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下情蛊后,苗疆少年阴郁又病娇》 第1章 穿书了 雨声渐密,吊脚楼里却燥热得令人窒息。 手臂如铁箍般锁着姜纾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颈,不给她丝毫逃离的余地。他的吻带着蛮横的掠夺,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连呼吸都成了他的所有物。 姜纾的推拒软绵绵的,最终化作指尖对他衣襟的无力抓握。交缠间,她闻到了淡淡的草药味,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萦绕着某种令人心悸的神秘。 他稍稍退开寸许,额头抵着她的,喘息粗重。 那双黑得惊人的眼睛紧紧锁着她,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激烈情绪,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夜。 “阿叙…”她声音发颤,唇微微张合。 就是这一声无意识的轻唤,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克制。 他比先前更凶更急,像是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天旋地转间,她被放倒在铺着厚实蜡染布的竹榻上,沉重的身躯随之压了下来。 爱意落在她的唇、下巴、颈项,留下湿润的痕迹和细微的刺疼。天下起了小雨,热意被凉意替代,微凉的空气触及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呜…别…”她有些受不住了,偏过头躲闪,眼泪止不住地滚落。 她的哭泣却像某种催化,让他眼底的墨色更深。他的手轻轻拂去她的泪珠,动作近乎虔诚,可言辞却霸道得令人心惊。 “哭了也没用,”他的唇贴着她的耳廓,声音低哑得可怕,“从你招惹我的那天起,就逃不掉了。” 姜纾疼得指尖发白,呜咽声破碎不堪。 窗外的雨声盖过了细碎的声响,竹楼摇曳着狂风暴雨。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渐歇。 沈青叙支起身,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腕间一个刚刚浮现的、极细小的红色图案,形似缠绕的藤蔓。 他俯身,极其珍重地吻了吻那图案,眼底是近乎疯狂的满足和占有。 “同心蛊成了。”他抵着她的额心,气息依旧未匀,声音却带着一种沉沉的、令人心悸的笃定。 “姜纾,你永远也离不开我了。” “生同衾,死同穴。碧落黄泉,你都得在我身边。” ---- 姜纾穿书了! 水晶吊灯倾泻下的光芒太过炫目,仿佛要将所有隐晦的心事都照得无处遁形。 空气里馥郁的玫瑰香、女士们昂贵的香水味和香槟塔溢出的微醺气泡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奢华又令人窒息的网。 姜纾就在这片浮华喧嚣中猛地睁开了眼。 瞳孔有瞬间的失焦,随即,庞大的记忆洪流不容分说地涌入脑海,剧烈的信息冲击让她纤细的指尖微微一颤,杯中澄澈的液体晃出细碎的涟漪。 这是属于另一个“姜纾”的人生,痴缠的、不甘的、怨愤的、最终沦为一场笑话的短暂人生,如同快进的影片在她意识里轰然上演。 一个骄傲的富家女,一头栽进名为顾聿深的深渊,用尽拙劣手段,只为换得那人一眼,却最终成了男女主爱情史诗里最标准的垫脚石,助推着他们冲破一切阻碍,直至踏上这婚礼的殿堂。 而今天,就是那本的最后一章。 男女主的婚礼,而之后,她的“戏份”,也彻底杀青了。 额角传来细微的刺痛,姜纾下意识地轻轻按了按太阳穴。这细微的动作却瞬间牵动了她身旁妇人的心。 “纾纾……”姜母忧心忡忡地攥住了她空着的那只手,力道有些大,仿佛想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写满了心疼,目光扫过不远处正被众人簇拥着敬酒的一对新人,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抚慰,“别看了,放下吧。妈知道你这心里难受……” 姜母的话语温柔,却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捅开了原主那些疯狂又卑微的情绪残留的锁孔。一股不属于她的酸涩和刺痛感猛地蹿上鼻腔,眼眶也泛起生理性的湿润。 姜纾闭了闭眼,不是沉溺,而是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意志,将那股原主的残念狠狠压了下去。 再睁眼时,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已是一片沉静的清明的海,所有翻涌的浪涛都被压在了最深的海沟之下。 她转过头,看向满眼担忧的母亲。灯光落在她侧脸上,勾勒出冷静甚至有些疏离的线条。 她点了点头,动作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确定。 “妈,你不用担心,我会放下的。” 声音平静,没有一丝哽咽或颤抖,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姜母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女儿会是这样的反应。她预想中的眼泪、怨愤甚至失控都没有出现,只有一种近乎陌生的……淡然? 姜纾已经转回了目光,视线轻飘飘地掠过那对璧人。新郎顾聿深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英俊夺目,正微微侧头听着身边的新娘说话,唇角噙着一丝难得的温柔。而那位新娘,穿着价值连城的婚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 可她心里只觉得……无聊。 她微微抬手,仰头将香槟喝下,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极轻微却清脆的—— “叮。” 像是一个句号。 原本姜纾的人生结束了,现在,要开启新的生活了。 第2章 前往苗寨 高铁驶过繁华都市,将高楼大厦远远抛在身后,窗外的景致逐渐被绵延的青山和零散的村落取代。 大巴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前行,空气里开始混杂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 姜纾靠着车窗,看着外面掠过的苍翠,心情奇异地平静。 自从那日从婚礼上回来,她在家“赖”了很长一段时间,主要是消化这匪夷所思的穿越,并思考如何接手这崭新的人生。 姜父姜母却有些误会了,小心翼翼地变着法子哄她开心,那份过度呵护让她有些无奈,却又有点陌生的暖意。 直到有天,她百无聊赖地刷着某书,一张照片猝不及防地抓住了她的视线,青竹木楼的寨子依山而建,层层叠叠,云雾像柔软的腰带缠绕在半山腰。 石板路蜿蜒而上,透着一种未被过度打扰的宁静和岁月的沉淀。 说不清为什么,她心里某根弦被轻轻拨动了。 几乎没怎么犹豫,她利落地订了票。 姜父姜母得知她要独自出门散心,惊讶之余是巨大的欣慰。 此刻,大巴车终于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小镇简陋的车站。 空气微凉,带着湿润的水汽和淡淡的草木清香。 姜纾拎着简单的行李下了车,环顾四周,这里没有星级酒店的接站牌,只有几个当地人好奇打量着她的目光。 她拿出手机,找到了之前联系好的地陪电话拨了过去。 铃声响了两下就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洪亮又带着浓重口音的男声,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还有鸡鸣狗吠。 “喂?是姜小姐哇?到了咯?莫动莫动,我就来!我看到你咯!” 电话还没挂断,姜纾就看见一个穿着藏蓝色土布上衣、皮肤黝黑发亮的大叔,咧着嘴笑着,大步从车站旁的小卖部门口朝她跑来,手里还晃着一个半旧的智能手机。 他跑到姜纾面前,气息都没怎么喘,笑容朴实又热络,眼角的皱纹都笑得堆了起来:“是姜小姐没错吧?嘿嘿,远远就看到啦,跟画里的人一样,跟我们这儿不一样呢!一路辛苦咯!我叫罗老四,你叫我罗叔就行!” 他很是自然地接过姜纾手里的行李箱,动作麻利又不容拒绝:“车在那头,咱们快些走,要是被发现了,要挨骂嘞。这儿离寨子还有点路,我开小面包车送你去。” 他的热情像这山间的风,直接又扑面而来,带着泥土的实在感。 姜纾那点因为陌生环境而起的细微戒备,在这爽朗的笑声里,不知不觉松了些许。 她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好的,麻烦您了,罗叔。” 小面包车在碎石路上蹦跳着,像喝醉了酒的铁皮盒子。 姜纾抓着车顶扶手,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得挪了位。 罗叔却稳坐钓鱼台,单手把着方向盘,还能腾出手指点窗外:“瞧见没?那片梯田,老祖宗留下宝呢!再看那边,老水车,还在转哩!” 姜纾顺着望去,苍翠山峦间点缀着的人类创造的痕迹,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古朴的生命力。 她缓了口气,忍不住叹道:“美景很美……就是看一眼真不容易。” “嘿!习惯就好咯!”罗叔笑声洪亮,压过了发动机的轰鸣,“我们这云江苗寨啊,分里外两块。外寨嘛,就是我们现在去的,热闹!有民宿,有饭馆,啥啥都有,你们城里人来看看,挺好!” 车子碾过一个大坑,猛地一颠。 姜纾下意识地问:“那还有一个呢?还有个里寨?” 前方罗叔的背影似乎极细微地僵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紧了紧。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乐呵呵的腔调,只是语速快了些,像要赶紧把这话头掠过去。 “里寨啊……嘿,那是人家自己的地界,规矩多,一般不让人进的。”他含糊地说了一句,声音被引擎声吞掉大半。 姜纾坐在后排,只看见他后脑勺的头发和那顶洗得发旧的帽子,看不见他脸上闪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忌讳和谨慎。 那是一种混糅着尊重、畏惧的复杂神情。 空气静了一瞬,只有车轮压过石子的咯噔声。 姜纾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片刻的迟疑和回避。 她没有那种不顾一切非要刨根问底的执拗,对别人的界限有种天然的尊重。 她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看着越来越近的、依山而建的木质吊脚楼群,语气平淡地接了一句。 “哦,这样。明白了。” 姜纾没有追问,注意力已然被山腰缭绕的云雾和隐约传来的陌生歌谣吸引了过去。 罗叔透过后视镜飞快地瞟了她一眼,见她专心看着风景,随即明显松了口气,语气又重新热络起来:“姜小姐,前头就到咯!我给你定的屋子是那里最好的,视野好得很!” 小面包车终于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后停稳,扬起的细微尘土在阳光下发着光。 姜纾推开车门,一股混合着泥土、青草和淡淡炊烟气息的山风立刻扑面而来,瞬间涤净了旅途的沉闷。 眼前豁然开朗。 漫山遍野的绿,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从墨绿、黛绿到翠绿、嫩绿,层层叠叠,铺满了视野所能及的每一寸山峦。 一座座吊脚楼依着山势错落搭建,木质结构饱经风霜,呈现出深褐的色泽,屋顶盖着灰黑的瓦片,仿佛是从这山地里自然生长出来的。 这里游客中等,大多是当地人,慢悠悠地走着,反倒更显出一种原生态的静谧。 最吸引姜纾注意的是这里人们的衣着。 当地人,几乎都穿着传统的苗服,苗服上点缀着绚丽的刺绣,银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所以,哪些是当地人,哪些人是外地来的游客,一目了然。 当然,也有不乏有穿着当地服饰的外地游客! 一个妇人背着竹篓从车前经过时,姜纾的目光立刻被她衣襟上繁复精美的刺绣吸引了。 那图案并非寻常的花鸟鱼虫或是吉祥纹样,而是一条栩栩如生的蛇! 蛇身蜿蜒盘踞,鳞片用深蓝和墨绿的丝线细致勾勒,蛇头微微昂起,眼神竟有几分逼人的锐利,透着一种神秘甚至有些诡谲的气息。 姜纾看得微微怔住,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将蛇绣在衣服上。 妇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侧头看了她一眼,手腕和脖颈间的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碎清脆的“叮当”声,像山泉滴落玉石。 这时,罗叔停好车走了过来,顺着姜纾的视线望去,了然一笑,露出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咋样?我们这儿的衣服好看吧?跟你们城里的不一样哈!”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家门口挂着几件精美苗服的小铺子:“喏,那家店手艺最好,绣活都是一针一线自己做出来的。姜小姐要是喜欢,可以去挑几套,穿着拍照,好看得很!” 第3章 初遇 苗服铺子门楣低矮,挂着一串风干的辣椒和苞谷,推门进去,清脆的铜铃“叮当”一响。 店内光线稍暗,却更衬得那些悬挂着的苗服色彩浓烈,宛若一片片凝固的霞光或森林的缩影。 老板娘正低头缝着什么,闻声立刻扬起笑脸。 她约莫四十上下,盘着头,插着一根简单的银簪,耳垂上坠着小小的银蝴蝶,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轻颤。 “妹子,来看衣服?随便看,都是好料子好绣工!”她嗓音清亮,带着本地人特有的上扬尾音,热情却不迫人。 姜纾的目光流连在那些华服上。 深紫如暮色苍穹,缀满细密的星月纹样,银片嵌边;墨绿似雨林深处,绣着繁复的藤蔓与奇异的鸟兽,栩栩如生。 每一针每一线都透着匠心,价格自然也极漂亮,标签上的数字让寻常游客恐怕要掂量再三。 姜纾却没什么犹豫。 她指尖拂过那件深紫色的衣襟,冰凉的银饰和细腻的刺绣触感清晰,又拎起那件深绿色的看了看裙摆上磅礴的图案。 “这两套,”她抬眼,语气平常,“多少钱?” 老板娘眼睛一亮,笑容更真切几分:“妹子好眼光!这套紫的用的是老布,染了三次才得这个色,绣的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星月图。绿的这套更费工夫,你看这鸟的眼睛,用的是失传的针法嘞!一套三千八,两套……七千六!” 她打量着姜纾淡然的神色,又爽快补充:“妹子爽快,我也爽快!两套一起,给你打个折,再抹个零头,算七千!怎么样?” 姜纾点点头,没多话,直接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动作利落得让老板娘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哎呀,谢谢妹子!”收款提示音响起,老板娘手脚麻利地将两套衣服仔细叠好,装入印着民俗图案的厚实纸袋,却又忽然提议,“妹子,你这气质,穿我们的衣服肯定好看!要不要现在就换上一套?穿着去寨子里走走,那才有味道哩!” 这提议正中了姜纾的下怀。 她对这华美的服饰确实心生喜爱,也有几分跃跃欲试。 “好啊。”她接过那套深紫色的,“那就穿这套吧。” 老板娘热络地引她到店后用布帘隔出的简易试衣间。 衣服层数不少,系带繁复,好在老板娘在外耐心指导。 好一会儿,姜纾才穿戴整齐,略显笨拙地撩开布帘走了出来。 店内光线落在她身上,深紫的布料衬得她肤色愈发冷白,银制的项圈、压领、手镯沉甸甸的,闪着含蓄的光。 宽大的袖口和下摆绣着繁复的纹样,行动间自有端丽风韵。 只是她还不习惯这身打扮,动作间略带一丝生疏的僵硬。 “啧啧啧!”老板娘围着她转了一圈,满眼惊艳,“我就说嘛!这衣服像是给你量身做的!好看!真真是我们苗家姑娘的样子了!” 她替姜纾理了理腰间的彩带,调整了一下银压领的位置,最后满意地拍拍手。 姜纾看向墙上挂着的一面铜镜,镜中人影窈窕,古意盎然,竟有几分陌生又新奇的美感。她唇角微微弯起。 姜纾提着装衣服的纸袋,刚踏出铺子门槛,山间清冽的空气混着阳光的味道涌来,与店内染料的浓郁气息截然不同。 手机在掌心震动,“叮咚”一声脆响。 她低头,是姜母发来的微信,一连几条: 【纾纾,到了吗?】 【住处怎么样?安顿好了没?】 【那边天气如何?有事一定要给妈妈打电话。】 字里行间是藏不住的牵挂。 姜纾心里微微一暖,想着拍张照片能让母亲更安心些。 她停下脚步,找了个身后是层层叠叠吊脚楼和苍翠山峦的角度,举起手机,调整角度,准备来个自拍。 屏幕里映出她穿着深紫色苗服的模样,银项圈压着锁骨,领口袖口的刺绣繁复精美,背景的古朴村寨恰到好处地烘托着这身打扮。 她正要按下快门,忽然,镜头边缘,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闯入了画面。 那是一个少年。 穿着一身靛蓝色的苗服,款式却更为简洁利落,没有过多华丽的刺绣,但身上挂着的银链子却不少,从胸前垂落,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晃动,折射着细碎的阳光。 他身形高而瘦削,短发干净利落,露出清晰的下颌线和过于白皙的脖颈侧脸。 姜纾的手指顿住了。 镜头微微下移,捕捉到了他的正脸。皮肤是冷调的白,五官精致得近乎锐利,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色很淡,组合在一起有种近乎昳丽的美感,却又被一种冷冽疏离的气质压着,丝毫不显女气。 但最让姜纾移不开眼的,并非他出众的容貌。 而是他身上那股难以言喻的气质。 那是一种……与这外寨略显闲散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的沉静和神秘。 像是山间清晨化不开的雾,又像是深潭里沉了千年的水。 他的眼神扫过周围时,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审视和了然,仿佛他并非置身其中,而是个冷静的旁观者。 那是只有在这片土地深处、遵循着古老规则的地方才能蕴养出的独特气息,沉静之下,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他的目光平淡地掠过她,径直朝着她,银饰相碰发出极有韵律的轻响,不像旁人那般热闹嘈杂,反而像某种古老的节拍。 那少年停在她面前,目光像实质的冰线,先是落在她脸上,让她莫名感到一丝被穿透的不适。 随即,他的视线下移,定格在她手中那个印着苗服铺子logo的厚纸袋上。 姜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将纸袋往身后挪了挪。 见他始终盯着,便以为他是对衣服感兴趣,她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沉默,开口解释,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防备:“我在那家苗服铺子买的。” 她指着那家苗服铺子说着。 少年闻言,目光重新抬起来,对上她的眼睛。 他的瞳仁极黑,映出她穿着苗服的样子。 姜纾生得明艳,此刻在这异族服饰和银饰的衬托下,更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皮肤白皙得几乎在发光,与这古朴村寨形成鲜明对比。 他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过来。” 过来? 让谁过来? 他好像在对着我说话! 姜纾彻底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没头没脑的两个字,配上他冷冰冰的表情,让她心头瞬间窜起一股火气。 这人怎么回事?素不相识,态度如此冒昧无礼? 她蹙起眉头,刚想开口斥责—— 突然! 她手中提着的纸袋,毫无预兆地动了一下! 那感觉清晰无比,绝不是错觉。像是里面有什么活物……轻轻顶撞了一下袋壁! “啊!”姜纾吓得低呼一声,头皮发麻,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将手里的纸袋甩了出去! 袋子“啪”地一声落在两人之间。 就在此时,那苗疆少年动作极快地蹲下身去。 他伸出那指节分明、异常白皙的手,精准地打开了纸袋。 紧接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从袋子里传了出来。 姜纾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通体翠绿、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幽幽冷光的小蟒蛇,缓缓地从袋口游弋而出! 它丝毫不惧人,吐着鲜红的信子,蜿蜒着,亲昵地、熟练地缠上了少年伸出的手腕,盘绕在他冷白的小臂上,昂起小小的三角头颅。 少年垂着眼睫,看着腕上的小蛇,手指轻抚了几下,继而起身,看向脸色发白、惊魂未定的姜纾,声音依旧平淡: “我是在叫它。” 第4章 你喜欢她 姜纾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后背惊出一层薄汗。 她看着那条此刻温顺盘踞在少年腕间的翠绿小蛇,又瞥了眼被自己扔在地上的纸袋,瞬间明白自己刚才完全误会了对方。 可明白归明白,恐惧却没那么容易消退。 那是蛇!活生生的蛇!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种冰冷的、滑腻的、吐着信子的生物。 它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钻进袋子的?在铺子里?还是在她走出来的路上? 姜纾想想就一阵头皮发麻。 那绿蛇虽然被少年制住,却仍仰着小小的脑袋,鲜红的信子一吐一收,发出细微的“嘶嘶”声,黑豆似的眼睛正盯着她。 姜纾吓得又往后缩了一步,球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青叙见她吓得脸色发白,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小绿蛇的头顶。 那动作随意得像在抚摸家养的猫狗,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 说也奇怪,那原本还有些躁动的小蛇立刻安静下来,不再吐信子,乖乖地垂下头,将身体更紧地盘绕在少年冷白的手腕上,一动不动,乍一看,竟真像一只造型别致、栩栩如生的绿玉手环。 姜纾看得目瞪口呆,心里的恐惧稍稍被惊奇取代。 这……就是传说中的驯蛇人? 没想到在这偏僻苗寨里,一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少年竟有这般匪夷所思的本事。 少年见她不再那般惊恐,便不再多言,转身就要离开,背影疏离。 眼看那抹身影就要离开,姜纾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或许是好奇,或许是他长在自己的审美点上,她鬼使神差地追上前两步,脱口而出: “那个……等等!” 少年脚步微顿,却没有完全停下。 姜纾心一横,提高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终于停下脚步,半侧过身。 山间的风吹动他额前细碎的黑发,他腕上的“绿玉手环”在光线晦暗的巷口泛着幽微的光。 他看着她,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薄唇微启,吐出三个字: “沈青叙。” —— 沈青叙离开了! 她定了定神,弯腰捡起被自己扔在地上的纸袋,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里面除了那套华美的苗服再无他物,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却对那个叫沈青叙的少年和神出鬼没的小蛇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提着袋子,按照罗叔之前指的方向,她很快找到了预订的民宿。 那是一座三层高的吊脚楼,外观保持着传统的木质结构,但门口挂着的暖色灯笼和现代化的招牌又昭示着它的不同。 罗叔果然已经等在门口了,正和民宿老板用方言熟络地聊着什么,一见姜纾过来,立刻迎上来,目光在她身上的苗服一转,顿时咧开嘴,露出一口牙: “哎呦喂!姜小姐!这一穿上,简直了!比我们寨子里的阿妹还要标致!这银饰,这绣花,衬得你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哟!” 他的称赞热情又直白,带着山里人特有的直爽。 姜纾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罗叔您过奖了,入住手续都办好了吗?” “办好咯办好咯!房卡拿好,在三楼,视野最好的那一间!”罗叔将一张房卡递给她,又帮着把行李拎了进去。 一进民宿内部,姜纾便明白它为何评分高了。 大厅宽敞明亮,地面铺着青石板,墙壁是原木色,挂着蜡染的布画和竹编工艺品,浓郁的苗家风情扑面而来。 但转头就能看到舒适的布艺沙发、明亮的落地灯、以及角落里的自助咖啡机和显示着Wi-Fi密码的精致小牌子,现代化设施一应俱全,融合得恰到好处,毫不突兀。 她谢过罗叔,自己提着行李上了三楼。 木制楼梯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却别有一番风味。 三楼的房间果然没让她失望。 推开木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毫无遮挡,正对着连绵的青山和层层叠叠的寨子屋顶。 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进来,将房间照得通透温暖。 房间内部依旧是苗风与现代的结合,雕花木床挂着素雅的纱帐,床上用品是柔软亲肤的纯棉材质,洗手间里干湿分离,设施崭新洁净。 姜纾放下东西,第一时间走到窗边。 远处山峦叠翠,云雾在山腰缓缓流动。 近处,寨子安静地匍匐在山坡上,偶尔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夹杂着隐约的人声和狗吠,却更显幽静。 不同于都市的喧嚣,这里的一切都慢了下来,连时间仿佛都流淌得更加慵懒。 微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凉和草木清香,拂过她的脸颊,吹动了纱帐。 她望着这片宁静古老的景致,穿着那身繁复的苗服,仿佛一瞬间远离了所有的纷扰。 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松弛感包裹了她。 她忍不住轻声感慨,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这片山水听: “这里……倒是适合长居。” —— 沈青叙的住处在这个寨子的最深处,几乎挨着山壁,是一座孤零零的老旧吊脚楼,木板墙被岁月熏成深褐色,檐下挂着几串风干的草药和看不出材质的骨片。 推门进去,光线陡然暗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奇异的腥甜气。 屋内陈设极简,几乎看不到现代科技的痕迹。 一张木桌,几张竹椅,墙角堆着几个陶罐,最里面是一张铺着靛蓝色土布的床。 窗户开得很小,糊着泛黄的棉纸,滤进来的光昏昏沉沉。 沈青叙在桌边坐下,腕上那“安分”了许久的小绿蛇立刻活了过来。 它通体翠绿,鳞片细密整齐,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幽幽的的光泽,像一块上等的翡翠活了过来。 它昂起小的脑袋,黑豆似的眼睛盯着沈青叙,鲜红的信子快速吞吐,发出急促而轻微的“嘶嘶”声,尾巴尖甚至有些焦躁地轻轻拍打着桌面。 沈青叙垂眸看着它,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漆黑眼瞳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 他伸出食指,指尖苍白修长,轻轻点了点小蛇冰凉的头顶。 “你喜欢她。”他开口,声音低沉而肯定,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小绿蛇竟像是听懂了,昂起的脑袋上下晃动了几下,信子吐得更急,嘶嘶声里带上了一点近乎雀跃的情绪,细长的身体甚至微微扭动起来。 沈青叙眼底那丝了然变成了极淡的无奈,指尖顺着它光滑的脊背滑下:“可你吓着她了。” 小蛇扭动的动作瞬间僵住,高昂的脑袋一点点耷拉下来,最后完全伏在冰凉的桌面上,连嘶嘶声都变得有气无力,透着一股明显的垂头丧气。 那鲜红的信子也无精打采地吐了出来,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就在这时,一只蝴蝶扑闪着翅膀,从敞开的门缝里轻盈地飞了进来。 它并非寻常菜粉蝶,它的翅膀比之更大,颜色是一种极为绚烂的、近乎妖异的幽蓝色,翅膀边缘勾勒着耀眼的金线,飞行时仿佛拖曳着点点星芒。 它在昏暗的屋内盘旋了两圈,最终竟不偏不倚,落在了沈青叙平放在桌面的手指关节上。 翅膀微微翕动,洒下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磷粉。 沈青叙没有动,目光从桌上装死的小蛇移到指尖这抹幽蓝上。 他沉默了片刻,接着感知到了什么。 窗外是连绵的青山和古老的寨落,寂静无声。 他忽然极轻地开口,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屋内: “这里适合长居。”他顿了顿,指尖的蝴蝶翅膀颤了颤,“想永远留在这里吗?” 那幽蓝色的蝴蝶在他指尖停留了足足三息,忽然振翅而起,绕着他飞了一圈,洒下更多细碎的、闪着微光的鳞粉,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穿过门缝,飞向外界明亮而广阔的山林,消失了踪影。 桌面上,小绿蛇悄悄抬起头,黑豆眼望着蝴蝶消失的方向,信子轻轻吐了一下。 沈青叙收回目光,眼底一片沉静的深邃。 第5章 鹊树 夕阳西下,将吊脚楼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民宿提供的晚饭是简单的农家菜,清炒山野菜、腊肉炒笋尖、糯米饭,简单却有着城里尝不到的鲜甜滋味。 姜纾吃得心满意足。 饭后,她搬了把小竹凳,就坐在民宿门口的石头台阶上。 寨子里路灯很少,只有各家窗户透出的暖黄光晕和天际残留的霞光。 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正在门前的空地上追逐嬉闹,笑声、叫声清脆地回荡在山谷里,带着最纯粹的快乐。 姜纾托着腮,安静地看着,感受着这份与她过往生活截然不同的烟火气。 罗叔端着个大大的搪瓷杯,溜溜达达地走过来,杯子里飘出浓郁的茶香。 他显然也是饭后闲来无事,见姜纾坐着,便很自然地在旁边另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开始了他的絮叨。 “姜小姐,吃得惯我们这儿的饭菜不?” “瞧这帮皮猴子,一天到晚就没个消停时候!” “这天看着好,夜里怕是要凉,得盖床被子……” 姜纾并不觉得厌烦,反而觉得这种背景音似的闲聊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温暖松弛起来。 她偶尔点点头,或者弯起嘴角应一声“嗯”、“还好”,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听。 罗叔呷了口浓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话头一转:“对了,姜小姐,明天晚上,寨子里有活动哩!” 姜纾侧过头,露出一点询问的神色。 “歌舞秀!”罗叔说得眉飞色舞,“就在寨子中间的鼓楼坪那儿!热闹得很!我们寨子里的人都会去,唱啊跳啊,还会拉起圈子来,游客要是会唱会跳,也能进去一起玩!” 他说着,用鼓励的眼神看向姜纾:“姜小姐长得这么好看,穿上我们这身衣服,上去跳一个,肯定是最亮眼的那个!” 姜纾一听,立刻像是被烫到一样,连忙摆手,脸上露出敬谢不敏的笑容:“不了不了,罗叔,我可没那个本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唱又跳的……” 她摇摇头,“我看看就好,看看就很好。” 她自认还没“社牛”到那种程度,能在陌生的环境、对着陌生的人群展现才艺。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就已经开始脚趾抠地了。 罗叔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勉强,嘿嘿笑了两声:“看看也好,看看也好!我们寨子的歌舞,跟外头那些表演不一样,有味道得很!” 姜纾笑着点头,重新将目光投向嬉闹的孩子们和远处逐渐被暮色笼罩的青山,心里却对明晚的活动生出了几分真实的期待。 来都来了,当然要去看一看。 融入不了,做个快乐的旁观者,感受那份最原始的热闹和欢腾,似乎也不错。 —— 清晨的山风格外清冽,带着一夜凝结的露水气息,从敞开的窗户涌进来,吹动了素色的纱帘。 姜纾在这一片自然的宁谧中醒来,竟有些恍惚。 她原以为换了陌生环境会难以入眠,没想到一夜无梦,睡得格外沉熟,几乎是头沾枕头就失去了意识,直到天光透过窗棂,将她自然唤醒。 她赤脚走到落地窗前,推开窗户。 晨雾如同柔软的白色轻纱,缠绵在山腰,远处层叠的梯田和吊脚楼在曦光中渐渐清晰,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画。 深深吸了一口饱含负氧离子的空气,胸腔中的浊气仿佛都被涤荡干净,心情不由自主地变得轻盈明朗起来。 肚子适时地咕噜叫了一声。 她换上一身简便的衣物,踩着木楼梯下了楼。 民宿提供早餐的地方在一个小偏厅,几张原木桌子,已经摆好了清粥小菜,刚蒸好的苞谷和红薯,香气扑鼻。 她正端着碗白粥,夹了一筷子脆嫩的腌笋,就听见民宿门口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喧闹声,夹杂着行李箱轮子碾过石板路的咕噜声和年轻人兴奋的谈笑。 姜纾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只见不大的前台处,一下子涌进来五六个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冲锋衣或运动装,背着登山包,脸上带着旅途的疲惫和新奇张望的兴奋。 为首的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看上去斯文白净,气质沉稳。 为首的导游忙前忙后地帮着办理入住,办理好入住后,他高兴地对大家宣布: “咱们今天来得真是巧了!今天晚上啊,这云江苗寨就有传统的歌舞表演活动,就在寨子中心的鼓楼坪!到时候大家都可以去看,要是会唱会跳的,也能加入进去一起玩,机会难得啊!” 那几个年轻人顿时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和议论,显得十分期待。 姜纾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喝她的粥,嘴角却微微弯起。 看来,今晚的鼓楼坪,会比她想象的还要热闹。 她这个安静的旁观者,或许能看到更多不一样的风景。 今天姜纾的行程安排是,参观一棵当地很有名的树! 前往“鹊树”的路比姜纾预想的要更具挑战性。 罗叔是个老手,脚步轻快得像山间的岩羊,姜纾跟在他身后,最初一段尚算轻松。 上午八九点的阳光已经变得有些灼人,蒸腾起泥土和禾苗的清新气息。 一层层梯田如同巨大的绿色阶梯,沿着山势铺展,田里的水映着天光,亮晶晶的。 偶尔有劳作的当地人直起腰,远远地朝他们投来好奇的一瞥。 但很快,在姜纾面前的是一段颠簸的土路和需要手脚并用的陡坡。 空气变得愈发湿热,林荫浓密起来,各种不知名的鸟鸣在头顶啁啾,更反衬出山林的幽深。 姜纾的呼吸逐渐加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衣物也微微濡湿,紧紧贴着皮肤。 她不得不时常停下来,扶着旁边粗糙的树干或突出的岩石喘口气,喝口水。 罗叔在前方不远处停下等她,笑容依旧爽朗:“姜小姐,累了吧?就快到了!这鹊树啊,就得在那儿才看得见,值得的!” 姜纾点点头,说不出话,只抬手抹了把汗。 她抬头望去,目光穿过交错的枝叶,能看到更高处似乎有一片相对平坦开阔之地,隐隐有不同于周围树木的轮廓显现。 最后的攀爬几乎是在灌木丛中穿行,枝桠不时勾住她的衣角。 当她终于跟着罗叔踏上那片相对平坦的平台时,一阵强劲的山风猛地吹来,瞬间卷走了她满身的燥热黏腻,带来无比的清凉畅快。 “看!那就是鹊树!”罗叔自豪地一指。 姜纾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瞬间,竟忘了呼吸。 眼前是一棵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古老榕树,虬结的根须如同巨龙的爪牙,深深扎进岩石和泥土里,部分裸露在外的根茎无比粗壮。 它的树冠庞大得如同撑开的巨伞,遮天蔽日,投下大片阴凉。 无数气根从枝干上垂落,有些已经重新扎入土中,形成了独木成林的奇观。 最令人震撼的是,这棵古树的枝桠间,密密麻麻地系满了无数红色的布条、小巧的银饰和风干的物件,随着山风猛烈地飞舞、碰撞,发出细碎连绵的叮当声响和布匹猎猎的震动声。 那红色,在苍翠的山林和灰褐的树干映衬下,鲜艳夺目,充满了某种原始而强大的生命力信仰。 山风浩荡,吹得姜纾衣袂翻飞,发丝凌乱。 她站在这里,仿佛伸手就能摸到流云。一路攀爬的疲惫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只剩下对自然伟力和时间沉淀的深深敬畏。 第6章 “神树” 山风依旧猛烈,吹得鹊树上万千红丝带疯狂舞动,如同燃烧的火焰,又似汹涌的血脉,缠绕着古老的神树。 那叮叮当当的银饰碰撞声不绝于耳,仿佛无数细小的祈愿在风中交响。 姜纾仰头望着这壮观又带着神圣意味的景象,忍不住笑着感慨,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这么多红带子……是求姻缘的吗?” 罗叔闻言,发出爽朗的笑声,他黝黑的脸上皱纹都舒展开来。他学着那些文化人的样子,故作高深地摸了摸下巴——虽然那里并没有胡须。 “哈哈,姜小姐,这你可就想岔咯!”他大声说道,盖过风声,“这鹊树是我们寨子的守护神树,灵验着呢!老人家都说,它的种子是从天上落下来的仙种!老祖宗们把它供起来,是求它保佑我们寨子风调雨顺、人畜平安、无病无灾的!” 他顿了顿,看着那些飘扬的红带子,眼神里多了些虔诚,随即又转向姜纾,带着几分山里人特有的、相信万物有灵的淳朴和一点善意的调侃,挤了挤眼睛: “不过嘛……你说求姻缘,说不定也灵哦!赐福赐福,这福气里面,保不齐就包括一段好姻缘呢?心诚则灵嘛!姜小姐要是有什么想法,也不妨试试?” 他的话带着玩笑的意味,却又奇异地不让人觉得轻佻,反而透着一种对古老信仰的自然而然的尊崇和包容。 姜纾被他说得莞尔一笑,目光再次投向那些飞舞的红丝带。 山风卷着红丝带猎猎作响,像无数面小小的旗帜在向苍穹昭示着凡人的心愿。姜纾得到罗叔肯定的答复后,便举起了挂在胸前的相机。 她选取角度,镜头时而对准那盘根错节、苍劲如龙的树干特写,时而拉远,将整棵沐浴在天光下、系满祈愿的巨树与它守护的苍茫山野一同纳入取景框。 快门的轻微“咔嚓”声淹没在风与银饰的合鸣里。 突然,一股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感觉刺了她一下。 像是有一道目光,冷静的、专注的,甚至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从某个隐蔽的角落落在她背上。 是一种……更沉静、更幽深,几乎要穿透皮囊的注视。 姜纾拍摄的动作猛地顿住。 她几乎是立刻转过身,目光迅速扫过四周。除了依旧笑呵呵等着她的罗叔,再无他人。茂密的树丛在风中摇晃,投下晃动的阴影,看不出任何藏匿的痕迹。 “怎么了,姜小姐?”罗叔见她神色有异,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姜纾摇了摇头,压下心头那瞬间涌起的怪异感,勉强笑了笑,“可能有点晒晕了。” 她重新举起相机,却有些心不在焉。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来得突然,消失得也彻底,但她确信那不是错觉。 在这充满原始神灵气息的地方,一丝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悄悄爬升。 又逗留了片刻,拍够了照片,姜纾便和罗叔一起沿着原路下山。她的脚步比来时快了些,仿佛要摆脱那如影随形的微妙不适。 山风依旧吹拂着鹊树,万千红丝带不知疲倦地舞动。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更高处的岩石阴影后走了出来。 沈青叙依旧穿着那身靛蓝色的苗服,银饰在他走动间只发出极轻微的碰撞声。他停在鹊树下,微微仰起头,看着这棵被奉若神明的古树。 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在他冷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眼神很深,像是在审视这古老存在,那目光里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意味深长的平静和,厌恶。 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也吹动了缠在他腕间、伪装成手环的小绿蛇。小蛇微微昂起头,鲜红的信子对着飞舞的红丝带快速嘶嘶叫了一下,又安静地伏了下去。 沈青叙的目光从鹊树移开,投向姜纾下山的那条小路,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 爬山消耗的体力远超预期,回到民宿时,姜纾只觉得小腿酸软,额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身上也沾了不少尘土和草屑。 她先上楼舒舒服服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黏腻和疲惫,换了身干净柔软的居家服,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午饭是简单的当地菜式,清爽开胃,她慢悠悠吃完,困意便如同温吞的潮水般涌了上来。 打着哈欠走向楼梯,准备回房补个觉。刚踏上台阶,就看见上面也正有人下来。 是那个旅行团里戴眼镜的斯文男人,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的保温杯。楼梯不算宽敞,两人迎面遇上。 姜纾下意识地侧身让了让。对方也停下脚步,扶了扶眼镜,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动作斯文有礼。 姜纾也回以一个礼貌的颔首,没有多余的眼神交流,两人便错身而过,一个上楼,一个下楼。 回到三楼的房间,山风透过敞开的落地窗吹进来,带着午后的暖意和草木香,格外催人入睡。 姜纾靠在床头,拿起手机,欣赏了一下早上在“鹊树”拍的照片——那棵巨木在苍穹下枝繁叶茂、万红飞舞的景象确实震撼。 接着挑选了一些照片,然后发给了姜父姜母,又简单报了平安,说了说这里的空气和美食。 困意越来越浓,手机从手中滑落,她歪在柔软的枕头里,几乎瞬间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窗外的鸟鸣和隐约的人声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她睡得沉静,丝毫未曾察觉。 一只蝴蝶,悄然从敞开的落地窗飞了进来。 它的翅膀并非寻常可见的色彩,而是一种深邃的、带着细微磷光的幽蓝色,边缘勾勒着暗金色的纹路,飞行轨迹飘忽不定,宛如一个无声的幽灵。 它在光线明亮的房间里盘旋了两圈,似乎被什么吸引,最终轻盈地落在了姜纾熟睡中的床榻边。它绕着她散落在枕边的乌黑发丝飞了一圈,又小心地靠近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肩头,保持着一点微妙的距离,并不真正触碰。 蝶翼缓慢地扇动着,洒下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闪光鳞粉。它就那样环绕着她,盘旋了足足好几息的时间,仿佛在安静地观察,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最终,它像是完成了使命,翩然转身,沿着来时的路线,悄无声息地飞出了窗口,融入了窗外灿烂的阳光和绿意之中,消失不见。 只剩下熟睡的姜纾,和一室安宁,以及空气中或许存在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幽蓝闪光,缓缓沉降。 第7章 再遇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云江苗寨却仿佛刚刚苏醒。 各家吊脚楼门前挂起了灯笼,暖黄的光晕连成一片,指引着通往寨子中心鼓楼坪的方向。 人流渐渐汇聚,大多穿着色彩鲜艳的苗服,银饰叮当作响,笑语喧哗。 姜纾顺着人流慢悠悠地走着,感受着这与白日截然不同的热闹。 前往鼓楼坪的路边甚至摆起了一些临时的小摊贩,卖些小吃、手工艺品。 突然,她的目光被一个角落里的摊子吸引住了。 那摊子很简单,一块深蓝色的土布铺在地上,上面零零散散地摆着十来个面具。 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穿着传统苗服的老阿婆,正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搓着麻绳,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淡然模样。 