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刑警古代探案录》 第1章 寒夜追凶,魂穿千年 滨海市的冬夜深沉而肃杀,天际的寒星尽数被厚重的雾霾遮蔽,不见一丝光亮。 唯有城郊废弃码头上那几盏孤零零的探照灯,仍在湿冷的寒风中固执地转动,划破浓稠的夜色,投下几道惨白而摇曳的光带,将这片荒凉之地映照得愈发阴森诡异。 林砚屈膝蹲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纤细的指尖戴着贴合的无菌手套,正小心翼翼地拂过地面一道极浅却异常关键的拖拽痕迹。 她身着修身黑色冲锋衣,长发利落地高束成马尾,额前几缕碎发早已被细密的汗水濡湿,紧紧贴在她光洁的额角。 然而,那一双桃花眼却亮得惊人,在惨白灯光映照下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眼底不见半分疲惫之色,只有对蛛丝马迹的极致敏锐与全神贯注。 “林队,死者身份已经确认了,是盛宏集团副总张诚。” 年轻警员快步小跑着过来,呼吸因急促而略显紊乱,手中捧着一个透明的物证袋。 “致命伤位于后颈,是一处极为精准的锐器刺穿伤,一刀毙命,凶手的手法相当专业老练。现场被清理得异常干净,几乎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除了这半枚模糊不清的鞋印。” 林砚神色凝重地接过物证袋,借着探照灯刺目的白光仔细端详。 那鞋印边缘规整,纹路走向特殊,显然是军用靴独有的设计,却又比常规军用靴的底纹更为轻巧细腻,应当是经过特殊改装定制。 她倏然抬眼,目光如炬般扫向码头尽头那片漆黑如墨、波涛暗涌的海面,凛冽的海风卷着浓重的咸腥气息扑面而来,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心悸的血腥味。 “立刻加派人手,彻底封锁整个码头区域,扩大搜索范围,重点排查周边所有监控盲区和可疑角落。” 她的声音冷静如冰,平稳中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 “同时,排查最近一周内所有出入滨海市的退役军人记录,尤其要关注那些具备格斗背景和潜行经验的人员。 另外,马上联系技术科,优先处理这半枚鞋印,尽快还原其完整纹路细节,启动全国鞋履数据库进行精准比对。” “是!” 年轻警员肃然应声,随即转身快步离去。 林砚缓缓站起身,轻轻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保持蹲姿而略显僵硬的脖颈。 作为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最年轻的队长,她经手破获的奇案、难案早已不计其数。 凭借现代刑侦技术的有力加持,以及她那异于常人的敏锐观察力和严密的逻辑推理能力,她已然成为滨海市警界一个令人瞩目的传奇。 从精细的现场勘查、专业的痕迹鉴定,到复杂的逻辑推演、精准的心理侧写,她几乎无所不能,样样精通。 然而,唯一让她感到陌生的,是“示弱”这两个字——入行五年来,她从未休过一次完整的年假,未曾涉足一段感情,她的生活里除了案件,便是证据,纯粹得近乎偏执。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急促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的是技术科的紧急来电。 林砚迅速按下接听键,听筒那端传来同事焦急的声音: “林队,情况不妙!我们在死者的随身物品中发现了一个造型奇古的青铜令牌,刚才尝试扫描录入信息时,令牌突然迸发出强烈刺眼的异光,导致所有仪器瞬间短路瘫痪。而且……而且令牌上镌刻的那些诡异纹路,与我们之前那几起悬案现场发现的神秘符号,几乎一模一样!” 林砚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那几起悬案至今未破,死者皆是身份显赫的商界人物,致命伤如出一辙,现场皆被精心处理,未留下任何指向性线索,唯独都有一枚刻着奇异纹路的青铜碎片残留,如同嘲讽般始终无法破解。 如今张诚的案子里,竟出现了一枚完整的青铜令牌? “立即将令牌隔离保护,严禁任何人轻易触碰,我马上赶回局里。” 她果断下达指令后挂断电话,迈开脚步匆匆走向停在路边的警车。 内心焦灼促使她步伐迅疾,以至于未能察觉,在码头最深处的阴影里,一道冰冷而阴鸷的目光正牢牢锁定着她的身影。那目光的主人手中紧握着一把锐器——与死者致命伤完美匹配的凶器,锋刃在黑暗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上车之前,林砚下意识地回首望向码头深处,目光所及唯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一张巨口吞噬着一切光线。 她微微蹙眉,强压下心底那一丝莫名涌动的不安感,拉开车门俯身坐进驾驶座。车辆刚刚启动,猝不及防地,一道极其强烈的白光自车窗外猛然射入,刺得她双眼剧痛难睁。 紧接着,车身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震耳欲聋的巨响轰然侵袭她的耳膜,随之一切意识迅速抽离,陷入彻底的黑暗。 昏迷前的最后一刹那,她脑海中骤然闪过的,是那枚青铜令牌上蜿蜒诡谲的奇异纹路,以及技术科同事惊呼的“强光”。 难道这一切,并非仅仅是一桩冰冷的谋杀案那么简单? ...... “咳……咳咳……” 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草药香气,钻入鼻腔深处,刺激得林砚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随着咳嗽声,她的意识从混沌中逐渐苏醒,仿佛从深海慢慢浮出水面。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医院那熟悉的纯白色天花板,而是一顶绣着精致暗纹的青色纱帐。 帐顶悬挂着一盏造型古朴的油灯,昏黄的灯光轻轻摇曳,将四周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在墙壁上跳动不定。 身下是略显坚硬的木板床,虽然铺着被褥,却依然能感受到底板的硬度。 盖在身上的被子厚重而温暖,面料是粗糙的棉布,带着一股阳光晒过后的独特味道,但绝不是她熟悉的柔软纯棉材质。 “姑娘,你醒了?” 一个温柔的女声轻轻响起,紧接着,一道纤细的身影缓步走到床边。那女子手中端着一只白瓷碗,碗里盛着深褐色的汤药,正冒着袅袅热气。 林砚闻声转头望去,只见那女子身着一袭淡绿色的襦裙,梳着精致的双丫髻,面容清秀可人,脸上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 她的眼神清澈明亮,模样是标准的古典美人长相,但身上的衣着、房间里的每一处陈设,都透着一股陌生的古朴气息—— 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木桌、手工编织的竹篮、墙上悬挂的水墨山水画,还有女子发间毫无现代饰品点缀的传统发髻…… 这里绝不是医院,也不是任何她曾经熟悉的地方。 林砚心头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抬起手来,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手掌变小了许多,手指也更加纤细柔软。 指尖没有常年握笔和握手铐留下的薄茧,皮肤白皙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瓷器,这绝不是她那双历经风霜、布满细小伤痕的手。 “我……这是在哪里?”她的声音沙哑干涩,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震惊和警惕。这嗓音清脆纤细,带着少女特有的软糯,与她平日里冷静低沉的声线截然不同。 那女子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姑娘,你忘了? 你是三天前在城外乱葬岗被我们家公子发现的,当时你浑身是伤,昏迷不醒,公子把你救回来,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看。 大夫说你是受了严重的内伤,又受了极大的惊吓,这才一直昏迷不醒。这里是靖安侯府,我是公子安排来照顾你的贴身丫鬟,名叫春桃。” 靖安侯府?乱葬岗?襦裙?丫鬟? 一连串完全陌生的词汇如潮水般涌入林砚的脑海,让她瞬间陷入茫然。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回想昏迷前的场景——刺眼的强光、震耳欲聋的巨响、那块神秘的青铜令牌,还有此刻完全陌生的处境。 