘稠得像胶水。 ## 【三】 把蒋胜男送回出租屋时,雨停了。天空露出一角惨淡的灰白,像哭过的脸。 薛柔下车送她到单元门口。两人站在潮湿的空气里,谁都没说话。 “胜男,”薛柔终于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出事了……” “闭嘴。”蒋胜男打断她,“你不会出事。” “万一呢?” “没有万一。”蒋胜男抓住她的肩膀,很用力,“薛柔,你听着——七年前,你爸跑路,你妈改嫁,你一个人拖着行李箱站在宿舍楼下,是我把你拉进去的。当时我就说,从今往后,你有我。这话现在还算数。你有我,就什么都不用怕。” 薛柔眼眶红了。她抱住蒋胜男,抱得很紧,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胜男……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我变成现在这样。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蒋胜男拍她的背:“傻不傻。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姐妹。” 薛柔哭了,眼泪浸湿蒋胜男的肩膀。哭够了,她松开手,擦了擦脸:“我走了。你……注意安全。” “你也是。” 车开走了。蒋胜男站在楼下,看着车尾灯消失在拐角,心里空了一块。 她知道,有些事,正在失控。 ## 【四】 同学聚会定在周五晚上,市中心那家新开的五星级酒店。 蒋胜男换上薛柔给她买的那条墨绿色裙子,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女人很陌生:妆容精致,头发盘起,裙子剪裁合体,衬得腰身纤细。但她觉得别扭,像穿了别人的衣服。 门铃响。薛柔来了。 一开门,蒋胜男差点没认出来——薛柔穿了一条酒红色的露肩长裙,头发烫成大波浪,耳环、项链、手链全套蒂芙尼,在走廊灯光下闪闪发光。她像一颗精心打磨的钻石,每一个切面都反射着“我很贵”的光。 “怎么样?”薛柔转了个圈。 “像要去走戛纳红毯。”蒋胜男实话实说。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薛柔挽住她的胳膊,“今晚,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薛柔,过得比他们都好。” 这话说得很直白,甚至有点俗气。但蒋胜男看着薛柔眼里的光——那种混杂着虚荣、炫耀和某种证明欲的光——突然有点难过。 她想起大学时的薛柔。那时候这丫头也爱漂亮,但不会这么刻意。她会为了一条打折的裙子开心半天,会因为男生送的一支廉价口红雀跃。简单,真实,像没被污染过的水。 现在这水,混进了太多东西。 ## 【五】 酒店包厢金碧辉煌,水晶吊灯洒下暖黄的光。蒋胜男和薛柔进去时,已经来了二三十人,四张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 “薛柔来了!”有人喊。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那目光里有惊讶,有羡慕,有嫉妒,也有不屑。薛柔昂首挺胸,像女王巡视领地。 “哟,这不是我们薛大美女吗?”一个男生站起来,是当年的学习委员,现在胖了一圈,西装绷得紧紧的,“几年不见,更漂亮了啊!” “李委员,你也更……富态了。”薛柔笑,笑容标准得像明星。 女生们围上来,七嘴八舌: “薛柔,你这裙子是香奈儿新款吧?我在杂志上见过!” “耳环好漂亮!蒂芙尼的?” “听说你现在是阔太太了?真羡慕……” 薛柔从容应对,笑容得体,应答如流。她享受着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像鱼回到水里。 蒋胜男默默退到角落,找了张空椅子坐下。她看着薛柔——那个在人群中央,光芒四射的女人,突然觉得很遥远。 “蒋胜男?”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蒋胜男转头,看见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王诗雅。当年班上真正的白富美,父亲是地产商,母亲是大学教授,毕业后去美国读研读博,一路开挂。 “王诗雅?”蒋胜男有点意外,“你回国了?” “回来休假。”王诗雅在她旁边坐下,很自然地拿起桌上的橙汁喝了一口,“薛柔现在……变化真大。” 蒋胜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薛柔正被一群女生围着,展示手上的钻戒,笑容灿烂得像要融化水晶灯。 “是啊。”蒋胜男说,“变化很大。” “你倒没怎么变。”王诗雅打量她,“还是……很蒋胜男。” 这话不知是褒是贬。蒋胜男笑了:“我就当是夸奖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王诗雅说她在硅谷工作,做人工智能,年薪几十万美元。蒋胜男说她在设计公司,朝九晚五,勉强糊口。 “其实……”王诗雅突然说,“我挺羡慕你们的。” “羡慕我们什么?” “羡慕你们……还留在这个城市,还有这么多同学可以聚。”王诗雅看向窗外——霓虹闪烁,车流如织,“我在美国,一个人住大房子,开好车,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有时候半夜醒来,看着天花板,觉得自己像孤魂野鬼。” 蒋胜男没说话。她想起薛柔搬走后的那些夜晚,她也曾看着天花板,觉得自己像被遗弃在孤岛上。 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孤独。无论贫穷富有,无论国内国外。 宴席开始。推杯换盏,笑声喧哗。薛柔成了绝对的中心——男生们抢着敬她酒,女生们拉着她拍照。她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 蒋胜男看着她,心里隐隐不安。薛柔酒量一般,这么喝下去,肯定会醉。 果然,吃到一半,薛柔站起来,脚步有些晃:“我去下洗手间。” 蒋胜男跟过去。洗手间里,薛柔趴在洗手台上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 “你喝太多了。”蒋胜男拍她的背。 “我开心……”薛柔抬头,镜子里的人妆有些花,但眼睛亮得吓人,“胜男,你看见了吗?他们都羡慕我……都说我过得好……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掉下来。 “薛柔……” “我就是要证明……证明给他们看……我薛柔,不比任何人差……”她抓住蒋胜男的手,很用力,“胜男,你知道吗……大学时,王诗雅她们根本看不起我……说我土,说我穷……现在呢?现在她们都得仰视我……” 蒋胜男看着镜子里那张泪痕斑驳的脸,突然明白——薛柔所有的炫耀,所有的虚荣,都源于骨子里的自卑。像个小孩子,拼命想向世界证明:我很好,我值得被爱。 “你不需要证明给任何人看。”蒋胜男轻声说,“你就是你。” 薛柔摇头,眼泪更凶:“不……我需要……我需要……” 手机响了。薛柔看了一眼,是王德全。她接起来,声音瞬间变得甜腻:“亲爱的……我在同学聚会……嗯,喝了点……你来接我?好啊……” 挂断电话,她擦干眼泪,补了补妆,又变回那个光彩照人的薛柔。 “走吧。”她说,“继续战斗。” ## 【六】 回到包厢,气氛更热烈了。有人提议去KTV续摊,一群人响应。薛柔也说要一起去。 “你该回去了。”蒋胜男提醒她,“王德全不是要来接你?” “让他等。”薛柔摆手,“难得这么开心,我要玩尽兴。” 她掏出手机,给王德全发消息:「亲爱的,同学们要去唱歌,我晚点回去。」 发送。 等了几分钟,没回复。 她又发:「?」 还是没回复。 打电话。第一次,挂断。第二次,挂断。第三次,关机。 薛柔脸上的笑容僵住。她盯着手机屏幕,像在看一个陌生东西。 “怎么了?”蒋胜男问。 “他……不接电话。”薛柔声音有点抖,“还关机了。” “可能没电了。” “不可能……他从来不关机……”薛松又打了一次,还是冰冷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周围人还在喧闹,提议去KTV,商量去哪家。薛柔站在人群中,突然觉得冷。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冷。 “薛柔,走吧!”有人拉她。 她机械地点头,跟着人群往外走。蒋胜男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像一尊努力维持姿态的雕像,但裂缝已经开始蔓延。 走出酒店,夜风很凉。一群人分成几辆车,驶向KTV。 薛柔坐在蒋胜男身边,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但始终没有那个人的消息。 “别看了。”蒋胜男说,“也许真没电了。” “不会的。”薛柔摇头,“他从来不这样……除非……” “除非什么?” 薛柔没回答。她看向车窗外——霓虹灯像流动的颜料,把这个夜晚涂抹得光怪陆离。而她,像站在一幅抽象画的中央,看不懂颜色,也看不清方向。 手机震动了一下。 薛柔猛地抓起——不是电话,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玩得开心吗?薛小姐。你的金主,现在可能顾不上你了。」 她手指一松,手机掉在车座上。 “怎么了?”蒋胜男捡起手机,看到那条短信,脸色变了。 薛柔看着她,嘴唇哆嗦:“胜男……我好像……真的惹上麻烦了。” 车窗外,城市的夜晚正酣。 而她们,正驶向一个未知的、危险的、可能再也回不来的方向。 这是我的新作品,写的是现代都市,两个人女孩子为了自己的生活,用着不同的追求方式,希望大家多多指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九章 第10章 第十章 ## 【一】 酒店房间里弥漫着宿醉的气味。 蒋胜男睁开眼,阳光已经从窗帘缝隙挤进来,在地上切出一道刺眼的光带。她揉了揉太阳穴——昨晚同学聚会结束,大家又来KTV续摊,薛柔喝得最多,又哭又笑,最后是她把薛柔拖回酒店的。 旁边床上,薛柔还在睡,蜷缩成一团,像只缺乏安全感的猫。她脸上妆没卸,睫毛膏晕开了,在眼下染出两团淡淡的青黑。手里还攥着手机,屏幕裂了一道细缝——昨晚在KTV,她又一次拨打王德全电话失败后,把手机砸了。 蒋胜男轻手轻脚下床,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清晨的城市正在苏醒,街道上车流渐密,远处工地传来打桩机沉闷的轰鸣。一切都那么正常,正常得让人不安。 她想起昨晚那条短信——「玩得开心吗?薛小姐。你的金主,现在可能顾不上你了。」 是谁发的?为什么知道薛柔在同学聚会?为什么知道王德全“顾不上”她? 还有王德全的反常——失联,关机,含糊其辞。 所有的疑点像散落的珠子,但缺少一根线把它们串起来。 “胜男……”薛柔醒了,声音沙哑,“几点了?” “九点多。” 薛柔坐起来,揉着眼睛:“同学们都走了?” “嗯,各回各家了。”蒋胜男转身看她,“你还好吧?” “头疼。”薛柔摸过手机,屏幕亮了又暗,那条短信还躺在收件箱里,像条毒蛇。她盯着看了几秒,突然笑了,笑声很苦,“你说……王德全是不是出轨了?” “别瞎想。”蒋胜男走过去,坐在她床边,“可能真有事。” “有什么事不能接电话?有什么必须关机?”薛柔摇头,“我不是三岁小孩。一个男人突然失联,要么是出事了,要么是变心了。” 她说得很平静,但蒋胜男看见她攥着被单的手在抖。 “先别下结论。”蒋胜男握住她的手,“等他联系你再说。” 薛柔没说话。她拿起手机,又一次拨通那个号码——这次通了,但响了两声就被挂断。再打,关机。 “看见了吗?”她把手机扔到床上,“这就是他的态度。” 蒋胜男想安慰,但找不到词。有些事,旁观者看得再清,也没法替当事人承受那种被背叛的钝痛。 ## 【二】 送蒋胜男回家的路上,薛柔一直沉默。 车窗外的城市飞快倒退,像一部快进的电影。蒋胜男看着薛柔的侧脸——她抿着唇,眼神空洞,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 “薛柔,”蒋胜男轻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真的骗了你,你怎么办?” 薛柔没立刻回答。车子驶过一个路口,红灯,停下。她看着前方斑马线上走过的人群,很久,才说:“我不知道。” 声音很轻,轻得像要被风吹散。 “但我能告诉你的是,”蒋胜男握住她的手,“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 薛柔转头看她,眼眶红了:“胜男,我是不是……很傻?” “不傻。”蒋胜男摇头,“你只是……太想被爱了。”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汇入车流。 爱。这个字太奢侈,也太危险。像一场豪赌,赌上真心,赌上青春,赌上对未来的所有期待。而薛柔,似乎总是输。 ## 【三】 把蒋胜男送到小区门口,薛柔没有下车。 “我就不上去了。”她说,“我回去收拾一下,王德全让我去韩国旅游。” “现在去?” “嗯,他说出差一个多月,让我出去散散心。”薛柔笑了笑,笑容很勉强,“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蒋胜男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头:“注意安全,随时联系。” “知道啦。”薛柔挥挥手,开车走了。 蒋胜男站在路边,看着那辆白色奥迪消失在街角,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她总觉得不对劲——王德全这个时候让薛柔出国,太巧了。像在……支开她。 她摇摇头,甩掉这些胡思乱想。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 【四】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蒋胜男照常上班,加班,下班。周三晚上,她加班到九点,走出公司大楼时,天已经黑透了。秋夜的凉意渗进骨头,她裹紧外套,快步往公交站走。 就在经过一个高档小区门口时,她看见了他们。 三个人——王德全,王诗雅,还有一个中年女人。那女人穿着米色羊绒大衣,气质很好,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阔太太。她挽着王德全的手臂,王诗雅走在另一侧,三个人有说有笑,朝停在路边的保时捷走去。 蒋胜男脚步顿住。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距离有点远,路灯又暗。但那个侧脸,那个走路的姿态,还有那辆车牌号……她太熟悉了。薛柔的车库里,停着一辆同款保时捷,是王德全送的。 她拿出手机,放大拍照。镜头里,王德全正在给那个女人开车门,动作殷勤。王诗雅笑着说了句什么,王德全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像一家人。 亲密的、自然的一家人。 蒋胜男心脏狂跳。她想起同学聚会上,王诗雅说“我爸也是传媒公司的”——姓王,传媒公司,年龄相仿…… 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 她冲上前去,想看得更清楚。但就在她迈步的瞬间,一辆黑色宝马M6横插过来,挡在她面前。 “让开!”她急道。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游艇派对上那个烦人的富二代,Alex。 “哟,这不是蒋大小姐吗?”Alex挑眉,“这么着急,要去哪儿?” “不关你事!”蒋胜男想绕过去,但宝马随着她的移动左右挪动,像在逗她玩。 “我说,”Alex趴在车窗上,笑得玩世不恭,“你这脾气,怎么一点没改?还是这么……火爆。” “滚开!”蒋胜男火了,“老娘有正事!” “什么正事?跟踪前男友?”Alex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辆保时捷,“啧,那可是911 Turbo S,顶配,三百多万呢。怎么,傍上大款了?” 蒋胜男懒得理他,眼看保时捷要开走了,她急了,一把拉开宝马副驾驶的门:“开车!跟上前边那辆保时捷!” Alex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得嘞!蒋大小姐有令,小的遵命!” 车子启动,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Alex车技很好,在车流中灵活穿梭,稳稳咬住保时捷。 “可以啊。”蒋胜男盯着前方,随口说。 “那是。”Alex得意,“我可是赛车俱乐部会员。不过……你跟那辆车干嘛?上面是你什么人?” “不是我什么人。”蒋胜男声音冷下来,“是我姐妹的什么人。” “姐妹?”Alex看了她一眼,“就是游艇上跟你一起那个?穿粉色裙子的?” “嗯。” “那这老头……”Alex若有所思,“我记得他,王德全对吧?做传媒的,挺有钱。怎么,你姐妹跟他……” “闭嘴开车。” “得得得,我不问。”Alex耸肩,“但我要提醒你,这王德全……名声不太好。听说他老婆厉害着呢,娘家背景很硬,所以他一直不敢离婚。” 蒋胜男猛地转头:“你说什么?” “我说,他有老婆。”Alex重复,“而且没离婚。这在我们圈子里不是秘密。” 有老婆。 没离婚。 六个字,像六把刀,扎进蒋胜男心里。 ## 【五】 保时捷驶入一个高档别墅区。门卫显然认识这辆车,直接放行。宝马进不去,Alex把车停在路边。 “要等吗?”他问。 蒋胜男没回答。她推开车门下车,走到小区围栏边,透过铁艺栅栏往里看。 别墅门口,三个人下车。王诗雅挽着那个女人的手臂,甜甜地叫了声“妈”。王德全搂着女人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他们进屋,门关上。暖黄的灯光从落地窗透出来,映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影子。 蒋胜男站在栅栏外,像在看一部荒诞剧。 女主角是薛柔,付出真心,付出青春,以为找到归宿。但实际上,她只是别人婚姻里的插曲,是金丝雀,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而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此刻正搂着正牌妻子,扮演着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 “看见了吧。”Alex走过来,站在她身边,“这就是现实。有些男人,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你姐妹……不过是其中一面彩旗。” 蒋胜男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很疼,但比不上心里的疼。 为薛柔疼。 那个傻姑娘,此刻应该已经在韩国了。拿着王德全给的信用卡,住着豪华酒店,买着名牌包包,以为自己在享受爱情。却不知道,她所谓的“幸福”,建立在怎样一个谎言上。 “要进去吗?”Alex问,“我可以想办法……” “不用。”蒋胜男转身,“送我回去。” “就这样算了?” “不然呢?”蒋胜男看着他,眼睛里有种Alex看不懂的东西,“冲进去,撕破脸,让所有人都难堪?然后呢?薛柔怎么办?让她成为笑柄?让她在所有同学面前抬不起头?” Alex沉默。 “送我回去。”蒋胜男重复,声音很累。 ## 【六】 回程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蒋胜男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想起薛柔谈起王德全时的眼神——那种“我终于找到归宿”的满足感;想起她说“他对我很好”时的甜蜜;想起她因为那条短信而失眠的夜晚。 所有这些,都建立在谎言上。 多么讽刺。 “那个……”Alex突然开口,“你姐妹……知道吗?” “知道什么?”蒋胜男冷笑,“知道自己是小三?知道那个男人有老婆孩子?知道她所有的幸福都是偷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蒋胜男转头看他,眼眶红了,“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觉得,只要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玩弄别人的感情?就可以让一个女人付出一切,然后告诉她:对不起,我只是玩玩?” Alex被她眼里的愤怒和悲伤震住了。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车停在蒋胜男小区门口。 “谢谢。”蒋胜男推开车门。 “等等。”Alex叫住她,“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找我。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不会骗人。” 蒋胜男看了他一眼,点头:“谢谢。” 她下车,往小区里走。夜风很凉,吹在脸上像刀割。 手机震动,是薛柔发来的消息:「胜男,我到首尔了!酒店好漂亮!你看窗外——[图片]」 照片里,首尔的夜景璀璨如星河。薛柔应该站在酒店落地窗前拍的,玻璃上还映出她模糊的笑脸。 蒋胜男盯着那张照片,很久,打字:「玩得开心。注意安全。」 发送。 她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看天——城市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被霓虹染红的云。 她想起很多年前,她和薛柔躺在大学操场上,数星星。薛柔说:“胜男,我以后一定要嫁给爱情。” 她说:“我也是。” 现在,薛柔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 而她知道,那只是个华丽的泡沫。 一戳就破。 但戳破的人,不该是她。 至少,不是现在。 她深吸一口气,朝单元楼走去。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条孤独的路。 而这条路,她必须一个人走完。 这个是我的新作品,讲述的是两个女大学生,毕业后,走上社会,为了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选择不同的生活方式。希望大家多对指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十章 第11章 第十一章 ## 【一】 首尔的秋天很美。 薛柔站在南山塔的观景台上,脚下是铺展开的、灯火璀璨的都市。晚风很凉,她裹紧了Burberry的羊绒围巾——王德全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两万八,标签都还没剪。 手机相册里塞满了照片:明洞街头比耶的自拍,弘大咖啡厅精致的甜点,梨泰院夜景下她举着酒杯的侧影。每一张都配了精心调色的滤镜,发在朋友圈,收获了几百个赞和无数羡慕的评论。 「薛大小姐又在环游世界了?」 「这生活,慕了慕了」 「柔柔,你男朋友也太宠你了吧!」 她一条条看,嘴角不自觉上扬。这种被羡慕、被仰望的感觉,像鸦片,让人上瘾。 手机震动,是王德全的消息:「宝贝,玩得开心吗?记得多买点喜欢的。」 她回:「很开心~给你买了领带,等你出差回来给你系上????」 发送。 等了十分钟,没回复。可能在忙吧,她想。 她收起手机,看向远方。汉江像一条黑色的绸带,把这座城市分割成两半。一半繁华,一半寂静,就像她此刻的心情——表面光鲜,内里却有种说不清的空虚。 “小姐,能帮我们拍张照吗?”一对情侣递来相机。 薛柔接过,透过取景框看他们——年轻,朴素,男孩搂着女孩的肩膀,笑容里有种她不熟悉的、纯粹的幸福。她按下快门,把相机还回去时,心里突然有点羡慕。 羡慕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 【二】 同一时间,上海。 蒋胜男坐在出租屋里,盯着手机屏幕上薛柔发的那些朋友圈照片。每一张都笑得灿烂,像真的在享受人生。 但她知道,这灿烂是泡沫,一戳就破。 她想起两天前在别墅外看到的那一幕——王德全搂着妻子,王诗雅挽着母亲,一家三口,和乐融融。那个画面像根刺,扎在她心里,拔不出来,也消化不了。 手机响了。她接起,是王德全。 “小蒋,”他的声音很平稳,“我听诗雅说,那天在餐厅见到你了。真巧啊。” “巧?”蒋胜男冷笑,“王德全,别装了。你有老婆,有女儿,为什么骗薛柔?”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笑声很干:“小蒋,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柔柔是认真的……” “认真到让她当小三?”蒋胜男打断他,“王德全,我告诉你,薛柔是我姐妹。你要是敢伤害她,我跟你没完。” “我不会伤害她。”王德全语气软下来,“这样吧,我们见面谈。今晚八点,外滩那家法餐厅,我订了位子。” “我没空跟你吃饭。” “不是吃饭,是谈正事。”王德全顿了顿,“关于柔柔的未来。” 蒋胜男握紧手机。她知道这是个圈套,但她必须去——为了薛柔。 “好。” 挂断电话,她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心里沉甸甸的。 ## 【三】 法餐厅灯光暧昧,小提琴声轻柔。 王德全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看见蒋胜男,微笑着招手。 “小蒋,坐。”他推过来菜单,“想吃什么?这家鹅肝不错。” 蒋胜男没接菜单,直接坐下,盯着他:“说吧,你想怎么解决?” “别急。”王德全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先喝点?” “我没心情跟你喝酒。”蒋胜男压低声音,“王德全,薛柔以为你出差了,在韩国玩得开心得很。她知道你老婆女儿就在上海吗?知道她住的公寓是你用老婆的钱买的吗?” 王德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放下酒杯,手指敲了敲桌面:“小蒋,你还年轻,不懂成年人的世界。有些关系,不是非黑即白的。我给柔柔她想要的生活,她给我陪伴和快乐,这有什么不对?” “不对在她以为那是爱情!”蒋胜男声音提高,“不对在你骗她你是单身!不对在你让她以为会有未来!” 周围几桌客人看过来。王德全做了个“小声”的手势:“冷静点。这样,我直说吧——我不会离婚,但我也不会放弃柔柔。我可以给她钱,给她房,给她一切物质上的满足。只要她安分,我会一直对她好。” “那她算什么?”蒋胜男气得发抖,“你的情妇?你养的金丝雀?” “别说得那么难听。”王德全皱眉,“柔柔跟我在一起,很快乐,不是吗?你看她在韩国的照片,笑得多开心。如果我现在告诉她真相,那份快乐就没了。你忍心吗?” 蒋胜男愣住了。 这就是王德全的算计——用虚假的快乐,绑架真实的选择。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一字一句,“让我帮你瞒着?让薛柔一直活在谎言里?” “这不叫谎言,这叫善意的保护。”王德全重新露出那种游刃有余的笑容,“小蒋,我们都是成年人,应该知道什么是对柔柔最好的。告诉她真相,除了让她痛苦,还有什么好处?她会恨我,恨自己,甚至恨你——因为你破坏了她的美梦。”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好像这一切真的都是为了薛柔好。 蒋胜男想反驳,但找不到词。因为她知道,王德全说的,有一部分是事实——如果现在揭穿,薛柔的天就塌了。 “那以后呢?”她问,“等她老了,等你不新鲜了,你一脚把她踢开?” “我不会。”王德全摇头,“我这个人,念旧。只要柔柔听话,我会一直照顾她。” 他说“照顾”,像在说一只宠物。 蒋胜男胃里一阵翻涌。她站起来:“王德全,你真让我恶心。” “小蒋——”王德全想拉住她。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爸?蒋胜男?” 两人同时转头。 王诗雅站在桌边,手里拎着购物袋,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 ## 【四】 空气凝固了几秒。 王德全最先反应过来,他站起来,笑容自然得可怕:“诗雅?这么巧。我和蒋小姐在谈一个合作项目,她公司想找我们投广告。” 蒋胜男看着王诗雅——这个大学同学,班上的天之骄女,此刻穿着香奈儿的套装,拎着爱马仕的包,满脸写着“我活在另一个世界”。 她突然觉得很荒谬。 “是吗?”王诗雅看看蒋胜男,又看看父亲,“胜男,你什么时候做广告了?” 蒋胜男张了张嘴,想说“我在骗你爸的钱”,但最终只是点头:“刚转行不久。” “那你们聊,我不打扰了。”王诗雅笑了笑,但眼神里有种蒋胜男看不懂的东西,“爸,妈还在家等你,早点回来。” 她说完就走了,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德全松了口气,坐回座位:“看,多危险。如果诗雅知道……” “如果她知道,会怎样?”蒋胜男盯着他,“会告诉你老婆?会闹得满城风雨?会毁了你的完美家庭?” 王德全没说话,但脸色很难看。 蒋胜男笑了,笑得很冷:“王德全,你害怕了。你怕你老婆知道,怕你女儿知道,怕你的社会形象毁了。所以你才把薛柔藏起来,才骗她说你出差,才让她去韩国——不是为了让她开心,是为了让她远离你的生活圈,对不对?” 王德全沉默。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就是默认。 蒋胜男站起来,拿起包:“我不会帮你瞒着。薛柔有权知道真相。” “小蒋!”王德全抓住她的手腕,“你要想清楚。告诉柔柔真相,等于毁了她现在的一切。她会失去房子,失去车,失去所有我给她东西。她会变回那个一无所有的薛柔。你忍心吗?” 蒋胜男甩开他的手:“我宁愿她一无所有,也不要她活在谎言里。” 她转身离开,没回头。 走出餐厅时,外滩的风很大,吹得她眼睛发酸。 她想起大学时的薛柔——那个因为买不起专柜口红,在夜市地摊前徘徊的姑娘;那个因为父亲欠债,躲在被窝里哭的姑娘;那个说“胜男,我以后一定要过上好日子”的姑娘。 现在,薛柔过上了“好日子”。 但代价呢? 蒋胜男不知道。 ## 【五】 一周后,薛柔回国了。 她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敲开蒋胜男的门,脸上是长途飞行后的疲惫,但眼睛很亮:“胜男!我回来啦!给你带了好多礼物!” 她把行李箱摊开在地板上,像展示战利品:化妆品,护肤品,衣服,包包,还有各种零食。每拿出一件,就兴奋地解说:“这个面膜超好用!这个口红是最新款!这个包包是限量版!” 蒋胜男看着她,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 “胜男?你怎么不说话?”薛柔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蒋胜男深吸一口气,拉她坐下:“薛柔,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啊这么严肃。”薛柔笑着捏她脸,“该不会是你谈恋爱了吧?快说,是谁?我帮你把关!” 蒋胜男抓住她的手:“是关于王德全的。” 薛柔笑容淡了些:“他怎么了?还没出差回来?” “他根本没出差。”蒋胜男看着她,“他在上海,和他老婆、女儿在一起。” 薛柔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盯着蒋胜男,像没听懂:“你说……什么?” “王德全有老婆,没离婚。他女儿……就是我们同学,王诗雅。” “不可能……”薛柔摇头,声音发抖,“他给我看过离婚证的……” “假的。”蒋胜男轻声说,“或者,是他和前妻的。他现在这个老婆,是二婚,娘家很有背景,他不敢离。” 薛柔盯着她,很久,突然笑了:“胜男,你开玩笑的对不对?这个玩笑一点不好笑。” “我没开玩笑。”蒋胜男握住她的手,很冰,“我见过他老婆和女儿,亲耳听见王诗雅叫他爸。薛柔,你被骗了。” 薛柔抽回手,站起来,在小小的客厅里走了两步,又走回来。她嘴唇在抖,想说什么,但发不出声音。 然后她捂住嘴,冲向卫生间。 蒋胜男跟过去,听见里面传来剧烈的干呕声。她推开门,看见薛柔趴在马桶边,吐得撕心裂肺。 “薛柔……”她拍她的背。 薛柔吐完了,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她抬头看蒋胜男,眼泪无声地流下来:“胜男……我好像……怀孕了。” 蒋胜男心脏骤停。 ## 【六】 卫生间的灯光惨白,照在薛柔脸上,像给她罩了一层石膏面具。 她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手无意识地放在小腹上。那里还很平坦,但已经有了一个生命——一个建立在谎言上的生命。 “多久了?”蒋胜男问,声音干涩。 “不知道……可能……两个月?”薛柔扯了扯嘴角,想笑,但比哭还难看,“我们一直……有措施的。怎么会……” 蒋胜男蹲下来,抱住她。薛柔的身体很冷,在发抖。 “怎么办……”薛柔喃喃,“胜男,我该怎么办……” 蒋胜男不知道。她只能抱紧她,像抱着一个随时会碎裂的瓷娃娃。 手机响了。薛柔的。 她掏出来,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没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很冷,很平静:“薛小姐,我是王德全的妻子。我们有必要见一面。” 薛柔握着手机,手指关节发白。她想说什么,但喉咙像被扼住。 “明天下午三点,半岛酒店大堂吧。”女人说,“我希望你能来。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电话挂断。 忙音。 薛柔看着手机屏幕,然后慢慢抬头,看向蒋胜男:“她……怎么知道我怀孕了?” 蒋胜男心里一沉。 王德全说的?还是……王诗雅? 或者,她们早就知道了。 这个局,比她们想象的,更深,更黑。 窗外,夜色如墨。 而她们,站在悬崖边上,往前一步是深渊,退后一步……也是深渊。 这个是我的新作品,希望大家多多指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12章 第十二章 ## 【一】 蒋胜男抱着薛柔,感觉怀里的身体在剧烈颤抖,像一片在狂风中的叶子。哭泣声从压抑到失控,最后变成撕心裂肺的哀嚎。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骗我……”薛柔死死抓着蒋胜男的衣襟,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他说他离婚了……他说他会娶我……他说要和我过一辈子……” 蒋胜男说不出安慰的话。她只是更用力地抱住薛柔,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她能感觉到那种绝望——不仅仅是爱情破灭,更是自我价值的崩塌。那个曾经相信“我能得到想要的生活”的薛柔,此刻碎成了一地玻璃碴。 “别哭了。”蒋胜男擦她的眼泪,但自己的眼眶也湿了,“为那种人哭,不值得。” “可是我爱他啊……”薛柔抬起脸,妆容全花了,眼睛肿得像核桃,“胜男,我真的爱他……我以为这次……这次是真的……” “我知道。”蒋胜男轻声说,“我知道你是认真的。” 正因为知道,才更心疼。薛柔的爱总是这样——全情投入,不计后果,像飞蛾扑火。大学时对初恋是这样,对后来的每一段感情也是这样。她总说“这次不一样”,但每一次,火都会烧到她身上。 “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蒋胜男喃喃道,想起李剑,想起王德全,想起那些在游艇派对上眼神油腻的男人。 薛柔慢慢止住哭泣,但身体还在抖。她站起来,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狼狈的自己——头发凌乱,眼睛红肿,嘴唇被咬出了血印。 “我想一个人待着。”她说。 “我陪你。” “不用。”薛柔摇头,“我想……静一静。” 蒋胜男看着她。这个认识了七年的姑娘,此刻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空壳,眼神空洞,动作机械。 “薛柔,”蒋胜男抓住她的手腕,“答应我,别做傻事。” 薛柔没说话,只是抽出自己的手,推开门走了。 蒋胜男在原地站了几秒,抓起外套跟了出去。她不放心——太不放心了。 ## 【二】 黄昏的街道,薛柔走得很慢,像在梦游。 蒋胜男跟在二十米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风衣下摆被风吹起,露出纤细的小腿。她突然想起大学时,薛柔失恋那次也是这样,一个人在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累得瘫倒在草坪上。 但那次只是失恋。 这次,是被骗,是当小三,是怀孕,是被原配约谈。 每一桩,都能压垮一个人。 薛柔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说了几句,然后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蒋胜男也赶紧拦了一辆:“师傅,跟上前边那辆。” “捉奸啊?”司机从后视镜看她。 “差不多。” 车子驶向市中心。半岛酒店,外滩边上最贵的那几家之一。蒋胜男看着薛柔下车,走进旋转门,心里一紧——该来的,还是要来。 她付钱下车,跟进去。大堂吧在二楼,落地窗外就是黄浦江的夜景。蒋胜男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刚好能看见薛柔那桌。 两个女人已经等在那里。一个穿着米色套装,气质端庄,是王德全的妻子。另一个……蒋胜男眯起眼——是李剑傍上的那个富婆,浑身金光闪闪,像棵移动的圣诞树。 “还真是物以类聚。”她冷笑。 ## 【三】 “你就是薛柔?”王太太上下打量薛柔,眼神像在评估一件瑕疵品。 薛柔点头,手指绞在一起。 “坐吧。”王太太抬了抬下巴,“想喝什么?我请。” “不用。”薛柔声音很轻,“有什么事……直说吧。” 富婆先开口了,语气刻薄:“现在的女孩子真是不得了,年纪轻轻不学好,专门勾引别人老公。怎么,自己找不到男人吗?” 薛柔脸色白了白:“我没有勾引……” “没有?”王太太笑了,笑容很冷,“那我老公给你买车买房,是为什么?扶贫吗?” 她从包里拿出结婚证,推到薛柔面前:“看清楚,这是我和王德全的结婚证。我们是合法夫妻,受法律保护。而你,”她顿了顿,“你是什么?情妇?小三?还是……高级妓女?” 最后一个词像耳光,扇在薛柔脸上。她身体晃了晃,扶住桌子才站稳。 “我……我不知道他有老婆……”她声音发抖,“他骗我说离婚了……” “骗?”富婆嗤笑,“男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三岁小孩吗?他有钱,有地位,凭什么看上你这种一无所有的丫头?不就是图你年轻漂亮,好骗吗?” 薛柔咬住嘴唇,血渗出来。 蒋胜男看不下去了。她站起来,走到桌边,一把拉起薛柔:“我们走。” “你又是谁?”王太太皱眉。 “她姐妹。”蒋胜男看着王太太,又看看富婆,“怎么,两个人欺负一个,很有成就感?” 富婆认出蒋胜男:“哟,这不是李剑那个前女友吗?怎么,你也来凑热闹?你们这些小姑娘还真是团结啊,做小三都要扎堆。” “你嘴巴放干净点。”蒋胜男盯着她,“你自己在外面养小白脸,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富婆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清楚。”蒋胜男冷笑,“李剑,开宝马那个,不是你养的吗?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王太太看向富婆,眼神变了变。富婆恼羞成怒:“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查查你给李剑的转账记录就知道了。”蒋胜男拉着薛柔要走,“薛柔,我们走。” “站住!”王太太站起来,“薛小姐,事情还没说完。我老公送给你的车和房子,你必须还回来。” 薛柔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那是他自愿送我的。” “自愿?”王太太笑了,“那是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我有权追回。如果你不还,我们就法院见。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你——”薛柔气得浑身发抖。 蒋胜男挡在她面前:“王太太,你老公主动追求薛柔,主动给她花钱,主动隐瞒婚姻状况。现在出事了,你把所有责任推给薛柔,合适吗?有本事你管好你老公,别让他出来祸害人。” “祸害?”王太太脸色铁青,“好,很好。那我们就走着瞧。看看最后是谁身败名裂。” 富婆在一旁添油加醋:“王太太,跟这种人废话什么。直接找媒体曝光她们,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些不要脸的贱货!” 蒋胜男瞪她一眼:“你也给我小心点。李剑的事,我手里可有证据。” 富婆噎住了。 蒋胜男拉着薛柔离开。走出酒店时,黄浦江的风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 ## 【四】 薛柔一言不发地走着,像一具行尸走肉。 蒋胜男陪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太苍白,鼓励的话太虚伪。有些事情,只能自己熬过去。 她们走到外白渡桥。夜色下的黄浦江波光粼粼,对岸陆家嘴的高楼像一根根发光的巨柱。这座城市真美,美得冷漠,美得残酷。 薛柔停下脚步,看着江水,突然说:“胜男,你知道吗……我真的以为……这次不一样。” 她的声音很轻,被风吹散。 “大学时那些恋爱,我知道不长久。但这次……这次我觉得,我终于等到对的人了。他成熟,稳重,对我好,舍得为我花钱……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 她笑了,笑里有泪:“多傻啊。原来他给我的一切,都是用他老婆的钱买的。原来我住的房子,开的车,都是偷来的。” 蒋胜男握住她的手:“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薛柔摇头,“是我太贪心。想要好的生活,想要被宠爱,想要不用努力就能拥有一切……所以我才会相信他的谎话,才会自欺欺人。” 她走到桥栏边,手扶在冰冷的铁栏杆上。江风掀起她的头发,露出苍白的侧脸。 “胜男,”她轻声说,“如果我跳下去,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 蒋胜男心脏骤停。她冲过去,一把抓住薛柔的手腕:“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薛柔看着江水,“我不想活了……不想面对那些指指点点……不想当小三……不想……” 她话没说完,突然翻过栏杆! “薛柔——!”蒋胜男尖叫,死死抓住她的手腕。 薛柔大半个身子悬在桥外,脚下是漆黑的江水。她在挣扎:“放开我!让我死!” “不放!”蒋胜男用尽全身力气,手臂被栏杆硌得生疼,“薛柔你听着——你要是死了,我就跟你一起跳!我说到做到!” 周围有人围过来。有人惊呼,有人拍照,有人举着手机录像。但没人上前帮忙。 “看啊,跳桥的!” “肯定是小三,被原配逼的!” “活该!破坏别人家庭!” 那些议论像针,扎进蒋胜男耳朵里。她一边死死抓住薛柔,一边朝周围吼:“拍什么拍!帮忙啊!报警啊!” 还是没人动。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冲过来。男人抓住薛柔的另一只手腕,用力往上拉。 “抓紧!”他喊道,声音沉稳有力。 蒋胜男认出他——是陈正,车祸那天帮过她们的那个男人。 两人合力,终于把薛柔拉了上来。薛柔瘫坐在地上,浑身湿透——不知是江水还是汗水。她抱着膝盖,放声大哭。 蒋胜男跪在她身边,抱住她:“没事了……没事了……” 陈正脱下外套披在薛柔身上,然后看向周围还在拍照的人群:“都散了!有什么好看的!” 有人悻悻收起手机,但还有人在拍。 陈正掏出手机:“再拍我就报警了。侵犯肖像权,知道吗?” 人群这才慢慢散去。 蒋胜男抬头看他:“谢谢……又是你。” 陈正摇头:“先送她去医院吧。她需要镇定剂。” ## 【五】 救护车上,薛柔打了镇定剂,睡着了。但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还是紧皱着,像在承受某种痛苦。 蒋胜男坐在旁边,握着她的手,眼泪终于掉下来。 陈正坐在对面,递过来纸巾:“会过去的。” “会吗?”蒋胜男擦眼泪,“她怀孕了……孩子怎么办?名声怎么办?以后怎么办?” 陈正沉默片刻,说:“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心理医生。如果需要,我可以介绍。” “谢谢。”蒋胜男看着他,“你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太巧了,巧得像安排好的。 陈正笑了,笑容里有种无奈:“也许……是缘分吧。或者,”他顿了顿,“是因为我看不得女孩子被欺负。” 救护车驶过外滩。窗外,这座城市的夜景依旧璀璨,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蒋胜男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薛柔的天塌了。 而她,必须帮她撑起来。 因为她们是姐妹。 七年的姐妹。 一辈子的姐妹。 这个是我的新作品,希望大家会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13章 第十三章 ## 【一】 楚怀予把车停在蒋胜男的出租屋楼下,回头看了一眼后座——薛柔已经睡着了,但睡得不安稳,眉头紧皱,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她需要休息。”他说,“最好有人陪着。” 蒋胜男点头:“我会陪她。楚先生,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了。” “叫我楚怀予就行。”他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和诊所地址。如果她需要心理疏导,可以来找我。” 蒋胜男接过名片:楚怀予,心理咨询师。怪不得他刚才处理得那么专业。 “你……怎么会刚好在桥上?”她忍不住问。 楚怀予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如果我说是缘分,你信吗?” 蒋胜男没说话。她不信缘分,只信事出有因。 “其实,”楚怀予看向窗外,“我有个妹妹……很多年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那天我没能及时拉住她。”他声音很轻,“所以看见有人要跳江,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蒋胜男心里一动。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伤口。 “谢谢你告诉我。”她说,“也谢谢……你救了她。” 楚怀予摇头:“救她的不是我,是你。你抓住了她,没松手。” 蒋胜男想起那一刻——薛柔悬在半空,她的手被栏杆硌得生疼,但死也不敢松。她知道,如果松了,这辈子就再也抓不住了。 “她是我姐妹。”她轻声说,“我不能松。” 楚怀予看着她,眼神里有种蒋胜男看不懂的东西:“你是个好姐妹。” 他下车,帮她把薛柔扶上楼。到了门口,蒋胜男掏出钥匙,突然想起什么:“你要不要……进来坐坐?喝杯茶?” 楚怀予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摇头:“不了。她现在需要安静,也需要……只属于你们的空间。” 他转身下楼。蒋胜男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人,来得突然,走得干脆,像一阵风,吹过却不留痕迹。 ## 【二】 屋里很安静。蒋胜男把薛柔扶到床上,盖上被子。薛柔在睡梦中呢喃:“别走……别丢下我……” 蒋胜男握住她的手:“我不走。” 她坐在床边,看着薛柔苍白的脸。这张脸曾经那么鲜活,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说起梦想时闪闪发光。现在,像朵被霜打蔫的花。 手机震动。是王德全的消息:「我在楼下,能上来吗?」 蒋胜男走到窗边,往下看——那辆黑色保时捷停在路边,王德全站在车旁,仰头看着这个方向。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上来吧。」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 【三】 王德全进屋时,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凉意。他看了一眼卧室方向,压低声音:“她怎么样?” “你说呢?”蒋胜男冷笑,“刚跳完江,你说怎么样?” 王德全脸色变了变:“我……我不知道她会……”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蒋胜男挡在卧室门口,“王德全,她现在怀孕了。你说怎么办吧。” “我……”王德全搓了搓手,“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蒋胜男让开。王德全轻手轻脚走进去,在床边坐下。薛柔醒了,睁开眼睛看见他,第一反应是别过脸。 “柔柔……”王德全伸手想碰她,被躲开了。 “你别碰我。”薛柔声音很冷。 “我知道你恨我……” “我不恨你。”薛柔转回头,看着他,“我只恨我自己傻。” 这话比恨更伤人。王德全哑口无言。 “王德全,”薛柔坐起来,手无意识地放在小腹上,“我给你两个选择。一,离婚,娶我,给孩子一个名分。二,给我一笔钱,我去打掉孩子,从此我们两清。” 她说得很平静,像在陈述别人的事。但蒋胜男看见她攥着被单的手在抖。 王德全沉默了。这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低着头,不敢看薛柔的眼睛。 “我……”他艰难地开口,“我不能离婚。诗雅妈妈……她跟我二十多年了,在我最穷的时候……” “所以我就活该?”薛柔打断他,“活该被骗?活该当小三?活该怀了孩子没人要?” 她声音在抖,眼泪掉下来:“王德全,你摸着良心说——我跟你在一起,图你什么?图你年纪大?图你有老婆?还是图你……根本给不了我未来?” “我给你钱……”王德全像抓住救命稻草,“房子、车,我都不要了,都给你。我再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和孩子……” “我不要钱!”薛柔尖叫,抓起枕头砸向他,“我要你!我要一个家!我要我的孩子有爸爸!” 枕头砸在王德全身上,轻飘飘的,但像砸碎了他最后的伪装。他站起来,后退两步,脸上是蒋胜男从未见过的狼狈。 “对不起……”他说,“我真的……对不起……” “滚。”薛柔指着门口,“你给我滚。” 王德全还想说什么,蒋胜男走过来拉住他:“你先走吧。她现在情绪不稳定。” 王德全看了薛柔一眼,那一眼里有愧疚,有无奈,但更多的是——逃避。他转身走了,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 薛柔瘫在床上,眼泪无声地流。 蒋胜男抱住她:“哭吧,哭出来好受点。” ## 【四】 王德全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一点。 别墅里灯火通明。妻子坐在客厅沙发上,穿着睡衣,但妆容精致——她总是这样,哪怕在家里,也要维持体面。 “回来了?”她没抬头,翻着手里的杂志,“去看那个小贱人了?” 王德全没说话,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 “怎么不说话?”妻子放下杂志,看着他,“心虚了?” “别闹了。”王德全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我累了。” “你累?我才累!”妻子站起来,“王德全,我跟你二十年!二十年!你当初娶我的时候怎么说的?说一辈子对我好!现在呢?在外面养女人,买车买房,还搞出孩子了!” 王德全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妻子笑了,笑里有泪,“你以为我傻?你给她的每一笔转账,我都查得到!你带她去韩国,住什么酒店,买什么东西,我都知道!” 她走到王德全面前,仰头看着他:“王德全,我告诉你——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要是敢离婚,我就让你身败名裂。你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我手里可都有证据。” 王德全脸色发白。他知道妻子说的是真的——他的公司能做大,靠的是妻子娘家的资源。那些灰色的、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交易,妻子都知道。 “我不会离婚。”他说,“但她怀孕了,我总不能……” “怀孕了就打掉!”妻子声音尖锐,“给点钱,让她滚!这种女人我见多了,不就是图钱吗?给够钱,什么都能解决!” “她不是那种女人……” “呵,你倒是了解她。”妻子冷笑,“怎么,动了真情了?舍不得了?” 王德全没回答。他想起薛柔哭红的眼睛,想起她说“我要你,我要一个家”。心里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王诗雅穿着睡衣下来,脸色苍白:“爸,妈,你们别吵了……” “诗雅,你回房间去。”妻子说。 “我不!”王诗雅走到父亲面前,“爸,那个女的……是不是我同学?是不是薛柔?” 王德全僵住。 “真是她?”王诗雅后退一步,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父亲,“爸,你怎么能……她是我同学啊!你知不知道,同学聚会上她还跟我说你们公司合作的事!她一直在骗我!你也骗我!” “诗雅,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王诗雅眼泪掉下来,“爸,我一直以为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背叛妈妈,怎么能……怎么能跟我的同学……” 她说不下去了,转身跑回楼上。关门声很大,震得水晶吊灯都在晃。 妻子看着王德全,眼神冷得像冰:“王德全,你看看,这就是你干的好事。女儿都看不起你了。” 王德全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一边是二十年的婚姻,女儿的未来,公司的前途;一边是薛柔,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怎么选,都是错。 ## 【五】 凌晨三点,蒋胜男的手机响了。 是王德全:「我想清楚了。我不能离婚,但孩子……可以生下来。我会负责抚养费,给薛柔足够的补偿。」 蒋胜男看着这条消息,心里一片冰凉。她想起薛柔说的“我要一个家”,想起她摸着肚子时那种近乎天真的期待。 补偿? 钱能补偿什么?能补偿被欺骗的感情?能补偿破碎的尊严?能补偿一个孩子永远缺失的父爱? 她没回复,把手机扔到一边。 旁边的床上,薛柔睡着了,但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抽泣一下。蒋胜男给她掖好被角,轻声说:“柔柔,你放心。不管你怎么选,我都陪你。” 窗外,天快亮了。第一缕晨光从窗帘缝隙挤进来,在地上投出一道微弱的光。 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带着伤痛,带着抉择,带着未知的未来。 蒋胜男走到窗边,看着渐渐苏醒的城市。高楼大厦像沉默的巨人,街道上车流渐密,一切都按部就班,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有些人的生活,已经天翻地覆。 她拿出楚怀予的名片,盯着看了很久。 心理咨询师。 也许……薛柔真的需要。 而她自己呢?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个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了。但接下来的白天,也许会更难熬。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楚怀予:「她还好吗?」 蒋胜男想了想,回复:「不太好。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几乎秒回:「随时可以。我明天下午有空。」 她放下手机,看向床上蜷缩的薛柔。 姐妹。 这个词很重。 重到要用整个青春去承载,用所有勇气去守护。 而她,准备好了。 这个是我的新作品,希望大家多多指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14章 第十四章 ## 【一】 火车站出口的人流像潮水,一波接一波。薛柔踮着脚张望,终于在攒动的人头中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父亲提着磨破角的旧行李箱,母亲背着塞得鼓鼓囊囊的编织袋,两人都穿着过时的外套,在光鲜亮丽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爸!妈!”薛柔挥手,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雀跃。 父母看见她,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母亲先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哪有,胖了好几斤呢。”薛柔笑,接过母亲的编织袋,沉得她手腕一坠。 父亲的目光却落在她身后的白色奥迪上,眉头皱起:“这车……是你的?” “嗯,男朋友送的。”薛柔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但心跳在加速。 “男朋友送的?”父亲的声音沉下来,“什么男朋友送这么贵的车?做什么的?” “爸——”薛柔拉长音,带着撒娇的意味,“您一来就审犯人似的。先上车吧,这里人多。” 蒋胜男从驾驶座下来,笑着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是胜男,薛柔的同学。” 