而那些面具,却瞬间抓住了姜纾的眼球。 每一个都透着古朴的手工痕迹,图案大胆而神秘。 有的描绘着狰狞的兽纹,獠牙毕露;有的则是抽象的人脸,眼角上扬,嘴唇丰厚,带着一种原始的意味;还有的镶嵌着细小的羽毛、贝壳或是暗淡的银片。 有的是遮住上半张脸,只露出嘴唇和下巴;有的则是将整张脸都覆盖得严严实实。 姜纾忍不住蹲下身,拿起一个半遮面的面具。 面具是深红色的底,用金线和黑漆绘着类似火焰和藤蔓纠缠的图案,边缘镶嵌着一圈细密的、已经氧化发黑的银粒,触手冰凉又带着木质的温润。 她将面具虚虚地覆在脸上,透过眼孔看向外面晃动的人影和灯火,世界仿佛被框定在了一个奇异的视角里。 一直没什么动静的老阿婆这时才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声音沙哑:“买一个吧,姑娘。戴着它,等下的歌舞秀,想跳就能上去跳,没人认得你。” 这句话简直像是一下子戳中了姜纾的心事! 她正愁着等会儿万一被气氛感染,或者被热情的当地人拉进去一起跳,自己这点社恐属性恐怕要当场发作。 有这个面具遮着,似乎就多了层保护壳,既能体验,又能藏匿其中。 “好啊!”姜纾立刻做了决定,声音都轻快了几分,“就要这个。” 她利落地付了钱,将那个半遮面的红色面具拿在手里。 继续走向鼓楼坪的路上,她摩挲着面具上凹凸的纹路,心里那点因为陌生环境而产生的拘谨悄悄消散了些,反而对即将开始的歌舞秀生出了跃跃欲试的期待。 鼓楼坪中央燃起了巨大的篝火,跳跃的火焰将四周的人脸映得明暗不定,也驱散了山间的夜寒。 歌舞秀正式开始了。 首先是一位须发皆白、穿着厚重绣纹苗服的长者,走到火堆前,用一种苍凉而古朴的调子,缓缓唱起了古歌。 歌词听不懂,但那声音仿佛带着千年的重量,让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接着是欢快起来的芦笙舞。 寨子里的青年男子们吹奏起造型独特的芦笙,声音嘹亮悠远,伴随着复杂的舞步,充满了力量感和生命的欢腾。 气氛逐渐被点燃。 等到天色完全黑透,繁星缀满天鹅绒般的夜幕时,最热闹的环节来了,围着篝火共舞。 穿着盛装、戴着各种神秘面具的云江苗寨少女们率先手拉手组成圈子,踩着轻快活泼的舞步,银饰叮咚作响。 她们笑着,歌声清脆,开始热情地邀请周围的游客加入。 姜纾站在外围看得正入神,忽然手腕一热,被一个戴着鸟羽面具的少女笑嘻嘻地拉住了:“来嘛!阿妹!一起跳!” 姜纾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后退:“啊?我不行我不行,我不会跳……” 可那少女力气不小,而且又有其他几个姑娘围过来,七嘴八舌地笑着邀请,热情得让人无法拒绝。 周围的目光也善意地聚焦过来,带着鼓励的笑意。 推拒了几下,姜纾半推半就地就被拉进了舞蹈的圆圈里。 人圈开始转动,脚步虽然简单,但初来乍到的姜纾还是有点手忙脚乱。 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并无恶意的目光,她依旧忍不住脸颊发烫,她猛地想起什么,慌忙将一直攥在手里的那个半遮面具扣到了脸上。 木质触感贴上皮肤,瞬间隔开了外界的大部分视线。 透过眼孔看到的世界变得有限而安全,仿佛给自己罩上了一层保护色。 她轻轻吁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终于能试着跟上旁边人的步伐,模仿着踩点摆手。 越来越多的游客被拉进圈子,舞蹈的队伍越发壮大,笑声、歌声、脚步声、银饰碰撞声和火焰的噼啪声混合在一起,气氛热烈而欢快。 后来,不知是谁起了头,舞蹈的圈子开始变化,变成了男女相对而舞,动作也更大胆奔放了些。 姜纾跳了一会儿,最初的紧张和新奇过去后,汗水微微浸湿了额发。 她看着周围成双成对、互动热烈的舞者,又感受到面具下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心里那点社恐的雷达又开始滴滴作响了。 够了,体验到这里刚刚好。 她趁着队伍变换、人员交错有些混乱的间隙,悄悄松开了旁边人的手,脚步一点点往外挪,如同一条滑溜的鱼,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热烈旋转的舞蹈中心,隐入了外围的围观的人群之中。 姜纾退出舞蹈圈子的炽热和喧嚣,站在阴影处平复着微促的呼吸,面具还握在微微发烫的手心里。 篝火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逆着流动的人群,径直朝她走来。 那人同样戴着半遮面的面具,款式却与她手中那个繁复华丽的迥然不同。 是更为古朴的深色木质,上面只雕刻着简单的、类似水流或藤蔓的纹路,面具遮住了他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薄唇。 他停在她面前,身姿挺拔,即使穿着常见的苗服,也透着一种与周围欢腾氛围格格不入的沉静。 第8章 他是里寨的人 姜纾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 隔着面具,看不清对方的眼神,却有一股极淡的、熟悉的气息飘入鼻尖,是那种冷冽的,混合着某种特殊草木清香。 之前,她只在那个叫沈青叙的少年身上闻到过。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几分不确定:“沈青叙?” 对方似乎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并没有否认。 他抬手,指尖抵住面具边缘,轻轻将它往上推了推,露出那双在火光下显得愈发深黑的眼眸。 果然是沈青叙。 他似乎比第一次见面时少了几分冰冷的距离感,虽然语气依旧平淡,却主动开口问道:“不去跳舞了?” 声音被面具阻隔过,带着一点闷响,但是还是很好听。 姜纾晃了晃手中的面具,无奈地笑了笑:“都是一对一对的了,我还是不凑那个热闹了。” 她语气轻松。 沈青叙没再说什么,只是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身,示意性地朝人群外围走去。 奇怪的是,明明周围摩肩接踵,十分拥挤,但沈青叙所过之处,那些正沉浸在歌舞中的当地人,都像是无形中感知到什么,自然而然地、甚至有些不易察觉地匆忙让开一点空间。 仿佛水流遇见了礁石,自动分向两边。 姜纾跟在他身后,竟然没有受到任何推挤,十分顺畅地就走出了最密集的人潮,来到了鼓楼坪边缘相对安静的地方。 一走出那被篝火烘烤的热浪范围,山间清凉的夜风立刻扑面而来。 姜纾下意识地抬头,随即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惊叹。 “哇……” 只见深邃的夜幕上,缀满了密密麻麻的星子,一颗颗清晰明亮,仿佛黑丝绒上洒满了碎钻,璀璨得近乎不真实。 两人沿着石板小路慢慢走着,远离了身后的喧嚣,只有银饰偶尔碰撞的轻响和脚步声。 气氛有些安静,姜纾便主动开口,问出了心里的好奇:“你住在哪里啊?” 沈青叙目视前方,声音平静无波:“我现在暂时住在这里。” “暂时?”姜纾捕捉到这个词汇,有些意外,“你不是这里的人?” 沈青叙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也抬起头,看了一眼漫天繁星,然后侧过脸,目光投向寨子更深、更幽暗的方向。 他抬起手,指了一个确切的方向,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是,我住在这里。不过,是在那边。” 姜纾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是罗叔口中讳莫如深的、不允许外人进入的里寨区域。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你是里寨的人?” 姜纾说:“可我听说,里寨不是说不许外人进入吗?” 沈青叙说:“是不允许外人进入,可没说不让出来啊!” 姜纾愣了一愣,好有道理啊,竟然无法辩驳。 对于里寨,姜纾还有点可惜,“可惜了,那个里寨不让外人进去,不然我还想进去参观参观呢!” 姜纾的话脱口而出,带着纯粹的好奇和一丝未能探访的遗憾。 星光下,沈青叙的侧脸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听到她的感慨,转过头,面具下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比夜色更深邃。 他忽然问道,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想进去?” 姜纾愣了一下,老实点头:“嗯,有点好奇。可罗叔说里寨规矩多,不让外人进。” 她顿了顿,带着点试探的意味,“难道……可以进去吗?” 沈青叙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平静无波:“当然可以。” 姜纾眼睛微微一亮。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深潭,激起细微却令人心悸的涟漪:“只要成为里寨的人就行。” “怎么成为里寨的人?”姜纾几乎是顺着他的话下意识地问了下去,完全没经过大脑思考。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了。 山风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沈青叙没有说话。 面具掩盖了他大部分表情,但姜纾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周身那种原本只是疏离淡漠的气质,骤然变得沉凝起来,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晦暗和幽深。 那沉默持续得有些久,久到姜纾开始感到一丝不安,觉得自己可能问了一个不该问的、触及到某种核心禁忌的问题。 就在她准备开口说点什么转移话题时,沈青叙终于动了。 他微微转开视线,望向远处里寨那片沉寂的黑暗,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却巧妙地绕开了她那个问题,给出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答案: “这段时间,我会住在外寨。” 他报了一个地址,那是一个很具体的门牌号,甚至描述了旁边有一棵歪脖子老榕树作为标志。 姜纾在脑海里快速搜索了一下,发现他说的那个位置,确实离自己住的民宿不远,只隔了几条窄巷。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似乎只是告知一个事实,却又隐隐带着某种未尽的期待的意味。 姜纾愣了一愣,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去找他吗? 他站在她面前,似乎有些无奈,开口说道: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姜纾一怔,这才猛地回想起来自己竟然真的忘了告知对方自己的名字。 自己问了别人的名字,然而没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真是尴尬。 “姜纾。”她顿了顿,补充道,“生姜的姜,纾解的纾。” 名字在寂静的空气中散开,篝火晚会的喧嚣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沈青叙似乎极轻地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像是要在唇齿间确认某种印记。 第9章 卖草药,买奶茶 第二天上午,阳光正好,姜纾依着沈青叙说的,找到了那棵歪脖子老榕树旁的吊脚楼。 她刚走近,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沈青叙背着个硕大的竹篓走了出来,篓里满是带着泥土清香的各色草叶根茎。 姜纾好奇地打量着他这身行头,问道:“你要干嘛去?” 沈青叙调整了一下背带,言简意赅:“打算去卖草药。” 他的回答让姜纾颇感意外,但是...... “卖草药?”她眼睛微亮,“我能一起去看看吗?” 沈青叙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点了点头:“嗯。” 他带着姜纾穿行在寨子的巷道里,却没有前往她想象中的热闹集市,反而越走越偏,最终在一个几乎没什么人经过的、靠近寨子边缘的老墙根下停了下来。 这里只有几块表面被磨得光滑的大石头,旁边一棵老树投下稀疏的阴影。 沈青叙放下背篓,也不铺垫子,就那么直接地将里面的草药一样一样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整齐地摆在面前的地上。 然后,他就地坐了下来,背靠着斑驳的老墙,闭上眼睛,竟是一副愿者上钩、毫不揽客的模样。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姜纾在一旁看得有趣,也学着他的样子,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她正想着这能卖出什么时,忽然注意到沈青叙的手腕动了动。 是那条翠绿的小蛇,姜纾对它的印象还深刻停留在它突然从袋子里钻出来吓唬自己的那一刻. 它此时正乖巧地盘踞在他的指尖,昂着小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纾。 姜纾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沈青叙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睁开眼睛,缓缓开口说道:“它这是喜欢你的表现。” “啊?”姜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视线在那冰冷滑腻的小蛇和沈青叙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来回移动,“它喜欢我?” 这喜欢的方式可真够别致的。 或许也说不定,它们蛇类的喜欢就是这样的。 沈青叙侧头看向她。 他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极轻地点了点小绿蛇的脑袋,那小蛇竟像是被挠了痒痒,细长的身体微微扭动了一下,脑袋却依旧执着地朝着姜纾的方向。 “嗯,”沈青叙的语气听起来很认真,“它很少对陌生人这样,它很喜欢你。” 听见沈青叙这么说,姜纾也开始试着缓解自己的害怕。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变得有些灼人。 姜纾坐在石头上,看着沈青叙那安静得近乎诡异的“摊位”,心里都替他着急。 一个小时过去了,愣是没开张,虽然他那些草药看起来品相极好,但藏在这犄角旮旯,又不吆喝,谁知道啊! 她终于忍不住,用手扇了扇风,凑近些小声问:“你……真不吆喝几声吗?这样怎么会有客人来买呢!” 她想象中至少该像集市上其他人那样,热情地招揽一下才对。 沈青叙正低头用指尖逗弄着小绿蛇,闻言头也没抬,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天经地义的真理:“为什么要吆喝?想买的人,自然就会来买。” 姜纾:“……”这算什么做生意的道理? 可偏偏,像是为了印证他的“歪理邪说”一般,真的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找了过来。 来的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当地人,穿着传统的苗服,他们似乎很清楚该去哪里找沈青叙,径直走到这个偏僻的角落,蹲下身,沉默地挑选着草药,偶尔用方言低声询问一两句。 沈青叙也只是简短地回答,交易过程安静得近乎诡异,仿佛在进行某种心照不宣的交接。 收到的钱币,他就随手放进腰间一个旧旧的绣花小布袋里。 没多久,背篓里的草药竟然就卖得七七八八了。 沈青叙开始收拾所剩无几的草药,准备收摊。 姜纾看着他腰间那个似乎鼓囊了一些的小布袋,好奇地问:“卖了钱,你打算干什么去?” 沈青叙将最后一株草药放入篓中,直起身。 他的目光落在姜纾脸上,她光洁的额头上因为久坐和日晒,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颊也微微泛红。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了一句:“想不想喝奶茶?” “啊?”姜纾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她随即惊喜地确认:“你要给我买奶茶吗?” 沈青叙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表情,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嗯。” 他背起空了不少的竹篓,示意姜纾跟上。 阳光透过树叶,在他靛蓝色的衣襟上跳跃,那条小绿蛇不知何时又悄悄缩回了他的袖口,只留下一抹若隐若现的翠色。 第10章 交换礼物 穿过曲折的巷道,喧嚣声渐渐大了起来。 沈青叙领着姜纾来到了寨子里专门划分出来的一片区域,一条不算长的小吃街。 这里充满了各种现代化的商业气息。 烤串的油烟、臭豆腐的特殊味道、各式小吃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喇叭里循环播放着招揽生意的流行歌曲,显得格外热闹,甚至有些嘈杂。 沈青叙对这里似乎并不陌生,但也不甚感兴趣,他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最终停在了一家装修得颇有“民族风”的奶茶店前。 店铺门楣上挂着蜡染的布幡,写着“云江特色奶茶”,店员也穿着改良版的苗服。 姜纾凑过去看菜单,不由得暗暗咂舌。 这里的价格果然很“景区”,普通奶茶都要二三十一杯,而但凡名字里带上“苗家”、“秘境”、“山野”等字眼,或者声称加了什么特色当地小料的,价格立刻跳上四十五六。 “啧,真会做生意。”姜纾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溢价水平快赶上一线城市了。 沈青叙似乎没在意价格,他转头看向姜纾,用眼神询问她要喝什么。 姜纾纠结了一下,指了指那个最便宜的“苗岭情歌”奶茶,“就这个吧,尝尝到底有多特色。” 沈青叙没什么反应,直接对店员报了名字,然后从腰间那个旧旧的绣花钱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数了刚好够的金额,递了过去。 动作自然,丝毫没有因为用卖草药得来的微薄的钱买一杯昂贵的奶茶而有什么犹豫或不舍。 店员动作麻利地开始制作。 沈青叙就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他身形挺拔,与周围举着奶茶自拍、喧闹嬉笑的游客仿佛处在两个世界。 很快,一杯插着吸管、装饰着一片薄荷叶的奶茶递到了姜纾手里。 杯子是纸质的,印着夸张的苗银图案花纹。 姜纾吸了一口,冰凉甜腻的液体滑入喉咙,茶味很淡,蜂蜜的味道也尝不出什么特别,更多的是糖浆和奶精的味道。 果然,不出所料,它的味道和它的价格以及名字并不太相符。 但她抬头,看到沈青叙正安静地看着她,眼底似乎极快地掠过极浅淡的笑意。 她忽然觉得,这杯性价比极低的奶茶,好像也没那么难喝了。 姜纾捧着那杯冰凉甜腻的奶茶,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她看着沈青叙腰间那个洗得发白,边角都有些磨损起毛的旧绣花钱袋,再回想他刚才数钱时那认真又毫不犹豫的样子。 辛辛苦苦赚的钱,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几乎全用来给她买了这杯华而不实的“特色”奶茶,这份心意她领了。 她吸了口奶茶,甜味在舌尖化开,却让她更坚定了某个念头。 “沈青叙,”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笑意,“你在这等我一下好不好?我……我突然想起有个小东西刚才在那边摊子上看到挺喜欢的,我去买了就回来,很快!” 沈青叙闻言,黑眸里闪过一丝笑意,点了点头,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她。 姜纾快步钻入旁边一家卖各种民族风工艺品和小饰品的店铺,她的目光迅速掠过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最终锁定在挂着一排手工绣花钱袋的架子上。 这些钱袋显然比沈青叙那个旧的要精致许多,用的是崭新的、色彩鲜艳的绸缎,上面绣着繁复精美的蝴蝶、花草或者吉祥图案,下面还缀着彩色流苏。 她仔细挑了一个藏蓝色底、用银线绣着简约云纹的钱袋,样式不算花哨,但针脚密实,做工扎实,看起来低调又耐用。 价格不算便宜,但是姜纾也不心疼。 重要的是两人之间的心意。 她利落地付了钱,拿着新钱袋快步走了回来。 沈青叙还站在原地,正漫不经心地逗弄着又从他袖口探出头的小绿蛇。 见她回来,他抬眼看她。 姜纾走到他面前,脸上漾开一个明媚的笑容,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把那个崭新的藏蓝银线绣花钱袋递到他眼前。 “喏,给你的!”她语气轻快,“我看你那个钱袋好像用了很久了,这个就当是……谢谢你请我喝奶茶的回礼!而且你看,这上面的云纹,跟你衣服颜色很配呀!” 沈青叙明显愣住了。 他低头看着那个崭新的钱袋,又抬眼看看姜纾脸上那带着点期待的笑容,再下意识地碰了碰自己腰间那个旧旧的钱袋。 他沉默了几秒钟,那双向来没什么情绪的黑眸里,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波动了一下,像是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极小极小的石子。 却泛起了一阵一阵又连绵不绝的波纹。 他没有推辞,伸出手,默默接过了那个新钱袋。 他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姜纾的掌心,带着一丝山泉般的凉意。 然后,他当着她面,解下那个旧的、皱巴巴的钱袋,将里面零零散散的纸币和几枚硬币,仔细地、一枚不落地倒进了新的钱袋里,又将抽绳拉紧。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新钱袋仔细系回腰间。 藏蓝色的布袋衬着他靛蓝色的衣襟,上面的银线云纹在阳光下闪着细微的光,确实很配。 她眼光果然不错。 他抬手,轻轻抚过钱袋上凹凸的刺绣纹路,然后抬眼看向姜纾,弯了一下唇角。 笑得特别好看! “嗯。”他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回应,算是收下了。 一旁盘在他腕间的小绿蛇也好奇地探出头,用冰凉的尾巴尖碰了碰那新钱袋的流苏,发出极轻微的“嘶”声,像是在表达它的喜欢。 姜纾咬着吸管,心里还因为送出去的钱袋被接受而有点小开心。 她咽下口中甜腻的奶茶,随口问道:“那你明天有什么打算吗?还是来卖草药?” 沈青叙系好新钱袋的抽绳,闻言抬头,语气理所当然:“草药卖完了,明天继续去挖草药,然后后天接着卖。” 姜纾听完,忍不住噗嗤一笑,调侃道:“挖草药,卖草药……你这日子过得还挺循环往复,朴实无华。” 沈青叙对她的调侃不置可否,反问道:“那你下午有什么打算?”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真的有点好奇。 “我啊,”姜纾晃了晃手里的奶茶杯,“下午的安排是去游船!罗叔说云江这一段风景特别好看,所以给我安排了这个项目。” 她说着,眼睛忽然一亮,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热情地发出邀请:“你下午要是没事,要不一起去?人多热闹点嘛!” 她其实有点担心他会觉得无聊,或者他也有可能会干脆拒绝。 沈青叙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着,像是在考虑。 反倒是缠在他腕间的小绿蛇,像是听懂了似的,突然昂起脑袋,冲着姜纾的方向,急切地“嘶嘶”叫了几声,细长的尾巴尖还轻轻拍打了一下沈青叙的手腕。 沈青叙低头,看了一眼腕间异常活跃的小家伙,然后又抬眸看向一脸期待的姜纾。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姜纾瞬间眉开眼笑: “既然它想去,”他屈指弹了一下小绿蛇的脑袋,“那就一起吧。” 这理由找得……姜纾差点笑出声,明明是自己想去,非要拿小蛇当借口。不过她也不戳破,只要他答应就好! “太好了!”姜纾高兴地说,“那下午两点,就在寨子东头的那个游船码头集合?你知道地方吧?” 沈青叙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嗯。” “那就说定了!”姜纾心情雀跃,连手里的奶茶都觉得更好喝了些。 阳光洒在她带笑的眉眼上,也落在他腰间那个崭新的、藏蓝色绣着银云纹的钱袋上。 第11章 游船 下午一点,云江水面泛着细碎的粼光,如同洒满了金箔。 寨子东头的游船码头已经聚了不少游客,说说笑笑地等着上船。 木制的游船整齐地停靠在岸边,随着水波轻轻摇晃。 姜纾准时到了码头,一眼就看见罗叔正站在岸边一张竹编的小桌旁,见到姜纾,他立刻扬起标志性的热情笑容,挥着手喊道:“姜小姐,这边这边!船快开咯,快上来吧!” 姜纾快步走过去,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罗叔,稍等一下,我还约了个朋友一起,他应该快到了。” 罗叔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连连摆手:“不介意不介意!朋友多热闹嘛!是昨天一起跳舞的?” 他促狭地挤挤眼。 姜纾正不知该怎么解释,目光无意间往通往码头的小路上一瞥,整个人瞬间怔住了。 只见沈青叙正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来。 他今天换下了一贯的靛蓝色,穿了一件纯黑色的苗服。 那黑色并非沉闷,而是某种带有微妙光泽的布料,在灿烂的阳光下,将他本就冷白的肤色衬托得几乎像是在发光,有一种近乎剔透的质感。 领口和袖口用极细的银线绣着简约而古老的纹样,低调却难掩精致。 山间的风吹起他额前细碎的黑发,露出清晰好看的眉眼。 他走得不快,步伐却稳,与周围喧闹的、穿着冲锋衣或花花绿绿夏装的游客仿佛处在两个次元。 那种沉静又疏离的神秘气质,被这一身黑色苗服放大到了极致。 姜纾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随即又猛地松开,漏跳了好几拍。 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分毫。 她一直知道沈青叙长得好看,是一种精致又冷冽的美。 但此刻,在明媚的天光水色映衬下,这种好看具有了某种冲击力,直白地、不容抗拒地撞入她的视野,让她的大脑短暂地停止了思考。 沈青叙走到近前,似乎察觉到了她过于专注的目光。 他脚步微顿,抬眼看向她,那双深黑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她有些愣怔的样子。 他极浅极淡地弯了一下唇角,那笑意几乎淡得看不见,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姜纾的心湖,漾开细微的涟漪。 姜纾猛地回过神,脸颊“唰”地一下烧了起来,慌忙移开视线,有些手足无措地掩饰道:“你、你来了……船刚好要开了。” 天哪,盯着别人看到失态,太丢脸了! 可……可是他真的太好看了,和这里的所有人、和她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一旁的罗叔也看得有些发愣,半晌才“哎呦”一声,笑着打圆场,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这位是……姜小姐的朋友?哎呀呀,真是……真是难得的帅哥啊!快请上船,快请上船!” 沈青叙对罗叔的称赞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他的目光又落回姜纾泛红的耳根上,停留了一瞬,才率先踏上了晃晃悠悠的木制游船。 姜纾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过快的心跳,也跟着上了船。 木船缓缓行驶在云江之上,船桨划开深绿色的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两岸是苍翠的青山和依山而建的吊脚楼,如同展开的画卷。 微风拂面,带着水汽的清凉,令人心旷神怡。 姜纾被这美景感染,拿出手机,对着两岸风景和自己,变换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 拍着拍着,她忽然心念一动,侧头看向身旁的沈青叙。 他正安静地看着江面,侧脸线条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长长的睫毛垂着,投下一小片阴影。 黑色苗服衬得他如同这云江景色之中走出的清冷人物,与这山水完美融合,却又独特得夺目。 “沈青叙,”姜纾鼓起勇气,晃了晃手机,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要不……咱们合拍一张?” 沈青叙闻言转过头,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手机上,眼神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和探究。 他微微蹙眉,像是遇到了一个难以理解的问题:“拍照?我经常看很多游客拍照。” 他顿了顿,语气是纯粹的疑惑,“可是,为什么要拍照?” 姜纾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愣了一下,随即认真地解释道:“因为……记忆可能会模糊,会忘记的呀。但是如果能用照片记录下来,这一刻的景色,还有……一起看景色的人,就好像被留住了,以后无论过多久,拿出来看,就永远不会忘记了。” 她的话音轻快,带着理所当然。 “永远……不会忘记?”沈青叙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声音轻得几乎被水声淹没。 他的眼神有瞬间的飘远,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江山水色,落在了某个遥远不可知的地方,眸色变得深沉难辨。 趁着姜纾低头摆弄手机找角度的瞬间,他那深沉的目光缓缓移回,落在了姜纾低垂的眉眼、微微翘起的唇角上。 那目光里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审视,像是在衡量“永远”这个词的重量,又像是在确认某种即将被定格的存在。 “好了好了!看这里!”姜纾设置好了拍摄,将手机举高,调整好角度,笑着催促道。 沈青叙依言看向镜头。 可他显然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身体有些僵硬,脸上更是没什么表情,那双漂亮的黑眸直直地盯着镜头,透着一股冷冰冰的严肃感,不像在拍照。 “咔嚓”一声轻响,照片定格。 姜纾赶紧查看手机,照片里,她自己笑得眉眼弯弯,而旁边的沈青叙,帅则帅矣,但那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的样子,活像是被她绑架来拍照的。 “呃……”姜纾看着照片,有点哭笑不得,“那个……沈青叙,你能不能……稍微笑一下?或者表情放松一点点?我们再来一张好不好?” 沈青叙闻言,视线再次移回姜纾脸上,似乎不太理解“笑一下”和“放松一点点”对于拍照有什么必要性。 但他还是再次看向了手机的镜头。 然而,第二次尝试,他依旧是一副清冷严肃的模样,下颌线甚至绷得更紧了些。 姜纾看着屏幕上那张“冰山美人”合影,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第12章 不舍 游船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晃悠着,两岸风景如画。姜纾低头看着手机里那张“冰山美人”合影,越看越觉得有趣,虽然沈青叙表情严肃,但这张照片莫名有种奇特的纪念意义。 她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很自然地抬头对沈青叙说:“我把照片发给你吧?咱们俩加个微信?”她说着就准备点开扫码界面。 沈青叙的目光落在她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沉默了一瞬,才平淡地回答:“我没有微信。” 姜纾操作手机的手指顿住了,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他。没有微信?这年头还有年轻人没有微信?她正想说“那QQ也行啊”,却听见沈青叙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也没有手机。” “啊?” 姜纾彻底愣住了,眼睛因为惊讶微微睁大,“没有手机?” 这简直比她穿越成书里的女配还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在这个智能机普及到几乎成为人体器官延伸的时代,居然有人没有手机?而且还是沈青叙这样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少年?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我以后要是回去了,不是联系不到你了吗?” 话一出口,她才觉得这话似乎有点过于熟稔和……不舍? 沈青叙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在听到“回去”这两个字时,几不可察地骤然一缩。那眸色瞬间暗沉下去,像是阳光突然被浓云吞噬的深潭,透出一种近乎冰冷的幽邃。他搭在船舷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 但他很快垂下了眼睫,掩去了所有情绪。当姜纾因为没得到回应而疑惑地转头看向他时,他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淡漠。 他抬起眼,反问道,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你要回去?” 姜纾被他问得有点莫名,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啊,我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不过还早着呢,”她语气轻松起来,笑着规划,“我打算在这里好好玩上一个月,现在说回去还太早啦!” 她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的计划,没有注意到,在她提及“一个月”这个期限时,沈青叙眼底那刚刚压下去的暗色又隐隐浮动起来。他静静地看着她说话时神采飞扬的侧脸,目光深沉得像要将什么吞噬。 直到姜纾说完,再次看向他,他才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所有外泄的情绪再次被完美收敛,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转回头,重新望向波光粼粼的江面,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还早。” 游船在云江上晃晃悠悠地漂了一个半小时,如同一个温柔的摇篮。 江水潺潺,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两岸青山如黛,静谧得只剩下风声和水声。姜纾起初还兴致勃勃地看着风景,后来眼皮越来越重,脑袋一点一点,最终抵不住这慵懒的节奏,靠在船舷边慢慢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她睡着了,侧脸枕着自己的手臂,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唇角无意识地微微弯着,显得毫无防备。 一直沉默望着江面的沈青叙,此时缓缓转过头来。 之前所有的淡漠、平静、甚至那一丝极浅的疑惑和好奇,都从他脸上褪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姜纾从未见过、甚至无法想象会出现在他脸上的神情。 那双深黑的眼眸里,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像积雨的天空。视线死死锁在姜纾熟睡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偏执和占有的渴望,仿佛她是无意间落入他领域的、绝不能失去的珍宝。 那目光如有实质,贪婪地描摹着她的轮廓,带着一种要将她吞噬入骨、彻底融为一体的疯狂意味。 空气似乎都因他这毫不掩饰的注视而凝滞了几分。连盘在他腕间的小绿蛇都感应到了什么,缩了缩身体。 船靠岸了。 姜纾被这震动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她揉了揉眼睛,看见罗叔已经笑呵呵地站在码头边等着了。 “姜小姐,醒得正好,到岸咯!”罗叔的声音洪亮依旧。 沈青叙率先站起身,动作轻捷地踏上了码头坚实的木板。他脸上的所有异常情绪已在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恢复了那副冷清淡漠的模样,仿佛刚才那骇人的注视只是水波晃动的错觉。 姜纾也跟着站起身,刚睡醒还有些腿软,她笑着,正准备下船。 就在这时,另一艘靠岸的船激起的水波涌来,让姜纾脚下的木船猛地摇晃了一下! “哎!”姜纾猝不及防,身体失衡,惊呼一声向前栽去! 岸边的罗叔脸色一变,下意识就伸出手想要扶她。 然而,站在姜纾斜前方的沈青叙动作更快。他几乎在船身晃动的瞬间就已经侧身,一只手精准地伸向了姜纾。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倏地扫向正准备伸手的罗叔。 那眼神极冷,极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锋利的警告和排斥,仿佛在宣告这是独属于他的。 罗叔被他这眼神刺得心里一哆嗦,伸出一半的手硬生生僵在了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半步,没敢再上前。 电光石火之间,姜纾慌乱中下意识地将手递向了离自己更近、并且已经伸出手的沈青叙。 沈青叙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指冰凉却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轻轻一带,便将她从摇晃的船身引到了平稳的码头上。 “谢谢……”姜纾站稳后,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并没注意到刚才罗叔的异常和两人之间无声的交锋。 沈青叙在她站稳的瞬间就松开了手,仿佛那触碰只是必要的援手,别无他意。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看见姜纾没事,罗叔这才松了口气似的,连忙上前打哈哈:“哎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船就是有点晃!姜小姐没吓着吧?” 姜纾摇摇头,笑着说了声“没事”,注意力很快被码头其他热闹吸引了过去。 只有罗叔,心有余悸地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神色已然恢复平静的沈青叙,心里暗自嘀咕:这后生仔,刚才那眼神……可真够吓人的。 第13章 毒蜘蛛 三人正准备往回走,眼看着姜纾居住的吊脚楼的轮廓已在望。忽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惶急的嚷叫声打破了寨子的热闹。 “快!快让让!” “小心点抬!” “他被毒蜘蛛咬了!快找医生啊!” “这怎么办啊!嘴唇都紫了!” 只见不远处,几个年轻人慌慌张张地抬着一个简易担架,正脚步踉跄地朝着寨子口的方向狂奔。 担架上躺着一个人,看不清面目,但一条腿露在外面,小腿处似乎用衣服紧急捆扎着,周围皮肤明显肿胀发黑。 旁边跟着几个同样脸色煞白、惊慌失措的年轻人,担架上的是姜纾曾经遇到的那个旅行团成员,此时,为首那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也满脸焦急,不住地催促着,快些。 姜纾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下意识地攥紧了手。 “天爷哟!”罗叔看清状况,急得直拍大腿,额头上瞬间冒出了汗珠,“造孽啊!怎么被那东西咬了!” 姜纾闻言,更是心惊,连忙追问:“罗叔,这里……还有这么毒的蜘蛛啊?” 她这几天见到的苗寨虽然原生,但对外接待游客的外寨区域应该是相对安全的。 罗叔眉头紧锁,脸色凝重地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解释:“唉!姜小姐你不知道,我们这外寨,蛇虫蚊蚁是有,但大多没啥大毒,顶多让人肿痛发晕几天。可我刚才瞅了一眼,担架上那后生,嘴唇都发青发黑了!这绝不是外寨会有的毒物能造成的!那分明是……” 他的话说到一半,像是触及了什么忌讳,猛地刹住了话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和忌讳,最后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焦虑地搓着手:“得赶紧送出去!寨子里的卫生所怕是应付不了!” 就在这时,姜纾注意到,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沈青叙,目光并没有跟随慌乱的人群望向寨口,反而投向了与人群奔跑方向相反的、寨子更深更幽静的区域。 那是里寨的方向吗? 姜纾有了猜测,莫非那群人进入里寨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进入里寨啊?是误闯还是其他的? 姜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层层叠叠的吊脚楼和渐浓的暮色,以及远处里寨那片更加沉寂的、仿佛吞噬了一切光线的幽深。一股寒意无声无息地爬上她的脊背。 看来,里寨真的很危险,难怪只让出不让进呢! 罗叔还在焦急地念叨着要赶紧联系外面的医院,而沈青叙已经收回了目光,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周遭的骚动渐渐远去,担架被急匆匆地抬往寨外,只留下一片心有余悸的议论声。罗叔忙着跟旁边几个相熟的当地人打听情况,唉声叹气,没留意到姜纾和沈青叙这边的低语。 姜纾凑近沈青叙,压低了声音,几乎用气声问道,眼睛里还带着未散的惊疑:“他是不是……闯进那个什么里寨了,被里面的毒蜘蛛咬了?” 沈青叙侧头看她,对于她能迅速联想到里寨并不意外。 他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天气:“是。”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甚至带着点难以察觉的……感慨意味。 “不过他的运气也算好。” “运气好?”姜纾愕然,都那副样子了还叫运气好? “咬他的毒蜘蛛名叫蓝眼蜘蛛,”沈青叙解释道,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毒性虽烈,发作也快,但只要及时救治,清除毒素,不会有生命危险。” 姜纾听得咋舌,一方面惊讶于他对里寨毒物如此了解,另一方面也对里寨的危险有了更直观的认识。她忍不住感慨:“这里寨果然很危险啊!”难怪罗叔提起时总是讳莫如深。 感慨完,她又对眼前这个能从那种地方安然出入的少年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她眨了眨眼,带着点探究和请教意味地问:“那你一直生活在里寨,是不是有什么躲避这些东西的小妙招啊?比如……特殊的药草?或者香料?” 沈青叙闻言,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露出一丝近乎玩味的笑意。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了那只总是缠着小绿蛇的手。 小绿蛇似乎知道在说自己,立刻昂起小巧的脑袋,黑豆似的眼睛看向姜纾,鲜红的信子快速吞吐了两下,细长的身体甚至微微挺直,一副“快夸我快夸我”的骄傲小模样。 “它?”姜纾惊讶地看向那条翠绿的小蛇。 经过相处,尤其是发现它似乎真的对自己有种奇怪的“喜欢”之后,姜纾对它的恐惧已经消退了大半,甚至觉得它这副灵性十足的样子有点……可爱? 她看着那小蛇昂首挺胸的骄傲劲儿,心里痒痒的,生出一点想摸摸它那看起来光滑冰凉的小脑袋的冲动,但手指动了动,还是有点不敢。 沈青叙看出了她的犹豫和渴望。他眼底那笑意加深,忽然伸出手,不是去抓蛇,而是轻轻握住了姜纾的手腕。 他的手指依旧带着一丝凉意,力道却不容拒绝。 姜纾还没反应过来,沈青叙已经引导着她的手,缓缓地、稳稳地落在了小绿蛇昂起的脑袋上。 指尖传来冰凉而光滑的触感,鳞片的纹理细腻得超乎想象。 小绿蛇似乎愣了一下,随即非但没有攻击或躲闪,反而像是极其享受般,主动用头顶蹭了蹭她的指尖,甚至发出了极其细微、舒适的“嘶嘶”声,仿佛小猫被挠了下巴。 姜纾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那点残存的惧怕被这奇妙的触感和小蛇的亲昵反应驱散得无影无踪。 她忍不住用指腹又轻轻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沈青叙看着这一幕,松开了握着她的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笑意: “它就是最好的妙招。” 