一个荒诞却又唯一合理的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难道她,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个没有现代科技、没有刑侦设备、甚至连最基本的法医常识都可能缺失的古代时空? 林砚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梳理纷乱的思绪。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滨海市刑侦支队队长林砚,28岁,主攻命案和重大悬案,擅长痕迹鉴定、逻辑推理和犯罪心理侧写。 而现在,她所占据的这具身体,显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古代少女,被靖安侯府的公子从乱葬岗救回,身份不明,浑身是伤。 “春桃......” 林砚再次开口,努力适应着这具身体陌生的嗓音,语气尽量保持平静。 “我……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朝代?还有,救我的那位公子,是谁?” 春桃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连忙将药碗放在一旁的矮几上,轻声细语地说道: “姑娘,现在是大靖王朝,永安三年。救你的是我们靖安侯府的世子,萧玦公子……” 第2章 无主孤魂,冷面世子 “……我们世子可是京城有名的神探,先前在大理寺任职,破获过好多起离奇案件,后来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就回侯府了。不过公子现在也经常协助顺天府查办案件,在京城可是很有名望的。” 大靖王朝,永安三年。靖安侯世子,萧玦,神探。 林砚的眼底倏然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微光,那光芒虽然转瞬即逝,却仿佛照亮了她内心深处的一角。 神探?这个称呼让她心头微动。 无论眼下身处怎样的朝代,无论自己此刻披着怎样的身份外衣,只要这世间还有案件等待破解,还有逻辑与真相值得追寻,她便不至于茫然无措。 更何况,这位名为萧玦的男子,或许正是她在这个全然陌生的时代里,寻得立足之地的一线契机。 “那么我……我究竟是何身份?你们可曾查到我的来历?” 林砚追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她心底仍存着一丝侥幸——或许这具身体的原主,会留下什么可供追查的线索。 春桃轻轻摇头,脸上写满了真挚的惋惜: “我们已经仔细查探过了,姑娘身上未能找到任何信物,您的口音也不似京城人士。乱葬岗那边埋葬的多是无主孤魂,实在无从查证姑娘的来历。 大夫推测,姑娘可能是遭遇劫难,才被弃于乱葬岗之中。不过姑娘不必忧心,萧玦公子特意嘱咐过,既然救了您,就绝不会置之不理。待您身体痊愈后,大可慢慢寻访家人。” 林砚微微颔首,未再继续追问。 来历不明或许反倒是件好事,至少不会被过往的身份所束缚。 她完全可以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在这个名为大靖的王朝,继续从事自己最擅长的事业——破解悬案,追寻真相。 只是,在这个没有指纹鉴定技术,没有监控设备,没有DNA比对手段,甚至连最基本的法医解剖权限都不存在的时代。 林砚知道古代对尸体的处置有着严格的禁忌,那么,她该如何开展侦查工作? 此外,她穿越至此,真的仅仅是因为那枚神秘的青铜令牌吗? 那些未解的悬案,还有张诚的离奇死亡,与这个看似陌生的大靖王朝是否存在某种隐秘的关联? 无数疑问如潮水般在她脑海中翻涌...... 但林砚并未因此慌乱,她曾历经无数次生死一线的考验,早已磨砺出临危不乱的心性。 此刻最重要的,是尽快恢复健康,深入了解这个时代的律法体系、刑侦手段,以及那位被称为神探世子的萧玦。 “把药递给我吧。” 林砚说着,掀开身上的锦被,缓缓坐起身来。虽然浑身酸痛,气力不济,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清明坚定。 春桃连忙端来药碗,小心翼翼地递到她手中:“姑娘请慢用,这药味道较苦,我特意准备了蜜饯给您润口。” 林砚接过药碗,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她却面不改色.与破案过程中遭遇的种种艰难险阻相比,这点苦涩实在不算什么。 放下药碗,她轻倚在床榻边,目光投向窗外。 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庭院中的梅枝若隐若现,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淡淡梅香拂面而来,为这静谧的夜晚平添了几分清冷之意。 萧玦……她倒要仔细瞧瞧,这位传说中智谋无双的古代神探,究竟有多少真才实学。 而她林砚,即便意外流落这千年之前的时空,也绝不会束手无策。她定要凭借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抽丝剥茧,勘破迷局,追寻最终的真相。 纵使前方道路崎岖艰难,布满荆棘;纵使将要面对的,是她从未预料过的重重阴谋与致命危机,她也绝不会退缩分毫。 而在此时的靖安侯府内,一间雅致的书房中,一盏孤灯静静亮至深夜,昏黄的灯光在窗纸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萧玦端坐在雕花紫檀木书桌前,身着一袭玄色暗纹锦袍,墨玉般的长发以一枚羊脂玉冠整齐束起。 他的面容清俊出尘,眉眼深邃如潭,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周身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清冷疏离、难以接近的气质。 他修长的手指间正捏着一枚小小的青铜碎片,那碎片上的纹路古老而奇异,竟与林砚昏迷之前所见的那枚青铜令牌上的图案,隐隐呼应,仿佛出自同源。 桌案之上,平整地摊开着一份顺天府急送来的卷宗。 卷宗内详细记载着三天前京城西市发生的一起离奇命案—— 一位当铺掌柜被残忍杀害于自家当铺的后院之中,致命伤来自后颈处精准而利落的一刀。 现场被打扫得异常干净,未曾留下任何明显的线索,唯独在死者紧紧攥握的手心里,发现了这半枚诡异的青铜碎片。 “世子,西厢房的那位姑娘已经醒转过来了。” 贴身小厮青竹轻步进入书房,压低声音禀报。 萧玦闻声抬眸,深邃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波澜,但旋即又归于平静,语气淡漠: “醒了便好。吩咐下去,小心伺候,不可怠慢,亦不可随意打探她的来历。” “是。”青竹恭敬应声,却略显犹豫,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那姑娘醒来后,急切地问了如今是何朝何代,又问及了世子您的身份,最后还说……她说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萧玦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青铜碎片,薄唇微启,声音低沉而清冷:“失忆了?倒也……省事。” 他依旧清晰记得,当日在乱葬岗发现这名女子时的情景。 她浑身布满了伤痕,却无一处真正致命;那些伤口虽看似杂乱无章,却皆精准地避开了所有要害。 这不像是遭遇乱刀砍伤,反倒更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伪装。 更值得深思的是,她所穿的衣物虽破烂污浊,但其质地特殊,绝非寻常百姓所能穿戴。 最令他起疑的是,她纤细的指尖之上,虽不见丝毫薄茧,却隐隐呈现出一种常年握笔、或是持握某种特定器械所留下的习惯性弧度。 此外,他在女子衣襟的极隐蔽处,发现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奇特印记。 那印记的纹路,不仅与当铺掌柜命案现场找到的青铜碎片图案相似,更与他先前破获的几起悬案现场发现的神秘符号,存在着某种隐约的关联。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绝非普通的遭劫少女。她的失忆,究竟是真实发生的变故,还是高超的伪装? 她与这一连串离奇的命案,与这神秘的青铜碎片之间,究竟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联系? 萧玦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枚青铜碎片上,眼底闪过一丝锐利而专注的探究。 他在大理寺任职三年,破获过无数诡谲奇案,却从未遭遇过如此诡异的连环案件——死者身份各异,看似毫无关联,致命伤手法一致,现场皆清扫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枚刻着诡异纹路、无人能解的青铜碎片。 