薛母眼睛弯起来:“你就是胜男啊!柔柔总提起你,说你对她可好了!” “应该的。”蒋胜男帮忙放行李,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她看着薛柔强装的笑脸,知道这出戏有多难演。 上车后,薛父坐在副驾驶,一直沉默。车驶过高架桥,窗外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景观——摩天大楼,玻璃幕墙,奢侈品店巨大的Logo。他看得认真,像在审视一个陌生的世界。 “柔柔,”他突然开口,“你那个男朋友……多大了?” 薛柔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四十……出头。” “四十出头?”薛母在后座惊讶,“那不是比你大十五六岁?” “妈,年龄不是问题。”薛柔声音发虚,“他对我好,成熟,稳重……” “那他结过婚吗?”薛父问得更直接。 薛柔咽了口唾沫:“离了。前妻在国外。” 撒谎。又是一个谎。她感到胃里翻涌,下意识捂住嘴。 “怎么了?”薛母察觉不对,“不舒服?” “没……有点晕车。”薛柔强笑,“快到了。” ## 【二】 车开进那个高档小区时,薛父的表情更严肃了。他当过兵,转业后在县城当了一辈子公务员,最看不惯的就是“来路不正”的东西。此刻他看着小区里修剪整齐的绿化、穿着制服巡逻的保安、还有那些动辄几百万的豪车,眉头越皱越紧。 电梯上到二十层。门开,是一套装修精致的公寓——开放式厨房,大落地窗,客厅墙上挂着抽象画,家具都是意大利品牌。 薛母一进门就“哇”了一声:“这房子……真大,真漂亮!” 薛父却没说话。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半个城市的风景,很久,才回头:“这套房子,也是你男朋友送的?” “嗯……”薛柔声音很小。 “他做什么生意,能这么大方?”薛父转过身,眼神锐利,“柔柔,你跟爸说实话——他是不是……有家室?” 空气凝固了。 蒋胜男站在玄关,手心全是汗。她看见薛柔脸色煞白,嘴唇在抖。 “爸您说什么呢!”薛母先反应过来,拍了下丈夫的手臂,“咱们女儿是那种人吗?柔柔从小就懂事,怎么会……” “我就是问问。”薛父语气缓和了些,但眼神没放松,“柔柔,爸不是不相信你。但爸活了五十多年,见过的事多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事业有成,离异单身,对年轻女孩一掷千金——这种故事,十个里有九个是骗局。” “他不是那种人!”薛柔急道,“他对我真的很好!不信您问胜男!” 蒋胜男被点名,心里一紧。她看着薛柔恳求的眼神,又看看薛父审视的目光,最终点头:“叔叔,王……薛柔的男朋友,我见过几次。看起来……是真心对薛柔好的。”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心虚。但为了薛柔,她必须撑下去。 薛父没再追问,但蒋胜男能感觉到,他没信。 ## 【三】 趁薛父去阳台抽烟,薛母把薛柔拉到卧室,关上门。 “柔柔,你跟妈说实话。”她压低声音,“是不是……怀孕了?” 薛柔瞪大眼睛:“妈您怎么……” “我是你妈!”薛母眼睛红了,“你刚才在车上捂嘴,我就看出来了。还有你这脸色……苍白的,眼睛下面都是青的。是不是孕吐?” 薛柔的伪装终于崩塌了。她扑进母亲怀里,眼泪涌出来:“妈……” “傻孩子……”薛母拍着她的背,“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薛柔抽泣,“妈,我……我其实……” 她想说“我其实被骗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能告诉母亲真相——母亲有心脏病,受不了刺激。父亲又那么固执,要是知道了,非闹出人命不可。 “他……知道吗?”薛母问。 “知道。”薛柔擦眼泪,“他说……会负责的。” “那就好。”薛母松了口气,“既然怀孕了,就得赶紧把婚事定了。你安排一下,让爸妈见见他。年龄大点没关系,离过婚也没关系,只要对你好,妈就认。” “妈……”薛柔眼泪又下来了,“您……不反对?” “反对什么?”薛母笑了,笑容里有无奈也有心疼,“你从小到大,想要的,妈哪次没依你?只要是你选的,只要你开心,妈就支持。” 这话让薛柔更愧疚了。她抱住母亲,把脸埋在母亲肩头,闻着那股熟悉的、老家洗衣粉的味道,像回到了小时候——做错事不敢告诉妈妈,但妈妈总会摸着她的头说:“没事,有妈在。” 可现在,她撒的谎太大了。大到她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 【四】 晚上,薛母做了一桌菜——都是薛柔爱吃的。薛父吃饭时还是沉默,但给薛柔夹了块排骨:“多吃点,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薛柔鼻子一酸:“爸……” “爸不是老古板。”薛父放下筷子,“你长大了,有自己的选择。爸只是担心你被骗。既然你认定了他,那就带回来看看。爸帮你把把关。” “谢谢爸……”薛柔声音哽咽。 蒋胜男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起自己的父母——也是这么朴实,这么无条件地爱着孩子。如果有一天,她也要这样欺骗他们…… 她不敢想。 吃完饭,蒋胜男帮忙洗碗。薛母在旁边擦灶台,突然说:“胜男,阿姨想请你帮个忙。” “您说。” “柔柔这孩子……从小被我们宠坏了,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薛母叹气,“你和她最要好,她要是受了委屈,你一定要告诉我们。别让她一个人扛着。” 蒋胜男手里的碗差点滑落。她稳了稳,点头:“阿姨放心,我会的。” 但她能说什么?说您女儿当了小三?说那个男人有老婆?说这一切都是骗局? 她说不出口。 ## 【五】 送走蒋胜男后,薛柔陪着父母看电视。但她的心思早飞走了——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王德全的消息:「我在老地方等你。」 她找了个借口:“爸妈,我出去买点水果,你们先休息。” “这么晚了……”薛母担心。 “小区门口就有超市,很快回来。” 她逃也似的出了门。电梯下行时,她看着镜子里那个妆容精致、衣着光鲜的自己,突然觉得陌生——像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但面具下面,是一张快要哭出来的脸。 “老地方”是家隐秘的商务酒店。王德全开了个套房,见她进来,立刻迎上来:“柔柔,你爸妈……没怀疑吧?” “暂时没有。”薛柔甩开他的手,走到窗边,“但我爸很精明,他没那么好骗。” “那就好……”王德全松口气,从背后抱住她,“柔柔,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和孩子。” 薛柔没说话。她感受着这个男人的体温,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古龙水味,心里一片冰凉——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个男人还在家里和妻子争吵,现在却在这里抱着她,说“不会不管”。 多么讽刺。 “你老婆……知道了吗?”她问。 “知道了。”王德全声音发苦,“闹了一晚上。但她不会离婚的,她娘家……” “行了。”薛柔打断他,“我不想听。” 她转过身,看着王德全:“我爸妈要见你。你准备一下,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 王德全脸色变了:“见面?这……” “怎么,不敢?”薛柔笑了,笑容很冷,“王德全,你把我骗成这样,让我爸妈大老远跑来,现在连顿饭都不敢吃?” “不是不敢……”王德全搓着手,“是……太突然了。我还没准备好……” “要准备什么?准备怎么继续骗他们?”薛柔盯着他,“王德全,我告诉你——这顿饭,你必须吃。而且,你必须演好。要让我爸妈相信,你是个好男人,你会娶我,会给我和孩子一个家。” “柔柔……” “如果你演砸了,”薛柔一字一句,“我就把所有事情告诉我爸妈。到时候,我爸会怎么做,我可不敢保证。” 王德全看着她眼里的决绝,知道这不是玩笑。他深吸一口气,点头:“好。我见。” ## 【六】 薛柔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二点。 父母房间的灯还亮着。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听见里面传来父母的低语: “……我还是不放心。”是父亲的声音。 “女儿喜欢,你能怎么办?”母亲叹气,“再说了,她都怀孕了……” “就是怀孕了才要更小心!”父亲声音提高,“那个男人要是真心,为什么不敢来见我们?为什么要柔柔一个人扛着?” “不是说了明天见吗……” “见归见,但我得好好盘问盘问。要是让我发现他骗柔柔,我……” “你小声点!别让女儿听见!” 薛柔靠在墙上,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在她受欺负时,会提着棍子去找对方理论。母亲总是拦着,说“算了算了”,但父亲总说:“我女儿不能受委屈。” 现在,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却不敢告诉父亲。 因为她知道,父亲真的会提着棍子去找王德全。而后果……她不敢想。 她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滑坐在地上。月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出一道光带,像一条分割线——一边是虚假的完美,一边是残酷的真实。 手机亮了。是蒋胜男的消息:「你爸妈睡了吗?他们……没起疑吧?」 薛柔盯着屏幕,很久,回复:「暂时没有。但明天……我不知道能瞒多久。」 蒋胜男回得很快:「需要我做什么?」 薛柔想了想,打字:「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吧。有你在,我踏实点。」 「好。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薛柔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至少还有蒋胜男。 至少,她不是完全孤独的。 她擦干眼泪,站起来,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女人眼睛红肿,但眼神里有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明天,她要演好这场戏。 为了父母,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 哪怕这出戏,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我的新作品,讲述的也是青春故事,追求自己的生活。。希望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15章 第十五章 ## 【一】 周五晚上六点,外滩那家以江景闻名的餐厅。 王德全提前半小时就到了。他订的是最靠里的包间,私密性好,落地窗外是璀璨的黄浦江夜景。侍者领他进去时,他特意检查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很好。 他点了菜,要了酒,又对着手机屏幕整理了一下领带。镜子里的人西装笔挺,头发一丝不苟,完全看不出是个正在两个女人之间周旋的男人。 手机震动,薛柔的消息:「我们出发了。」 他回复:「路上小心。都准备好了。」 放下手机,他点了支烟。烟雾在灯光下盘旋,像他此刻的心思——乱,理不清。 真要见薛柔的父母吗?见了又怎样?继续撒谎?还是……趁机摊牌? 他想起昨晚妻子的反常——不再吵,不再闹,反而温柔地问他明天想吃什么。那种平静比吵闹更可怕,像暴风雨前的死寂。 还有女儿诗雅。自从知道薛柔的事后,她看他的眼神像看陌生人。昨晚他在书房加班,诗雅推门进来,什么也没说,只是放下一杯茶,转身走了。茶很烫,烫得他手心发红。 门被推开。侍者的声音:“王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王德全掐灭烟,换上得体的笑容,迎上去。 ## 【二】 薛柔一家进来时,王德全第一眼看见的是薛父——中等身材,皮肤黝黑,穿着洗得发白的夹克,脚下是一双沾着泥点的旧皮鞋。但他的眼神很锐利,像鹰,一进来就扫视整个包间,最后落在王德全脸上。 那是审视的眼神。王德全见过太多这种眼神——在谈判桌上,在竞争对手脸上,在那些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的人脸上。 “叔叔,阿姨,快请坐。”他递烟,动作自然。 薛父接过,没抽,夹在耳朵上:“你就是王德全?” “是,是我。” 薛父坐下,没客气。薛母倒是有些拘谨,拉着薛柔的手,小声说:“这地方……很贵吧?” “不贵不贵。”王德全笑,“难得请叔叔阿姨吃饭,应该的。” 薛柔今天穿了条宽松的连衣裙,巧妙地遮住了微隆的小腹。她坐在父母中间,像一道屏障,隔开了两个世界——一边是朴实的老家父母,一边是她用谎言堆砌的“新生活”。 菜上来了。王德全点的都是招牌菜,摆盘精致,分量却少得可怜。薛父看着那碟只有四片的雪花牛肉,眉头又皱起来。 “王先生,”薛父开口,声音很沉,“我听柔柔说,你送了她车,还有房子。” 来了。王德全心里一紧,但面上依旧从容:“是,柔柔跟我在一起,我总得给她好的生活。” “你做什么生意的,这么大方?” “传媒,小公司。”王德全说得谦虚,但知道对方听不懂,“就是做广告,拍片子之类的。” 薛父没追问,转而问:“你离婚……多久了?” 这个问题更致命。王德全端起茶杯,借喝茶的时间思考:“两年多了。前妻在国外,早就没联系了。” “有孩子吗?” “有个女儿,在国外读书。”王德全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不怎么回来。” 薛母这时候插话:“王先生,你别见怪,我们做父母的,就是担心女儿。柔柔从小就单纯,容易被骗……” “妈!”薛柔脸红了。 “阿姨放心。”王德全握住薛柔的手,动作温柔,“我对柔柔是认真的。等她身体方便些,我们就办婚礼。” 他说“身体方便些”,暗示怀孕的事。薛母果然听懂了,眼睛一亮:“那……日子定了吗?” “在看了。”王德全笑,“等定下来,第一时间通知您二老。” 薛柔看着他,眼里有光——那种相信“未来会很美好”的光。王德全心里一刺,避开她的视线。 ## 【三】 酒过三巡,气氛松弛了些。 薛父话不多,但一直在观察。他看王德全给薛柔夹菜的动作,看他说话时的表情,看他接电话时的语气。这个当过兵、在体制内干了一辈子的男人,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 不对劲。 但哪里不对劲,他说不上来。王德全的举止无可挑剔,说话滴水不漏,对薛柔也温柔体贴。可就是……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排练过的戏。 “王先生,”薛父又开口,“你女儿……多大了?” 王德全筷子顿了一下:“二十三,比柔柔小两岁。” “也在上海?” “不,在美国。”王德全说,“她和她妈妈联系多点,跟我……不怎么亲。” 这话半真半假。诗雅确实更亲妈妈,但父女感情一直很好——直到最近。 “哦。”薛父点头,没再问,但眼神更锐利了。 就在这时,包间门被猛地推开!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王诗雅站在门口,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她显然是跑过来的,头发凌乱,外套都没穿好。 “诗雅?”王德全站起来,“你怎么……” 话没说完,王诗雅抓起桌上的茶杯,朝着薛柔的脸泼了过去! 冷水混着茶叶泼了薛柔一脸。她惊叫一声,愣住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王诗雅声音尖利,带着哭腔,“勾引别人爸爸,还有脸在这里见家长?!” 包间里死寂。 薛母最先反应过来,她站起来挡在女儿面前:“你这姑娘怎么回事?!怎么动手呢?!” “我动手?”王诗雅笑了,笑里有泪,“你女儿抢我爸爸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 “诗雅!”王德全冲过去拉住她,“别闹了!回家去!” “我闹?”王诗雅甩开他的手,指着薛柔,“爸,你看看她!她比我还小两岁!你怎么下得去手?!你对得起妈妈吗?对得起我吗?!” 这些话像炸弹,炸碎了所有伪装。 薛父缓缓站起来。他看着王德全,又看看女儿,最后看向王诗雅:“姑娘,你刚才说……抢你爸爸?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王诗雅冷笑,“意思就是,这个男人——”她指着王德全,“他是我爸,有老婆,有女儿,没离婚!而这个女人——”她指着薛柔,“是小三!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诗雅你闭嘴!”王德全吼。 但晚了。 薛父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他转头看薛柔:“柔柔,她说的是真的吗?” 薛柔浑身发抖,脸上还滴着水,嘴唇嚅动着,发不出声音。 “说话!”薛父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锤子砸下来。 “爸……我……”薛柔哭了,“我不知道……他骗我说离婚了……” “你不知道?!”薛父声音拔高,“你不知道他有老婆?不知道他有女儿?不知道你是小三?!” “我真的不知道……”薛柔瘫坐在椅子上,抱着头,“他给我看离婚证……我以为……” “离婚证?”王诗雅又笑了,“我爸和我妈的结婚证还在家里摆着呢!哪来的离婚证?伪造的吧!” 王德全脑子嗡的一声。他知道,完了。 ## 【四】 接下来的几分钟像慢镜头。 薛父盯着王德全,眼神冷得像冰。王德全想解释,但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王德全,”薛父开口,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我给你两个选择。一,现在打电话给你老婆,告诉她你要离婚,娶我女儿。二,我报警,告你重婚,告你诈骗,告你……玩弄女性。” “叔叔,您听我解释……”王德全额头冒汗。 “不用解释。”薛父摆手,“选。” 王德全僵在那里。他能选什么?选一,妻子不会放过他,公司会完蛋。选二,身败名裂,还得坐牢。 “爸……”薛柔哭着拉住父亲的手臂,“别逼他了……” “我逼他?”薛父转头看女儿,眼里的失望像刀子,“柔柔,是他逼我们!他骗了你,骗了我们全家!现在还要我们陪他演戏?!” 薛母也在哭,但她拉着丈夫:“老薛,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薛父甩开她的手,“怎么好好说?咱们女儿被人骗了,怀孕了,还傻乎乎地要嫁给他!现在人家正牌女儿找上门了,你还让我好好说?!” 他指着王德全:“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你要么给我女儿一个名分,要么,咱们法庭见!” 王诗雅在旁边看着,突然觉得有点可笑。这个刚才还泼辣的女孩,此刻安静下来,看着这场闹剧——她的父亲,她同学的父亲,在两个家庭之间左右为难,像个小丑。 “爸,”她轻声说,“我们回家吧。妈妈在等你。” 这话像最后一根稻草。王德全看着女儿,看着薛柔一家,看着这一桌精心准备却无人再动的菜肴,突然觉得累,累到骨头里。 “叔叔,阿姨,”他开口,声音沙哑,“对不起。我……我会给柔柔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薛父逼问。 “我……”王德全说不下去。他能给什么交代?离婚?不可能。结婚?更不可能。 “够了。”薛父突然站起来,拉起薛柔,“柔柔,我们走。” “爸……” “走!” 薛柔被父亲拽起来,踉踉跄跄往外走。薛母跟着,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王德全,那眼神里有愤怒,有失望,更多的是——心疼女儿。 包间门关上。 只剩下王德全和王诗雅。 ## 【五】 回程的车上,死一般的寂静。 薛柔坐在后座,脸埋在手里,肩膀一抽一抽地抖。薛父开着车,目视前方,脸色铁青。薛母坐在副驾驶,一直抹眼泪。 “柔柔,”薛父突然开口,“那个房子,车,明天就去退了。” “爸……”薛柔抬头,“那是他送我的……” “送你的?”薛父冷笑,“那是赃物!是用他老婆的钱买的!你要了,就是同谋!” “可我已经怀孕了……” “怀孕了就打掉!”薛父声音发颤,“柔柔,爸不是狠心。但这个孩子……不能要。生下来没爸爸,你一辈子就毁了。” “我不!”薛柔尖叫,“这是我的孩子!我要生!” “你——”薛父气得猛拍方向盘,“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老薛,你好好说……”薛母哭着劝。 “我怎么好好说?!”薛父吼,“她被人骗了,还执迷不悟!还要给那个王八蛋生孩子!她想过以后吗?想过怎么面对别人吗?想过我们老两口的脸往哪搁吗?!” 这话太重了。薛柔停止哭泣,愣愣地看着父亲的背影——那个从小到大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父亲,此刻说出“脸往哪搁”。 原来,在父母眼里,她的“丑事”比她的幸福更重要。 或者,她根本不可能有幸福了。 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窗外的城市灯火辉煌,像一场盛大的梦。而她,刚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现实里,一无所有。 ## 【六】 王德全回到家时,已经凌晨。 别墅里灯还亮着。妻子坐在客厅,没开电视,只是坐着。听见他进来,她抬头,眼神平静:“回来了?” 王德全“嗯”了一声,脱外套。 “见到她父母了?”妻子问,“谈得怎么样?” 王德全动作顿住。他看着妻子——这个跟他过了二十年的女人,此刻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你都知道了?”他问。 “诗雅打电话告诉我了。”妻子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王德全,我问你——你要离婚吗?” 王德全没说话。 “要离,我签字。”妻子说,“房子,钱,公司,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诗雅。” 这话说得太干脆,干脆得王德全不敢相信。 “你……不恨我?” “恨。”妻子笑了,笑里有泪,“但恨有什么用?你心都不在这儿了,我留着你的人有什么用?” 她转身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停下:“对了,那个薛柔……怀孕了是吧?你要是想要那个孩子,我们就离。你要是还想要这个家……”她顿了顿,“就把那边处理干净。别让我和诗雅再难堪。” 她上楼了。脚步声很轻,像怕吵醒什么。 王德全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 楼上,王诗雅的房间门开了一条缝。她看着楼下的父亲——那个曾经是她心中英雄的男人,此刻佝偻着背,像个失败者。 她轻轻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到地上。 眼泪掉下来,无声的。 这个家,好像还是那个家。 但又好像,已经碎了。 这个是我的新作品,希望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16章 第十六章 ## 【一】 下午四点,设计公司。 蒋胜男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CAD线条,眼睛发酸。她已经连续加班三天了,为了赶一个地产商的展厅方案,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手机震动。是个陌生号码,区号021。 她接起来,声音疲惫:“你好,哪位?” “请问是蒋胜男女士吗?这里是高唐区组织人事局。” 蒋胜男愣了一下,坐直身体:“是我。” “恭喜您通过公务员录用考试,进入体检和政审环节。请于下周一上午九点,携带身份证、□□原件到人事局305室……” 后面的话蒋胜男没听清。她握着手机,脑子里嗡嗡作响。 考上了? 她考上了? 那个被她妈念叨了两年、被她自己当成“退路”的公务员考试,居然真的考上了? “蒋女士?您在听吗?” “在……在听。”她深吸一口气,“谢谢,我会准时到。” 挂断电话,她盯着屏幕,突然笑出声。不是开心的笑,是那种“命运真他妈会开玩笑”的笑。 她想起几个月前,她还在嘲笑薛柔想走捷径。现在呢?薛柔在谎言里越陷越深,而她……拿到了铁饭碗。 多讽刺。 同事凑过来:“胜男,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没什么。”她关掉CAD,站起来,“组长,我请半天假。” “方案还没做完呢……” “明天一定交。”她抓起包,“有急事。” 走出写字楼时,夕阳正好。金色的光铺满街道,给这座冰冷的城市镀了层暖色。蒋胜男站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突然觉得茫然。 接下来呢? 去当公务员?朝九晚五,按部就班,像她妈希望的那样“稳定”? 还是……继续留在这个行业,累死累活,但至少在做自己喜欢的事? 她不知道。 ## 【二】 晚上六点,外滩附近一家新开的西餐厅。 蒋胜男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菜单递上来时,她扫了一眼价格——最便宜的意面188,牛排六百起。 她摸了摸钱包,里面只有两百多现金,信用卡上个月的账单还没还。 “美女,需要点单吗?”服务员微笑。 “那个……特色牛肉,多少钱一份?” “六百八。我们用的是澳洲M9和牛,空运……” “谢谢,我再看看。”蒋胜男合上菜单。 六百八。她半个月的房租。 正犹豫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哟,这不是蒋大小姐吗?怎么,吃不起?” 蒋胜男回头。李剑搂着一个年轻女孩站在那儿,女孩浓妆艳抹,穿着暴露,半个身子贴在李剑身上。李剑穿着崭新的纪梵希T恤,手腕上戴着块金光闪闪的表——不用问,又是富婆买的。 “李剑,”蒋胜男冷笑,“怎么,换个富婆了?上次那个胖阿姨玩腻了?” 李剑脸色一变,但很快恢复那副欠揍的表情:“蒋胜男,你还是这么嘴贱。怎么,薛柔当小三,你学她傍大款?可惜啊,你这男人婆的样子,哪个大款看得上?” 他怀里的女孩咯咯笑:“李哥,这谁啊?说话这么难听。” “一个老处女,嫉妒你年轻漂亮呗。”李剑捏了捏女孩的脸。 蒋胜男站起来,走到李剑面前。她比他高一点,俯视着他:“李剑,我告诉你——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像你一样,靠卖屁股吃饭。你妈要是知道她儿子这么有出息,会不会从老家跑来抽你?” “你——” “我怎么?”蒋胜男挑眉,“说到你痛处了?也对,毕竟当鸭这种事,传回老家确实丢人。不过没关系,你脸皮厚,不怕。” 周围几桌客人看过来。李剑脸涨成猪肝色,想说什么,但蒋胜男已经转身走了。 走出餐厅时,她手心全是汗。不是怕,是气的。 男人怎么能贱到这种地步? ## 【三】 站在路边,夜风一吹,蒋胜男冷静了些。她突然觉得很累——为薛柔累,为自己累,为这个狗屁倒灶的世界累。 “蒋小姐?”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蒋胜男转头,看见了楚怀予。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卡其裤,手里拿着个公文包,看起来刚下班。 “楚先生?”她有点意外,“这么巧。” “是啊,刚见完客户。”楚怀予看了看她身后的餐厅,“你这是……” “本来想犒劳自己,结果遇到苍蝇,没胃口了。”蒋胜男耸肩。 楚怀予笑了:“那……我请你吃饭?算是庆祝你上次请我吃饭的回礼。” 蒋胜男犹豫了一下。她今天确实不想一个人待着。 “好啊。”她说,“不过别去贵的,我良心不安。” 他们去了附近一家粤菜馆,价格亲民,环境也安静。楚怀予显然是常客,熟门熟路地点了几个招牌菜。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粤菜?”蒋胜男问。 “猜的。”楚怀予给她倒茶,“上次吃饭,你点的都是清淡的。” 蒋胜男心里一动。很少有人注意这种细节。 “对了,”她想起什么,“一直没正式谢谢你。上次在桥上,多亏你。” “举手之劳。”楚怀予摆摆手,“你朋友……还好吗?” 蒋胜男笑容淡了:“不太好。怀孕了,男朋友有家室,父母也知道了……一团糟。” “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楚怀予说,“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妇产科医生,也认识法律援助的人。” “谢谢。”蒋胜男看着他,“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楚怀予沉默了几秒:“我有个妹妹。如果她遇到这种事,我希望也有人能帮她。” 这话他说得很自然,但蒋胜男听出了一丝痛楚。她没追问,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过去。 菜上来了。他们边吃边聊,从工作聊到生活,从上海聊到老家。蒋胜男发现,楚怀予和她想象的“高富帅”不一样——他随和,健谈,不炫耀,也不装逼。更重要的是,他听她说话时很认真,不像有些人,只是等着自己说。 “你考公务员了?”楚怀予问。 蒋胜男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刚才说‘犒劳自己’,又说‘铁饭碗’,我猜的。”楚怀予笑,“恭喜。公务员挺好的,稳定。” “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这要问你自己。”楚怀予看着她,“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是想挑战,还是想安稳?是看重成就感,还是看重安全感?” 蒋胜男沉默。这些问题,她问过自己无数遍,但从来没有答案。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我妈希望我稳定,我自己……其实喜欢现在的工作,虽然累,但有成就感。可有时候又觉得,这么拼为了什么?买不起房,结不起婚,生不起孩子……” “那就先不买房,不结婚,不生孩子。”楚怀予说得轻松,“人生不是只有一条路。你现在觉得重要的东西,十年后可能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做的选择,要对得起当下的自己。” 这话很平常,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蒋胜男看着他,突然问:“你呢?你为什么选择现在的工作?” 楚怀予笑了:“因为……我喜欢帮人解决问题。看见别人因为我的帮助过得更好,会有成就感。” 很朴实的理由。但蒋胜男信。 ## 【四】 吃到一半,蒋胜男的手机震了震。是薛柔发来的微信,一张照片——她和楚怀予坐在窗边的位置,正在说话。照片拍得有点糊,但能看清脸。 附言:「被我发现了吧!我们的女汉子也有春天~」 蒋胜男皱眉,回复:「别乱说,普通朋友。」 刚发出去,微博推送跳出来——薛柔发了那条微博,定位就在这家餐厅附近。 蒋胜男点开评论区,脸色渐渐沉下来。那些所谓的“同学”,用最恶毒的语言嘲讽薛柔,连带着她也成了“物以类聚”。 她正要关掉,突然看见一条新评论: 「诶?这男的不是我表哥吗?他怎么跟这种女人在一起?」 发评论的人是易冰清——王诗雅的闺蜜,大学时就和薛柔不对付。 蒋胜男心里一紧。她抬头看楚怀予:“楚先生,你认识易冰清吗?” 楚怀予愣了一下:“认识,我表妹。怎么了?” “没事。”蒋胜男摇头,心里却翻江倒海——这个世界真小。小到转个身,都能撞见仇人的亲戚。 她想起薛柔的处境,想起那些恶毒的评论,突然觉得很无力。无论你怎么努力,总有人用最坏的恶意揣测你。你做错了,他们骂你活该;你做对了,他们说你别有用心。 “怎么了?”楚怀予察觉她情绪不对。 “没什么。”蒋胜男勉强笑笑,“就是觉得……人言可畏。” 楚怀予沉默片刻,轻声说:“别人的嘴,我们管不了。能管的,只有自己的心。” ## 【五】 吃完饭,楚怀予送蒋胜男到地铁站。分别时,他突然说:“蒋小姐,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朋友需要帮助,随时联系我。包括……法律方面的。” 蒋胜男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帮她?你们甚至不认识。” 楚怀予笑了:“因为帮了她,就是帮了你。而帮你……不需要理由。” 这话说得太直白,蒋胜男脸一热。她低头说了声“谢谢”,转身进了地铁站。 楚怀予站在站外,看着她消失在人流中,很久,才转身离开。 他没看见的是,马路对面,那辆黑色宝马M6里,Alex正叼着烟,盯着他离开的方向。 “楚怀予……”Alex吐出烟圈,眯起眼睛,“这小子……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他拿起手机,拨了个号:“帮我查个人。楚怀予,做物业的。对,越快越好。” 挂断电话,他看着地铁站入口,嘴角勾起一抹笑:“蒋胜男啊蒋胜男,你身边……还真热闹。” ## 【六】 蒋胜男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多。 她打开电脑,看着那份公务员录取通知的邮件,很久,点了打印。 打印机嗡嗡作响,吐出那张纸。她拿起来,看着上面“恭喜录用”四个字,心里没有喜悦,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也许,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对错,只有选择。而每个选择,都要付出代价。 她拿起手机,给薛柔发消息:「我考上公务员了。」 薛柔很快回复:「真的?!恭喜恭喜!我就说你能行!」 蒋胜男看着那个感叹号,想起薛柔现在的处境,心里一酸。她打字:「你还好吗?你爸妈那边……」 「别提了。」薛柔回,「我爸让我打掉孩子,我不肯,吵了一架。我妈在哭……胜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蒋胜男握着手机,很久,回:「明天见面聊。我陪你。」 发送完,她靠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 铁饭碗。 她终于拿到了。 可为什么,心里空荡荡的? 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每一盏灯下,都有一个故事。有的刚刚开始,有的即将结束。 而她和薛柔的故事,还在继续。 带着伤痛,带着抉择,带着未知的明天。 但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她们都会一起面对。 因为她们是姐妹。 七年的姐妹。 一辈子的姐妹。 这个是我的新作品,希望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17章 第十七章 ## 【一】 城市的夜晚从不真正沉睡。凌晨两点,警笛声划破寂静,像一把刀子割开黑色绸缎。 酒驾撞人案发生在淮海路与陕西南路交叉口。监控录像显示:黑色宝马M6以至少80公里的时速闯过红灯,将正在过马路的老人撞飞出去。老人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摔在十米外的隔离带上。 驾驶座上的Alex被气囊拍得头晕目眩,但他还是踉跄着下车。路灯光下,他看见老人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血从头部蔓延开来,在柏油路上洇成一片暗红。 “喂……醒醒……”Alex蹲下,手在抖。他闻到浓烈的酒味——不知是自己身上的,还是老人身上的。 周围有人围过来,有人尖叫,有人拍照。Alex掏出手机打120,但手指抖得按不准数字。第三次才拨通,他语无伦次:“淮海路……撞人了……快来人……” 警车先到了。交警一下车就闻到酒气,二话不说拿出酒精测试仪:“吹。” Alex机械地照做。仪器屏幕上的数字疯狂跳动——187,远超醉驾标准。 “你涉嫌危险驾驶致人死亡。”交警收起仪器,语气冰冷,“现在跟我们回去。” 救护车也到了。医生蹲下检查,几分钟后站起来,摇摇头:“瞳孔散大,呼吸心跳都没了。通知殡仪馆吧。” 这话像判决。Alex腿一软,瘫坐在地。他看着医护人员用白布盖住老人的身体,看着那块白布慢慢被血浸透,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他不过是喝了点酒,不过是开快了点,不过是想快点回家…… 怎么就死人了? ## 【二】 警局审讯室,灯光惨白。 Alex的父母连夜赶到。父亲穿着笔挺的军装,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母亲穿着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但眼睛红肿。 “张局,这事……”父亲开口,声音很低,但很有分量。 被称作张局的中年男人叹气:“老领导,这事闹大了。现场有人拍了视频,已经传上网了。舆论压力很大。” “监控呢?”母亲急切地问,“能不能……说是老人闯红灯?” “监控很清楚,是Alex闯红灯。”张局摇头,“而且酒精测试187,醉驾逃不掉。” “那……能判多少年?”母亲声音发抖。 “致人死亡,醉驾,情节严重的话……三年以上七年以下。”张局顿了顿,“但如果取得家属谅解,积极赔偿,可以争取缓刑。” “赔!我们赔!”母亲立刻说,“多少钱都赔!” “光赔钱不够。”父亲沉声道,“得让家属松口。张局,麻烦你安排一下,我们想见见家属。” 审讯室里,Alex低着头,手指抠着桌面。他想起很多事——想起自己飙车被吊销驾照,父亲气得摔了茶杯;想起母亲一边骂他一边帮他摆平那些“小麻烦”;想起那些狐朋狗友说“怕什么,你爸是将军,你妈有钱,天塌不下来”。 现在天真的塌了。 砸死了一个人。 门开了,父母进来。母亲扑过来抱住他:“儿子,你吓死妈了……” 父亲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里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种Alex从未见过的——疲惫。 “爸……”Alex想说什么。 “闭嘴。”父亲打断他,“从现在起,你一句话都不要说。律师会处理。” “可是那个人……” “我们会赔钱。”母亲擦着眼泪,“很多钱。他家人会谅解的。” “谅解?”Alex抬头,“妈,我撞死人了!那是条命!不是钱能解决的!” “那你想怎么样?”父亲终于开口,声音很冷,“去坐牢?毁了自己一辈子?” Alex说不出话。 “这件事之后,”父亲继续说,“你老实待在家里。你妈给你物色了几个姑娘,选一个,早点结婚。别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结婚?Alex想笑。他连恋爱都没认真谈过,就要结婚? 但他没反驳。他知道,这次他真的闯大祸了。父母能把他捞出来,已经是极限。 ## 【三】 同一时间,薛柔的公寓里弥漫着中药味。 薛母在厨房熬安胎药,薛父坐在客厅,一根接一根抽烟。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像他此刻的心情——乱,糟,理不清。 “老薛,别抽了。”薛母端着药出来,“对孩子不好。” 薛父掐灭烟,看着女儿:“柔柔,爸最后问你一次——这孩子,你真要生?” 薛柔坐在沙发上,手放在小腹上:“要生。” “生了以后呢?当单亲妈妈?让孩子没爸爸?” “王德全会娶我的。”薛柔固执地说,“他说了,只要我怀的是儿子……” “放屁!”薛父猛地拍桌子,“这种话你也信?!他要是真想要儿子,早跟他老婆生了!他就是拿你当生育工具!生完儿子,他抱走,你怎么办?你一个未婚姑娘,带着孩子,以后怎么嫁人?!” “我不嫁了!”薛柔也提高声音,“我就跟王德全过!” “他是有老婆的人!” “他可以离婚!” “离得了吗?!”薛父站起来,在客厅里踱步,“他老婆娘家什么背景?他能离?就算离了,他那些财产怎么分?分完了,他还剩什么?一个空壳子,你要来干什么?!” 这些话像针,扎得薛柔无处可躲。她知道父亲说的是事实,但她不想听。 “我不管……”她小声说,“我就是爱他……” “爱?”薛父苦笑,“柔柔,爱不能当饭吃。你现在觉得爱很重要,等孩子生下来,奶粉钱、尿布钱、上学钱……哪一样不要钱?到时候他给不了你,你怎么办?” 薛母在旁边抹眼泪:“柔柔,听你爸的,把孩子打了。妈陪你去医院,做完手术,妈照顾你。等你养好身体,咱们回老家,重新开始……” “我不回老家!”薛柔尖叫,“我就要在上海!就要跟王德全!” 争吵陷入僵局。 门铃响了。蒋胜男来了。 她拎着一袋水果,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薛父脸色铁青,薛母眼睛红肿,薛柔缩在沙发上,像只受惊的兔子。 “叔叔阿姨好。”她把水果放下,“我来看看薛柔。” 薛父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进了卧室。薛母勉强笑笑:“胜男来了,坐,阿姨给你倒茶。” “不用了阿姨。”蒋胜男在薛柔身边坐下,轻声问,“怎么了?” 薛柔摇头,眼泪掉下来。 ## 【四】 晚上,薛父薛母要坐火车回老家。临走前,薛母把薛柔拉到一边,塞给她一张银行卡。 “柔柔,这里面有十万,是妈攒的私房钱。你爸不知道。”她压低声音,“你拿着,万一……万一那个王德全靠不住,你也有条退路。” “妈……”薛柔眼眶一热。 “记住妈的话,”薛母握紧她的手,“女人这辈子,靠谁都不如靠自己。钱要攥在自己手里,男人说的话,听一半信一半。” 薛父站在门口,看着母女俩,很久,才开口:“柔柔,爸的话可能难听,但都是为你好。你要真舍不得孩子……就生吧。生下来,爸帮你养。” 这话让薛柔彻底崩溃。她扑进父亲怀里,放声大哭:“爸……对不起……” 薛父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那样:“傻丫头,爸不需要你说对不起。爸只要你过得好。” 送走父母,薛柔回到空荡荡的公寓,突然觉得冷。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蒋胜男陪着她,两人靠在沙发上,谁也没说话。 “胜男,”薛柔突然开口,“我是不是……特别傻?” “是。”蒋胜男实话实说,“但傻人有傻福。” “我有福吗?”薛柔苦笑,“福在哪里?” “至少……”蒋胜男想了想,“至少你爸妈还爱你。至少你肚子里有个孩子。至少……你还有我。” 薛柔抱住她:“胜男,谢谢你。真的。” “谢什么。”蒋胜男拍她的背,“姐妹嘛。” 手机响了。是王德全。 薛柔接起来,语气很冷:“什么事?” “柔柔,你爸妈走了吗?我想你了……”王德全的声音带着那种中年男人特有的、油腻的温柔。 “想我什么?”薛柔冷笑,“想我的身体?还是想我肚子里的孩子?” “都想……”王德全压低声音,“宝贝,你怀的要是儿子就好了。我老婆生诗雅的时候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你要能给我生个儿子……” “生儿子你就娶我?”薛柔打断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如果真是儿子……我会考虑的。” 这句话像魔咒,在薛柔脑子里盘旋。她挂断电话,眼神突然变得狂热。 “胜男,”她说,“明天陪我去寺庙。” “去寺庙干什么?” “拜佛。”薛柔摸着肚子,“我要去求菩萨,让我怀的是儿子。” 蒋胜男看着她眼里的执念,心里一沉。她知道,薛柔已经走火入魔了。 ## 【五】 第二天,龙华寺。 香火鼎盛,烟雾缭绕。薛柔买了一大把香,每个殿都拜,每个佛都磕头。她跪在送子观音前,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 蒋胜男站在一旁,看着她的侧脸——那种近乎虔诚的疯狂,让人害怕。 “菩萨保佑,信女薛柔,愿用十年寿命,换腹中胎儿是个男孩……”薛柔小声祈祷,一遍又一遍。 蒋胜男听不下去了。她走到殿外,站在银杏树下。秋风把落叶吹得满地金黄,像铺了一地碎金。 “你也觉得她疯了,对吧?”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蒋胜男回头,看见了楚怀予。他穿着灰色风衣,手里拿着一串佛珠,看起来也是来拜佛的。 “楚先生?”她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来给一个逝去的亲人上香。”楚怀予走到她身边,“刚才看见你们进来,就跟过来了。” 蒋胜男看向殿内——薛柔还跪在那里,背影单薄得像片叶子。 “她……执念太深了。”蒋胜男叹气。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会抓住点什么。”楚怀予轻声说,“拜佛,算命,求签……不是真的信,是给自己一个希望。” “可这个希望……”蒋胜男摇头,“太荒唐了。生男生女,是佛能决定的吗?” “但她需要这个荒唐。”楚怀予看着她,“蒋小姐,有时候,我们以为自己在帮朋友做正确的选择。但也许,朋友需要的不是正确,而是被理解。” 这话说得很温和,但像一盆冷水,浇醒了蒋胜男。 是啊,她一直在劝薛柔“正确”——打掉孩子,离开王德全,重新开始。但薛柔要的不是正确,是那份执念成真。 哪怕那份执念,会毁了她。 “那我该怎么办?”蒋胜男问,“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陪着她。”楚怀予说,“在她跳的时候拉住她,在她受伤的时候接住她。这就够了。” 蒋胜男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很温柔。不是那种刻意的温柔,是骨子里的、自然而然的那种。 “谢谢你。”她说。 “不客气。”楚怀予笑了,“对了,公务员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还没想好。”蒋胜男实话实说。 “慢慢想。”楚怀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次不是心理咨询师的,是一家建筑设计事务所的,“我朋友开的。如果你不想当公务员,又想做设计,可以去试试。我跟他说过了。” 蒋胜男接过名片,心里一暖:“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楚怀予想了想,说:“因为……你值得被帮。” 他说完就走了,背影很快消失在香客中。 蒋胜男握着那张名片,站在原地,很久。 殿内,薛柔终于拜完了。她走出来,脸上有种近乎虚脱的平静。 “拜完了?”蒋胜男问。 “嗯。”薛柔点头,“菩萨会保佑我的。” 蒋胜男没说话。她看着薛柔的眼睛——那里面,有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光。 她知道,有些路,一旦走上,就回不了头了。 而她和薛柔,正站在岔路口。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但无论怎么选,她们都会是姐妹。 这就够了。 这个是我的新作品,希望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18章 第十八章 ## 【一】 去寺庙的路上,薛柔开得很慢。 车窗外的景色从城市的高楼渐变到郊区的绿树,空气也变得清新。但车内的气氛有些微妙——薛柔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嘴角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胜男,”她突然开口,“咱们聊聊你的事儿?” 蒋胜男正看着窗外发呆:“我有什么好聊的。一穷二白,没男人,没绯闻,干净得像张白纸。” “白纸?”薛柔笑了,“前天晚上那张照片可不是白纸——某个女汉子跟一个帅小伙共进晚餐,笑得跟朵花似的。” 蒋胜男脸一热:“那是感谢饭!人家帮过我们,还救过你,我请顿饭怎么了?” “感谢需要挑那么有情调的餐厅?需要坐靠窗的位置?需要聊三个小时?”薛柔挑眉,“胜男,我可是过来人。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我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个楚怀予,对你有意思。” “有意思个屁。”蒋胜男别过脸,“他就是个热心肠,见谁都帮。” “热心肠?”薛柔摇头,“胜男,你知道他家是做什么的吗?房地产!易冰清的表哥!真正的富二代,还不是那种纨绔子弟,人家自己有事业,有教养,长得还帅。这种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所以呢?”蒋胜男转头看她,“因为他有钱,我就该扑上去?薛柔,你怎么变得这么……庸俗?” “不是庸俗,是现实。”薛柔语气认真起来,“胜男,我们都二十五了。不是十八岁,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现实是什么?现实是钱很重要,现实是好男人稀缺,现实是你现在不抓住,以后可能就遇不到了。” 蒋胜男沉默。她想起楚怀予——想起他救薛柔时的果断,想起他说话时的温和,想起他说“你值得被帮”时的眼神。 不是不心动。 是不敢心动。 “我不想像你一样。”她轻声说,“为了钱,为了所谓的‘好生活’,把自己陷进一团糟的关系里。” 这话说得很重。薛柔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但没生气。 “所以我才劝你。”她说,“找个好的,正儿八经地谈场恋爱,结婚,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别像我……走错了路,想回头都难。” 车里的空气安静下来。只有引擎的嗡嗡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 【二】 离寺庙还有三公里时,薛柔把车停进了路边的停车场。 “还有这么远,不开进去?”蒋胜男问。 “走路去才显得心诚。”薛柔下车,从后备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香烛,“观音娘娘看着呢,咱们得有点诚意。” 蒋胜男看着那堆东西——香、烛、纸钱,还有一大袋供果。她突然觉得有点悲哀——薛柔,这个曾经满嘴“科学”“理性”的姑娘,现在却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佛上。 “走吧。”薛柔背上包,挺着还不太显怀的肚子,“为了孩子,走这点路算什么。” 三公里的山路,对孕妇来说不轻松。薛柔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喘口气。蒋胜男陪着她,两人像蜗牛一样,在蜿蜒的山路上挪动。 “胜男,”薛柔突然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生了儿子,王德全还是不要我,怎么办?” 蒋胜男没立刻回答。她看着薛柔——这个认识了七年的闺蜜,此刻眼神里有种近乎绝望的期待。 “那就自己养。”她说,“我帮你。” “你怎么帮?你连自己都养不活。”薛柔苦笑,“胜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有些事……只能我自己扛。” “那就扛。”蒋胜男握住她的手,“但别把希望全寄托在生儿子上。生男生女都一样,王德全要是真爱你,女儿他也会娶。” “可他不爱女儿。”薛柔声音很轻,“他想要儿子,传宗接代。他老婆生不了,所以他才找我……” 这话说得很直白,也很残忍。蒋胜男心里一痛——原来薛柔什么都知道。她知道自己在王德全眼里只是个生育工具,知道这场“爱情”从一开始就不平等。 但她还是选择跳进去。 因为除此之外,她看不到别的路。 ## 【三】 龙华寺香火鼎盛,即使不是初一十五,也有不少香客。 薛柔很认真——每个殿都进,每尊佛都拜。她跪在蒲团上,闭着眼,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蒋胜男站在一旁,看着她虔诚的侧脸,突然想起大学时——那时薛柔还嘲笑烧香拜佛是“封建迷信”,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现在,她却把命运交给了神佛。 多么讽刺。 蒋胜男也走进大雄宝殿。殿内檀香袅袅,诵经声低沉。她找了个空蒲团跪下——巧的是,右边正好跪着一个男人,穿着简单的灰色毛衣,背挺得很直。 她没在意,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心里想求什么?她不知道。求薛柔平安?求自己顺利?还是求……那个偶尔会出现在梦里的人? 三个头磕完,她睁开眼,准备起身。 “蒋小姐?” 旁边那个男人也正好起身,两人四目相对——是楚怀予。 “楚先生?”蒋胜男惊讶,“你也来拜佛?” “陪家人来的。”楚怀予笑了笑,“真巧。” 确实巧。巧得像是……安排好的。 蒋胜男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这时她才看见楚怀予身后站着几个人——一对中年夫妇,应该是他父母;还有一个年轻女孩,正用不太友善的眼神看着她。 是易冰清。 “蒋胜男?”易冰清开口,语气很冷,“你怎么在这儿?” “拜佛。”蒋胜男简短地回答,“冰清,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易冰清上下打量她,眼神像刀子,“不过我听说,你最近挺忙的——忙着勾引我表哥?” 这话太直接,太伤人。楚怀予皱眉:“冰清,别胡说。” “我哪有胡说!”易冰清提高声音,“表哥,你不知道,她那个闺蜜薛柔,勾引王诗雅的爸爸当小三!物以类聚,她能是什么好人?” 大雄宝殿里很安静,这话像石头砸进水里,周围几个香客都看过来。 蒋胜男脸涨得通红。不是羞,是怒。她盯着易冰清,一字一句:“第一,薛柔是我朋友,轮不到你评价。第二,我和楚先生只是普通朋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第三——” 她顿了顿,笑了,笑容很冷:“你这么紧张你表哥,是怕他被人抢走?该不会……你喜欢他吧?” 易冰清脸色瞬间变了:“你——” “冰清!”楚怀予打断她,转向蒋胜男,“蒋小姐,对不起,我表妹不懂事。” “没事。”蒋胜男摆摆手,“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 她转身离开,脚步很快。走出大殿时,还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冰冷,怨恨,像要把她刺穿。 ## 【四】 薛柔拜完所有佛,捐了一大笔香油钱——厚厚一叠现金,塞进功德箱时,周围几个香客都倒吸一口气。 “你这是……”蒋胜男皱眉。 “求个心安。”薛柔拍拍手,“走吧,任务完成。” 下山路上,薛柔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她哼着歌,脚步轻快,像真的得到了菩萨的庇佑。 “刚才我看见楚怀予了。”蒋胜男突然说。 “真的?”薛柔眼睛一亮,“这么巧?” “还有更巧的——易冰清也在,当众说我勾引她表哥。” “什么?!”薛柔停住脚步,“那个小贱人!她凭什么这么说?!” “凭她喜欢你表哥呗。”蒋胜男耸肩,“小姑娘的心思,一眼就看穿了。” 薛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胜男,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薛柔笑得更欢,“平时谁敢说你,你早炸了。今天被易冰清那么说,你居然没动手?还替楚怀予说话?有情况啊~” 蒋胜男别过脸:“懒得理你。” “被我猜中了吧!”薛柔凑过来,“胜男,听姐一句劝——楚怀予这种男人,错过了可就没了。易冰清为什么急?因为她知道,她表哥对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眼神不一样。”薛柔认真地说,“刚才在寺庙里,他看你的眼神,跟我第一次见王德全时,王德全看我的眼神一样——那种‘我找到想要的人了’的眼神。” 蒋胜男心脏漏跳一拍。她想起楚怀予看她时的样子——专注,温和,带着笑意。 真的是那样吗? 她不知道。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她接起来:“喂?” “蒋小姐,是我,楚怀予。”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温和,“刚才的事,我再次替我表妹道歉。她从小被宠坏了,说话没分寸。” “没事,我不在意。”蒋胜男说。 “那就好。”楚怀予顿了顿,“另外……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顿饭,算是赔罪。” 蒋胜男还没回答,薛柔在旁边大喊:“有时间!她有时间!” 电话那头笑了:“那……你朋友也一起来吧。” 挂断电话,薛柔兴奋地拍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人家主动约你!胜男,机会来了!今晚好好表现!” “表现什么……”蒋胜男脸红了。 “表现你的魅力啊!”薛柔挽住她的胳膊,“走,回去我给你化妆,保证让楚怀予看得眼睛都直了!” ## 【五】 回到公寓,薛柔真的翻出化妆箱,把蒋胜男按在椅子上。 “我真不用……”蒋胜男挣扎。 “别动!”薛柔按住她,“信我的,化个淡妆,换个发型,保证不一样。” 镜子里的蒋胜男素面朝天,头发随便扎成马尾,穿着宽松的T恤和牛仔裤——确实像个“女汉子”。 薛柔动作很快:粉底,眉毛,眼线,口红。她技术很好,妆化得很自然,不浓艳,但把蒋胜男的五官优势全凸显出来了。 “看看。”她把镜子推过来。 蒋胜男看着镜子里的人——还是那张脸,但眼神更亮,嘴唇更有血色,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许多。 “我……”她有点不习惯。 “美吧?”薛柔得意,“胜男,你其实很好看,就是平时太糙了。女人嘛,该精致的时候就得精致。” 蒋胜男没说话。她看着镜子,突然想起易冰清那张精致得像洋娃娃的脸,想起她看自己时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 也许……薛柔说得对。 该精致的时候,就得精致。 不是为了讨好谁。 