第14章 旅行团的身份 指尖那冰凉滑腻的触感还在,小绿蛇正享受地用头顶蹭着她的指腹,发出细微愉悦的“嘶嘶”声。姜纾看着它这灵性可爱的模样,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她抬起头,好奇地看向沈青叙:“对了,它这么有灵性,你有给它取名字吗?我总不能一直小蛇小蛇地叫吧?” 沈青叙闻言,目光落向腕间那团翠绿。 小蛇像是听懂了似的,原本昂着享受抚摸的小脑袋倏地一下缩了回去,甚至试图把整个身体藏进沈青叙的袖口里,只留下一小截尾巴尖还露在外面,微微颤动着,一副“我不想听我不想听”的抗拒模样。 这反应把姜纾逗笑了:“哟,它还害羞了?” 沈青叙看着小蛇这怂样,抬起另一只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那露在外面的尾巴尖,小蛇猛地一抖,缩得更里面了。 他这才抬眼看向姜纾,唇角弯起一个浅淡却真实的弧度,卖了个关子: “你可以猜一猜。” 姜纾来了兴致,看着那翠绿欲滴的颜色,试探着猜道:“嗯……它这么绿,叫小绿?” 她想了一些常见的名字。 小蛇在袖子里毫无反应。 “那……小青?”姜纾又猜了一个更常见的。 袖口里的那团绿色蠕动了一下,似乎更不满意了。 姜纾连猜了几个,袖子里的小蛇越来越蔫巴,最后干脆装死不动了。 沈青叙看着姜纾越猜越离谱,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他终于不再卖关子,开口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淡: “因为它小时候是翠绿色的,所以它叫小翠。” “小……小翠?”姜纾愣了一秒,随即猛地爆发出忍俊不禁的笑声,“噗——哈哈哈!小翠?!” 这名字……也太朴实无华了吧?! 甚至带着点土土的亲切感!跟沈青叙这副清冷神秘、来自禁忌里寨的形象,以及小蛇本身那种灵异又略带危险的气质,简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萌! 她笑得眉眼弯弯,指着沈青叙的手腕:“你……你真是取名鬼才!小翠……哈哈哈……它同意吗?”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质疑,沈青叙袖口里那团装死的绿色猛地探出脑袋,冲姜纾急促地“嘶嘶”了两声,黑豆眼里居然能看出几分委屈和抗议,然后再次飞快地缩了回去,用行动表达了对这个名字的强烈不满。 要不是它不会说话,它肯定不会同意的。 —— 傍晚,姜纾刚冲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放在床头的手机就屏幕一亮,嗡嗡震动起来。 是罗叔发来的微信消息。 【姜小姐,真对不住!明天家里突然有点急事,实在抽不开身陪你了。原定的行程是去后山那片老林子露营,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也跟寨子里打过招呼。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我找了我一个靠谱的侄儿带你,他电话和微信我推给你,他会联系你的。实在不好意思啊!】 姜纾看着消息,有点意外,但也能理解,回复了一句【没关系罗叔,您先忙家里的事,谢谢您安排。】 刚回复完,微信通讯录那里果然弹出了一个新的好友申请,备注写着“罗叔介绍的露营向导”。 姜纾点了通过。对方几乎立刻发来了消息,语气很干脆: 【姜小姐你好,我是阿杰。明天早上八点,民宿门口集合,装备我会带过来。】 【好的,明天见。】姜纾回复道,心里琢磨着这个阿杰不知道靠不靠谱。 第二天一早,姜纾特意换上了一身轻便的冲锋衣和运动裤,将长发利落地扎成马尾,准时下了楼。 刚走出民宿大门,她就看见门口空地上已经站着好几个人了,都穿着专业的户外装备,背着不小的登山包。走近一看,竟然是那个斯文眼镜男带领的旅行团! 为首的眼镜男看到姜纾,扶了扶眼镜,主动上前打了个招呼,语气温和:“姜小姐,早,你今天跟我们的团一起活动,去森林露营。” 这时,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旅行团导游从人群后面钻了出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冲着姜纾热情地挥手:“姜小姐是吧?我是阿杰!罗叔是我表舅!你放心,这片林子我熟得很,保证带你玩好!” 姜纾这才恍然大悟——罗叔所谓的“靠谱侄儿”和“安排好了”,原来是把她临时“托付”给了这个旅行团和他们雇的本地向导阿杰。 她笑着对阿杰和眼镜男点了点头:“好啊,那今天就麻烦你们了。” 她忽然想起昨天沈青叙说今天要去山里采药,心里微微一动,也不知道沈青叙采药的山是不是后山。 这个旅行团里除去身为导游的阿杰,一共五个人。昨天被毒蜘蛛咬了的那人不在,现在一共是四个人两男两女。带着眼镜的斯文男子叫做周思然,还有一个男子很壮实,叫做劭寻。还有俩个女子,一个看着风风火火的,叫做沈眉,还有一个默不作声的,叫做陈书。 清晨的民宿门口,空气微凉,带着露水和草木的清新气息。姜纾在和导游对行程安排,旅行团的四人则聚在一棵老榕树的阴影下,看似在检查背包带,实则压低了声音,气氛有些凝滞。 沈眉第一个忍不住,她性子急,语速又快又冲,目光不满地扫过正和阿杰说话的姜纾背影:“思然,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答应带上她?我们的任务是探寻里寨,不是真的来游山玩水交朋友的!” 她旁边那个身材壮实、名叫劭寻的男人皱着眉头附和,声音低沉带着顾虑:“眉姐说得对。之前有个本地导游阿杰就已经够碍手碍脚了,很多地方我们都不方便细看细问。现在又多一个完全不知底细的外人,还是个娇滴滴的富家小姐,我们还怎么进行项目考察?万一被她发现端倪,嚷嚷出去,打草惊蛇怎么办?” 一直沉默寡言的陈书也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弱却清晰:“而且……王锐昨天才刚出事。那蜘蛛来得诡异,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这时候更应该谨慎,减少不必要的接触。” 周思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三位同伴,显得相对冷静。 他压低声音解释道:“我知道大家的顾虑。但罗叔突然找来,说他的客人落单,恳求阿杰带上一起行动,阿杰来问我们是否同意,我们若是直接拒绝反而更引人怀疑。这个姜纾,看起来就是个普通游客,对里寨一无所知,只要我们小心些,她应该察觉不到什么。”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至于王锐的事,正说明了里寨的危险性和我们这次考察的必要性。前辈们提供的资料你们都看过,里寨的苗民极有可能掌握着某种超越常理的能力——驱使虫蛇,甚至能够炼制传说中的‘蛊’。这种力量如果真实存在,其价值和对认知的颠覆性是巨大的。我们不能因为一点意外就退缩。”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探究欲和使命感。 沈眉却没那么容易被说服,她嗤笑一声,语气尖锐:“价值?我看是危险才对吧!王锐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谁知道里寨还有多少那种鬼东西?而且你怎么就知道那姜纾一定没问题?万一她是……”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怀疑姜纾可能也别有目的。 周思然摇了摇头,语气肯定:“我观察过她,不像。就当是多带个掩护吧。大家一路上多留心,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去的地方……想办法避开她和阿杰再去探查。” 就在这时,阿杰招呼大家出发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们的低声讨论。 四人立刻收敛了神色,换上如同普通游客般轻松的表情,背起背包,朝着集合点走去。只是彼此交换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警惕和沉重。 第15章 迷路 阿杰选定的露营地确实不错。 一片相对平坦的林间空地,厚厚的泥土踩上去软软的,旁边一条清澈的小河哗啦啦地流淌着,带来清凉的水汽。 阳光透过高大的树冠,投下斑驳的光影。 在向导阿杰的指挥下,大家开始动手搭帐篷。 旅行团的四人显然是经常户外活动的,周思然和劭寻一组,沈眉和陈书一组,配合默契,动作熟练。 姜纾一个人,阿杰便热心地过来帮忙,一边教她怎么固定地钉、撑起帐杆,一边说着露营要注意的事项。 不到半个小时,几顶颜色各异的帐篷就立了起来,给这片森林增添了几分现代生活的气息。 阿杰拍了拍手,大声对大家说:“好了!帐篷搭好了,大家可以在这附近自由活动活动,看看风景,拍拍照。但是……” 他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指着森林更深处的方向,“千万别往那个方向走太远!尤其是那边有条被藤蔓差不多盖住的小路,绝对绝对不能进去!那是寨子里的禁地,很危险的,出了事我可负不起责任!” 旅行团的四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周思然推了推眼镜,作为代表开口,语气轻松自然:“知道了阿杰,我们就在附近转转,拍点植物标本。” 说完,他对另外三人使了个眼色,四人便状似随意地朝着阿杰警告的那个方向溜达了过去。 姜纾也想在周围逛逛,但她看见那四人往一个方向去了,便很自然地选择了相反的方向。 她沿着小河往下游走,听着潺潺水声,看着岸边各种没见过的奇异花草和飞舞的蝴蝶,心情很是放松。 而另一边,旅行团的四人确认阿杰正在低头专心生火准备午餐,又回头望见姜纾的身影在另一个方向的林木间若隐若现,且越走越远。 沈眉立刻压低声音:“机会来了!” 四人立刻加快了脚步,不再是闲逛的姿态,而是目标明确地朝着森林深处进发。 他们很快找到了阿杰口中那条几乎被茂密藤蔓和灌木掩盖的小径入口。 劭寻从背包侧袋抽出一把开山刀,利落地砍断了几根挡路的藤蔓:“快!” 周思然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无人跟随,低声道:“抓紧时间,我们必须在阿杰起疑心之前回来。” 四人依次钻入了那条幽深晦暗、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小径,身影迅速被浓密的绿荫吞噬。 森林恢复了表面的宁静,只有河水奔流不息,以及阿杰哼着山歌生火时,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轻响。 姜纾完全沉浸在拍摄的乐趣中。森林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新奇无比,虬结的树根上生长的斑斓菌类、叶片上凝结的晶莹露珠、甚至是一束恰好穿透林荫的丁达尔光效…… 她举着相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不知不觉就越走越远,完全忘了记路。 等到她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相机,准备返回营地时,才猛地发现四周的景象变得无比陌生。 参天的大树看起来都差不多,厚厚的落叶覆盖了来时的痕迹,无论往哪个方向看,都是望不到头的浓绿。 “不是吧……迷路了?”姜纾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慌了。 她试图辨认方向,却毫无头绪。犹豫了片刻,她只好硬着头皮选了一个自以为正确的方向走去。 然而,在森林里,缺乏经验和参照物的行走往往是徒劳的。 她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周围的景色却没有任何变得熟悉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幽深静谧。 疲惫和一丝恐惧开始爬上心头。 她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干爽的树根,蹲下来休息,从背包里拿出水喝了几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她头顶上方不远处一根低垂的树枝上,一只婴儿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唯有八只单眼闪烁着诡异幽蓝光芒的毒蜘蛛,正悄无声息地调整着位置。 它纺锤状的腹部微微收缩,四肢张开,锁定了树下这个毫无察觉的猎物。 姜纾休息够了,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落叶,准备继续找出路。 就在她起身动作带起细微气流的瞬间。 那只蓝眼毒蜘蛛如同黑色的闪电,猛地从枝头弹射而下,直扑姜纾裸露在外的脖颈! 姜纾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翠绿色的影子比蜘蛛的速度更快! 如同离弦之箭般从旁边的灌木丛中激射而出,精准地在半空中一口咬住了那只下落的毒蜘蛛! “啪嗒”一声轻微的闷响。 姜纾只觉眼前一花,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在脚边的落叶上。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只见那条通体翠绿的小蛇,正死死咬着那只不断挣扎的漆黑毒蜘蛛! 毒蜘蛛的螯肢疯狂划动,却根本无法挣脱小蛇迅猛有力的钳制。 小翠细长的身体紧紧缠绕着蜘蛛,肌肉绷紧,黑豆似的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与平时在沈青叙腕间装手镯或跟姜纾撒娇的憨态判若两蛇! 不过几息之间,那只凶猛的毒蜘蛛就停止了挣扎,身体瘫软下来。 小翠这才松开口,嫌弃似的将那只死透的蜘蛛甩到一边,然后昂起小脑袋,看向惊魂未定、脸色发白的姜纾,鲜红的信子快速吞吐了两下,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像是在说:“没事了。” 姜纾捂着狂跳的心脏,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她看着地上那只颜色诡异、一看就剧毒无比的蜘蛛尸体,又看看眼前救了她一命的小翠,腿都软了。 “小……小翠?”她声音发颤,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小蛇像是听懂了,脑袋上下晃了晃,然后扭动身体,滑到姜纾的脚边,用冰凉的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鞋面,像是在安慰她。 紧接着,它转过头,朝着一个方向游去,游出一小段距离后,又停下来回头看看姜纾,吐了吐信子。 那意思很明显——跟我走。 第16章 初入里寨 姜纾看着地上那只死相凄惨的毒蜘蛛,心有余悸,腿肚子还在发软。 在这完全陌生的森林里迷路,刚才又差点遭遇不测,她此刻是完全没了主意。 如今,就只能跟着小翠走了。 小翠昂着脑袋,吐了吐鲜红的信子,转身朝着一个方向缓缓游去。 它游出一段距离,便会停下来回头看看姜纾,似乎在确认她有没有跟上。 姜纾不敢怠慢,连忙深吸几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慌,快步跟了上去。 小翠对这片森林似乎异常熟悉。约莫走了二十多分钟,前方隐约出现了一条被浓密藤蔓和灌木半遮掩着的小径入口。 姜纾看着那幽深得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入口,心里猛地打了个突,这地方,不正是刚刚阿杰千叮万嘱、严厉警告绝对不能靠近的禁地入口吗? 小翠却毫不犹豫,径直就朝着那条小径游去。 “哎!小翠!”姜纾急忙停下脚步,压低声音喊道,“不行!阿杰说过了,这里是禁地,不能进去!很危险的!” 小翠闻声停了下来,扭过身子,小小的脑袋歪了歪,黑豆似的眼睛看着姜纾,信子快速吞吐了几下。 它甚至游回来几步,用冰凉的脑袋蹭了蹭姜纾的鞋尖,那姿态和眼神,竟奇异地传达出一种“别怕,有我在,没问题”的安抚意味。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小径入口处的那些藤蔓。 她猛地注意到,一些藤蔓的断口看起来十分新鲜,明显是被人用利刃砍断的!而且断口不止一处,像是有人强行开辟了一条通路进去! “难道是……”姜纾心里一紧,立刻想到了那旅行团四人组。 难道是他们闯了进去? 这个念头刚闪过,突然! “救命啊——!!!” 一声凄厉惊恐的尖叫猛地从禁地小径的深处传了出来! 声音因为极度恐惧而变了调,但姜纾依稀能辨认出,那是旅行团里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名叫陈书的女孩子的声音! 几乎在同一时间,原本还在她脚边的小翠像是接到了某种指令,抑或是说被那声尖叫刺激了,“嗖”地一下化为一道翠绿的闪电,毫不犹豫地窜入了那条幽暗的小径,瞬间消失不见! “小翠!”姜纾惊呼一声。 眼看着救命“蛇”恩人冲了进去,里面又传来了凄厉的呼救声,姜纾一咬牙,也顾不上什么禁地不禁地、危险不危险了! 反正沈青叙也说过了,也不是真的不能进。 大不了进去之后,再出去呗! 她拔出之前阿杰分发给大家用的简易登山杖,拨开那些被砍断的藤蔓,心一横,硬着头皮也冲进了那条阴森诡异的禁地小径! 小径内部的光线陡然暗了下来,空气变得潮湿而阴冷,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从未闻过的奇异腐植气味,仿佛踏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姜纾拨开最后一丛纠缠的藤蔓,彻底踏入了这个地方。 一股阴寒潮湿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与身后那片明亮的森林截然不同。 这里的树木更加高大密集,树冠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投下浓重得化不开的阴影,光线晦暗如同黄昏。 空气死寂,听不到鸟鸣虫叫,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伺的寂静。 脚下是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塌塌的,发出令人不安的窸窣声。 陈书的那声呼救声早已消失,仿佛被这片诡异的密林彻底吞噬。 姜纾壮着胆子喊了几声:“有人吗?陈小姐?”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林木间回荡,显得异常突兀和微弱,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更让她心慌的是,一直在前方引路的小翠,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那抹灵动的翠绿仿佛融入了这片浓得发黑的绿意里,无影无踪。 沉重的呼吸声在自己耳边放大,心脏擂鼓般撞击着胸腔。 姜纾握紧了手中的登山杖,指节泛白,手心里全是冷汗。她 不敢回头,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更深处走去。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警惕着昏暗中可能扑出的任何危险。 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在这片密林的最深处,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古树后,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着。 沈青叙一身深绿色的苗服,那颜色几乎与周围阴暗的环境融为一体,唯有他冷白到几乎发光的皮肤和精致俊美的五官,在晦暗的光线下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对比。 他墨色的短发些微凌乱,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更添了几分阴郁诡谲的美感。 他微微侧着头,幽深的目光穿透林木的间隙,精准地锁定了那个正茫然无措、小心翼翼前进的身影。 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扭曲的占有欲和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愉悦。 他的指尖,正慢条斯理地抚摸着乖巧缠在他手腕上的小翠,小翠温顺地蹭着他的手指。 看着姜纾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她那双总是明亮,此刻却盛满不安四处张望的眼睛,沈青叙极其缓慢地、愉悦地勾起了唇角。 那笑容俊美得惊心,却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病态和偏执。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缱绻却冰冷的笑意,如同毒蛇的低语,轻轻响起在这片死寂的森林里,。 “纾纾……” 他继续用那温柔却令人胆寒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道: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第17章 被咬 姜纾掏出手机,想给阿杰打电话求救,或者至少发个定位。 可屏幕顶端刺眼地显示着“无服务”。彻底与外界失联的恐慌感像冰冷的藤蔓一样缠绕上她的心脏。 就在她六神无主之际,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前方不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正背对着她,蹲在厚厚的落叶丛中,肩膀微微耸动,似乎正在专心致志地挖掘或摆弄着什么。 姜纾的呼吸猛地一窒! 那里……刚才明明空无一人!这个身影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悄无声息,鬼魅般融入了这片死寂的环境。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各种关于山精鬼怪的恐怖传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她吓得僵在原地,进退两难,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想把自己缩进旁边的树影里。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尖利、完全不似寻常鸟类的嘶鸣猛地从头顶炸响!那声音穿透耳膜,带着一种疯狂的戾气。 “啊!”姜纾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魂飞魄散,短促地惊叫一声,整个人猛地一抖,差点瘫软在地。 无尽的后悔淹没了她——早知道会陷入这种境地,她打死也不会离开阿杰和营地半步! 而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那个蹲着的身影,似乎被她的惊叫和动静吸引了。 只见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然后,他转过身,朝着姜纾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迈出了几步。 脚步声很轻,落在柔软的树叶上几乎听不见,却像踩在姜纾的心尖上。 “姜纾。” 一个声音响起,清晰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姜纾吓得浑身一颤,牙齿都开始打颤。但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带着她印象中的那份清冷,却又似乎比平时更低哑一些,融在这诡异的环境里,一时难以分辨。 她鼓起毕生最大的勇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试探着问:“沈……沈青叙?是、是你吗?” 那个身影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晦暗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和熟悉的轮廓。 “是我。”他回答道,语气平静,却仿佛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这确认的回答,姜纾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瞬间松弛了大半,双腿一软,几乎要站立不住。巨大的安全感取代了之前的恐惧,她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 “是、是小翠!”她急忙解释道,声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我迷路了,然后遇到毒蜘蛛,是小翠救了我,它带我来的这里……”她说着,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却不见那小蛇的踪影。 她抬头看向沈青叙,他站在阴影里,面容有些模糊,但那份熟悉感让她安心。她心有余悸地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猜测:“沈青叙,这里……这里就是里寨吗?” 沈青叙静默地看着她,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 “嗯。” 得知自己真的踏入了传说中的里寨地界,姜纾的心情复杂极了。一方面是按捺不住的好奇和激动——她竟然真的进来了!另一方面,则是被这片区域无处不在的阴森诡谲气氛勾起的、难以抑制的恐惧。 她忍不住向眼前唯一熟悉的人寻求答案,声音里带着后怕:“沈青叙,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在喊救命,好像是那个旅行团里的陈书……你们里寨的人,如果发现了闯入者,会……会怎么样啊?” 她问这个问题,其实主要原因是担心自己的处境,毕竟她现在也算是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沈青叙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虽然里寨不许外人进入,但这里的人并非不讲道理。若是无心误入,通常只会将他们送出去,不会过多为难。” 听到这话,姜纾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一半。看来里寨的人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 就在这时,沈青叙忽然开口邀请,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既然来了,要不要去我家里参观一下?” “啊?去你家?”姜纾下意识就想拒绝。虽然稍微安心了点,但这里毕竟是里寨禁地,而且那旅行团四人还下落不明,她总觉得不该久留。 然而,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忽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唔……”她难受地捂住额头,身体晃了一下。 沈青叙眼神微凝,立刻蹲下身,动作轻柔却迅速地挽起了她一边的裤腿。 只见姜纾纤细的脚腕上,不知何时竟然红肿了一大片,皮肤上还残留着几个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咬痕,周围已经开始发热。 姜纾也低头看到了,心里一惊:“我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被咬的?” 沈青叙的指尖极轻地碰了碰那红肿的边缘,声音低沉地解释道:“是一种红褐色的、很小的蚂蚁,喜欢藏在腐叶底下。被它咬了就会红肿发烫,更重要的是,它唾液里有种特殊的成分,会让人产生晕眩、无力。” 他顿了顿,补充道,“看来你不小心踩到它们的窝了。”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姜纾回想起来,刚才惊慌失措地跑进来,确实踩过不少厚厚的落叶堆。这迷药般的晕眩感来得迅猛强烈,几乎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原来……是蚂蚁……”她喃喃道,话音未落,那眩晕感再次铺天盖地地涌来,比上次更凶猛。她眼前一黑,身体彻底失去平衡,软软地朝前倒去。 预想中摔倒在冰冷腐叶上的疼痛并未传来。 她落入了一个带着清冽草木气息和一丝凉意的怀抱。 沈青叙稳稳地接住了她。他低头看着怀里已然失去意识、眉头微蹙似乎仍在不安的姜纾,那双深黑的眼眸中,所有刻意维持的平静和淡然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近乎贪婪的占有和一种如愿以偿的、幽暗的愉悦。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她打横抱起,仿佛怀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睡吧,纾纾。”他低声耳语,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等你醒了,就在家了。” 第18章 上药 姜纾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缓缓浮起。眼皮沉重得像是粘在了一起,她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昏暗模糊的景象。 屋顶,墙壁上跳动着微弱橘光的来源似乎是……蜡烛? 她的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下意识地嘟囔出声,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和不满:“怎么天都黑了……也不开灯啊……” 她习惯性地想去摸床头灯的开关,却摸了个空。 这时,一个清冷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打破了寂静:“因为我们这儿没有电灯。” 姜纾循声望去,只见沈青叙端着一个粗糙的陶碗正走过来。碗里盛着黑乎乎、粘稠得像是熬糊了的药膏一样的东西,散发着一股浓烈奇异的草木苦味。 他走到床边,将那碗东西放在一旁的小木凳上,继续解释道,语气平淡自然:“若是你觉得暗,我给你再多点一根蜡烛,好不好?” 听到沈青叙的声音,姜纾的脑子猛地清醒过来!她瞬间直起身子,她惊愕地环顾四周—— 这里完全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空间不大,家具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一张木桌,几张竹椅,墙角堆着几个陶罐,墙壁上挂着些看不清用途的编织物和风干的草药。 唯一的光源是桌上一盏小小的油灯和墙壁凹槽里插着的几根蜡烛,火光摇曳,将一切映照得影影绰绰,充满了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她怎么会在这里?! 沈青叙似乎看穿了她的惊疑,在她开口前便给出了答案:“你昏倒了,需要上药,这里是我家。” 他的家?姜纾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里就是里寨?沈青叙生活的地方?她压下心中的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再次仔细打量起来。 虽然极其简单朴素,甚至可以说是原始,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生活所需的物品似乎都有,只是样式和现代社会的截然不同,透着一股自给自足的古老气息。 她的目光落回沈青叙身上,只见他已经端起了那碗黑乎乎的药膏,又拿过一支干净的竹片,示意性地看向她的脚。 姜纾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脚腕处传来一阵阵发热的肿痛感,想起了昏倒前被蚂蚁咬伤的事。 眼看沈青叙要蹲下身来给她上药,姜纾的脸颊“唰”地一下红了。挽起裤腿露出手脚在现代社会不算什么,但在这个密闭的、烛光摇曳的、只有他们两人的陌生空间里,由他来做这件事,显得过于亲密和尴尬了。 她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了缩,慌忙道:“不、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就好!”说着就伸手想去接他手里的竹片和药碗。 沈青叙却轻轻巧巧地避开了她的手。 他的动作自然无比,仿佛没听到她的拒绝。他已经单膝蹲跪在床前的泥地上,不由分说地、极其轻柔地挽起了她的裤腿,露出那截红肿的脚腕。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小腿的皮肤,带着山泉般的凉意,激得姜纾轻轻一颤,想躲开,却被他另一只手轻轻按住了脚踝。那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别动。”他低着头,声音低沉而平稳,“这药要仔细抹匀才有效。还是我来吧。” 昏黄的烛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下投下小片阴影,让他专注的神情看起来格外认真,甚至有种虔诚的错觉。那碗气味奇异的黑乎乎药膏被他用竹片挑起一点,小心地、均匀地涂抹在红肿的皮肤上,带来一阵先凉后温的奇特触感。 姜纾僵在原地,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和专注的动作,所有拒绝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心跳声在寂静的木屋里咚咚作响,清晰可闻。 沈青叙蹲跪在床前,垂着眼睫,专注于手中的动作。他蘸取药膏的竹片移动得极慢极稳,冰凉的药膏触碰到发热红肿的皮肤,带来奇异的舒缓感。昏黄跳跃的烛光柔和了他平日里冷冽的轮廓,在他挺直的鼻梁和纤长的睫毛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因为距离很近,姜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脸上,细细描摹。他的皮肤在烛光下白得近乎透明,看不到一丝瑕疵,唇色很淡,形状却很好看。一种超越性别的、精致又脆弱的美感,在这种古老昏暗的环境里被放大到了极致。 她看得有些出神。 忽然,沈青叙停下了动作,抬起了眼眸。 两人的视线毫无预兆地在空中撞个正着。他的眼睛极黑,在烛光映照下,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清晰地倒映出她有些怔忪的模样。 “这不是你第一次盯着我看了。”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似乎低沉沙哑了些,不是疑问,而是平静的陈述。 姜纾像是偷看被抓包的小孩,脸颊“唰”地一下烧了起来,心跳骤然失序。她慌忙想移开视线,却又觉得那样更显得心虚,一时僵在那里,眼神闪烁。 被他这么直白地点破,姜纾反而生出点破罐破摔的勇气。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脸上的热意,看着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诚实地回答,声音里还带着点不好意思:“沈青叙,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漂亮?” 她斟酌了一下,还是用了“漂亮”这个词。在她看来,沈青叙的俊美已经超越了寻常定义的帅气,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让人移不开眼的精致。 沈青叙似乎对这个评价感到些许意外。他沉默地看了她两秒,然后继续低下头,仔细地将她裤腿整理好,遮住了抹好药膏的脚腕。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身,将药碗和竹片拿到一旁的桌上放好。 “没有。”他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情绪,“你是第一个。” 姜纾愣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没人夸过他?难道里寨的人都不注重外貌的吗? 还没等她细想,沈青叙转过身,重新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种纯粹的探究,问道:“不过,漂亮……有什么好处吗?” 这个问题让姜纾更惊讶了。 她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说:“好处可多了!漂亮的人会更容易得到别人的喜欢和善意啊,大家都会更愿意靠近你、对你好。毕竟,谁都喜欢漂亮美好的事物嘛,这是人之常情。” 沈青叙静静地听着,那双深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在消化和理解她的话。片刻后,他朝床边走近了一步,微微倾身,目光与她平视,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和认真: “那你呢?”他问,“你也喜欢……漂亮的吗?” 烛火在他身后跳跃,将他笼罩在一圈暖黄的光晕里,那张脸漂亮得近乎不真实。 姜纾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和美颜暴击弄得心跳加速,几乎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那是自然!” 话一出口,她才觉得这回答似乎有点太直白肤浅了,刚想找补两句,却见沈青叙的眼神倏地变了。 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来,变得更加幽深、更加专注,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偏执的亮光。他深深地看了姜纾一眼,那目光像是要将她此刻的模样牢牢烙印在灵魂深处。 他直起身,唇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形成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然后,他用一种低沉而清晰的、仿佛立下誓言般的语调,沉声道: “好。” “我记住了。” 第19章 他会孤单吗 第二天清晨,姜纾是在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的。昨日的晕眩和无力感已经完全消退,脚腕处的红肿也消了大半,只余下一点轻微的酸胀。 她推开身上盖着的薄被,走出房间。 天光已然大亮,不同于昨日密林的阴森晦暗,沈青叙家外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的吊脚楼坐落在一处地势稍高的平缓坡地上,四周是连绵起伏的青山,满目苍翠,绿意几乎要流淌下来。 空气清新得不可思议,带着露水、泥土和远处野花的混合香气。 然而,让姜纾微微愣住的是,放眼望去,视野所及之处,竟然只有沈青叙这一座孤零零的吊脚楼。 它安静地伫立在苍茫的绿色之中,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这与她在云江外寨看到的、吊脚楼鳞次栉比的热闹景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吗?”姜纾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酸涩,“不会觉得孤单吗?” 沈青叙正坐在屋外一张简陋的木桌旁,桌上摆着两碗冒着热气的蔬菜粥。 看见她出来,他浅笑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吃饭。 粥煮得软糯,里面切了些新鲜的野菜,只加了点盐调味,却有着食物最本真的清香。 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地喝着粥。 阳光透过稀疏的篱笆照进来,在山风的吹拂下,光影摇曳。 “还感觉晕吗?”沈青叙放下勺子,忽然问道。 姜纾仔细感受了一下,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不晕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沈青叙,你的药真好使,比外面买的药膏还灵验!” 她说着,目光无意间扫过沈青叙放在桌面的手,忽然顿住了,只见他那只骨节分明、异常白皙的手背上,赫然交错着几道细长的划伤痕迹,有的甚至还在微微渗着血丝。 “你的手!”姜纾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想去碰,又怕弄疼他,手指悬在半空,“这是怎么弄伤的?疼不疼?” 沈青叙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神情平淡,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伤口。 他摇了摇头,语气随意:“没事,采药的时候,不小心被山上的荆棘划到的。” 采药? 姜纾的心猛地一跳,一个念头瞬间闪过脑海。 她昨天才被那种奇怪的蚂蚁咬伤,他给自己上了药,而他手上今天就添了采药的新伤……这时间点未免太过巧合。 她抬起头,看向沈青叙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不确定和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悸动:“你……你是为了给我采药,才弄伤的吗?” 沈青叙没有立刻回答。他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答案。 姜纾看着他手背上那几道刺目的红痕,心里那点酸涩瞬间被一种汹涌的、复杂的情绪所取代,堵得她喉咙发紧,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沈青叙:“没关系的。” 姜纾看着沈青叙手背上那几道明显还在渗血的划痕,眉头紧蹙,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她无法理解他怎么能如此不在意自己的伤口。 “怎么会没关系?”姜纾的语气里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一丝责备,“伤口不处理,感染了怎么办?药在哪里?我给你上药。” 沈青叙看着她满脸的担忧,黑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他顿了顿,才抬手朝屋内指了指:“那边竹台上,有个黑色的小陶罐。” 姜纾立刻转身跑进屋内,很快就在那张简单的竹台上找到了他说的那个小陶罐。 她拿着药罐快步走回来,重新在沈青叙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打开罐盖,里面是同样黑乎乎但气味不同的药膏。 她用竹片挑了一点,动作极其轻柔地涂抹在他手背的伤口上。 冰凉的药膏触碰到伤口,沈青叙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 姜纾以为他疼,下意识地低下头,凑近他的手背,一边仔细地涂抹,一边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朝着伤口吹气,仿佛这样就能驱散疼痛。 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沈青叙垂眸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和轻轻嘟起吹气的嘴唇,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悄然肆意生长。 他忽然开口:“我不疼,你不用给我吹气了。” 姜纾头也没抬,注意力全在他的伤口上,回答得理所当然:“我觉得你疼啊。” 这句话她说得那么自然,仿佛关心他的感受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沈青叙沉默了。 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因为担心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她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他的动作,看着她温热的气息一次次拂过自己的手背。 一种陌生而奇异的暖流,悄无声息地淌过心湖。 他极其轻微地弯起了唇角,露出一个清浅却真实的笑容。 那笑容冲淡了他身上的疏离和阴郁,竟有种冰雪初融般的惊艳。 可惜,姜纾正在认真上药,没有见到这一幕。 就在这时,一个焦急的呼喊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青叙哥!青叙哥!不好了!” 只见一个穿着靛蓝色苗服、年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急匆匆地从山坡下的小路跑了上来,满脸惊慌。 