而这位突然出现、失去记忆的女子,宛如一道意想不到的突破口,又似一个更加深邃的谜团,突兀地闯入了他的世界,也闯入了这片笼罩着离奇命案的浓重迷雾之中。 “派人密切留意她的一举一动,若有任何异常,立刻前来禀报。” 萧玦淡淡吩咐,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青竹躬身领命,悄然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萧玦放下手中的青铜碎片,拿起桌案上的卷宗,再次凝神翻阅起来。 昏黄跳动的灯光下,他侧脸的线条显得格外冷硬,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要透过这卷宗上的字字句句,洞穿所有伪装,擒获那深藏其后的真相。 林砚在靖安侯府中静养了整整七日,身体逐渐康复,气色也一日比一日好转。 这七日间,她不仅努力适应着古代生活的种种习惯与作息规律,还时常借机向贴身侍女春桃探听关于大靖王朝的种种情况。 尤其是对刑侦体系、律法条文以及京城各方势力的分布格外关注。 据春桃所述,大靖王朝的刑侦制度大致分为三级:最高为大理寺,负责审理全国范围内重大刑事案件;其次为顺天府,掌管京城治安,承担缉捕罪犯、审理案件之责;最基层则是各地方县衙,处理民间纠纷及小型刑案。 然而,由于朝廷中派系纷争不断,大理寺与顺天府之间常彼此牵制、互相制衡,导致许多案件难以彻查,尤其是牵涉权贵的案件,往往阻力重重,最终不了了之。 而靖安侯府的世子萧玦,出身显赫,天资聪颖,不仅熟读律法、精于推演,更令人意外的是,他通晓医术,尤其擅长验尸之术——这一点让林砚极为惊讶。 在这个时代,验尸被视作低贱之业,为世人所轻蔑,尤其是世家子弟,更不屑涉足。 然而萧玦却毫不避讳,潜心钻研,正是凭借这门技艺,他在大理寺任职期间屡破悬案,被誉为“神探世子”。 然而三年前,他在审理一桩牵扯皇子的命案时,不知触怒了哪方权贵,竟被罢免大理寺少卿一职,遣返侯府。 自此之后,他便鲜少涉足朝堂,只偶尔应顺天府之请,协助侦破一些棘手案件。 “姑娘,世子来看您了。” 第七日下午,春桃端着刚沏好的茶轻步走入房中,脸上带着些许拘谨又讨喜的笑意。 第3章 初遇萧玦,试探交锋 林砚正靠窗而坐,手握一枚木炭,在纸面上勾勒现代刑侦中常用的痕迹比对图谱。 这几日闲暇时,她便将脑海中的刑侦知识逐一整理,试图筛选出那些或许能适用于古代的方法。 听到春桃的通报,她从容放下木炭,拭净双手,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淡青色襦裙,神色平静地等待对方的到来。 她早就想会一会这位萧玦世子了。既然他被称作神探,又精通验尸之术,或许能理解她所带来的刑侦思维,甚至,他们有可能成为搭档,共同破案。 但与此同时,她也心存戒备——这位世子太过神秘,他出手相救,究竟是出于善意,还是察觉到了她身上的不寻常?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而富有节奏,带着一种清冷凛冽的气息。片刻之后,书房的门被推开,一道身着玄色衣袍的身影步入室内。 林砚抬头望去,刹那间明白了何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萧玦身姿挺拔,一袭玄色锦袍更衬得他气质冷峻。 他的面容清俊之中带着几分近乎妖异的精致,眉眼深邃,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能一眼看穿人心。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以及周身那种既疏离又可靠的气场,使他显得难以接近,却又令人不自觉心生信赖。 他的目光落在林砚身上,没有惊艳,也没有轻视,只有一种冷静的审视,像是在观察一件器物,又像是在判断一个人的真假。 林砚并未躲闪,坦然迎上他的注视。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不见寻常古代女子的怯懦与羞赧,反而透出一种通透冷静的气质,甚至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这样的目光,萧玦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过,哪怕是那些自幼饱读诗书、身份尊贵的贵女,也从未有如此神采。 “多谢世子救命之恩。”林砚率先开口,语气平稳,不卑不亢,毫无谄媚之态。 她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简洁的拱手礼。这是她这几日特意学来的礼仪,虽不算娴熟,但也勉强合乎礼数。 萧玦略一颔首,声音清冷,没有多余的寒暄:“姑娘身体无恙便好。听说你失去了记忆,不知如今可曾记起什么?” 他的嗓音低沉悦耳,却自带一股无形的威压,仿佛稍有不慎,便会露出破绽。 林砚心中明了,他果然仍在试探自己。她轻轻摇头,神情自若,不见一丝慌乱:“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脑中一片空白。只隐约记得似乎曾遭人追杀,之后便失去意识,再醒来时,已身在府中。” 她并未全盘托出真相,既未提及那枚青铜令牌,也未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在尚未摸清这个时代的局势、未能确认萧玦是敌是友之前,她绝不能轻易暴露来历。“失忆”是她眼下最合适的保护色。 萧玦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像是在判断她话中的虚实。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一切伪装,然而林砚依旧神色平静,目光坦荡,毫不退缩。 她曾历经无数审讯与被审讯的场合,早已练就了泰然自若的心态,这样的试探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 片刻之后,萧玦收回视线,踱步至书案前,目光落在她所绘的痕迹图谱上,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姑娘,这是……” 纸上所绘,是不同鞋印的纹路比对、各种锐器造成的创口截面图,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符号(实为林砚用于记录刑侦逻辑的标记)。 这些既非书法,也不是绘画,更不属于他所知的任何图谱类别。 林砚心中微动,意识到这是一个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同时也可试探萧玦的深浅。 她并未掩饰,语气平淡地说道:“我也不知为何会画出这些,只是自醒来后,脑中便不时浮现此类图案。仿佛……它们对我而言,至关重要。” 她故意语焉不详,既显露出自己的特别,又未泄露真实来历,同时也在观察萧玦的反应——若他真如传说中那般明察秋毫,定能从中看出不寻常之处。 萧玦拿起那张纸,仔细端详着。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鞋印纹路对比图上,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随后视线转向伤口截面图,眼底最初的疑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探究和惊讶,甚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他向来精通验尸之术,深知不同锐器造成的伤口,其截面形状各异,深浅也各不相同。 然而,他从未想过竟然可以通过如此精细的描绘方式,将伤口的每一个细节都具象化地呈现出来,甚至还能进行直观的比对。 至于那些鞋印纹路,虽然他在破案过程中也会留意到鞋印的存在,却从未如此细致地分析过纹路的细微差异,更未意识到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区别,竟能成为破解案件的关键线索。 这个女子,果然不简单。 她自称失忆,或许确有此事,但她绝非常人。这些精准而富有洞察力的图谱,绝非一个普通女子所能绘制。 “姑娘,你画的这些,”萧玦抬眸,目光再次落在林砚身上,语气中的试探之意更加明显,“似乎与断案之事息息相关。” 林砚心中一喜,果然,萧玦不愧是名震京城的神探,一眼便看出了这些图谱的实际用途。她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淡淡一笑,语气依旧平静如水: “断案?我并不懂得什么是断案,只是莫名觉得,这些图案或许能帮助我找到一些东西。至于究竟能找到什么,其实我自己也并不清楚。” 她的回答点到即止,既不明确承认,也不直接否认,既为自己留下了余地,也为对方留下了足够的悬念。 