是为了……不输给那些看不起你的人。 ## 【六】 同一时间,楚怀予正在为晚餐选餐厅。 他翻了半天大众点评,最后选了一家私房菜馆——环境安静,菜品精致,最重要的是,离蒋胜男住的地方不远。 手机响了,是易冰清。 “表哥,你真要请那个蒋胜男吃饭?”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冰清,我说过了,蒋小姐是我朋友。”楚怀予语气平静,“你不能因为她的朋友做了错事,就否定她这个人。” “可她们是一伙的!” “一伙的又怎样?”楚怀予反问,“冰清,你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明白——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薛柔做错了,不代表蒋胜男也错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易冰清才说:“表哥,你是不是……喜欢她?” 楚怀予没立刻回答。他看着窗外——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很美,像某种预兆。 “冰清,”他轻声说,“我喜欢谁,是我的事。” “可我不喜欢她!”易冰清尖叫,“她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我说了算。”楚怀予挂了电话。 他走到窗边,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很平静,像做了某个决定。 是的,他喜欢蒋胜男。 从第一次在车祸现场看见她——那个看似强悍,实则眼里藏着脆弱的姑娘,他就被吸引了。 后来在桥上,她死死抓住薛柔的手,哭着喊“我不放”;在餐厅里,她明明自己处境艰难,还想着帮朋友;在寺庙里,她被易冰清羞辱,却依然保持风度…… 她像一团火,炽热,明亮,活得真实而用力。 这样的姑娘,值得被爱。 值得……被好好爱。 他拿起手机,给餐厅打电话确认预订。然后换了身衣服,准备出发。 镜子里的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西裤,眼神里有种很久没有出现过的——期待。 期待今晚。 期待……见到她。 这个是我的新作品,希望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19章 第十九章 楚怀予回到家,径直钻进浴室。水声哗哗响了足足半小时,出来时整个人冒着热气,发丝根根分明地向后梳拢,还特意抹了点发胶——那瓶去年生日表妹送他、却一直闲置在抽屉深处的男士造型品。 对镜整理衬衫领口时,他发现自己嘴角一直微微上扬。 “怀予啊,”母亲的声音从客厅飘来,带着刻意压低的、却刚好能让他听清的音量,“你快来看看,你儿子这是要去参加选美还是怎么的?” 父亲抖了抖报纸,头也不抬:“男孩子收拾精神点,有什么问题。” “以前可没见他这么讲究。”母亲凑近丈夫,声音压得更低,“上周穿同一件T恤三天都没换,今天这衬衫熨得比我烫的还平整——你说,是不是谈恋爱了?” 父亲从报纸边缘抬起眼睛,瞥了眼儿子房间方向:“二十好几的人了,谈恋爱不正常?” “我这不是担心嘛!”母亲索性在丈夫身边坐下,“万一遇上不靠谱的姑娘,骗感情不说,还耽误他前途。你忘了老张家儿子?被个女孩子弄得工作都辞了……” “少操点心。”父亲重新举起报纸,“你儿子没你想象中那么傻。” 楚怀予推开房门时,正好听见最后这句。他轻咳一声,假装没听见父母的议论:“爸,今晚能不能借您车用用?” “借车?”父亲放下报纸,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自己不会买?” “这不是刚工作没多久嘛。”楚怀予挠挠头,发胶固定着的头发纹丝不动,“就今晚,保证完好归还。” 父亲还想说什么,母亲已经起身去玄关取钥匙:“开我的车去。你爸那车刹车片该换了,不安全。”她将车钥匙塞进儿子手里,又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包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请人家吃饭别小气,挑个像样的地方。” 楚怀予握着钥匙和卡,心里涌起一阵暖意。还是母亲懂他——虽然这份“懂”里,多半掺杂着对她未来儿媳的提前投资。 “谢谢妈。”他顿了顿,补充道,“就是普通朋友吃个饭。” 母亲笑眯眯地摆摆手:“知道知道,快去吧,别让人家等。” 看着儿子出门的背影,母亲转身戳了戳丈夫的肩膀:“看见没?还‘普通朋友’——普通朋友需要专门借车、打扮半小时、还拿我的卡?” 父亲慢悠悠折起报纸:“年轻真好。” --- 餐厅里,暖黄灯光洒在木质桌面上。蒋胜男到得早了些,正低头刷手机,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小半张脸。楚怀予走近时,她刚好抬头,四目相对。 “等很久了?”楚怀予拉开对面椅子。 “刚到。”蒋胜男收起手机,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两秒,“今天……挺正式。” 楚怀予下意识理了理其实已经很平整的袖口:“下午开了个会,没来得及换衣服。” 谎话说得面不改色。蒋胜男也没拆穿,只是嘴角弯了弯,递过菜单:“薛柔说临时有事,晚点到——我们先点?” 这顿晚饭吃得还算愉快。楚怀予发现,只要不提易冰清,蒋胜男其实很健谈。她聊起最近看的书,说起单位里那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官僚作风,偶尔吐槽两句房东——房子快到期了,她正在找新的住处。 “找到了吗?”楚怀予问。 “看了几处,都不太满意。”蒋胜男夹了片青菜,“要么太贵,要么太远。不过也急不来,慢慢找吧。” 薛柔最终没出现,只发了条短信说“约会紧急,你们慢慢吃”。楚怀予看着对面空着的座位,又看看蒋胜男,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结账时,他自然地去摸钱包。蒋胜男却抢先一步:“AA吧,上次就是你请的。” “哪有让女生付钱的道理。” “二十一世纪了,楚先生。”蒋胜男已经拿出手机扫码,“还是说,你觉得女性没有支付能力?” 这话说得楚怀予一愣,随即笑了:“不敢不敢。那下次你请?” “看心情。”蒋胜男输完密码,拎包起身,“走吧。” --- 去电影院的路上,蒋胜男终于问出那个问题:“今天怎么开车了?以前没见你开过。” 车窗外流光掠过,楚怀予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实话在嘴边转了个圈,出口时却变成:“晚上打车不方便,开车送你回去安全些。” “你想得还挺周到。”蒋胜男转头看向窗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楚怀予用余光瞥她。街灯明明灭灭的光影划过她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他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此刻沉默或许更好。 电影院人不少,大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取票时,楚怀予看着滚动屏上的片单:“《捉妖记》怎么样?” “行啊。”蒋胜男无所谓地耸肩,“反正我也没看过。” 电影开场,灯光暗下。荧幕上妖物横行,笑点密集,周围不时爆发出笑声。楚怀予的心思却不在剧情上。他的右手搭在扶手上,指尖离蒋胜男搁在扶手上的左手,只有不到五厘米。 五厘米,却像隔着一条河。 手机第一次震动时,他瞥了眼屏幕——表妹。挂断。 第二次震动,蒋胜男侧过头:“不接吗?” “没事。”楚怀予干脆调了静音。 第三次,屏幕在昏暗影院里执着地亮起。蒋胜男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去接吧,万一有急事呢。” 楚怀予这才起身,握着发烫的手机走向影厅外。 走廊光线刺眼。他回拨过去,表妹的声音立刻炸开:“哥!你怎么不接电话?我在中央广场这边,买了《捉妖记》的票,结果朋友放我鸽子了!你快来陪我——” “我看过了。”楚怀予打断她。 “再看一遍嘛!反正你周末又没事——” “我在看。”楚怀予压低声音,“和……朋友一起。”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音量:“朋友?什么朋友?男的女的?哥你该不会是——” “电影开始了,挂了。”楚怀予不由分说挂断电话,关机,动作一气呵成。 回影厅时,电影正放到搞笑段落,全场哄笑。他摸索着回到座位,蒋胜男低声问:“没事吧?” “没事,推销电话。”谎话说得越来越顺了。 电影继续。某个稍微恐怖的镜头,蒋胜男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楚怀予抓住这个时机——或者说,制造了这个时机——右手自然地覆上她的手背。 掌心相触的瞬间,两个人都僵住了。 荧幕光变幻,照亮蒋胜男瞪大的眼睛。她猛地抽回手,声音比预想中高了一度:“你干什么?” “我……”楚怀予语塞,手悬在半空。 “爪子收回去。”蒋胜男抱起手臂,整个人往另一侧偏了偏。 接下来的半小时,两人之间隔出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楚怀予盯着荧幕,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懊恼自己的冒失,又有些委屈——不就是碰下手吗?至于这么大反应? 而蒋胜男的心跳还没完全平复。手背上残留的温热触感挥之不去,她盯着荧幕上的妖怪,脑子里想的却是:男人果然都一样,黑暗环境,恐怖镜头,趁机占便宜——套路,全是套路! 可为什么……她并不觉得讨厌?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电影散场,灯光大亮。两人随着人流往外走,一路无话。直到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楚怀予才开口,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生气了?” “没有。”蒋胜男看着窗外。 “对不起,刚才是我唐突了。” “知道唐突还做?”蒋胜男转头看他,眼神里看不出喜怒。 楚怀予被噎住,半晌才憋出一句:“一时冲动。” 这个回答让蒋胜男差点笑出来。她抿了抿嘴,努力维持严肃表情:“下次再冲动,爪子给你剁了。” “保证没有下次。”楚怀予立刻表态,心里却想:下次换种方式。 车内气氛缓和了些。等红灯时,蒋胜男忽然问:“你是易冰清的表哥吧?” “她跟你提过我?” “大学时经常提,说你多才多艺,成绩好,长得帅——现在看,至少最后一点没夸张。”蒋胜男说完才意识到这话有点暧昧,赶紧补充,“我的意思是,她说的是事实。” 楚怀予笑了:“那前两点呢?” “有待考察。” “我会努力通过考察。”绿灯亮起,楚怀予重新发动车子,“不过我表妹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看出来了?”蒋胜男想起易冰清下午那张冷脸,“她可能觉得,我抢了她哥哥?” “你不是抢,”楚怀予目视前方,声音很轻,“是我自愿靠过来的。” 这话太直接,蒋胜男一时不知如何接。好在楚怀予很快转移话题:“她从小被宠惯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蒋胜男顿了顿,“其实我挺羡慕她的,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不用藏着掖着。” “你也可以。” “我不行。”蒋胜男摇头,“我习惯了把事情放在心里。说出来有什么用呢?问题不会自己解决,还给人添堵。” 楚怀予从后视镜看她。她正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侧脸在路灯下明明灭灭,有种说不出的孤独感。 他想说“你可以跟我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太快了,会吓到她。 车停在蒋胜男租住的小区门口。老式居民楼,楼道灯坏了几盏,明明暗暗的。 “就送到这儿吧。”蒋胜男解安全带,“谢谢你送我回来。” “看你上楼我再走。” 蒋胜男没拒绝。她推开车门,走了两步又回头:“开车注意安全。” “好。”楚怀予点头,“搬家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打电话。” 蒋胜男笑了笑,转身走进楼道。昏暗光线吞没她的背影,楚怀予一直等到四楼某扇窗户亮起灯,才缓缓驶离。 --- 而城市的另一角,薛柔正挽着王德全的手臂从宾馆出来。她脸上红晕未消,头发也有些凌乱,却浑不在意。 刚走到街边,就撞见几个熟悉面孔——大学同学,女同学们聚在一起,显然刚结束什么聚会。 目光相撞的瞬间,空气凝固了。 薛柔下意识想抽回手,王德全却握得更紧。他低声说:“怕什么?” 不是怕,是难堪。薛柔看见那些同学眼中的惊讶、鄙夷、幸灾乐祸。她们交头接耳,不用听都知道在说什么——勾引同学的父亲,不要脸的小三,破坏别人家庭的贱人。 “我们走吧。”她压低声音。 “等等,我去开车。”王德全松开手,朝停车场走去。 薛柔独自站在街边,像个展品。她能感受到那些目光如针般扎在身上,能听见隐约飘来的“王诗雅”“她爸”“真恶心”。 王德全把车开过来时,薛柔几乎是逃进副驾驶的。 “她们在说你?”王德全问。 “不然呢?”薛柔语气有些冲,“说我们是一对狗男女。”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就说。”王德全发动车子,“不过柔柔……你有没有考虑,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薛柔猛地转头:“你什么意思?嫌我丢人了?” “不是!”王德全赶紧安抚,“我是为你着想。你看,现在风言风语这么多,对你情绪不好。你怀孕了,需要静养。” “借口。”薛柔冷笑,“你就是想把我支走,好跟你老婆女儿团聚吧?” “天地良心!”王德全空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我是在想,你先去外地住段时间,避避风头。我这边抓紧时间处理家里的事,等她们母女去美国了,我就接你回来,光明正大在一起。” 这话说得漂亮。薛柔脸色缓和了些:“真的?” “当然。”王德全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用你身份证办的,里面存了钱。你在外地好好照顾自己,想买什么就买,别省着。” 薛柔接过卡,冰冷的塑料片渐渐被掌心焐热。她看着窗外流逝的夜景,忽然觉得累。 “老王,”她轻声说,“你会不会有一天也这样对我?给我张卡,把我打发走?” “胡说八道!”王德全把车停在路边,转身认真看着她,“柔柔,我跟她早就没感情了,剩下的只有责任。但对你,我是真心的。等这一切处理好,我们就结婚,我保证。” 甜言蜜语像糖浆,黏稠地包裹住理智。薛柔靠进他怀里,闭上眼睛:“那你快点。我等你。” “好。”王德全吻了吻她的额头,“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 蒋胜男洗漱完躺在床上时,已经快十一点。手机亮起,薛柔的消息跳出来:“我明天去三亚,归期未定。” 电话拨过去,响了很久才接通。 “大姐,孕妇不该早点睡吗?”蒋胜男没好气。 “睡不着。”薛柔声音闷闷的,“胜男,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蒋胜男沉默几秒,才说:“对错是你自己的事。我只问你,你快乐吗?” 电话那头长久沉默。 “算了,不说这个。”薛柔吸了吸鼻子,“老王说得对,我先出去散散心,等孩子稳定了再说。这段时间……你帮我盯着点他?” “我怎么盯?二十四小时跟踪?” “不用,就偶尔问问。他要是找你,你就说是我闺蜜,关心一下。”薛柔顿了顿,“胜男,我就你这一个能说真话的朋友了。” 这话说得心酸。蒋胜男叹了口气:“知道了。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有事打电话。” “嗯。”薛柔声音带了点哭腔,“谢谢你。” 挂了电话,房间重归寂静。蒋胜男盯着天花板,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许多画面——大学时和薛柔在宿舍熬夜聊天的夜晚,第一次见到楚怀予照片时易冰清骄傲的表情,今晚电影院里那只覆上来的、温热的手掌。 还有楚怀予说“是我自愿靠过来的”时的侧脸。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搬家的事还没着落,工作也有一堆要处理,哪来的心思考虑这些? 可是心不听话。它自顾自地跳得快了些,自顾自地回放那些细节,自顾自地在黑暗中描绘一个人的轮廓。 “烦死了。”她嘟囔一句,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窗外月色正好,银白的光漫过窗台,洒了一地清辉。这座城市里,无数故事正在发生、延续、转折。有人精心策划一场靠近,有人仓皇逃离是非之地,有人在流言中紧紧相拥,也有人在寂静的深夜里,第一次坦诚面对自己的心动。 而所有的故事都指向同一个真理:感情这件事,从来不是理智可以完全掌控的领域。它像一场悄然而至的雨,你还没来得及找伞,就已经被淋湿了全身。 蒋胜男在睡意朦胧中想,等天亮吧。天亮之后,再做决定。 而此刻,楚怀予的车正驶过跨江大桥。江面倒映着两岸灯火,波光粼粼如碎钻。他关掉车载音乐,摇下车窗,让夜风灌进来。 手机开机,表妹的未接来电和短信轰炸跳出来。他扫了一眼,没回。 然后点开通讯录,找到“蒋胜男”的名字。指尖悬在屏幕上很久,最终只是退出,收起手机。 不能急,他告诉自己。她已经让他送了回家,已经默许了那些越界的试探,已经在分别时回头说了“注意安全”。 剩下的,交给时间。 车子汇入夜晚依旧繁忙的车流,尾灯划出红色的轨迹,像这座城市永不熄灭的心跳。而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不同的人怀着不同的心事,共同编织着这个平凡又不平凡的夜晚。 明天太阳升起时,故事会有新的章节。 而所有的怦然心动,所有的犹豫不决,所有的义无反顾,都会在时光里找到它们的答案。 这个是我的心得作品,希望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20章 第二十章 易冰清知道表哥和蒋胜男单独看电影的消息,是在三天后的闺蜜聚会上。王诗雅刷朋友圈时随口一提:“哎,你表哥最近挺活跃啊,上周还在中央广场看电影呢。” “和谁?”易冰清正在试戴一条项链,手顿在半空。 “就那个蒋胜男啊,薛柔的闺蜜。”王诗雅把手机递过来,“我朋友拍的,虽然糊了点,但能认出来。” 照片里,楚怀予正侧头跟身边的人说话,嘴角带着易冰清从未见过的温柔弧度。而他身旁那个模糊的侧影——不是蒋胜男还能是谁? 项链“啪”地掉在玻璃柜台上。易冰清盯着照片,一股酸涩直冲喉咙。那晚表哥说“有约”,原来约的是蒋胜男。而她这个亲表妹,被随便一个借口就打发了。 “冰清?”王诗雅碰碰她的胳膊。 易冰清深吸一口气,扬起下巴:“没事。走吧,不是说还要逛护肤品?” 可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她心不在焉。试色号时把橘红说成豆沙,挑香水时对着男士古龙水发了半天呆。最后她索性把购物袋往休息区沙发一扔,掏出手机开始摇人。 “诗雅,把周琳、张晓她们都叫出来。”易冰清咬着吸管,柠檬水酸得她眯起眼,“今天不想逛街了,就想说说话。” 一小时后,四个女生窝在商场顶楼的咖啡厅包厢里。落地窗外城市华灯初上,包厢内却弥漫着一种同仇敌忾的气氛。 “所以我真的不懂,”易冰清搅拌着已经凉透的拿铁,“蒋胜男到底给我表哥灌了什么**汤?认识才多久,又是吃饭又是看电影——上次家庭聚会,我妈随口问起她,表哥居然说了整整十分钟她的优点!” 周琳,家里做建材生意的千金,当即拍桌子:“这还不明显?冲着你家家世来的呗。这种女人我见多了,表面装清高,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 “可她看起来不像那种人……”王诗雅小声说。 “知人知面不知心!”张晓接过话头。她父亲是某局领导,自小见惯了攀附之人,“诗雅,别说蒋胜男了,就你爸那个……薛柔,当初不也装得纯良无害?结果呢?” 提起薛柔,王诗雅脸色白了白。 易冰清抓住机会:“说到这个,诗雅,我真替你憋屈。那天宾馆门口我们都看见了,薛柔挽着你爸那样子——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正宫娘娘呢。” “我爸他……”王诗雅低下头,“他说只是一时糊涂。” “男人的一时糊涂,就是女人的步步为营。”周琳老气横秋地总结,“要我说,你们俩情况其实一样——都是被那种有心机的女人盯上了。一个盯父亲,一个盯表哥,专挑软柿子捏。” 这话点燃了易冰清的怒火:“我表哥才不是软柿子!他就是太善良,容易被表象欺骗!” “所以我们要揭穿表象啊。”张晓往前倾身,眼睛发亮,“冰清,诗雅,咱们几个家里好歹有点能量,联合起来还治不了那两个?” “怎么治?”王诗雅有些不安。 “简单。第一,切断经济来源。”周琳掰着手指数,“诗雅,你妈不是知道你爸给薛柔买房了吗?让她想办法收回来。没钱了,看她还怎么嚣张。” “第二,社交封杀。”张晓接着说,“她们这种人最要面子。我们在同学圈里把事实散出去,聚会不请她们,聊天提起就摇头——用不了多久,她们自己就待不下去了。” “第三,”易冰清接过话头,眼神冷下来,“让我表哥看清蒋胜男的真面目。他不是觉得她好吗?那我就让他看看,她是怎么为了钱接近他的。” 王诗雅攥着杯柄,指节发白。她想起父亲这些年的好,想起母亲偷偷哭红的眼睛,想起同学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一股勇气突然涌上来:“我……我回去就跟妈妈说房子的事。” “这就对了!”周琳举起果汁杯,“姐妹们,为我们的联盟干杯——打倒绿茶,保卫家庭!” 四个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窗外夜色渐浓,包厢里的灯光映着她们年轻而意气风发的脸。她们觉得自己在捍卫正义,却未曾想过,这场“战争”里,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伤及无辜的利刃。 --- 王诗雅回家时,母亲正窝在沙发里看综艺节目,居然还跟着哼唱插曲。这反常的轻松让王诗雅愣了愣——自从父亲出轨的事曝光,母亲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妈,有什么好事吗?” 母亲拍拍身边的位置:“来,坐。确实有个好消息——薛柔那套房子,法院判归还了。” 王诗雅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做到的?” “我找了律师,提交了她购房款的银行流水,证明钱是从你爸账户出去的。”母亲淡淡地说,“婚内财产,未经配偶同意私自赠予第三者,法律上站不住脚。” “那……她肯还?” “法院强制执行,不肯也得肯。”母亲关掉电视,转过身看着女儿,“诗雅,妈妈以前太软弱,总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但现在我想明白了,属于我们的东西,一分都不能让。” 王诗雅鼻子一酸,扑进母亲怀里:“妈,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会一直哭哭啼啼?”母亲轻抚她的头发,“为了你,妈妈也得坚强起来。对了,去美国的手续办得差不多了,下个月就能走。” “那爸爸……” “他愿意跟我们一起最好,不愿意——”母亲顿了顿,“我们也得开始新生活。” 那一刻,王诗雅突然觉得母亲的身影高大许多。她用力点头:“嗯,我听你的。” 而城市的另一端,薛柔在视频电话里哭花了妆。 “王德全!你跟我说房子是送给我的!现在呢?法院传票都寄到我老家去了!我爸妈在街坊邻居面前抬不起头,你满意了?!” 屏幕里的王德全一脸焦头烂额:“柔柔,你听我解释,这事我真不知情!是我老婆偷偷找的律师……” “我不管!”薛柔把枕头砸向摄像头,“我现在大着肚子,房子没了,你让我住哪儿?住大街吗?!” “我给你打钱,你在三亚先租个好的……” “租?”薛柔冷笑,“王德全,我跟你的时候可是黄花大闺女,现在怀了你的孩子,你就让我租房子?我那些姐妹知道了,我脸往哪儿搁?” “那你想怎么样?” “给我买一套。”薛柔擦掉眼泪,声音软下来,“老公,我不是贪心,我是为我们孩子着想。总不能让他出生连个自己的家都没有吧?你放心,买了房我就安心养胎,再也不闹了。” 王德全沉默了很久。屏幕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最后他叹了口气:“好。但这次不能用我的账户,我想办法现金……” “老公最好了!”薛柔瞬间破涕为笑,对着镜头连亲好几下,“你放心,我一定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挂了电话,薛柔躺回酒店大床,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嘴角勾起胜利的弧度。房子?她本来就没指望能留住。闹这一出,不过是为了要一套更贵、更写在自己名下的。 她打开手机相册,翻到大学时和蒋胜男的合照。照片里两个女孩笑得没心没肺,背景是学校的樱花大道。 “胜男啊,”她轻声自语,“你说感情不能算计,可不算计,怎么活下去呢?” 窗外,三亚的夜空星河璀璨。薛柔却觉得,那些星星离自己那么远,像她曾经相信过的、纯粹的东西。 --- 蒋胜男不知道自己在闺蜜圈里已经成了“头号防范对象”。她正忙于适应新工作——高唐区组织人事局,一个与她此前企业经历截然不同的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慢条斯理。早上九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中间还有两小时午休。同事们聊天的话题是孩子升学、房价涨跌、哪家超市打折,而不是项目进度和KPI。 蒋胜男像一只误入金鱼缸的野猫,格格不入。 “小蒋啊,这份报表你怎么用Excel做的?咱们这儿都用WPS。”对面大姐好心提醒。 “小蒋,下班别急着走,等会儿副局长路过,看到不好。”隔壁大哥低声说。 “小蒋……” 蒋胜男揉揉太阳穴,决定去楼梯间透口气。刚推开安全门,就撞见那个阴魂不散的富二代。 “哟,这么巧?”对方靠在墙上,手里转着车钥匙,“蒋小姐,哦不,现在该叫蒋科员?” 蒋胜男转身就走。 “别啊!”富二代追上来,“我这次真不是骚扰,是正经事——我们公司想跟你们局搞党建共建,我是来对接的。” 蒋胜男停下脚步,怀疑地打量他:“证件。” 富二代乖乖掏出工作证。蒋胜男瞥了一眼,居然还真是某企业党支部的干事。 “所以,”富二代,不,现在该叫他林琛了,咧嘴一笑,“蒋科员,能赏脸聊聊工作吗?就十分钟。” “在这儿说。” “这儿多不合适。”林琛指指楼梯间堆着的保洁工具,“我知道附近有家茶馆……” “不说我走了。” “说说说!”林琛赶紧投降,“其实就是我们想组织一次红色教育基地参观,需要你们局出个函……” 十分钟后,蒋胜男记下要点,公事公办地说:“我会向领导汇报。有消息通知你。” “等等。”林琛叫住她,“蒋胜男,我是真的想跟你道歉。上次车祸的事,我酒驾,我混蛋。后来我去做了半个月交通志愿者,也去血站献了血——算是赎罪。” 蒋胜男有些意外。她转头看他,发现他脸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不见了,眼神很认真。 “哦。”她干巴巴地说。 “还有,我不是纨绔子弟。”林琛抓抓头发,“虽然家里确实有点钱,但我有正经工作,也没乱搞男女关系。上次追你……方式是不对,但我真心觉得你特别,想认识你。” “我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林琛苦笑,“我打听过了,楚怀予,青年才俊,比我强。我认输。但工作上的事,咱们能正常往来吧?我保证不越界。” 蒋胜男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人也没那么讨厌。她点点头:“工作可以。” “谢谢。”林琛松了口气,“那……再见?” “再见。” 蒋胜男回到办公室,手机震动起来。是楚怀予发来的餐厅定位,附带一句:“今晚我生日,赏个脸?” 她嘴角不自觉扬起。回了句“准时到”,然后看着窗外发呆。 这几个月像场梦。她换了工作,换了住处,换了一种生活节奏。还有楚怀予——那个曾经只在易冰清炫耀中出现的“完美表哥”,现在成了每天跟她道早安晚安的人。 他会记住她生理期,提前备好红糖姜茶;会因为她随口提了某本书,跑遍半个城市找绝版;会在加班夜突然出现在单位楼下,手里提着热乎乎的宵夜。 蒋胜男不是铁石心肠。只是她习惯了一个人扛,突然有人要分担,反而不知所措。 “小蒋,下班了!”同事的招呼打断她的思绪。 蒋胜男收拾好东西,对着洗手间的镜子补了补口红。镜中的女人眉眼依旧英气,但眼神柔和了许多。 也许,试着相信一次,也没什么不好。 --- 生日宴设在楚怀予朋友开的一家私房菜馆。蒋胜男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除了楚怀予的几个发小,还有易冰清。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降温。 “冰清也来了啊。”蒋胜男尽量自然地打招呼。 “怎么,我不能来?”易冰清晃着红酒杯,“今天可是我表哥生日。”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易冰清放下杯子,声音抬高,“蒋胜男,你手段可以啊。几个月时间,把我表哥哄得团团转。下一步是不是就该见家长,谈婚论嫁了?” 包厢里安静下来。楚怀予皱起眉:“冰清,好好说话。” “我怎么没好好说话?”易冰清站起来,“表哥,我就是不明白,她蒋胜男有什么好?论家世、学历、长相,哪点配得上你?你知不知道她接近你就是为了——” “易冰清!”楚怀予厉声打断,“你再胡说八道,现在就出去。” 易冰清愣住。从小到大,表哥从没对她说过重话。她眼圈一红,抓起包就往外冲。 蒋胜男拉住楚怀予:“我去吧。” 走廊尽头的露台上,易冰清正趴在栏杆上哭。蒋胜男走过去,递了张纸巾。 “不用你假好心!” “我没假好心。”蒋胜男靠在栏杆上,“易冰清,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最难堪的是你表哥。” “我是为他好!” “什么是为他好?”蒋胜男转头看她,“替他做选择?替他判断谁合适?易冰清,你表哥三十岁了,他不是小孩子。” 易冰清擦掉眼泪,冷笑:“你说得真好听。那我问你,你敢说你跟我表哥在一起,没考虑过他的家庭条件?” “考虑过。”蒋胜男坦然承认,“我又不傻。但易冰清,如果我只图钱,为什么不选更直接的方式?为什么要辛辛苦苦考编,每天朝九晚五?我大可以像有些人那样,找个年纪大的,一步到位。” 易冰清语塞。 “我喜欢你表哥,是因为他尊重我。”蒋胜男声音低下来,“他从不觉得我强势是缺点,不要求我改变性格迎合谁。他会认真听我说话,哪怕我说的是工作上的琐事。这种尊重,比钱珍贵多了。”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城市的喧嚣。两个女孩并排站着,第一次没有剑拔弩张。 良久,易冰清小声说:“我……我只是怕他受伤。” “我也怕。”蒋胜男笑了笑,“感情本来就是冒险。但因为他值得,所以我愿意试试。” 包厢门推开,楚怀予走出来。他看着露台上的两个人,小心翼翼地问:“聊完了?” “完了。”蒋胜男走向他,“寿星公,蛋糕还没切呢。” 易冰清慢吞吞跟上来,经过蒋胜男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要是敢欺负我表哥,我不会放过你。” “放心。”蒋胜男说,“只有他欺负我的份。” 回到包厢,气氛重新热闹起来。切蛋糕时,楚怀予偷偷握住蒋胜男的手,在她耳边说:“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愿意面对冰清。”楚怀予目光温柔,“我知道她不好相处。” 蒋胜男看着蛋糕上摇曳的蜡烛,轻声说:“楚怀予,我会努力让你身边的人接受我。但你也得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们不合适,要直接告诉我。” “不会有那一天。”楚怀予握紧她的手,“蒋胜男,我不是一时冲动。我考虑得很清楚。” 蛋糕烛光映着他们的脸。蒋胜男想,也许这就是成年人的感情——不再是不顾一切的狂热,而是明知前路有荆棘,仍愿意并肩前行的小心翼翼。 易冰清坐在对面,看着表哥给蒋胜男夹菜,看着他们相视而笑,心里那点不甘渐渐淡去。她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觉得好的,未必适合他。” 也许,她该试着相信表哥的眼光。 生日宴散场时,楚怀予送蒋胜男回家。车上电台放着老歌,女声慵懒地唱着:“要是能重来,我要选李白……” “今天冰清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楚怀予说。 “不会。”蒋胜男看着窗外,“她只是太在乎你。” “那你呢?”楚怀予突然问,“你在乎我吗?” 蒋胜男转头看他。街灯流光掠过他的侧脸,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写满认真。 “在乎。”她说,“所以才会紧张,才会患得患失。” 楚怀予笑了。他把车停在路边,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那我们扯平了。我也紧张,也患得患失。” 那一刻,蒋胜男忽然觉得,所有的不安都值得。因为真心换真心的概率纵然不高,但一旦遇上,便是黑夜里的星光,足以照亮前路。 而城市另一隅,易冰清躺在床上刷朋友圈,看到表哥刚发的合照——他和蒋胜男并肩站着,背后是生日蛋糕。配文很简单:“最好的礼物。” 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最后点了赞。 放下手机时,她想起大学时蒋胜男在辩论赛上的样子。那个女孩站在台上,言辞犀利,眼神明亮,让对手节节败退。 也许,这样的女孩,才配得上她优秀的表哥。 易冰清拉上被子,在黑暗中轻声说:“算了,只要你对我表哥好。” 窗外月色清明。这座城市的夜晚,有人和解,有人相爱,有人学会放手。而所有故事的走向,都指向同一个真理:真正的感情从来不是占有,而是即使心有不安,仍愿意给对方选择的自由。 因为爱不是把对方攥在手心,而是并肩站在风里,相信彼此都不会先松开手。 这个是我的新作品,希望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二十章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易冰清扶着桌子站起来时,整个包厢的空气都凝固了。 她脸颊绯红,眼神迷离,平时精心打理的刘海被酒意沾湿,粘在额头上。手指在空中胡乱点了点,最后定格在蒋胜男的方向。 “你……”她打了个酒嗝,声音却异常清晰,“蒋胜男,你就是配不上我表哥。” 楚怀予立刻拉她衣袖:“冰清,你喝多了,坐下。” “我没喝多!”易冰清甩开他的手,身体晃了晃,像风中芦苇,“表哥,我说真的……从小到大,那么多女孩子围着你转,哪一个不比她强?你偏偏选她……你就是瞎了眼!” 这话说得太重。在座的几个朋友面面相觑,有人咳嗽,有人低头玩手机,试图降低存在感。 蒋胜男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白。她看着易冰清,看着那张年轻娇艳、却写满敌意的脸,突然觉得疲惫。和薛柔做朋友这么多年,她听过太多类似的指责——穷人家出来的,心机深,想攀高枝。 她仰头灌下杯中剩余的酒。液体灼烧着喉咙,也点燃了某种压抑已久的东西。 “易冰清,”蒋胜男站起来,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扎进空气里,“你说我配不上。那你说说,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家世相当?门当户对?如果感情能按这些条件匹配,这世界哪来那么多痴男怨女?” “你别给我讲大道理!”易冰清拍桌子,“你一个山沟里出来的,不就是图我表哥家的钱吗?装什么清高!” “山沟里出来的怎么了?”蒋胜男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我父母是普通教师,一辈子没挣过大钱,但教我做人的道理——不偷不抢,不破坏别人家庭,不把感情当筹码。这些道理,易小姐家里教过吗?” “你——”易冰清气得发抖,“你少在这里装圣人!你和薛柔那种人做姐妹,还在正房面前帮她说话,不就是巴不得人家离婚好让你姐妹上位吗?” 这句话踩到了蒋胜男的底线。 她盯着易冰清,一字一顿:“薛柔做错了,我从来没否认。但易冰清,你见过她凌晨三点在医院打点滴的样子吗?见过她偷偷哭完又强颜欢笑的样子吗?你可以说她蠢,说她不道德,但你没资格说她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因为真正处心积虑的人,不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包厢里鸦雀无声。有人想劝,张了张嘴又闭上。 楚怀予终于站起身,一手按住蒋胜男的肩膀,一手去拉易冰清:“都别说了。冰清,你醉了,我送你回家。” “我不回!”易冰清猛地甩开他,眼眶通红,“表哥,你总是护着她……从小到大,我跟你一起长大,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都知道……她呢?她才认识你多久?凭什么……” 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哽咽。身体晃得厉害,楚怀予不得不扶住她。 “你放开我……”易冰清挣扎着,却没什么力气。她抬头看楚怀予,眼神迷蒙中带着某种绝望的清醒,“表哥,我告诉你……我喜欢你……从初中就喜欢了……”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楚怀予整个人僵住。 “我知道我们是表兄妹……我知道不可能……”易冰清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但我就是控制不住……看到你对别人好,我就难受……特别是她……她凭什么……” 楚怀予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她按回椅子上:“你真的醉了。我送你回家。” “我没醉!”易冰清突然笑起来,笑容凄楚,“我要是醉了……怎么还记得你高中打篮球受伤,我偷偷给你送药……怎么记得你大学第一次失恋,我陪你喝了一夜酒……楚怀予,这些你都忘了吧?你都忘了……” 楚怀予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表妹泪流满面的脸,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愧疚、无奈,还有一丝被突然揭露秘密的慌乱。 “冰清,”他声音软下来,“那些我都记得。但你是我妹妹,永远都是。” “我不要当妹妹!”易冰清哭出声,“我讨厌这个身份……讨厌死了……” 场面彻底失控。朋友中有人站起来打圆场:“怀予,要不你先送冰清回去?她喝成这样,不安全。” 楚怀予看向蒋胜男。她站在那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看着他们。 “胜男,我……” “去吧。”蒋胜男打断他,“她这样确实需要人送。” 这话说得平静,但楚怀予听出了一丝疏离。他想解释什么,易冰清却突然呕吐起来,他只好先照顾表妹。 看着楚怀予小心翼翼扶着易冰清离开的背影,蒋胜男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 旁边一个女性朋友凑过来,低声说:“胜男,你别往心里去。冰清从小就喜欢她表哥,我们这些朋友都知道。但她自己也清楚不可能,所以一直憋着……今天大概是借着酒劲说出来了。” 蒋胜男摇头:“我没生气。”顿了顿,又补充,“只是有点……感慨。” 感慨什么呢?感慨青梅竹马抵不过突如其来的心动?感慨感情里从来没有先来后到的公平?还是感慨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别人青春里的“闯入者”? 她一杯接一杯地喝。朋友们看出她心情不好,陪着聊了些别的,试图转移注意力。 四十分钟后,楚怀予回来了。 他外套上沾了点污渍,头发也有些乱,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折腾。一进门,视线就寻找蒋胜男。 “送回去了?”有人问。 “嗯,交给她妈妈了。”楚怀予在蒋胜男身边坐下,小心翼翼观察她的表情,“胜男,刚才的事……” “不用解释。”蒋胜男打断他,语气听不出情绪,“她喝醉了,说的醉话。” “但那些话伤到你了。”楚怀予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指尖冰凉,“对不起,我没想到她会……”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蒋胜男抽回手,又倒了杯酒,“楚怀予,其实我挺理解她的。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很多年,看着他终于找到幸福,而那个人不是我——我可能也会失控。” 这话让楚怀予愣住了。他以为蒋胜男会生气,会委屈,会质问,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你不生气?” “生气有什么用?”蒋胜男转头看他,眼神清亮,没有丝毫醉意,“感情本来就不是能控制的东西。她喜欢你,不是她的错;你喜欢我,也不是我的错。只是……”她顿了顿,“只是我们都得接受,有些感情注定没有结果。” 楚怀予凝视着她。包厢昏暗的灯光下,她的侧脸线条分明,有种倔强的美感。这一刻,他忽然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被她吸引——不只是因为外貌或性格,更因为她身上那种罕见的通透和清醒。 大部分人在感情里都是糊涂的,容易被情绪左右,容易陷入自怜或指责。但蒋胜男不是。她像一把锋利的刀,能精准剖开表象,直视最核心的问题。 “胜男,”他轻声说,“我很抱歉让你面对这些。” “又不是你的错。”蒋胜男终于笑了笑,笑容有些疲惫,“行了,继续喝吧。今天你生日,别被这些事坏了心情。”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大家唱歌、玩游戏、讲笑话,试图冲散刚才的尴尬。蒋胜男也配合地笑着,只是笑意总达不了眼底。 散场时已经晚上十点半。楚怀予喝了酒不能开车,站在路边准备叫代驾。 “我自己打车回去。”蒋胜男说。 “这么晚了不安全。”楚怀予拉住她,“要不……在附近酒店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蒋胜男挑眉看他,眼神戏谑:“哟,楚先生,这算盘打得挺响啊。让我住酒店,然后呢?趁人之危?” “我是那种人吗?”楚怀予哭笑不得,“我是真的担心你。而且明天周日,不用早起。” 蒋胜男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行吧。不过要两间房。” “当然!” 到了酒店前台,楚怀予果然订了两间相邻的房间。拿到房卡时,蒋胜男反倒有点意外——她以为他会想办法只订一间。 “怎么?”楚怀予注意到她的表情,“失望了?” “滚。”蒋胜男踢他小腿,“老娘是那种人吗?” “是是是,蒋女侠冰清玉洁,不染凡尘。”楚怀予笑着躲开。 进了房间,蒋胜男刚放下包,楚怀予就跟着进来了。 “你房间在隔壁。”蒋胜男指指门口。 “知道,聊会儿天。”楚怀予很自然地坐在沙发上,“今天的事,还想跟你聊聊。” 蒋胜男在他对面坐下,抱着靠枕:“聊什么?” “冰清说的那些话……你其实还是在意的,对不对?” 房间只开了盏落地灯,暖黄光线勾勒出两人的轮廓。窗外偶尔有车灯掠过,在墙壁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影。 蒋胜男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楚怀予,我不怕别人说我配不上你。我从小就知道,这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有人生在罗马,有人生在穷山沟。但我不觉得生在穷山沟就低人一等。” “我从来没这么觉得——” “我知道。”蒋胜男打断他,“但我怕的是……怕你有一天突然发现,我们之间的差距,不只是钱和家世那么简单。” 她抬起头,眼睛在昏暗光线里显得格外明亮:“我习惯了自己解决问题,习惯了强势,习惯了有什么说什么。但你们那个圈子,可能需要更圆滑、更会来事的人。我怕你现在觉得我这样挺好,久了却会觉得累。” 楚怀予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蒋胜男,你听好了。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真实、直接、有原则。如果我想找个圆滑世故的,早就找了,不用等到现在。” “可是——” “没有可是。”楚怀予认真看着她,“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担心文化差异,担心家庭压力,担心未来会有矛盾。这些我都想过。但我想的是怎么解决,而不是要不要继续。” 蒋胜男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从未有过的郑重。 “感情不是找最合适的人,”楚怀予继续说,“而是找到那个让你愿意一起面对所有不合适的人。胜男,你就是那个人。” 这句话太直白,太真挚,让蒋胜男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说:“你……你起来,蹲着不累吗?” 楚怀予笑了:“累。所以——”他突然倾身,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很轻的一个吻,像蝴蝶掠过花瓣。 蒋胜男整个人僵住。 “你……”她瞪大眼睛,“你偷袭!” “嗯,我偷袭。”楚怀予理直气壮,“而且还想再偷袭一次。” “你敢!” “我敢。”楚怀予又凑近,这次蒋胜男下意识往后躲,却被他扣住后脑勺。吻落下来,比刚才深了些,但也只是几秒就分开。 蒋胜男脸红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脸红——堂堂蒋胜男,居然被一个吻弄得手足无措。 “你……你出去!”她推开他。 楚怀予被推到门口,却笑着回头:“晚安,胜男。” 门关上后,蒋胜男靠着门板,心跳如鼓。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 手机震动起来,是楚怀予发来的消息:“刚才没经过你同意,抱歉。但我不后悔。” 蒋胜男盯着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很久,最后回了一个字:“哦。” 很快又追加一条:“下不为例。” 隔壁房间,楚怀予看着手机笑了。他知道,这句“下不为例”翻译过来其实是——“这次就算了”。 --- 第二天早上七点,蒋胜男被电话吵醒。她迷迷糊糊摸到手机,屏幕上显示“薛柔”。 “大姐……你知道现在几点吗?”蒋胜男声音沙哑。 “胜男!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薛柔的声音兴奋得几乎破音,“我刚做完检查——我怀的是男孩!而且是双胞胎!” 蒋胜男瞬间清醒:“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薛柔在那头笑,“两个男孩!老王要是知道了,肯定开心死了!” 蒋胜男坐起身,心情复杂。一方面为姐妹高兴,另一方面又清楚这背后意味着什么——薛柔和王德全的关系会更纠缠,原配家庭的伤害会更深。 “柔柔,”她斟酌着用词,“恭喜你。但是……你别把所有希望都押在孩子身上。感情不是交易,生孩子更不是筹码。”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薛柔语气淡下来,“胜男,我们不一样。你遇到的是楚怀予,年轻,未婚,可以光明正大谈恋爱。我遇到的是老王,有家庭,有女儿,我们的路本来就难走。现在有了这两个孩子,至少……至少我有了底气。” 蒋胜男沉默。她想起昨晚易冰清的眼泪,想起楚怀予的吻,想起自己那些关于“配不配”的担忧。每个人的感情都像一条独木桥,旁人只能看着,无法真正体会走在上面的人的感受。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她换了个话题。 “看老王安排吧。他说现在风头还没完全过去,让我再住段时间。”薛柔突然压低声音,“对了,你那边怎么有男人的声音?这么早在你房间?” 蒋胜男这才听到门外隐约的动静。她下床开门,楚怀予提着早餐站在门口,一脸无辜:“我敲了半天门,你没应,正准备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薛柔已经尖叫起来:“蒋胜男!你居然!你们居然!” “你别瞎想!”蒋胜男赶紧解释,“我们分开住的!” “谁信啊!孤男寡女,酒店,清晨——蒋胜男你行啊,平时装得跟圣女似的,原来早就……” “薛柔!”蒋胜男打断她,“你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就挂电话。” “好好好,我不说。”薛柔憋着笑,“不过姐妹,恭喜啊,终于开窍了。不过记得做好措施——” 蒋胜男直接挂了电话。 楚怀予提着早餐进来,憋着笑:“被调侃了?” “闭嘴。”蒋胜男瞪他,脸上却泛起红晕。 楚怀予把早餐一样样摆好:豆浆、油条、小笼包,还有她提过喜欢的某家粥铺的皮蛋瘦肉粥。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家粥?”蒋胜男惊讶。 “上次你发朋友圈吐槽单位食堂,配图就是这家的外卖袋子。”楚怀予说得理所当然。 蒋胜男心里某处软了一下。她坐下来,小口喝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桌上投下细碎光斑。这一刻的宁静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楚怀予,”她突然开口,“如果我们以后吵架了,你会拿家世差距说事吗?” “不会。”楚怀予想都没想。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知道那是你的痛点。”楚怀予看着她,“爱你的人不会专挑你的痛点戳。就像你不会专挑我的弱点攻击一样。” 蒋胜男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轻声说:“你最好是说到做到。” 吃完早餐,楚怀予送蒋胜男回家。车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但气氛不再尴尬,反而有种默契的宁静。 到小区门口时,蒋胜男下车,走了几步又回头:“昨晚的事……我也有不对。不该和易冰清较劲。” “她先挑事的。”楚怀予说。 “但她是你妹妹。”蒋胜男顿了顿,“以后……我会试着和她好好相处。但前提是她不再针对我。” 楚怀予笑了:“好。我也会跟她好好谈谈。” 蒋胜男点点头,转身走进小区。晨风吹起她的头发,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楚怀予看着她消失在楼道里,才缓缓驶离。车载电台正好在放一首老歌,女声温柔地唱:“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 他想起昨晚易冰清的眼泪,想起蒋胜男那句“怕你有一天觉得累”,想起薛柔电话里兴奋的声音,想起这世间所有在感情里挣扎的人们。 也许感情从来不是简单的对错题。它像一场复杂的迷宫,每个人都在里面跌跌撞撞,有人幸运地找到出口,有人困在里面徘徊,有人明知是死路却还要往前走。 但无论如何,当真正的心动来临时,那些担忧、犹豫、甚至道德上的负罪感,都会变成背景音。而唯一清晰的,是想要靠近那个人的本能。 就像此刻,他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见面了。 这个是我的新作品,希望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挂断蒋胜男的电话后,薛柔握着手机在酒店房间里转了三圈,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照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她下意识地伸手轻抚,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双胞胎男孩。这四个字在她脑海里炸开烟花,炸掉了几个月来所有的不安和委屈。 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铃声响到第五声才被接起,王德全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宝贝?怎么这么早?” “亲爱的,”薛柔的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王德全似乎翻了个身,传来窸窣的布料摩擦声。 薛柔故意停顿了几秒,让悬念发酵,然后一字一顿:“我怀的是男孩。而且是——双胞胎。” 电话那头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久到薛柔以为信号断了,正想“喂”一声,王德全突然爆发出大笑:“真的?!我的天!双胞胎儿子?!柔柔你太棒了!我爱死你了!” 这反应比薛柔预想的还要热烈。她心里那点因长期异地而产生的不安瞬间被冲散,声音更柔了:“你现在说爱我,谁知道是爱我还是爱你儿子?” “都爱!都爱!”王德全的声音激动得发颤,“宝贝你在哪儿?我现在就去接你!” “接我?”薛柔挑眉,“你老婆不是在吗?不怕她知道了?” “她……”王德全顿了顿,“她去美国了。陪诗雅读书,短期内不会回来。” 薛柔心脏猛跳一下。这消息比她怀双胞胎儿子还要重要——这意味着,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到那个城市,回到那套写着她名字的房子里,回到她熟悉的生活圈。 但她还是装出委屈的语气:“哦,原来是人家走了你才敢接我回去。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见不得光?” “胡说八道!”王德全急了,“我早想接你回来了,这不是怕你怀孕受委屈吗?现在好了,她们走了,家里清净了,我专门伺候你养胎,保证把你和儿子们照顾得妥妥帖帖。” “这还差不多。”薛柔笑了,“那……你什么时候来?” “今天!就今天!”王德全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我马上订机票,下午就能到。宝贝你收拾好东西,等我。” 挂了电话,薛柔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出来。 这几个月她过得并不轻松。虽然王德全按时打钱,虽然住着海景房吃着营养餐,但孤独像海水一样包裹着她。怀孕的反应、对未来的不确定、对这段关系合法性的恐惧,常常在深夜将她吞噬。 但现在不一样了。双胞胎儿子,原配出国,王德全的热情——所有的牌都朝她想要的方向翻转。 她摸着肚子,轻声说:“宝宝们,妈妈带你们回家。” --- 王德全说到做到。下午三点,薛柔在机场出口看到他时,几乎认不出来——这个平时注重形象的中年男人,今天头发乱糟糟的,衬衫扣子还扣错了一颗,手里却抱着一大束红玫瑰,在接机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柔柔!”他冲过来,想抱她,又顾忌她的肚子,最后只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路上累不累?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薛柔接过花,玫瑰的香气扑面而来,“你……专门去买的?” “路过花店看到的,觉得配你。”王德全接过她的行李箱,另一只手自然地扶住她的腰,“车在停车场,我们回家。” 回家的路上,王德全兴奋得像个第一次当爸爸的毛头小子。他一会儿问薛柔想吃什么,一会儿说已经联系好了私立医院的VIP产房,一会儿又提起要请两个保姆,一个负责做饭,一个负责打扫。 “请保姆?”薛柔侧头看他,“会不会太夸张了?” “不夸张!”王德全认真地说,“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我工作忙,不能天天陪着你,有保姆照顾你我才放心。” 这话说得真诚,薛柔心里暖了一下。她靠回座椅,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几个月不见,这座城市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她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回到那套熟悉的房子,薛柔站在门口,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房子还是那个房子,但多了些变化——客厅多了防滑地毯,茶几的尖角包上了防撞条,阳台上还摆了几盆她喜欢的绿植。 “我上周让人来收拾的。”王德全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想着你要回来住,得准备周全点。” 薛柔没说话,只是走过去摸了摸那些绿植的叶子。叶片肥厚,绿得发亮,显然被精心照料着。 “柔柔,”王德全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这段时间委屈你了。以后不会了。” 薛柔鼻子一酸。她转过身,捧住他的脸,认真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二十岁的男人。他眼角的皱纹深了,鬓角有了白发,但此刻看着她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珍视。 “德全,”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叫他的名字,“我不是图你的钱。我是真的……” “我知道。”王德全吻了吻她的额头,“我都知道。” 这个吻很轻,却让薛柔长久以来筑起的心防裂开了一道缝。她主动吻了回去,唇齿交缠间,几个月分离的思念、不安、委屈,都化成了具体的温度。 