他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都是汗珠。 “昨儿巡山队抓住了几个外来人!他们、他们……”少年话说到一半,猛地刹住了脚步,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正坐在沈青叙身边、抓着他手给他上药的姜纾。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景象,手指着姜纾,结结巴巴地对沈青叙说:“青、青叙哥!你这儿……你这儿怎么也有一个外来人?!” 少年的到来和他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水面,瞬间打破了清晨的祥和。 姜纾涂药的动作猛地顿住,愕然抬起头,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苗服少年,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说的被抓住的外来人,难道是周思然他们?! 第20章 苗语 姜纾听到苗服少年的话,脸色瞬间白了。她猛地抓住沈青叙的手臂,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仰头看着他,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慌和一丝被欺骗的委屈: “你不是说……如果只是误入,里寨的人会好好把他们送出去的吗?怎么会抓起来呢?”她想起了昨天他笃定的保证,此刻却与现实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沈青叙的目光缓缓垂下,落在姜纾紧紧抓住他小臂的手上。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他并没有立刻回答关于那几人的问题,反而抬起眼,深邃的目光锁住姜纾焦急的眼睛,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很在乎他们吗?”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纯粹的疑惑,仿佛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几个与他、与姜纾都算不上熟识的陌生人,会让她流露出如此真切急切的担忧。 姜纾被他问得一愣。在乎?其实也谈不上。 她与那四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甚至能感觉到其中几人对她隐隐的排斥。但一种兔死狐悲的本能,以及最基本的人道关怀,让她无法对同行者身陷囹圄无动于衷。 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复杂的情绪,最后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但我们都是一起从外面来的,他们现在都被抓了,那……那我怎么办啊?” 这句话里带着真实的恐惧,是对自身处境的担忧,也是人类在陌生危险环境中最本能的反应。 听到最后这句,沈青叙的眼神软化了些许。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他反手轻轻握住姜纾的手腕,他的手掌微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他的声音放缓,变得异常温柔,带着安抚的意味:“别怕。没事的。” 他拇指极其轻柔地蹭了蹭她的手腕内侧,继续温声道:“估计是其中有什么误会。我去和他们说清楚,把人放出来就好了。” 这副温柔低语、耐心哄劝的模样,看在一旁的卓伦眼里,简直如同看到了太阳打西边出来! 他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写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这、这真是那个平日里眼神都能冻死人、手段莫测令人闻风丧胆的沈青叙?!他何曾对任何人有过这般……近乎宠溺的耐心和温柔? 沈青叙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卓伦快要惊掉下巴的表情,他抬起眼,目光转向卓伦时,那丝温柔瞬间收敛,恢复了惯常的平淡,问道:“人被关在哪里了?” 卓伦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地立正站好,眼神却还是忍不住瞟向姜纾,结结巴巴地回答:“就、就关在寨子中心的鼓楼底下的石屋里。老、老首领亲自发的话,说看他们鬼鬼祟祟、身上还带着奇怪的仪器,肯定是别有用心潜进来的,打、打算审问清楚了再处置……” 沈青叙扶着姜纾的肩膀,让她重新在木凳上坐好,语气轻柔得仿佛在哄一个孩子。他将那碗还没喝完的蔬菜粥往她面前推了推: “先把粥喝完。你昨晚就没吃东西,睡了那么久,再饿下去,胃该难受了。”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站在一旁的卓伦听到这话,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内心的惊骇简直如同滔滔江水——昨、昨天晚上? 这外来姑娘昨天晚上在青叙哥家里过夜了?! 这信息量太过巨大,冲击得他脑袋嗡嗡作响,看向姜纾的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和……敬畏。 沈青叙安置好姜纾,这才转过身,面向卓伦。当他再次开口时,所说的语言却让姜纾完全听不懂了。那是一种语调奇特、带着古老韵律和些许喉音的语言,音节短促有力,与他平时说普通话时清冷标准的音色截然不同。 他用这种语言对卓伦快速而清晰地说道:“ 苗语:你去告诉首领,那几个人先不要动,等我过去再说。 卓伦立刻收敛了所有震惊的表情,变得严肃而恭顺,他重重地点了下头,应了一声:“ 苗语:是,青叙哥! 说完,他不敢再多看姜纾一眼,转身飞快地跑下山坡,身影很快消失在绿荫之中。 姜纾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但看卓伦的反应,也知道沈青叙是下了指令。她乖乖地低头把碗里剩下的粥喝完,胃里暖和起来,身体也舒服多了。 她放下碗,好奇地看向正在收拾碗筷的沈青叙,眼睛亮晶晶的:“沈青叙,你刚才说的……是苗语吗?” 沈青叙将碗叠在一起,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嗯,是啊。” “哇……”姜纾忍不住惊叹,“我听你说普通话那么标准,还以为你们这里的人现在都说普通话了呢!原来你还会说苗语啊!” 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身上的神秘魅力又浓重了几分。一种语言仿佛就是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窗口,而她刚刚窥见了一丝缝隙。 沈青叙难得问了一句,“你想学吗?” 姜纾听沈青叙刚刚说苗语时的发音,感觉肯定很难,摇了摇头,“很好听,但是太难学了,还是算了吧。” 听到姜纾坦诚地说觉得苗语太难学,沈青叙几不可察地微微低下了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神色。 可那细微的动作落在姜纾眼里,让她莫名觉得他像是有点失落,心里顿时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可能打击了他的热情。 她连忙找补道,语气带着点哄人的意味:“不过……真的很好听!要不,你教我几句常用的?简单点的就好!” 沈青叙抬起头,那双深黑的眼眸看着她,里面似乎有微光浮动。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认真思考该教她哪一句。 然后,他清晰地、缓慢地吐出一句苗语。那语调比他刚才对卓伦说话时更为柔和,带着一种独特的、古老的韵律感,像山涧溪流叩击卵石,清泠又缠绵。 苗语:我喜欢你。 姜纾努力模仿着他的发音,虽然有些磕绊,但大致跟读了出来:“我喜欢你……” 她念完,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沈青叙,等着他的评价或者纠正。 沈青叙看着她认真模仿后略带忐忑的样子,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那笑容如同破开云雾的阳光,瞬间照亮了他精致却总带着疏离感的面容。 姜纾被他这难得一见的灿烂笑容晃了一下眼,心跳漏了一拍,才想起问:“这句是什么意思啊?” 沈青叙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投向远处层叠的青山、古老的吊脚楼和袅袅的炊烟,语气平淡自然地说道:“它的意思是……‘景色真好’。” “哦!‘景色真好’啊!”姜纾恍然大悟,觉得这句确实很应景也很实用。 她转过头,望着眼前如画的苗寨风光,学着沈青叙刚才的语调,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那句苗语,仿佛在真诚地赞美这片土地。 沈青叙站在她身侧,静静地看着她沐浴在晨光中的侧脸,看着她柔软的唇瓣吐出那句被他偷换了概念的苗语,眼底深处翻涌着晦暗而偏执的柔情。 他极其轻微地、满足地应了一声: 苗语:我也喜欢你。 第21章 苗族女孩 吃过简单的早饭,姜纾便跟在沈青叙身后,踏上了前往里寨中心的路。 他们需要翻越几座低缓却林木葱茏的山丘。山路狭窄,时而需要拨开垂落的藤蔓和纠缠的灌木。脚下是厚厚的树叶,踩上去柔软而寂静。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令人心旷神怡的草木清香和泥土的芬芳。 这里的水系极为发达,清澈见底的山溪随处可见,如同一条条银色的缎带,在苍翠的山谷间潺潺流淌,水声淙淙,不绝于耳。 溪流之上,架设着古老的木拱桥。那桥身完全由粗壮的圆木和藤条捆绑搭建而成,造型古朴简约,桥面上甚至生出了点点青苔,见证了岁月的流逝。 站在桥上向下望去,能看到溪底光滑的卵石和快速游动的小鱼。 最让姜纾感到惊奇的是气候的变化。明明时值盛夏,外寨已是暑气蒸人,但一踏入里寨的地界,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山风从密林深处吹来,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甚至需要将冲锋衣的拉链拉上才能抵御这份清凉。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落下来,只剩下斑驳温暖的光点,再也感觉不到丝毫燥热。 走了约莫十几分钟,连续翻过两个小山头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对面连绵的山坡上,开始出现一座座吊脚楼。它们不再是孤零零的一栋,而是如同雨后蘑菇般,一座、两座、继而连成一片,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腰和缓坡之上,依附着山势,层层叠叠,仿佛与山林生长在了一起。 这些吊脚楼比外寨的看起来更为古老质朴,完全采用传统的木材建造,很少看到现代材料的痕迹。楼身被岁月熏成深沉的褐色,屋顶是厚厚的灰黑色茅草,显得厚重而稳固。 此时正是清晨,许多吊脚楼的屋顶烟囱里,正袅袅升起炊烟。那烟雾缓慢地融入清晨薄纱般的山岚之中,与青翠的山色、古朴的木楼构成一幅静谧而充满生活气息的画卷。 从姜纾的角度看去,偶尔能看到穿着传统苗服的身影在楼间的空地上忙碌,或是背着背篓缓缓行走在蜿蜒的小路上,远远传来几声模糊的犬吠和鸡鸣,却更反衬出这片土地的宁静与悠远。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自给自足、与世无争的古老气息,时间在这里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 姜纾看着眼前的一切,几乎忘了呼吸,感觉自己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某个遥远的、未被现代文明打扰的古老村落。 沈青叙停下脚步,站在她身旁,默不作声地让她欣赏这片属于他的世界。风拂过他深色的衣角,也撩起姜纾额前的碎发。 又沿着蜿蜒的山路走了四五分钟,一座高大巍峨的建筑终于映入眼帘。那是一座完全由木材构建的鼓楼,比姜纾在外寨见过的任何一座都要宏伟古朴。 楼身呈现出深沉的棕黑色,飞檐翘角,层层叠叠,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散发着庄严而神秘的气息。 然而,此刻鼓楼前的空地上却并不平静。 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不少苗民,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穿着传统的苗服,银饰在晨光下闪动,却压不住人群中发出的嗡嗡议论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警惕、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排外情绪,目光齐齐投向鼓楼下方某个被围住的核心区域。 人群的最前方,地势略高的石阶上,站着一位格外引人注目的老者。 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皱纹如同刀刻般深邃,但身板却挺得笔直。 他手中握着一根造型古朴、顶端镶嵌着某种深色宝石的木质权杖,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令人不敢直视。 毫无疑问,他便是这座里寨的首领。 而更吸引姜纾目光的,是老者身边站着的一个年轻女孩。 那女孩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一身色彩更为鲜艳繁复的苗族盛装,脖子上戴着沉甸甸的、雕刻着精细花纹的银项圈。 但最特别的还是她的长相。 姜纾的美是明艳夺目、带有冲击力的,如同盛放的牡丹;而这女孩,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 她有着一张白皙的、近乎娃娃般的圆脸,脸颊还带着一点可爱的婴儿肥。 眼睛极大,瞳仁黑亮得像浸在水里的葡萄,眨动间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和无辜。小巧的鼻子,花瓣般粉嫩的嘴唇微微嘟着,整个人看起来甜美又无害,像是一只误入人群、需要被小心翼翼呵护的小动物。 这种纯然天真的可爱,与周围凝重紧张的气氛、与老首领威严的气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显得格外突出。 第22章 危机解除 越是靠近鼓楼,那种凝滞而排外的氛围就越是沉重得令人窒息。 当那些原本围着鼓楼、窃窃私语的苗民们察觉到沈青叙的到来,以及他身边那个穿着明显与寨子格格不入的冲锋衣的姜纾时,一种近乎诡异的寂静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开来。 所有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成百上千道目光,如同实质的冷箭,齐刷刷地从四面八方射来,精准地钉在姜纾身上。 那不同于外寨好奇的打量,这是毫无掩饰的、冰冷的、带着审视和极度排斥的注视。 他们的眼神统一,那是对外来者的集体警惕和敌意,甚至……在那一片深不见底的排斥中,姜纾仿佛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令人脊背发凉的恶意,像是黑暗中窥伺的毒蛇吐出了信子。 被一个人盯着已经会让人不适,被这样一群穿着古老服饰、表情肃穆沉默的人如同看着异类般死死盯着,那种心理压力是毁灭性的。 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冰冷,裹挟着无声的压抑。 姜纾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僵了,呼吸变得困难,头皮一阵阵发麻,下意识地就想后退,想逃离这片被无数冰冷视线笼罩的领域。 可她无处可逃。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每一寸土地、每一缕空气都充满了不属于她的气息。她像是误入狼群的小羊,四周都是绿油油的眼睛。 极度的恐惧让她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一把紧紧攥住了身前沈青叙的腰带。布料被她揪得死紧,指节用力到泛白。 沈青叙正往前走的步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拉得一顿。他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转过头,看向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姜纾:“怎么了?” 他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姜纾抬起头,脸色苍白,眼眶因为害怕而微微泛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沈青叙……我、我害怕……” 她的恐惧如此直白,如此脆弱,像是一碰即碎的琉璃。 沈青叙低头看着她紧紧攥着自己腰带的手,又抬眼扫过周围那些依旧直勾勾盯着姜纾的族人。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冰冷的视线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有些人甚至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但整体的沉默和压迫感并未消散。 他沉默了一瞬,然后朝着姜纾,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他的手掌干净,指节修长,在晦暗的光线下透着一种冷玉般的质感。 “要不要,”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恐惧的稳定力量,“牵我的手?” 若在平时,面对这样的邀请,姜纾或许还会矜持犹豫一下。但在此刻,被无边的恐惧和孤立无援淹没的她,这伸过来的手就像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急切地松开了攥得发皱的腰带,将自己的手迅速塞进了他的掌心。 沈青叙立刻收拢手指,将她的手稳稳地、完全地包裹住。他的手掌微凉,却异常有力,握得有些紧,甚至带来一丝轻微的痛感,但这痛感却奇异地让姜纾感到无比安心。 她下意识地朝着他靠拢,几乎要贴到他的手臂上,试图借由他的身形阻挡开那些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注视。 他是这片充满敌意的海洋中,姜纾唯一坚固安全的岛屿。 沈青叙感受着手心里她微颤的指尖和依赖的靠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握着她的力道又稍稍加重了一些。 他不再理会周围的目光,牵着她,继续朝着鼓楼中心, 沈青叙的手掌坚定而微凉,牢牢包裹着姜纾颤抖的手指,那股力量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与周遭那些冰冷刺骨的视线隔离开少许。 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 随着沈青叙的前行,那些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目光充满排斥的苗民,虽然脸上的警惕和议论并未完全消失,却不由自主地向两侧退开,沉默而迅速地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他们的目光依旧追随着姜纾,但那其中赤裸的敌意似乎被某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那是对沈青叙的敬畏、不解,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重新响起,比之前更加压抑,像潮水般涌过,姜纾虽听不懂苗语,却能感受到那些话语中蕴含的震惊和探究,焦点显然集中在了沈青叙为何会如此维护一个外来者身上。 这条由人群主动分开的道路,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地说明了沈青叙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里寨中,拥有着超乎寻常的地位和影响力。 姜纾紧紧跟随着沈青叙的脚步,几乎是躲藏在他的影子里。 她低着头,不敢再看两旁那些沉默注视着她的人群,但手心传来的温度和前方少年挺拔的背影,成了她此刻依靠和勇气来源。 她心中对沈青叙的好奇和疑问,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些看起来如此排外的苗民会对他这般……敬畏? 走近后,姜纾才看到了旅行团四人的情况。 旅行团的四人状态极其狼狈,显然经历了不小的磨难。 他们原本专业的冲锋衣和登山裤被撕开了好几道口子,边缘挂着荆棘的断刺,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每个人脸上、手上都糊着干涸的泥污,头发凌乱,看起来疲惫不堪。 情况最糟的是那个身材壮实的劭寻,他靠坐在一根木柱旁,脸色惨白,满头冷汗,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骨折了,但他紧紧咬着牙关,硬是没发出一声呻吟。 一向风风火火、性格泼辣的沈眉此刻却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眼神涣散地蹲在劭寻旁边,双手无意识地搓着衣角,显得有些六神无主。 相比之下,陈书和周思然的情况稍好。 陈书虽然看起来也受了惊吓,衣服被划破,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上有几道明显的血痕,但似乎只是皮外伤。 而戴着眼镜的周思然是四人中最为镇定的一个,虽然同样灰头土脸,眼镜片上还有污渍,但眼神依旧保持着冷静和观察力。 他注意到姜纾和沈青叙的到来,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讶,尤其是看到姜纾竟然和这个明显地位不凡的苗疆少年牵着手时。 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甚至勉强对姜纾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姜纾也下意识地对他点了点头,心里却五味杂陈。 这时,沈青叙已经牵着她,径直走到了那位手持权杖的白发老者面前。 他松开姜纾的手,用那种姜纾听不懂的、流畅的苗语,对老者低声说了几句话。 老首领那双锐利的眼睛立刻转向了姜纾,目光如同实质般在她身上扫过,带着审视和浓浓的疑虑。 他听着沈青叙的话,眉头越皱越紧,权杖无意识地在石地上顿了顿,显然对沈青叙的话有所不满或质疑。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在老者身边的那个长相可爱的苗疆少女,忽然轻轻拉了拉老者的衣袖,仰起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蛋,也用苗语软软地说了几句话。 她的声音清脆甜美,像山涧的清泉,语气似乎带着撒娇和劝解。 令人惊讶的是,老首领听完少女的话,紧皱的眉头竟然缓缓松开了。 他深深地看了沈青叙一眼,又瞥了瞥姜纾,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仿佛默许了什么。 沈青叙见状,对老者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对着姜纾伸出手。 而那个苗疆少女也蹦蹦跳跳地跟了下来,站到了沈青叙身边,正好奇地、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姜纾,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纯然的好奇,似乎并无恶意。 老首领最后用苗语洪亮地说了一句话。 如同摩西分海般,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苗民们,虽然脸上仍有不解和议论,却都依言开始安静地散去,很快,鼓楼前就变得空旷起来。 老首领也在旁人的搀扶下,转身朝着另一方向离开了。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第23章 藤伊 苗族少女用苗语问:“你叫什么名字?” 可苗族少女说得是苗语,姜纾听不懂。 那名苗族少女见姜纾一脸茫然,这才反应过来她听不懂苗语。她转而看向沈青叙,脸上带着娇俏的笑容,似乎想让他帮忙翻译。 沈青叙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用清晰的中文说道:“藤伊,说汉语。”他的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命令口吻,与刚才对姜纾的耐心温和截然不同。 藤伊对沈青叙的冷淡似乎习以为常,也不生气,依旧笑盈盈的。 她转回头,用带着浓重口音但还算流利的汉语对姜纾说:“原来你不会说我们的话呀。我刚刚是问,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清脆,配上那张可爱的娃娃脸,显得毫无攻击性。 姜纾连忙回答,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友好:“我叫姜纾。”她对这个叫藤伊的少女印象不坏,至少对方释放了善意。 “姜——纾——”藤伊学着念了一遍,然后笑着点点头,“很好听的名字。我叫藤伊,藤蔓的藤,伊人的伊。” 她自我介绍时,神态天真烂漫。 然而,当她的目光转向角落里狼狈不堪的旅行团四人时,脸上的笑容虽然没变,眼神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那依旧是大而明亮的眼睛,但里面闪烁的不再是纯粹的好奇,而是一种冷静的、洞察般的审视。 她的目光逐一掠过灰头土脸的沈眉、痛苦忍痛的劭寻、惊魂未定的陈书,最后,在周思然身上多停留了那么一两秒。 藤伊的嘴角依旧噙着那抹天真可爱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条理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们擅自闯入我们寨子的禁地,还携带了很多拍摄记录的设备。”她歪了歪头,像是在陈述一个有趣的事实,“我们不希望安静的生活被打扰,所以,你们的那些相机、录音笔什么的,我们都要没收哦。” 这话一出,周思然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沈眉更是忍不住想开口反驳,却被周思然用眼神制止了。 藤伊仿佛没看到他们细微的反应,继续用甜软的嗓音说着决定:“但是呢,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 她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第一,你们如果还能走,现在就可以立刻离开,我们会有人‘送’你们到寨子边界。” 她特意加重了“送”这个字,暗示着监视和确保他们真正离开。 “第二,”她指了指劭寻扭曲的手臂和几人疲惫不堪的状态,“看你们的样子,尤其是他,好像需要处理一下。你们可以选择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们会给他简单处理一下伤口,你们可以在这里修整一下,然后我们再送你们出去。” 她把选择权抛了回去,脸上依旧是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只是在提供贴心的建议。 周思然:“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旅行团的四人互相搀扶着,走到离沈青叙、姜纾和藤伊稍远一些的角落,压低声音急切地商议起来。 陈书的脸色依旧苍白,声音带着未散的惊悸和颤抖,小声哀求道:“我们走吧……现在就走吧!这里太不对劲了!那片林子太邪门了,这个寨子的人也古古怪怪的,我总觉得浑身发毛……我们再待下去会不会……” 她不敢再说下去,眼里满是恐惧。 但周思然、劭寻和沈眉却持不同意见。 劭寻虽然疼得冷汗直流,却咬着牙低声道:“不能走!我们好不容易才摸进来,什么都没探查清楚,设备还被扣了,就这么灰溜溜回去,怎么交代?而且,我的确需要治一下伤。” 他扭曲的手臂急需处理,但这反而成了他要求留下的理由。 沈眉回想起之前在密林中的遭遇,身体也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那些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叫不出名字的怪异虫子,瞬间就让他们溃不成军,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但也正是这种超乎常理的、诡异的遭遇,让她内心深处那种探究的欲望更加炽烈:“劭寻说得对!这里越诡异,说明我们找的方向可能越正确!那些传说……说不定是真的!就这么走了,我不甘心!” 周思然相对最为冷静,他推了推歪斜的眼镜,分析道:“陈书,你的害怕我理解。但现在劭寻的伤需要紧急处理,我们几个的体力也透支了,不如暂时接受他们的‘好意’,先留下来处理伤口,恢复一下体力,同时也……再观察观察。或许能发现更多线索。”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正笑吟吟看着他们的藤伊。 经过一番短暂的争论,三人最终说服了仍在害怕的陈书,决定留下来。 周思然作为代表,转过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坦然,对藤伊说道:“我们选择留下来休整,麻烦你们了,尤其是我的同伴,他的手臂可能需要帮忙处理一下。” 在他说话的时候,藤伊那双又大又圆、天真无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她的目光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审视的好奇和兴趣,仿佛周思然是什么极其有趣的标本。 周思然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强装的镇定几乎快要维持不住,眼神下意识地想要闪躲,耳根微微泛红。 听完周思然的决定,藤伊脸上那甜美的笑容加深了些许,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她并没有立刻回应周思然,而是忽然侧过头,对着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沈青叙,快速地说了一句苗语。 她的语速很快,音调微微上扬,姜纾和旅行团的人完全听不懂苗语,只看到沈青叙在听完后,极淡地瞥了藤伊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第24章 刚满十八岁 藤伊得到了旅行团四人留下的答复后,她不再多言,转身示意他们跟上,引着他们朝寨子深处一座看起来相对简单朴素的吊脚楼走去。 周思然搀扶着劭寻,沈眉拉着仍有些瑟缩的陈书,跟在她身后。几人的背影在古老的山寨中显得格外突兀和狼狈。 藤伊在那吊脚楼前停下,用生涩但意思明确的汉语对他们说:“你们,就在这里,休息。” 她指了指楼内,“等一下,会有懂药的人,来给他看手臂。” 她的安排干脆利落,显然只是旅行团的四人。 姜纾站在原地,一时有些无措。 藤伊的安排里似乎并没有包含她,她不知道自己该跟着旅行团进去,还是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藤伊的目光转向了她,笑容依旧可爱,说的话却让姜纾愣了一下:“姜纾,这个屋子很小,最多只能住下他们四个人了。所以,我给你安排了别的住处哦。” 说完,藤伊的视线非常自然地、甚至带着点狡黠地,落到了姜纾身旁的沈青叙身上。 几乎是在藤伊视线投过来的瞬间,沈青叙已经非常自然地伸出手,再次握住了姜纾的手腕,力道轻柔却不容拒绝,牵着她就要转身离开。 姜纾被他拉着往外走,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旅行团的四人。 周思然也正看着她,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唇,看着她和沈青叙交握的手,沉默地低下了头。 走出一段距离,姜纾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青叙牵她手的动作似乎……太过自然而然了? 从在鼓楼前她因为害怕主动抓住他,到现在他几乎习惯性地引领她,这种超越了普通朋友界限的亲密接触,让她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不自在和脸颊发热。 沈青叙却仿佛毫无所觉,牵着她穿过几条安静的小径,最终停在了一处看起来更为幽静、也更显古朴的吊脚楼前,这座楼明显比刚才那座更精心打理过。 姜纾看着这陌生的居所,忍不住问:“这里是哪里?” 沈青叙停下脚步,目光扫过眼前的吊脚楼,语气平淡地回答道:“这里是我阿妈的家。” “阿妈家?”姜纾愣了一下,心里泛起嘀咕,脱口而出:“你阿妈家……不就是你家吗?” 在她看来,母亲的家自然就是儿子的家,这有什么好区分的? 沈青叙没回答,只是说道:“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就住在这里。” 她几乎是没过脑子就脱口问道:“我们为什么不住在你之前那个屋子?” 话一出口,她才品出这话里的不对劲,自己这语气,怎么好像已经理所当然地认为应该和他“住在一起”了? 反应过来的姜纾,一股热意“噌”地一下涌上脸颊,姜纾顿时尴尬得脚趾抠地。 她一尴尬就忍不住想用废话缓解气氛,眼睛四处乱瞟,干笑了两声,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个……沈青叙,你、你多大了啊?” 问完又觉得这问题更蠢了,怎么感觉跟查户口似的。 沈青叙似乎并没察觉她的尴尬,他侧过头看她,似乎对于她对自己感兴趣很高兴:“刚过完生日。现在十八。” “十八?!”姜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注意力瞬间被年龄差吸引了过去,“你才十八啊?好小啊!” 她知道他小,但是没想到这么小,竟然才刚刚成年。她忍不住追问:“你什么时候生日啊?” “不久前。”沈青叙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才补充道,“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那一天,是我的生日。” 姜纾愣住了。 相遇的那一天……那是她刚来苗寨的第一天,她穿着新买的苗服,在铺子外第一次见到他,被他的小蛇吓得不轻。 那天是……好像是芒种。 原来那一天,就是他的生日。 一种奇妙的巧合感让她忍不住感慨:“那咱们还挺有缘分的啊!” 然而,沈青叙似乎并没有在意“缘分”这个点。 他微微蹙了下眉,更在意的是她之前的评价,重复道:“你觉得我很小。” “是啊!”姜纾理所当然地点头,甚至带着点“过来人”的调侃,“十八岁,当然小啊!还是个弟弟呢!我……我都二十二了!” 说出自己的年龄,她莫名有点心虚,仿佛暴露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声音都低了下去。 年龄啊,果然是女孩子心里一道过不去的槛,哪怕只是四岁的差距。 或许是这幽静的环境,或许是沈青叙这张漂亮得过分又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给了她莫名的勇气,姜纾看着他,心里那点“色胆”突然压过了尴尬。 她眨了眨眼,故意凑近了一点,带着点戏谑的笑意,逗他道: “沈青叙,你看,按照年龄,我比你大四岁呢!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姐姐啊?”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沈青叙那双深黑的眼眸倏地眯了一下。 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少许,连山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似乎安静了下来。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深沉难辨,让姜纾刚刚升起的那点玩笑心思瞬间冷却了下去,甚至有点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 沈青叙却忽然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容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缓缓地、清晰地吐出俩个字: “姐姐” 第25章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沈青叙那双如水墨浸染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距离近得姜纾能清晰地从他澄澈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小小的、失措的倒影。 他周身那股清冷疏离的气息仿佛在这一刻化为了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笼住。 他微凉的指尖似乎无意识地在她手腕内侧轻轻蹭了一下,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然后,他薄唇轻启,那把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嗓音,用一种极慢、极清晰的语调,再次低低地唤了一声: “姐姐。” 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仿佛带上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魔力。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称谓,被他用那种冷淡又专注的声线念出来,偏偏揉进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勾人心弦的缠绵意味,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痒得让人浑身发软。 姜纾只觉得“轰”的一下,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脸上,烧得她耳根脖颈一片滚烫。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刻肯定脸红得没法看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这、这太犯规了! 她几乎是狼狈地猛地转过身,一把抽回还被沈青叙虚握着的手,结结巴巴地丢下一句:“我、我去看看外面!” 然后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快步走到吊脚楼的廊檐下,假装被远处的山景深深吸引,死死地盯着外面层层叠叠的绿色,心脏却还在砰砰狂跳,根本平静不下来。 山风拂过她滚烫的脸颊,却丝毫无法驱散那份由内而外蒸腾出的热意和慌乱。 沈青叙站在原地,看着她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和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得逞般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姜纾正拼命盯着远处的山峦,试图用意志力给脸颊降温,却敏锐地感觉到身边的光线微微一暗——沈青叙走到了她的身旁站定。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姜纾却觉得刚刚平息下去的热度又“噌”地一下卷土重来,甚至变本加厉。她僵硬着身体,不敢转头,连呼吸都放轻了。 就在这时,沈青叙的声音轻轻响起,不再是那声刻意压低、带着钩子的“姐姐”,而是换了一个更亲昵、更柔软的称呼: “纾纾。” 这两个字被他用那清冷的嗓音唤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缱绻,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心尖最敏感的地方。 姜纾猛地转过头,眼睛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脸颊绯红:“你、你叫我什么?” 她的声音都有些变调,“纾纾?这……这是不是太……”太亲密了! 沈青叙看着她震惊又无措的样子,脸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纯然的不解,仿佛不明白她为何反应这么大。他微微偏头,语气自然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之间,称呼亲密一点,不是应该的吗?”他反问,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里面清晰地映出她慌乱的样子,“难道……你没有把我当作朋友吗?” 姜纾被他这套逻辑搞得一时语塞,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反驳:朋友和朋友也不一样啊!有的朋友就是连名带姓叫的,这么亲密的称呼…… 然而,她所有到了嘴边的解释,都在看到沈青叙接下来的表情时,瞬间哽在了喉咙里。 只见他长长的睫毛缓缓垂了下去,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微微抿起。 周身那股总是带着距离感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不易察觉的落寞和委屈。 他低声说着,声音比刚才轻软了许多,带着一种让人心疼的孤寂感:“我在这里……没有什么好朋友。” “你是我第一个,觉得很投缘,很想亲近的……好朋友。”他抬起眼,目光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轻声问,“所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这张脸,这个语气。 这简直是绝杀! 姜纾看着他那副仿佛被拒绝就会碎掉的模样,所有关于“分寸”、“过度亲密”的理智思考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拒绝?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我要是拒绝了他他该多难过啊”、“他这么孤独好不容易有个朋友”、“不过是个称呼而已我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他那样看着她,眼神纯粹又带着点恳求,让姜纾根本说不出半个“不”字。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干巴巴的,带着认命般的妥协,细若蚊蚋地响了起来: “……随、随你便吧。” 沈青叙似乎并不满足于单方面的亲密称呼。他看着姜纾绯红未褪的侧脸,得寸进尺地继续追问,声音里带着一种纯然的好奇,仿佛真的只是在探讨一个朋友间的礼仪问题: “那你……该叫我什么?” 姜纾被他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当然是叫沈青叙啊?” 连名带姓,清晰明了,有什么问题吗? 沈青叙却摇了摇头,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语气认真:“不对。” “哪里不对了?”姜纾被他搞得有点迷糊,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叫‘阿叙’吧。”他直接给出了答案,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仿佛这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要求。 姜纾的脸“轰”一下又热了,连忙摇头:“这、这样不好吧……” 阿叙?这也太亲昵了!只有家里特别亲近的长辈或者……那种关系的人才会这样叫吧? 朋友之间哪有用这种称呼的? 见她拒绝,沈青叙向前逼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姜纾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带着草木清香的微凉气息。他微微低下头,视线与她齐平,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出她的慌乱。 