萧玦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将那张纸轻轻放回桌案上,语气平淡地说道: “姑娘若是无事,便可在侯府内自由走动,只是切记,不要擅自离开侯府。京城之地鱼龙混杂,你身份未明,又曾遭人追杀,此时外出实在太过危险。” “多谢世子提醒,我知晓了。”林砚微微颔首,恭敬地应道。 萧玦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要离去。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并未回头,只是淡淡说道: “若是姑娘想起了什么,或是有任何需求,随时可以让春桃前来禀报。 另外,顺天府近日接到一桩命案,现场留下了一些奇怪的痕迹,或许……姑娘所绘的这些图谱,能派上用场。” 林砚的眼底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光亮。 来了,她一直等待的机会,终于近在眼前。她连忙说道:“世子,我虽不懂断案之事,但若是能为此尽一份力,我愿意一试。我总觉得,破解这些案子,或许能帮助我想起自己的身份。” 萧玦回过头,目光落在她眼中,看到了那份毫不掩饰的坚定和渴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这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那是追求真相时才会流露出的执着与热忱。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开口道: “好。明日一早,我带你去顺天府,看看现场的卷宗和痕迹。但你要记住,到了顺天府,不可妄自发言,一切须听我安排。” “多谢世子!”林砚心中大喜,连忙躬身郑重道谢。 她知道,这是她进入大靖王朝刑侦领域的关键第一步,也是她寻找穿越真相、揭开青铜令牌之谜的重要开端。 萧玦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开了林砚的房间。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林砚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眼神变得愈发坚定起来。 萧玦是个聪明人,他必定早已察觉到她的异常之处;而她,也能从他的眼神和话语中,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谨慎与探究。 他们之间,是互相试探,也是互相欣赏。 或许,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他们会成为最好的搭档,一起破解那些离奇的命案,一起拨开迷雾,寻找真相。 而春桃静静地站在一旁,注视着面前的林砚专注的侧脸,眉头微微蹙起,清澈的眼眸中盛满了不解与担忧。 她忍不住轻声问道:“姑娘,您怎么对断案之事这般上心?那些可都是血淋淋的命案,听说现场惨不忍睹,连男子都要退避三舍呢。” 林砚闻言转过头来,唇角漾开一抹清浅的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的目光深邃如潭,闪烁着春桃读不懂的执着与坚定:“春桃,这些日子我总在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些支离破碎的片段,那些案发现场的细节,竟与我记忆深处的某些痕迹重合。”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有力:“我总觉得,我的身世之谜,就藏在这些悬案之中。唯有揭开这些案件的真相,我才能找到回家的路,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她的话语半真半假,却字字发自肺腑。怀中那枚青铜令牌的纹路,与卷宗中记载的某些符号惊人地相似。她离奇穿越至此的经历,更与近期发生的数起命案有着微妙的时间关联。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惊人的可能——她的穿越绝非偶然,而这些案件背后,必然隐藏着通往真相的钥匙。 然而她也清醒地认识到,在这个名为大靖的王朝,断案远比想象中艰难。 这里没有先进的痕检技术,没有完善的司法体系,更没有尊重证据的办案环境。有的只是落后的人工查验、错综复杂的权贵关系、以及针对女子的重重偏见。每走一步,都可能触及既得利益者的底线,每查一案,都可能陷入更大的危机。 但她是林砚,一个从现代法治社会而来的刑警。即便前路荆棘密布,她也要用知识劈开迷雾,用智慧踏平坎坷。 油灯下,林砚铺开宣纸,开始系统整理现代刑侦技术在古代的应用可能。痕迹鉴定方面,虽无仪器辅助,但可通过桐油拓印保存鞋印纹路;用细毛刷和墨粉显现指纹脉络;借助放大镜比对毛发纤维的微观特征。 尸检虽受礼法限制,但仍可通过测量尸温、观察尸斑扩散程度、记录肌肉僵硬状况来推算死亡时间,通过创口形态分析凶器类型,通过窒息征象判断作案手法。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萧玦的帮助。这位年轻的靖安侯府世子不仅精通历代律法,更深谙验尸之道,更重要的是,他拥有在这个时代查案所必需的权柄和人脉。 而她自己,则带来了跨越千年的刑侦思维和技术理念。两人的合作,将是古代经验与现代思维的完美融合。 她的目光落在那份新送来的案卷上——顺天府近日发生的离奇命案,现场留下了诡异的图腾印记。 这或许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契机,第一个需要她与萧玦联手破解的谜题。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在林砚清亮的眼眸中投下跳动的光斑。那光亮不仅来自灯盏,更源自她内心永不熄灭的信念之火。 她仿佛已经看见自己与萧玦并肩站在迷雾弥漫的案发现场,用智慧照亮黑暗,让真相重见天日。 第4章 顺天府卷宗,初露锋芒(上) 第二日清晨,天色尚未完全明亮,薄薄的晨雾笼罩着侯府的院落,春桃便已早早起身,为林砚准备好了今日要穿的衣物和一顿简单的早饭。 林砚换上了一身淡蓝色的素雅襦裙,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更衬得她身姿纤秀。 她将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只用了一支素银簪子固定,虽无繁复装饰,却显得格外清丽脱俗。 她的面容平静,眼神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冷与沉稳,与寻常女子相比,气质上多了一份疏离和独立。 用过早饭后,林砚缓步走向侯府大门,远远便看到萧玦已经等候在那里。 他依旧身着那身玄色锦袍,衣料上隐隐绣着暗纹,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光泽,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冷峻。 他的神色淡漠,目光平静,但当林砚走近时,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微微停顿了一瞬,随即恢复了往常的淡然,只轻轻吐出两个字:“走吧。” 林砚微微颔首,沉默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侯府门前停着一辆青色的马车,外观看似简约,细看却能发现车身的雕花和用料都极为考究,透着一股低调而不失格调的奢华。 青竹早已候在车旁,见到二人走来,连忙躬身行礼,随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萧玦和林砚依次登上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车厢内铺着厚实柔软的锦垫,暖意融融,隔绝了外界的微寒。 林砚安静地坐在一侧,微微侧首,目光透过车窗投向外面渐渐苏醒的京城街道。 此时的京城已逐渐热闹起来,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招牌旗帜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小贩们早早摆开摊位,此起彼伏的吆喝叫卖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 行人络绎不绝,穿着各式各样的襦裙或锦袍,梳着不同的发髻,步履匆匆或悠闲漫步,勾勒出一幅古意盎然的繁华图景。街道宽阔平整,以青石板铺就,偶有马车经过,马蹄声“哒哒”作响,更添几分生动。