但王德全的手刚探进她衣摆,薛柔就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行……医生说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要特别注意……” 王德全的动作僵住。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把手抽出来,苦笑道:“是我太着急了。对不起,柔柔。” “你呀,”薛柔戳他额头,“都当爸的人了,还这么忍不住。” “这不是想你嘛。”王德全搂着她坐到沙发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对了,保姆明天就来。一个姓李,五十多岁,做菜很好吃;一个姓张,四十出头,以前在医院做过护工,照顾孕妇有经验。” 薛柔听着,心里那点暖意逐渐扩散。她想起蒋胜男曾经骂她的话:“你这就是把自己明码标价卖了!”当时她气得和蒋胜男吵了一架,但现在想想,也许胜男说得对——她确实在用肚子里的孩子,换取王德全的重视和物质保障。 可是,如果不用这种方式,她又能用什么来维系这段本就不被世俗认可的关系? “想什么呢?”王德全察觉到她的走神。 “没什么。”薛柔摇摇头,转移话题,“对了,我能叫胜男来家里吃饭吗?好久没见她了。” 王德全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蒋胜男啊……行是行。不过柔柔,你现在身份特殊,和外人来往还是要注意分寸。” “胜男不是外人,她是我最好的姐妹。” “我知道。但她毕竟是公务员,思想比较正统,万一她对我们的关系有看法……”王德全斟酌着用词,“我是怕你听了不高兴。” 薛柔沉默了几秒。她想起蒋胜男那些尖锐的质问,想起她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叛逆:“她怎么看是她的事。我的生活,我自己负责。” 王德全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 薛柔打电话给蒋胜男时,用的是那种压抑不住的雀跃语气:“姐妹!猜猜我在哪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蒋胜男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你……回来了?” “Bingo!”薛柔笑,“不仅回来了,还住回老地方了。今晚来我家吃饭?我让保姆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和辣子鸡。” 蒋胜男又沉默了几秒。这次薛柔听出来了,那不是惊喜,是某种复杂的、欲言又止的情绪。 “怎么了?不方便?” “没有。”蒋胜男的声音恢复正常,“几点?我下班过去。” “六点吧,等你。” 挂了电话,薛柔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她知道蒋胜男在想什么——无非又是那些“道德”“底线”的大道理。但薛柔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她摸着肚子,感受着里面两个小生命的动静,觉得这是上天给她的筹码,让她有底气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下午五点五十,门铃响了。薛柔挺着肚子去开门,门外站着蒋胜男——几个月不见,她瘦了些,剪短了头发,整个人显得更利落。 “我的好姐妹!”薛柔张开手臂。 蒋胜男抱住她,抱得很用力,然后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你肚子……这么大了?” “五个月了,双胞胎嘛。”薛柔拉着她进屋,“而且都是男孩,厉害吧?” 蒋胜男没接这话。她环顾四周,看到那些防滑垫、防撞条,看到阳台上茂盛的绿植,看到厨房里忙碌的两个保姆背影,最后视线落回薛柔脸上。 “他对你……挺好的?” “嗯。”薛柔倒了杯温水给她,“请了两个保姆,天天变着花样给我做饭。还说等孩子出生,要请月嫂、育婴师……” “柔柔。”蒋胜男打断她,“你幸福吗?” 这个问题太突然,薛柔愣了一下。她张了张嘴,想说“幸福”,但那个词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她笑了笑,避重就轻:“至少现在,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蒋胜男看着她,眼神里有心疼,有无奈,还有薛柔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但她没再追问,只是接过水杯,轻声说:“你开心就好。” 晚饭很丰盛。糖醋排骨酥烂入味,辣子鸡麻辣鲜香,还有清蒸鲈鱼、蒜蓉西兰花、山药排骨汤,摆了满满一桌。 “这么多菜,我们俩怎么吃得完?”蒋胜男说。 “吃不完给保姆吃。”薛柔给她夹了块排骨,“尝尝,李阿姨手艺特别好。” 两人边吃边聊。薛柔说三亚的阳光海滩,说怀孕初期吐得昏天暗地,说王德全每天雷打不动的视频电话。蒋胜男说新单位的琐事,说同事间的勾心斗角,说楚怀予…… 说到楚怀予时,薛柔眼睛亮了:“你们现在到什么程度了?见家长了吗?” “还没。”蒋胜男低头扒饭,“他表妹那边还没搞定呢。” “易冰清?她还不死心?” “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死心。”蒋胜男苦笑,“上次楚怀予生日,她借着酒劲表白,说什么从小喜欢他……闹得挺难看的。” 薛柔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胜男,你听我说。楚怀予这种条件,性格好,家世好,长得也不错,抢手是正常的。关键是你要抓紧,该推进关系就推进,别端着。男人嘛,耐心都是有限的。” “我为什么要急着推进?”蒋胜男抬头,“感情是水到渠成的事,不是完成任务。” “但你得考虑现实啊。”薛柔急了,“他身边肯定有不少女孩围着转,你不主动,别人就上了。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蒋胜男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问:“柔柔,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和楚怀予在一起,算是高攀吗?” 这个问题让薛柔噎住了。她想了想,才说:“从世俗眼光看,是。但你蒋胜男有你的优点——独立,聪明,有原则。这些不是钱能买来的。” “但如果有一天,他或者他家人觉得我配不上他呢?” “那就证明他不是对的人。”薛柔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有种荒诞的可笑——她自己正在一段明显“不配”的关系里,却劝姐妹要坚守原则。 蒋胜男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时,蒋胜男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屏幕,表情微妙地变了一下,起身走到阳台接电话。 薛柔竖起耳朵,隐约听到蒋胜男压低了声音:“我在柔柔家……嗯,吃饭……知道了……晚点再说。” 几分钟后,蒋胜男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楚怀予?”薛柔问。 “嗯。” “他说什么了?听着你语气不对。” 蒋胜男坐下,拿起筷子又放下,最后叹了口气:“他让我……少跟你来往。”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薛柔头上。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为什么?” “他说……我们的路不一样。”蒋胜男说得艰难,“柔柔,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担心我……” “担心你被我带坏?”薛柔冷笑,“是,我是小三,我道德败坏,我配不上和你做姐妹。行,我懂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蒋胜男急了,“柔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但楚怀予的担心……我也能理解。毕竟你的情况特殊,他作为我男朋友,有顾虑是正常的。” “正常?”薛柔站起来,因为激动声音有些发抖,“胜男,我们认识十年了。大学时我失恋,你陪我喝酒喝到进医院;你爸生病,我把所有积蓄都借给你。现在因为一个男人,因为一段不被认可的感情,你就要和我划清界限?” “我没有要划清界限!”蒋胜男也站起来,“我只是说……我们需要更谨慎。柔柔,你现在的处境,确实会让人说闲话。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但我得考虑楚怀予的感受,考虑他家人会怎么想……” “说到底,你还是觉得我丢人。”薛柔笑了,眼泪却掉下来,“蒋胜男,我一直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原来在现实面前,你也一样。” 蒋胜男看着她流泪的样子,心脏像被攥紧了。她想说什么,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王德全。 薛柔抹掉眼泪,接起电话,声音瞬间变得甜腻:“亲爱的……嗯,在吃饭……胜男在呢……你要晚点回来?好的,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她看向蒋胜男,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谢谢你来吃饭。不早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逐客令下得明明白白。 蒋胜男站在原地,看着薛柔挺着肚子转身走进卧室的背影,第一次觉得她们之间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她收拾东西离开时,李阿姨追出来递给她一个保温盒:“薛小姐让我给你的,说是没吃完的糖醋排骨,你爱吃。” 蒋胜男接过保温盒,盒子还是温的。她站在楼道里,听着身后门关上的声音,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手机震动,楚怀予发来消息:“吃完饭了吗?我去接你?”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后回:“不用。我自己回去。” 走出小区时,夜风很凉。蒋胜男抬头看薛柔家的窗户,灯还亮着。她想起大学时,她们挤在宿舍那张小床上,薛柔说:“胜男,以后我们有钱了,要买对门的两套房,天天一起吃饭。” 现在薛柔有钱了,住进了大房子,请了保姆,怀了双胞胎。但她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分享一切。 也许成长就是这样——不是谁对谁错,而是走着走着,发现彼此已经站在了河的两岸。你理解我的选择,我尊重你的道路,但我们都知道,再也回不到从前。 蒋胜男抱紧保温盒,盒子的温热透过布料传到胸口。她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夜色里。 而楼上,薛柔站在窗前,看着蒋胜男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她摸着肚子,轻声说:“宝宝,妈妈只有你们了。” 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海,每一盏灯下都有一个故事。有的故事走向团圆,有的走向分离,有的在道德的钢丝上摇摇欲坠。但无论哪种,生活都在继续。 就像蒋胜男曾经说过的:成人的世界没有对错,只有选择,和选择之后必须承担的一切。 这个是我的新作品,希望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薛柔站在衣帽间的全身镜前,手指拂过一排新送来的衣物。真丝、羊绒、手工刺绣,每一件都贴着让人咋舌的价签。她最终选了件香槟色的孕妇连衣裙,料子柔软得像是第二层皮肤,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孕肚的弧度,又不显臃肿。 “这条好看。”王德全靠在门框上,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衬你肤色。” 薛柔转身,在他面前轻轻转了个圈:“会不会太张扬了?毕竟是见你同学。” “就是要张扬。”王德全走过来,从首饰盒里挑了条钻石项链,“让他们看看,我王德全的女人,就得这样宠着。” 项链冰凉的触感贴在锁骨上,薛柔看着镜中的自己——妆容精致,衣着华贵,脖颈间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几个月前那个挤在小出租屋里、为下个月房租发愁的女孩,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深吸一口气,挽住王德全的手臂:“走吧。” --- 聚会定在市里最贵的私人会所。车子驶入地下车库时,薛柔注意到旁边停着的都是宾利、保时捷。她下意识地挺直脊背,告诉自己:你现在是王太太,要拿出王太太的气场。 服务生毕恭毕敬地引路,穿过长长的走廊,墙上挂着看不懂的抽象画,脚下地毯厚得能没过脚踝。薛柔穿着新买的高跟鞋——孕妇专用,鞋跟只有三厘米,但足够让她走得摇曳生姿。 “王总,王太太,这边请。”服务生推开包厢门。 “王太太”三个字像蜜糖,瞬间甜进薛柔心里。她从手包里抽出几张百元钞递过去:“辛苦了。” 服务生愣了一下,迅速接过,笑容更真诚了:“谢谢王太太。” 王德全侧头看她,眼里有笑意,也有一丝薛柔没捕捉到的复杂情绪。 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男人们大多和王德全年纪相仿,女眷们则明显分成两拨——年轻些的打扮时髦,年长些的则朴素得多,有几个甚至素面朝天。 “哟,老王来了!”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站起来,“这就是弟妹吧?怪不得老王最近春风满面,原来是金屋藏娇啊!” 满堂哄笑。薛柔脸微红,却落落大方地微笑:“大家好,我是薛柔。” “快坐快坐!”一个烫着卷发、穿貂皮外套的女人热情地拉她坐下,“瞧瞧这皮肤,这气质,老王你真是好福气。听说还怀了双胞胎?” “是啊,六个多月了。”薛柔轻轻抚着肚子。 “双胞胎啊!还是老王厉害!”另一个男人竖起大拇指,“我们这些人里,就数老王最有本事,事业家庭双丰收!” 奉承声此起彼伏。薛柔坐在王德全身边,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有打量,也有几道隐晦的不屑。她全都接下,笑得越发从容。 席间,那个穿貂皮外套的女人——后来薛柔知道她姓陈,是某位老总的太太——凑过来低声说:“妹妹,你这项链是T家的限量款吧?我上次在专柜看到,要这个数呢。”她比了个手势。 薛柔心里一惊。她只知道项链贵,没想到这么贵。但面上不动声色:“陈姐好眼力。” “老王对你可真舍得。”陈太太语气里的羡慕几乎要溢出来,“不像我们家那位,抠门得要死。” 薛柔笑了笑,没接话。她环视一周,发现那些年轻些的女伴大多安静,偶尔附和着笑笑,而那些原配夫人们则三五成群,聊着孩子升学、房价涨跌。有两位年长的太太看她的眼神,让她不太舒服——那不是单纯的打量,更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 酒过三巡,王德全凑过来低声说:“柔柔,累不累?要不我们先走?你怀着孕,不能太劳累。” 薛柔其实还想再待会儿。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太好了,好到让她几乎忘了自己是以什么身份坐在这里的。但理智告诉她,王德全说得对——她现在最值钱的,就是肚子里这两个孩子。 “好吧。”她点点头,又补了一句,“听你的。” 王德全显然很满意她的顺从。他站起来,揽住薛柔的肩:“各位,对不住,我太太怀着孕,不能太晚休息,我们先撤了。这顿算我的,大家尽兴!” “老王真是模范丈夫啊!”有人起哄。 “那必须的,王太太现在可是我们的大熊猫,得重点保护!” 在一片善意的调侃声中,两人离开了包厢。门关上的瞬间,薛柔隐约听到里面飘出半句话:“……年轻就是资本啊……” 她没回头,只是挽紧了王德全的手臂。 --- 回家的车上,王德全一直握着她的手。车载香薰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舒缓的音乐流淌在车厢里。 “今天开心吗?”王德全问。 “开心。”薛柔靠在他肩上,“你的同学都很好。” “他们都是场面人,说的话听听就好。”王德全顿了顿,“不过柔柔,你今天给小费……以后不用这样。这种地方的服务生,不缺那几百块钱。” 薛柔身体僵了一下:“我……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我们不小气。” “我知道。”王德全拍拍她的手,“但有些事,做多了反而显得刻意。你现在是王太太,不用去讨好任何人。” 这话说得很温柔,但薛柔听出了一丝教训的意味。她心里那点因为被叫“王太太”而膨胀的得意,像被针扎了一下,慢慢漏气了。 “我知道了。”她小声说。 回到家,王德全的体贴又让她找回了平衡。他亲自试了浴缸水温,调好室内温度,连洗澡用的精油都按她喜欢的味道滴了几滴。 “老公,”薛柔泡在热水里,背对着王德全,“我还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你说。”王德全坐在浴缸边,手法轻柔地给她搓背。 “我老家的房子……太旧了。爸妈年纪大了,住着不安全。我想……能不能重新盖一下?”她说得小心翼翼,从水面倒影里观察王德全的表情。 王德全的动作停了一秒,然后继续:“这事简单。明天我就安排人过去,设计、施工一条龙,保证让你爸妈住得舒舒服服。” 薛柔心里一块大石落地。她转身抱住他,湿漉漉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老公,你真好。” “不对你好对谁好?”王德全笑着吻她,“你可是我们王家的大功臣。” 这话说得薛柔心里五味杂陈。她靠回浴缸,看着氤氲的水汽,突然问:“德全,如果……如果我怀的不是儿子,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王德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傻话。不管男孩女孩,都是我们的孩子。” 但薛柔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眼神飘忽了一瞬。 那一夜,薛柔睡得不太安稳。梦里,她站在老家的破房子前,看着工人们拆掉旧屋,建起三层小楼。邻居们围在周围指指点点,有人说:“薛家丫头真有本事,找了个有钱人。”也有人说:“卖身换来的钱,花着也不嫌烫手。” 她惊醒时,天还没亮。身边的王德全睡得正沉,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她肚子上。 薛柔轻轻挪开他的手,下床走到阳台。凌晨的城市还在沉睡,远处只有零星灯火。她摸着冰冷的栏杆,想起蒋胜男曾经说过的话:“柔柔,你想清楚,这些礼物都标好了价格。现在收得越多,以后要还的也越多。” 当时她觉得蒋胜男是嫉妒,是看不惯她过得好。但现在,她忽然懂了那句话的意思。 --- 几天后,王德全的父母从老家赶来了。 两个老人提着大包小包,一进门眼睛就黏在薛柔肚子上。王妈妈更是直接扑过来,想抱又不敢抱,最后只轻轻摸了摸薛柔的肚子:“我的大孙子哟……奶奶可想死你们了!” “阿姨,您坐。”薛柔有些不自在地躲了躲。 “叫什么阿姨,叫妈!”王妈妈笑得眼睛眯成缝,“小薛啊,你可真是我们王家的大恩人。德全前面那个,生了诗雅就不肯再生了,说什么事业重要……女人嘛,最重要的就是传宗接代!” 这话说得直白,薛柔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王爸爸相对沉稳些,但也难掩兴奋:“小薛,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尽管跟德全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平平安安把两个孩子生下来。” “谢谢伯伯。” “还叫伯伯?”王妈妈嗔怪道,“该改口啦!” 薛柔张了张嘴,“爸妈”两个字在喉咙里打转,却怎么也叫不出口。最后还是王德全解围:“妈,慢慢来,不急。” 那顿饭吃得热闹又尴尬。王妈妈不停给薛柔夹菜,念叨着哪样对胎儿好;王爸爸则和王德全讨论着孩子取名、上学的事,仿佛薛柔肚子里的不是两个未出世的生命,而是已经规划好人生的王家继承人。 薛柔安静地吃着,偶尔附和两句。她看着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孤单——好像她只是个容器,重要的不是她,而是容器里的东西。 饭后,王妈妈拉着她看带来的东西——各种补品、婴儿衣服、甚至还有两把长命锁。 “这是我特意去庙里求的,开了光的。”王妈妈郑重地把锁放在薛柔手心,“保佑我两个孙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薛柔看着掌心里金灿灿的锁,突然很想问:如果生的是女儿呢?你们还会这么开心吗? 但她没问出口。有些答案,她其实早就知道。 --- 与此同时,蒋胜男正面临着职场生涯中最恶心的一关。 领导叫她进办公室时,她就觉得不对劲。那个五十多岁、头顶已经地中海的男人,平时看她眼神就不太对,这次更是直截了当:“小蒋啊,明天跟我出个差,五天,去省城。” “领导,我手头的工作……” “工作可以交接给别人。”领导打断她,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这是个好机会,年轻人要多学习,多见世面。” 蒋胜男心里警铃大作。单位里早有传闻,这位领导借出差之名行龌龊之事,好几个女同事回来后要么升职加薪,要么调离岗位,个中缘由,明眼人都懂。 “领导,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恐怕……” “蒋胜男。”领导脸色沉下来,“我这是在给你机会。科室副主任的位置空了很久了,你难道不想进步?” 话说到这份上,威胁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蒋胜男咬着后槽牙,最后挤出一个笑:“谢谢领导栽培。” 走出办公室,她直奔洗手间,对着镜子深呼吸。镜中的女人脸色发白,眼神却锋利如刀。 “王八蛋。”她低声骂了句。 当晚,蒋胜男给楚怀予打电话,说了出差的事,但隐去了领导那些暗示。楚怀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你不上班了?” “请几天假而已。”楚怀予语气轻松,“正好省城我熟,带你去吃好吃的。” 蒋胜男鼻子一酸。她没想到楚怀予会是这个反应——不是怀疑,不是质问,而是“我陪你去”。 “不用,”她吸了吸鼻子,“我自己能应付。” “我知道你能应付。”楚怀予声音温柔下来,“但胜男,有些事不需要你一个人扛。让我陪着你,好吗?” 那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蒋胜男心里某扇紧闭的门。她握着手机,很久没说话,最后轻声说:“好。” 但第二天,楚怀予的公司临时有紧急项目,实在走不开。他愧疚得不行,蒋胜男反而安慰他:“没事,真没事。你还不了解我?谁敢惹我,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话虽这么说,踏上高铁时,蒋胜男还是往包里塞了防狼喷雾和报警器。 省城的行程安排得很满。白天开会、考察、应酬,蒋胜男全程保持职业微笑,该记笔记记笔记,该发言发言,挑不出一点错。领导几次想找机会单独相处,都被她巧妙避开。 但该来的总会来。最后一晚,领导以“总结工作”为由,让她去酒店房间。 蒋胜男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领导穿着浴袍,头发还湿着,显然刚洗过澡。房间里灯光昏暗,桌上摆着红酒。 “小蒋来了,坐。”领导指了指沙发,自己坐在她对面的床沿上,“这几天辛苦了。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很不错。” “谢谢领导。”蒋胜男没坐,就站在门边。 “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坐,我们好好聊聊。”领导拍拍身边的位置,“关于副主任的位置,我有些想法想跟你沟通……” 蒋胜男慢慢走过去,但没坐下,而是站在茶几的另一侧:“领导您说,我听着。” 领导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站起来,绕到蒋胜男身边,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小蒋啊,你这么优秀,就是太拘谨了。在体制内混,光会做事不行,还得会做人……” 那只手顺着肩膀往下滑。蒋胜男身体绷紧了,但没动,只是冷冷地说:“领导,请自重。” “自重?”领导笑了,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想搂她的腰,“小蒋,你别装糊涂。我对你的心意,你看不出来吗?只要你听话,回去那个位置就是你的……” 话音未落,蒋胜男猛地抬腿,膝盖狠狠撞向对方□□。 领导惨叫一声,捂着□□蜷缩下去。蒋胜男后退一步,声音像淬了冰:“领导,这一脚是教你尊重女性。下次再动手动脚,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你……你敢……”领导疼得脸色发白,话都说不连贯。 “我有什么不敢的?”蒋胜男俯视着他,“大不了这份工作我不要了。但你猜猜,如果我今天的事捅出去,你这个领导还能不能当?” 她说完,转身就走。开门时,身后传来领导的怒吼:“蒋胜男!你回去就等着被开除吧!” 蒋胜男没回头,“砰”地甩上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坚定,在寂静中回响。她回到自己房间,锁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愤怒。 她掏出手机,想给楚怀予打电话,想给薛柔打电话,想找个人说说今晚的恶心事。但最后,她谁也没找。 有些路,注定要一个人走。有些仗,注定要一个人打。 她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手机屏幕亮起,是楚怀予的消息:“睡了吗?明天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蒋胜男看着那行字,眼眶突然红了。她打字:“明天下午三点到。想吃你做的红烧肉。” “好,给你做。”楚怀予秒回,“早点睡,晚安。” “晚安。” 放下手机,蒋胜男拉上被子。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在天花板上投下微弱的光影。她想起薛柔,想起那个靠着肚子赢得一切的姐妹;想起易冰清,那个爱而不得的表妹;想起自己,这个不肯妥协、宁折不弯的蒋胜男。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这个残酷又现实的世界里寻找立足之地。薛柔选择了捷径,她选择了硬碰硬。说不上谁对谁错,只能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但至少,她可以对自己说:蒋胜男,你今晚没有跪。这就够了。 她闭上眼睛,在疲惫中沉沉睡去。明天还有硬仗要打,但今晚,她守住了自己的底线。 希望大家喜欢我的作品,多多关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蒋胜男出差回来的第三天,楚怀予的电话在傍晚准时响起。 “回来了?”他的声音里有种按捺不住的雀跃。 “嗯,刚收拾完。”蒋胜男瘫在沙发上,“累死了,省城五天比上班一个月还累。” “那……晚上带你放松放松?” “去哪儿?先说好,太吵的地方我不去。” “去了就知道了。”楚怀予故意卖关子,“保证让你惊喜。” 蒋胜男挑眉:“楚怀予同志,我现在很疲惫,心情也不是很美丽。如果你所谓的‘惊喜’是带我去人挤人的地方,我可能会当场发飙。” “不会不会。”楚怀予连忙保证,“绝对安静,绝对浪漫,绝对符合蒋女侠的审美标准。” “这么自信?” “对你,我一直很自信。”楚怀予顿了顿,“因为我知道,我的蒋胜男值得最好的。” 这话说得太真诚,蒋胜男心头一软。她想起出差那晚的恶心事,想起自己一个人站在酒店走廊里的孤独,突然很想见楚怀予,很想被他抱一抱。 “几点?哪里?” “八点,中央广场北门。穿漂亮点。” “知道了。” 挂了电话,蒋胜男盯着天花板发了几分钟呆,然后从沙发上弹起来,冲进衣帽间。漂亮点?她衣柜里全是黑白灰的职业装,唯一一条裙子还是去年买的,吊牌都没拆。 她拎出那条米白色连衣裙,站在镜子前比划。裙摆到小腿,领口保守,除了腰间一条细腰带,没有任何装饰。普通,但至少是条裙子。 手机又震了,薛柔发来消息:“听说你回来了?晚上出来吃饭?” “有约了。”蒋胜男回。 “谁?楚怀予?” “嗯。” “行啊姐妹,这才几天不见,就迫不及待了。”附带一个坏笑表情。 蒋胜男没回,把手机扔床上,继续纠结穿什么。最后她放弃了,还是穿了那条裙子,外面套了件卡其色风衣。镜子里的女人看起来还算顺眼,就是表情太严肃,像要去谈判。 她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练到嘴角抽筋,最后放弃:“算了,就这样吧。” --- 晚上七点五十,蒋胜男站在中央广场北门。十月的夜风已经带了些凉意,她裹紧风衣,看着广场上稀疏的人影,心里开始打鼓。 这地方晚上八点后基本就没人了,楚怀予约在这儿干什么?该不会……真的要求婚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蒋胜男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摇摇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才认识几个月,怎么可能。 八点整,广场上的灯突然全灭了。 蒋胜男一愣,下意识握紧包里的防狼喷雾。下一秒,柔和的钢琴曲从四面八方响起,是《卡农》。 她站在原地,看着黑暗中逐渐亮起的光点——一盏,两盏,三盏……无数盏小灯串成一条光路,从她脚下延伸向广场中央的喷泉池。 喷泉“哗”地喷涌起来。水流在灯光映照下变幻着形状,最后定格成一个巨大的“I????U”。水珠在夜空中散开,像碎钻般落下。 蒋胜男捂住嘴,心跳快得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周围不知何时聚集了人,他们举着手机,屏幕的光汇成一片星海。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光路的尽头,楚怀予捧着玫瑰,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他穿着白衬衫,黑色西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甚至打了领带。路灯和喷泉的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在发光。 走到蒋胜男面前三步远的地方,楚怀予停下,单膝跪下。 玫瑰是香槟色的,包装得很精致,丝带上还系着个小卡片。楚怀予举着花束,仰头看她,声音在夜色中清晰而坚定: “蒋胜男。”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蒋胜男手指蜷缩,指甲掐进掌心。 “我们认识五个月零七天。”楚怀予继续说,“第一次见你,是在冰清的手机相册里。照片上的你站在辩论赛场上,眼神锋利得像刀子。我当时想,这姑娘真凶,以后谁敢娶。” 人群中发出善意的笑声。 “后来真的见到你,发现你比照片上还凶。说话直接,性子急,一点不温柔。”楚怀予笑了,“但我就是喜欢。喜欢你讲道理时认真的样子,喜欢你生气时瞪圆的眼睛,喜欢你明明心软却非要装凶的表情。” 蒋胜男鼻子开始发酸。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担心我们差距太大,担心我家里不接受,担心时间久了我会变。”楚怀予目光温柔,“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每天早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你,想和你一起吃饭、散步、吵架,想在你累的时候给你肩膀,想在你需要的时候立刻出现。” 他深吸一口气:“蒋胜男,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让我用一辈子证明,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周围寂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整齐的喊声:“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蒋胜男看着跪在面前的男人,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期待和紧张,看着那束在夜色中依然娇艳的玫瑰,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她从来不是爱哭的人。从小到大,摔疼了不哭,被欺负了不哭,父亲生病时没哭,一个人在城市打拼最难的时候也没哭。但此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你……”她声音哽咽,“你搞这么大阵仗……我要是说不,是不是太不给你面子了?” 楚怀予眼睛一亮:“所以你的答案是?” 蒋胜男接过玫瑰,用力点头。一下,两下,三下,像怕他看不清。 楚怀予站起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玫瑰挤在两人中间,花瓣簌簌落下。周围响起欢呼声、口哨声、掌声,还有花瓣雨——不知谁准备了那么多玫瑰花瓣,此刻纷纷扬扬洒下来,落在他们头上、肩上,落在铺满灯光的地面上。 蒋胜男埋在楚怀予怀里,闻着他身上清爽的皂角香,闻着玫瑰的甜香,闻着夜色里微凉的空气。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倔强、所有的辛苦,都有了意义。 原来被一个人全心全意爱着,是这样的感觉。 像在黑暗中走了很久,终于看见光。 --- 庆祝的KTV包厢里,朋友们轮番敬酒。蒋胜男被灌了好几杯,脸颊绯红,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楚怀予护着她,替她挡了不少酒。两人合唱了一首《今天你要嫁给我》,唱到副歌时,楚怀予牵起蒋胜男的手,十指紧扣。朋友们起哄,气氛热烈得要把屋顶掀翻。 散场时已经凌晨一点。楚怀予叫了代驾,报了个酒店地址。 车上,蒋胜男靠在他肩上,轻声问:“今晚……不送我回家?” “太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楚怀予揽着她的肩,“我在酒店开了两间房,真的。” 蒋胜男抬头看他,昏暗的车内灯光下,他眼神清澈,没有半点杂质。 她没说话,只是把头重新靠回去。 到酒店,前台递来两张房卡。楚怀予把其中一张给蒋胜男:“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叫你。” 蒋胜男接过房卡,手指碰到他的指尖,两个人都顿了顿。 电梯里,狭小的空间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蒋胜男盯着电梯楼层数字跳动:5,6,7……她的房间在12楼,楚怀予的在13楼。 “叮”,12楼到了。电梯门打开,走廊灯光透进来。 蒋胜男走出去,走了两步,突然回头。 楚怀予还站在电梯里,手按着开门键,看着她。 “你……”蒋胜男咬了咬嘴唇,“要不要……进来坐坐?” 这句话说得很轻,但楚怀予听清了。他眼睛微微睁大,随即笑了:“好。” 房间是标准大床房,装修简洁。蒋胜男把包和玫瑰放在桌上,转身时,楚怀予已经关上门,站在她面前。 两人对视了几秒,然后几乎同时伸手,拥抱,接吻。 这个吻和之前都不一样。它急切、深入、带着酒精的微醺和夜色的迷离。楚怀予的手从蒋胜男的腰际滑到后背,轻轻一拉,风衣滑落在地。 蒋胜男闭上眼睛,手指插入楚怀予的发间。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快而有力,贴着她的胸腔共振。 倒在床上时,玫瑰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楚怀予撑在她上方,手指轻抚她的脸颊:“胜男,可以吗?” 蒋胜男睁开眼睛,看着他。此刻的楚怀予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渴望,克制,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紧张。 她突然想起薛柔的话:“男人嘛,耐心都是有限的。” 也想起自己的坚持:“我要把最好的留在新婚夜。” 这两种声音在脑海里打架。最后,她抬手,抚上楚怀予的脸:“怀予……我……我还是想等到那天。” 楚怀予的动作停住了。他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翻身躺到她身边,把她搂进怀里。 “好。”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听你的。” 蒋胜男鼻子一酸。她转过身,面对面抱着他,把脸埋在他胸口:“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楚怀予抚着她的头发,“你能答应嫁给我,我已经很开心了。其他的,我愿意等。” “你不生气?” “生气什么?”楚怀予笑了,“我爱的就是这样的你——有原则,说到做到。如果今天你为了迁就我而改变,我反而会觉得遗憾。” 蒋胜男抱紧他,眼泪又涌出来。这次不是感动,是某种更深的东西——被理解,被尊重,被珍视。 “楚怀予,”她闷闷地说,“你太好了。好得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怕我不够好,配不上你的好。” 楚怀予捧起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蒋胜男,你给我听好了。在这段感情里,没有什么配不配。我们相遇,相爱,决定共度余生,这就是最好的安排。” 他顿了顿,继续说:“而且,婚姻不是终点,是起点。我们还有几十年要一起走,要一起面对柴米油盐,面对家庭琐事,面对生活的所有鸡毛蒜皮。到那时候,你会发现我不是什么完美男人,我也有缺点,也会让你生气。但重要的是,我们愿意一起走下去。” 蒋胜男看着他的眼睛,在那片深褐色的瞳孔里,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小小的,完整的,被温柔包裹的。 “嗯。”她点点头,重新缩回他怀里,“睡吧。” 那一夜,他们相拥而眠。楚怀予遵守诺言,只是抱着她,什么都没做。蒋胜男在他怀里睡得格外安稳,连梦都没有做。 --- 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蒋胜男醒了。楚怀予还睡着,一只手搭在她腰上,呼吸均匀。 她侧过身,仔细看他睡着的样子。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下巴冒出了青色胡茬,平添了几分成熟。睡着时的楚怀予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温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锐利。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睫毛。 楚怀予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四目相对,他先笑了:“早。” “早。”蒋胜男也笑。 “睡得好吗?” “嗯。” 简单的对话,却弥漫着说不出的甜蜜。楚怀予凑过来,在她唇上印了个早安吻:“今天有什么安排?” “上班。”蒋胜男叹了口气,“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楚怀予知道她说的是出差那件事,表情严肃起来:“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蒋胜男摇头,“我能处理。不过……你妈那边,什么时候见?” 楚怀予眼睛一亮:“你愿意?”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蒋胜男坐起来,“不过你得提前跟我说说,你妈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温柔贤惠?知书达理?我看看我能不能装一下。” 楚怀予被她逗笑了:“你不用装。做你自己就好。我妈要是连真实的你都接受不了,那……” “那什么?” “那我们就慢慢来。”楚怀予也坐起来,从背后抱住她,“反正我这辈子认定你了,谁反对都没用。” 这话说得霸道,却让蒋胜男心里踏实。她靠在他怀里,看着窗外的阳光,突然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 送楚怀予离开后,蒋胜男给薛柔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她就迫不及待地说:“柔柔,他跟我求婚了。” “什么?!”薛柔的尖叫差点刺破耳膜,“什么时候?怎么求的?戒指呢?快说快说!” 蒋胜男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说到喷泉时,薛柔在那头直呼浪漫;说到楚怀予的告白时,薛柔酸溜溜地说:“啧啧,这情话说的,我都要感动哭了。” “你也觉得他好?”蒋胜男问。 “废话。”薛柔顿了顿,“胜男,说真的,楚怀予这种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你要好好珍惜。” “我知道。”蒋胜男轻声说,“所以我才要把最好的留到新婚夜。我想让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完整、干净、没有遗憾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薛柔笑了:“你呀,还是这么死脑筋。不过……挺好的。真的。” 挂了电话,蒋胜男站在窗前,看着楼下楚怀予开车离开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手机震动,楚怀予发来消息:“晚上六点,我妈订了餐厅。地址发你。别紧张,有我在。” 蒋胜男回复:“好。不紧张,反正要娶我的是你,又不是你妈。” 后面跟了个得意的小表情。 楚怀予回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蒋女侠威武。” 放下手机,蒋胜男开始纠结晚上穿什么。她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不得不又给薛柔打视频电话求助。 视频那头,薛柔一边啃苹果一边指挥:“那件米白的太素,那件黑的太严肃,那件蓝的……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么丑的衣服?” “薛柔!”蒋胜男咬牙切齿。 “好啦好啦,穿那条香槟色的裙子,就是上次我陪你去买的那条。配你那件卡其色风衣,显气质又不刻意。” 蒋胜男找出那条裙子。那是她最贵的一条裙子,买的时候肉疼了好久,一直没机会穿。 “对了,”薛柔突然说,“见家长记得带礼物。楚怀予爸妈喜欢什么?茶?酒?保健品?” 蒋胜男一愣:“还要带礼物?” “当然要!”薛柔翻了个白眼,“我的蒋大小姐,你这是第一次见未来公婆,能不能上点心?” 蒋胜男挂了电话,看着镜子里穿着香槟色裙子的自己,突然觉得这场“战役”,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但没关系。她想,既然决定了要和楚怀予走下去,这些关卡,她都得一关一关闯。 因为爱一个人,不只是享受他的好,也要勇敢走进他的世界,面对他世界里的一切——无论是浪漫的玫瑰,还是现实的考验。 而此刻,她愿意为了楚怀予,去做那个更好的、更勇敢的蒋胜男。 这个是我的新作品,希望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易冰清知道楚怀予求婚的消息,是在闺蜜群里看到的。有人转发了那晚广场求婚的视频,灯光、喷泉、玫瑰雨,还有蒋胜男接过花时泛红的眼眶。 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三遍。第一遍是震惊,第二遍是愤怒,第三遍,眼泪就掉下来了。 视频最后,楚怀予抱着蒋胜男,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隔着屏幕听不清,但易冰清看懂了嘴型——是“我爱你”。 她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家门。母亲在后面喊:“冰清!你去哪儿!饭还没吃呢!” 易冰清没回头。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疯狂地踩着油门,等回过神来时,车已经停在楚怀予公司楼下了。 保安认识她,笑着打招呼:“易小姐来找楚总?” 易冰清没应,直接冲进电梯。电梯镜面映出她此刻的样子——眼睛红肿,头发凌乱,妆都花了。她胡乱抹了把脸,告诉自己:不能输,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 楚怀予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她走过去,连门都没敲,“砰”地推开。 办公室里,楚怀予正和下属交代工作。看到易冰清,他愣了一下,随即对下属说:“你先出去,把门带上。” 下属识趣地离开,还贴心地把门关严实了。 “冰清,你怎么——” “我怎么?”易冰清把包往办公桌上一摔,名牌包的金属扣和实木桌面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楚怀予,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那个蒋胜男下了降头?你居然向她求婚?!” 楚怀予皱起眉:“注意你的措辞。” “我措辞怎么了?”易冰清绕到他面前,声音发颤,“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就图她长得还行?还是图她新鲜?你要是想玩玩,我不管你,可你居然求婚!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她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楚怀予语气冷下来。 “你清楚?”易冰清冷笑,“你清楚她以前交过几个男朋友?清楚她和前任同居过多久?清楚她为了往上爬,能做出什么事?” 楚怀予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易冰清,我再说一遍,注意你的措辞。胜男是我未婚妻,我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她——包括你。” “诋毁?”易冰清眼泪涌出来,“我说的是事实!就前几天,她和她们领导出差,住一个酒店!孤男寡女的,你以为能干净到哪儿去?楚怀予,你醒醒吧!她就是只破鞋,也就你把她当宝贝!”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 楚怀予的手停在半空。易冰清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从小到大,表哥连重话都没对她说过,更别说动手。 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窗外传来楼下街市的喧嚣,更衬得室内安静得可怕。 易冰清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但更疼的是心,像被人生生撕开一道口子,往里灌冰水。 “你……打我?”她声音发抖,“为了那个女人,你打我?” 楚怀予看着自己的手,也愣住了。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解释:“冰清,我……” “别碰我!”易冰清猛地甩开他伸过来的手,抓起包就往门外冲。开门时,外面几个假装路过、实则听墙角的同事慌忙散开,易冰清看都没看,直接冲进了电梯。 楚怀予追到电梯口,电梯门已经关上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回办公室,一进门就把领带扯松了,跌坐在椅子上。 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晚上带胜男回家吃饭,我让阿姨做了她爱吃的菜。别迟到。” 楚怀予盯着屏幕,很久才回:“知道了。” --- 晚上六点,楚怀予接上蒋胜男,驱车前往父母家。蒋胜男今天穿了薛柔推荐的香槟色连衣裙,外搭卡其色风衣,头发简单挽起,化了淡妆,看起来端庄又不失亲和力。 但楚怀予看得出来,她很紧张——手指一直无意识地摩挲着包带,上车后问了三遍“我这样真的可以吗”。 “可以,非常好。”楚怀予握住她的手,“我妈会喜欢你的。” “你爸呢?” “我爸……”楚怀予顿了顿,“他话少,但人很好。你放心。” 车子驶入别墅区时,蒋胜男倒吸一口凉气。她知道楚怀予家境好,但没想到这么好——一幢幢欧式别墅错落有致,门前是精心打理的草坪和花园,路灯是复古的铸铁造型,连路牌都是烫金的。 “这里……”她喃喃道,“跟电影里一样。” 楚怀予笑了:“住久了也就那样。我妈还总抱怨打扫起来太麻烦。” 车停在一栋三层别墅前。楚怀予刚熄火,大门就开了,一个系着围裙的阿姨笑着迎出来:“小予回来了!这位就是蒋小姐吧?快进来快进来,夫人等你们半天了。” 蒋胜男跟着走进玄关,眼前豁然开朗。挑高的大厅,水晶吊灯,米白色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墙上挂着大幅的油画,角落里摆着三角钢琴。一切都精致得像样板间,却少了点烟火气。 “小蒋来了?”楚母从客厅走出来。她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五十出头,穿一件墨绿色真丝衬衫,搭配白色阔腿裤,颈间的珍珠项链温润优雅。 “阿姨好。”蒋胜男礼貌地打招呼,把手里的礼盒递过去,“听怀予说您喜欢喝茶,这是我特意托朋友带的明前龙井,希望您喜欢。” 楚母接过,眼里闪过一丝满意:“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快进来坐。” 三人落座,阿姨端上茶点。楚母打量着蒋胜男,从头发丝看到鞋跟,目光锐利却并不让人反感——更像是在认真评估一件值得关注的事物。 “小蒋在哪儿工作?”楚母开口,语气温和。 “高唐区组织人事局,做文秘工作。” “公务员好啊,稳定。”楚母点头,“女孩子有份稳定的工作,比什么都强。不像我们家怀予,非要自己创业,累死累活不说,风险还大。” “妈,”楚怀予无奈,“您又来了。” “我说错了吗?”楚母嗔怪地看他一眼,又转向蒋胜男,“不过小蒋,阿姨说句实话,怀予这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有主见。从小到大,他要做什么事,我们拦也拦不住。这次他能带你回家,说明他是真的认真了。” 这话说得巧妙,既肯定了楚怀予的坚持,又暗示了这段关系的分量。蒋胜男听懂了,微笑着回应:“怀予确实很优秀。工作上有想法,生活上也细心。能遇到他,是我的幸运。” 楚母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些。她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听说你父母在老家?做什么工作的?” “我父母都是退休教师。”蒋胜男坦然道,“哥哥在老家做点小生意。家里条件一般,但很和睦。” “教师好啊,书香门第。”楚母放下茶杯,“我年轻时也想当老师,可惜没那个耐心。现在想想,教书育人,是很高尚的职业。” 这话里没有半分轻视,反而带着真诚的赞赏。蒋胜男心里一松,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 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楚父从书房下来,穿着家居服,戴着老花镜,手里还拿着本书。 “爸。”楚怀予站起来。 “楚伯伯好。”蒋胜男也起身。 楚父点点头,目光在蒋胜男身上停留两秒,说了句“坐”,然后就坐到单人沙发上看书去了。 楚母瞪他一眼:“老楚,人家小蒋第一次来,你就不能热情点?” 楚父从书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我这不是怕说错话,吓着人家姑娘嘛。” 这幽默来得突然,蒋胜男忍不住笑了。楚父看她笑,自己也笑了:“小蒋别拘束,就当自己家。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就是吃饭的时候别玩手机——这是你阿姨定的铁律。” “我那是为了你们健康!”楚母嗔道,“一家人吃饭,就该好好聊天。都抱着手机像什么样子?” 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阿姨过来说饭菜准备好了,四人移步餐厅。 晚餐很丰盛,八菜一汤,摆满了整张桌子。楚母不停地给蒋胜男夹菜:“尝尝这个,阿姨的拿手菜。这个鱼很鲜,你多吃点。怀予说你能吃辣,特意让阿姨做了辣子鸡……” 蒋胜男碗里很快堆成了小山。她求助地看楚怀予,楚怀予偷笑,用口型说“慢慢吃”。 饭桌上,楚母问了蒋胜男很多问题——工作累不累,平时喜欢做什么,和怀予怎么认识的。蒋胜男一一作答,语气不卑不亢,偶尔还开个小玩笑,逗得楚母直乐。 楚父虽然话少,但一直在听。有次蒋胜男提到最近在看某本历史书,楚父突然插话:“那本书第三章节有个史实错误,作者引用的文献版本不对。” 蒋胜男惊讶:“楚伯伯也看过?” “看过三遍。”楚父难得话多,“你要是感兴趣,我书房有更权威的版本,可以借你看。” “真的吗?太好了!” 看着一老一小开始讨论历史,楚母和楚怀予对视一眼,都笑了。 饭后,楚父又钻回书房。楚母拉着蒋胜男在客厅喝茶聊天,从护肤聊到养生,从插花聊到旅行,竟发现两人有不少共同爱好。 “妈,您这是找到知音了?”楚怀予打趣。 “可不是嘛!”楚母拉着蒋胜男的手,“小蒋啊,以后常来陪阿姨聊天。怀予他爸就知道看书,怀予又忙,我一个人闷得慌。” “只要阿姨不嫌我烦,我一定常来。”蒋胜男真心实意地说。 一直聊到九点半,蒋胜男起身告辞。楚母让阿姨打包了些点心,又拉着她的手嘱咐:“路上小心。下次来提前说,阿姨给你做你爱吃的。” 楚怀予送蒋胜男到门口,楚母还在后面喊:“怀予,一定把人家送到家啊!” 上了车,蒋胜男长舒一口气,瘫在座椅上:“我的天……比面试还累。” “累吗?”楚怀予笑着看她,“我看你和我妈聊得挺欢。” “你妈人真好。”蒋胜男转头看他,“真的,我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她会刁难你?”楚怀予启动车子,“我妈是讲究人,但她更看重人品。你今天表现得很好——真诚,大方,不卑不亢。她就喜欢这样的。” 蒋胜男心里暖洋洋的。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突然说:“你爸也挺可爱的。看起来严肃,其实很亲切。” “我爸就这样,外冷内热。”楚怀予顿了顿,“对了,你跟我妈聊的时候,我爸偷偷给我发消息,说‘这姑娘不错,有文化,不做作’。” “真的?”蒋胜男眼睛一亮。 “骗你干什么。”楚怀予握住她的手,“所以你看,我爸妈都喜欢你。你就放心吧。” 车开到蒋胜男小区门口,楚怀予没下车:“我就不送你上去了,得回去看看冰清。她今天……” 他话没说完,但蒋胜男懂了。她点点头:“你去吧。好好跟她谈谈。” “你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蒋胜男解开安全带,“她是真心喜欢你,我能理解。只是……别让她太难过。” 楚怀予深深看她一眼,倾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谢谢。” 蒋胜男下车,目送车子离开。夜风吹来,她裹紧风衣,慢慢走回住处。 手机震动,是薛柔的消息:“怎么样?过关了吗?” 蒋胜男回:“应该算过了。他爸妈人都很好。” “那就好!我就说你行的!”后面跟了一串放鞭炮的表情。 蒋胜男笑着收起手机。走进楼道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夜空——月明星稀,是个好天气。 而此刻,楚怀予正站在易冰清家门口,按了第十次门铃。 门终于开了。易冰清穿着睡衣,眼睛肿得像核桃,看到是他,立刻要关门。 楚怀予伸手挡住:“冰清,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易冰清声音沙哑,“你去找你的蒋胜男吧。” “冰清,”楚怀予语气软下来,“对不起,我今天不该动手。是我的错。” 易冰清眼泪又掉下来:“楚怀予,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生气吗?不是因为你打我,是因为……因为你为了她,变得不像你了。” 楚怀予沉默。 “从小到大,你都是最讲道理的人。可现在呢?我说她几句,你就动手。”易冰清抹了把脸,“她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连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了?” “冰清,我爱她。”楚怀予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很清晰,“就像你爱一个人时,会无条件相信他,保护他一样。我对胜男也是。” 易冰清怔住了。 “我知道你为我好,怕我受骗,怕我受伤。”