他用那种带着一点点困惑、一点点无辜,却又步步紧逼的语气说道:“有什么不好?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好朋友之间,称呼亲密一点,不是很正常的吗?”他完美地复刻了刚才姜纾无法反驳的逻辑,然后,使出了杀手锏—— 他的眼神稍稍黯淡了下去,声音也低了几分,带着那种姜纾最无法抵抗的、被抛弃的小动物般的脆弱感:“难道……你真的没有把我当作朋友吗?” 又来了!又是这一招! 姜纾看着他这副模样,明明心里知道这家伙大概率是故意的,可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软得一塌糊涂。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又滚,就是说不出口。他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配上这种表情,简直具有核弹级的杀伤力。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像是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目光飘忽着不敢看他,声音小得几乎像蚊子哼哼,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 “……阿……阿叙。” 两个字叫得磕磕绊绊,含混不清,几乎淹没在风里。 但沈青叙听到了。 他眼底那丝微弱的黯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亮、极深的光彩,像是幽深的古井里突然落入了星辰。他极其轻微地、满足地弯了一下唇角,那笑容清浅却真实。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愉悦。 第26章 好眠 姜纾陷入了一场混乱而压抑的梦境。四周是望不到尽头的参天古木,枝叶遮天蔽日,只有惨绿的光斑从缝隙中漏下,在地上投出扭曲的影。 空气湿冷粘稠,弥漫着腐叶和某种说不清的腥甜气味。她赤着脚,惊慌失措地在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湿滑的苔藓间奔跑,却怎么都找不到出路,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绿色迷宫。 “轰隆——!” 一声沉闷的惊雷毫无预兆地炸响,震得整片森林都在颤抖。姜纾吓得猛地一缩,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恐惧如同冰冷湿滑的蛛网,一层层缠绕上来,越收越紧,让她窒息。 就在她绝望得快要哭出来时,前方浓重的雾气里,隐约出现了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那身影背对着她,穿着熟悉的靛蓝色苗服,黑发微湿。 是沈青叙! 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姜纾像是看到了救星,带着哭腔急切地呼喊,声音在空旷的林地间显得异常微弱:“沈青叙……沈青叙……阿叙!” 听到她的呼唤,那个身影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了过来。 确实是他那张精致无瑕的脸。但梦里的他,肤色是一种不正常的、近乎透明的苍白,仿佛久不见天日。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更是幽深得如同两个黑洞,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冰冷的、非人的审视。 他看着姜纾吓得瑟瑟发抖、满脸泪痕的狼狈模样,嘴角极其缓慢地、扭曲地向上勾起,露出一个堪称诡异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一种毛骨悚然的玩味和……愉悦。 “纾纾……”他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把清泠的嗓子,却仿佛混入了林间湿冷的风声和某种窸窣的低语,带着一股阴湿的寒气,“你要去哪里啊?” 姜纾被他这完全陌生的神态和语气吓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脚跟踩到一截枯枝,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这细微的退缩动作,却像是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沈青叙脸上那虚假的笑容。 他的表情骤然阴沉下去,速度快得惊人。那双黑洞般的眼睛死死锁住她,里面翻涌起骇人的偏执和疯狂,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因他的怒气而变得更加冰冷刺骨。 “纾纾……”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被背叛般的痛苦和质问,“你害怕我?你要离开我吗?” 雾气在他身后剧烈地翻涌,仿佛有无数扭曲的影子在蠕动。 他朝着她迈进一步,脚步悄无声息,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像是从地狱里走出的索命幽魂。 “你怎么能离开我啊?”他的声音又猛地压低下去,变成一种湿黏的、如同毒蛇缠绕般的耳语,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你是我的……你哪里也不能去……” 他朝着她伸出手。那双手依旧指节分明,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纾纾,过来啊……”他柔声催促着,脸上的表情是一种近乎温柔的疯狂,眼神却冰冷得能将人冻僵,“到我这里来……永远陪着我……” 那声音仿佛带着魔力,钻入姜纾的脑海,诱哄着,威胁着。姜纾吓得魂飞魄散,想逃,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冰冷苍白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 姜纾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梦里那种被冰冷湿滑的恐惧紧紧缠绕的感觉尚未完全褪去,但具体的画面却如同退潮般迅速模糊,只留下一种强烈的心悸和“做了个很糟糕的梦”的模糊印象。 她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微痛的触感让她更清醒了些。黑暗中,她摸索到枕边的手机,按亮屏幕——凌晨一点钟。 “只是个梦而已……”她小声嘟囔着安慰自己,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试图驱散那莫名的不安。怀抱着的枕头带来了些许安全感,她重新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再次入睡。呼吸渐渐平稳,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她很快又陷入了沉睡之中,完全忘记了方才的惊悸。 就在她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之后,床边的阴影里,一个修长的人影悄无声息地显现。 沈青叙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他穿着一身深色的苗服,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窗外极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轮廓。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垂眸凝视着姜纾沉睡的容颜。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似乎仍因方才噩梦的余韵而微微蹙着。 沈青叙的眼神幽深难辨。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仅有拇指大小的、用深色布料缝制的精致药包。那药包散发出一股极其清淡、若有似无的冷香。 他俯下身,动作轻柔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将那个小药包凑近姜纾的鼻尖,极有耐心地、缓慢地来回轻晃了几下。 沉睡中的姜纾无意识地吸了吸鼻子,那清冽安宁的香气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她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嘴角甚至无意识地微微上扬,陷入了更深沉、更安稳的睡眠之中,仿佛之前那个可怕的噩梦从未侵扰过她。 沈青叙收回药包,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她散落在枕畔的一缕发丝,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眷恋。 他低下头,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廓,用一种极低极柔、如同夜风叹息般的气音呢喃道: “纾纾,好眠。”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满室寂静,和空气中那一缕即将散尽的、令人安睡的冷香。 第27章 第二个好看的男人 第二天清晨,姜纾在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她舒展了一下身体,感觉神清气爽。虽然隐约记得前半夜似乎做了个不太好的梦,但后半夜睡得格外深沉安稳,所有的疲惫和不安都被洗涤一空。 这里没有现代社会的网络信号,吊脚楼里也找不到一个电源插座。姜纾虽然带了充电宝,但也得省着用。百无聊赖之下,她便拉着沈青叙想出去逛逛。 沈青叙正收拾着一个不大的竹篓,闻言抬头道:“我正好要去采药,不如一起去?” 姜纾有些惊讶:“原来你平常都是在里寨里面采药的啊?” 她以为他是在外寨采的药呢。 沈青叙将竹篓背到肩上,语气平淡地解释:“嗯。外寨的草药常见,有些特殊的、药效好的,只有里寨的林子里才有。” 姜纾了然地点点头,对这次“采药之旅”生出了兴趣。 沈青叙今天带她去的并非昨天那处阴森密林,而是位于后山的一片相对明亮开阔的小树林。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草木香,比起昨天的经历,这里显得友好多了。 然而,两人刚走到树林入口,就意外地碰到了熟人——藤伊和周思然似乎也正要往里走。 “藤伊?周思然?”姜纾惊讶地打招呼,“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周思然看到姜纾和沈青叙,眼神闪烁了一下,尤其是在触及沈青叙冷淡的目光时,他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解释道:“是姜小姐和……沈先生啊。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沈眉突然发起了高烧,到现在还没退。寨子里的医者说手头针对这种急症的草药不太够,需要我们自己来采一些。劭寻胳膊不方便,陈书留在住处照顾沈眉,所以就我和藤伊姑娘来了。”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语气也尽量保持着平静,但眉宇间还是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姜纾听了,心里也是一紧,连忙道:“原来是这样,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 一直安静站在周思然身边、笑吟吟看着他们的藤伊,目光在沈青叙和姜纾之间转了转,最后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笑容更深了些,却没有说话。 而沈青叙,从看到周思然开始,眉头就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他似乎并不想多作寒暄,尤其是见姜纾的注意力被周思然吸引过去后,他直接伸出手,更紧地握住了姜纾的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纾纾,这里的路不好走,咱们先走吧。” 说完,他甚至没给姜纾反应的时间,便牵着她,径直越过藤伊和周思然,率先步入了小树林。 “纾纾”这个亲昵无比的称呼,清晰地落入了周思然的耳中。他明显愣住了,脸上闪过极大的错愕,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和姜纾有些被动跟着离开的背影,眼神变得复杂难言。 藤伊倒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扯了扯还在发愣的周思然的袖子:“周思然,别发呆啦,我们也快去找草药吧!再耽搁,你的同伴烧坏了脑子可不好哦!” 周思然从沈青叙那声亲昵的“纾纾”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连忙收敛心神。 他想起此行目的,转向藤伊,语气真诚地道谢:“谢谢你啊,藤伊姑娘,愿意主动带我来采药。” 他确实心存感激。早上他去求见寨子里的医者,希望能带他去采退烧的草药时,对方的态度却十分冷淡排斥,明确拒绝带路。正当他一筹莫展时,是藤伊突然出现,笑嘻嘻地说可以带他去。 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他记在心里。 藤伊闻言,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她非但没有保持距离,反而向前凑近了一步,几乎要贴上周思然的胳膊,仰着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蛋,话语却大胆直白得让周思然措手不及: “不客气哦!”她的声音又甜又脆,“因为你是我在这个寨子里,见过的第二个好看的男人呀!” 她说着,还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沈青叙和姜纾消失的方向,“喏,刚才那个沈青叙,也特别好看,但是他整天冷冰冰的,像个漂亮的冰块,冻死人了!” 她皱了下鼻子,做出一个嫌弃又可爱的表情,随即目光又转回周思然脸上,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不像你,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周思然完全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严谨的学术训练,习惯了理性克制的环境,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如此近距离、如此直白大胆地夸赞外貌。 一股热意“腾”地一下涌上耳朵尖,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耳廓在发烫。 他几乎是狼狈地猛地转过头,避开藤伊那双过于明亮直接的眼睛,声音都有些发紧,生硬地转移话题:“我、我们还是先抓紧时间找草药吧!沈眉还等着呢!” 看着他通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耳根和强作镇定的侧脸,藤伊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发出了一串银铃般的轻笑。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又凑近了些,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俏皮: “周思然,你……是害羞了吗?” 这句话像是一支小小的箭,精准地射中了周思然。 他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连脖颈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脚步下意识地加快了几分,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朝着树林深处走去,只留给藤伊一个写着“窘迫”二字的背影。 藤伊看着他仓促逃离的样子,笑得更加开心了,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像是盯上了有趣的猎物。 第28章 中毒 姜纾亦步亦趋地跟在沈青叙身后,看着他熟练地辨认、采摘所需的草药,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与这片山林融为一体。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就在这时,姜纾的视线被不远处的一抹奇异色彩吸引了过去。那是一株她从未见过的花朵,花瓣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蓝绿色,边缘仿佛镶嵌着细碎的流光,叶片翠绿欲滴。 在阳光的照射下,整株花仿佛自身在发光,流光溢彩,美得近乎不真实。 她被这奇景迷住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低头认真挖取一株草药根茎的沈青叙,不想打扰他。她悄悄拿出相机,对准那株花,准备记录下这罕见的美丽。 然而,就在她按下快门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条通体墨黑、只有手指粗细的小蛇,如同黑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从旁边的草丛中激射而出,毒牙森然,直扑向正弯腰的姜纾的后颈! 姜纾完全来不及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猛地从旁伸出,精准无误地挡在了姜纾的后颈与毒蛇之间! “噗嗤——”一声极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咬合声。 “呃!”沈青叙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姜纾骇然转头,正好看见那条墨黑小蛇的毒牙深深嵌入了沈青叙的手背!而他原本握着草药的手,正保持着保护她的姿势。 小蛇一击得手,迅速松口,窜入草丛消失不见。 沈青叙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沈青叙!”姜纾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扔掉相机,慌忙伸手扶住他软倒的身体。 沈青叙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他靠在姜纾怀里,艰难地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却没什么力气,最终只是虚虚地搭着,声音气若游丝,却还在努力安抚她: “纾纾……别、别怕……” 都这个时候了,他第一反应竟然是让她别怕!姜纾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又疼又慌。 她颤抖着捧起他被咬伤的手,只见伤口周围已经迅速变得乌黑发紫,并且正在快速向上蔓延,看起来触目惊心! “解药!解药在哪里?!”姜纾的声音带着哭腔,慌得六神无主,“我们快回去找医者!对!找医者!” 她试图扶起他往回走。 “不……来不及……”沈青叙虚弱地摇头,呼吸愈发困难,他靠在姜纾肩上,用尽力气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解药……就在这附近……” 他努力集中开始涣散的意识,指引道:“你……你在附近找找……有一种……黑色的草……叶片是锯齿状的……闻起来……有股腥味……那就是解药……快……” 姜纾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沈青叙安置在一棵粗壮的树下,让他靠着树干。看着他迅速灰败下去的脸色和手背上那触目惊心的乌黑,她的心揪成了一团,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转身冲进周围的树丛中,疯狂地寻找他描述的那种黑色锯齿叶草。 她的眼睛焦急地扫过每一寸土地,拨开每一丛灌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沈青叙等不了! 而就在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茂密的植被后的那一刻,原本靠在树上、呼吸微弱、显得痛苦不堪的沈青叙,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哪里还有半分虚弱和涣散?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冷静和一丝计划得逞的幽光。他脸上的痛苦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异常的苍白。 苍白这倒是真的,失血和毒素侵入的初期反应并非完全伪装。 他抬起那只被咬伤、乌黑蔓延的手,低声快速念了几句晦涩古老的音节。 随着他的低吟,一道翠绿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树丛中滑出——正是小翠。 小翠一出现,立刻凑近沈青叙的手背,鲜红的信子快速吞吐着,发出急促的“嘶嘶”声,黑豆似的眼睛里竟能看出一丝焦灼。然后,它猛地张开嘴,露出一对细小的毒牙,却不是攻击,而是精准地再次咬在了那恐怖的伤口上!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随着小翠的咬合,它翠绿的身体似乎微微鼓动,沈青叙手背上那骇人的乌黑色泽竟如同退潮般,迅速向着伤口处回缩!大量的毒液被小翠强行吸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小翠松开口,嫌弃似的猛地甩着头,一连吐了好几下信子,仿佛那毒素的味道极其糟糕恶心。 沈青叙甩了甩手,虽然伤口依旧看着狰狞,皮肉外翻,颜色也还残留着一些深紫,但那致命的乌黑和蔓延的趋势已经被遏制住了。剧痛减弱了许多,只剩下火辣辣的疼。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姜纾急促的脚步声和带着哭腔的呼喊:“沈青叙!我找到了!是这个吗?我该怎么办?!” 沈青叙眼神一闪,周身那冷厉的气息瞬间收敛,身体再次软软地靠回树干上,呼吸重新变得急促而虚弱,脸上也恢复了那副濒危般的惨白和痛苦。小翠早已机灵地钻入他的袖中,消失不见。 姜纾举着一株叶片呈锯齿状、通体墨黑、散发着淡淡腥气的草药,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脸上满是泪水和汗水,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和希冀。 她扑到沈青叙身边,声音颤抖得厉害:“沈青叙,我找到了!是这个吗?我、我该怎么做?” 沈青叙艰难地抬起眼皮,气若游丝地指导她,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对……就是它……捣碎……敷、敷在伤口上……就可以了……” 姜纾闻言,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立刻手忙脚乱地将那黑色草药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用另一块石头拼命砸碎研磨,也顾不上汁液染黑了她的手。她小心翼翼地将捣成泥状的、散发着腥气的草药敷在沈青叙手背那可怕的伤口上,用自己的手帕紧紧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青叙的脸,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带着哭音喃喃道:“会有用的……一定会有用的……” 第29章 真会装啊 沈青叙靠在粗糙的树干上,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黑的眼眸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姜纾,里面翻涌着某种异常执拗的光彩。 他缓缓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和轻微的颤抖,轻柔地抚上姜纾湿漉漉的脸颊,替她擦去未干的泪痕。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指尖传来的湿润凉意似乎让他眼底的幽光更盛了几分。 “纾纾,”他的声音因为虚弱而低哑,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探究和……期待,“你是在为我难过吗?” 姜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孩子气的直白问题问得一愣,随即一股又气又心疼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忍不住带着哭腔,气呼呼地反驳:“你傻不傻啊!都这种时候了还问这种问题!我当然难过了!我快吓死了好吗!” 她真没见过这样的人,命都快没了,还在纠结别人是不是为他难过。 沈青叙却摇了摇头,眼神专注得惊人,固执地纠正她:“我不傻。”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低沉,甚至带上了一丝偏执的意味,“要是你被咬了……我会很不高兴的。”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伤势,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姜纾上,执拗地盯着她看。 他微微撑起一点身体,更逼近地看着姜纾的眼睛,重复问道: “纾纾,你刚才……真的是在为我难过?” 姜纾看着他那双执着得近乎偏执的眼睛,忽然间好像更了解他一点了。 这个少年,似乎对她是否“在乎”他、有多“在乎”他,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和渴望。 他需要明确的、肯定的回答来确认某种东西。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姜纾的心软得一塌糊涂,那点气恼也烟消云散。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哽咽,却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回答: “是的,沈青叙。我很难过,非常非常难过。你刚刚……真的吓死我了。” 听到这个确切的答案,沈青叙脸上那点强撑的虚弱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他苍白的唇角缓缓向上勾起,绽放出一个极其纯粹、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心满意足的笑容。 那笑容冲散了他眉宇间的冷淡和冰冷,明亮得有些炫目。 他仿佛终于得到了渴求已久的糖果,心满意足地重新靠回树干上,连手背上伤口传来的剧痛似乎都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在原地休息了几分钟,姜纾紧张地观察着沈青叙的状况。 见他脸上的死灰色渐渐褪去,嘴唇也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似乎也平稳了不少,她那颗高悬的心才稍稍落下一些。 她拿出自己的纸巾,仔细地替他擦去额角的冷汗,动作轻柔。 “沈青叙,”她依旧不放心,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担忧,“你现在感觉能走吗?我还是有点害怕,咱们去找医者再看看好不好?万一那草药没清干净余毒呢?” 沈青叙闻言,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他看着她担忧的眼神,虚弱地点了点头,声音依旧低哑:“好……听你的。”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姜纾立刻用力搀扶住他,将他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肩膀,用自己的身体支撑起他大半的重量。 沈青叙看似将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她身上,但姜纾却感觉实际的分量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沉,他似乎刻意控制着力道。 两人就这样互相搀扶着,缓慢地朝着树林外走去。 姜纾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沈青叙身上,生怕他再有不适,自然没有留意到他靠在她肩头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晦暗难明的神色。 刚走出没多远,就迎面遇上了采完草药正准备返回的藤伊和周思然。 藤伊一眼就看到了被姜纾搀扶着的脸色苍白的沈青叙,她脸上那甜美的笑容瞬间收敛,快步上前,用生硬的汉语急切地问:“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姜纾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将刚才惊险的一幕简单说了一遍,语气里还带着后怕:“我们遇到一条黑色的小毒蛇,沈青叙为了救我被咬伤了!幸好他认得解毒的草药,我已经给他敷上了,但我还是想带他去找医者再看看!” 藤伊听着,目光飞快地扫过沈青叙“虚弱”的脸和他手上那敷衍的包扎,又极快地与沈青叙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一种了然和一丝调侃。 但她脸上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庆幸:“天啊!太危险了!你们快去找医者阿婆看看吧!姜纾,你们往那里走,阿婆家就是鼓楼后面的那家!” 姜纾连连点头,搀着沈青叙继续往前走。 看着两人相互依偎着渐渐远去的背影,藤伊脸上的担忧瞬间消失,她抱着胳膊,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苗语低声嗤笑了一句,语气里充满了玩味:“真会装啊……” 站在她身旁的周思然背着一篓刚采的草药,虽然听不懂苗语,但隐约觉得藤伊的反应有些奇怪,不过他现在更担心同伴的情况,便开口道:“藤伊姑娘,我们也快回去吧?沈眉还在发烧。” 藤伊立刻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娇俏活泼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句低语从未存在过。 她笑容灿烂地点头:“好呀好呀!我们快回去!周思然你真是个好人呢!” 第30章 我照顾你 从医者阿婆那里回来后,姜纾小心翼翼地将沈青叙扶到床边,让他躺下。医者阿婆虽然检查后说毒素已清,但她还说了沈青叙失血和惊吓仍需静养,特意叮嘱要让沈青叙好好休息。 沈青叙刚沾到枕头,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挣扎着又要坐起来。 姜纾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按住他没受伤的那边肩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干嘛呀!快躺好!医者阿婆说了,你需要静养,不能乱动!” 沈青叙被她按着,动作顿住。 他抬起眼看向姜纾,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竟然漾起一层浅浅的无辜和委屈,声音也低了几分,听起来格外惹人怜惜:“可是……中午时间到了。我不去做饭的话,你就要挨饿了。” 这句话像一根小针,轻轻扎了一下姜纾的心口。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瞬间涌了上来。 是啊,仔细回想,自从认识沈青叙以来,似乎一直都是他在照顾她——带她出禁地、给她疗伤、请她喝奶茶、为她采药……甚至这次受伤也是因为救她。 而自己呢?明明比他大了四岁,却好像一直在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照顾,甚至没为他做过什么。 现在他伤成这样,心里惦记的居然还是她会不会挨饿。 姜纾啊姜纾,你真是太不应该了! 这股愧疚感瞬间转化为了强大的责任感。她挺直了腰板,深吸一口气,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一切都包在我身上”的豪迈: “你好好躺着休息!从现在开始,由我来照顾你!直到你完全好起来为止!”她顿了顿,强调道,“毕竟你的伤也是因为我才受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沈青叙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骤然点亮的星辰。 他紧紧盯着姜纾,重复道,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和愉悦?“你要……照顾我?” 姜纾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立刻保证道:“你放心!虽然我可能做得没你好,但绝对不会让你饿着的!基本的饭菜我还是会做的!” 说完,她像是要立刻证明自己一样,干劲十足地转身就朝屋外那个简易的小厨房走去,步伐坚定,背影里透着一股“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决绝。 她完全没看到,在她转身之后,躺在床上的沈青叙,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极其深邃、极其满足的弧度。 那双眼睛里哪里还有半分无辜和委屈?只剩下一种计划得逞的、幽暗的愉悦,仿佛一只成功将猎物引入巢穴的蜘蛛,正心满意足地看着对方主动为自己忙碌。 他轻轻动了动那只被妥善包扎好的手,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好啊……纾纾,你可要……好好照顾我。” 姜纾雄赳赳气昂昂地冲进厨房,然而,当她看到那个完全由砖石垒砌、需要烧柴火的原始灶台,以及旁边堆放的、需要自己动手处理的食材时,那股子豪情壮志瞬间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样,“噗”地泄了个干净。 她站在灶台前,对着那口厚重的大铁锅和冷冰冰的灶膛,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她真的能搞定这一切吗? 她在现代社会最多也就是用用电饭煲和燃气灶,这种最原始的烹饪方式对她来说简直是另一个维度的挑战。 但一想到还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沈青叙,以及自己拍着胸脯立下的“军令状”,姜纾深吸一口气,挽起袖子,决定豁出去了! 就做最简单的一菜一汤一饭!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这小厨房可谓是“战况激烈”。 生火就成了第一道难关,火柴划了好几根,柴火却只冒烟不起火,呛得她眼泪直流;好不容易点着了,火候又控制不好,不是太大把菜差点炒焦,就是太小半天烧不开水;淘米煮饭,水放多了煮成了粥,手忙脚乱地又捞出来一些米汤;切菜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切到手……整个过程可谓是鸡飞狗跳,烟熏火燎,姜纾脸上都蹭上了好几道黑灰,狼狈不堪。 但无论如何,一个小时后,一顿勉强能称之为“饭菜”的东西终于摆上了桌。一盘看起来蔫蔫的、油光似乎不太均匀的炒青菜,一碗清澈得能见底的、飘着几片菜叶的“汤”,还有一小锅底部略微有些焦糊、整体还算成功的米饭。 姜纾看着自己的“杰作”,有点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去屋里把沈青叙叫了出来。 沈青叙顺从地跟着她来到饭桌前坐下。他的目光落在那一看就知经历了不少“磨难”的饭菜上,眼神微微动了动。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脸上还带着黑灰、眼神忐忑不安的姜纾,非常真诚地、甚至带着点惊叹的语气夸赞道: “纾纾,好厉害啊!” 姜纾:“……” 姜纾被沈青叙那过于真诚的夸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她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她摆摆手,脸上带着点尴尬又无奈的笑容: “沈青叙,你……你真的不必硬夸的。”这卖相,她自己看了都觉得勉强。 沈青叙却认真地摇了摇头,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语气笃定:“不是硬夸。我是真的觉得厉害。” 他的目光扫过那盘青菜和那碗清汤,最终落回姜纾脸上,意有所指地补充道,“第一次用这里的灶台,能做成这样,很不容易了,以后用惯了就好了。” 他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姜纾想起刚才一个小时的“奋战”,确实堪称一场艰苦卓绝的战役。 她心里那点不好意思稍稍褪去,拿起筷子给沈青叙夹了一筷子看起来还算完整的青菜,又给他盛了半碗汤——主要是汤里的内容实在有点少。 “你快尝尝看,卖相虽然不好,但是味道……也可能一般,但应该能吃。”她有点紧张地看着他。 沈青叙拿起筷子,刚要去夹菜,目光却停留在姜纾的脸上。他看着她鼻尖和脸颊上那几道明显的黑灰,以及额角被汗水粘住的几缕发丝,动作顿住了。 他放下筷子,用那只没受伤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素雅的棉布手帕,递到姜纾面前,声音温和:“纾纾,先拿着帕子擦一擦吧。” “啊?擦什么?”姜纾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接过手帕。 沈青叙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的脸:“脸上,沾了灶灰。” 姜纾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才在厨房里的狼狈样。 她赶紧掏出手机,借着手机相机一看——好家伙!果然跟只小花猫似的,鼻尖、脸颊甚至额头都蹭上了黑乎乎的炭灰,头发也有些凌乱,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哎呀!”她低呼一声,脸上瞬间爆红,比刚才被夸时还要尴尬。 她立刻拿起沈青叙给的手帕,也顾不上客气了,慌忙说了声“谢谢”,就转身快步跑进屋里找水洗脸去了。 沈青叙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姜纾夹的看起来卖相实在算不上好的青菜,用筷子夹起,慢慢地送入口中,细细地咀嚼着,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第31章 来访 接下来的几天,姜纾可谓是尽心尽力地履行着“照顾者”的职责。 一日三餐尽量变着花样,虽然水平有限,还每日积极督促沈青叙按时换药休息。在她的照料下,沈青叙的脸色确实一天天红润起来,不再像最初那样苍白得吓人。 然而,姜纾也渐渐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沈青叙似乎变得异常忙碌,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待就是大半天,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出来。 而且,她注意到他原本修长好看的手上,莫名又添了一些新的、细小的划伤和破损,看起来不像是采药弄的。 她问起时,他总是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或者干脆沉默以对,这让姜纾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和疑惑。 这天下午,姜纾正在屋外晾晒洗好的衣物,却意外地看到了两个步履匆匆、面色极其难看的人——是周思然和劭寻。 劭寻的手臂还用夹板固定着,但两人的注意力显然是在姜纾身上。他们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一种惊魂未定的恐惧,额头上甚至还有未干的冷汗。 一见到姜纾,周思然就迫不及待地、声音有些发紧地问:“姜小姐!沈、沈青叙在吗?” 姜纾被他们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刚出去没多久,好像是卓伦找他有事。你们……找他有急事?” 听到沈青叙不在,周思然和劭寻明显松了一口气,那紧绷的肩膀都塌下去了一些,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但他们的脸色依旧难看得很。 姜纾敏锐地觉察到他们的状态非常不对,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像是一种精神上受到了极大冲击和惊吓后的反应。 她放下手中的衣物,担忧地问道:“你们怎么了?是……是打算离开这里了吗?” 她算算时间,他们进来也有一段日子了,沈眉的高烧据说也退了,可能是想出去了吧。 周思然和劭寻对视了一眼,眼神复杂。周思然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地说道:“姜小姐……你……你最好也早点离开这里。这个寨子……很不对劲。”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后怕和警告,却又不肯明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劭寻也在一旁重重地点头,脸色铁青,嘴唇抿得死死的。 姜纾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们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才会吓成这样。但她看着眼前这座宁静古朴的吊脚楼,想着虽然有些神秘但对她始终还算温和的沈青叙,又觉得无法完全相信他们的话。 “我……”姜纾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我现在还不能走。沈青叙的伤还没好利索,我答应要照顾他到好的。” 这是她的承诺,而且……不知为何,想到要离开,她心里竟然生出些许不舍。 周思然看着她似乎还未意识到危险的天真模样,眼神里闪过一丝焦急和无奈,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低声道:“那你……自己多保重。千万……小心。” 说完,他和劭寻便不再多留,像是生怕沈青叙突然回来一样,匆匆忙忙地转身离开了,背影仓促得近乎逃离。 周思然和劭寻脚步匆匆地回到他们暂住的那座略显偏僻的吊脚楼。 一推开门,早已等得坐立不安的沈眉和陈书立刻迎了上来。沈眉虽然退了烧,但脸色依旧蜡黄虚弱,靠着陈书的搀扶才能站稳。 陈书急切地小声问道:“周师兄,怎么样?见到姜小姐了吗?她怎么说?” 劭寻沉重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她不肯走。说沈青叙的伤还没好,她要留下来照顾他。” 沈眉闻言,本就难看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她靠在墙边,语气带着高烧后的虚弱和一种劫后余生的冷漠,低声说道:“既然她自己选择要留在这个鬼地方,那就让她留下好了。我们和她本来就是萍水相逢,能冒险过去提醒一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难道还要我们为了她,把命都搭在这里吗?” 她的话虽然刻薄,却也道出了几人此刻最真实的恐惧——这个寨子及其居民带给他们的诡异感和压迫感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承受极限。 周思然推了推眼镜,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环视了一下三位同伴惊魂未定的脸庞,沉声道:“沈眉说得虽然不中听,但道理没错。我们自身难保,救不了别人。当务之急,是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压低声音,做出决定:“我们把东西简单收拾一下,重要的带上,不必要的就留下。今天晚上,天一黑透,我们就立刻走!这个寨子太诡异,多待一刻都让人窒息。” 他看向窗外那片宁静却处处透着不寻常的村寨,补充道:“我们可以先安全出去,然后再想办法联系外界,或许……或许还有机会救姜小姐。”