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息——早点的香味、远处飘来的香料气息,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尘土味道,复杂而真实。 这就是大靖王朝的京城,繁华中藏着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热闹的表象下暗流涌动,甚至暗藏杀机。 林砚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感慨,这个千年之前的世界,与她所熟悉的现代截然不同,却又在某些瞬间让她感到奇异的熟悉——同样的人间烟火,同样的善恶交锋,只不过换了一个时空背景。 “姑娘似乎对京城很陌生。”萧玦的声音忽然在车厢内响起,打破了原有的沉默。他坐在对面,目光平静地望向林砚,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 “确实陌生,”林砚坦然回答,目光仍望着窗外,“我脑海里没有任何关于京城的记忆,或许,我从来就没有来过这里。” 萧玦点了点头,未再追问,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份卷宗,递到林砚面前:“这是顺天府近日接到的命案卷宗,你先看看,对案情有个初步了解。记住,只观察,勿妄加评论。” “多谢世子。”林砚接过卷宗,小心翼翼地展开。卷宗以毛笔书写,字迹虽工整,却带着几分匆忙中的潦草,显是仓促整理而成。 她凝神细读,很快便梳理出了案件的基本脉络: 案发时间:三日前,深夜亥时左右。 案发地点:京城西市,福源当铺后院。 死者:李老掌柜,年六十二,福源当铺的掌柜,为人一向老实本分,未曾与人结怨,经营当铺多年,在邻里间口碑良好。 死因:后颈处有一处锐器造成的伤口,一刀致命,伤口边缘平整,深浅一致,可见凶手手法干净利落,力道沉稳,应是惯于此道之人所为。 现场情况:当铺后院大门虚掩,未见打斗痕迹,死者倒在当铺后院的库房门口,手中紧握着半枚青铜碎片(卷宗后附有一张草图,绘有青铜碎片的纹路,与林砚记忆中那枚青铜令牌的纹路隐隐相合)。 库房内财物无一缺失,门窗完好,无被撬痕迹。现场勘查发现,整个作案现场几乎没有任何打斗或挣扎的痕迹,除了库房门口地面上那道极为浅淡、几乎难以用肉眼察觉的拖拽痕迹之外,没有留下任何鞋印、指纹或其他具有指向性的物证。 目前尚未锁定任何嫌疑人,顺天府已经对当铺内的伙计、周边商户及附近居民进行了全面排查,但未能发现任何可疑人员。 有目击者称,在案发当晚曾瞥见一道黑影从当铺后院翻墙逃离,但由于夜色深沉、光线昏暗,无法辨认其容貌、身形特征,甚至连性别都难以判断。 仔细审阅完卷宗后,林砚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她意识到,这起案件与她曾在现代侦办过的张诚命案存在多处令人惊异的相似之处。 两起案件的受害者均是被从后颈处一刀致命,凶手下手精准、手法娴熟,显示出极强的专业性;案发现场均被刻意清理,未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此外,两名死者手中都握有与青铜令牌相关的物品——张诚案中是一枚完整的青铜令牌,而本案中则是半枚青铜碎片。 更令人困惑的是,库房内的财物并未丢失,这说明凶手的动机并非谋财。 那么,凶手究竟是针对李老掌柜而来的仇杀,还是另有所图,企图寻找某样特定之物? 此外,死者手中紧握的那半枚青铜碎片究竟是何物? 它为何会出现在死者手中? 这一切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世子,”林砚抬起头,目光落在萧玦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有几个疑问,不知可否向您请教?” 萧玦微微颔首,语调沉稳:“但说无妨,只是需谨言慎行。” “是。”林砚点头应声,继而缓缓陈述道: “第一,卷宗中提到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死者倒在库房门口,手中紧握青铜碎片。这是否意味着死者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袭?凶手是否可能是死者认识的人? 第二,库房内财物并未丢失,凶手的作案动机究竟是什么? 第三,那半枚青铜碎片是否经过专业鉴定?其材质为何?上面的纹路是否有专人辨识过? 第四,库房门口那道拖拽痕迹,究竟是死者被拖拽时留下的,还是凶手搬运物品时所形成的?” 她的问题条理清晰、直指要害,每个疑问都精准地触及案件的核心疑点,没有丝毫赘余,显示出极强的逻辑推演能力。 萧玦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讶异。 他原以为,即便这位失忆的女子能看懂部分图谱,也未必能从卷宗中捕捉到如此多关键细节。 事实上,就连顺天府的资深捕头和推官,也大多将注意力集中在凶手身份和青铜碎片的来源上,很少如此周密地推敲现场痕迹与动机之间的关联。 眼前的女子,确实非同一般。她的思维方式缜密而独特,与常人截然不同,甚至比许多经验丰富的办案人员更为敏锐机警。 萧玦默然片刻,而后徐徐回应道:“你提出的这几个问题,顺天府也曾有所考量,但目前尚未得出明确结论。 第一,现场确无打斗痕迹,死者除致命伤外无其他伤痕,初步推断是在无防备状态下遇害,但凶手与死者是否相识,仍缺乏证据支持。 第二,关于作案动机,目前存在两种推测,一是仇杀,二是为了寻找某件物品,但无论是仇杀还是劫财的推测,目前都仅仅停留在假设层面,没有任何实际证据能够支撑这些推断。 第三,现场发现的青铜碎片已经经过多位专家的仔细鉴定,确认是由上古时期的青铜材质制成,其表面雕刻的纹路诡异而复杂,至今无人能够解读其中含义。 让人费解的是,在我之前侦破的几起悬案现场,也都发现过类似的青铜碎片,这很可能暗示着这些案件之间存在某种隐秘的关联。 第四,库房门口发现的拖拽痕迹极其轻微,几乎难以用肉眼辨认。 顺天府的初步判断是,这些痕迹可能是死者倒地后身体轻微移动所留,也不排除是凶手作案时留下的痕迹,但受限于痕迹的模糊程度,目前还无法得出确切结论。” 林砚边听边点头,心中已然明了。 果然如她所料,顺天府的办案思路仍然固守传统的断案模式,过度注重对嫌疑人的排查和表面证据的收集,而忽略了现场细微痕迹的深入分析和严谨的逻辑推演——这恰恰是她的优势所在,也是她能与萧玦形成完美互补的关键之处。 “世子,”林砚再次开口,语气坚定而自信: “我认为,这起案子绝非简单的仇杀或财杀案件。从现场痕迹来看,凶手的作案手法相当专业,每一个步骤都显得有条不紊,显然是经过周密准备的。 而且,凶手对现场的清理能力极强,几乎抹去了所有明显的痕迹,这说明凶手很可能具有丰富的作案经验,或者接受过特殊的专业训练。 另外,死者手中紧握的青铜碎片,绝不可能是偶然出现的物件,极有可能是死者在临死前奋力从凶手身上抢夺而来的关键证物,也不排除是凶手故意留在现场作为一种标志或暗示。 还有那道看似微不足道的拖拽痕迹,虽然细微,但很可能隐藏着破案的重要线索,或许正是解开整个案件谜团的关键所在。”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逻辑缜密,每一句推断都有充分的依据支撑,每一处分析都直指案件的核心疑点。 萧玦凝视着她,眼中的探究之色渐渐转为由衷的欣赏——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个女子能够绘制出那些精密的现场图谱,她的思维方式与推理能力,仿佛天生就是为刑案侦破而生的。 “你说得很有道理,”萧玦语气平淡却带着认可。 “但这些目前都还只是基于现有信息的合理推测,尚缺乏实质性的证据支撑。等我们到了顺天府,亲自勘察过现场的痕迹和那枚青铜碎片后,再作进一步的分析。 另外,我要提醒你,在顺天府办案时要格外谨慎,不可轻易暴露你的这些推断,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个世道对女子参与断案本就极为排斥,更何况你的身份至今尚未明朗。” “我明白了,多谢世子提醒。”林砚颔首应道。 她深知萧玦的顾虑并非多余,在这个时代,女子地位本就低下,更何况是涉足断案这等被视作“男子专属”的领域,稍有不慎就可能招致非议,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她会谨记在心,适当收敛锋芒,在合适的时机,以恰当的方式展现自己的能力。 第5章 顺天府卷宗,初露锋芒(下) 马车缓缓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抵达了顺天府。 顺天府的大门高大雄伟,朱红色的门板上镶嵌着铜制的狮首门环,门环上雕刻着精美的云纹图案。门口伫立着两名身着青色官服的捕快,神色严肃,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往来行人。 府衙前的告示栏上张贴着数张告示,既有通缉要犯的海捕文书,也有新颁布的律法条文,引得不少路人驻足围观。 