楚怀予继续说,“但冰清,我已经三十岁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要什么。胜男也许不完美,但她是我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你是我妹妹,永远都是。我希望你能祝福我,但如果实在不能……至少,不要伤害她。因为伤害她,就是伤害我。” 易冰清看着他,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看着他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和温柔,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她所有的眼泪,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 “你走吧。”她转过身,“我累了。” “冰清……” “我说我累了!”易冰清提高音量,“你放心,我不会再去招惹你的蒋胜男了。你们爱怎样怎样,跟我没关系。” 门在楚怀予面前关上。他站在门外,很久,才转身离开。 门内,易冰清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到地上。她把脸埋进膝盖,无声地哭了。 这一次,她知道,她是真的该放手了。 因为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到站了,就该下车,看着他走向属于他的远方。 而自己的远方在哪里,她还得慢慢找。 --- 蒋胜男洗漱完躺在床上时,手机亮了。楚怀予发来消息:“冰清没事了。早点睡,明天接你上班。” 她回:“好。你也早点休息。” 放下手机,蒋胜男盯着天花板。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见了家长,得到了认可,也处理了潜在的矛盾。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但她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融合。未来还会有更多考验,更多需要磨合的地方。 不过没关系。她想,只要两个人同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就像楚怀予说的:爱是信任,是理解,是在对方需要的时候,坚定地站在他身边。 而今晚,她终于看到了这段感情真正的模样——不是完美的童话,而是有血有肉、有笑有泪的真实人生。 在这样的真实里,她愿意和楚怀予一起,走下去。 这个是我的新作品,希望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楚怀予挂断姑姑的电话,在书房里坐了很久。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远处写字楼的霓虹灯明明灭灭,像这座不眠城市的心跳。 易冰清说的那些话,像毒刺一样扎在他心里——蒋胜男和领导出差,孤男寡女,破鞋。他知道不应该信,可那些字眼偏偏生了根,时不时冒出来扎他一下。 他想起出差回来后蒋胜男的状态,想起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疲惫和厌恶。当时他只当是工作累,现在想来…… “楚怀予你混蛋。”他低声骂自己,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信任。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尤其当怀疑的种子被最亲近的人种下时,它就会自己生根发芽,拦都拦不住。 手机震动,是蒋胜男发来的消息:“我到家了。你那边怎么样?” 他看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想问她出差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想问她和领导是不是真的……但最后,他只回了句:“冰清没事。早点休息,明天见。” 有些问题,他问不出口。不是怕答案,是怕问了,他们之间就真的有了裂痕。 而此刻的蒋胜男,正站在自家楼下,盯着不远处那辆熟悉的黑色跑车发呆。 这车她认识——林琛的。那个自称富二代、追了她几个月、被她骂了无数遍“流氓”的男人。 这么晚了,他在这儿干什么? 蒋胜男皱起眉,下意识握紧了包。夜风吹过,小区里的梧桐树沙沙作响,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绕开那辆车。 刚走出两步,车灯突然亮了。不是刺眼的远光,而是柔和的小灯,像某种无声的招呼。 蒋胜男脚步一顿。车窗降下,林琛探出头,脸上挂着那种她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蒋科长,下班够晚的啊。” “你在这儿干什么?”蒋胜男警惕地问。 “等你啊。”林琛说得理所当然,“打你电话不接,去单位找你,你同事说你早就下班了。我只能在这儿守株待兔——不对,是守车等人。” “等我干什么?” “想你了,不行吗?”林琛推开车门下来。他今天没穿那些花里胡哨的名牌,就是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头发也没刻意打理,看起来反倒顺眼了些。 蒋胜男后退半步:“林琛,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有男朋友,我们快结婚了。你能不能别再来打扰我?” “知道。”林琛靠在车上,从兜里摸出烟,想了想又塞回去,“昨天看见他送你回来了。挺帅的,配你。” 这话说得平静,反而让蒋胜男不知如何接。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既然知道,那就……” “那就该识趣地滚蛋?”林琛笑了,笑容里带着点自嘲,“蒋胜男,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就是你这股劲儿——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半点不拖泥带水,连假装一下都不肯。” 他顿了顿,抬头看天上的月亮:“我这人吧,从小要什么有什么。我爸有钱,我妈惯着,身边围着一堆人,都说林少好、林少帅、林少真棒。只有你,第一次见面就骂我流氓,第二次说我人渣,第三次……” “第三次让你滚远点。”蒋胜男接话。 “对。”林琛笑着点头,“所以我特别喜欢你。觉得你和那些人不一样,不是冲我的钱来的,是真看不上我这个人。” 这话说得坦诚,蒋胜男反倒不好再骂他。她叹了口气:“林琛,你条件不差,找个好女孩不难,何必……” “何必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林琛接过话,“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贱吧——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 夜风吹过,带来不远处夜宵摊的烟火气。两人站在路灯下,一个靠在车上,一个抱着手臂,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你昨天真在这儿等了一晚上?”蒋胜男问。 “嗯。从七点等到十一点半,看你回来,看你上楼,看你房间灯亮又灭。”林琛说得轻描淡写,“本来想等你今天早上出门,结果睡着了,刚醒。” 蒋胜男不知道该说什么。骂他变态?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地等着。感动?更不可能,她只觉得困扰。 “以后别这样了。”最后她说,“大晚上的,不安全。” “你关心我?”林琛眼睛一亮。 “我关心我自己。”蒋胜男翻了个白眼,“万一你出什么事,警察找我做笔录,多麻烦。” 林琛哈哈大笑:“蒋胜男,你真是……一点幻想都不给我留啊。” 笑完,他直起身,认真地看着她:“行,我知道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打扰你了。”他顿了顿,“不过能最后问个问题吗?” “什么?” “你幸福吗?” 这个问题太突然,蒋胜男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嗯,幸福。” “那就好。”林琛拉开车门,“我走了。祝你……新婚快乐。” 车子启动,尾灯在夜色中划出红色的弧线,很快消失在街角。蒋胜男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转身上楼,走到单元门口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下,地上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走过去,发现是一张折叠的纸,用一块小石头压着。展开,上面是手写的几行字: **我遇上了你 而你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 想看看你梦中甜美的笑容 却又不知你的芳踪** **多么想给你讲个动听的故事 更是期盼着揭开你的面纱 而你却为别人流下的两行泪水 一拐弯 又离开了我的视线** **于是 我把思念寄托在风中 但被雨水冲走 随着河水慢慢流动 大海也变得忧愁** 字迹有些潦草,但能看出写得认真。落款是个简单的“林”字。 蒋胜男捏着那张纸,站在路灯下看了很久。她从来不知道,那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富二代,心里还藏着这样的细腻。 她把纸折好,塞进包里。上楼时想,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片柔软的角落,只是有些人藏得深,有些人露得浅。 --- 第二天早上,蒋胜男特意早起半小时,想避开可能还在楼下的林琛。结果车已经不在了,只有地上被车轮压出的浅浅痕迹,证明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她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怅然若失。 到单位时还早,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蒋胜男冲了杯咖啡,刚坐下,领导的内线电话就响了。 “小蒋,来我办公室一趟。” 蒋胜男心里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领导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敲了敲,里面传来一声“进”。推门进去,领导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头都没抬。 “领导,您找我?” “嗯。”领导放下文件,推了推眼镜,“上周那个事业单位招聘的方案,区委打回来了,说条件设置有问题。” 蒋胜男皱眉:“什么问题?我都是按照文件要求做的。” “文件是文件,执行是执行。”领导把一沓材料推过来,“你自己看,第三页第五行,学历要求写的是‘全日制本科及以上’,但后面又加了‘特殊岗位可放宽至大专’。区委说这样写含糊,容易引起争议。” “可这是市里的统一口径……” “市里是市里,区里是区里!”领导突然提高音量,“蒋胜男,你是不是觉得在我这儿委屈了?是不是觉得我故意刁难你?” 蒋胜男咬住下唇,没说话。 领导站起来,绕到她面前,压低声音:“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出差那事儿,你觉得我过分了。但小蒋,你得明白,在体制内混,不是光会做事就行,还得会做人。” 他靠近一步,身上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上次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只要你以后听话。副主任的位置还空着,你这么年轻,有的是机会……” 话没说完,蒋胜男后退一步,拉开距离:“领导,招聘方案我会按要求改。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领导的脸色沉下来。他盯着蒋胜男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行,你去吧。对了,今天区委催要一份关于提高基层待遇的文件,你抓紧写一下,下班前给我。” “下班前?”蒋胜男看了眼时间,“现在都九点了,那文件至少得……” “那你就加班。”领导坐回椅子上,重新拿起文件,“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蒋胜男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她听见领导在屋里冷笑了一声。 回到工位,薛柔的电话打来了。蒋胜男接起,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怎么了这是?昨晚没睡好?”薛柔的声音透着八卦的兴奋,“快说说,见家长结果如何?他爸妈对你满意不?” “挺满意的。”蒋胜男揉着太阳穴,“不过我现在没心情聊这个,被领导穿小鞋了。” “穿小鞋?为什么?因为你没从他?” “不然呢?”蒋胜男压低声音,“现在动不动就挑我刺,一点小事都能骂半天,还净给我安排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靠,这老色鬼!”薛柔骂了句,“那你打算怎么办?硬刚还是服软?” “你说呢?”蒋胜男苦笑,“我要是会服软,早就服了。” “也是,你要是会低头,就不是蒋胜男了。”薛柔顿了顿,“不过姐妹,你得小心点。这种老油条,整人的手段多着呢。要不……让你家楚怀予出面?他家里应该有点关系吧?” “我不想。”蒋胜男摇头,“这是我自己的工作,我自己解决。” 挂了电话,蒋胜男盯着电脑屏幕发呆。文档开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打出来。 同事陆续来了,有几个经过她工位时,眼神躲闪,脚步匆匆。蒋胜男心里明白——领导在整她的事,整个办公室都知道了。没人敢跟她走太近,怕被牵连。 她自嘲地笑了笑。这就是现实,残酷又真实。 一整天,蒋胜男像陀螺一样转。改招聘方案,写新文件,接无数个咨询电话,还要应付领导时不时挑刺。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只啃了个面包。 下午三点,她终于把两份材料都整理好,打印出来送到领导办公室。 领导正在打电话,看见她进来,对着电话说了句“等下再打给你”,然后挂了。 “领导,文件写好了。” “放这儿吧。”领导看都没看,“对了,区委刚发了个通知,要各单位报上半年工作总结,你也一起写了吧,明天上午给我。” “明天上午?”蒋胜男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加个班不就行了?”领导往后一靠,“小蒋啊,年轻人要多锻炼,不能怕吃苦。你看办公室的小李,经常加班到半夜,从来不抱怨。” 小李是领导的远房亲戚,进来才半年,什么都不会,天天就在办公室玩游戏。这话说得,蒋胜男差点气笑。 “领导,总结需要数据支撑,我得找各部门要材料,一两天根本……” “那是你的事。”领导打断她,“我只要结果。出去吧,我还有个会。” 蒋胜男站在那儿,看着领导低头假装看文件的样子,突然觉得无比恶心。她想起大学刚毕业时,对公务员这份工作的憧憬——稳定,体面,能为社会做点实事。 现在呢?每天在勾心斗角、阿谀奉承、公报私仇里消耗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关门的力度大了些,“砰”的一声。 回到工位,蒋胜男盯着电脑屏幕,眼睛发酸。她想给楚怀予打电话,想听他安慰自己,想让他抱抱自己。 但最后,她只是给他发了条消息:“今晚加班,不用等我吃饭了。” 楚怀予很快回复:“这么忙?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工作的事,我自己能处理。” 发完这条,蒋胜男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抽屉。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看着对面写字楼亮起的点点灯火,突然觉得特别累。 但这种累里,又生出一种倔强——她蒋胜男可以被打败,但绝不会被打倒。 她打开文档,开始敲字。键盘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响,噼里啪啦,像某种宣言。 窗外的城市渐渐亮起灯火,像散落的星辰。蒋胜男在这片星光里,独自敲打着自己的战场。 也许明天领导还会刁难她,也许同事还会疏远她,也许这条路会走得格外艰难。 但没关系。她想,只要自己站得直,走得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因为真正能打倒一个人的,从来不是外界的风雨,而是内心的崩塌。 而她蒋胜男,偏要在这风雨里,站成一座山。 这个是我的新作品,希望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蒋胜男走出单位大楼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城市已经彻底暗下来,只有写字楼的零星灯火和街灯铺就的光带。秋夜的风带着寒意,她裹紧风衣,把疲惫的身体塞进最后一班公交车。 车上人不多,但空气污浊,混杂着汗味、快餐味和某种说不清的陈旧气息。蒋胜男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 今天又挨骂了。领导把那份她熬到凌晨才写好的总结甩在桌上,说“缺乏高度”“站位不够”,让她重写。同事们都低着头假装忙碌,没人敢替她说一句话。 她闭上眼睛,突然很想念楚怀予。想念他温暖的怀抱,想念他笑着说“我家胜男最棒”,想念那种被无条件支持的感觉。 但下一秒,她又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不能总依赖他,她想,这是她自己的战斗,得自己打。 公交车在一个老旧小区站台停下,涌上来一群人。车厢瞬间拥挤起来,蒋胜男被挤得往窗边缩了缩。她前面站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手里提着个旧布袋,背佝偻得厉害。 车重新启动,摇晃中,蒋胜男瞥见一只手——从老人身后伸出来,手指细长灵活,正悄无声息地探向老人上衣口袋。 她的疲惫瞬间被一股火气取代。老娘今天受了一天的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呢,你倒送上门来了。 那只手已经夹出了钱包,正要缩回去。蒋胜男一把抓住那只手腕,声音在嘈杂的车厢里格外清晰:“大哥,手往哪儿放呢?” 小偷是个瘦高个年轻人,戴着鸭舌帽,被抓住时明显慌了一下,随即恶狠狠地瞪她:“关你屁事!松开!” “偷人家救命钱,你说关不关我事?”蒋胜男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转头对老人说,“大爷,您摸摸口袋,钱包还在不在?” 老人一摸,脸色“唰”地白了:“我的钱……那是我孙子的手术费啊!你们谁看见我钱包了?” 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这边,但没人说话,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轰鸣。 “在他这儿!”蒋胜男用力一拽,把小偷的手举高。那个廉价的黑色钱包从他指缝间露出来,边缘已经磨损得发白。 “还给大爷!”蒋胜男另一只手也抓住他手腕。 “臭娘们多管闲事!”小偷用力挣扎,想甩开她。但蒋胜男从小干农活的手劲不小,加上现在怒火中烧,硬是没让他挣脱。 “师傅!停车!有小偷!”她朝司机喊。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减速靠边。车厢里终于有人说话了: “抓小偷!” “别让他跑了!” 几个中年男人围过来,七手八脚按住小偷。老人颤巍巍地拿回钱包,紧紧抱在怀里,眼泪都下来了:“谢谢姑娘……谢谢大家……这是我孙子的命啊……” 小偷被按在地上,帽子掉了,露出一张年轻却狰狞的脸。他盯着蒋胜男,眼神像毒蛇:“我记住你了。下次别让我碰上,不然弄死你。” “哟,威胁我?”蒋胜男蹲下身,和他平视,“老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蒋胜男。有本事你来找我,看看到底谁弄死谁。” 这话说得狠,眼神更狠。小偷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嘴里还不服软地骂骂咧咧。 警察很快来了,把人带走。蒋胜男做了笔录,下车时,老人拉着她的手不停道谢:“姑娘,好人会有好报的,一定会有的……” 蒋胜男笑了笑,没说什么。好人好报?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有些事看到了不能不管,这是做人的底线。 走到小区门口,夜风更凉了。她摸出钥匙,正要开门,忽然看见门把手上贴着一张纸。 又是那首诗。 **我遇上了你 而你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 想看看你梦中甜美的笑容 却又不知你的芳踪** **多么想给你讲个动听的故事 更是期盼着揭开你的面纱 而你却为别人流下的两行泪水 一拐弯 又离开了我的视线** **于是 我把思念寄托在风中 但被雨水冲走 随着河水慢慢流动 大海也变得忧愁** 字迹和昨晚那张一样,只是这张用胶带仔细贴好,边缘平整,像某种郑重的告别。 蒋胜男把纸撕下来,捏在手里。林琛。她想起昨晚他说的“最后一次”,想起他开车离开时孤零零的尾灯。 “傻子。”她低声说,把纸折好,塞进包里。 回到家,她给楚怀予发消息:“我到家了。今天抓了个小偷,累死了。” 楚怀予秒回:“抓小偷?你没事吧?受伤没有?” “没事,就是有点累。” “等我,马上过来。” 二十分钟后,门铃响了。蒋胜男开门,楚怀予站在门外,手里提着热乎乎的宵夜,脸上写满担心。 “你真没事?”他一进门就上下打量她。 “真没事。”蒋胜男接过宵夜,是上次随口提过想吃的砂锅粥,“就是觉得……挺没意思的。” “什么没意思?” “工作。”她拉他在沙发坐下,把头靠在他肩上,“怀予,你说人为什么要工作?为了钱?为了理想?还是为了……证明自己?” 楚怀予搂住她,轻声说:“都为了吧。但最重要的是,工作应该让你有成就感,而不是每天怀疑人生。” “我现在就在怀疑人生。”蒋胜男苦笑,“领导天天刁难,同事明哲保身,做的都是些毫无意义的形式主义……我有时候想,我到底在坚持什么?” 楚怀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胜男,如果你不开心,我们可以换个环境。我朋友公司正好缺人,待遇不错,氛围也好……” “不要。”蒋胜男摇头,“我要是现在走了,不就是认输了吗?那个老色鬼会更得意,觉得所有女人都得顺从他。我不要。” 她坐直身体,眼神重新亮起来:“我要留下来,而且要干得比他好。我要让他知道,不是所有女人都会为了前途出卖自己。” 楚怀予看着她,忽然笑了:“这才是我的蒋胜男。” “那你支持我吗?” “当然。”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不过你得答应我,保护好自己。别硬扛,需要帮忙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知道啦。”蒋胜男靠回他怀里,“对了,你表妹……怎么样了?” 提到易冰清,楚怀予笑容淡了些:“还那样,不理我。我妈昨天去看她,说她瘦了一圈。” 蒋胜男没说话。她想起易冰清那张娇俏却倔强的脸,想起她看楚怀予时毫不掩饰的爱慕,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无奈,还有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愧疚。 “有时间……我去看看她吧。”她说。 “你去?”楚怀予惊讶。 “嗯。”蒋胜男点头,“有些话,女人和女人说,可能更好。” 楚怀予深深看她一眼,把她搂得更紧:“谢谢你,胜男。” --- 而此刻城市的另一端,一场战争正在豪宅里爆发。 王德全的妻子从美国飞回来了。十二个小时的航班,她一分钟都没睡,脑子里全是朋友发来的照片——薛柔挺着肚子在王德全身边,两人手挽手参加聚会,薛柔颈间的钻石项链晃得人眼疼。 她没通知任何人,直接打车到那套她早知道、却一直假装不知道的公寓。用钥匙开门——打不开,锁换了。 怒火“轰”地冲上头顶。她用力拍门,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薛柔!你给我滚出来!你个不要脸的贱人!” 拍了三下,门开了。开门的不是薛柔,是她的婆婆。 两个女人都愣住了。 “妈?”王妻瞪大眼睛,“您怎么在这儿?” 王母有些尴尬,但还是侧身让她进来:“进来吧。这么大声音,像什么样子。” 王妻冲进客厅。薛柔果然在,穿着舒适的孕妇装,窝在沙发里看电视,面前摆着果盘和牛奶,像个真正的女主人。 “薛柔!”王妻指着她,手指都在发抖,“我还以为你有点廉耻心,知道滚蛋了!没想到你不仅没滚,还怀上了!你——” “媳妇儿,”王母拉住她的手臂,“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王妻甩开婆婆的手,眼泪涌出来,“妈,您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她是小三!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您还护着她?” “我知道。”王母叹了口气,“但小薛她……怀的是我们王家的孙子。双胞胎,都是男孩。”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得王妻踉跄了一下。她看着婆婆,看着那个一向疼爱自己的老人,此刻眼里只有对孙子的渴望,没有半分对她的愧疚。 “所以……”她声音发颤,“所以为了孙子,您就可以不要我这个儿媳了?我嫁到王家二十年,伺候公婆,操持家务,还生了诗雅……就因为没有生儿子,我就活该被抛弃?” 王母别开脸,没说话。 薛柔这时站了起来。她抚着隆起的肚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大姐,话不能这么说。德全想要儿子,我也没办法。要怪就怪你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还占着位置不放。” “你——”王妻气得浑身发抖,冲上去就要打她。 王母赶紧拦住:“不能打!她怀着孕呢!” “妈您让开!我今天非撕烂她这张嘴不可!” “你敢碰我一下试试?”薛柔挺着肚子往前一步,“我现在可是王家的重点保护对象。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得起责任吗?” 这话彻底激怒了王妻。她挣脱婆婆,一巴掌扇在薛柔脸上。 清脆的响声。薛柔被打得偏过头,鼻子瞬间流出血来。 就在这时,门开了。王德全走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你干什么!”他冲过来,一把推开妻子,把薛柔护在身后。那一推用了全力,王妻没站稳,撞在茶几上,腰磕得生疼。 但她顾不上疼,只是呆呆地看着丈夫——这个和她同床共枕二十年的男人,此刻正心疼地擦着另一个女人脸上的血,眼神里的温柔和焦急,是她很久没见过的。 “德全……”她声音破碎,“你推我?” 王德全这才反应过来,但看到薛柔还在流血,火气又上来了:“你发什么疯!小薛怀着孕你不知道吗?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出事?”王妻笑了,笑得眼泪直流,“王德全,我才是你老婆!这个贱人破坏我们家庭,你还护着她?你还有没有良心!” “够了!”王德全怒吼,“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像个泼妇!我告诉你,小薛肚子里的孩子我要定了!你要是识相,就安安分分待着,别来找事!” 这话像一把刀,扎进王妻心里。她看着丈夫,看着这个曾经说过“一辈子对你好”的男人,突然觉得陌生得可怕。 薛柔在王德全怀里抽泣:“德全……我好疼……她打我……她还骂我们的孩子是孽种……” “宝贝不哭,不哭。”王德全连忙哄她,转头对妻子吼道,“你给我滚!现在!立刻!” 王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看着这一家人——丈夫搂着情人,婆婆在一旁心疼孙子,而她这个正牌妻子,像个多余的笑话。 良久,她抹了把脸,挺直脊背,一字一句地说:“王德全,我们离婚。” 说完,她转身就走。高跟鞋敲击地面,声音清脆,决绝。 门“砰”地关上。屋里安静下来,只有薛柔低低的啜泣声。 王母叹了口气,让保姆拿来医药箱。王德全小心翼翼地给薛柔处理伤口,嘴里不停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她以后不会来了。” “那你要我还是要她?”薛柔抓住他的衣襟,“你今天必须给我答案。” 王德全沉默了。离婚不是小事,牵扯到财产、名声、还有女儿诗雅…… “我就知道!”薛柔推开他,哭得更凶,“你根本就是骗我的!我这就去医院把孩子打了,让你们王家断子绝孙!” “胡闹!”王母急了,“小薛,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薛柔站起来,作势要往外走,“反正孩子生下来也没爹疼,不如不要!” “好好好!”王德全拉住她,“我离!我离还不行吗?”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但看着薛柔梨花带雨的脸,看着她隆起的肚子,那点犹豫又被压了下去。 这时,王父从外面回来了。他在楼下遇见失魂落魄的儿媳妇,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客厅里气氛凝重。王父看看儿子,看看薛柔,又看看老伴,最后叹了口气:“德全,这样闹下去不是办法。要不……先让小薛回老家住段时间?分开冷静冷静,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王德全想了想,点头:“也好。老家安静,适合养胎。” 薛柔不乐意:“我不去!去了就是被你们打发走!我不干!” “小薛,”王母拉着她的手,“阿姨跟你一起去,专门照顾你。老家房子大,空气好,对你和孩子都好。等孩子生了,风头也过了,再风风光光接你回来,好不好?” 这话说得恳切,薛柔动摇了。她看了眼王德全,见他点头,才勉强同意:“那……你要经常来看我。” “一定,一定。” 深夜,薛柔躺在床上,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窗外月光很亮,洒在地板上像一层霜。 她想起刚才王妻离开时的背影,想起那双满是绝望和恨意的眼睛,心里突然有点发慌。 但下一秒,她又告诉自己:我没有错。我只是想要更好的生活,我只是在争取我应得的。 至于道德,至于伤害……她闭上眼睛。 在这个世界上,想要得到什么,总得付出代价。而她愿意付这个代价,只要最后得到的是她想要的。 手机亮了,是蒋胜男发来的消息:“睡了吗?今天怎么样?” 薛柔盯着屏幕,很久才回:“挺好。就是有点累。” 她没说实话。因为有些路选了,就只能一个人走到底。 哪怕是错的,也得走下去。 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薛柔躺在病床上,手捂着肚子,疼得咬紧牙关。疼痛不是突然袭来的,而是一点点加剧——先是隐隐的闷痛,像经期不适,然后逐渐变成揪紧的绞痛,好像有双手在肚子里撕扯。 汗珠从额头滚下来,混着未干的泪痕,在脸上淌出湿漉漉的痕迹。她抓着床单,指甲都泛白了。 “小薛?”王母最先察觉到不对劲,凑近了看,“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肚子疼?” 薛柔勉强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疼痛像潮水般一**涌来,她想起上次产检时医生说“双胎妊娠风险大,要特别注意”,心里突然涌起巨大的恐惧。 孩子……不能出事……这是她所有的筹码…… “德全!快进来!”王母声音都变了调。 王德全冲进房间时,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薛柔蜷缩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粘在皮肤上。 “小柔!”他扑到床边,“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肚子……好疼……”薛柔声音细弱,带着哭腔,“孩子……孩子会不会……” “不会的!一定不会!”王德全一把抱起她,朝门外冲去,“妈!打电话给医院!爸!去开车!” 整个王家乱成一团。王母边哭边拨120,王父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就冲下楼发动车子。楼道里的声控灯一层层亮起,映出一家人仓皇的影子。 去医院的路上,薛柔疼得意识都有些模糊。她抓着王德全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他肉里,嘴里反复念叨:“孩子……保住孩子……” 王德全握着她的手,手心全是汗。他看着薛柔痛苦的样子,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恐慌——不只是为两个孩子,更为一种可能:如果孩子没了,他和薛柔之间还剩下什么? 他不敢想。 --- 医院急诊室外,时间变得粘稠缓慢。 王德全在走廊里踱步,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他戒烟三年了,今天却怎么也忍不住。烟雾在惨白的灯光下缭绕,像他此刻纷乱的思绪。 他掏出手机,盯着通讯录里“老婆”两个字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妻子沙哑的声音:“喂?” “你今天到底发什么疯!”王德全一开口就是质问,“你不知道她怀着孕吗?你非要闹成这样才甘心?!” 沉默。长久的沉默后,妻子笑了,笑声里满是讽刺:“王德全,你现在是在怪我?怪我没有乖乖在美国待着,看着你和小三双宿双飞?怪我打扰你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你——” “我怎么了我?”妻子声音陡然提高,“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个贱人挺着肚子住进我们家,你爸妈还把她当宝贝供着!王德全,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想过诗雅的感受?!” “诗雅……”提到女儿,王德全心虚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怒火覆盖,“诗雅在美国好好的!倒是你,跑回来闹这一出!我告诉你,小薛和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离婚!”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但覆水难收。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抽泣声,然后是妻子冰冷的声音:“离就离。我早就不想过了。” “嘟——嘟——” 电话挂断。王德全握着手机,站在空荡的走廊里,忽然觉得累。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让他几乎站不住。 王母还在祈祷,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王父靠着墙,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薛柔家属?” “在在在!”三个人同时围上去。 “病人送来得及时,胎气已经稳住了,目前没有大碍。”医生语气平静,“不过双胎妊娠本身风险就大,再加上情绪激动,很容易引发早产。接下来必须卧床静养,绝对不能再受刺激。” “谢谢医生!太谢谢了!”王德全握住医生的手,眼圈都红了。 “住院观察三天,没问题就可以出院。”医生顿了顿,“记住,孕妇的情绪直接影响胎儿。你们家属要多体谅,多照顾。” 送走医生,王德全靠在墙上,长长吐出一口气。王母更是直接哭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薛柔被转到普通病房时,脸色好了些,但眼神还有些涣散。她摸着肚子,感受着里面微弱的胎动,眼泪又掉下来。 “别哭别哭。”王德全连忙给她擦眼泪,“医生说了不能激动。” “德全……”薛柔抓住他的手,声音哽咽,“我刚才真的吓死了……我以为……以为孩子……” “不会的,不会的。”王德全搂住她,“有我在,孩子不会有事的。” 但薛柔接下来的话,让病房里的气氛重新凝重起来:“德全,我不想再这样了。今天是你老婆打我,明天呢?后天呢?我每天提心吊胆,怎么安心养胎?” 王德全沉默。 “你让我回老家,我回去。”薛柔看着他,眼神坚定,“但这次,我要你在我老家办一场婚礼。” “婚礼?”王德全愣住了。 “对。明媒正娶的婚礼。”薛柔一字一顿,“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王德全名正言顺的妻子,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王德全光明正大的孩子。” 王母在一旁欲言又止。王父皱了皱眉,但没说话。 王德全迟疑了。婚礼不是小事,一旦办了,就是彻底承认了薛柔的身份。到时候想反悔都难。 “你不愿意?”薛柔眼泪又涌上来,“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没想对我负责……” “不是不是!”王德全连忙解释,“我只是想……在老家办,会不会太委屈你?” “我不委屈。”薛柔摇头,“只要你给我这个名分,在哪里办都行。” 她顿了顿,声音轻下来:“德全,我不是逼你。但我需要一个保障。万一……万一以后你老婆又来闹,我至少有婚礼这个凭证,证明我们不是见不得人的关系。”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王德全动摇了。他看着薛柔泪眼婆娑的样子,看着她隆起的肚子,心里那点犹豫慢慢散去。 是啊,孩子都要生了,给母亲一个名分,不是应该的吗? “好。”他握住薛柔的手,“我答应你。出院就办。” 薛柔破涕为笑,扑进他怀里。 站在一旁的王母和王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复杂——既为孙子高兴,又为这段扭曲的关系感到不安。 但最终,对孙子的渴望压过了道德的不安。王母走上前,笑着拍拍薛柔的肩:“小薛啊,等婚礼办了,你就安心养胎。阿姨亲自照顾你,保证把你和孙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谢谢阿姨。”薛柔甜甜地笑。 --- 第二天下午,蒋胜男提着果篮来医院探望。推开病房门时,薛柔正靠在床头吃王母剥好的葡萄,王德全在一旁削苹果,画面温馨得像真正的一家人。 “哟,这待遇可以啊。”蒋胜男打趣。 “胜男!”薛柔眼睛一亮,“你怎么来了?” “听说某人大动肝火进了医院,过来看看。”蒋胜男放下果篮,看了眼薛柔的脸色,“看样子没事了?” “虚惊一场。”薛柔拍拍肚子,“两个小家伙坚强着呢。” 王母识趣地站起来:“你们姐妹聊,我和德全出去买点东西。” 两人离开后,病房里安静下来。蒋胜男在床边坐下,认真看着薛柔:“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薛柔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说到王妻打她巴掌时,语气还带着愤恨:“你是没看见她那样子,跟疯了似的!冲上来就要打我!” “你也是,”蒋胜男叹气,“明知道她现在情绪不稳定,还刺激她干嘛?” “我刺激她?”薛柔瞪大眼睛,“胜男,你是不是搞错了?是她冲到我家里来骂我!我怀着孕,她能打我,我还不能还嘴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蒋胜男按住她的手,“我是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平安生下孩子。跟她硬碰硬,万一真出什么事,吃亏的是你。” 薛柔沉默了。她摸着肚子,眼神闪烁:“我知道……但有时候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也得忍。”蒋胜男声音放轻,“柔柔,你现在还没领证,法律上你什么都不是。但等孩子生下来就不一样了——那是王德全的亲骨肉,是王家的孙子。到时候,你才有真正的筹码。” 这话说到了薛柔心坎里。她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让王德全在我老家办婚礼。先有个仪式,等孩子生了,再领证。” “婚礼?”蒋胜男皱眉,“在他老家?” “嗯。他答应了。” 蒋胜男看着薛柔,看着她眼里重新燃起的光,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她替姐妹高兴——至少薛柔得到了她想要的。但她也担心——这样靠孩子维系的关系,能长久吗? 但她没把这些话说出口。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她能做的,只是在旁边看着,必要时拉一把。 “对了,”薛柔转移话题,“你和楚怀予呢?什么时候办好事?” “还在商量。”蒋胜男笑笑,“他爸妈倒是挺好说话的。” “那就抓紧啊!”薛柔握住她的手,“我跟你说,遇到楚怀予这样的男人不容易。家境好,人好,对你也好。赶紧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现实了?” “我一直都很现实。”薛柔苦笑,“胜男,我们不一样。你遇到的是爱情,我遇到的是……是交易。但不管是爱情还是交易,抓住才是真的。” 两人正聊着,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的小三专业户吗?住院了?该不会是遭报应了吧?” 李剑。蒋胜男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 他今天穿得人模狗样,手里还捧着一束花,但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眼睛在薛柔肚子上扫了一圈,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 “你来干什么?”蒋胜男站起来,挡在病床前。 “探病啊。”李剑把花往床头柜一放,“怎么,不欢迎?” “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蒋胜男语气冰冷。 “急什么?”李剑拉过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薛小姐,听说你差点流产?啧啧,真是可怜。不过也正常,做小三的,总得付出点代价。” 薛柔脸色煞白,抓着被单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蒋胜男抄起果篮就要砸:“李剑你给我滚!” “哎哎哎,动手可不好。”李剑躲开,“我这是关心。薛小姐,你说你图什么?图王德全的钱?图他能给你买房买车?可你想过没有,等你人老珠黄,等你生了孩子身材走样,他还会要你吗?” “关你屁事!”薛柔终于爆发,“我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是不关我事。”李剑站起来,整理了下西装,“我就是提醒你,别以为母凭子贵就能稳坐钓鱼台。这年头,有钱男人想要孩子,找谁生不是生?等你没用了,一脚踹开,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他说完,看了眼蒋胜男,又补了句:“还有你,蒋胜男。别以为自己攀上高枝就了不起。你这种出身,进了豪门也是受气的命。到时候婆婆刁难,老公出轨,有你受的。” “滚!”蒋胜男抓起桌上的水杯就砸过去。 李剑侧身躲开,杯子砸在墙上,碎片四溅。他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薛柔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蒋胜男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良久,薛柔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胜男……他说的……会成真吗?” 蒋胜男走过去,抱住她:“不会。只要你够强,只要你握紧手里的筹码,就不会。” 但她心里知道,李剑的话虽然难听,却戳中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在感情这场游戏里,没有永远的赢家。今天你握着筹码风光无限,明天可能就输得一无所有。 可这些话,她不能对薛柔说。因为此刻的薛柔,需要的是希望,而不是冷水。 “别想那么多。”她拍拍薛柔的背,“先把身体养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病房里的灯自动亮起,惨白的光笼罩着两个各怀心事的女人。 一个在为即将到来的婚礼雀跃,一个在为姐妹的未来担忧。 而生活这座巨大的舞台,幕布刚刚拉开,好戏还在后头。 希望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薛柔出院那天,天气反常地好。阳光穿透病房窗户,在白色床单上投下明亮的方格。王德全亲自帮她收拾东西,动作小心翼翼,像对待易碎品。 “东西都带齐了?药按时吃,每天视频,有任何不舒服马上告诉我。”他反复叮嘱,额角渗出细密的汗——不知是忙的,还是紧张的。 薛柔坐在床边,手轻抚着腹部。这几天在医院,她想了很多。想那个差点失去孩子的夜晚,想王德全答应办婚礼时的眼神,想蒋胜男说的“忍一时风平浪静”。 “德全,”她抬起头,眼神柔软,“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的。你在家……也照顾好自己。” 王德全动作一顿。这句“在家”说得太自然,仿佛她才是那个要远行的人,而他留在原地等候。他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愧疚,不安,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就去老家看你。”他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行李箱,“婚礼的事,我已经让人去安排了。你放心,一定办得风风光光。” “嗯。”薛柔靠进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古龙水味,“我等你。” 送走薛柔后,王德全在空荡荡的公寓里站了很久。保姆已经辞退了,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有人住过。只有阳台上那几盆绿植还在,叶子在阳光下绿得发亮。 他想起薛柔临走时看这些绿植的眼神,像是告别,又像是宣告还会回来。 手机响了,是岳母。王德全盯着屏幕上“妈”这个字,深吸一口气,接起。 “德全啊,”岳母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今天有空吗?过来一趟,妈想和你聊聊。” “好,我下午过来。” 挂断电话,王德全直奔商场。他知道岳母的喜好——喜欢珠宝,尤其爱翡翠;喜欢皮草,最爱貂绒。他挑了件水头极好的翡翠吊坠,配了条铂金链子;又选了件米白色的短款貂绒外套,都是岳母平时舍不得买的价位。 结账时,收银员笑着说:“先生真孝顺,给您母亲买的?” 王德全含糊应了声,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下。 --- 孙淑珍回娘家已经五天了。这五天,她没出过门,每天就在自己少女时代的房间里发呆。房间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样子,粉色的墙纸,书架上摆着泛黄的琼瑶小说,床头柜上放着高中毕业照——照片上的她扎着马尾,笑得没心没肺。 她看着照片,想起那个夏天。王德全骑着自行车在楼下喊她,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她偷偷跑下楼,他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拿出一支快化了的冰棍,说:“淑珍,等我赚了钱,给你买好多好多冰棍。” 后来他真的赚了钱,给她买珠宝,买名牌包,买一切她想要的东西。只是再也没买过冰棍。 “淑珍?”母亲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果盘,“吃点水果。” “妈,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母亲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揽住她的肩,“妈都知道了。那个姓王的混蛋,他敢这么对你,妈绝不饶他!” 孙淑珍鼻子一酸。她靠在母亲肩上,像小时候受了委屈那样:“妈……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自己老公都看不住……” “胡说什么!”母亲提高音量,“是他没良心!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年要不是我们孙家帮他,他哪有今天!” 这话说得没错。王德全起家的第一桶金,是孙家给的;第一个大客户,是孙父介绍的;最难的时候,是孙淑珍陪他熬过来的。这些恩情,像一笔笔债,压在王德全身上,也压在孙淑珍心里。 “妈,你别管了。”孙淑珍抹了把脸,“我自己处理。” “你怎么处理?让他继续在外面养女人?让她把孩子生下来?”母亲急了,“淑珍,妈是心疼你!你不能这么软弱!” 孙淑珍没说话。她看着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已经开始泛黄了。秋天到了,一年又要过去了。 下午三点,门铃响了。孙淑珍听见母亲去开门,听见王德全讨好的声音,听见母亲不冷不热的回应。她坐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脚步声上楼,停在门口。敲门声响起,很轻,带着试探。 “淑珍?是我。” 孙淑珍没应。门开了,王德全走进来,手里提着精致的购物袋。他把袋子放在梳妆台上,在床边坐下,离她半米远。 “老婆……”他声音很轻,“我错了。” 孙淑珍别过脸,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下来。 王德全伸手想碰她,又缩回去,最后只是把纸巾盒推过去:“你别哭……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哭。” “打你?”孙淑珍转过头,眼睛红肿,“打你脏了我的手!” “那我打我自己。”王德全说着,真的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清脆响亮。 孙淑珍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他的手:“你疯了!” “我是疯了。”王德全反握住她的手,紧紧攥住,“淑珍,我这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一闭眼就是你哭着跑出去的样子。我后悔死了,真的……” 他声音哽咽,眼圈也红了。这倒不是装的——这些天他的确没睡好,梦里全是孙淑珍绝望的眼神。 孙淑珍看着他,看着他鬓角新生的白发,看着他眼角的皱纹,心一点点软下来。三十年,这个男人从青涩到成熟,从一无所有到事业有成,她参与了他人生的每一个阶段。 “德全,”她声音沙哑,“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王德全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记得!当然记得!三十年前的今天,我们在民政局领的证!”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条钻石项链,吊坠是心形的,中间镶着一颗不大的粉钻。 “我挑了很久。”他小心翼翼给她戴上,“粉色代表我们的爱情,永远年轻,永远热烈。” 钻石贴在锁骨上,冰凉,却有种沉甸甸的实感。孙淑珍摸着吊坠,眼泪又涌出来——不是伤心,是某种复杂的、说不清的情绪。 王德全趁势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淑珍,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娶了你。别的女人再好,也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 这话说得肉麻,但孙淑珍爱听。她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想起这三十年——他们挤在十平米出租屋里分一碗泡面,他第一次签下大合同抱着她转圈,诗雅出生时他激动得差点晕过去…… 一幕幕,像老电影在脑海里回放。那些共同经历的岁月,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取代的。 “德全,”她轻声问,“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这个问题终于还是来了。王德全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抱得更紧:“给她一套房子,足够的生活费,让她在老家把孩子生下来。我会负责,但仅限于责任。” “那孩子呢?” “孩子……是我们王家的骨肉。”王德全说得艰难,“淑珍,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我爸妈年纪大了,就盼着有个孙子……” “我就不是他们孙女的妈了?”孙淑珍语气冷下来。 “你是!你永远是!”王德全连忙说,“诗雅是我们的骄傲,爸妈也疼她。但老一辈的思想……你也知道。” 孙淑珍当然知道。她嫁进王家三十年,公婆对她很好,但每次看到别人家孙子时眼里的羡慕,她都看在眼里。她不是没想过再生,但生了诗雅后身体受损,再也怀不上了。 这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也是王德全心里的遗憾。 “如果……”她声音很轻,“如果我同意留下孩子,你能保证以后不再见她吗?” 王德全眼睛一亮:“我保证!等孩子生下来,我给她一笔钱,让她走得远远的。以后孩子我们来养,你是孩子唯一的妈。” 这话说得漂亮,但孙淑珍知道不可能。血脉相连,怎么可能说断就断?但她累了,不想再争了。 三十年婚姻,像一棵大树,根系盘根错节,早就分不清哪是你的,哪是我的。真要连根拔起,伤的不仅是两个人,还有两个家庭,还有诗雅。 她想起父亲昨天说的话:“淑珍,婚姻不是非黑即白。有时候,糊涂一点,反而能过得久。” “德全,”她抬起头,看着他,“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们真的就完了。” “不会!绝对不会!”王德全发誓,“淑珍,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 他吻住她,吻得很急,像在确认什么。孙淑珍闭上眼睛,回应这个吻。眼泪从眼角滑落,咸涩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 楼下,孙母坐立不安,几次想上楼都被孙父拉住。 “你别去添乱。”孙父翻着报纸,语气平静,“他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我怎么添乱了?我是担心女儿!”孙母瞪他,“你看看王德全那样,出轨还出得理直气壮!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你想怎么样?逼他们离婚?”孙父放下报纸,“淑珍今年五十二了,离婚了怎么办?一个人过?还是再嫁?再说了,诗雅怎么办?让她在美国知道爸妈离婚了?” 孙母语塞。 “女儿比你想象中聪明。”孙父继续说,“她知道什么该要,什么该舍。我们做父母的,支持她就好了,别瞎指挥。” 正说着,楼梯传来脚步声。王德全和孙淑珍手挽手下楼,两人眼睛都红红的,但脸上带着笑。 “爸,妈,”王德全恭敬地打招呼,“今天不在家吃饭了,我和淑珍出去吃。” “对对,我们出去庆祝一下。”孙淑珍笑得有些勉强,“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 孙母还想说什么,被孙父一个眼神制止了。他看着女儿女婿出门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门关上后,孙母终于忍不住:“你看看!就这么和好了?那外面那个女人呢?孩子呢?都不管了?” “怎么管?”孙父重新拿起报纸,“淑珍既然选择了原谅,就说明她已经权衡过了。我们做父母的,尊重她的选择就好。” “可是——” “没有可是。”孙父打断她,“日子是他们过的,酸甜苦辣他们自己尝。我们能做的,就是在需要的时候,给他们一个可以回来的家。” 窗外,王德全和孙淑珍已经走远了。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错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他们去了当年第一次约会的西餐厅。餐厅还在,装修却完全变了,从简陋的小店变成了高档餐厅。菜单上的价格让孙淑珍咋舌,王德全却眼睛都不眨地点了最贵的套餐。 “还记得吗?”王德全握着她放在桌上的手,“当年我们在这儿,只点得起一份牛排,你切一半给我。” “记得。”