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一旦离开,再想进入里寨再救一个人,谈何容易? 但此刻,这至少是一个能让他们稍微安心的理由。 其他三人听了周思然的话,虽然脸上还残留着恐惧,但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逃离这里,是他们此刻唯一且共同的迫切愿望。 他们立刻开始悄无声息地、快速地收拾起寥寥无几的行李,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让他们心惊肉跳,仿佛黑暗中有无形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第32章 蔓蝶缠绕 周思然和劭寻仓惶离开后,姜纾独自站在原地,心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开层层不安的涟漪。 他们苍白惊恐的脸和那句“这个寨子很不对劲”的警告,不断地在她脑海里回响。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与世隔绝的里寨确实处处透着不寻常的气息,古老的寨落、排外的居民、还有那片诡异危险的密林。 但是……一想到沈青叙,她的心又软了下来。 他对她的好是实实在在、无法忽视的。救她、照顾她、甚至为她受伤……这些难道都是假的吗? 她无法将那个会因为一个亲密称呼而满足的少年,与他们口中“诡异”的形象重合起来。 两种矛盾的情绪在她心里拉扯,让她坐在屋前的椅子上,不自觉地发起了呆,连沈青叙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立刻察觉。 沈青叙走近,就看到姜纾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他唇角习惯性地扬起一抹浅淡温柔的弧度,走到她面前,自然地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声音放得又轻又软:“纾纾,怎么在发呆啊?是不是一个人待着无聊了?” 他的声音和靠近的气息瞬间拉回了姜纾飘远的思绪。 她下意识地扬起一个笑容看向他,试图掩饰内心的纷乱:“没事呀,就是在想点事情,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沈青叙点点头,语气轻松:“嗯,办得差不多了,都是些小事。”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四周,随即又重新落回姜纾脸上,笑容依旧温柔,但那温柔的底色下,却仿佛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探询。 他像是随口一问,声音依旧柔和:“纾纾,刚刚……是不是有人来过?” 姜纾的心猛地一跳! 周思然和劭寻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和“千万小心”的警告瞬间闪过脑海。 虽然是萍水相逢,但是人家毕竟也是关心自己,所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地否认道:“没有啊!”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撒谎了。 而且是对着沈青叙撒谎。 一股强烈的心虚感瞬间涌上,她几乎是立刻移开了视线,不敢再与他对视,甚至有些慌乱地转过身,假装整理了一下并不需要整理的衣角,试图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她完全错过了,在她转身背对着他的那一瞬间,沈青叙脸上那精心维持的温柔浅笑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阴暗,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骇人的戾气和被欺骗的震怒,仿佛下一秒就要择人而噬。 然而,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却依旧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甚至带着一丝体贴: “没有就好。那……纾纾,我先进去一下,手上还有点尾巴要处理。” 他说着,缓缓站起身。 目光在姜纾透着心虚和紧张的背影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然后看向某个方向,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然后,他转身,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屋内,将那令人胆寒的阴暗表情,彻底隐藏在了门扉之后。 今夜星子格外稠密,如同黑丝绒上洒满了细碎的钻石。 吃过了晚饭,沈青叙照例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不知又在忙碌些什么。 姜纾已经习惯了他近来的神秘,也不去打扰,自顾自将一把竹椅搬到屋檐下,舒舒服服地坐下,仰头欣赏着这片纯净无污染的璀璨星空。 晚风清凉,带着山间特有的草木香气。 姜纾悠闲地翘着腿,嘴里无意识地哼起一首轻快的歌:“为什么天上总是有星星,为什么你的眼睛总是亮晶晶……” 日子仿佛一下子慢了下来,惬意得让她几乎要忘了白日里那点微不足道的疑虑和不安。 正当她哼到兴头上,完全沉浸在这份宁静舒适中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遮住了些许星光。 “纾纾。”沈青叙轻声唤她。 姜纾停下哼唱,看向他,眼睛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嗯?怎么了?忙完啦?” 沈青叙没有回答,而是缓缓在她面前蹲下身来,让自己的高度低于她,形成一个略带仰视的姿态。 他的眼神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甚至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几分。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银色的镯子,在皎洁的月光和璀璨的星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 姜纾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目光被那只镯子完全吸引了过去。 那镯子的造型古朴而精致,透着一股古老手艺特有的韵味。 她有些不敢相信,轻声问:“这……是给我的?” 沈青叙没有说话,只是将镯子轻轻递到她面前。 姜纾下意识地接过。 入手是沉甸甸的、冰凉细腻的触感。 她仔细看去,镯子的宽窄正好,尺寸竟与她手腕的粗细完美契合! 上面雕刻的花纹极其繁复精美,是蔓延的蔓草纹,其间点缀着振翅欲飞的蝴蝶,每一处线条都流畅生动,仿佛被注入了生命。 手工打磨得光滑无比,找不到一丝瑕疵。 这太精美了,完全不像是寨子里寻常能买到的东西。 “这是哪里来的?”姜纾忍不住惊叹着追问,手指爱不释手地摩挲着上面精致的纹路。 沈青叙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将漫天星辰都揉碎在了眼底。 他看着她,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轻声说道: “这是我亲手做的。” 亲手做的?! 姜纾猛地抬头,瞬间联想到了他这段时间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还有他手上那些莫名其妙新增的、细小的伤痕。 原来……原来他是在偷偷给她做这个?!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酸又软,眼眶甚至都有些发热。 她张了张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青叙凝视着她脸上动容的神色,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满意的幽光。 他伸出手,从她微微颤抖的手中取回那只倾注了他无数心血的银镯,然后极其轻柔、小心翼翼地,将冰凉的镯子套进了她纤细的手腕上。 大小正合适,仿佛生来就该戴在那里。 就像她是专属于他的一样。 银色的光泽衬得她手腕愈发白皙。蔓草缠绕,蝴蝶翩跹,在月光下闪烁着温柔而执拗的光。 第33章 你喜欢我吗? 腕间的银镯还残留着沈青叙指尖的微凉,那繁复的蔓草蝴蝶纹路在星光下流转着温柔的光泽。 姜纾低头看着它,再抬头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眼眸比星辰更亮的少年,心中那些朦胧的猜测、细微的感知,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他为她挡下毒蛇,他为她采摘草药,他为她亲手打造这独一无二的镯子……这一切的一切,早已超出了寻常朋友或照顾的界限。 他表现得……太明显了。 或许直到此刻,姜纾才真正地、确定地确认了那份心意。 她的心跳得有些快,但不是因为害怕或慌乱,而是一种豁然开朗的、带着甜意的悸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不再躲闪,直直地望进沈青叙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眼睛里,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地问: “沈青叙,”她叫了他的全名,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你是不是……喜欢我?” 问出口的瞬间,她反而轻松了。与其自己在心里百般猜测、辗转反侧,不如就这样坦荡地、直接地向他寻求一个答案。 沈青叙听到她的问题,非但没有丝毫回避或惊讶,反而像是等待已久。 他唇角弯起,向前更靠近了几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没有任何犹豫,用那清泠却此刻无比真挚的嗓音,清晰地回应: “姜纾,我喜欢你。” 不是“纾纾”,而是连名带姓的“姜纾”,让这句告白显得更加正式和不容置疑。 听到了确切的答案,姜纾的心像是被泡在了温热的蜜水里,涨得满满的。 果然如此。 然而,沈青叙的攻势并未停止。他紧接着反问,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退缩的执着和深藏的忐忑:“那纾纾呢?” 他拉起她戴着银镯的那只手,将她的手心轻轻贴在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姜纾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下那强劲而急促的心跳——砰,砰,砰——每一下都敲击着她的掌心,也敲击着她的心弦。 他握着她的手,不让她逃离,目光灼灼地锁住她,再次追问,声音低沉而温柔,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恳求:“你喜欢我吗?你能喜欢我吗?” 姜纾的心被他这直接而炽烈的举动弄得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没有立刻抽回手,而是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夜幕中那条璀璨的银河和无数闪烁的星子。星光温柔地洒落,笼罩着他们两人,仿佛为这一刻增添了无尽的浪漫和宿命感。 然后,她低下头,重新看向沈青叙。他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那双总是藏着太多情绪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紧张的期待,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孩子。 姜纾看了他良久,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印刻在心里。终于,她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得像夜风拂过琴弦,却带着毋庸置疑的认真: “沈青叙,”她叫他的名字,唇角慢慢扬起一个温柔而确定的弧度,“我喜欢星星,” 她顿了顿,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 “也喜欢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青叙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紧接着,一种无比纯粹、无比灿烂、几乎可以称之为狂喜的笑容,如同破开云层的朝阳般,瞬间点亮了他整张脸! 那不是他平日里极淡的、偶尔勾起的唇角,也不是那种带着深意的、莫测的笑意,而是一种毫无保留的、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几乎是肆意绽放的快乐笑容。 他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里面闪烁着比天上所有星辰加起来还要耀眼的光芒,嘴角大大地扬起,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 这笑容干净、纯粹、热烈,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傻气,却拥有着撼动人心的巨大力量。 仿佛他所有的阴郁、冷漠、疏离,都在这一刻被这巨大的喜悦彻底融化、蒸发,只剩下最本真的、因为被喜欢而快乐无比的少年模样。 姜纾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笑容,不,她甚至从未想过沈青叙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它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强烈,如此……动人。 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在星光下笑得像个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宝藏的孩子,一时间竟完全看呆了,忘记了呼吸,只觉得心脏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而澎湃的情感充盈着,涨得发酸,又甜得发颤。 夜风轻柔,星河璀璨,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耀眼夺目的笑容,和她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星光如同柔纱,披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沈青叙那双盛满璀璨笑意的眼睛深深凝视着姜纾,里面翻滚着炽热的情愫和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他身上独特的冷冽气息,暧昧得令人心跳失衡。 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哑了几分,带着一种直白而滚烫的真诚,却又莫名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姜纾,”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将自己的渴望告诉她,“我想亲一下你,可以吗?” 这话问得如此坦率,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姜纾心里激起千层浪。 她的脸颊“唰”地一下烧得通红,心跳如擂鼓,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 同意?还是拒绝?她羞得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然而,沈青叙似乎并没有真的要等待她回答的意思。 他那句询问,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出于尊重而进行的、形式上的预告。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脸庞便在她眼前放大,他温柔地、却又无比精准地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初时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的唇瓣微凉,却异常柔软,如同蝴蝶颤巍巍的羽翼,轻轻地、试探地贴合着她的,带着一种珍而重之的小心翼翼,仿佛在品尝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鼻息交缠,温热而潮湿,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和纯情。 姜纾完全僵住了,大脑嗡的一声,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那两片相贴的唇瓣上。星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跳跃,她甚至能看清他微微颤抖的睫毛尖。 但这份温柔并未持续太久。 几乎是本能地,在感受到她的柔软和并未抗拒之后,沈青叙环在她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脑,指尖插入她脑后的发丝,微微用力,让她无法后退分毫。 温柔的试探迅速转变为强势的占有。 他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而是开始深入地、贪婪地汲取她的气息。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奇异的珍重,但那其中蕴含的侵略性和独占欲却赤裸裸地展现出来,如同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瞬间将姜纾彻底淹没。 姜纾只觉得浑身发软,所有的力气都被这个吻抽走了。 她被动地承受着,生涩地回应着,呼吸被掠夺,思绪被搅乱,整个世界仿佛都旋转了起来,只剩下眼前这个在星空下亲吻她的少年,和他那霸道又温柔的怀抱。 他像是要将所有的喜欢、所有的渴望、所有的占有,都通过这个吻,深深地烙印给她。 第34章 夜逃 夜深人静,里寨沉入一片万籁俱寂之中,只有偶尔几声遥远的虫鸣点缀着浓稠的夜色。 沈青叙的吊脚楼里,姜纾正陷在深沉的睡眠中,呼吸均匀,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察觉。 沈青叙悄无声息地站在床边,他垂眸凝视着姜纾恬静的睡颜,眼神里翻涌着白日里不曾显露的、浓得化不开的痴迷与占有。 他取出那个散发着冷香的小药包,极其轻柔地在姜纾鼻尖下方晃了晃。 姜纾的呼吸似乎变得更加绵长深沉,彻底陷入了无法被惊扰的安眠。 做完这一切,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极其爱怜地缠绕起姜纾散落在枕畔的一缕乌发。 发丝柔软冰凉,如同上好的绸缎。 他低下头,近乎贪婪地轻嗅着发丝间的气息——那里面似乎已经隐隐混合了他身上特有的草木冷香,与他自己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这个发现让他眼底掠过一丝极度满意的幽光,唇角无意识地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她身上染上了他的味道,这让他感到一种近乎兽性的满足和安心。 就在这时,房间角落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浮现出另一个身影。 藤伊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天真甜美的笑容,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玩味和不易察觉的讥诮。 她的目光扫过沈青叙缠绕姜纾发丝的手指,语气轻飘飘的,带着点调侃: “唷……你倒是对她,真是上心得很呐。” 沈青叙的动作顿住了。 他脸上的柔情和愉悦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如同被寒冰覆盖。 他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先细致地将姜纾的那缕发丝理顺,再仔细地替她掖好薄毯的边角,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偏执的认真。 然后,他才缓缓直起身,转向藤伊。当他转过身时,脸上已经只剩下冰冷的淡漠和一种居高临下的警告。 “什么事情该管,什么不该管,你应该很清楚。”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不会惊醒床上的人,但那其中的寒意却足以让空气冻结。 “藤伊,管好你自己。” 他向前迈了一步,逼近藤伊,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要是你控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和多嘴的毛病……我不介意,帮你管一管。”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却蕴含着令人胆颤的力量。 藤伊脸上那惯有的、仿佛面具般的甜美笑容终于维持不住了,缓缓收敛起来,露出底下更为复杂难辨的神情。 她似乎对沈青叙的威胁有所忌惮,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反驳。 沈青叙不再看她,最后回眸深深看了一眼床上安然熟睡的姜纾,眼神重新变得幽深难测。然后,他率先转身,无声无息地走出了房门。 藤伊在原地停顿了片刻,目光在姜纾手腕那枚在暗夜中微闪的银镯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如同融入了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朝着寨子深处那片更为幽暗、连星光都难以透入的密林走去。 深夜的密林,与白日的静谧截然不同。 参天古木的枝桠在黑暗中扭曲张狂,如同无数鬼魅的手臂,将本就稀疏的星光彻底吞噬。空气粘稠湿冷,弥漫着浓重的腐叶和泥土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不适的窒息感。 周思然打着头阵,手中的强光手电是唯一的光源,光束在无尽的黑暗中艰难地劈开一小片可视范围,却更反衬出周围环境的深邃未知和危机四伏。 光芒所及之处,树根盘错,藤蔓垂落,影影绰绰,每一处阴影都仿佛潜藏着噬人的怪物。 劭寻紧跟在后,受伤的手臂被简易固定着,每一次颠簸和晃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但他死死咬着牙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能用另一只手艰难地保持着平衡。 沈眉的情况更糟。白天刚退下去的高烧似乎又卷土重来,而且来势更凶。 她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一阵冷一阵热,视线都有些模糊不清,全靠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和陈书的搀扶才勉强跟上队伍。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出去!必须出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陈书则是吓得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她死死抓着沈眉的胳膊,眼睛惊恐地四处张望,总觉得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四人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和来时偷偷留下的微弱记号,朝着他们进来的那个隐秘入口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疾行。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个人的心脏,让他们不敢有片刻停歇。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快要接近希望时—— “沙沙沙……窸窸窣窣……” 一阵极其细微却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响了起来! 这个声音他们太熟悉了! 就在他们来到这个可怕的地方的第一天,他们就是被这种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叫不出名字的怪异虫子追得狼狈逃窜,险些丧命! 声音起初还很微弱,像是风吹过落叶,但迅速变得清晰、响亮,如同无数细小的脚爪在摩擦爬行,正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快速合围而来! “!!” 周思然猛地停下脚步,手电光柱惊慌地扫向周围的黑暗,却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那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窸窣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和心尖上。 “是……是那些虫子!它们又来了!”陈书第一个崩溃地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极度恐惧而变调。 劭寻脸色铁青,下意识地将受伤的手臂护在身前,另一只手摸向了腰间防身的小刀,尽管他知道这对于潮水般的虫群来说毫无用处。 沈眉烧得迷迷糊糊,也被这恐怖的声音激得一个激灵,短暂的清醒带来了更深的绝望。 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已经近在耳边,仿佛下一秒,无数恐怖的虫豸就会从每一个阴影里喷涌而出,将他们彻底吞噬。 最后的生路,似乎正在被彻底掐断。 第35章 你们都是魔鬼 那“窸窣”声瞬间暴涨,如同海啸般从四面八方扑来! 紧接着,黑暗中猛地涌出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清具体形态,只感觉是无数挥动着翅膀或快速爬行的细小生物,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劈头盖脸地朝他们笼罩下来! “跑!快跑!”周思然声嘶力竭地大吼,声音被恐怖的虫鸣淹没大半。 他一手死死拉住几乎吓瘫的陈书,另一只手奋力拽起踉跄的沈眉,也顾不上劭寻了,拼命朝着记忆中入口的方向亡命奔逃。 劭寻忍着胳膊撕裂般的剧痛,闷头跟着狂奔,每一次脚步落地都震得伤处钻心地疼。 这一刻,什么考察、什么研究、什么证明自己,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他们跌跌撞撞,被树根绊倒又手脚并用地爬起,树枝刮破了衣服和皮肤也浑然不觉,只求能快一点,再快一点逃离这片被恐怖虫群统治的死亡林地。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部如同火烧般疼痛,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身后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声响和翅膀扑棱声终于渐渐减弱、消失。 四人几乎是同时脱力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巨大的疲惫感瞬间淹没了他们。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很快被痛苦打破。 沈眉再也忍不住了,高烧和剧烈的奔跑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胃里翻江倒海。她猛地扑到一边,剧烈地呕吐起来,几乎要把胆汁都吐出来,整个人虚脱地蜷缩在地上,不住地颤抖。 劭寻靠在一棵树干上,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全身。他固定手臂的夹板在奔跑中早已松动错位,此刻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他再也忍不住,从喉咙深处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呻吟。 周思然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痛苦呻吟的队友,再回想这一路来的惊魂遭遇和此刻身处的绝境,一股巨大的悔恨和无力感猛地攫住了他。 他终于明白了,前辈们再三警告的“不要靠近”并非危言耸听,而是用血泪换来的经验。他们的好奇和自负,换来的可能是万劫不复的代价。 沈眉吐得昏天黑地,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稍微缓过一口气,她虚弱地抬起头,视线因为高烧和泪水而模糊不清。 就在这时,她涣散的目光无意间对上了前方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在那片纯粹的、死寂的黑暗里,毫无预兆地,亮起了两点幽绿的光芒。 那光芒冰冷、诡异,一眨不眨地,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那不是反射的光,更像是……某种生物的眼睛! “啊——!!!”沈眉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极致的恐惧瞬间压过了所有不适,她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手指颤抖地指向那个方向:“眼睛!绿色的眼睛!那里有东西!!!” 沈眉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打破了短暂的、虚假的平静。 周思然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箭步跨到沈眉身前,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挡在后面,强光手电猛地扫向那双幽绿眼睛所在的方向! 光束穿透黑暗,隐约照出了一个模糊的、蜿蜒的轮廓。那双眼睛在强光下微微眯起,却依旧冰冷地盯着他们,带着冷血动物特有的、毫无情感的审视。 那似乎是一条盘踞着的、体型不小的蛇! “围起来!背靠背!”周思然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沙哑,却极力保持着镇定。 其他三人立刻依言而动,劭寻忍着剧痛,陈书搀扶着几乎站不稳的沈眉,四人迅速背靠背围成一个小圈,惊恐地面对着四周深不见底的黑暗。 周思然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却清晰:“听着!待会如果有什么异动,我想办法拖住,你们找机会就往外跑!别回头!别犹豫!现在不是讲义气的时候,能出去一个是一个!出去才有希望!”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决绝,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其他三人闻言,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恐惧、愧疚、不甘、还有一丝绝境中的感动交织在一起。 然而,还没等他们做出回应,令人更加绝望的一幕发生了。 黑暗中,就在第一双绿色眼睛的旁边,悄无声息地,又亮起了第二双同样幽冷诡异的眼睛。 紧接着,是第三双、第四双…… 仿佛只是一个开始,如同星火燎原般,在他们四周浓稠的黑暗里,一双又一双的绿色、黄色、甚至泛着幽蓝的冰冷眼睛接连亮起! 密密麻麻,高低错落,从地面到树枝,仿佛有无数双眼睛从四面八方将他们死死包围,无声地凝视着这群闯入者最后的挣扎。 那画面恐怖得足以让人精神崩溃! “啊——!”陈书也忍不住发出了压抑的啜泣,沈眉更是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眼神涣散。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将四人彻底淹没之时,一个他们并不陌生的、娇俏甚至带着点笑意的女声,如同鬼魅般从密集的“眼睛”后方响了起来,语气轻松: “各位客人~”藤伊的声音带着甜腻的尾音,却让听到的人如坠冰窟,“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寨子招待得不好啊?所以才要……深更半夜地不告而别?” 话音落下,藤伊的身影缓缓从一棵巨大的古树后转了出来。 她依旧穿着那身鲜艳的苗服,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甜美笑容,仿佛只是偶然遇见了出来夜游的朋友。 但在周围无数双冰冷兽眼的映衬下,她那甜美的笑容显得无比诡异和骇人。 她歪着头,目光扫过面无人色的四人,最后落在被周思然护在身后的沈眉身上,笑容加深了几分:“尤其是这位姐姐,刚退了烧,今天就急着走,是我们照顾不周吗?” 这轻飘飘的话语,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眉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断裂! 极致的恐惧转化为了歇斯底里的愤怒和崩溃,她猛地推开身前的周思然,指着藤伊,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尖叫怒骂,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 “魔鬼!你们都是魔鬼!这个寨子就是个魔窟!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你们这些怪物!不得好死!!!” 她的咒骂声在死寂的密林中回荡,显得异常刺耳和绝望。 藤伊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仿佛觉得很有趣般,轻轻笑出了声。 她抬起手,轻轻一挥。 周围黑暗中,那无数双冰冷的眼睛,瞬间同时向前逼近了一步。 无声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将四人彻底吞没。 第36章 由不得你们选择了 就在沈眉崩溃的咒骂声回荡在令人窒息的林间时,另一道沉稳而清晰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自更深处的黑暗中响起。 这脚步声并不沉重,却像踩在四人的心脏上,每一下都让他们本就紧绷的神经几乎断裂。 伴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周围黑暗中那些密密麻麻、虎视眈眈的冰冷眼睛,如同接到了无声的指令,竟齐刷刷地向两侧退开,恭敬地让出一条通道。 而走来的人,似乎便是这片黑暗领域的主宰。 沈青叙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步出。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色的苗服,身姿挺拔,面容在微弱的光线下俊美得近乎妖异。 但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不再是白日里他表现出来的那种带着疏离的沉静,而是一种令人从骨髓里感到寒冷的、绝对掌控的威压。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淡地扫过来,就让人忍不住浑身发颤,兴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 周思然的心脏沉到了谷底。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终于彻底明白——藤伊或许可怕,但真正掌控着一切、令这些诡异生物俯首帖耳的,是眼前这个沉默的少年。 他强压下喉咙里的恐惧,试图做最后的沟通,声音因为紧张而干涩:“沈青叙!藤伊!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当初不是说好了,我们留下休整,之后就会送我们出去吗?为什么不让我们离开?” 沈青叙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他们的质问如同蚊蚋嗡鸣,不值一哂。 反倒是藤伊,笑嘻嘻地接过了话头。 她蹦跳着走到周思然面前,几乎要贴到他身上,仰着脸,用那种天真又残忍的语气说道:“嘻嘻嘻,周思然,你真是单纯得让我都忍不住更喜欢你了呢~” 她的指尖几乎要碰到周思然的下巴,“说好的?嗯?你们擅自闯入禁地,惊扰神灵,窥探秘密,难道真的以为……只是简单‘休整’几天就能算了?” “我呸!”沈眉虽然害怕得发抖,却还是忍不住啐了一口,声音颤抖地骂道,“你说的话,只会让我们觉得恶心!” 周思然却没有理会藤伊的戏弄和沈眉的怒骂。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沈青叙。他敏锐地察觉到,从出现到现在,沈青叙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们身上,或者说,他们根本不配被他放在眼里。 直到—— 周思然猛地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或许能撬动眼前这个冰冷少年情绪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盯着沈青叙,一字一句地问道:“沈青叙,姜纾呢?她知道你现在在这里做什么吗?她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吗?” 果然! “姜纾”这个名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撬动了沈青叙那副冰冷的面具。 他终于正眼看向了周思然,虽然眼神依旧淡漠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宣告所有权的强势: “她是我的人。”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驱逐意味,“你不用关心。” 周思然的脑子飞速转动,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他声音发颤,几乎是在喃喃自语:“当时……当时你们明明可以直接抓住我们,甚至……甚至可以做得更绝。为什么非要假意答应让我们留下‘休整’?为什么还要假装给我们治伤?为什么……要拖延这几天时间?” 拖延时间…… 这个词如同闪电般击中了其他三人。 是啊!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不放人,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以这寨子表现出的诡异和强大,制服他们四人简直易如反掌! 除非……这段时间本身,就是目的的一部分?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浮现在所有人的心头,让他们如坠冰窟,血液都快要冻结了。 藤伊银铃般的笑声在死寂的密林中显得格外刺耳,她看着脸色骤变的周思然,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却又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周思然,果然呐,”她歪着头,笑容甜美依旧,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底发寒,“你是这群人里最聪明的,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呢~”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沈青叙,耸了耸肩:“不过嘛……有些答案,我们可是不会说的哦。猜对了也没奖励~” 她拍了拍手,像是宣布游戏结束般,语气轻松地下了结论:“好了好了,客人们,今晚玩也玩够了,跑也跑累了,该跟我们回去‘休息’了。” “呸!” 劭寻尽管因剧痛和恐惧而浑身颤抖,却还是硬撑着啐了一口,眼中满是决绝,“你们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你们的鬼话?大不了就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我们死也不会再跟你们回去那个鬼地方!” 藤伊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 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漠然。 “这,”她的声音失去了所有甜腻,变得平板而冷酷,“可就由不得你们选择了。” 她的尾音刚落,甚至没有任何明显的动作,也没有看到任何粉末或烟雾,旅行团的四人却几乎是同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无法抗拒的无力感猛地席卷了全身! 像是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骨头变成了棉花,肌肉再也不听使唤。 周思然手中的强光手电“啪嗒”一声掉落在厚厚的落叶上,光束歪斜地照亮了盘错的树根。劭寻支撑不住,直接软倒在地。 沈眉和陈书更是连站立都无法维持,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下去。 他们的意识清醒,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令人绝望的无力感,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个穿着苗服、面无表情的村民如同鬼魅般从阴影里走出,动作麻利地将他们一个个抬起,像搬运货物般朝着寨子的方向走去。 在被抬起的过程中,周思然的头无力地歪向一侧。就在视线模糊晃动之际,他清晰地看到—— 始终沉默伫立在一旁的沈青叙,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嘴唇,似乎低念了几个极其简短晦涩的音节。 随着他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周围黑暗中那无数双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的蛇眼,如同接到了至高无上的指令,竟齐刷刷地、悄无声息地如潮水般退去,瞬间便隐没在了浓稠的黑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周思然的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猛地放大! 原来……是真的! 那些传说、那些前辈含糊的警告、这个寨子所有的诡异之处……竟然都是真的! 这里的人,真的拥有着某种超越常理、近乎“超凡”的能力! 他们能够驱使毒虫蛇蚁,能够用未知的手段让人瞬间失去反抗之力! 巨大的恐惧和认知被彻底颠覆的骇然,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周思然。 第37章 我不会离开这里 清晨的阳光透过木窗,温柔地洒满房间。 姜纾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安稳,连梦都没有一个。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感觉整个人都焕发着活力。 推开门,一眼就看见小木桌上摆着简单的早餐——几个白白胖胖的肉包子,还有两颗冒着热气的煮鸡蛋,旁边还放着一碗清粥。 沈青叙正坐在桌边,垂着眼眸,仔细地剥着一颗鸡蛋的壳,动作专注又好看。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晨曦落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冷冽的轮廓。他朝姜纾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招手道:“纾纾,快来吃饭。” 看到沈青叙,姜纾立刻想起了昨晚星空下的告白和那个温柔又霸道的吻,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心里甜丝丝的。 