萧玦和林砚先后下了马车,青竹默默跟在身后。 门口的捕快一眼认出萧玦,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地说道:“萧世子,您来了。” 萧玦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地询问道:“张捕头在吗?我来看看福源当铺的案子。” “在的在的,张捕头特意吩咐过,若是萧世子来了,直接请您入内详谈。” 捕快连声应着“请进”,同时迅速侧身让出通路,躬身做出恭请的姿势,引着他们向府衙内走去。 顺天府府衙内别有洞天,重门叠户、庭院幽深。古拙的建筑沿中轴线次第排开,青砖铺地、黛瓦覆顶,梁枋上雕刻着繁复的官式彩画,虽已显斑驳,却更增几分肃穆。 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散着陈年墨香与公门特有的威严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不由屏息的凝重氛围。 府衙内人影往来,或快步疾走的衙役,或佩刀巡守的捕快,亦有满面愁容、低声交谈的百姓,显然是在等候报官或陈情,整个场景繁忙中透着一丝压抑的秩序。 捕快将他们引至一间偏室,屋内陈设简单,仅设数把梨木椅和两张宽案。案头上堆积着数叠卷宗,纸张泛黄,墨迹深浅不一。旁边还整齐摆放着几件物证——其中就有那半枚青铜碎片,以及一张用墨拓印下来的地面拖痕图。 “萧世子,您三位在此稍候,我这就去请张捕头过来。”捕快说完,拱手一礼,随即转身退出房间。 偏室之中一时只剩下萧玦、林砚及侍女青竹。林砚未作迟疑,径直走向案前,目光迅速锁定在那块青铜碎片上。 那青铜碎片约巴掌大小,通体暗沉,表面覆盖着一层深绿色的锈迹,蚀刻的纹样曲折诡谲、错综交织,与她记忆中那枚青铜令牌的图样风格如出一辙。 只是眼前这块并不完整,边缘呈断裂状,明显是自某件完整青铜器上碎裂下来的部分。她伸出指尖,轻轻抚过残片表面,顿感一阵冰凉粗砺的触感,细微的凹凸起伏显然是经年氧化形成的铜锈,绝非新近可以仿造得出的痕迹。 “这残片确为上古之物,”萧玦缓步走到她身侧,声音低沉平稳,“先前我经办的三起悬案现场,都发现了类似碎片。每一块上面的纹路皆能互相拼接,无疑,它们源自同一块青铜令牌。” 林砚心头一震。三起悬案,再加上眼前这桩福源当铺命案,以及她在现代所经历的张诚之死——累计五起案件,竟皆与这枚青铜令牌有所牵连。 这令牌究竟是何来历?为何屡次出现在不同命案现场?凶手的目的,难道真就是为这枚青铜令牌? “世子,”她语气不由得带上了急切,“那三起悬案中的死者,都是什么身份?致命伤……是否也都是后颈处一刀毙命?” “不错,”萧玦颔首,眸色渐深,“三位死者分别是古董商人、前朝遗臣,以及一位江湖术士。身份迥异,看似毫无瓜葛,但皆是一刀切中后颈致命,现场也都清理得异常干净,唯独留下一枚青铜碎片。当年我在大理寺曾亲查这三案,却始终未能寻得突破,最终只能以悬案作结。” 林砚越听越是心绪翻涌。古董商、遗臣、术士、当铺老板,乃至现代的集团副总——这些死者身份各异、时空远隔,却都以同样手法规格被杀,现场同样留下青铜碎片为证,这一切绝不可能是偶然。 背后必然藏有重大阴谋,一段跨越千年时光的迷局。而她的穿越,或许,就是这个庞大阴谋中的一环。 她深吸一口气,强令自己凝神定志,将注意力重新投注到那张拓印下来的拖拽痕迹图上。 拖痕极为浅淡,笔直如线,长约三尺有余,痕迹末端渐淡,仿佛被什么刻意遮掩或抹去过。边缘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形态,仿佛是由某种质地柔软的物品在地面上缓缓拖拽所遗留,而与尸体拖拽的痕迹截然不同。 通常来说,若是尸体被拖行,边缘会显得更为杂乱,并伴有明显的血迹残留。然而眼前这道拖拽痕迹,不仅边缘柔和、宽度较为均匀,而且地面干净,未见一丝一毫的血迹。 “世子,我认为这道拖拽痕迹,既非死者所留,也并非凶手搬运尸体时造成的,”林砚指着摊开的拖拽痕迹图,语气沉稳而清晰地说道: “它更像是凶手在搬运某件柔软物品时无意中留下的。您看,这痕迹的边缘并不整齐,宽度也较为狭窄,最关键的是,没有任何血迹沾染。这一切表明,被搬运的物品并非尸体,也不是什么沉重物件,极有可能是布料、丝绸一类柔软且易于拖动的物品。” 萧玦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凝神细看那张痕迹图,眼中掠过一丝认同:“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之前也察觉到这道痕迹存在蹊跷,但始终未能想明白凶手究竟在搬运何物。若是布料或丝绸之类的物件,库房内并未上报有此类物品遗失,凶手特意搬运它,目的究竟何在?” “或许,凶手真正在寻找的,正是一件布料或丝绸制品,”林砚缓缓推测道,“这件物品很可能原本就藏在库房的某个角落,凶手得手之后,用它包裹了某样东西,再拖拽着离开,从而留下了这道痕迹。而李老掌柜,或许是在无意中撞破了凶手的行动,或是察觉了这件物品所隐藏的秘密,因此招致杀身之祸。” 她的分析层层递进,逻辑清晰、依据充分,使萧玦豁然开朗。他之前一直将思路局限在“凶手为财而来”或“仇杀”的方向,却从未考虑到凶手的目标可能是一件看似普通、却别有内情的物品。 “此外,”林砚继续补充道,“凶手的作案手法相当专业,现场清理得极为彻底,这说明凶手很可能并非初次作案,且对福源当铺的内部结构了如指掌——否则,绝无可能深夜潜入后院库房,准确找到目标,事后还能将现场处理得几乎不留痕迹。因此,我们可以将嫌疑范围缩小到熟悉福源当铺布局的人,或是曾多次踩点、对当铺情况极其熟悉者。” 萧玦注视着她,眼中的赞赏愈来愈浓。这位女子,确实是一位断案奇才。 她并未亲临现场,仅凭卷宗记录与痕迹拓印图,就能做出如此精准的判断与推理,其敏锐与周密,甚至超越了他与顺天府的捕快。 他越发确信,她绝非寻常的失忆少女,她的身上一定隐藏着不少秘密,而这些秘密,或许正是解开这一连串离奇命案的关键所在。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一名身着黑色捕快服饰、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的男子迈步而入,身后紧随几名下属。该男子一见萧玦,立即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地说道:“萧世子,您来了。” 这位正是顺天府的张猛捕头,他常年经办案件,经验丰富,为人刚正,只是思维稍显固化,不如萧玦灵活敏锐。 “张捕头,”萧玦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我带这位姑娘一起来了解一下案情。这些卷宗和现场的痕迹,或许她能给我们带来一些新的启发。” 萧玦的声音沉稳,目光落在了林砚身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信任。 张猛皱着眉头,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最终定格在林砚年轻的面容上。 他脸上写满了怀疑与不屑——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身份尚且不明,能对案件有什么独到见解? 世人皆知,查案断狱向来是男子之事,女子素来被视为见识短浅,哪懂得什么推理论证?萧世子怎么会带这样一个女子来参与如此重要的案件调查? 尽管心中满是疑虑,张猛却不敢公然质疑萧玦的决定。他勉强躬身行了一礼,语气里带着几分敷衍:“姑娘安好。”动作间透露出明显的不情愿。 林砚并未因他的态度而动摇。她面色平静地微微颔首回礼,心里很清楚,在这个时代,想要赢得这些办案人员的认可,空口白话毫无意义。唯有通过实实在在的证据,通过破解案件的实绩,才能真正让他们心服口服。 “张捕头,”萧玦再度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位姑娘方才仔细研究了卷宗和现场痕迹的拓印图,提出了一些见解,你不妨认真听听。此外,我打算再赴福源当铺的案发现场,进行一次更细致的勘查。” 张猛虽然心中不以为然,但还是点了点头:“一切但凭萧世子安排。只是那现场已经被我们反复勘查多次,确实未能发现更多线索了。” “有没有线索,再查一次便知。”萧玦语气淡然,转而看向林砚,“姑娘,我们这就动身前往福源当铺现场吧。” “好。”林砚点头应道,目光再次落在那半枚青铜碎片上,眼底闪过一抹坚定的光芒。 她深信,现场一定还有被忽略的蛛丝马迹。只要找到这些线索,就能逐步逼近真相,破解这起离奇命案,也离自己穿越背后的谜团更近一步。 而萧玦注视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无论这个女子来自何方,身上藏着怎样的秘密,他都要将她留在身边,与她携手揭开这一系列离奇案件背后的真相,驱散迷雾,追寻最终的答案。 一场跨越时空的刑侦合作,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就此正式拉开序幕。 