孙淑珍微笑,“那时候觉得,牛排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现在呢?” “现在……”孙淑珍看着满桌的菜,突然没了胃口,“现在觉得,最好吃的还是当年那半份牛排。” 王德全沉默。他明白她的意思——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饭后,他们像年轻时那样手牵手散步。秋夜的凉风吹过,孙淑珍紧了紧外套。王德全脱下自己的西装披在她肩上。 “冷吗?” “不冷。”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时而重叠,时而分开。孙淑珍看着影子,忽然想起一句话:婚姻就像两个人的影子,白天紧紧相依,夜晚各自独立。 而她和王德全的婚姻,已经走到了需要各自独立的时刻——不是分开,而是在心里划出界限,哪些能共享,哪些要独处。 “德全,”她轻声说,“等孩子生了,接回来吧。我养。” 王德全猛地停住脚步,看着她,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淑珍,你……” “别说了。”孙淑珍摇头,“这是我最后的让步。孩子无辜,我会把他当亲生的疼。但那个女人,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保证。”王德全紧紧抱住她,“淑珍,谢谢你……真的……” 孙淑珍靠在他怀里,看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灯,心里一片平静。不是释然,是认命。 三十年的婚姻教会她一件事:爱会淡,情会变,但生活还得继续。与其在怨恨中消耗余生,不如在妥协中寻找平衡。 这不是软弱,是另一种勇敢——在破碎的现实里,亲手拼凑出还能继续的明天。 而此刻,远在老家的薛柔正站在自家新盖的三层小楼前,摸着肚子,看着工人挂起红灯笼。她不知道,她拼命争取的婚礼,在王德全心里只是一场交易;她以为的胜利,在孙淑珍眼里只是施舍。 生活这场戏,每个人都是演员,也都是观众。你看着别人的悲欢离合,却不知自己也在别人的剧本里,演着悲喜交加的角色。 夜幕落下,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有人在庆祝重生,有人在舔舐伤口,有人在谋划未来。 而明天太阳升起时,所有人都得继续演下去——带着各自的剧本,走向各自的结局。 这个是我的作品,讲述的是两个女生的走上社会,成长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第30章 第三十章 周四早上七点,蒋胜男已经收拾妥当。她特意选了件不太显眼的米色连衣裙——毕竟是参加婚礼,不能太素,但薛柔的情况特殊,也不能太张扬。 她对着镜子最后检查一遍妆容,手机震了,是楚怀予发来的消息:“我到楼下了。” 蒋胜男拎包下楼,楚怀予的车停在老位置。她拉开车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才注意到楚怀予今天穿得很正式——深灰色西装,白衬衫,连领带都打好了。 “你……打扮这么隆重?”蒋胜男有些意外。 “毕竟是婚礼。”楚怀予启动车子,语气有些淡,“不过胜男,我昨晚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我们最好不要去。” 蒋胜男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什么意思?” “薛柔的情况你比我清楚。”楚怀予目视前方,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她这个婚礼……说难听点,就是给小三正名。我们作为朋友去参加,别人会怎么看我们?怎么看我们的关系?” “怎么看?”蒋胜男声音冷下来,“别人爱怎么看怎么看!薛柔是我姐妹,她结婚,我必须去!” “胜男,你能不能理智一点?”楚怀予皱眉,“我知道你重情义,但有些情义得分场合。薛柔走的路本来就不光彩,你还往上凑,别人会以为你跟她是一类人!” “一类人怎么了?”蒋胜男转头盯着他,“楚怀予,你今天把话说明白——你觉得我蒋胜男是什么人?跟你在一起是高攀了?所以得时刻注意形象,不能跟‘不光彩’的人来往?”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蒋胜男打断他,“楚怀予,我告诉你,我蒋胜男交朋友,看的不是对方有多少钱,地位多高,我看的是这个人对我真不真心!薛柔是对不起她老公的原配,但她没对不起我!在我最难的时候,是她帮我!” 楚怀予沉默了。车子停在红灯前,他看着前方跳动的数字,很久才说:“胜男,我不是不让你去。我只是担心……担心别人说闲话,担心你受到影响。” “担心我?”蒋胜男笑了,笑容里带着讽刺,“你是担心你自己吧?担心你楚大公子的名声,担心你爸妈知道了不高兴!” 这话戳中了楚怀予的心事。他确实担心——担心母亲知道了会怎么想,担心易冰清又会借题发挥,担心这段好不容易得到认可的感情又生波折。 “胜男,”他放软语气,“要不这样,礼金我帮你带过去,人就不要去了。薛柔会理解的,毕竟她自己也……” “楚怀予!”蒋胜男猛地提高音量,“你要是不想去可以不去!但别拦着我!我今天必须去!” “那你工作怎么办?假都没请下来!” “工作?”蒋胜男冷笑,“那个老色鬼故意刁难我,我还伺候他?大不了不干了!我蒋胜男有手有脚,饿不死!” “你能不能别这么冲动!” “我就冲动了怎么着!”蒋胜男解开安全带,“停车!” “还没到车站……” “我让你停车!” 楚怀予靠边停车。蒋胜男推开车门,回头看他一眼:“楚怀予,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和那些人一样——看不起我的朋友,看不起我的出身,觉得我配不上你!” “我没有——” “你有!”蒋胜男眼睛红了,“你就是觉得薛柔不干净,觉得我跟她走太近,丢了你的脸!我告诉你,我要去参加我姐妹的婚礼,你爱去不去!” 她“砰”地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高跟鞋踩在人行道上,发出清脆急促的响声。 楚怀予坐在车里,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鸣响,引得路人侧目。 他想起昨晚易冰清发来的消息:“表哥,你真的要陪蒋胜男去参加那个小三的婚礼?你知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议论你?” 他当时回:“胜男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易冰清秒回:“那如果那个朋友是小三呢?表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蒋胜男能跟小三做闺蜜,说明她们价值观相近。你确定你要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这话像毒刺,扎得他一夜没睡好。 手机又震了,是母亲打来的:“怀予,你今天别去公司了,回家一趟,妈有话跟你说。” 楚怀予心里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 蒋胜男坐上长途汽车时,眼泪终于掉下来。她用手背狠狠擦掉,骂自己没出息——为了个男人哭,算什么女汉子! 但心里那股委屈怎么都压不下去。她想起楚怀予求婚那晚的温柔,想起他说“这辈子认定你了”时的坚定,想起他父母对她和蔼的笑……原来都是假的。 一旦涉及到他的面子,涉及到他的家庭,她蒋胜男就成了可以舍弃的部分。 手机响了,是薛柔发来的语音:“胜男,你出发了吗?路上注意安全,到了我去接你!” 声音里满是雀跃,像个真正待嫁的新娘。 蒋胜男深吸一口气,回:“出发了。放心,一定准时到。” 她不能哭。今天是薛柔的大日子,她得笑着去,笑着祝福。 而此刻的楚怀予,正坐在自家客厅里,面对神色严肃的母亲。 “妈,您到底要说什么?”楚怀予有些烦躁。 楚母放下茶杯,看着他:“怀予,妈问你,你对蒋胜男了解多少?” “该了解的我都了解。” “是吗?”楚母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那你看看这个。” 纸上写了几行字,是易冰清的字迹——蒋胜男前男友李剑,目前被富婆包养;蒋胜男曾与领导单独出差,该领导风评极差;蒋胜男与薛柔关系密切,价值观堪忧…… 楚怀予看着这些字,手指微微发抖:“妈,你调查胜男?” “不是调查,是关心。”楚母叹气,“怀予,妈不是老古板。你要谈恋爱,妈支持。但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得慎重。蒋胜男这孩子,妈第一次见确实喜欢,觉得她大方得体。但你看她交的这些朋友……” “朋友是朋友,她是她!”楚怀予打断,“胜男跟那些人不一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楚母摇头,“怀予,你年纪不小了,该明白这个道理。一个女孩子,如果身边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她自己能干净到哪儿去?” “妈!您不能这么说她!” “那你说!”楚母提高音量,“她那个前男友,现在被人包养,这是什么层次的人?她跟领导出差,孤男寡女,别人会怎么说?还有她那个闺蜜薛柔,破坏别人家庭,现在挺着大肚子办婚礼,这叫什么?这叫不知廉耻!” 楚怀予张了张嘴,想替蒋胜男辩解,却发现无话可说。因为那些话,他自己也曾在心里想过。 “怀予,”楚母语气软下来,“妈不是逼你分手。妈只是希望你想清楚——你要找的是一辈子的伴侣,不是一时兴起的恋爱对象。蒋胜男或许有她的优点,但她的背景、她的圈子、她的过去,都会成为你们未来婚姻的隐患。” “我可以不在乎……” “你可以不在乎,那楚家呢?”楚母看着他,“你爸这些年辛辛苦苦积累的名声,你爷爷留下的清誉,你都不在乎?你娶这样一个媳妇进门,别人会怎么说我们家?说你楚怀予没眼光,说你爸妈没教好,说我们楚家门槛低什么人都能进!” 这话说得重了。楚怀予脸色发白。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良久,楚怀予轻声说:“妈,我爱她。” “爱能当饭吃吗?”楚母眼眶也红了,“怀予,妈也是为你好。你现在觉得爱情至上,等结婚了,柴米油盐,流言蜚语,你能扛多久?听妈的,趁现在还没结婚,断了。” “断不了。”楚怀予苦笑,“我已经跟她求婚了。” “那就取消!”楚母态度坚决,“彩礼、戒指、宴席,妈都可以帮你处理。但这个人,不能进我们楚家的门!” 楚怀予闭上眼睛。他想起蒋胜男说“我要去参加我姐妹的婚礼”时的倔强,想起她红着眼眶下车时的决绝,想起她平时说一不二的性格…… 如果他现在听母亲的话分手,蒋胜男会怎么样? 会哭吗?会闹吗?还是会像今天这样,头也不回地走掉,从此再也不见他?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想到要失去她,心里像被挖空了一块。 “妈,”他睁开眼,声音疲惫,“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好。”楚母点头,“妈不逼你。但你要记住,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你要选蒋胜男,就得准备好面对所有的非议和压力。你,准备好了吗?” 楚怀予没回答。他起身,拿起车钥匙:“我出去透透气。” --- 蒋胜男到薛柔老家时,已经下午两点。婚礼在镇上的酒楼办,不大,但布置得很用心。红毯,鲜花,气球,该有的都有。 薛柔穿着定制的孕妇婚纱,腰身放得很宽,脸上化着精致的妆,笑得像朵盛开的牡丹。 “胜男!”她看见蒋胜男,眼睛一亮,“你真的来了!” “当然要来。”蒋胜男抱住她,把红包塞进她手里,“姐妹,祝你幸福。” “谢谢。”薛柔眼眶湿润,“我就知道你会来。” 两人正说着,王德全走过来了。他今天也穿得很正式,但神色有些憔悴,眼神飘忽,不像个真正的新郎。 “蒋小姐来了。”他勉强笑了笑。 “王总。”蒋胜男礼貌地点头,“恭喜。” “谢谢。”王德全看了眼薛柔,“你们聊,我去招呼其他客人。” 他走开后,薛柔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这几天心情不好。他老婆好像知道了婚礼的事,闹了一场。” “那你……” “我不管。”薛柔摸着肚子,“反正婚礼办了,我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等孩子生了,我就逼他领证。” 蒋胜男看着她眼里的执拗,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她想起楚怀予说的“不光彩”,想起楚母可能有的态度,突然觉得累。 “柔柔,”她轻声问,“你觉得……我们选的路,对吗?” 薛柔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对不对都得走。胜男,你知道吗,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把两个孩子平安生下来。等孩子大了,我就有依靠了。” 这话说得实在,也说得悲哀。蒋胜男看着她隆起的肚子,突然想问:如果有一天,孩子也不站在你这边呢? 但她没问出口。有些话,问了太残忍。 婚礼简单而热闹。薛柔的父母笑得合不拢嘴,王德全的父母也来了,坐在主桌,脸上笑容有些勉强。宾客大多是薛家的亲戚邻居,都说着祝福的话,但眼神里多少藏着好奇和议论。 蒋胜男坐在角落,看着台上薛柔和王德全喝交杯酒。薛柔笑得很甜,王德全笑得很僵。灯光打在他们身上,像一出精心排练却漏洞百出的戏。 手机震了,是楚怀予发来的消息:“胜男,到了吗?婚礼怎么样?” 蒋胜男盯着屏幕,很久才回:“到了。一切顺利。” “对不起,今天不该跟你吵。” “没什么对不起的。人各有志。” “胜男,我们谈谈好吗?等我出差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蒋胜男看着这条消息,手指悬在键盘上。她想回“好”,但想起今天早上他的态度,想起那些关于她“不光彩”的暗示,心里那股委屈又涌上来。 最后她只回了两个字:“再说。” 关了手机,她端起酒杯,把里面的白酒一饮而尽。液体辛辣,烧得喉咙发疼,也烧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旁边一个大婶凑过来:“姑娘,你是小柔的朋友吧?她在城里混得真好,找了个这么有钱的老公!” 蒋胜男勉强笑笑:“是啊,她命好。” “可不是嘛!”大婶啧啧称赞,“听说在城里有大房子,还请保姆呢!我们这些农村人,想都不敢想!” 蒋胜男没接话。她看着台上正在敬酒的薛柔,看着薛柔脸上那种混杂着得意和不安的笑容,突然明白了楚怀予的担忧。 不是看不起,是害怕——害怕被拖进这种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里,害怕有一天自己也要站在这样的台上,接受别人好奇或鄙夷的目光。 但她又想起大学时,薛柔把最后一包泡面让给她吃;想起她父亲生病时,薛柔拿出所有积蓄;想起无数个夜晚,她们挤在一张床上聊未来…… 友情和爱情,到底哪个更重要? 蒋胜男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坐在这里,看着薛柔终于穿上婚纱,她心里是高兴的——哪怕这场婚礼在别人眼里多么不堪,但在薛柔心里,这是她拼尽全力争取来的幸福。 而幸福,从来不该分高低贵贱。 宴席散时,天已经黑了。薛柔拉着蒋胜男的手,送她到车站。 “胜男,谢谢你今天能来。”薛柔眼睛红红的,“我知道……这场婚礼很多人看不起。但我真的很开心,真的……” “我知道。”蒋胜男抱住她,“柔柔,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嗯。”薛柔点头,“你也是。跟楚怀予……好好的。” 提到楚怀予,蒋胜男心里一痛。她勉强笑笑:“会的。” 长途车发动时,蒋胜男透过车窗看着薛柔越来越小的身影。夜色里,薛柔还站在路边挥手,白色的婚纱在晚风中轻轻飘动,像个固执的梦。 车子驶上高速,窗外的灯火连成流动的光带。蒋胜男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陌生号码。她接起,那头传来李剑阴阳怪气的声音:“蒋胜男,听说你去参加小三的婚礼了?啧啧,真是物以类聚啊。” 蒋胜男直接挂了电话,拉黑。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单调而持续。 她想起楚怀予求婚那晚的喷泉,想起他说“我这辈子一定会做到,只要你需要的时候,我就会马上出现”。 现在她需要他,他在哪儿呢? 在听母亲的话,在权衡利弊,在考虑这段感情值不值得继续。 蒋胜男笑了,笑容苦涩。原来再美好的爱情,也抵不过现实的流言蜚语,抵不过门第的偏见,抵不过人心的脆弱。 她打开手机,点开和楚怀予的聊天记录,翻到求婚那晚的照片。照片里,他们相拥在玫瑰雨中,笑得那么灿烂,仿佛全世界都是他们的。 才多久啊。不过几个月,那些誓言就成了笑话。 她关了手机,看向窗外。夜色浓稠如墨,远处城市的灯火像散落的星辰,美得不真实。 就像爱情,美,但易碎。 而她蒋胜男,偏偏是个不肯低头的人。碎了,就碎了吧。 至少她还有自己,还有尊严,还有那股宁折不弯的倔强。 这就够了。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的新作品,谢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三十章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蒋胜男赶到婚礼现场时,酒楼门口的红毯刚铺好,几个工人正在挂最后几个灯笼。空气里飘着酒菜香和劣质香水的混合气味,喜庆又俗套。 她站在门口环视一周——宾客已经来了大半,大多是薛柔老家的亲戚邻里,穿着新衣服,脸上堆着笑,互相递烟寒暄。场面热闹,但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胜男!”薛母眼尖看见她,小跑过来,手里还攥着把瓜子,“你可来了!小柔刚才还念叨你呢!” “阿姨,薛柔呢?”蒋胜男把带来的礼盒递过去。 “她啊……”薛母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她说婚纱配的鞋子不合适,临时又去买双新的。这丫头,这么大日子还瞎折腾!” “这个点才去买?”蒋胜男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婚礼四点开始。 “可不是嘛!”薛母压低声音,“早上试穿时说鞋子磨脚,非要换。她爸说将就一下,她不肯,说一辈子就一次婚礼,必须完美。这不,刚出去没多久。” 蒋胜男皱皱眉。这确实像薛柔能干出来的事——追求完美到近乎偏执。 “你先坐啊!”薛母把她引到主桌旁,“这边都是自家人。我再去后厨看看菜准备得怎么样了。” 蒋胜男坐下,服务员很快端来茶和喜糖。她端起茶杯,看着满屋子陌生的面孔,突然觉得孤独。要是楚怀予在就好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下去。 手机就在这时候震了。是楚怀予发来的消息:“到了吗?注意安全。” 简短,疏离,像例行公事。 蒋胜男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回:“到了。谢谢关心。” 然后她关了手机,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茶水滚烫,烫得她舌头发麻,却也让她清醒了些——有些路,终究得一个人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宾客基本到齐了,王德全的父母也从城里赶来了,穿着体面,坐在主位上接受着众人的奉承。但新娘迟迟没出现。 “怎么回事?新娘子呢?”有人开始嘀咕。 “说是去买鞋子了,也该回来了吧?” “这都几点了,婚礼还办不办了?” 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蔓延开来。蒋胜男心里涌起不安,她站起来走到薛母身边:“阿姨,薛柔还没回来吗?打电话问问?” “打了,关机!”薛母也急了,“这死丫头,关键时刻掉链子!” 就在这时,薛母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松了口气:“肯定是小柔借别人手机打来的……” 按下接听键,脸上的笑容却在瞬间凝固。 “什……什么?”她声音发颤,“你说什么?!”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薛母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然后她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手机“啪”地掉在地毯上。 “妈!”蒋胜男赶紧扶住她,“怎么了?!” “小柔……小柔被绑架了……”薛母嘴唇哆嗦着,眼泪涌出来,“他们说……要一百万……不然就撕票……” “什么?!”蒋胜男脑子里“轰”的一声,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碎瓷片和茶水溅了一地。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听见了那句“绑架”,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薛父从后厨冲出来,看见瘫在地上的老伴,又看见蒋胜男煞白的脸,厉声问:“怎么回事?!” “爸……”薛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柔……被绑架了……要一百万……” “胡说八道!”薛父第一反应是不信,“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谁会绑架她!” “真的……”薛母把手机递给他,“你听……刚才的电话……” 薛父接过手机,回拨过去——关机。他脸色变了,但还是强作镇定:“报警!马上报警!” “不行!”薛母抓住他的裤腿,“他们说不能报警……不然就杀了小柔……” “妇人之见!”薛父甩开她,“不报警等着送钱?你知道一百万是多少吗?!我们拿得出来吗?!” 蒋胜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掏出手机,第一个打给王德全——这种时候,只有王德全有能力、也有责任处理这件事。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那头传来王德全不耐烦的声音:“喂?胜男?我快到镇上了,婚礼开始了吗?” “王总,”蒋胜男声音发紧,“出事了。薛柔……被绑架了。” “什么?!”王德全的震惊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你再说一遍?!” “薛柔去买鞋子的路上被绑架了。绑匪要一百万,两小时内准备好,不然就……” 电话那头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是王德全发颤的声音:“我现在调头去银行!你们在哪儿?我马上到!” “在婚礼现场。已经报警了。” “报警?!”王德全声音提高,“他们说了不能报警!” “薛叔叔坚持要报。”蒋胜男看了眼正在和警察说话的薛父,“王总,您冷静点。警察已经在调监控了,您先准备钱,确保薛柔和孩子的安全最重要。” 挂了电话,蒋胜男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她看着满屋子不知所措的宾客,看着哭得几乎晕厥的薛母,看着面色铁青的薛父,突然觉得这一切荒谬得像场噩梦。 婚礼现场秒变绑架案现场。红色的喜字还贴在墙上,桌上的菜肴还在冒热气,但空气里的喜庆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恐慌和绝望。 --- 王德全赶到时,警车已经停在酒楼门口了。他冲进大厅,看见警察正在询问薛父,蒋胜男扶着薛母,而满屋子的宾客还坐在那里,像一尊尊僵硬的雕塑。 “王总!”蒋胜男看见他,连忙迎上来,“警察已经去调监控了,绑匪刚才又打了一次电话,催钱。” “钱我带来了!”王德全把一个黑色手提箱放在桌上,“一百万,刚从银行取的。警察同志,现在怎么办?” 负责的警察是个中年男人,姓陈,表情严肃:“王先生,我们建议先不要交钱。绑匪很可能会拿到钱后撕票。我们已经锁定了几个可疑车辆,正在排查。” “那是我老婆和孩子!”王德全吼道,“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您冷静。”陈警官按住他的肩,“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绑匪要钱,说明他们有所图谋。只要没拿到钱,人质就是安全的。” 话虽这么说,但王德全哪里冷静得下来。他脑子里全是薛柔挺着大肚子的样子,想起她今早出门前还笑着说“等我回来就是王太太了”,想起她肚子里那两个他盼了半辈子的儿子…… 手机响了。陌生号码。王德全深吸一口气,接通,按下免提。 “钱准备好了吗?”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嘶哑刺耳。 “准备好了。”王德全尽量让声音平稳,“我要听我老婆的声音。” “少废话!”绑匪厉声道,“把钱装进防水箱,丢进镇东头那条河里。记住,一个人来。要是让我看见警察,等着收尸吧!” “等等!我老婆——” 电话挂了。 王德全握着手机,指节泛白。陈警官迅速布置:“小张,带人去镇东河岸布控。小李,继续追踪电话信号。王先生,你按照他们的要求去,我们会暗中保护你。” “好……”王德全拎起箱子,转身要走,又停住,对蒋胜男说,“小蒋,你留在这儿,安抚一下薛柔爸妈。” 蒋胜男点头。看着王德全匆匆离去的背影,她心里涌起复杂的感觉——这个男人或许对不起原配,但此刻对薛柔的担心是真的。 --- 镇东头的河是条小河,水不深,但水流挺急。王德全按照要求,把装钱的防水箱丢进河里。箱子顺着水流往下漂,他沿着河岸跟着跑,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橘黄色的箱子。 手机又响了。 “看到了。很好。”绑匪的声音还是那样刺耳,“现在,沿着河往下游走,走到那座废弃的砖窑厂。你老婆在那儿。” 王德全心一紧:“我要先听她的声音!” “到了自然能见到。记住,一个人。” 电话又断了。 王德全看了眼身后——警察应该已经布控了,但他感觉不到。四周静得可怕,只有河水哗哗流动的声音,和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 他沿着河岸往下游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脑子里闪过无数恐怖的画面——薛柔被绑着,薛柔受伤了,孩子没了…… 不,不会的。他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 而此刻的蒋胜男,正坐在酒楼里,看着薛母哭得几乎脱水,看着薛父一根接一根抽烟,看着警察进进出出,心里那种不安越来越强烈。 她想起薛柔曾经说过的话:“胜男,我有时候觉得,我的人生像在走钢丝。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但我停不下来,也不敢停。” 当时她觉得薛柔矫情,现在才懂——有些路一旦选了,就真的停不下来了。 手机震了,是楚怀予。蒋胜男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胜男,婚礼怎么样了?我爸妈这边……”楚怀予的声音带着疲惫。 “楚怀予,”蒋胜男打断他,声音很轻,“薛柔被绑架了。” “什么?!”楚怀予的声音瞬间清醒,“怎么回事?!” “婚礼前出去买鞋,路上被绑了。绑匪要一百万,王德全去交赎金了。”蒋胜男顿了顿,“我现在在婚礼现场,薛柔爸妈都快崩溃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楚怀予说:“地址发我,我马上过来。” “你不用……” “蒋胜男!”楚怀予声音提高,“这种时候你还逞什么强?!地址!” 蒋胜男鼻子一酸,报了地址。挂了电话,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发抖。 原来她还是需要他的。哪怕吵过架,哪怕有过怀疑,在这种时刻,她还是想他在身边。 --- 王德全走到废弃砖窑厂时,天已经快黑了。破败的厂房在暮色里像只蹲伏的怪兽,窗户黑洞洞的,风穿过破洞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薛柔?!”他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没人回应。 他握紧手里的箱子——钱已经丢河里了,现在箱子里装的是警察准备的□□和追踪器——慢慢往里走。 厂房深处有微弱的灯光。王德全心跳如鼓,一步步靠近。 然后他看见了薛柔。 她被绑在一把破椅子上,嘴被胶带封着,头发凌乱,婚纱脏兮兮的,脸上有泪痕。但最让王德全心惊的是——她身下的地面,有一小滩暗红色的血迹。 “小柔!”王德全冲过去,撕掉她嘴上的胶带,“你怎么样?孩子……” “德全……”薛柔声音虚弱,“我肚子疼……孩子……” “别怕!别怕!”王德全手忙脚乱地解绳子,眼睛盯着那摊血迹,脑子一片空白,“警察马上就来!救护车也来了!坚持住!” 绳子解开,薛柔软软地倒进他怀里。王德全这才看见她手腕和脚踝都被绳子磨破了皮,婚纱上也有撕扯的痕迹。 “他们……他们踢我肚子……”薛柔哭起来,“我怕……孩子……” “不会的!不会的!”王德全紧紧抱着她,声音发颤,“我们的儿子坚强着呢!一定不会有事!” 厂房外传来警笛声。警察冲进来,随后是救护人员。薛柔被抬上担架时,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只是死死抓着王德全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 救护车呼啸着驶向医院。王德全坐在车里,看着薛柔苍白的脸,看着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孙淑珍生诗雅时的样子。 那时候他也这样握着淑珍的手,也说“别怕,有我在”。那时候他们穷,但心是近的。 现在呢?他有了一切,却把日子过成了一团糟。 “德全……”薛柔虚弱地叫他,“婚礼……我们的婚礼……” “不办了。”王德全握紧她的手,“等你好了,我们重新办,办个更好的。” 薛柔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救护车在夜色中疾驰,车顶的红灯旋转着,在车窗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王德全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突然觉得人生荒谬得像场闹剧。 他想要儿子,得到了,却差点失去。 他想给薛柔名分,给了,却换来这样的结局。 他想保全家庭,保了,却弄得所有人都痛苦。 而此刻的婚礼现场,蒋胜男接到王德全的电话,说薛柔救出来了,但情况不好,正在去医院。她松了口气,又提了口气。 楚怀予赶到时,看见的就是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走过去,轻轻抱住她:“没事了,人救出来了。” 蒋胜男靠在他肩上,眼泪终于掉下来:“楚怀予……我好怕……” “我知道。”楚怀予拍着她的背,“别怕,有我在。” 这句话他说过很多次,但只有这一次,蒋胜男真切地感受到了分量。 夜色完全落下时,婚礼现场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红色的喜字还在,桌上的菜凉透了,满地狼藉。 薛父坐在门槛上抽烟,薛母靠在蒋胜男怀里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 楚怀予站在门口,看着这片荒唐的残局,突然说:“胜男,我们结婚吧。” 蒋胜男愣住了。 “不是求婚,是决定。”楚怀予转身看着她,眼神坚定,“我不想再犹豫了,不想再管别人怎么看了。我想和你在一起,就现在,就这辈子。” 蒋胜男看着他,看着这个她爱过、恨过、怀疑过的男人,眼泪又涌上来。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消失在夜色里。 而生活这场大戏,还在继续。有人受伤,有人流泪,有人还在挣扎。 但至少此刻,在这个残破的婚礼现场,有两个人决定,无论未来多难,都要牵着手走下去。 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王德全在医院醒来时,第一个感觉是头疼——那种被重物砸过的、钝钝的疼。他费力地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了几秒才逐渐清晰。 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点滴管里药水一滴一滴往下落。他转动僵硬的脖颈,看见了趴在床边睡着的孙淑珍。 她睡得不安稳,眉头皱着,眼睑下有浓重的阴影,头发也有些乱。一只手还握着他的手,握得很紧,像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似的。 王德全轻轻动了一下,孙淑珍立刻惊醒了。她抬起头,看见丈夫睁着眼睛,先是愣了几秒,然后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 “德全……你醒了……”她声音哽咽,伸手想碰他的脸,又怕碰疼他,手停在半空,“你吓死我了……你知道你昏迷多久了吗?一个星期!整整一个星期!” 王德全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孙淑珍连忙起身倒了温水,用棉签蘸湿,一点点润他的嘴唇。 “慢点……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多说话……”她一边说一边掉眼泪,“开车怎么能那么不小心……你知道翻车现场多吓人吗?车子都变形了……要不是路过的好心人及时叫救护车,你……” 她说不出那个“死”字,只是哭。 王德全的记忆慢慢回笼——他跟着那个橘色的钱箱,沿着河岸开车,眼睛盯着水面,心里想着薛柔和孩子……然后转弯处突然冲出辆电动车,他猛打方向盘,车子失控…… “小薛……”他终于发出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薛柔……怎么样了?” 孙淑珍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她放下水杯,用纸巾擦了擦眼泪,语气变得平淡:“她没事。早就救出来了,孩子也没事。” “那……她人呢?” “人?”孙淑珍笑了,笑容里满是讽刺,“王德全,你醒醒吧。你躺在ICU这七天,她来医院看过你一眼吗?连个电话都没打来过!” 王德全怔住了。不可能……薛柔那么依赖他,知道他出事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怎么,不信?”孙淑珍从包里掏出手机,翻开通话记录,“你看,这是你出事第二天,我给她打的电话。我说你昏迷不醒,让她来看看。她说——‘医院不干净,我怕影响胎儿’。” 她把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听见了吗?怕影响胎儿!你的死活对她来说,还不如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王德全看着那些通话记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但随即他又替薛柔辩解:“她怀孕七个月了,情绪不能激动……” “王德全!”孙淑珍提高音量,“你到现在还护着她?!好,那我再告诉你——你出事的消息传出去后,有几个债主以为你挺不过去了,上门要债。你知道她什么反应吗?她收拾东西就要走!说什么‘跟着你迟早被拖累’!要不是我当时拦着,她早就跑没影了!” 这话像一盆冰水,把王德全浇了个透心凉。他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监测仪规律的滴答声。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 良久,王德全轻声问:“那……公司呢?” “股东们也是人心惶惶。几个老伙计还算仗义,说等你醒来再说。但有几个……”孙淑珍顿了顿,“已经联系律师准备撤资了。” 王德全闭上眼。这就是现实。你风光时,所有人围着你转;你落难时,能留下的寥寥无几。 他想起这些年自己怎么对薛柔——买房,买车,请保姆,办婚礼,要什么给什么。他以为这是爱,现在才知道,在她眼里,这些只是交易的筹码。 而孙淑珍呢?这个陪他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的女人,这个在他出轨后还愿意留下照顾他的女人,这个在他昏迷时守在床边的女人…… “淑珍,”他睁开眼,看着她,“辛苦你了。” 孙淑珍眼泪又掉下来:“我不辛苦……我就是……就是气你不争气……” 王德全费力地抬起没输液的那只手,握住她的:“对不起……老婆,对不起……” 这三个字说出口,孙淑珍哭得更凶了。她扑到他怀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王德全你混蛋……你知道我这些天怎么过的吗……我害怕你真的醒不来……又恨你为了那个女人差点把命搭进去……” 王德全搂着她,感受着怀里这个瘦削的身体,感受着她滚烫的眼泪浸透病号服,心里涌起从未有过的愧疚。 三十年了。这个女人陪他吃苦,陪他创业,陪他熬过无数难关。他给了她物质,却把温柔给了别人。他以为自己在追求真爱,现在才知道,真爱一直就在身边,只是他视而不见。 “淑珍,”他声音沙哑,“以后……你不去美国了,好吗?留在国内,留在我身边。” 孙淑珍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那诗雅呢?她一个人在那边……” “诗雅长大了,该独立了。”王德全握紧她的手,“我想明白了,钱再多,公司再大,都不如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淑珍,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孙淑珍看着他,看着这个她爱了三十年、恨了几个月、又心疼了一个星期的男人,最后用力点头:“好……但是王德全,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一次……” “不会了。”王德全打断她,“我发誓,再也不会了。” --- 一周后,王德全出院了。他第一时间回到公司,召开紧急会议。当他走进会议室时,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以为的“将死之人”,此刻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腰板挺直。 “各位,”王德全在主位坐下,声音沉稳,“听说我昏迷这几天,有人坐不住了?” 会议室鸦雀无声。 “想撤资的,现在可以提出来。”他环视一周,“我王德全做事,从不强求。但我要提醒各位——公司现在确实遇到困难,但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谁现在走,以后想回来,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几个蠢蠢欲动的股东对视一眼,都没敢说话。 “既然没人要走,”王德全笑了,“那就说说接下来的计划。老李,你把上季度的报表发一下。老张,你联系银行那边,约个时间我亲自去谈……” 会议开了两小时。结束时,人心基本稳住了。王德全回到办公室,靠在椅子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时他才想起薛柔。出院这几天,他忙着处理公司的事,竟一次都没想起她。直到此刻,闲下来了,那个名字才重新浮现。 他拿起手机,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那头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嘈杂的人声。 “喂?”薛柔的声音很大,背景音里有人在起哄。 “小薛,你在哪儿?”王德全皱眉。 “歌舞厅!和朋友玩儿呢!”薛柔语气轻快,“有事吗?” “你怀孕七个月了,去那种地方?” “哎呀你烦不烦!”薛柔不耐烦了,“没事我挂了!” “嘟嘟嘟——” 电话挂了。王德全握着手机,愣了很久。孙淑珍说的都是真的——他昏迷期间,薛柔没来看他;他出院了,她在歌舞厅玩乐;她对他的关心,还不如对一个普通朋友。 他想起薛柔曾说的甜言蜜语,想起她依偎在他怀里说“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想起她为婚礼精心准备的样子…… 原来都是假的。或者说,那些话只在他有钱、有地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时才是真的。 现在他“欠债”了,“快破产”了,她就原形毕露了。 王德全放下手机,突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的累,是心里的累——累自己瞎了眼,累自己把真心错付,累自己伤害了真正该珍惜的人。 --- 又过了一周,王德全正在公司开会,手机突然响了。是医院打来的。 “王先生吗?薛柔女士现在在我们医院,情况很危险,您能马上过来吗?” 王德全赶到医院时,薛柔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医生告诉他:“患者大出血,胎儿肯定是保不住了。而且……可能要切除子宫。” “切除子宫?!”王德全脑子“嗡”的一声,“怎么会这样?!” “患者怀孕期间频繁出入娱乐场所,饮酒,情绪波动大,再加上……”医生顿了顿,“似乎有激烈性行为导致的创伤。” 王德全跌坐在走廊长椅上。激烈性行为……薛柔怀孕七个月了,还…… 手术进行了四个小时。薛柔被推出来时,脸色惨白如纸,还在昏迷中。王德全坐在病房里,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他该恨她的——恨她欺骗,恨她薄情,恨她毁了他盼了半辈子的儿子。但看着她这副样子,他又恨不起来。 薛柔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她睁开眼,看见王德全,眼神空洞,一言不发。 “你……”王德全开口,声音干涩,“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明知道肚子这么大了,还去那种地方……” 薛柔转过头,看着窗外,声音轻得像羽毛:“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这个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 “你没钱还装有钱,欠一屁股债还想养我?”薛柔冷笑,“王德全,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要债的都找到家门口了!” 王德全愣住了。原来如此——那些债主上门,薛柔以为他真的破产了,所以急着另谋出路。 “如果我告诉你,我没欠债,公司也没破产,你会怎么做?”他问。 薛柔沉默了很久,才说:“没有如果。就算你没破产,我也受够了。跟你在一起,永远见不得光,永远被人指指点点……我累了。” 王德全看着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很陌生。他想起她曾经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想起她撒娇要婚礼时的样子…… 原来那些“不在乎”是有条件的——条件是他必须有钱,有地位,能给她光鲜的生活。 “你好好休息。”他站起来,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薛柔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了,是一条短信: “宝贝,昨晚太激情了,忘了你大肚子的事。还疼吗?晚上老地方见,想你了。” 发件人是个陌生号码。 王德全盯着那条短信,血液瞬间冲上头顶。他抓起手机,又一条短信进来: “你老公不会发现吧?不过发现了也没事,反正他快破产了,养不起你了。跟了我,保证让你吃香喝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王德全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屏幕碎裂。他转身就走,没再看薛柔一眼。 走到门口时,他停住,背对着她说:“薛柔,我们两清了。你骗我,我骗你,谁也不欠谁。医院费用我会结清,另外给你五十万,从此两不相欠。” 说完,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廊很长,灯光惨白。王德全走得很快,像在逃离什么。走到电梯口时,他扶着墙,突然干呕起来。 恶心。为这段关系恶心,为自己曾经的愚蠢恶心,为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恶心。 电梯门开了又关。王德全站在那儿,很久,才按下按钮。 --- 晚上,蒋胜男赶到医院时,薛柔正一个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病房里没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把她苍白的脸照得像个鬼魂。 “柔柔?”蒋胜男轻声唤她。 薛柔慢慢转过头,看见她,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胜男……孩子没了……我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蒋胜男抱住她,眼泪也掉下来:“别说了……别说了……” “王德全……他不要我了……” “他敢!”蒋胜男放开她,拿出手机,“我找他理论!玩完了就不管了?没那么便宜!” “别打……”薛柔拉住她的手,“这次……不怪他……” 她拿出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点开短信。蒋胜男看完,脸色变了。 “柔柔,你……” “我错了。”薛柔哭着说,“我以为他破产了,想找个退路……那个男的是我在外地认识的,微信上……他对我很好,很会哄人……那天晚上,我喝多了……” “你怎么这么糊涂!”蒋胜男又气又心疼,“就算王德全真的破产了,你也不能……更何况你还怀着孕!” “我知道……我知道错了……”薛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胜男,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孩子没了,子宫没了,王德全也不要我了……我以后怎么办……” 蒋胜男抱着她,轻拍她的背:“别怕……有我在。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 窗外夜色浓重,病房里的两个女人相拥而泣。一个在忏悔,一个在心疼。 而此刻的王德全,正坐在自家阳台上,看着城市的夜景。孙淑珍端了杯热茶过来,放在他手边。 “还在想她?”孙淑珍轻声问。 王德全摇头:“不想了。想明白了——有些人是陪你享福的,有些人是陪你吃苦的。我差点把享福的当成宝,把吃苦的当成草。” 孙淑珍在他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都过去了。” “嗯。”王德全转头看她,“淑珍,等公司稳定了,我们补办个婚礼吧。三十年了,还没给你一个像样的婚礼。” 孙淑珍愣住,然后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老不正经的……都这把年纪了……” “年纪再大,你也是我的新娘。”王德全搂住她,“这辈子欠你的,我慢慢还。” 夜风吹过,带起窗帘轻轻飘动。远处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像无数个故事的开始与结束。 而生活还在继续。有人醒悟,有人忏悔,有人在破碎中寻找重生。 唯一确定的是,所有捷径都有代价,所有欺骗终会揭穿。而真心,或许会迟到,但从不缺席。 签约不成,但是,俺不会弃坑。希望大家还是多多关照,多多指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薛柔出院那天下着细雨。深秋的雨细密绵软,把整座城市笼在灰蒙蒙的雾霭里。蒋胜男办完出院手续,搀着薛柔走出医院大门时,两人都停了一下。 “真冷。”薛柔裹紧了外套——那件外套还是王德全之前给她买的羊绒大衣,暖和,但也像个讽刺。 蒋胜男撑开伞,伞面是明黄色的,在这灰扑扑的天气里像一小块倔强的阳光。她搂住薛柔的肩:“走吧,回家。” “家?”薛柔苦笑,“我哪里还有家?” 蒋胜男没说话,只是搂得更紧了些。两人走进雨里,高跟鞋踩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回到薛柔租住的公寓——那套王德全给她租的、但还没来得及买下的房子——屋里空荡荡的。保姆已经辞退了,家具还在,但少了人气。阳台上的绿植枯了几盆,剩下的也蔫蔫的,叶子落了一地。 薛柔站在客厅中央,环视着这个她曾以为会住很久的地方,突然说:“胜男,我想搬出去。” “搬去哪儿?” “不知道。先找个便宜点的地方。”薛柔走到沙发边坐下,手轻抚小腹——那里已经平坦了,但她总觉得还能感觉到胎动,“这套房子……住着恶心。” 蒋胜男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柔柔,”她轻声问,“后悔吗?” 薛柔沉默了很久,久到窗外的雨声都显得聒噪,才开口:“后悔什么?后悔跟王德全?后悔出轨?还是后悔……没保护好孩子?” “都问问。” “都后悔。”薛柔笑了,笑容比哭还难看,“但最后悔的是……我把自己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胜男,你知道吗,我大学时最看不起那种靠男人的女生。我觉得她们没骨气,没出息。可后来呢?我自己成了她们。” 她转头看着蒋胜男,眼睛里有水光:“你还记得大二那年,隔壁班那个被包养的女生吗?我们在宿舍骂她骂得多难听。现在想想……她当时听到那些话,是不是也像我此刻一样,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蒋胜男没接话。她想起那个女生——很漂亮,背很贵的包,但总独来独往,眼神躲闪。当时她们确实骂得很难听,说她是“公交车”,说她是“拜金女”。 现在想来,谁又知道那个女生背后有什么苦衷?谁又知道她是不是也像薛柔一样,在某个夜晚后悔得睡不着觉? “胜男,”薛柔声音很轻,“如果时间能倒流……我一定好好找工作,好好谈恋爱,哪怕穷一点,苦一点,至少能挺直腰杆做人。” “现在也不晚。”蒋胜男握紧她的手,“你还年轻,重新开始,来得及。” “重新开始?”薛柔摇头,“胜男,我子宫没了,这辈子当不了妈妈了。身体坏了,名声臭了,钱也没了……我拿什么重新开始?” 这话说得绝望,蒋胜男心里一疼。但她还是说:“你还有我。只要我还认你这个姐妹,你就不是一个人。” 薛柔看着她,眼泪终于掉下来:“胜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这样的人……配吗?” “配不配我说了算。”蒋胜男站起来,“你先休息,我去煮点粥。医生说你要好好养身体,别的以后再说。” 厨房里,蒋胜男盯着锅里翻滚的米粥,思绪飘得很远。她想起自己刚辞职那天——把辞职信拍在领导桌上,说“老娘不伺候了”时的畅快,也想起之后找工作时处处碰壁的窘迫。 但她不后悔。有些底线,踩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蒋胜男可以穷,可以苦,但不能脏。 手机震了,是楚怀予发来的消息:“听说你辞职了?为什么?” 蒋胜男盯着屏幕,手指悬了很久,最后按了删除。没什么好说的。不信你的人,解释再多也是徒劳。 粥煮好了,她盛了一碗端出去。薛柔已经蜷在沙发上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痕。蒋胜男轻轻给她盖了条毯子,坐在旁边看她。 薛柔瘦了很多,脸颊凹陷下去,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睡着时眉头还皱着,像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蒋胜男想起大学时,薛柔是宿舍里最爱美的,每天早起半小时化妆,护肤品摆满一桌子。她说:“女人啊,要对自己好一点。青春就这么几年,不美给谁看?” 现在呢?素面朝天,憔悴不堪,连活下去的力气都快没了。 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啪嗒啪嗒,像时间的脚步声。 --- 一周后,薛柔身体好些了,蒋胜男陪她出门散步。医生说得适当活动,对恢复有好处。 她们沿着街慢慢走,深秋的梧桐叶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作响。路过一家婚纱店时,薛柔停下了脚步。 橱窗里陈列着一件抹胸式婚纱,层层叠叠的蕾丝,裙摆上镶着细碎的水钻,在阳光下闪着温柔的光。 “真漂亮。”薛柔轻声说。 蒋胜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见了那件婚纱。她想起楚怀予求婚那晚,想起自己穿着米白色裙子站在喷泉前,想起他说“我这辈子一定会做到,只要你需要的时候,我就会马上出现”…… 现在她需要他,他在哪儿呢? 就在这一刻,婚纱店的门开了。两个人走出来——楚怀予和易冰清。 易冰清穿着件粉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白色小外套,头发精心打理过,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福笑容。她挽着楚怀予的手臂,正指着橱窗里的婚纱说着什么。 楚怀予穿着深灰色西装,侧脸对着她们,看不清表情,但能看见他微微点头。 蒋胜男整个人僵住了。血液好像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退去,留下冰凉的麻木感。她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咚,咚,咚,像要跳出来。 薛柔也看见了。她握紧蒋胜男的手,声音发颤:“胜男……那是……” “别看了。”蒋胜男想拉她走,腿却像钉在地上。 就在这时,易冰清转过头,看见了她们。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秒,然后慢慢扩大,变成某种胜利者的、带着怜悯和嘲讽的笑。 她拉了拉楚怀予,说了句什么。楚怀予转过头,目光和蒋胜男的撞在一起。 四目相对。隔着玻璃,隔着短短几米距离,隔着破碎的信任和无法挽回的过去。 楚怀予的表情很复杂——有惊讶,有尴尬,还有一丝蒋胜男看不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易冰清已经拉着他朝这边走过来了。 “哟,这不是蒋小姐吗?”易冰清声音甜腻,“真巧啊。哦,还有薛小姐——听说你刚出院?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薛柔脸色煞白,但挺直了脊背:“托你的福,死不了。” “那就好。”易冰清笑得更灿烂了,“我和怀予正选婚纱呢。下个月就办婚礼了,到时候一定要来哦。” 蒋胜男没说话。她只是盯着楚怀予,盯着这个她爱过、恨过、现在还无法完全放下的男人。 楚怀予避开她的目光,低声说:“冰清,我们走吧。” “急什么?”易冰清不依不饶,“难得遇到老朋友,聊两句嘛。蒋小姐,听说你辞职了?真可惜,那么好的单位。不过也是,作风有问题的人,确实不适合待在体制内。” “你说什么?”薛柔上前一步。 “我说什么你听不清?”易冰清抬高音量,“我说有些人,自己作风不正,还装清高!跟领导出差睡一个房间,跟前男友纠缠不清,跟小三做闺蜜——蒋胜男,你觉得自己很干净吗?” 这话像一把刀,扎进蒋胜男心里。她看着楚怀予,一字一句地问:“你也这么想?” 楚怀予沉默。 “你说话!”蒋胜男声音发抖,“楚怀予,我问你,你也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胜男……”楚怀予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有些事……解释不清。” “解释不清?”蒋胜男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楚怀予,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别人说什么你都信,我说什么你都不信——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易冰清插嘴:“表哥,别跟她废话了。我们进去试婚纱吧,预约的时间快到了。” 她说着就要拉楚怀予走。但薛柔突然冲上去,一把抓住易冰清的胳膊:“你再说一遍?谁作风不正?谁跟领导睡一个房间?!” “放手!”易冰清尖叫,“你一个做小三的,有什么资格碰我!” “我就碰你怎么了!”薛柔用力一推,易冰清踉跄着后退,撞在橱窗上。玻璃“砰”地一声响,但没碎。 “薛柔!”楚怀予想拉开她。 但蒋胜男动作更快。她一把抓住楚怀予的手臂,声音冷得像冰:“楚怀予,你今天敢动她一下试试。” 楚怀予愣住。他从来没见过蒋胜男这样的眼神——冰冷,锋利,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趁他愣神的工夫,薛柔已经扑上去,抓住易冰清的婚纱——那是件试穿款,面料轻薄——用力一撕。 “刺啦——” 婚纱从肩部裂开一道口子。易冰清尖叫起来:“我的婚纱!你个疯子!” 她伸手要打薛柔,蒋胜男立刻挡在中间。两个女人推搡起来,楚怀予想拉架,却被蒋胜男猛地一推—— 这一推用了全力。楚怀予猝不及防,向后倒去,撞倒了旁边的婚纱模特。模特是金属支架,倒下去时“哐当”一声巨响,连带撞翻了陈列架。婚纱、头纱、饰品散落一地。 婚纱店里瞬间乱成一团。店员尖叫着跑过来,其他顾客目瞪口呆。 易冰清还在尖叫:“报警!快报警!这两个疯子!” 蒋胜男拉起薛柔:“跑!” 两人转身就跑。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急促的响声。