她笑着蹦跶过去,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地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看着桌上他准备的早餐,语气里带着满满的甜蜜和打趣: “哎呀呀,这是谁家的贤惠男朋友啊?这么早就做好了早餐~” 沈青叙侧过脸,很自然地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眼底漾着温柔的光,肯定地回答:“是你的。” 姜纾被他这直白的回应弄得心花怒放,捂着嘴笑个不停,这才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拿起一个还温热的包子咬了一口,馅料调得恰到好处,是她喜欢的口味。 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餐,气氛温馨融洽。吃到一半,沈青叙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平淡地开口说道: “那几个人,他们昨天晚上已经离开了。” 姜纾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旅行团的周思然他们。 “哦……” 她低声应了一句,心里有点小小的意外。 她知道他们迟早会走,但没想到这么突然,连声招呼都没打,选择在深夜离开。 是因为寨子里的经历太不愉快了吗? 她正想着,就听见沈青叙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转过头,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很认真地问道:“纾纾,你会离开吗?”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深藏的偏执。 姜纾闻言,立刻笑了起来,伸手过去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语气轻松又肯定:“当然不会啊!” 她以为沈青叙是缺乏安全感,便笑着补充道,“就算以后要离开这里,我也肯定会带你一起走的呀!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然而,沈青叙却缓缓摇了摇头。他握住姜纾揉他头发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眼神依旧看着她,语气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纾纾,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姜纾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为什么?” 沈青叙并没有直接回答姜纾那个“为什么”的问题。 他的沉默像是一层薄纱,暂时掩盖了底下更为复杂幽深的答案。 就在这时,藤伊的身影出现在了小院门口,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笑嘻嘻地蹦跳进来,而是站在那儿,朝着沈青叙使了个眼色。 沈青叙拍了拍姜纾的手背,语气依旧温柔:“纾纾,乖乖在这里待着,我有点事,去去就回。” 姜纾虽然心里还有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看着他起身和藤伊一起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寨子里曲折的小径,越走越偏,最终来到了一处极为隐蔽、几乎被浓密树荫完全遮盖的吊脚楼前。 这里的气氛与外界的宁静祥和截然不同,透着一种阴冷和压抑。 门口守着两个面色冷峻、穿着传统苗服的壮年男子,他们看到沈青叙,立刻恭敬地低头行礼,无声地打开了那扇看起来就异常沉重的木门。 沈青叙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藤伊跟在他身后,脸上惯有的笑容也收敛了。 楼内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以言喻的腥甜气和草药味。旅行团的四人被分别安置在角落的草垫上,神色憔悴,手脚都被粗糙的麻绳捆绑着。 一见到沈青叙和藤伊进来,脾气最爆的劭寻立刻挣扎起来,尽管因为受伤和捆绑而动作狼狈,他还是愤怒地低吼道:“疯子!你们都是疯子!非法囚禁是犯法的你们知不知道?!快放了我们!” 沈青叙却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叫嚷。他的目光直接越过劭寻,落在了相对最为镇定的周思然身上。 他走到周思然面前,微微俯视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发现不对的?” 周思然抬起头,尽管处境狼狈,他的眼神却依旧保持着冷静和分析。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隐瞒或激怒对方都毫无意义,不如坦诚相告,或许还能获取一些信息。 “是,”周思然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条理清晰,“一开始,我们确实被你们的‘善意’蒙蔽了,没有多想。直到前天早上,沈眉的高烧反复,我去找医者的路上……”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令人心悸的一幕,眼神里闪过一丝后怕:“我无意间看到……看到你们的一个族人,正鬼鬼祟祟地往我们早餐的粥锅里撒一些奇怪的粉末。” “我们立刻警觉起来,意识到所谓的‘治疗’和‘照顾’可能根本就是个幌子。”周思然的语气变得沉重,“紧接着,我们在我们睡觉的床铺底下,发现了……发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形态诡异的虫子!” 他说到这里,旁边的沈眉忍不住恶心地干呕了一下,脸上满是恐惧。 周思然继续说道:“我们立刻联想到了沈眉反复不退的高烧……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生病,对不对?她的发烧太不寻常了,更像是……更像是某种……” 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可怕的猜测。 一切的线索串联起来——被下药的饮食、床下的蛊虫、沈眉诡异的病症、以及这个寨子本身的神秘和排外——让他们终于幡然醒悟。 所谓的“休整”根本就是一个陷阱,目的就是为了将他们困在这里,而沈眉的高烧,很可能就是他们被暗中动手脚的证据和后果! 沈青叙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周思然说的只是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直到周思然说完,他才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玩味。 “观察得很仔细。”他淡淡地评价了一句,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沈青叙微微挑眉,反问道:“所以,折腾了这么久,你们的前辈……竟然什么都没告诉你们吗?” 他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人尽皆知、而他们却愚蠢得毫无所知的事情。 周思然的心猛地一沉。 前辈们……那些从苗寨回去的前辈,每一个都像是被抽走了魂灵,变得精神萎靡,对在这里的经历讳莫如深,问急了,也只是反复强调那句充满恐惧的警告:“千万不要靠近苗寨!” 他们从未提及任何具体细节,仿佛那是什么不可言说的禁忌。现在想来,那恐怕并非不愿说,而是……不敢说,或者说,某种力量让他们无法说出口? “他们什么都没说!”周思然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一丝无力感,“他们只是警告我们远离!所以,你们到底想对我们做什么?!那些传说……那些下蛊的传说,难道都是真的?昨天晚上在林子里,我们突然浑身无力,是不是……是不是你们给我们下了蛊?!”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恐惧。 劭寻、沈眉、陈书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沈青叙和藤伊,等待着那个既害怕又渴望证实的答案。 然而,沈青叙和藤伊的反应却让他们的心彻底凉了下去。 沈青叙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连一丝解释的兴趣都欠奉。他直接转过身,似乎觉得继续待在这里已经毫无意义。 藤伊倒是还挂着那副甜美的笑容,但她的话却比直接的承认更让人绝望。她歪着头,嘻嘻一笑,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讨论今晚吃什么: “嘻嘻,猜对猜错,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她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四人绝望的脸,“你们也离不开这里了呀。” 说完,她也不再理会他们,蹦跳着跟上沈青叙的脚步。 沉重的木门再次“吱呀”一声被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第38章 矛盾 窗外雨声淅沥,已经连绵不断地下了两天,空气里弥漫着潮湿阴冷的气息。 这古老的寨子没有通电,自然也没有任何现代化的家电。 姜纾带来的换洗衣物已经全部穿完,洗了的衣服挂在屋里两天,摸上去还是潮乎乎的,根本干不了。 她看着身上最后一套勉强还算干爽的衣服,叹了口气,走到正在灶台边忙碌的沈青叙身边。他正低头处理着食材,侧脸在灶火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朦胧。 姜纾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阿叙……我能不能……出去一下?” 她想或许可以去寨子里的小集市看看,买点衣服,然后把自己行李箱的衣服拿过来穿穿。 沈青叙正在切菜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姜纾。灶火的光在他眼底跳跃,却奇异地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映出一种冰冷的、几乎是骤然凝结的寒意。 “纾纾,”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平静,却比外面的雨更让人感到寒冷,“你要离开我吗?” 姜纾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意识到他误会了,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没衣服换了,洗了的都干不了,我想出去看看……” 她的声音因为着急而有些语无伦次。 沈青叙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是要透过她的皮囊,看进她内心最深处。 他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喉结滚动了一下,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压抑:“你是不是觉得……和我生活在这里,很不好?” 他问出这个问题时,眼神里还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脆弱的偏执。 他似乎早已在心里预设了答案,却又忍不住要亲口问出来,仿佛在自虐般地寻求一个确认。 姜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 她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觉得生活上有些不方便,见他问起,便顺着他的话,诚实地开始抱怨:“这里确实有很多不方便啊……没有电,没有网络,好多电器都没有,洗个衣服都这么麻烦,下雨天什么都干不了……” 她本意只是想陈述事实,甚至后面还想接着说“但是……” 但是和你在一起很开心,这些不方便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大不了以后我们可以去外寨生活,或者想想别的办法…… 然而,她的“但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沈青叙的脸色在她那句“没有电,没有网络,好多电器都没有,洗个衣服都这么麻烦”说出口的瞬间,就彻底沉了下去! 仿佛她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某个最敏感、最偏执的痛点! “说到底!”他猛地打断她,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刺痛后的尖锐和难言的委屈,“你还是不够喜欢我!” “不像我那么喜欢你!”他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阴鸷得吓人,里面翻涌着伤心、愤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 “你喜欢的只是那些外面的东西!你已经开始嫌弃这里,嫌弃我!” 他仿佛早就料到了她会这样想,此刻的爆发更像是一种积压已久的情绪宣泄。 他根本不给姜纾解释和说完的机会,就已经用自己的思维解读了她的所有话语,并将她未尽的言辞彻底扼杀在了摇篮里。 姜纾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和指控惊呆了,愣在原地。 怎么回事,自己不就是随口抱怨了一句吗? 沈青叙转身离去的身影决绝,看着他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姜纾心里满是无奈,最终只能叹了口气,自我安慰般地嘟囔了一句:“唉,果然是十八岁的年纪啊……” 她想着等他气消了回来,再好好跟他解释清楚,告诉他自己的心意——虽然这里生活不便,但和他在一起的快乐足以抵消这一切。 这一等,就从清晨等到了暮色四合,雨势渐歇。 当沈青叙的身影终于再次出现在吊脚楼下时,姜纾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迎了上去,语气急切地想要弥补早上的误会: “阿叙!”她拉住他的衣袖,眼睛望着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无比,“我早上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里虽然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但是!但是和你在一起,我真的特别开心,真的!” 她急切地表达着,生怕他不相信。 然而,眼前的沈青叙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的模样。他脸上带着那抹熟悉的、清浅的笑容,眼神平静,甚至比早上离开时还要柔和几分,仿佛那场突如其来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他耐心地听着姜纾的解释,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语气温和:“纾纾,我知道的。” 说着,他将一直拿在手里的一个布包裹递给了姜纾:“别担心了。我看你为衣服的事情发愁,就去寨子里的阿婆那儿,买了几套我们这儿的衣服。你先换着穿,应该够应付这段时间了。” 姜纾没想到他离开半天,竟然是去给自己解决这个难题了!心里的那点忐忑瞬间被惊喜和感动取代。她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包裹,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阿叙!你太好了!谢谢你!” 困扰她两天的问题终于解决了,而且还是他特意去为自己准备的,这比任何言语都更能安抚她。 “快去试试合不合身。”沈青叙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嗯!”姜纾高兴地点头,抱着那包新衣服,转身就欢快地跑进里屋去试穿了。 她完全沉浸在问题解决的喜悦和对新衣服的好奇中,脚步轻快,没有丝毫迟疑。 因此,她也完全错过了——在她转身跑开的那一瞬间,沈青叙脸上那温柔似水的笑容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冰冷的幽暗。 他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没有了丝毫温度。 那是一种极度的偏执的占有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满意。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里屋传来姜纾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带着欢快气息的声响。 第39章 屋子下雨了 夜深人静,雨声又渐渐密集起来,敲打在吊脚楼上,发出催眠般的白噪音。 姜纾睡得正沉,迷迷糊糊间感觉脸上有点凉意和湿润。她无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颊,嘟囔着:“嗯?也没流口水啊……” 但那股湿漉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她困惑地睁开惺忪的睡眼,借着从窗户透进的微弱月光一看——顿时傻眼了! 何止是脸上!她盖着的薄毯子边缘已经湿了一大片,用手一摸,冰凉! 再往地上一看,好家伙!居然积起了一小滩一小滩的反光,整个屋子都在漏雨! “我靠!”姜纾一下子彻底清醒了,猛地坐起身,“屋子里下雨了?!” 她环顾四周,这间小屋简直成了水帘洞的副洞,滴滴答答的声音此起彼伏,根本没法再睡人了。 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睡前把明天要穿的那套新苗服挂得比较高,看起来还没遭殃。 她立刻担心起隔壁的沈青叙——他的房间不会也这样了吧? 那可真是难兄难弟了。 这么想着,她赶紧抱起自己床上那个还算干爽的枕头,蹑手蹑脚地拉开房门,探头朝沈青叙的房间走去。 沈青叙的房门虚掩着,里面还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似乎他还没睡。 姜纾轻轻推开一点门缝,只见沈青叙正靠坐在床头,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在看,听到动静,他立刻抬起头看了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好。 看到姜纾抱着枕头、穿着睡衣、头发还有些凌乱地站在门口,沈青叙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姜纾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努力往他房间里打量——嗯?地面干燥,床铺整齐,完全没有漏雨的痕迹! 跟她那屋的惨状形成了鲜明对比! 姜纾心里顿时不平衡了,小脸垮了下来,带着点委屈和抱怨开口道:“阿叙!我的房间……它被水淹了!漏雨漏得跟瀑布似的!” 沈青叙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立刻被他掩饰过去,换上了一副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漏雨了?” 他微微蹙眉,语气带着歉意和一丝无奈,“这里的吊脚楼都有些年头了,木头难免有些缝隙。可能是这两天雨太大太久了。别急,明天天一亮我就去找人来修补。” 他解释得合情合理,态度也很诚恳。 姜纾听了,虽然理解,但眼前的困境还是没解决啊。 她抱着枕头,眼巴巴地看着沈青叙干燥舒适的房间,又想想自己那没法待人的小屋,可怜兮兮地问:“那……那我今天晚上怎么办呀?” 沈青叙侧身让开通往他房间的路,语气听起来自然又带着点单纯的关切:“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那屋没法睡了。要不要……来我房间将就一晚?” 他穿着睡觉时单薄的里衣,布料柔软地贴服在身上,隐约勾勒出少年人清瘦却不乏力量感的优越线条。 昏黄的光线下,他的脸庞俊美得近乎失真,眼神清澈,仿佛真的只是在提出一个最正当不过的建议。 姜纾看着眼前这“美色”,白天那点小矛盾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心里那点“色胆”很没出息地冒了头。 她嘴上还矜持了一下,假意推拒:“啊?这……这多不好啊……” 但话音还没落,一只脚已经诚实地迈过了门槛,踏进了他干燥温暖的房间里。 及时行乐,姜纾是懂的。 她一进来,目标明确,直奔那张看起来就很好躺的床,毫不客气地就躺了上去,还自动自觉地滚到了里侧。 然后她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还站在原地的沈青叙,语气带着点诱哄和小得意: “阿叙,来啊!还愣着干嘛?” 说完,她好像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豪放”了,怕吓到这个看似纯洁的“弟弟”,又赶紧找补了一句,竖起三根手指保证:“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虽然眼神已经很不老实地在他身上溜了好几圈。 沈青叙看着她这副口是心非、又菜又爱玩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和暗芒。他从善如流地在她身边躺下,侧过身面对着她,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他微微歪头,用一种近乎天真无邪的语气,低声反问:“纾纾……你想对我做什么啊?” 这问题问得……简直是引人犯罪! 十八岁的少年就躺在一旁,毫无防备,眼神纯净,身材脸蛋却无一不是绝品。 姜纾的理智那根弦“啪”一下就断了。她的手比脑子快,已经忍不住轻轻摸上了他腹部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触感温热而富有弹性。 她咽了口口水,理不直气也壮地小声嘟囔:“谁让阿叙长得这么好看……身材还这么好……我、我想入非非一下,也没什么不对的吧……” 她的手指甚至不安分地轻轻滑动了一下。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缠,仿佛有无形的丝线拉扯着,温度陡然升高。暧昧的气息在小小的房间里弥漫开来。 姜纾被美色所惑,下意识地低下头,飞快地在他微凉的唇上亲了一口,像偷吃到糖的小孩。 沈青叙眼神一暗,刚要追上去加深这个吻,姜纾却狡黠地一偏头,让他那个本该落在唇上的吻,轻轻地、擦着她的脸颊,落在了她敏感的耳垂上。 温热的触感和微微的痒意让姜纾轻颤了一下。 她像是被激发了某种恶作剧的念头,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上,忽然张口,用牙齿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那处凸起。 “呃!”沈青叙猛地闷哼一声,身体瞬间绷紧,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眼神骤然变得深暗危险,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笼而出。 但他最终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下眼底翻涌的暗潮,将她的脑袋轻轻按回自己颈窝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好了……别闹了。睡觉。” 说完,他强势地收紧手臂,将她整个人更紧地箍进自己怀里,两人身体紧密相贴,严丝合缝,双方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体温。 呼吸无可避免地交缠在一起,每一寸空气都变得滚烫而粘稠。 姜纾窝在他怀里,听着他比自己快得多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热度和某处明显的变化,偷偷抿嘴笑了。 看来,某人也不是那么无动于衷嘛。 第40章 周思然去哪里了? 清晨,沈青叙何时离开的,姜纾全然不知。 沈青叙起身的动作极轻,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好梦,但是他本就有些不愿让她知晓的事情需要去处理。 姜纾醒来时,身侧的床铺已经空了,只余下一点微不可察的凹陷和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她揉了揉眼睛,刚坐起身,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谁啊?” 姜纾隔着门问了一句。 外面传来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娇俏的女声:“是我呀,藤伊。” 姜纾有些意外,连忙应了一声,快速溜回自己那间屋子,换上了沈青叙给她买的那套苗服,一套茜红色为主、绣着繁复鸟雀纹样的衣裳,又对着镜子快速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门外的藤伊看到她,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姜纾本就生得明艳大气,肤色白皙,此刻穿上这色彩浓烈、图案精致的苗服,更是衬得她肤光胜雪,眉眼如画,平添了几分异域风情和神秘美感。 藤伊笑嘻嘻地打量着她,由衷地赞叹道:“哇!姜纾,你穿我们这儿的衣服真好看!” 姜纾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谢谢。藤伊,你是来找阿叙的吧?他一早就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藤伊却摇了摇头,亲热地上前挽住姜纾的胳膊:“不是找他,我就是来找你的呀!” “找我?”姜纾更惊讶了,她和藤伊虽然见过几次,但实在算不上熟络。 “对呀!”藤伊笑得一脸天真无害,“我看他最近好像挺忙的,怕你一个人待着无聊,就想着带你去找点好玩的事情做做。我们寨子的蜡染可有趣了,想不想去体验一下?很有意思的!” 姜纾一听,确实来了兴趣。她本来就对这里的风土人情很好奇,而且独自待着也确实有点闷,便高兴地点了点头:“好啊!那就麻烦你带我去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走吧!”藤伊挽着她,两人有说有笑地朝着寨子深处走去。 姜纾对里寨的道路并不熟悉,只能完全依靠藤伊引路。 她们穿过几条窄巷,经过几座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吊脚楼,路上遇到的寨民看到藤伊都笑着打招呼,但对姜纾这个陌生面孔,目光则带着好奇和打量,还隐隐有一丝戒备。 走着走着,藤伊忽然“哎呀”一声,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姜纾疑惑地问。 藤伊松开挽着她的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脸懊恼:“瞧我这记性!南罗阿婆特意嘱咐我,让我把她要用的老布带过去,我光顾着来找你,给忘得干干净净了!” 她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个路口,“姜纾,你在那里等我一下好不好?就在这儿,别乱走哦。我跑回去拿一下,很快的!” 姜纾不疑有他,很自然地点点头:“好啊,你快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嗯!我马上回来!”藤伊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身便沿着来路快步跑了回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姜纾站在藤伊说的那个地方等待着,越等越觉得不对劲。藤伊离开的时间似乎有些太长了。 她所在的位置确实有些偏僻,四周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她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面前这座格外“特殊”的吊脚楼吸引。 它看起来比周围的楼更显古旧和……戒备森严? 门口竟然站着两个面色冷峻、穿着苗服的守卫,像两尊门神般一动不动。姜纾心里嘀咕,难道这里存放着寨子里什么重要的宝物或者典籍? 就在她胡乱猜测之际,突然! 从那座紧闭门窗的吊脚楼之中,猛地传出一声嘶哑却竭尽全力的怒吼,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放我们出去!你们这群野蛮人!非法囚禁是犯法的!听见没有!” 这声音……! 姜纾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又迅速冷却! 是劭寻的声音!她绝对不会听错! 可是……沈青叙明明亲口告诉她,他们早就已经离开了!为什么劭寻会被关在这里?还喊着“非法囚禁”? 门口的守卫似乎被这声怒吼激怒了,其中一个立刻用苗语厉声呵斥了几句,同时用手里的木棍狠狠敲击了几下吊脚楼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显然是在警告里面的人闭嘴。 虽然听不懂苗语,但那粗暴的态度和劭寻愤怒的控诉交织在一起,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姜纾对沈青叙的信任。 他在骗她! 这个认知让姜纾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又疼又闷。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骗她?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要被关起来? 她一定要弄个明白! 门口有守卫硬闯肯定不行。姜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小心翼翼地绕着这座吊脚楼移动,尽量不发出声响,寻找着可能的机会。 终于,在楼的背面,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她发现了一扇位置较高、看起来很小、似乎只是用于通风换气的小窗户。窗户用木条简易地闩着,这是唯一可能不惊动守卫进入的地方了! 她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路口——依旧没有藤伊的身影。 那个说很快回来的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姜纾不再犹豫。她咬咬牙,找了好几块石头垫着,站了上去,费力地踮起脚尖,伸手去够那扇小窗。幸运的是,那木闩并不牢固,她费了些劲,终于悄无声息地将其撬开。 窗户很小,她几乎是挤着、艰难地才爬了进去,重重地摔落在楼内冰冷的地面上。 楼内光线极其昏暗,弥漫着一股灰尘和霉味混合的难闻气息。姜纾顾不上摔疼的膝盖,急忙环顾四周。 借着从高窗透进的微弱光线,她看到了! 角落里,劭寻、沈眉,还有陈书!三人分别被粗实的麻绳捆绑着,蜷缩在草垫上,形容憔悴,脸上带着恐惧和愤怒。他们也被姜纾弄出的动静惊动,正愕然地看向这个“天降”的不速之客。 “姜小姐?!” 劭寻率先难以置信地低呼出声。 姜纾的心沉到了谷底——真的是他们!沈青叙真的骗了她! 但下一秒,一个更让她心惊的发现让她头皮发麻——三个人!这里只有三个人! 周思然呢?! 周思然去哪里了?! 第41章 从天上掉下来的 时间紧迫,姜纾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耳朵竖起着留意外面的任何动静,生怕藤伊或者守卫突然进入。 她顾不上安抚情绪崩溃的几人,压低声音,急切地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沈青叙明明告诉我你们早就已经离开了!还有,周思然呢?他为什么不在?!”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昏暗的角落,确认只有三人。 缩在角落里的陈书只是不住地啜泣,身体抖得厉害,显然已经吓坏了。 而本就脾气火爆、又接连遭受惊吓和囚禁的沈眉,此刻看到姜纾衣着整洁、面容光鲜,再想到自己一行人悲惨的处境,一股邪火猛地窜了上来,迁怒般地朝着姜纾低吼,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嘶哑: “我们为什么在这儿?你不是很清楚吗?!要不是我们察觉到这个寨子不对劲,好心让周思然和劭寻冒险去通知你,想让你跟我们一起走,我们怎么会暴露?!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转头就告诉了沈青叙,让他派人来抓我们?!你这个……” “闭嘴!” 姜纾被她这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气得心头火起,但还记得压低声音,她毫不客气地打断沈眉的咆哮,逻辑清晰地反驳回去,语速又快又急: “沈眉你动动脑子!第一,当初是你们自己非要闯进这个禁地的,不是我求着你们来的!第二,你们当时跑来跟我说寨子不对劲,有什么证据吗?就凭几句空口白话,我凭什么要立刻相信你们、跟你们一起跑?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你们当时计划逃跑的时候,有想过要带上我吗?没有吧!现在自己计划失败被抓了,就把责任全推到我头上?你这是什么道理!” 姜纾一连串的质问有理有据,直接把情绪失控的沈眉噎得哑口无言,张着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只能愤愤地扭过头去。 姜纾没时间跟她纠缠,立刻将目光转向相对最为冷静的劭寻:“劭寻!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周思然怎么了?” 劭寻的脸色极其难看,因为手臂的伤和连番折腾,他显得异常虚弱。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稳定,但话语里的内容却让姜纾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姜小姐……沈眉的话虽然难听,但……我们确实没有骗你。这个寨子……远比我们想象的更诡异、更危险。” 他的声音带着恐惧的后颤,“我们怀疑……我们可能被他们下了某种……‘蛊’。” “蛊?”姜纾的心猛地一沉,这个只在传说和恐怖故事里听过的词,让她头皮发麻。 “对……”劭寻的声音更低了些,“那天晚上在林子里,我们突然全身无力,那根本不是普通的迷药能解释的!还有沈眉反复的高烧……都太诡异了。我们就是察觉到了这些,才下定决心必须立刻逃走。” 他艰难地喘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担忧:“至于思然……他……他被那个藤伊带走了。就在我们被抓回来之后不久,藤伊亲自来把他带走的,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劭寻的话语和眼神不像作假,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是装不出来的。 姜纾呆立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全身。 下蛊?藤伊带走了周思然?沈青叙对她撒了谎?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她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开始相信的可怕事实。 这个她逐渐喜欢上、甚至开始依赖的少年,这个美丽的村寨,其背后隐藏着令人恐惧的秘密。 “你们等我,我会想办法的。” 姜纾说道。 但是现在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藤伊随时可能回来,如果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再犹豫,转身就打算从那个小窗户再原路爬出去,动作必须快! 然而,她的动作彻底刺激了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沈眉。 沈眉看到她竟然要独自离开,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挣扎起来,不顾一切地尖声大叫:“你要去哪里?!你想自己跑?!你不准走!” 劭寻脸色剧变,扑上去就想捂住沈眉的嘴,低吼道:“沈眉!你闭嘴!” 可沈眉像是彻底疯了,竟然张口狠狠咬了劭寻捂住她嘴的手!劭寻痛得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沈眉趁机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绝望的怨毒:“我们变得这么惨!你凭什么可以好好的?!凭什么?!” “你疯了吗?!”姜纾又急又气,回头压低声音怒斥她,“你想把所有人都害死吗?!” 她紧张地看向门口,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我就是疯了!”沈眉涕泪横流,神态癫狂,“我被下了蛊!我一想到有恶心的虫子在我身体里……我就受不了!我们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要死一起死!” 姜纾简直要被这个蠢人气晕过去了,心里一阵绝望。 劭寻也又急又怒,冲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陈书喊道:“陈书!还不过来帮我按住她!” 陈书却吓得拼命摇头,把自己缩得更紧了,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要……我不要……我好怕……” 姜纾看着这混乱失控的场面,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喃喃道:“完了……这下真的被团灭了……” 她的预感成了现实。 吊脚楼沉重的木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门口那两个守卫一脸警惕和阴沉地冲了进来!显然,沈眉那几声尖叫足够惊动他们了。 当他们冲进来,目光扫过室内,看到竟然多了一个姜纾时,两人明显都愣住了,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 沈眉见状,竟然疯狂地大笑起来,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哈哈哈!来了!都来了!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哈哈哈!” 姜纾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恨不得把她嘴巴缝上! 面对两个面色不善、步步逼近的守卫,姜纾大脑飞速旋转,脸上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尴尬的笑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她指了指那扇开着的小窗户,用尽可能轻松无辜的语气说道: “那个……我说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们信吗?” 两个守卫:“……” 他们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姜纾,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其中一个守卫脸色一沉,立刻转身快步走了出去,方向明确——显然是去叫能主事的人了。 姜纾的心彻底凉了。 不过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很快,一阵不紧不慢、却带着无形压迫感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挡住了外面大部分的光线。 沈青叙穿着一身深色的苗服,面色平静无波,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精准地、冰冷地锁定了站在屋子中央的姜纾。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沈眉的笑声也戛然而止,看见沈青叙,一种更深的恐惧充斥在心里。 第42章 永远不离开我 昏暗的吊脚楼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冰块。 沈青叙的脚步声不疾不徐,每一步都清晰地敲打在木质地面上,他腰间和腕间的银饰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却冰冷的撞击声。 叮铃、叮铃,这声音诡异地与姜纾失控狂跳的心律重合。 他在姜纾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他只是微微低下头,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他伸出手,动作甚至称得上轻柔,握住了姜纾冰凉且微微颤抖的手腕。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激得姜纾下意识地就想缩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纾纾,”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责备,却又蕴含一丝压迫感,“怎么不乖乖在家等我?嗯?”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腕骨,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确认,“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他的语气越是平静,姜纾就越是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她手腕的细微颤抖根本无法控制,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惶。 这一点点的颤抖,却瞬间触动了沈青叙那根最敏感、最偏执的神经。 他脸上的那点伪装的平静骤然消失,眼神猛地沉了下去,像是瞬间凝结的寒冰。 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语气也变得冰冷锐利,带着一种被刺痛般的阴郁: “你是在怕我吗?” “我的纾纾!” 姜纾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下意识地看向角落里被禁锢着的劭寻三人。 然而,就在她目光移开的下一刹那。 一股极其奇异、带着淡淡甜腻又混杂着某种草木腥气的香味,毫无预兆地弥漫开来,迅速钻入她的鼻腔。 姜纾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头脑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天旋地转,沈青叙那张冰冷俊美的脸在她视野里迅速模糊、重叠…… 她身体一软,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直直地向前倒去。 沈青叙早有预料,手臂一揽,稳稳地接住了她软倒的身体,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姜纾的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肩头,双眼紧闭。 沈青叙低头看着怀里昏迷过去的姜纾,眼神复杂难辨,那里面翻涌着浓重的占有、偏执。 姜纾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缓缓浮起,最先感知到的并非视觉,而是触觉。 细密而湿润的吻,如同雨点般落在她的脸颊、眼睑、鼻尖,最后流连于她的唇瓣。那亲吻带着一种狂热,却又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占有意味。 她下意识地想要偏头躲开,却发现自己的脑袋被一只大手稳稳地固定着,根本无法动弹。她被迫承受着这个漫长而令人窒息的吻,睫毛颤动着,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模糊聚焦,眼前是沈青叙放大的俊美脸庞。 他闭着眼,神情是一种近乎沉迷的深深迷恋,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甘美的清泉,那浓密的睫毛下投下小片阴影,却遮不住他周身散发出的、毫不掩饰的强烈占有欲。 