第6章 现场勘查,蛛丝马迹 福源当铺坐落在京城西市最繁华的中心地带,是一家声名远播的老字号当铺。门面虽不甚宽敞,但整体装潢却透着一股古朴雅致的韵味,门口悬挂着两块深色木质牌匾,上面以苍劲雄浑的笔法镌刻着“福源当铺”四个大字。 只是牌匾表面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自从那起命案发生之后,这家当铺便一直大门紧闭,处于完全的停业状态。 萧玦、林砚、张猛,以及随行的几名捕快,一行人步履整齐地来到了福源当铺门前。 当铺的伙计早已惴惴不安地守在那里,一见他们走近,脸上立刻浮现出惶恐与紧张,连忙躬身行礼,声音略带颤抖:“萧世子,张捕头……您们来了。” “把门打开,带我们去后院的库房。”张猛语气沉稳而严肃,不容置疑。 伙计连忙点头,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摸索着打开了当铺的大门。门一推开,一股陈旧的、混合着尘封物品的气味扑面而来。 当铺内部光线十分昏暗,仅靠几缕从窗隙透入的微光照明。货架上杂乱地堆放着各式当品,玉器、瓷器、金银首饰、旧衣物等一应俱全,只是摆放得凌乱不堪,显然在案发之后,捕快们多次搜查现场时翻动过这些物品。 穿过当铺略显拥挤的大堂,便来到了后院。 院子并不宽敞,几棵老槐树静立其间,枝桠虬曲,投下斑驳的树影。地面由大块的青石板铺就,平整却已显磨损,角落里堆着些废弃的木箱和杂物。 空气中隐约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霉味与尘土气息,显得格外沉寂。 后院的尽头,便是那间关键的库房。库房的木门依然保持着案发时的状态,虚掩未锁,门板和门框上看不出任何被撬动或破坏的痕迹。 伙计战战兢兢地指向库房门口的一块青石板,声音发颤:“萧世子,张捕头……就是这儿。李老掌柜……就是在这个位置倒下的。” 仔细看去,那块青石板上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褐色印迹,那是死者留下的血迹。只是连日来的风吹日晒,使得那抹痕迹变得愈发浅淡,若不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林砚并未多言,立即俯身蹲下,全神贯注地勘查起地面。她不像其他捕快那样只关注血迹或显眼的痕迹,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青石板之间的缝隙、地面的积尘、甚至库房门外墙角的蛛丝马迹上,不放过任何一点可能的线索。 她手上戴着一副简单的粗布手套——这是来之前萧玦特意吩咐青竹准备的。虽远不如现代的无菌手套精细,但至少能避免直接触碰而破坏现场可能遗留的痕迹。 萧玦静立一侧,目光始终落在林砚身上,眼底带着几分审视与不易察觉的欣赏。 他注意到,林砚勘查现场的方式与寻常人截然不同。普通捕快办案,多是在明处翻找,注重表象线索;而林砚却极其耐心和细致,每一寸地面、每一处角落都认真检视,甚至以手指轻拂尘土,观察其分布与状态——这种近乎执着的细致,连他自己也自觉不及。 张猛和其余几名捕快则站在另一边,脸上写满了不屑与不耐烦。他们认为林砚不过是在徒劳无功地折腾,现场早已被反复勘查多次,根本不存在什么遗漏的线索。 一个女子,此时还在这装模作样地侦查,简直是浪费时间。 一名年轻的捕快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对张猛嘀咕道:“头儿,您看她那样子……这不是白费力气吗?”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 张猛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但脸上的轻蔑之色,却丝毫未减。 林砚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周围的议论,依旧专注于手头的工作,目光如炬,一丝不苟。她全然无视周围投来的嘲讽目光与不耐烦的啧叹声,依旧凝神屏息,专注于命案现场的每一寸土地。 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越是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越可能隐藏着破案的关键。在罪案侦查的历史上,无数悬案正是依靠一丝丝细微的痕迹得以侦破——无论是凶手无意间落下的一根毛发,现场残留的一粒特殊灰尘,还是一个几乎被抹去的模糊鞋印,这些都可能成为将罪犯绳之以法的决定性证据。 片刻之后,林砚锐利的视线定格在库房门口墙角的一处尘土上。 那里的尘土分布显然与周围不同,显得格外凌乱,仿佛被人匆忙掩盖过什么。更令她注意的是,尘土之中夹杂着几根极其细微的淡黑色纤维,若不仔细察看,几乎难以用肉眼察觉。 她心神微动,小心翼翼地用戴着手套的指尖,轻轻捏起那几根淡黑色的纤维,将它们平摊在掌心,借着光线仔细端详。 这些纤维质地粗糙,却又隐约泛着一丝特殊的光泽,既不同于寻常百姓穿的棉布纤维,也区别于达官贵人偏好的丝绸材质,反而更接近某种特殊用途的布料——譬如军队专用的衣料,或是江湖人士惯用的夜行衣材质。 “世子,请您看看这个。”林砚站起身,将掌心中的淡黑色纤维递给站在一旁的萧玦。 萧玦接过纤维,先是放在眼前仔细观察其纹理与色泽,随后又凑近鼻尖轻嗅,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与疑惑:“这确实是夜行衣的布料纤维。夜行衣通常由粗麻与蚕丝混合织成,质地坚韧耐磨,不易破损,且因其颜色深沉,便于在夜间隐藏行踪。看来,凶手作案时穿着的正是夜行衣。” 张猛和几个原本不以为然的捕快听到这个结论,脸上的轻蔑之色渐渐收敛。他们在现场勘查多时,却从未注意到这些细微的纤维痕迹,而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真的从杂乱无章的现场中找到了有价值的线索。 “不过,穿夜行衣的人不在少数,”张猛皱着眉头提出疑问,“江湖侠客、盗贼、杀手,都有可能作这般打扮。仅凭这几根纤维,恐怕还是难以锁定具体的嫌疑人。” “确实无法直接指认凶手,”林砚语气平静地回应,“但这至少为我们指明了一个调查方向。凶手特意穿着夜行衣作案,说明其早有准备,且极力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此外,这几根纤维质地特殊,并非市面上常见的普通夜行衣材料,很可能是特制的。我们可以从京城内专门制作这种特制夜行衣的店铺入手排查,或许能发现更多线索。” 萧玦赞同地点头:“分析得很有道理。张捕头,立刻安排人手,彻查京城内所有的裁缝铺和织坊,重点关注那些制作特制夜行衣的店铺,特别是近期有陌生人来定制此类衣物的商家。” “是,萧世子。”张猛连忙应声,态度已然变得认真起来,不再有丝毫敷衍。他迅速吩咐身旁的几名捕快分头展开调查。 几位捕快领命快步离去,张猛再看向林砚时,目光中不禁多了几分敬重。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虽然年轻且来历不明,但在勘查现场方面确实有过人之处,比他原先想象的要敏锐细致得多。 林砚并未在意他态度的转变,再次蹲下身来,继续专注地勘查现场。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库房门口的青石板上,那道极浅却依旧可辨的拖拽痕迹,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当晚发生的一切。她顺着拖拽痕迹的方向,缓缓移动视线,试图从中解读出更多隐藏的真相。 视线摸索一直延伸到库房墙角那个毫不起眼的凹陷处,这处凹陷仿佛天然融入了墙壁的阴影之中,若非刻意搜寻,几乎无法察觉。 那个凹陷处,不仅位置隐蔽,还被几件废弃的木箱和破旧麻袋半遮半掩,若是不仔细排查,根本难以发现。凹陷处的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浮尘,而在尘土之间,隐约可见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油脂痕迹,那痕迹极浅,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世子,你看这里。”林砚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笃定。 萧玦与张猛闻声迅速走近,俯身凑近她所指的位置。 凹陷处极为隐蔽,确实被杂物遮掩得严严实实,而地面上的油脂痕迹异常浅淡,几乎与周围的尘土融为一体,若不凝神细察,极易忽略。 “这是……油脂的痕迹?”萧玦眉头紧锁,目光专注地审视着那处细微的残留,“能看出是何种油脂吗?” “从性状判断,极有可能是动物油脂,譬如牛油或猪油一类,”林砚语气平稳却充满确信,“而且,这油脂痕迹相当新鲜,不像是陈年旧迹,应是在案发当晚由凶手所留。