她们冲出门,冲进人群,冲过马路,像两只惊慌的鹿,在城市的丛林里逃窜。 跑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肺快炸了,才在一个小巷子里停下。两人背靠着墙,大口喘气,互相看着,突然都笑了。 “你……你刚才……”薛柔笑得喘不上气,“你推楚怀予那一下……太帅了……” “你撕婚纱……也够狠……”蒋胜男也笑,笑着笑着眼泪掉下来,“可惜……可惜那件婚纱挺贵的……” “管他呢!”薛柔抹了把脸,“反正赔不起,索性撕个痛快!” 两人笑成一团,笑得蹲在地上,笑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笑着笑着,薛柔突然不笑了。她看着蒋胜男,轻声说:“胜男,对不起……要不是我,你和楚怀予也许不会……” “跟你没关系。”蒋胜男摇头,“没有你,也会有别的事。他从来就没真正信过我。” 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走吧,回家。” “回哪个家?” “回我们的家。”蒋胜男拉起她,“我租了个两室一厅,够我们俩住。虽然不大,但干净,向阳,楼下还有菜市场。” 薛柔愣住:“你……什么时候租的?” “你住院的时候。”蒋胜男笑了,“总不能让你出院没地方住吧?走,带你去看看。” 两人走出巷子,走进秋日午后的阳光里。阳光很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把刚才的阴霾都驱散了。 路过一家奶茶店时,蒋胜男说:“喝杯奶茶?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 “庆祝……”蒋胜男想了想,“庆祝我们重获自由。庆祝我们还有彼此。庆祝……从今天起,只为自己活。” 薛柔眼眶又红了,但这次没哭。她用力点头:“好!庆祝!” 她们买了奶茶,加了双倍珍珠,捧着热乎乎的杯子,继续往前走。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有自己的故事,有自己的悲欢。 蒋胜男喝了口奶茶,甜得发腻,但心里是暖的。她想起楚怀予最后看她的眼神——有震惊,有失望,也许还有一丝她不愿承认的痛。 但那都不重要了。 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挽留不了,也不必挽留。 她转头看薛柔,薛柔也正好在看她。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胜男,”薛柔说,“等我身体好了,我们一起开个小店吧。卖花,或者卖奶茶,或者什么都行。” “好。”蒋胜男点头,“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把身体养好。从今天起,每天喝鸡汤,吃补品,不许偷懒。” “遵命,蒋老板!” 两人笑着,闹着,慢慢走远。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错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而远处那家婚纱店里,楚怀予还站在一地狼藉中。他看着门口,看着蒋胜男消失的方向,心里突然空了一块。 易冰清还在哭诉:“表哥,你看她们!我的婚纱都毁了!我要告她们!让她们赔钱!坐牢!” 楚怀予没说话。他只是想起蒋胜男最后看他的眼神——冰冷,失望,决绝。 那个曾经笑着接过他的玫瑰,曾经在他怀里说“我很幸福”,曾经倔强地说“我就是要做我自己”的女孩,终于被他弄丢了。 店员在清理现场,婚纱模特被扶起来,破碎的饰品被扫进垃圾桶。一切都像一场闹剧,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仓促。 而生活还在继续。有人离开,有人留下,有人在破碎中寻找新的开始。 楚怀予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到求婚那晚的照片。照片里,蒋胜男在他怀里,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他看了很久,然后按下了删除键。 有些路,走错了就是走错了。回头太难,不如向前。 只是那个向前,再也没有她了。 因为昨天,家里断网,所以没有更新,不好意思 俺表示绝不弃坑 并且该部小说还正在大幅度修改中,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的小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蒋胜男和薛柔的新家在老城区一栋六层楼的顶楼。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但阳光很好。早上七点,阳光准时穿过卧室窗户,在水泥地板上投下金灿灿的方格。 蒋胜男已经起床了,正在厨房煮粥。小米粥的香味混着水蒸气弥漫开来,给这个简陋的屋子添了几分烟火气。 薛柔从卧室出来时,还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眼睛有点肿。她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蒋胜男忙碌的背影,突然说:“胜男,谢谢你。” 蒋胜男没回头:“谢什么?赶紧刷牙洗脸,粥马上好了。” “谢你……收留我。”薛柔声音很轻,“也谢你……没嫌弃我。” 蒋胜男这才转过身,看着她:“薛柔,你给我听好了——我蒋胜男交朋友,不看对方多风光,只看对方对我真不真心。你对我真过,我这辈子都认你。” 薛柔眼眶一红,转身进了卫生间。水声哗哗响起,盖住了她压抑的抽泣声。 早餐很简单,小米粥,咸菜,还有楼下买的馒头。两人面对面坐着,谁都没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 吃完,蒋胜男收拾碗筷:“我今天有场面试,人事主管,待遇还行。你在家好好休息,别乱跑。” “我也去。”薛柔说。 “你去干什么?在家养病。” “我跟你一起去。”薛柔站起来,“我一个人在家……会胡思乱想。跟你出去走走,就当散心了。” 蒋胜男看着她苍白的脸,最后还是点头:“行,但说好了,你在楼下咖啡厅等我,别跟着上去。” “知道啦,蒋大妈。” --- 面试的公司在新区一栋写字楼里。蒋胜男穿了她最正式的职业装——黑色西装,白衬衫,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她站在电梯镜前整理衣领时,薛柔伸手帮她捋了捋碎发。 “紧张吗?”薛柔问。 “有什么好紧张的。”蒋胜男挑眉,“老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电梯门开了。蒋胜男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前两轮面试很顺利。人事经理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问的问题都在点子上;营运部经理更年轻些,对蒋胜男在体制内的工作经历很感兴趣。两人都对她很满意,当场就点头了。 “蒋小姐,你稍微等一下,我们邵总还要见见你。”人事专员客气地说,“她正好在开会,半小时左右结束。” “好的,没关系。”蒋胜男在休息室坐下,心里升起希望。 这公司规模中等,但氛围不错。刚才面试时她注意到,员工们都挺有精神,办公室也整洁有序。如果能拿下这个职位,月薪八千加绩效,足够她和薛柔在这座城市生活了。 她甚至开始规划——先攒钱,等薛柔身体好了,一起开个小店。卖花?卖奶茶?或者做点别的什么。总之要自己做主,不再看别人脸色。 正想着,人事专员又来了,表情有些微妙:“蒋小姐,邵总开完会了,请您过去。” “好的。”蒋胜男起身,跟着她走向总经理办公室。 推开门的瞬间,蒋胜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办公室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四十多岁、打扮时髦的女人,穿着香奈儿套装,脖子上挂着珍珠项链,正跷着腿坐在老板椅上。 另一个是李剑。穿着骚包的粉色衬衫,头发抹得油光发亮,正站在女人身后,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像在宣示主权。 “蒋大美女,好久不见啊。”李剑先开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蒋胜男压下心里的厌恶,面无表情地说:“邵总好。如果这是面试的一部分,我想我可以走了。” “急什么?”被称作邵总的富婆放下手里的文件,上下打量蒋胜男,“李剑跟我说过你,说你是他见过最硬骨头的女人。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邵总过奖。”蒋胜男语气冷淡,“如果贵公司需要的是会溜须拍马的人,我确实不适合。” “有意思。”邵总笑了,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细长的女士烟,李剑立刻弯腰给她点上,“我听说你辞了公务员的工作?那么好的铁饭碗,说不要就不要了?” “人各有志。” “志气是志气,但饭总要吃吧?”邵总吐出一口烟圈,“你现在在找工作,说明还是需要钱的。我这儿的职位,待遇不错,工作也清闲。只要你……” “只要我学会低头,学会讨好,学会对某些恶心的人和事视而不见?”蒋胜男打断她,“抱歉,我学不会。” 李剑脸色变了:“蒋胜男,你别给脸不要脸!邵总这是看得起你!” “那我还真不稀罕。”蒋胜男转身要走。 “等等。”邵总叫住她,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你就这么走了,不后悔?现在工作可不好找。” 蒋胜男回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邵总,工作再难找,我也不会在垃圾堆里找。告辞。” 说完,她拉开门就走。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走到电梯口时,蒋胜男才想起——手机落在休息室沙发上了。她暗骂一声,折返回去。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蒋胜男本来想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暧昧的声响。 “……宝贝,你刚才真帅……我就喜欢你这种调调……”李剑的声音,甜得发腻。 “少来……你这张嘴,就会哄人……”邵总的声音,带着喘息。 蒋胜男皱眉,轻轻推开一条缝——然后她看见了这辈子最恶心的画面之一。 李剑把邵总按在老板椅上,两人衣衫不整,正上演着办公室激情戏。窗帘没拉全,午后的阳光照进来,把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 蒋胜男站在门口,愣了三秒。然后她推开门,走进去,直奔沙发——她的手机果然在那儿。 李剑和邵总都僵住了。邵总尖叫一声,抓起外套挡住身体;李剑手忙脚乱地提裤子,脸涨得通红。 “蒋胜男!你……你怎么不敲门!”李剑声音都在抖。 “敲什么门?打扰你们的好事了?”蒋胜男捡起手机,瞥了他们一眼,“放心,我不拍照。你们继续。” 她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住,回头补了句:“不过友情提醒,下次记得关门。不然被保洁阿姨看见,影响不好。” 门“砰”地关上。蒋胜男快步走向电梯,按了按钮,等电梯时还能听见办公室里传来争吵声—— “你怎么不关门?!” “我……我忘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电梯来了。蒋胜男走进去,靠在轿厢壁上,长长吐出一口气。胃里一阵翻腾,恶心得想吐。 李剑……那个曾经让她心动过、后来又让她恶心的男人,如今真的活成了她最看不起的样子——用身体换生活,在比自己大二十岁的女人面前摇尾乞怜。 她想起大学时的李剑,穿着白衬衫在篮球场上奔跑,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会说“胜男,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孩”。 那时候的他,眼睛里还有光。现在呢?眼睛里只有**和算计。 电梯下到一楼。蒋胜男走出写字楼,阳光刺得她眯起眼。薛柔从街角的咖啡厅跑过来,看见她的脸色,心里一沉:“怎么了?面试不顺利?” “遇到两条蛆。”蒋胜男挽住她的手臂,“走,回家。” “到底怎么了?” “路上说。” --- 到家时已经下午三点。蒋胜男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薛柔听得直皱眉:“这个李剑……真是越来越没下限了。” “不提他了,恶心。”蒋胜男倒了杯水,“你呢?在家干嘛了?” 薛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王德全的老婆……约我见面。” 蒋胜男动作一顿:“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你去面试的时候,她打来的电话。”薛柔看着她,“胜男,我想去。” “去什么去!她找你肯定没好事!” “我知道。”薛柔轻声说,“但有些事……总得有个了结。我和王德全……也该彻底结束了。” 蒋胜男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后叹气:“我陪你去。” “不用……” “必须去。”蒋胜男态度坚决,“那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万一她要为难你,我在场,她好歹收敛点。” 薛柔眼眶一热,用力点头。 --- 见面的地方是家西餐厅,安静,私密。蒋胜男和薛柔到的时候,孙淑珍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了。她今天穿得很朴素,米色毛衣,灰色长裤,没化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几岁。 看见她们,孙淑珍点点头:“坐吧。” 蒋胜男在薛柔身边坐下,警惕地看着孙淑珍。但孙淑珍的表情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疲惫的淡然。 服务员上了咖啡。孙淑珍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才开口:“小薛,我今天找你,不是来找麻烦的。” 薛柔没说话。 “你和德全的事,已经过去了。”孙淑珍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推到薛柔面前,“这里有一百万。是德全给你的补偿。” 薛柔和蒋胜男都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薛柔声音发紧。 “没什么意思,就是补偿。”孙淑珍语气平淡,“你为他怀过孩子,受过罪,这些钱……算是我们王家的一点心意。” 蒋胜男皱眉:“孙阿姨,您这是……”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孙淑珍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觉得我是在炫耀?或者是在施舍?都不是。我就是觉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和德全结婚三十年,他出轨,我恨过,也闹过。但现在我怀孕了——医生说是个男孩。德全很高兴,对我也好了很多。我想明白了,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薛柔盯着那张卡,手指微微发抖:“您……怀孕了?” “嗯,三个月了。”孙淑珍轻抚小腹,“所以小薛,这笔钱你安心收下。不是为了羞辱你,是为了让你……重新开始。” 她站起来,拿起包:“钱你留着,做什么都行。但以后……不要再联系德全了。我们一家,想过点清净日子。” 说完,她转身走了。步伐很稳,背挺得很直。 薛柔盯着桌上那张卡,很久没说话。蒋胜男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 “柔柔?” “胜男……”薛柔抬起头,眼泪终于掉下来,“她怀孕了……怀的是儿子……王德全一定很高兴吧……” “柔柔……” “我真傻……我还以为……以为王德全对我至少有那么一点真心……”薛柔哭着笑,“原来我只是个生孩子的工具……工具坏了,就该扔了……” 蒋胜男抱住她:“别说了……都过去了……” “过不去……”薛柔在她怀里颤抖,“胜男,我过不去……我一辈子都过不去……” 餐厅里很安静,只有薛柔压抑的哭声。窗外车水马龙,行人匆匆,没人知道这个角落里有两个女人,一个在哭逝去的爱情和身体,一个在心疼却无能为力。 良久,薛柔止住哭声。她坐直身体,擦干眼泪,拿起那张卡。 “胜男,”她说,“我们开店吧。” “什么?” “用这笔钱,开个小店。”薛柔眼神慢慢坚定起来,“卖花,卖奶茶,或者做点别的什么。我要重新开始,真的重新开始。” 蒋胜男看着她,看着这个曾经娇艳如花、如今憔悴不堪却还在努力站起来的女人,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心疼,敬佩,还有一丝说不出的骄傲。 “好。”她握住薛柔的手,“我们开店。” 离开餐厅时,天色已经暗了。晚风吹来,带着深秋的凉意。薛柔把卡放进包里,挽住蒋胜男的手臂。 “胜男,你说……我们以后会好吗?” “会。”蒋胜男答得肯定,“只要我们在一起,一定会好。” 两人慢慢走回家。路灯一盏盏亮起,把她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路过一家花店时,薛柔停下脚步。 橱窗里摆着一盆绿萝,叶子肥厚油绿,在灯光下泛着生命的光泽。 “买一盆吧。”薛柔说,“放在家里,添点生气。” “好。” 她们买了那盆绿萝,薛柔小心地抱着。回到家,蒋胜男找了个旧花盆,把绿萝种进去,摆在窗台上。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绿萝上,照在两个相拥而眠的女人身上。 薛柔睡着了,眉头还皱着,但嘴角有了一丝放松的弧度。蒋胜男躺在旁边,看着她,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恶心的面试,意外的一百万,薛柔的眼泪和决心。 生活就是这样吧。有恶心,有不堪,有背叛,有伤害。但也有温暖,有扶持,有在废墟里开出的花。 她想起孙淑珍说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是啊,这个世界对女人已经够苛刻了,何必再互相伤害? 蒋胜男闭上眼睛。明天还要继续找工作,还要规划开店的事,还有很多很多问题要面对。 但至少此刻,她们还有彼此,还有重新开始的勇气,还有这盆在月光下静静生长的绿萝。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的小说,也多多指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雨来得突然。 前一刻还是夕阳余晖洒满街道,转眼间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在柏油路面上溅起细密的水花。餐厅屋檐下,蒋胜男和薛柔并肩站着,望着眼前逐渐模糊的城市轮廓。 “这天气还真会挑时候。”蒋胜男皱了皱眉,伸手接了几滴雨,“刚刚还好好的,说变脸就变脸。” 薛柔往她身边靠了靠:“等雨小点再走吧,淋湿了感冒可不好。你上次感冒咳了半个月,忘了?” “知道啦,薛大管家。”蒋胜男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就你惦记我。” “我不惦记你谁惦记?”薛柔挽住她的手臂,“有你这个姐妹,我这辈子就算不谈恋爱也值了。” “得了吧你,昨晚上谁抱着手机刷交友软件刷到凌晨两点?”蒋胜男毫不留情地拆穿,“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嘛。” 薛柔也不恼,反而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老娘现在也是存款六位数的小富婆了好吗?以前是男人养我,现在嘛...说不定哪天我就养个小鲜肉呢。” “还养男人?”蒋胜男翻了个白眼,“吃过的亏还不够多?上次那个骗你钱的‘海归精英’,上上次那个脚踩三条船的‘深情诗人’...” “那也得先把老娘伺候舒坦了才行。”薛柔嘴硬道,眼神却黯了黯。 蒋胜男察觉到她情绪的细微变化,语气软了下来:“你啊,好好爱惜自己比什么都强。别总想着从别人那里找安全感,你自己就是最坚实的依靠。” “知道啦知道啦,蒋老师又开始上课了。”薛柔把脸靠在她肩上,“不过说真的,有时候挺羡慕你的,清醒又独立。我就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恋爱脑。” “慢慢来。”蒋胜男轻拍她的手,“总会遇到对的人的。在那之前,我陪你。” 两人正说着,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划破雨幕。 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过,不偏不倚轧过路边的积水坑。“哗啦”一声,混着泥浆的水花溅起半米高,精准地泼了两人一身。 蒋胜男的米色风衣瞬间染上斑斑点点的污渍,薛柔新买的小白鞋也未能幸免。 “喂!你怎么开车的?!”蒋胜男火气“噌”地上来了,指着那辆车喊道,“长眼睛是摆设吗?!” 车子在前方十几米处缓缓停下,然后开始倒车。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蒋胜男并不陌生的脸——那张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此刻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朦胧。 “真巧啊,两位美女。”欧阳浩然探出头,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去哪儿?我送你们。” “怎么又是你。”蒋胜男的语气里满是无奈,“阴魂不散是吧?” “这话说得伤人。”欧阳浩然做了个受伤的表情,“城市就这么大,偶遇几次不是很正常?” “正常?”蒋胜男指着自己衣服上的泥点,“你管这叫正常?刚买的衣服,第一次穿!” 欧阳浩然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狼狈,表情立刻正经了几分:“抱歉抱歉,真没注意那个水坑。这样,作为补偿,我免费当司机送二位回家,如何?” 薛柔眯着眼打量他半天,突然一拍手:“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上次在咖啡厅跟我们胜男搭讪的那位‘成功人士’!” “薛美女好记性。”欧阳浩然笑道,“不过‘搭讪’这词用得不太准确,我那是真诚地想交个朋友。” “油嘴滑舌。”蒋胜男小声嘀咕。 雨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蒋胜男看了看身旁的薛柔——她今天穿了条薄裙,在冷风中已经有些发抖。公交车站还要走一段路,打车软件显示排队人数超过五十。 权衡再三,她叹了口气:“行吧,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得令!”欧阳浩然立刻下车,绕到另一边为她们拉开车门,动作绅士得不像同一个人。 车内暖气开得足,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蒋胜男报了个地址,车子便平稳地驶入雨幕中。 “胜男,听说你辞了组织人事局的工作?”欧阳浩然从后视镜看她,“那么好的单位,舍得?” 蒋胜男正用纸巾擦拭衣服上的污渍,闻言头也不抬:“我的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关心你嘛。”欧阳浩然说得自然。 薛柔立刻来了精神:“哎哟哟,听见没胜男?人家这是‘事事关心’呢!” “就你话多。”蒋胜男瞪了她一眼,转向驾驶座,“专心开你的车,别老打听有的没的。” “好好好,不问不问。”欧阳浩然举手做投降状,“不过你们住得挺远啊,俯安花园都快到郊区了。” “便宜。”蒋胜男言简意赅。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雨刷有节奏地摆动声。薛柔悄悄凑到蒋胜男耳边:“说真的,这位欧阳先生追你也有一阵子了吧?我看他挺认真的。” “认真什么,富家公子一时兴起罢了。”蒋胜男压低声音,“你忘了我前男友什么德行了?这种公子哥,我招惹不起。” “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嘛。”薛柔眨眨眼,“你要是真不要,我可就上了?长得帅又有钱,不要白不要。” “你呀...”蒋胜男哭笑不得。 “二位美女在聊什么呢?”欧阳浩然的声音从前座传来,“我可听见了‘富家公子’四个字,这是在说我?” 蒋胜男没好气道:“好好开车,别分心。上次你追尾的事我可还记着呢。” 欧阳浩然有些意外:“你连这个都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蒋胜男其实是从一个在交警队工作的前同事那儿听说的,据说欧阳浩然当时开的是辆跑车,撞得不轻,但处理事故时态度出奇得好,该赔的赔,该道歉的道歉,完全不像刻板印象里的纨绔子弟。 欧阳浩然笑了笑:“那次确实是我的责任,所以现在开车特别小心。放心吧,保证把你们安全送到。” 车子在雨幕中穿行,窗外的城市灯火变得模糊而温暖。蒋胜男望着窗外,思绪有些飘远。 来到这个城市三年,换了三个住处,从合租的单间到如今的小公寓,生活似乎总在漂泊中前进。有时她会想,这种不断搬迁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可转念一想,也许人生就是这样,所谓的安定不过是一种幻觉,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那颗越来越坚韧的心。 “到了。”欧阳浩然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俯安花园是个老小区,路灯昏暗,路面坑洼处积着水。蒋胜男推门下车,冷风夹着雨丝扑面而来。 “谢谢。”她转身对车里的欧阳浩然说,“路上小心。” “这就赶我走啦?”欧阳浩然也下了车,撑开一把黑色雨伞走到她身边,“连句正式的谢谢都没有?” 蒋胜男指了指自己依然脏兮兮的衣服:“你溅我一身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那我赔你件新的?”欧阳浩然挑眉。 “不用。”蒋胜男转身要走,薛柔却拉住了她。 “来都来了,上去坐坐吧。”薛柔热情邀请,“正好我们买了新茶,尝尝?” 蒋胜男瞪她:“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我这是知恩图报!”薛柔理直气壮,“再说了,人家大老远送我们回来,连杯水都不请,像话吗?” 欧阳浩然倒是不客气:“既然薛美女邀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蒋胜男无奈,只能领着两人往单元楼走,边走边警告:“我们刚搬来,屋里乱得很,你要是敢笑话,立马走人。” “不敢不敢。”欧阳浩然笑着跟上。 公寓在四楼,没有电梯。老旧楼道里的声控灯时亮时灭,蒋胜男走在前面,高跟鞋踩在水泥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欧阳浩然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挺直的背影上——这个女人,连爬楼梯都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打开门,不到五十平米的空间映入眼帘。 一室一厅的格局,客厅兼做餐厅,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一张二手沙发,一张折叠餐桌,两把椅子,一个简易书架塞满了书。但收拾得很整洁,米色窗帘洗得发白,窗台上摆着两盆绿萝,长势喜人。 “条件有限,将就坐吧。”蒋胜男从角落里又搬出一把折叠椅,用抹布擦了擦。 欧阳浩然接过椅子,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环顾四周。墙上贴着一张城市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好几个地方;书架上除了专业书籍,还有几本显眼的女性主义著作;茶几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两个女孩的合影——年轻的蒋胜男和薛柔,笑得没心没肺。 “收拾得挺温馨。”他由衷地说。 蒋胜男正在厨房烧水,闻言动作顿了顿。她以为他会说“怎么住这种地方”或者“需要帮忙吗”之类的话,那种居高临下的同情她见得多了。可这句简单的评价,却莫名让她心里一暖。 “随便弄的。”她低声应了句。 薛柔已经自来熟地招呼欧阳浩然坐下,开始翻箱倒柜找茶叶:“胜男,你上次买的那个龙井放哪儿了?” “左边柜子第二层。”蒋胜男端着水壶出来,“不过欧阳先生可能喝不惯,不是什么好茶。” “茶好不好,要看跟谁喝。”欧阳浩然笑道,“跟两位美女一起,白开水都是香的。” “油腔滑调。”蒋胜男嗔道,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薛柔泡茶期间,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欧阳浩然很会聊天,话题从最近的电影聊到城市的变迁,再聊到各自喜欢的书,气氛渐渐融洽起来。 “我说欧阳先生,”薛柔突然问,“你追我们家胜男也有一阵子了,怎么连个正式的名号都不报?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 欧阳浩然看向蒋胜男:“我以为你早知道了。” “我又没问。”蒋胜男低头喝茶。 “那我现在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欧阳浩然,三十岁,经营一家小公司,未婚,无不良嗜好。”他顿了顿,补充道,“对了,特别喜欢请人吃饭,尤其是请蒋胜男小姐吃饭。” 蒋胜男被茶水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薛柔哈哈大笑:“听见没胜男?人家这是正式发起进攻了!” “进攻什么进攻。”蒋胜男平复呼吸,白了欧阳浩然一眼,“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正经。” “在喜欢的人面前,太正经会吓跑人的。”欧阳浩然说得坦然,眼神却认真。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蒋胜男避开他的目光,起身去续茶水。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句话——太直接了,直接得让她不知所措。过去的感情经历让她学会了在心动时先怀疑,在靠近时先后退。可这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窗外的雨小了些,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茶香在空气中弥漫,混合着老房子特有的木质气息,有种令人安心的温暖。 又聊了半小时,欧阳浩然起身告辞。 “我送你下楼。”薛柔说着,朝蒋胜男使了个眼色。 蒋胜男装作没看见,继续收拾茶几上的茶杯。等关门声响起,她才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抹身影撑伞走进雨幕。 欧阳浩然走到车边,却没有立刻上车,而是回头望了一眼四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脚边溅开小小的水花。站了大概一分钟,他才拉开车门。 车子发动的声音传来,蒋胜男正要转身,却见那辆车又倒了回来。 车窗再次降下,欧阳浩然探出头,朝楼上喊:“蒋胜男!” 她下意识推开窗:“干嘛?” 雨声嘈杂,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来:“真的不一起吃饭?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火锅店,下雨天和火锅最配了。” 蒋胜男趴在窗台上,湿冷的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看着楼下那个固执的男人,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倔?”她喊道。 “那要看为谁倔了!”欧阳浩然回答,“为你,值得!”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薛柔回来了,凑到窗边一起往下看:“啧啧啧,偶像剧现场啊。胜男,你就从了吧。” 蒋胜男瞪她,却对楼下说:“今天真的不行,屋里还没收拾完。下次吧。” “下次是什么时候?”欧阳浩然追问,“明天?后天?” “你...”蒋胜男哭笑不得,“下周六,行了吧?” “行!”欧阳浩然笑得灿烂,“那就说定了!我到时候来接你!” 车子终于驶离了小区。蒋胜男关上窗,背靠着墙壁,长长舒了口气。 “心动啦?”薛柔揶揄道。 “心什么动,累死了。”蒋胜男走向卧室,“赶紧帮忙收拾,今晚还得铺床呢。” 但她嘴角的笑意,直到睡前都没有消失。 夜深了,雨完全停了。蒋胜男躺在床上,听着身旁薛柔均匀的呼吸声,睁眼看着天花板。 漂泊的日子里,她学会了不期待任何人的停留,因为期待往往伴随着失望。可今天,那个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男人,却让她坚硬的心裂开了一道缝隙。 也许,偶尔尝试相信一次,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在黑暗中轻声对自己说。 窗外,月亮从云层后探出头,银辉洒满潮湿的街道。城市睡着了,而某些故事,才刚刚开始苏醒。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的作品,谢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回到狭小的公寓,雨声被隔绝在窗外,室内只余昏黄的灯光和两个女人的呼吸声。蒋胜男脱掉沾了泥点的大衣,随手搭在椅背上,看了眼略显凌乱的房间——搬家留下的纸箱还堆在墙角,生活用品只归置了一半。 “柔柔,你先休息。”她按住正要帮忙收拾的薛柔,“身子还没好全,别累着。” 薛柔想反驳,却被蒋胜男不由分说按在床沿:“叫你休息你就休息,哪那么多废话。等你好了,想偷懒我还不让呢。” 鞋子被利落地脱下,一双毛茸茸的拖鞋套上脚。薛柔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蒋胜男会这样毫无保留地对自己好。 “行吧,蒋大管家。”她妥协地靠在床头,“那今天找工作顺利吗?” 蒋胜男正弯腰整理散落一地的书籍,闻言动作顿了顿。 “别提了,晦气。”她直起身,把一摞书重重塞进书架,“居然撞见李剑那贱人了。” “李剑?”薛柔坐直了身子,“他也在那家公司?” “不是‘在’,是‘属于’。”蒋胜男冷笑,“那公司老板就是包养他的富婆,姓邵。我一看见前台的公司简介就掉头走人了。” 薛柔皱起眉:“那家公司待遇挺好的啊,主管级别月薪过万呢。胜男,其实有时候低个头也没什么...” “低头?”蒋胜男转身,眼神里是她特有的倔强,“向那种靠包养小鲜肉来彰显存在感的老女人低头?我宁愿去刷盘子。” 她继续整理东西,语气忽然变得微妙:“最绝的是,我手机落前台了,回去拿的时候...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什么?”薛柔的好奇心被吊起来。 蒋胜男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办公室,落地窗前,李剑和那位邵总,正在上演限制级大片。” “哇——”薛柔捂住嘴,眼睛瞪得滚圆,“这么刺激?光天化日啊!” “何止光天化日,窗帘都没拉全。”蒋胜男摇头,“真不知道该说他们胆大还是没脑子。” 薛柔来了兴致,八卦地凑近:“那富婆身材怎么样?李剑那家伙...表现如何?” “你呀!”蒋胜男用手中的抹布虚虚砸了她一下,“脑子里整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食色性也嘛。”薛柔理直气壮,“哪像你,清心寡欲得跟个尼姑似的。” “我不是清心寡欲,是挑。”蒋胜男把最后几本书归位,拍了拍手上的灰,“再说了,就李剑那点本事...”她故意停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薛柔立刻抓住话头:“哟,听起来像是见过世面的嘛。老实交代,是不是偷偷试过更好的?” “试你个大头鬼!”蒋胜男笑骂,“老娘是那种人吗?不过嘛...”她眨了眨眼,“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两人相视大笑,房间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但笑声渐歇后,薛柔低头摆弄手机的样子,让蒋胜男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手机的提示音接连响起,薛柔打字的速度很快,嘴角还带着那种熟悉的、陷入恋爱的傻笑。 “又在跟谁聊呢?”蒋胜男走近。 “就...随便聊聊。”薛柔下意识把手机往怀里藏了藏。 这个动作让蒋胜男的心沉了下去。她太了解薛柔了——每次她陷入那种不健康的感情时,都是这副模样,遮掩,心虚,却又控制不住地沉溺。 “手机给我看看。”蒋胜男伸出手,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 “胜男...” “给我。” 薛柔抱紧手机,眼神闪躲:“他...他其实人挺好的,很幽默,也很会关心人...” “关心到让你一个人去医院做手术?”蒋胜男的声音冷了下来,“关心到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玩失踪?” “他现在知道错了,他说会改...” “薛柔!”蒋胜男终于忍不住,声音拔高,“你还要被骗几次才够?!” 她上前试图拿过手机,薛柔却死死护住。两人僵持着,蒋胜男看着她苍白的脸,终究没忍心用力抢夺。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蒋胜男收回手,声音里透着疲惫,“他害你还不够惨吗?你为了他失去的是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薛柔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 “他不一样...”她小声说,“他说我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女孩...” “每个渣男都这么说!”蒋胜男几乎要吼出来,却又强行压低声音,“薛柔,你看着我。” 薛柔缓缓抬头,眼圈已经红了。 “你要自重。”蒋胜男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只有你自己看重自己,别人才会尊重你。如果你自己都觉得自己可以随便对待,那别人凭什么珍惜你?” 她夺过手机,找到那个熟悉的头像,按下语音键: “我不管你是谁,离薛柔远点。你害她害得还不够?要点脸就永远别出现!” 说完,她果断删除了好友,把手机扔回床上。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蒋胜男继续收拾东西,动作却带着狠劲,像是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较劲。她知道话说重了,可如果不重,薛柔永远醒不过来。有些伤口,必须撕开腐烂的部分,才能重新愈合。 不知过了多久,压抑的抽泣声从身后传来。 蒋胜男动作一顿,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床边。薛柔蜷缩着,肩膀一耸一耸,像只受伤的小兽。 “柔柔...”她在床边坐下,轻轻抱住她,“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伤口疼?” 薛柔只是摇头,眼泪浸湿了蒋胜男的衣襟。 “那是怎么了?你说话,别憋着。” “我...”薛柔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就是觉得...自己特别脏,特别贱...” 蒋胜男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胡说什么。”她把薛柔搂得更紧,“谁年轻没犯过错?重要的是知道错了之后怎么办。” “可是我的错...太大了。”薛柔抬起头,满脸泪痕,“我现在连做正常女人的资格都没有了,谁会要我这样的...” “会有的。”蒋胜男擦去她的眼泪,“一定会有人,爱你的一切,包括你的过去。” “爱?”薛柔惨然一笑,“我还敢相信爱情吗?” 窗外的雨又下大了,敲打着玻璃,像是某种悲伤的伴奏。不知哪家传来陶晶莹的《太委屈》,旋律飘进房间,缠绕在两人心头。 “太委屈/连分手也是让我最后得到消息/不哭泣/因为我对情对爱全都不曾亏欠你...” 歌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蒋胜男心中某个紧锁的盒子。 她想起楚怀予,想起那个浪漫的求婚夜晚,想起他信誓旦旦说会永远相信她。可最后呢?几句流言就击垮了所有承诺。她清清白白一个人,凭什么要承受那些指指点点?凭什么每一次真心付出,换来的都是更深的伤害?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 “胜男?”薛柔慌了,“你怎么也...” “没事。”蒋胜男想笑,却笑出更多的泪,“就是突然觉得...我们俩怎么这么惨。” 这句话像打开了闸门,两人抱在一起,哭得毫无形象。那些压抑的委屈,那些强装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们哭爱情的无常,哭命运的不公,哭自己怎么就活成了这副模样。 薛柔抽噎着说:“我以为楚怀予会是你最后的归宿...” “我也以为。”蒋胜男抹了把脸,“可爱情这东西,大概就是用来打破‘以为’的。” “我再也不信什么狗屁爱情了。”薛柔赌咒发誓。 “我也不信了。” 她们像两个在战场上败下阵来的士兵,互相搀扶着,舔舐彼此的伤口。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车流如织,每个人都奔向自己的目的地。只有这个小房间里,时间仿佛静止了,只剩下两颗破碎的心在慢慢粘合。 “咕——” 一声悠长的闷响打破了悲伤的氛围。 蒋胜男愣了愣,随即闻到一股微妙的气味。她松开薛柔,捏住鼻子:“薛柔!你放屁!” “我...”薛柔的脸瞬间涨红,“这么伤感的时刻,你能不能注意点氛围!” “是你破坏氛围好不好!”蒋胜男夸张地扇着风,“再说了,放就放,还这么响...” “蒋胜男!”薛柔抓起枕头砸过去,“你还是不是女人!这种事能直接说出来吗!” “怎么不能说?”蒋胜男接住枕头,突然笑了,“我觉得挺好。那些臭男人,就该像屁一样——放了就没了,留着还熏人。” 薛柔先是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对!把他们当屁放了!” 笑着笑着,两人又哭了起来,但这次是笑中带泪。她们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那块潮湿的水渍,像朵扭曲的花。 手机震动了一下。 薛柔拿起来看,脸色微变——是那个号码,没有存名字,但她记得每一个数字。 “今晚方便出来吗?想你了。”短信这样写着。 蒋胜男也看到了。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薛柔。 几秒钟的沉默,长得像一个世纪。 薛柔咬了咬嘴唇,开始打字。蒋胜男的心提了起来——她怕,怕薛柔又一次心软,怕所有的眼泪和劝说都白费。 但薛柔打出的内容是:“找你妈去吧,渣男。” 发送,拉黑,动作一气呵成。 蒋胜男长长舒了口气,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值得奖励一顿大餐!”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哭了这么久,确实饿了。 “点外卖吧。”蒋胜男摸出手机,“想吃什么?今天姐请客,庆祝薛柔女士重获新生。” “火锅!”薛柔眼睛发亮,“要特辣!” “行,就火锅。” 下单的间隙,薛柔靠在床头,看着蒋胜男在房间里忙忙碌碌——她把最后几个箱子拆开,把两人的衣物挂进衣柜,把洗漱用品摆进卫生间。这个小小的、简陋的房间,因为她的存在,有了家的温度。 薛柔悄悄拿起手机,点开短信草稿箱。那里有一条未发出的信息,是刚才拉黑前写好的: “其实我还是想你。”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久到屏幕自动暗下去。然后,她删除了草稿,清空了回收站。 有些路,走错了就是走错了。回头不是勇气,是愚蠢。而她,不想再当那个愚蠢的薛柔了。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层后探出半张脸,清冷的光照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银白。 蒋胜男点完外卖,回头看见薛柔正望着窗外发呆。 “想什么呢?”她问。 薛柔转过头,在月光里露出一个浅浅的、却真实的笑容。 “在想...”她轻声说,“明天该去找份工作了。总不能一直让你养着。” 蒋胜男也笑了,走到窗边和她并肩而立。 “不急。”她说,“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是啊,她们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愈合,去成长,去遇见更好的人。伤口总会结痂,痂掉了会留下疤,但那疤是勋章,证明她们活过来了,而且会活得更好。 楼下传来外卖员的喊声,火锅到了。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手拉手下楼。夜色温柔,前路还长。 希望大家喜欢我的作品,谢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连续几天,蒋胜男都在各个面试地点奔波。薛柔也没闲着,每天早出晚归,但问她去了哪儿,总是含糊其辞。 周三下午,蒋胜男终于等来了好消息——市中心一家星级酒店的人事主管岗位给了她offer,下周一入职。走出酒店旋转门时,她感觉连空气都是甜的。正准备打电话给薛柔庆祝,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薛柔?她怎么在这儿? 蒋胜男下意识躲到廊柱后,看着薛柔踩着高跟鞋匆匆走进酒店大厅,径直进了电梯。数字停在“3”。 心里“咯噔”一下。蒋胜男没有跟进去,而是退到街对面一家咖啡馆的落地窗前,点了杯美式,眼睛死死盯着酒店门口。 她想说服自己:也许薛柔是来见朋友?或者找工作面试?可什么样的朋友需要在酒店客房见面?什么样的面试要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 一个小时,像过了一个世纪。 咖啡凉透了,蒋胜男一口没喝。就在她准备离开时,那扇旋转门里走出来了两个人——薛柔,和她身后那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 王德全。 蒋胜男的手猛地收紧,纸杯被捏得变形,咖啡溢出来烫到手背,她却感觉不到疼。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还是他? 她看着薛柔笑着和王德全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人分道扬镳。薛柔朝公交站走去,步履轻快,甚至还哼着歌。王德全则钻进一辆黑色轿车,绝尘而去。 蒋胜男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薛柔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她才机械地迈开脚步往回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不真实。 回到公寓时,薛柔已经在厨房里了,系着那条粉色围裙在煮泡面,哼的还是刚才那首歌。 “回来啦?”薛柔回头看她,“面试怎么样?” 蒋胜男没接话,把包扔在沙发上,发出“砰”的一声。 薛柔察觉到不对,关了火走过来:“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没面上?” “你今天去哪儿了?”蒋胜男直直盯着她,声音平静得吓人。 “我?就在家啊。”薛柔眼神闪躲,转身想去厨房,“饿了吧?我煮了面...” “薛柔。”蒋胜男叫住她,“我在酒店看见你了。还有王德全。” 空气凝固了。 薛柔的背影僵住,几秒钟后,她缓缓转过身,脸上挂着一个勉强的笑:“胜男,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蒋胜男站起来,“解释你为什么还要和他纠缠不清?解释你为什么明明答应我要重新开始,转头又去找那个有妇之夫?”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蒋胜男走到她面前,声音终于带上情绪,“你告诉我,薛柔,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了那个男人,你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现在连尊严都不要了吗?” 薛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表情。 “尊严?”她轻轻重复这个词,像在品味什么苦涩的东西,“胜男,你觉得我现在还有什么尊严可言吗?” “只要你自己不轻贱自己,谁都不能轻贱你!” “可我已经轻贱了!”薛柔突然提高音量,“从我跟王德全的第一天起,从我知道他有老婆还跟他在一起的那天起,我就把自己轻贱了!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 蒋胜男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薛柔——尖锐,绝望,像只竖起所有刺的刺猬。 “不晚。”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下来,“只要你愿意,任何时候重新开始都不晚。” 薛柔笑了,笑得很苍凉:“重新开始?拿什么开始?一个不能生育的身体?一段见不得光的过去?还是那些背地里指指点点的议论?” 她走到窗边,点燃一支烟——蒋胜男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胜男,你是个好女人,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所以你永远不懂。”薛柔吐出一口烟雾,“有些人一旦脏了,就再也洗不干净了。与其拼命擦拭那些永远去不掉的污渍,不如索性让自己更脏一点,脏到不在乎,脏到麻木。” “你这是自暴自弃!” “不,这是清醒。”薛柔转过身,眼里有种异样的光,“我清醒地知道自己要什么。钱,物质,还有...被需要的感觉。王德全需要我,至少在床上需要我。这就够了。” 蒋胜男感到一阵窒息。她想说些什么,想骂醒她,想把她摇醒,可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她知道,有些心结,外人再着急也解不开。 电话铃声打破了僵局。 薛柔看了眼来电显示,表情瞬间柔和下来——那种恋爱中女人才有的、甜得发腻的柔和。 “亲爱的,想我了?”她接起电话,声音变得娇嗲。 蒋胜男听不见对方说什么,只看见薛柔笑得花枝乱颤:“肉麻死了...还梦见我,梦见我什么呀?” 通话持续了五分钟,挂断时,薛柔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又要出去?”蒋胜男冷冷地问。 “嗯,朋友约喝酒。”薛柔已经开始补妆,“放心啦,都是正经朋友。” “正经朋友需要半夜约在酒吧见?” 薛柔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从镜子里看着蒋胜男:“胜男,你就别管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真的知道吗?”蒋胜男走到她身后,“薛柔,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薛柔放下口红,转过身来。她化着精致的妆,穿着紧身连衣裙,香水味浓郁得呛人。很美,却美得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像什么样子?”她歪着头,故作天真地问,“像不像...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不过我这只金丝雀是自愿进笼子的,而且...” 她凑近蒋胜男,在她耳边轻声说:“而且我很享受笼子里的生活。” 说完,她抓起手包,在蒋胜男绝望的目光中推门离开。 高跟鞋的声音在楼道里渐行渐远,最终消失。 蒋胜男跌坐在沙发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想起很多年前,她和薛柔还是大学室友的时候。那时的薛柔单纯得像张白纸,会因为收到一封情书脸红半天,会憧憬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 是什么把她变成了现在这样? 是王德全?是那些伤害她的男人?还是这个从来不对女性友好的世界?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欧阳浩然发来的微信:“听说你找到工作了?恭喜。晚上请你吃饭庆祝?” 蒋胜男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回复。此刻的她,突然对“爱情”“男人”这些词产生了一种生理性的厌恶。所有男人都一样吧?嘴上说得好听,心里想的不过是那档子事。 她没回复,关掉手机,起身走到窗边。 楼下,薛柔那辆白色奥迪缓缓驶出小区。车子很新,是王德全送的“分手礼物”——如果那种关系也能叫分手的话。蒋胜男记得薛柔拿到车钥匙时的表情,没有喜悦,只有一种空洞的麻木。 “我是不是...真的帮不了她了?”蒋胜男对着窗户喃喃自语。 玻璃映出她的脸,疲惫,无奈,还有深深的无力感。她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业障,旁人渡不了,只能自渡。 可看着最好的姐妹往火坑里跳,她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酒吧里,灯光迷离,音乐震耳欲聋。 薛柔一进场就吸引了无数目光。她早已习惯这种注视,甚至享受其中——至少这证明她还有价值,还有人愿意看她。 “柔柔!这里!”卡座里,一个染着银灰色头发的年轻男人站起来挥手。 贾少,典型的富二代,玩世不恭,出手阔绰。薛柔是在一次酒局上认识他的,两人睡过一次,之后就保持着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哟,贾少今天带的阵容够豪华啊。”薛柔走过去,自然地坐在他身边,扫了眼卡座里的男男女女——都是熟面孔,这个圈子里的人。 “再豪华也比不上你一出场。”贾少搂住她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想死我了。” 旁边一个染着红发的女孩起哄:“贾少你这话说的,我们这些姐妹可要伤心了。” “就是就是,罚酒罚酒!” “三杯起步!” 一群人跟着起哄。薛柔笑着看贾少连灌三杯,脸上在笑,心里却一片冰凉。她知道这些人所谓的“朋友情谊”有多廉价,酒醒了,散了,谁还记得谁? 可她需要这种热闹。需要酒精麻痹神经,需要嘈杂掩盖内心的空洞,需要有人在她耳边说“你真好”“你真美”——哪怕是谎话。 “柔柔也来一杯?”有人递过酒杯。 薛柔刚要接,贾少拦住了:“她身体不舒服,我替她喝。” 难得有人还记得她刚动过手术。薛柔心里动了一下,但很快又自嘲地笑了——这大概只是他今晚想睡她的前奏罢了,一点廉价的关心,换来一夜温存,很公平。 “没事,我能喝。”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烧掉了理智,烧掉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很好,她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什么都不想,只活在当下这一秒。 音乐换了,是一首很嗨的舞曲。有人拉起她往舞池走,她在人群中扭动身体,灯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晃动的光影里看见了自己——扭曲的,破碎的,像具行尸走肉。 但下一秒,更多的酒递过来,更多的笑声涌过来,那个影像被淹没了。 凌晨两点,薛柔摇摇晃晃地被贾少扶出酒吧。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突然很想吐。 “送你回家?”贾少问。 薛柔摇摇头,报了个酒店的名字。她不想回那个和蒋胜男合租的小公寓,不想面对蒋胜男失望的眼神,不想在清醒的夜里独自咀嚼自己的不堪。 车上,她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霓虹。城市真大啊,大到可以容纳所有人的不堪和堕落。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无处可去? 手机震动,是蒋胜男发来的消息:“回不回来?门给你留着。” 薛柔盯着那几个字,眼眶突然发热。她快速打字:“不回了,住朋友家。别等我。” 发送,关机。 她怕再多看一秒,就会忍不住哭出来,就会掉头回去,就会想要变回那个干净单纯的薛柔。 可回不去了。 