结合之前发现的拖拽痕迹,我推测,凶手当时很可能用一件浸满动物油脂的柔软织物,自此处将某物拖行至库房门口,随后逃离现场。” “用动物油脂浸过的柔软物品?”张猛面露困惑,不解地追问,“凶手此举目的何在?动物油脂能有何用处?” “或许,凶手所要隐藏或搬运的物品需借动物油脂来保存,”林砚沉吟片刻,缓缓分析道,“例如某些易受潮、易变质的物件,以油脂包裹可起防潮防腐之效。又或者,凶手试图以动物油脂掩盖某些特殊气味——可能是他自身的气味,也可能是所携物品的气息——以此避免引起他人注意。” 第7章 当票玄机,暗流涌动(上) 萧玦微微颔首,眼中掠过一抹锐利的光芒:“言之有理。李老掌柜身为当铺主事,常年与各类押当之物打交道,或许他曾收当过一件以动物油脂包裹的特殊物品,而这件物品,正是凶手此番前来所要寻找的。得手之后,凶手便以同一材质包裹青铜碎片——或是其他关键证物——拖行而出,因而留下拖拽与油脂的双重痕迹。李老掌柜或许正因撞破凶手行动,欲加阻拦,才招致杀身之祸。” “正是如此,”林砚表示赞同,“并且,这样物品应当体积不大,否则拖痕不会如此狭窄。此外,它对凶手而言至关重要,甚至可能比青铜碎片更有价值——否则凶手不会甘冒风险,专门前来搜寻此物,甚至不惜杀人灭口。” 张猛终于收起先前的疑虑,神色转为凝重。他不得不承认,林砚与萧玦的推论合乎情理、线索环环相扣,远比之前广泛的排查更具针对性。若依此方向深入,案情的突破口或许已近在眼前。 “萧世子,林姑娘,”张猛躬身一礼,语气郑重了许多,“那我们接下来该从何处着力?是重点查阅当铺的押当记录,寻找那件可能以动物油脂包裹的物件,还是继续追查夜行衣的相关线索?” “双管齐下。”萧玦语气果决,不容置疑地说道。 “首先,立即去调查福源当铺近一年的所有当品出入记录,必须逐一仔细核查,尤其要重点排查那些以动物油脂包裹、体积小巧玲珑、来路不明的当品,并且要特别关注由李老掌柜亲自经手收当的物品。 第三,要继续彻查与特制夜行衣相关的线索,全力追查定制这批夜行衣的幕 后嫌疑人,务求尽快锁定其身份。 第四,重新提审当铺内的所有伙计,详细盘问他们是否知晓李老掌柜曾经收当过类似物品,以及是否留意到有陌生人员前来打探与这些物品相关的信息;第四,立即加派人手追查青铜碎片的源头和背景,寻找对青铜令牌纹路有研究或了解其来历的专业人士。” “遵命,萧世子,我这就去安排人手,立刻执行!” 张猛连忙躬身应答,语气中充满恭敬,神色间不见丝毫迟疑。 此刻,他已完全信服于萧玦的决断,同时也真正认可了林砚的能力——这位年轻女子虽然身份成谜,但确实是一位断案如神的奇才,有她在,或许眼前这起扑朔迷离的命案,以及那些多年未解的悬案,终将迎来水落石出的转机。 萧玦侧首望向林砚,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这是林砚第一次见他展露笑容,那张一贯清冷的面容因这一缕笑意柔和了许多,眉宇间常有的疏离感也悄然消散了几分。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若不是你,我们恐怕仍在迷局中徘徊不前。” 萧玦的语气较之先前明显温和了许多,不再带有最初的试探与压迫,而是透出几分真诚的感激。 “世子言重了,”林砚微微扬唇,神色平静如常,“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同样,我也期盼能早日破解此案,弄清自己的身世来历。” 她的笑容清丽而自然,没有丝毫矫饰,目光坦荡而坚定,竟让萧玦心中不由一动。 他见过无数女子,有名门闺秀、温婉才女,亦有艳绝一时的佳人,却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女子——冷静、沉稳、机敏、果决,既有女子的灵秀,亦具男子的英气,宛如一枝傲立于寒风中的梅花,坚韧独立,光华夺目。 他轻轻颔首,声线愈发温和:“请放心,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定能破解此案,也必会助你寻回身份。” 林砚点了点头,未再多言,再次将注意力集中至案发现场,继续凝神勘查。她清楚,这一切仅是开端,现场仍藏匿着诸多未被发现的线索,真凶尚在暗处窥伺,要想彻底侦破此案、解开穿越之谜,前路依然漫长。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林砚与萧玦再度对福源当铺的后院及库房展开了极为细致的勘查,不放过任何一寸角落。 林砚在库房货架的夹缝之中,寻到一根极细微的黑色毛发——该毛发的质地坚硬粗糙,不似常人所有,反而更接近某种动物的毛发,或许是凶手无意间遗落,也可能来自包裹当品的某种织物。 萧玦则在库房墙角发现了一道极为浅淡的刮痕,痕迹细微,似是某种利刃所致——可能是凶手在翻寻物品时不慎留下,亦不排除其与李老掌柜发生争执时所致;然而现场并无明显搏斗迹象,此种可能性或许较低。 除这些之外,他们暂时未再发现其它明确线索。虽然现场留下的线索并不算多,但仅仅是这几根纤维、一丝油脂痕迹、一根黑色毛发、一道细微划痕,就已经足够让他们找到许多关键的突破口。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物证,却在专业细致的勘查下,逐渐显露出它们背后隐藏的重要信息,让原本毫无头绪的案子,渐渐有了明确的方向和进展。 勘查完现场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将大地染上一层温暖的橘色。 萧玦望向身旁的林砚,语气温和地说道:“姑娘,今日辛苦你了,这些线索对我们来说非常关键。天色不早,不如我们先回侯府休息,明日再继续排查线索,进一步深入调查。” 林砚点了点头,轻声回应道:“好。”她确实感到有些疲惫,但心中却因案件的进展而充满希望。 回到靖安侯府时,暮色已如淡墨般浸染了整个京城,街巷间次第亮起灯火,为这座古老都城蒙上了一层温柔的昏黄色调。 青竹早已细心备好了晚膳,四菜一汤整齐地摆放在雕花木桌上:清炒时蔬翠绿欲滴、口感脆嫩,红烧排骨色泽红亮、酱香浓郁,还有一碗温热的鸡汤,飘散着淡淡的当归枸杞香气——显然是特意为连日出外查案、身体疲乏的林砚所准备的滋补药膳。 经过一整日的现场勘查与大量脑力消耗,林砚确实饥肠辘辘。 她没有如同寻常闺秀那般故作矜持,而是自然地拿起碗筷,安静却迅速地进食。她动作利落却不失文雅,咀嚼认真,神情专注。 坐在她对面的萧玦放下银箸,目光掠过她坦然用膳的模样,眼底不由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京城中的贵女用饭时无不细嚼慢咽、讲求仪态,像林砚这般吃得自在踏实、毫不矫揉造作的,反倒显得格外特别。 “今日在当铺查到的线索,”萧玦语气平稳地开口,“我已命张捕快加急追查。夜行衣的布料来源和动物油脂的成分,明日应能得出初步查验结果。至于当票记录,我已遣人前往顺天府调取归档,预计今夜就能送至侯府。” 林砚抬起头,将口中饭菜咽下后说道:“多谢世子。我总感觉当票记录中定藏有关键线索。李老掌柜既然因那件物品丧命,说明此物绝非寻常,极有可能与那枚青铜令牌密切相关。” “不错,”萧玦微微颔首,“令牌上的纹路我已派人送至京城最有名的古董鉴定师及几位精通符箓的江湖术士处请教,目前尚未有回音。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此前三起悬案的死者,皆与古董、前朝秘闻或玄门秘术有关。或许这枚青铜令牌,牵连着某处前朝遗宝,或某种失传已久的秘术。” 林砚心中微微一动。前朝宝藏?失传秘术?这确与古代案件中常见的动机相符。可她隐隐觉得真相未必如此简单——毕竟,同一枚青铜令牌亦出现在千年后的现代命案现场,跨越时空的联系,绝不可能仅止于财富或玄术。 “世子所说的三起悬案,死者究竟是何身份?他们之间是否真的全无表面关联?”林砚进一步追问。 萧玦沉吟片刻,神色凝重地回忆卷宗内容:“首案死于十年前,受害者赵德发是一名古董商人,在自家书房遇害,现场留有一枚青铜碎片。他专营上古青铜器,传言手中握有数件前朝秘宝。 第二起发生于五年前,死者为前朝翰林学士周敬之,于城郊别院遇害,现场同样发现青铜碎片。他曾参与纂修前朝史书,退隐后仍潜心研究禁宫秘闻。 第三位是江湖术士玄机子,三年前殒命于客栈,现场亦遗留青铜碎片。他擅长占卜勘舆,据说能破译上古符文。” 林砚仔细听着,不由蹙起眉头:“古董商、翰林学士、江湖术士——看似身份迥异,却皆与‘上古’‘前朝秘闻’密切相关。 而李老掌柜身为当铺主人,常年经手各类物品,极有可能收到与上述相关的特殊典当。如此看来,凶手的目标,或许是所有与青铜令牌、乃至整个前朝秘闻体系有关的人与物。” “确有这种可能,”萧玦表示认同,“凶手似乎正在有步骤地清除与某个秘密相关的一切知情者。寻找某样东西,而这些人,都可能知道这件东西的下落,或是持有相关的线索,所以才被凶手一一灭口。” 话音未落,青竹已快步踏入偏厅,朝着二人走来,手中捧着厚厚一叠卷宗,纸张泛黄,边角微卷,显然已有些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