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再也没有回头岸。她只能往前走,哪怕前方是更深的深渊。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贾少搂着她走进大堂,前台小姐投来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电梯里,镜面映出两人依偎的身影。薛柔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曾对自己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嫁给爱情,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镜中的女人对她笑了笑,笑容惨淡。 誓言啊,果然是这世上最容易被风吹散的东西。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的小说,谢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深夜的城市像一头疲惫的巨兽,在霓虹灯下喘息。街道空旷,偶尔有车辆驶过,尾灯划出猩红的弧线。路灯把电杆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沉默的哨兵,见证着这座不眠之城里所有的悲欢离合。 蒋胜男坐在出租屋的沙发上,第无数次看手机——凌晨一点四十七分。 薛柔还没有回来。 茶几上的泡面早已糊成一团,她一口没动。愤怒和担忧在胸腔里反复撕扯,像两只困兽在打架。她想起傍晚时薛柔离开的样子,那种破罐子破摔的笑容,那种“我就是烂泥你能拿我怎样”的挑衅。 “死三八...”蒋胜男咬着牙骂,声音却在颤抖,“你到底要作践自己到什么时候?” 她抓起手机,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响了七八声,终于接通了。背景音嘈杂,夹杂着震耳的音乐和模糊的笑闹声。 “薛柔!你在哪儿?!”蒋胜男的声音绷得像弦。 “胜...胜男啊...”薛柔的声音含糊不清,每个字都像是从酒缸里捞出来的,“我在...在玩呢...玩得正开心...你干吗...扫兴啊...” “你给我滚回来!现在!立刻!”蒋胜男几乎在吼,“你才出院几天?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我的事...你少管...”薛柔吃吃地笑,“今晚...不回去了...” “薛柔!”蒋胜男从沙发上站起来,“告诉我你在哪儿!不然我现在就报警!”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粗重的呼吸声。然后,薛柔报了个酒店的名字和房间号,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挂断电话,蒋胜男抓起外套就往外冲。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映出她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唇。她跑得很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酒店离得不远,她跑过去只用了十分钟。前台小姐想要阻拦,被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我朋友在里面,出事了你负责?” 电梯上升的三十秒里,蒋胜男做了无数种设想——醉得不省人事的薛柔,衣冠不整的薛柔,或者更糟...她不敢往下想,只能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她找到那个房间,深吸一口气,用力敲门。里面传来男人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蒋胜男没回答,继续敲。 门开了。一个穿着浴袍、头发还在滴水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嘴里叼着烟,满脸不悦:“找谁?” 蒋胜男推开他就往里冲。 房间里的景象让她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薛柔躺在床上,身上只盖着薄被,肩膀露在外面,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不正常的红。房间里酒气熏天,烟味浓得呛人。 “你谁啊?”男人反应过来,伸手要拉她。 蒋胜男转身,抬腿就是一记正踢。她练过几年散打,这一脚又快又狠,正中男人胸口。他猝不及防,踉跄后退,嘴里的烟掉在地上。 “你他妈的...”男人捂住胸口,疼得龇牙咧嘴。 蒋胜男没理他,冲到床边查看薛柔的情况。还好,只是喝醉了,呼吸均匀,睡得正沉。她扯过被角,把薛柔裹严实。 “你神经病啊?”男人缓过劲来,指着她骂,“我们你情我愿的事,轮得到你管?” “你情我愿?”蒋胜男转身,眼神冷得像冰,“她刚做完手术不到半个月,你不知道?” 男人愣了一下,但随即嘴硬:“她自己说没事...” “她说没事你就信?”蒋胜男一步步逼近,“如果她是你妹妹,你也这样?” “关你屁事!”男人被激怒了,抡起拳头就要打。 蒋胜男侧身躲过,反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在房间里格外清晰。 “女人不是你想睡就能睡的。”她一字一句地说,“今天我就教教你,什么叫尊重。” 男人被这一巴掌打懵了,捂着脸半天没反应过来。他大概从未想过,会被一个女人这样教训。 床上的薛柔这时候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蒋胜男,居然笑了:“胜男...你怎么来了?一起玩啊...” “玩你个头!”蒋胜男气得想打她,“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薛柔却笑得更欢了,伸手来摸蒋胜男的脸:“哟...生气了?生气的样子...也挺好看...” 蒋胜男拍开她的手,转身瞪着那个男人:“还不滚?” 男人脸色铁青,想说什么,但看着蒋胜男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最终还是怂了。他抓起衣服,骂骂咧咧地走了。 “下次别让我看见你!”蒋胜男追到门口补了一句,“否则打断你第三条腿!” 关上门,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蒋胜男走到床边,看着薛柔那张醉意朦胧的脸,突然觉得很累。她蹲下来,轻轻拍她的脸:“醒醒,我们回家。” “不回...”薛柔翻了个身,“这里...舒服...” “舒服个鬼!”蒋胜男强行把她拉起来,开始给她穿衣服,“你看看你,把自己活成什么样子了。” 薛柔任她摆布,闭着眼睛喃喃:“什么样子...不就是...烂样子嘛...” “你还知道啊?”蒋胜男动作粗鲁,却小心地避开了她小腹的伤口,“薛柔,你看着我。” 薛柔勉强睁开眼,眼神涣散。 “你为什么非要这样?”蒋胜男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为什么非要糟践自己?我们不是说好了要重新开始吗?” “重新开始...”薛柔重复这个词,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胜男...我早就开始了...只不过...是往更烂的方向开始...” 她伸手捧住蒋胜男的脸,凑得很近:“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烂透了反而轻松...不用装...不用演...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可这不是活法!”蒋胜男握住她的手,“这是在找死!” “那就让我死吧...”薛柔靠在她肩上,声音轻得像叹息,“反正...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扎进蒋胜男心里。她抱紧薛柔,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微微发抖。原来那些放荡,那些无所谓,都只是伪装。真正的薛柔,早就碎了一地。 “你有我。”蒋胜男说,声音坚定,“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不能死。” 薛柔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 穿好衣服,蒋胜男背起薛柔往外走。薛柔比她高,也比她重,背起来很吃力。但蒋胜男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就像很多年前,薛柔失恋喝醉时,她也是这样背她回宿舍。 那时候多好啊,年轻,相信爱情,相信未来。受了伤哭一场,第二天又能满血复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伤口再也愈合不了了呢? 走出酒店,冷风一吹,薛柔稍微清醒了些。蒋胜男拦了辆出租车,报上地址。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们一眼,眼神复杂。 车刚开到小区门口,蒋胜男就察觉不对劲。 七八个男人围在路边,个个叼着烟,流里流气的样子。车灯照过去时,其中一个抬起头——那张脸,蒋胜男记得。 公交车上那个小偷。 “哟,这不是我们的女侠吗?”带头那人扔掉烟,晃悠着走过来,“找你好几天了,总算让我等着了。” 出租车司机吓得一脚油门开走了,留下她们两人站在路边。 薛柔还醉着,靠在蒋胜男肩上傻笑:“这么多人...要请我们喝酒吗?” 蒋胜男把她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围上来的人:“想干什么?” “干什么?”带头那人咧嘴笑,露出满口黄牙,“上次在公交车上,你让我进去蹲了十五天。这笔账,今天得算算。” 他身后的几个混混也跟着起哄: “毕哥,这两个妞不错啊!” “身材够辣,今晚有福了!” “要不这样,陪兄弟们玩玩,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 蒋胜男没说话,只是慢慢把薛柔扶到墙边,让她靠着站好。然后转身,活动了一下手腕。 “怕了?”带头那人得意地笑,“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蒋胜男也笑了,笑容里没有一点温度:“我是在想,是该打断你们的左手,还是右手。” 话音未落,离她最近的一个混混突然伸手,想要摸薛柔的脸。蒋胜男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只手,反向一拧。 “咔嚓”一声脆响,接着是杀猪般的惨叫。 “我说了,”蒋胜男松开手,那人抱着手腕跪在地上,“别碰她。” 其他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这个女人真敢动手,更没想到她出手这么狠。 “一起上!”带头那人吼道。 接下来的三分钟,成了蒋胜男一个人的表演时间。 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在人群中穿梭。每一拳都砸在要害,每一脚都踢得精准。她练散打不是为了欺负人,但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她可以比谁都狠。 一个混混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她手肘向后猛击,正中对方肋骨。那人吃痛松手,她转身就是一个过肩摔,把他重重砸在地上。 另一个想趁机去抓薛柔,蒋胜男捡起半块砖头,直接扔过去。砖头擦着那人的耳朵飞过,砸在墙上,碎成几块。 “再敢碰她一下,”蒋胜男喘着气,眼神扫过所有人,“下次就不是警告了。” 八个男人,倒了五个,剩下三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上前。 “滚。”蒋胜男只说了一个字。 那些人扶起同伴,灰溜溜地跑了,连句狠话都没敢留。 路灯下,蒋胜男站在一片狼藉中,头发散了,衣服乱了,手上还擦破了一块皮。她回头去看薛柔,却发现薛柔正看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清醒。 “胜男...”薛柔轻声说,“你流血了。” 蒋胜男这才感觉到手上的疼。她无所谓地甩了甩手:“没事,小伤。” 薛柔走过来,抓起她的手,从包里翻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她的动作很轻,轻得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对不起...”薛柔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砸在蒋胜男手上,“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蒋胜男没说话,只是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深夜的街道重新安静下来。两个女人互相搀扶着,慢慢往小区里走。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胜男,”薛柔突然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没救了...你就别管我了。” 蒋胜男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听着,薛柔。只要我还在,你就不会没救。一次救不了就救两次,两次救不了就救三次。救到你愿意好好活着为止。” 薛柔的眼泪又涌出来,但这次,她没有擦。 “好...”她小声说,“我答应你...我会努力...” “不是努力,”蒋胜男握紧她的手,“是必须。” 她们继续往前走,谁也没再说话。但有些东西,在刚才那场混乱的打斗中,在那些疼痛和眼泪中,悄悄改变了。 有些守护不需要言语,有些救赎从暴力开始。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她们只有彼此。那就够了。 至少今晚,足够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阳光穿过老旧窗帘的缝隙,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蒋胜男睁开眼,看了眼手机——清晨六点半。 身边的薛柔还在熟睡,蜷缩着,眉头微蹙,像是梦里也有解不开的愁。蒋胜男轻手轻脚地起身,为她掖好被角。昨晚那些混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酒店里的不堪,街头那场恶战,薛柔醉后的眼泪... 她甩甩头,把这些画面从脑子里赶出去。今天是她新工作的第一天,不能带着这些情绪去上班。 浴室镜子前,蒋胜男仔细检查了手上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她用粉底小心遮盖了眼角那块淤青,换了套干练的灰色西装套裙,将长发盘成利落的发髻。镜子里的女人眼神坚定,除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几乎看不出昨晚经历了什么。 “加油,”她对镜中的自己说,“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轻轻带上门,下楼时她特意放轻了脚步,怕吵醒薛柔。可刚走到单元门口,蒋胜男就僵住了。 昨晚那八个混混,一个不少,全堵在楼下。 他们站成一排,个个鼻青脸肿,有的手臂缠着纱布,有的额头上贴着创可贴。为首的那个毕成功——蒋胜男后来才知道他叫这名字——正低头抽着烟,看见她出来,立刻把烟掐了。 蒋胜男心里“咯噔”一声。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手已经摸进包里握住了防狼喷雾。 “怎么,昨晚还没被打够?”她强作镇定,声音却带着戒备,“今天还想再练练?” 出乎意料的是,毕成功没像昨晚那样凶神恶煞,反而咧开嘴笑了——这一笑扯到嘴角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样子颇为滑稽。 “大...大姐,”他搓着手上前一步,笑容里透着谄媚,“您误会了,我们今天不是来打架的。” 蒋胜男狐疑地看着他,又扫了眼他身后那群人。那群人纷纷挤出自认为最友善的笑容,但由于脸上都挂彩,那些笑容看起来扭曲又诡异。 “不是打架?”蒋胜男挑眉,“那你们一大早堵在这儿干什么?总不会是来请我吃早餐的吧?” “比吃早餐更重要!”毕成功突然挺直腰板,深吸一口气,“我们是来——拜老大的!” 话音刚落,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紧接着,身后七个人齐刷刷跟着跪下,动作整齐得像排练过。 清晨的小区里,早起遛狗的大爷、买早点的大妈纷纷驻足,对着这诡异的一幕指指点点。 蒋胜男傻了。 她活了二十八年,见过各种各样的场面:职场上的勾心斗角,感情里的背叛伤害,甚至街头斗殴...可被一群大男人跪着叫“老大”,这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你们...脑子没坏吧?”她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没坏!清醒着呢!”毕成功仰起脸,眼神居然很真诚,“昨晚被您那么一打,我回去想了一夜。我毕成功活了二十五年,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没干过一件正经事。可昨晚您说的一句话,让我醍醐灌顶。” “我说什么了?”蒋胜男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至理名言。 “您说:‘六尺男儿之身,只作鸡鸣狗盗之事,活在世上浪费粮食,死了还要被人指着棺材骂没良知’。”毕成功一字不差地复述,“我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您说得太他妈对了!” 他身后一个小弟补充道:“我们毕哥昨晚哭了一宿,说不能再这么活下去了。” 另一个小弟接话:“所以我们就决定,跟着您混!您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蒋胜男哭笑不得。她当时就是气急了随口骂的,谁知道这群混混还真听进去了? “别闹了,”她看了眼手表,“我还要上班,第一天可不能迟到。你们赶紧起来,该干嘛干嘛去。” “不行!”毕成功跪得纹丝不动,“您不答应做我们老大,我们就跪这儿不起来了!” “对!不起!” 八个人齐声喊,引得更多路人围观。有个大爷甚至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蒋胜男急得跺脚:“我真服了你们了!我做你们老大有什么用?我一不混社会,二不开武馆,我就是个普通上班族!” “那我们就跟着您上班!”毕成功思路清奇,“我们可以给您当保镖,当司机,当跑腿...” “打住打住,”蒋胜男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我一个月工资还不够给你们开饭的。再说了,你们有手有脚,自己找份正经工作不好吗?” “我们...我们不会啊。”一个小弟小声说,“学历最高的毕哥,高中都没毕业。我们除了打架,啥也不会。” 蒋胜男看着他们,忽然心软了一下。这些人和薛柔一样,都在泥潭里挣扎,只不过方式不同。薛柔用堕落麻醉自己,他们用暴力伪装自己。 可她能救薛柔,是因为她们是姐妹。这群混混...她凭什么管? “大姐,”毕成功见她犹豫,又重重磕了个头——是真磕,额头撞水泥地“咚”的一声,“求您了!给我们指条明路吧!我们真的想改!” “起来说话。”蒋胜男叹了口气。 “您答应了?” “我...” 蒋胜男话没说完,手机响了——是酒店人事部经理打来的。 “小蒋啊,第一天上班可别迟到啊,九点有入职培训。”经理的声音温和但透着不容置疑。 “马上到马上到!”蒋胜男连声应道。 挂断电话,她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八个人,一个头两个大。 “行行行,我答应了!”她几乎是喊出来的,“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吧?” 八个人眼睛同时亮了。 “那您就是我们正式的老大了!”毕成功激动得声音都在抖,“兄弟们,叫老大!” “老大!”八个人的声音震天响。 蒋胜男扶额:“现在我可以走了吗?我真要迟到了。” “等等!”毕成功跳起来,冲到大路边,以一副“此路是我开”的架势拦下一辆出租车。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被他这架势吓得不轻。 “师傅,”毕成功扒着车窗,表情凶狠,“送我们老大去上班。给我安全送到,车费我加倍给。要是敢绕路或者态度不好...”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看见没?这就是下场!” 司机脸都白了,连连点头。 蒋胜男简直没眼看。她赶紧上车,对司机赔笑:“师傅别怕,他们开玩笑的。该多少车费我给。” 车子启动后,她从后视镜里看见那八个人还站在路边,齐刷刷对她挥手,像送别什么重要人物。 “姑娘,”司机小心翼翼地问,“您...真是他们老大?” “不是!”蒋胜男立刻否认,“我就是...不小心把他们打服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她,眼神从恐惧变成敬佩:“女中豪杰啊!” 蒋胜男哭笑不得。 到了酒店,她丢下一百块就冲下车,连找零都顾不上。司机在后面喊:“姑娘!用不了这么多!” “多的当精神损失费!”蒋胜男头也不回。 入职培训很顺利。蒋胜男能力强,态度又好,很快就和同事们混熟了。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她收到毕成功的微信——这群混混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她的微信号。 “老大,我们在找工作!找了份搬运工的活,一天一百二!” 下面还配了张照片:八个人戴着安全帽,在工地搬砖,虽然灰头土脸,但笑得一脸灿烂。 蒋胜男看着照片,嘴角不自觉上扬。她回了句:“好好干。” 一个月转眼过去。蒋胜男适应了新工作,还因为表现突出被经理表扬了几次。那个毕成功偶尔会给她发微信,汇报他们的“工作进展”——今天搬了多少砖,明天要去学电焊,后天打算报个夜校学会计... 生活似乎真的在往好的方向走。 直到那个周五下午。 蒋胜男正在整理员工档案,营运经理匆匆找到她:“小蒋,下周末有个大单,一百五十桌的婚宴。人事部得抽调几个人去帮忙做礼仪接待,我看你形象气质都好,要不要试试?” “没问题。”蒋胜男爽快答应。婚宴接待虽然累,但补贴高,还能积累经验。 经理很满意:“那就这么定了。对了,新郎新娘背景不一般,是咱们市有名的企业家,到时候好好表现。” 蒋胜男点头,心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道是谁的婚礼,这么大排场。 下班前,她去宴会厅熟悉场地。布置已经开始,大厅里堆满了鲜花和装饰材料。几个工人在搬一面巨大的婚纱照立牌,照片上的新人笑得幸福甜蜜。 蒋胜男随意瞥了一眼,脚步猛地顿住。 照片上那个穿着洁白婚纱、挽着新郎手臂的女人... 那张脸,她太熟悉了。 是王德全的妻子。 而新郎...不是王德全。 蒋胜男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她想起薛柔这些天的反常——总是心不在焉,手机不离身,偶尔会对着窗外发呆。 她想起昨晚回家时,在楼下看见的那辆黑色轿车。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车牌号似乎有点眼熟... 手机突然震动,是薛柔发来的微信:“胜男,今晚我不回家吃饭了,有个朋友请客。” 蒋胜男的手指停在屏幕上,很久很久,才打出一个字: “好。” 窗外的夕阳把天空染成血色。蒋胜男站在宴会厅的阴影里,看着那面巨大的婚纱照,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有些故事还没结束,有些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而她不知道,当所有碎片拼凑完整时,她和薛柔的人生,又将迎来怎样的巨变。 第40章 第四十章 下午两点的阳光斜斜照进房间,把简陋的公寓镀上一层暖金色。薛柔穿着丝质吊带睡裙,赤脚踩在水泥地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车声,心里空落落的。 手机震动,王德全发来微信:“十分钟后到。” 她盯着那几个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很久没动。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应该把这条路彻底堵死。可身体比理智诚实——她走到镜子前,补了点口红,把睡裙的肩带往下拉了拉,让锁骨更清晰。 敲门声响起时,薛柔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王德全站在门外,穿着熨帖的衬衫,手里拎着个纸袋,笑得一脸暧昧。四十多岁的男人,保养得还不错,只是眼角的细纹和微凸的小腹泄露了年龄。 “柔柔,”他一进门就把纸袋递过来,“给你带的燕窝,补补身子。” 薛柔接过,随手放在桌上。纸袋沉甸甸的,除了燕窝应该还有别的东西——她不用看都知道,是现金。这是王德全的习惯,每次来都带“礼物”,用物质包装**,让交易看起来不那么**。 “这么客气。”她淡淡地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王德全已经等不及了,一把将她抱起来,呼吸粗重:“想死我了...你都不知道这阵子我有多难熬...” 薛柔被他抱在怀里,闻到一股古龙水混着烟草的味道。这味道曾经让她迷恋,现在却只觉得刺鼻。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想他有老婆,不去想自己只是他婚姻外的调剂品,不去想那些躺在医院冰冷手术台上的日子。 就当是一场梦吧。梦里不用思考对错,梦里可以暂时忘记自己是谁。 两人倒在狭窄的单人床上,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王德全急切地吻她,手在她身上游走。薛柔配合地回应,心里却像隔着一层玻璃,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就在王德全的手探进她睡裙下摆时—— “砰砰砰!” 粗暴的敲门声像惊雷般炸响。 “薛柔!开门!大白天的反锁什么门!” 蒋胜男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进来,清晰得像就在耳边。 薛柔猛地睁开眼,一把推开压在她身上的王德全,脸色瞬间煞白。 “她...她怎么回来了?!”王德全也慌了,手忙脚乱地提裤子,“你不是说她晚上才下班吗?!” “我哪知道!”薛柔压低声音,心脏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胜男要是发现王德全在这儿,不仅会把他打出去,恐怕连自己都会被赶出这个出租屋。 “躲哪儿?”王德全环顾四周——这房间小得可怜,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连个像样的藏身之处都没有。 “厕所!”薛柔指着角落那扇磨砂玻璃门,“快!” 王德全提着还没系好的皮带,狼狈地冲进厕所,反锁了门。 “薛柔!听见没有!开门!”蒋胜男的敲门声更急了。 “来了来了!”薛柔应着,飞快地整理好睡裙,对着镜子检查——头发乱了,嘴唇上的口红花了,脖子上还有个明显的红印。她抓起粉饼胡乱扑了几下,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蒋胜男站在门外,皱着眉:“干嘛呢这么半天?” “没...没干嘛,”薛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睡觉呢,被你吵醒了。” 蒋胜男狐疑地打量她——睡裙皱巴巴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也有点急促。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事情占据:“我U盘落家里了,回来拿一下。” 说完就径直走到桌前,在抽屉里翻找。薛柔靠在门框上,手心全是汗。她眼睛死死盯着厕所那扇门,生怕里面发出一点动静。 蒋胜男找到U盘,转身往外走:“走了,晚上加班,不用等我吃饭。” “好...”薛柔的心放下了一半。 就在蒋胜男的手碰到门把手时,她突然停住了。 “等等,”她转身,“我上个厕所再走。” 薛柔的心脏几乎停跳。 “那...那你快去。”她强作镇定,身体却不自觉地挡在厕所门前。 蒋胜男盯着她,眼神锐利起来:“你挡着门干什么?” “我...”薛柔脑子一片空白,“我...我刚上完,还没冲水...” “我又不介意。”蒋胜男往前走了一步。 薛柔没动。两人在狭窄的过道里对峙,空气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就在蒋胜男要伸手推开她时,手机铃声救场似的响起——是那首搞怪的“报!公主殿下,有人求见”。 蒋胜男看了眼来电显示,不耐烦地接起:“喂?...现在?...行吧行吧,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她狠狠瞪了薛柔一眼:“算你走运。公司急事,我先走了。晚上回来再跟你算账。” “算什么账...”薛柔小声嘟囔。 “你说呢?”蒋胜男意味深长地看了厕所方向一眼,“我鼻子可灵着呢,这屋里除了你的香水味,还有股恶心的古龙水味。” 说完,“砰”地关上门走了。 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薛柔腿一软,靠着墙滑坐到地上。冷汗浸湿了睡裙的后背,冰凉一片。 厕所门开了,王德全走出来,脸色也不好看:“她发现了?” “不知道...”薛柔抱着膝盖,“但她肯定怀疑了。” 王德全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你这姐妹管得也太宽了。” “她是为我好。”薛柔下意识反驳,说完自己都愣了。是啊,蒋胜男是为她好,可她偏偏一次次辜负这份好意。 王德全没接话,掐灭烟,又凑过来搂她:“别想了...我们继续...” “没心情了。”薛柔推开他,走到窗边。 楼下,蒋胜男正匆匆走出小区,背影挺拔,步伐坚定。薛柔看着她,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羡慕,愧疚,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恨。 为什么蒋胜男总能活得那么清醒?为什么自己就只能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王德全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柔柔,要不...你搬出来住吧?我给你租个房子,环境比这儿好。” 薛柔没说话。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更彻底地成为他的金丝雀,更离不开这段不健康的关系。 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我考虑考虑。” 蒋胜男匆匆赶回酒店,脑子里还在回放刚才那一幕。薛柔反常的紧张,屋里那股突兀的古龙水味,还有厕所门缝下那双隐约可见的男士皮鞋... “李剑!”她咬牙切齿地低声骂了句,以为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前男友又来找薛柔。 “哟,这不是蒋大小姐吗?”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蒋胜男转身,还真是李剑——挽着那位邵总,两人刚从电梯出来,看样子是刚在楼上“休息”过。 “我在哪儿上班,关你屁事。”蒋胜男没好气。 李剑还想说什么,被邵总轻轻按住了手臂。这位四十多岁的女企业家今天穿了身米白色套装,妆容精致,气场强大,看向蒋胜男的眼神却带着欣赏。 “蒋小姐,”邵总开口,声音温和,“上次匆匆一面,没来得及多聊。我一直很欣赏你的性格。” 蒋胜男愣了愣。她以为这种“成功女性”会看不起她这种底层小职员,没想到... “邵总过奖了。”她保持着礼貌,但语气疏离。 邵总从手包里取出一张黑色卡片,递过来:“这是我公司的钻石VIP卡,全国门店通用。一点心意,交个朋友。” 蒋胜男没接:“无功不受禄。” “就当是投资。”邵总笑了,“我看人一向很准。你身上有股劲儿,很像年轻时的我——不服输,不认命,哪怕头破血流也要站着走。” 这话说到了蒋胜男心里。她犹豫片刻,接过了卡片。 “谢谢。” “不客气。”邵总看了眼手表,“我还有个会。蒋小姐,如果哪天想换工作,或者遇到什么困难,随时联系我。” 她留下一个优雅的背影,挽着李剑走了。李剑回头瞪了蒋胜男一眼,眼神复杂——有嫉妒,有不甘,还有一丝难堪。 蒋胜男捏着那张沉甸甸的VIP卡,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起薛柔,想起自己,想起那些在底层挣扎的女人。是不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这些不堪,才能换来一点尊严? “胜男!发什么呆呢!”同事的喊声把她拉回现实,“明天婚宴的鲜花到了,帮忙搬一下!” “来了!” 忙碌到傍晚,蒋胜男累得腰酸背痛。正准备下班时,手机响了——是薛柔。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的不是说话声,而是压抑的哭泣,和粗重的、不正常的喘息。 “柔柔?”蒋胜男心里一紧,“你怎么了?” “胜男...”薛柔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害怕...我好害怕...” “你在哪儿?家里?等着,我马上回来!” 蒋胜男抓起包就往外冲,连工服都没换。出租车上一路催司机快点,脑子里闪过无数糟糕的可能性:李剑又去骚扰她了?还是那群混混找上门了?或者...是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冲进家门时,蒋胜男看到的场景让她血液都凉了。 薛柔蜷缩在墙角,抱着膝盖,浑身发抖。地上散落着撕碎的照片——是王德全和他妻子的合影,不知道薛柔从哪儿弄来的。最刺眼的是,薛柔的睡裙上,小腹位置,有一小片暗红色的血迹。 “柔柔...”蒋胜男蹲下来,声音放得极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薛柔抬起头,满脸泪痕,眼神空洞得像具玩偶。 “他老婆...”她嘴唇颤抖,“她知道了...她来找我了...” 窗外,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城市依旧繁华喧嚣,无人知晓这个简陋的出租屋里,正上演着怎样的绝望。 蒋胜男抱住薛柔,感觉到怀里的人冷得像冰。她抬头看向窗外,第一次对这个她们苦苦挣扎的城市,产生了深切的寒意。 有些秘密一旦揭开,代价可能是毁灭性的。 而她们,准备好了吗?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蒋胜男冲进家门时,看见薛柔裹在被子里,像只受伤的蜗牛缩在壳中。被子在微微发抖,不是冷,是恐惧。 “柔柔?”蒋胜男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被子猛地掀开,薛柔的脸露出来——苍白,泪痕交错,眼睛里是蒋胜男从未见过的恐慌。她扑过来,死死抱住蒋胜男的腰,力气大得惊人。 “胜男...我害怕...”她声音发颤,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怕什么?告诉我,谁欺负你了?”蒋胜男拍着她的背,声音尽量放柔,“是不是李剑又来了?还是那群混混?” 薛柔只是摇头,把脸埋得更深,身体抖得更厉害。 蒋胜男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了解薛柔,如果不是遇到真正可怕的事,这个看似放荡实则胆小的女人不会这样。可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她恐惧到连说都不敢说? “你先冷静一下。”蒋胜男扶她在床边坐下,倒了杯温水,“喝点水,慢慢说。” 薛柔接过杯子,手抖得水都洒了出来。她喝了一小口,眼神涣散地望着前方,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蒋胜男没有追问,只是坐在她身边,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缝隙,在水泥地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只有薛柔压抑的啜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薛柔的呼吸渐渐平稳。也许是哭累了,也许是蒋胜男的陪伴给了她安全感,她靠在蒋胜男肩上,沉沉睡去。 蒋胜男小心翼翼把她放平,盖上被子。月光下,薛柔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眉头紧锁,睡梦中也不安稳。 蒋胜男坐在床沿,看着这个她护了这么多年的姐妹,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她想起白天回来拿U盘时薛柔的反常——那种做贼心虚的紧张,屋里若有若无的古龙水味,还有厕所门缝下那双男士皮鞋... “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她轻声问,回答她的只有薛柔不均匀的呼吸声。 凌晨两点,手机铃声像一把刀划破寂静。 蒋胜男一个激灵,抓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着“贾少”两个字。她看了眼熟睡的薛柔,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关上了门。 “喂?”她压低声音。 “柔柔宝贝,睡了吗?”电话那头传来贾少慵懒的声音,背景音嘈杂,像是在KTV或者酒吧,“想你了,出来玩?” 蒋胜男的火“噌”地上来了:“贾少,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是轻佻的笑:“哟,这不是我们蒋大小姐吗?怎么,柔柔的手机在你那儿?你们...该不会睡在一起吧?” “关你屁事。”蒋胜男咬牙,“我警告你,以后离薛柔远点。她刚做完手术,经不起你这种折腾。” “手术?”贾少嗤笑,“她自己愿意的,怪谁?再说了,蒋胜男,你管得是不是太宽了?你是她妈还是她爸?” “我是她姐妹。”蒋胜男一字一句,“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姐妹?”贾少笑得更大声了,“行啊,那你这个姐妹要不要替她来陪我?我在皇庭酒店1808,来了给你开瓶好酒...” 蒋胜男挂断了电话。 她站在阳台上,夜风吹得她发冷。手机又响了,还是贾少。她不接,他就一直打,像是笃定了她会屈服。 第十个电话时,蒋胜男接通了。 “贾少,”她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确定要我去?” “来啊,谁不来谁是孙子。”贾少挑衅道。 “好,你等着。” 蒋胜男回屋看了眼薛柔——她还在睡,眉头却皱得更紧了。蒋胜男轻轻带上门,换了身便于活动的运动服,从抽屉里拿出一副指虎,想了想又放回去。 对付贾少那种人,用不着武器。她的拳头就够了。 皇庭酒店是家五星级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在深夜依然灯火通明。蒋胜男径直走向电梯,前台小姐想拦,被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1808房间门口,她敲了敲门。 门开了,贾少穿着浴袍,手里端着杯红酒,看见她真的来了,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又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 “还真来了?够种啊蒋...” 话音未落,蒋胜男一拳砸在他脸上。 这一拳又快又狠,贾少猝不及防,踉跄后退,红酒洒了一身。他还没站稳,蒋胜男的第二拳已经到了,正中腹部。 “你他妈...”贾少疼得弯下腰。 蒋胜男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脚踹在他膝盖上。贾少跪倒在地,狼狈不堪。 “这一拳,是替薛柔打的。”蒋胜男揪住他的衣领,“她为你流产的时候,你在哪儿?” 又是一拳。 “这一拳,还是替薛柔打的。她切除子宫的时候,你在哪儿?” 贾少想反抗,但蒋胜男的拳头像雨点般落下,他根本招架不住。房间里昂贵的装饰品在打斗中碎了一地——水晶烟灰缸,陶瓷台灯,墙上的抽象画... 直到贾少趴在地上,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蒋胜男才停手。 她喘着粗气,看着满地狼藉,突然觉得很可笑。她这是在干什么?替薛柔出气?可薛柔自己都不在乎,她在这儿较什么劲? 手机响了,是酒店前台打来的,说听到动静报了警。 警察来得很快。两个年轻警察看着房间里的景象,又看了看穿着浴袍鼻青脸肿的贾少,再看了看一身运动服、面色平静的蒋胜男,表情很复杂。 “谁先动的手?”一个警察问。 “她!”贾少指着蒋胜男,声音嘶哑,“她闯进来就打我!” 蒋胜男没否认:“是我。” 警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贾少:“为什么?” “他该打。” 这回答让警察皱了皱眉。但例行公事,两人还是被带回了派出所。 深夜的派出所灯火通明,值班警察打着哈欠做笔录。蒋胜男和贾少被分开询问,但内容大同小异——为什么打架,谁先动手,损坏了多少财物。 做笔录的警察姓陈,是个四十多岁的老警察。他看着蒋胜男的资料,又看了看她平静的脸,叹了口气。 “蒋胜男,女,二十八岁,酒店人事主管。”陈警官念着基本信息,“你说你一个白领,怎么脾气这么暴?” 蒋胜男没说话。 “酒店那边说了,损坏物品估价一万二。”陈警官放下笔,“这笔钱你们得赔。” “凭什么我赔?”贾少在隔壁喊起来,“是她闯进来打我的!” “你也动手了。”另一个警察说,“监控显示你们互殴。” “我那叫正当防卫!” 蒋胜男冷笑。她看着贾少那副嘴脸,突然想起在派出所走廊里,另一个警察经过时说的那句话——“你怎么又来了?是不是又偷人家东西了?” 她看向陈警官:“警官,贾少他...是不是有案底?” 陈警官看了她一眼,没正面回答:“这个跟你没关系。” 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贾少的脸瞬间白了,他恶狠狠地瞪着蒋胜男:“你他妈少胡说八道!” “我胡说什么了?”蒋胜男挑眉,“难道警官认识你,是因为你经常来送锦旗?” 贾少被噎得说不出话。 最后的结果是,两人各承担一半赔偿,各自找人担保才能离开。贾少打了几个电话,没人愿意来。蒋胜男想了想,打给了薛柔。 电话里薛柔的声音还带着睡意,听说了事情经过,沉默了很久。 “胜男...你为什么总这样...”她声音很轻,“我的事,你能不能别管了...” 蒋胜男握着手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薛柔还是来了,穿着睡衣,外面套了件外套,头发乱糟糟的。她看见贾少脸上的伤,眼神闪了闪,但没说什么。 办好手续,三人走出派出所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清洁工在扫地,沙沙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里格外清晰。蒋胜男看着走在前面的薛柔和贾少——贾少搂着薛柔的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薛柔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胜男,”薛柔突然回头,“今天谢谢你...但以后我的事,真的不用你管了。” 说完,她扶着贾少,拦了辆出租车走了。 蒋胜男站在原地,看着出租车消失在街角。晨风吹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又落下。她突然觉得很累,累得连呼吸都费劲。 回到出租屋,薛柔还没回来。蒋胜男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她们一起布置的小窝——墙上的合影,窗台上的绿萝,茶几上薛柔没吃完的半包薯片。 手机震动,是欧阳浩然发来的微信:“听说你昨晚进局子了?没事吧?” 蒋胜男盯着屏幕,很久很久,才回了一句: “没事。习惯了。” 是啊,习惯了。习惯为薛柔收拾烂摊子,习惯看她一次次往火坑里跳,习惯在她需要时出现,在她不需要时离开。 可这次,她突然想问自己:这样的习惯,还要持续多久? 窗外,天色一点点亮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可有些东西,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清晨六点半,闹钟还没响,蒋胜男就醒了。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看了眼还在熟睡的薛柔——昨晚薛柔没回来,凌晨三点才悄声进门,身上带着烟酒混杂的味道。蒋胜男想问,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今天酒店要办那场盛大的婚礼,所有员工都要提前到岗。蒋胜男站在浴室镜子前,难得认真地化妆。粉底要均匀,眼线不能太浓,口红选了豆沙色——既不失礼,又不张扬。 “哟,蒋大小姐今天转性了?”薛柔不知何时醒了,靠在门框上,睡眼惺忪地看着她,“以前不是号称‘素颜走天下’吗?” 蒋胜男从镜子里白了她一眼:“领导说了,今天来的都是贵宾,得注意形象。” “懂了,”薛柔拖长声音,“钓金龟婿嘛。记得要钓年轻力壮的,别像某些人似的,专啃老腊肉。” 蒋胜男手一抖,眼线画歪了:“你少来,我口味可没你重。” “我这是勇于尝试。”薛柔耸耸肩,转身回房,声音飘过来,“祝你成功啊,女英雄。” 收拾妥当,蒋胜男对着镜子最后检查一遍:灰色西装套裙,黑色低跟鞋,长发盘成利落的发髻,妆容精致但不夸张。很好,既专业又不失女性柔美。 出门时天刚蒙蒙亮,晨风带着凉意。蒋胜男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这忙碌的一天——如果没被那个突然从墙角蹦出来的人吓一跳的话。 “早啊,蒋大美女!” 欧阳浩然像只大型犬一样突然出现,蒋胜男猝不及防,手里的包都差点扔出去。 “你神经病啊!”她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大早上躲在这儿吓人,吃饱了撑的?” “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欧阳浩然笑得一脸无辜,“再说了,我长得很恐怖吗?” 蒋胜男翻了个白眼。今天的欧阳浩然穿了身浅灰色休闲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精神——如果忽略他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的话。 “你不恐怖,你烦人。”她绕过他继续走,“别跟着我,我要上班。” “巧了,我也正好要去那边。”欧阳浩然快步跟上,“顺路,送你。” “不用。”蒋胜男加快脚步。 “用的用的,你看你穿高跟鞋,走路多累。”欧阳浩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前面,拉开路边一辆黑色轿车的车门,“请吧,蒋小姐。” 蒋胜男停住脚,盯着他:“欧阳浩然,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追你啊。”他说得理所当然,“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 “我看出来了,但我不想被追。”蒋胜男继续往前走,“尤其不想被你这种游手好闲的公子哥追。” 欧阳浩然也不恼,小跑着跟上:“我怎么就游手好闲了?我可是正经生意人。” “正经生意人大早上不工作,跑来堵女人?”蒋胜男冷笑,“你当我三岁小孩?”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公交站。早高峰还没到,站台上只有零星几个人。蒋胜男看了眼时间——还早,公交车应该不挤。 欧阳浩然的车缓缓跟过来,停在她面前:“上车吧,真顺路。你这身打扮挤公交,到了公司该皱成咸菜了。” 这句话戳中了蒋胜男的软肋。她低头看了眼熨烫得笔挺的西装裙,又看了看远处缓缓驶来的公交车——车上已经站了不少人。 犹豫了三秒,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这才对嘛。”欧阳浩然心情大好,发动车子,“系好安全带。” 蒋胜男伸手去拉安全带,却发现卡住了。她正用力拽,欧阳浩然突然倾身过来,手臂绕过她,去够她身后的安全带扣。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蒋胜男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她的身体瞬间僵住,下意识往后缩。 “你干嘛?”声音都绷紧了。 “帮你系安全带啊。”欧阳浩然动作流畅地“咔哒”一声扣好,退回驾驶座,嘴角带着促狭的笑,“怎么,你以为我要亲你?” 蒋胜男的脸“腾”地红了:“少自作多情!” “我这不是合理推测嘛。”欧阳浩然笑得肩膀都在抖,“不过说真的,你刚才那表情——‘你要是敢亲我我就打死你’——特别有意思。” “开你的车!”蒋胜男别过脸看窗外,心跳却莫名其妙地快了几拍。 早高峰的车流缓慢移动,车里陷入短暂的安静。蒋胜男用余光打量欧阳浩然——他开车很稳,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哼着不知名的调子。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侧脸上,竟然有种...挺顺眼的感觉。 不对不对。蒋胜男摇摇头,把这危险的想法甩出去。这种公子哥最会伪装,表面人模人样,骨子里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到了。”车子停在酒店后门,欧阳浩然侧过脸看她,“晚上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不用。”蒋胜男解安全带,“我自己回。” “你确定?”欧阳浩然挑眉,“听说今晚婚宴要忙到很晚,这个点可没公交了。” 蒋胜男动作一顿。他说得对,大型婚宴通常要忙到深夜。 “再说吧。”她推门下车,“谢谢你的顺风车。” “不是顺风车,”欧阳浩然探出车窗,“是专车。” 蒋胜男懒得理他,快步走进员工通道。换好工服,到岗签到,晨会布置任务...一整套流程下来,已经八点半了。婚宴的准备工作进入最后阶段,宴会厅里到处是忙碌的身影。 九点,蒋胜男正核对宾客座位表,同事小周悄悄捅了捅她:“胜男,那边靠窗那桌,有个客人一直看你。” 蒋胜男抬头,一眼就看见了欧阳浩然。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杯咖啡,手里拿着本财经杂志,但目光明显不在杂志上——他在看她。看见她看过来,他还抬手挥了挥,笑得一脸灿烂。 蒋胜男咬牙,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不一会儿,餐饮部的小李端着咖啡过来:“胜男姐,6号桌客人点名要你送过去。” 蒋胜男看向6号桌——又是欧阳浩然。 她深吸一口气,端着托盘走过去,咖啡杯往桌上放的时候力道没收住,“哐当”一声,褐色的液体溅出来几滴。 “欧阳先生,您的咖啡。”她声音平板得像在念台词。 “谢谢。”欧阳浩然抽了张纸巾擦拭桌面,动作优雅,“不过蒋小姐,你们酒店的服务态度是不是有待提高?” “对您这样的客人,这态度已经很好了。” “我这样的客人怎么了?”欧阳浩然往后靠了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可是付了钱的。” “付了钱就可以为所欲为?”蒋胜男压低声音,“让同事传话说是我男朋友,欧阳浩然,你幼不幼稚?” “幼稚吗?”他歪头想了想,“我觉得这是策略。先宣示主权,免得有人打你主意。” “主权?”蒋胜男气笑了,“我是物品吗?还主权?” “用词不当,我道歉。”欧阳浩然从善如流,“那换个说法——我在追求你,所以提前排除潜在竞争者。” “不用排除,我直接告诉你,没戏。”蒋胜男转身要走。 “等等。”欧阳浩然叫住她,“厕所在哪儿?” 蒋胜男停住,回头看他:“欧阳先生不识字?指示牌那么大。” “真不认识,”他一脸无辜,“我文盲。” “那建议你回小学重读。”蒋胜男继续走。 “可我现在急啊。”欧阳浩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笑意,“万一憋坏了,你负责?” 蒋胜男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指向右边:“直走右转,有指示牌。” “谢啦!”欧阳浩然的声音欢快得像中了奖。 蒋胜男回到工作岗位,心里乱糟糟的。小周又凑过来:“胜男姐,真是你男朋友啊?挺帅的。” “不是。”蒋胜男说得斩钉截铁。 “可他看你的眼神...”小周挤眉弄眼,“绝对有情况。” “有情况也是他单方面的。”蒋胜男低头整理桌布,“我不喜欢这款。” “哪款?”小周好奇。 “油嘴滑舌,游手好闲,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就以为全世界都该围着他转。”蒋胜男一口气说完,才发现自己把欧阳浩然贬得一无是处。 小周若有所思:“可我听说,欧阳先生自己经营公司,挺能干的啊。” 蒋胜男一愣:“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听说过。”小周压低声音,“他是我们集团欧阳总的弟弟,自己开了家科技公司,好像做得还不错。不过这些都是听行政部王姐说的,不知道准不准。” 集团欧阳总的弟弟? 蒋胜男猛然想起之前同事那句“他就是我们欧阳老总的弟弟”。当时她没在意,现在串联起来... 她偷偷看向6号桌。欧阳浩然正在接电话,表情很专注,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节奏。阳光落在他身上,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不得不承认,他安静工作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 “胜男。”部门经理走过来,表情严肃,“有客人投诉你服务态度不好。” 蒋胜男心里“咯噔”一声。她看向欧阳浩然,他还在打电话。 “是6号桌的客人吗?”她问。 “不是,”经理摇头,“是2号桌的一位女士,说你刚才经过时撞到了她的包,没道歉。” 蒋胜男回想了一下,刚才确实走得太急... “对不起经理,我...” “不过6号桌的欧阳先生替你说话了。”经理打断她,表情缓和了些,“他说看到全程,是那位女士自己没放好包。他还特别强调,你的服务很专业。” 蒋胜男愣住了。 经理拍拍她的肩:“以后注意点。不过话说回来,欧阳先生人不错,他可是我们酒店的重要客户。” 经理走后,小周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英雄救美啊胜男姐!” 蒋胜男没说话。她再次看向6号桌,欧阳浩然已经打完电话,正朝她这边看。两人目光相触,他笑着举了举咖啡杯,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加油。” 蒋胜男迅速低下头,脸颊有点发烫。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工作上,可心里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松动。 也许...也许她一直以来的判断,并不完全正确? 窗外,阳光正好。宴会厅里,婚礼进行曲的前奏隐约响起。新的一天,新的故事,正在徐徐展开。 而蒋胜男不知道的是,这场她忙碌准备的婚礼,将会揭开一个让她震惊的秘密——一个关于薛柔,关于王德全,关于她们所有人的秘密。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两个女生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4章 第 44 章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两个女生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44章 第 44 章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5章 第 45 章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两个女生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45章 第 45 章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46章 第 46 章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两个女生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46章 第 46 章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