不知过了多久,沈青叙才发出一声满足的、饱含餍足的喟叹,缓缓离开了她的唇。 姜纾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指尖传来微微的刺痛和肿胀感。 果然被亲肿了。 沈青叙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呼吸交融。他的眼神幽深,里面翻滚着未散的情/欲,他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委屈和不解: “为什么不乖乖待在家里等我?为什么要跑到那里去?” 姜纾被他这倒打一耙、理所当然的语气给气笑了。她用力推了推他的胸膛,试图拉开一点距离,开口道: “沈青叙,拜托你搞搞清楚好不好?现在的问题是你们非法囚禁!这是犯法的!要是被告了,你是要去坐牢的!你明白吗?” 她试图用现实世界的规则来警告他,希望他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然而,沈青叙的反应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他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不以为意的弧度。 他抬手,用指尖轻轻拂过她红肿的唇瓣,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纾纾,你是在担心我坐牢吗?”他选择性地只接收了他想听的部分,“你放心,他们……永远不会说出去的。” 他的语气笃定得令人心惊。 姜纾却不信,她立刻想起了沈眉那歇斯底里、恨不得同归于尽的样子:“怎么可能?!尤其是沈眉!她要是出去了,肯定会报警!” 沈青叙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光芒。 他再次贴近她,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确信:“纾纾,我说了,他们不会说出去的。永远都不会。” 他话语里那种绝对的自信,让姜纾猛地联想到了电视剧里常有的情节。 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 她被这个可怕的念头吓得浑身一颤,猛地抓住沈青叙的手臂,声音都带上了惊恐的颤音:“阿叙!你别冲动!杀人……杀人是犯法的!罪加一等!你冷静点!” 她真的害怕他会为了掩盖秘密而走上极端。 沈青叙看着她吓得发白的小脸和眼中的惊恐,沉默了片刻。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关于“杀人”的问题,只是用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看着她。 然后,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 “纾纾,你这段时间……就待在这里。哪里也别去。” 姜纾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也跟着站了起来,仰头看着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沈青叙……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囚禁我在这里?” 沈青叙缓缓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描摹着她的眉眼,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深情和偏执,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不是要囚禁你。” “我只是想让你……永远不离开我。” 第43章 上锁的小屋 自那天沈青叙留下那句“只是想让你永远不离开我”之后,姜纾便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软禁”。 她所在的吊脚楼门口,如同门神般多了两个面无表情、身材精壮的苗服汉子,日夜轮换值守,寸步不离。 姜纾第N次推开门,尝试突破“防线”。 脚刚沾到门外的地皮,两尊“门神”立刻同步伸出胳膊,动作整齐划一得像是排练过无数次,精准地拦在她面前。 “大哥们,行行好,我就出去透口气,就一口!”姜纾双手合十,做出哀求状,“要不……你们帮我叫一下沈青叙?大哥们,我可以给你们钱的,行不?” 她试图用糖衣炮弹腐蚀对方。 可两位守卫大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她是空气。 姜纾忽然意识到一个被她忽略了的关键问题,这里的人,除了沈青叙和藤伊,似乎几乎都只讲苗语! 他们是不是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难怪如此有恃无恐,油盐不进! 他们可能连最基本的法律概念都没有!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姜纾简直后悔不迭——早知道出来旅游会碰上这种事,她就该在行李箱里塞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好好给这群“法盲”普普法! 说话听不懂,但,俗话说得好,肢体也是一门简单易懂的一门语言啊。 于是,姜纾马上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开始手舞足蹈地比划,试图进行跨语种沟通:“我找沈青叙,沈——青——叙!就是那个!长得最好看的!皮肤最白的!平时没什么表情的!酷酷的一个十八岁男孩,懂吗?” 守卫:“……” 守卫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望向远方,这个女孩子叽里咕噜在说什么啊! 姜纾绝望了,被彻底困住的姜纾,开始在自己唯一能活动的范围,在这座吊脚楼里漫无目的地闲逛。她那间漏雨的屋子是没法待了,于是她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在沈青叙的房间里打发时间。 沈青叙的房间陈设极其简单,几乎没有什么私人物品。 姜纾的目光落在墙边一个简陋的木架子上,上面零零散散放着几本线装的老旧册子。 她好奇地抽出一本,翻开。纸张泛黄脆弱,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她完全看不懂的苗文,旁边配着一些手绘的插图。 这本册子貌似是关于虫子的书,上面的虫子各式各样的,奇形怪状的。 不一会,书也看完了,百无聊赖之下,她踱步到了吊脚楼的后门。后院很小,角落里还有一个独立的小屋,门上挂着一把沉重的老式铜锁,此刻正散发着“快来探秘”的诱惑光芒。 以前他说:“纾纾,那是我妈妈以前工作的地方,没什么好看的,别进去哦。” 她当时被美色所惑,点头如捣蒜:“嗯嗯嗯,不进去不进去。” 现在? 一种叛逆的、想要探寻真相的冲动猛地攫住了她。 在那个房间里,会不会藏着关于这个寨子、关于沈青叙、甚至关于那些劭寻说的“蛊”的秘密? 心动不如行动。 她环顾四周,在院角的工具堆里找到了一根看起来颇为结实的铁钉。 深吸一口气,她走到那扇紧锁的门前,将铁钉尖端小心翼翼地插入了老式铜锁的锁孔里…… 姜纾开始了她的撬锁之旅。 ...... 姜纾对着那把沉重冰冷的铜锁徒劳地努力了许久,指尖被粗糙的铁钉磨得发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锁头却纹丝不动,只在表面留下几道无力的划痕。 一股挫败感和焦躁涌上心头,她泄气地松开手,铁钉“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唉,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姜纾哀叹一声。 她疲惫地转过身,想坐下喘口气,却猛地撞入一片阴影之中。 沈青叙就静默地站在她身后,不知已看了多久。 他穿着一身深色苗服,几乎与周围的昏暗融为一体,唯有那张脸在晦暗光线下白得惊人,俊美得如同暗夜里的精魅。 他的眼神深不见底,平静之下是令人心悸的专注。 姜纾的心脏骤然缩紧,下意识地捡起铁钉,然后将手藏到身后。 姜纾突然感觉喉咙发干,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阿叙……你来了多久了?” 沈青叙没有回答。 他缓缓上前一步,无形的压迫感随之逼近。他伸出手,直接环住了她的腰肢,将她轻轻转向那扇门。 他低下头,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肌肤,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从你决定……撬我的锁开始。” 姜纾浑身一僵。 沈青叙却仿佛没有察觉她的僵硬,另一只手从容地从怀中取出一把样式古老的铜钥匙。钥匙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当着她的面,精准地将钥匙插入锁孔。 “咔哒。” 锁舌弹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微微侧头,看着她惊疑不定的表情,唇角勾起一个极浅却毫无暖意的弧度:“纾纾,你想看,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他的指尖抚过她汗湿的额角,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欲,“你看你,把自己累坏了。我会心疼的。” 不等姜纾反应,他已经半推半拥着她,步入了门后那片浓稠的黑暗之中。 里面是完全的、吞噬一切的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而奇异的气味,像是混合了无数草药、矿物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活物的腥甜气息。 姜纾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沈青叙的衣襟,声音发紧:“好黑……阿叙,点灯……” “别怕。”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异常平稳。 黑暗中传来细微的摩擦声,一簇火苗亮起,点燃了墙壁凹槽里的一根蜡烛。 昏黄摇曳的烛光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勾勒出屋内一些轮廓,看不真切,却更添诡异。 就在姜纾试图看清时,沈青叙的手再次覆上了她的眼睛。他的掌心微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纾纾,”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像是在确定什么,“你确定……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姜纾不明所以,心跳却莫名失控。 “准备好……”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她的心弦上,“看清真正的我,进入……我的世界了吗?”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和深藏的偏执。 姜纾深吸一口气,猛地拉下他遮眼的手,睁大了眼睛。 烛光摇曳,逐渐清晰地照亮了屋内的景象。 下一秒,姜纾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因极致的惊恐而放大到极致! 第44章 “蛊” 烛光摇曳,昏黄的光线如同鬼魅般舞动,勉强照亮了小屋内的景象——只一眼,便足以让姜纾魂飞魄散! 触目所及,根本不是什么寻常房间! 墙壁上、木架上、甚至一些特制的陶罐里……密密麻麻,爬满了、悬挂着、蠕动着无数难以名状的虫子! 它们形态各异,色彩诡谲,有的通体漆黑如墨复眼猩红,有的披着艳丽无比的鳞甲却长着狰狞的口器,有的细如发丝却纠缠成令人作呕的一团…… 空气中弥漫着那股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正是源自于此! 姜纾的脑子“嗡”的一声,劭寻他们惊恐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下蛊”! 这些……这些难道就是他们说的蛊虫! 就在这时,一只通体赤红、长着翅膀的怪异甲虫似乎被生人的气息惊动,猛地从阴影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只剩一道红线,直扑姜纾的面门! “啊!”姜纾吓得失声惊叫,下意识地猛地转身,一头扎进身后沈青叙的怀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沈青叙稳稳地接住了她,同时抬手,精准无误地将那只凶悍扑来的赤红甲虫拢在了掌心。 那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虫子,一落入他的手中,竟瞬间变得无比温顺,甚至用狰狞的口器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沈青叙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怀里娇躯的剧烈颤抖。一丝心疼掠过他的眼底,但很快就被更深沉的、近乎残酷的决心所取代。 他要她知道,要她看见,要她彻底明白她所选择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一个怎样的他。恐惧,是必经的过程。 他收拢手臂,将她更紧地箍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地响起:“别怕,它们不会伤害你。” 姜纾最后是如何离开那间令人毛骨悚然的屋子,如何回到床上的,她的记忆已经一片模糊。极度的惊恐和生理性的不适似乎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和意识。 第二天醒来时,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姜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软无力,头脑也昏沉得厉害。她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昨天那可怕的画面如同噩梦般在脑海中反复闪现。 沈青叙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了进来,脚步很轻。看到她已经醒来,他走到床边坐下,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纾纾,醒了?喝点药,会舒服些。” 然而,一看到他的脸,姜纾的脑子里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昨夜他站在万千蛊虫之中、掌心托着那可怕毒虫的场景! “呕——”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她猛地侧过头,趴在床沿干呕起来。胃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和生理性的泪水被逼了出来,难受得她眼角泛红。 沈青叙看着她剧烈的反应,眼神暗了暗,深处掠过一丝阴霾,但他依旧耐心地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等姜纾好不容易缓过气,虚弱地瘫软回床上,她一把抓住沈青叙的手腕,手指冰凉,声音带着颤栗:“阿叙……昨天晚上……那些……那些就是他们说的……蛊虫吗?” 沈青叙垂眸看着她抓住自己的手,然后缓缓抬起眼,对上她惊惧未定的目光,坦然地点了点头,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 “是啊。”他轻声道,“每一个,都是我亲手挑选、亲手喂养、亲手炼制的蛊虫。” “呕——!”听到他亲口承认,并且用如此平常的语气谈论那些可怕的东西,姜纾再次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胃部一阵痉挛。 沈青叙却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痛苦,他俯身靠近她,冰凉的指尖轻轻滑过她因为干呕而泛红湿润的眼角,然后是脸颊,最后流连在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上。 他的眼神痴迷而专注,仿佛在欣赏一件独属于自己的艺术品,语气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兴奋和期待: “纾纾,别怕……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我们很快……就能真正地、永远地在一起了。” ...... 沈青叙那句“永远在一起”如同魔咒,在姜纾心头蒙上了一层难以驱散的阴影。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他却如同人间蒸发般未曾出现。 门口的看守似乎得到了某种指令,不再将她彻底禁锢在屋内,允许她在小院范围内活动,但这并未让她感到丝毫轻松,反而像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今夜月色惨白,孤零零地悬在天幕,星子稀疏。 姜纾躺在院中的竹制躺椅上,心神不宁的疲惫最终战胜了恐惧,让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院门口,两个守卫百无聊赖地倚着门框,目光偶尔扫过院内熟睡的身影,忍不住用苗语低声交谈。 一个语气带着点酸意:“这女娃子倒是心大,睡得这么香。哪像个被关起来的,倒像是来享福的。” 另一个嗤笑一声,压低声音:“啧,少说两句吧。谁让那位把她当眼珠子似的疼?咱们看好门就行,别惹麻烦。” 正说着,一道修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月光下,两个守卫瞬间噤声,脊背下意识挺直,恭敬地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引起这位煞神的丝毫注意。 沈青叙径直走入小院,月光在他的皮肤上镀上一层冷冽的银辉。 他走到躺椅边,垂眸看着姜纾毫无防备的睡颜,唇角缓缓勾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他弯下腰,动作极其轻柔地将她打横抱起。 身体突然的悬空感惊醒了姜纾。她猛地睁开眼,对上沈青叙近在咫尺的脸庞和那双在月光下深不见底的黑眸,瞬间清醒,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放开我!” 沈青叙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姜纾的挣扎瞬间僵住,不敢再动,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走进屋内,轻轻放在床榻上。 姜纾看着他,难道是他说的时间到了? 沈青叙单膝跪在床沿,伸手替她脱掉鞋子,动作细致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姜纾的心脏却狂跳不止,她猛地扯过旁边的薄毯裹住自己:“阿叙……是……是时间到了吗?” 沈青叙没有直接回答。他从怀里取出一个仅有巴掌大小的、雕刻着繁复诡异纹路的黑色木盒。 他顺势坐上床,强势地将裹着薄毯的姜纾揽进自己怀里,不容她退缩。 他将木盒递到她面前,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诱哄般的温柔:“纾纾,打开看看?” 姜纾被他禁锢在怀里,挣扎了几下毫无作用,反而被他抱得更紧。 她看着那个诡异的木盒,仿佛那是什么噬人的东西,手指颤抖着,根本不敢去碰,声音还带上了哭腔:“阿叙……我、我胆子小……你别吓我……我不想看……” 沈青叙却握住了她冰凉颤抖的手,强制性地、不容拒绝地带着她的手,覆上了那木盒的盖子。 他的掌心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 “乖,看看。”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语气温柔得近乎诡异。 “这是我给纾纾的礼物。” 在他的强制和诱哄下,姜纾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颤抖着眼睫,缓缓打开了木盒。 第45章 情蛊 木盒之内,并非姜纾预想中狰狞可怖的毒虫,反而静卧着一只她从未见过的、美丽到近乎妖异的蛊虫。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如同月华凝练而成的莹白,隐约可见体内细微的、流淌着淡金色光晕的脉络。 它的形态优雅,像是微缩的玉雕蝶蛹,与那间屋子里其他令人作呕的蛊虫截然不同。 姜纾看着这奇异的小东西,恐惧稍减,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好奇与惊疑:“这……这是什么?” 沈青叙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将那莹白的蛊虫托起,递到姜纾眼前,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珍视,缓缓说道:“纾纾,这是我耗费了无数心血,特意为你准备……最完美的一只。” 姜纾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美丽虫子,虽然不那么害怕了,但本能还是让她将沈青叙的手推远了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阿叙……谢谢你。它很漂亮,真的……但是,我、我还是不太喜欢虫子这种东西。你的心意我领了,要不然……你送我点别的?” 沈青叙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微凉的吻,堵住了她后续的推拒。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缱绻,带着一种偏执:“纾纾,你知道吗?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它必须是你的。只能是你。” 这话语中的执念让姜纾心头发颤。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沈青叙忽然用另一只手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精致小匕首! “阿叙!你干什么!”姜纾惊骇失声,下意识就想伸手去夺刀,“我不喜欢就算了!你不用这样的!” 然而沈青叙的动作快得惊人。刀光一闪,他已然在自己的掌心划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鲜红的血珠瞬间涌了出来。 他没有理会姜纾的惊呼和想要为他止血的动作,而是将流血的手掌缓缓凑近那只莹白的蛊虫。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那原本安静蛰伏的蛊虫,在接触到沈青叙鲜血的瞬间,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般,微微颤动起来! 它那半透明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吸收那些血液,淡金色的脉络变得越发清晰明亮,甚至散发出一种微弱的、奇异的光晕! 姜纾呆愣愣地看着这超乎常理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般瞬间浇遍全身,让她汗毛倒竖! 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猛地窜起,姜纾想也不想,转身就要跳下床逃跑! 可沈青叙的动作更快!他一把将她牢牢地揽回怀里,手臂如同铁箍般禁锢着她,任她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然后,在姜纾惊恐万分的目光注视下,沈青叙将被他的血“激活”的、散发着莹白微光的蛊虫,缓缓按向了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 那蛊虫接触到他的皮肤,竟如同冰雪消融般,悄无声息地、一点点地“渗”了进去!最后彻底消失不见,只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个极淡的、类似蝴蝶振翅般的莹白印记,随即也迅速隐没。 紧接着,姜纾清晰地感觉到,沈青叙揽着她的手臂温度骤然升高!他整个人的气息也变了,那双深黑的眼眸中翻涌起滔天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情感巨浪,炽热得可怕。 “纾纾……”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异常,滚烫的唇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留下灼热的印记,呼吸粗重,“你知道……那是什么蛊吗?” 姜纾被他身上突如其来的变化和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吓得浑身僵硬,只能无助地摇头。 沈青叙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疯狂的爱意和一种令人胆寒的占有欲。 他咬着她的耳垂,一字一句,如同最甜蜜的诅咒,清晰地灌入她的耳中: “那是情蛊。” “意味着从此,我命是你,我魂归你。生死苦乐,永不分离。” “情蛊?那是什么东西?” 姜纾的声音带着颤音,身体本能地感知到极大的危险,却又被沈青叙眼中那种疯狂而炽热的情绪钉在原地。 沈青叙的吻再次落下,这次精准地捕获了她的唇,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和一种近乎焚烧的热度。 他在亲吻的间隙,喘息着低语,气息灼烫:“情蛊……也叫同心蛊。” 姜纾用尽力气偏开头,摆脱他的亲吻,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声音因恐惧和不确定而拔高:“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沈青叙的眼神幽深得如同漩涡,死死锁住她,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占有欲和不容置疑的宣告:“意思就是……从今往后,你的喜怒哀乐,生死病痛,都将与我共享。你的心,你的魂,你的一切……都独属于我。再也无法分开。” 这番如同诅咒般的话语让姜纾浑身剧烈地抖了一下。 但或许是极致的恐惧反而激发了一丝虚张声势的勇气,她昂起头,强作镇定地反驳:“你、你别想唬我!那虫子是进了你的身体!又不是进了我的!我……我为什么要怕你?” 沈青叙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沙哑而危险,震得姜纾心尖发颤。“纾纾……” 他的指尖抚过她绷紧的下颌线,眼神暗沉得吓人,“你很快就会知道……这情蛊,究竟是如何真正种下的了。”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暗示,姜纾猛地意识到什么,瞳孔骤缩:“你……你不会是要跟我……做、做那件事吧?!”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沈青叙没有回答,只是用行动表明了一切。他再次吻住她,这个吻比之前任何一个都要深入和具有掠夺性。 他引导着她的手,不容抗拒地环上自己精瘦的腰身,带着她一步步退向床榻。 姜纾的大脑一片混乱,身体在他的攻势下节节败退。直到后背陷入柔软的床铺,她才真正意识到危险的降临,羞耻感和恐惧感同时席卷而来。 “等、等等……”她用手抵住他压下来的胸膛,声音带着哭腔和最后的挣扎,“这太快了……我们、我们可以慢慢来……不要这样……” 沈青叙抓住她抵拒的手,强势地按在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那里皮肤滚烫,心跳剧烈得如同擂鼓,透过掌心清晰地传递给她。 “可是纾纾……”他的声音因情动而沙哑不堪,眼底是彻底失控的疯狂爱欲和蛊虫带来的炽热煎熬,“它等不及了……我也等不及了。” 他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泪珠,语气是一种扭曲的温柔:“别怕……不会疼的……把你交给我……” 衣衫如同花瓣般零落,露出其下颤抖的洁白。 烛火摇曳,在墙壁上投下纠缠起伏的剪影。细碎的呜咽与沉重的喘息交织,情/欲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将两人紧紧缠绕。 沈青叙仿佛被蛊虫和本性共同驱使,难以自抑,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占有和掠夺。 姜纾在他身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只能被动地承受,指尖在他背上留下无意识的抓痕。 当最后的时刻来临,极致的痛楚与陌生的快感同时席卷了她,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泪水滑落鬓角。 沈青叙却在这一刻猛地停顿,极力克制着,汗珠从他紧绷的下颌滴落,砸在姜纾泛红的肌肤上。他低头,深深地望进她迷蒙含泪的眼睛,仿佛要将这一刻她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 风暴终于停歇,余波却仍在体内荡漾。 沈青叙微微支起身,目光痴迷地流连在姜纾汗湿的眉眼,最后,执起她无力垂落的手腕。 在那纤细白皙的腕间,不知何时,竟然浮现出了一道极其精致诡异的图案。 那是由暗红色的细微脉络勾勒出的藤蔓,栩栩如生,仿佛天生就长在那里,带着一种妖异的美感。 他低下头,极其珍重地、带着近乎虔诚的满足,吻了吻那道新生的印记。 抬起头时,他眼中翻涌的所有疯狂、偏执、不安,终于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确凿的占有。 他看着她,声音低沉而清晰: “姜纾,你终于是我的了。” 第46章 情蛊发作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未曾停歇,如同敲打在人心上的鼓点。 姜纾从深沉而疲惫的睡眠中缓缓苏醒,首先感受到的是沉重而温暖的禁锢感。 沈青叙的手臂如同铁箍般将她牢牢圈在怀里,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呼吸均匀地喷洒在她颈间。 昨夜那些混乱而炽热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带着令人面红耳赤的炽热和一种被彻底占有的颤栗。 姜纾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不是羞赧,而是气恼,气他的霸道,也气自己最后竟那般无力抵抗。 似乎察觉到怀中的动静,沈青叙也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没有丝毫刚醒的迷茫,只有一片餍足后的清明和看到她时自然而然漾起的温柔。 他低下头,自然而然地又想寻她的唇。 姜纾却偏头躲开了。 她心里还惦记着那诡异的“情蛊”,挣扎着从他怀里坐起身,也顾不上浑身酸软,赶紧低头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 皮肤上布满了暧昧的青紫痕迹,那是昨夜疯狂的证明,但好在……并没有出现她恐惧中想象的、有什么虫子在里面蠕动的可怕景象。 她稍稍松了口气。 一抬头,正好对上沈青叙专注的目光,再看到自己身上这些痕迹,姜纾的气又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怒嗔:“我倒是不知……这情蛊种下,需要这么……这么……” 后面的词她实在羞于说出口,脸颊红得快要滴血。 沈青叙却低低地笑了起来,手臂一伸,又将她轻松捞回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发顶,语气里带着一丝吃饱喝足后的慵懒和无赖:“情蛊……一次便足够了。至于后面的几次……”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明显的笑意和理直气壮,“是我情不自禁。” 姜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还是那个平时冷冷清清、话都不多的沈青叙吗?怎么像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无赖! 她气得想咬他一口。 闹了一会儿,姜纾想起正事。 她放软了声音,试探着开口,手指无意识地在他胸口画着圈:“阿叙……我跟你说啊,非法囚禁是真的不对的,是犯法的。你看……你能不能把他们放了?” 她观察着他的神色,补充道,“我知道你在这里说话管用。” 沈青叙搂着她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笑意淡去了些许。 他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让人看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沉默在雨声中蔓延,姜纾的心也随着这沉默一点点提了起来,变得忐忑不安。 良久,就在姜纾以为他不会答应,甚至可能发怒时,他却忽然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纾纾,你放心。”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窗外连绵的雨幕上,语气听不出喜怒:“最多不过半个月……我们就会放他们离开。” “真的?!”姜纾惊喜地抬起头,几乎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轻易松口! 这简直出乎她的意料! “嗯。”沈青叙淡淡地应了一声,看不出丝毫勉强。 姜纾趁热打铁,赶紧又问:“那……周思然呢?他怎么样了?劭寻他们说被藤伊带走了……” 听到周思然的名字,沈青叙的目光转回她脸上,黑黝黝的眼睛深不见底,像是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 他平静地回答道:“藤伊带他走了。你放心,他没事。” 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渐渐停歇,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嗒嗒声。 姜纾的目光落在沈青叙把玩自己手指的动作上,他指尖微凉,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和占有。 她的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曾几何时,在她心里,沈青叙是那个神秘却纯净、俊美又带着一丝笨拙温柔的少年,让她不自觉地心动、靠近。 她是真心喜欢他的。 可短短几天,一切天翻地覆。 他撕开了那层无害的伪装,露出了内里偏执、掌控欲极强的本质,甚至对她用了“情蛊”这种只在传说里听过的手段。 这情蛊到底是什么? 会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发作起来痛不欲生? 或者有什么更可怕的副作用?控制心神?吸食生命?无数可怕的猜想在她脑海里翻滚,让她不寒而栗。 沈青叙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走神和不安。 他停下把玩她手指的动作,用手掌轻轻捧住她的脸,将她的视线强制性地转向自己,不容她逃避。 他的目光深沉,带着一种近乎专制的温柔:“纾纾,我在这里,你就只能看着我。” 这种完全被掌控、连思绪都不能自主的感觉让姜纾极其不适,甚至生出一丝逆反心理。 她皱起眉头,试图表达自己的不满:“沈青叙,我不喜欢这样。我有我的自由,我不是你的附属品!” 然而,沈青叙对她的抗议似乎并不在意。 他只是微微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地抛出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问题:“纾纾,你知道……情蛊若是发作,会怎么样吗?” 姜纾猛地抬起头,瞪着他,心里那点不满瞬间被更大的恐惧取代:“你……你想干什么?” 沈青叙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忽然,姜纾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蜇了一下,一股奇异的热流毫无预兆地从心口猛地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热度并不难受,反而带着一种酥麻的痒意和莫名的空虚感,让她瞬间软了身子,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惊骇地看向沈青叙,只见他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带着几分妖异的弧度,低声诱哄道:“纾纾,吻我。” “不……”姜纾下意识地摇头拒绝,拼尽全力想要抵抗那股诡异的冲动。 可是,她的身体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在她惊恐万分的目光中,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环上了他的脖颈,她的唇瓣不受控制地、主动地贴上了他微凉的薄唇! 姜纾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骇然! 这情蛊……竟然真的能操控她的身体?!这么邪门的吗?! 一吻结束,姜纾如同脱力般瘫软在他怀里,大口喘着气,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茫然。 沈青叙满意地舔了舔唇角,指尖抚过她惊魂未定的脸颊,声音带着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纾纾,情蛊其他的‘作用’……你不会想知道的。” 他话语里的未尽之意让姜纾头皮发麻。 然而,还不等她细想,那股刚刚平息下去的诡异热流竟再次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更加汹涌! “唔……”她忍不住发出一声难耐的嘤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他贴去。 沈青叙的眼神瞬间暗沉下来,里面翻涌起熟悉的情欲浪潮。 他低笑一声,再次俯身压下。 “看来……它很喜欢你。” 第47章 红色苗服 被那诡异的情蛊和沈青叙近乎痴缠地困在吊脚楼里整整两天两夜后,姜纾终于被允许踏出房门。 或许是因为情蛊已然种下,沈青叙似乎对她放松了些许警惕,但是那份深入骨髓的占有欲丝毫未减。 清晨,沈青叙推门进来时,姜纾转头瞧他,几乎晃了眼。 他竟穿了一身极为鲜艳夺目的红色苗服! 那红色并非俗气的艳红,而是某种深沉而庄重的暗红,上面用金线和彩丝绣着繁复古老的图腾纹样,衬得他冷白的肤色愈发惊人,俊美中透着一股妖异邪气的魅力。 这是姜纾第一次见他穿得如此浓烈,与平日里素淡的靛蓝或黑色截然不同。 他手中还捧着另一套折叠整齐的苗服,同样是大红的底色,他将苗服递到姜纾面前,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纾纾,给你的新衣。” 姜纾接过来,入手是沉甸甸的、质感极好的布料。 她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尺寸竟然分毫不差,完全贴合她的身形。 她仔细看去,发现这套苗服上刺绣的图案竟然和沈青叙身上那套一模一样! 这……这根本就是情侣装吧?! 而且还是正红色的!苗族文化,姜纾不了解,但是在汉族里,红色通常有着特殊而重要的含义,往往与婚庆、盟誓相关。 这个想法让姜纾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纾纾,还不穿吗?”沈青叙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他站在那儿,红衣墨发,眼神灼灼地看着她,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姜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准备换衣服。 刚解开两颗盘扣,她忽然意识到沈青叙还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她的脸颊瞬间飞红,又羞又恼地转头对他道:“我要换衣服了!你……你出去啊!” 沈青非但没走,反而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理直气壮地反问:“为什么要出去?我们……不是已经是那种最亲密的关系了吗?”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凌乱的床铺。 姜纾被他这无赖话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更红了,坚持道:“那、那也不行!你出去!” 见她真的羞窘,沈青叙似乎觉得有趣,但这次倒没有继续强硬地坚持。 他顿了顿,从善如流地转过身,背对着她,算是退了一步:“好,我转过去。” 姜纾这才松了口气,赶紧背对着他,迅速脱下了身上的睡衣。 微凉的空气接触到皮肤,让她微微瑟缩了一下。她拿起那套崭新的红色苗服,这几日天天穿,她也大致摸清了穿法,虽然复杂,但也能勉强自己穿上。 她正专注地与那些复杂的系带和银扣斗争,指尖努力地将最后一根衣带系好,刚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转过身—— 却猛地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沈青叙不知何时早已转了过来,正静静地、痴迷地凝视着她!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一寸寸地描摹着她穿着大红苗服的模样,那眼神里翻滚着极度满足的占有、炙热的情/欲和一种近乎疯狂的迷恋。 姜纾被吓了一跳,随即一股被欺骗的怒火涌上心头:“你!你怎么转过来了?!你不是答应转过去的吗?!” 她气得想跺脚。 沈青叙却上前一步,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银压领,然后细致地将她腰间的衣带重新系成一个更完美的结。 他的指尖偶尔划过她腰侧的肌肤,带来一阵微妙的颤栗。 他抬眸看她,眼底带着一丝得逞般的无辜和理直气壮的狡黠,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是答应了转过去……” 他顿了顿,唇角弯起,“可我没答应……不转回来啊。” 真是个无赖! 沈青叙说道:“咱们该出去了!” 沈青叙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不容拒绝地与姜纾十指紧扣,牵着她向外走去。 雨丝依旧细密,他一手撑起一把伞,伞面倾斜,恰到好处地将两人笼罩在同一片小小天地下,另一只手则牢牢揽着她的腰,姿态亲昵而占有欲十足。 “我们要去哪里?”姜纾看着寨子里被雨水洗刷得更加青翠的景色,忍不住问道。 沈青叙侧过头看她,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深红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他的语气平淡:“他们已经被放出来了。你不去看看吗?” 姜纾猛地转头看向他,眼中充满了惊喜和难以置信,他居然真的履行了承诺! 没有骗她! 沈青叙带着她,不疾不徐地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走着。 姜纾很快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几乎所有路过的寨民,在看到他们两人,尤其是看到他们身上一模一样的大红苗服时,都会先露出极度惊讶的表情,随即眼神变得复杂而敬畏,嘴里也低声念叨着一些她完全听不懂的苗语。 那些低语不像是在问候,更像是一种……惊叹?或者说,某种仪式性的祝祷? 姜纾听不懂,只能猜测。 而沈青叙,听到这些低语,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姜纾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愉悦而满足,甚至隐隐带着一种骄傲。 走了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那座之前藤伊安排给旅行团四人居住的吊脚楼前。 沈青叙收起伞,示意姜纾推门。 姜纾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虚掩的木门。 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劭寻、沈眉、陈书三人果然都在。 他们各自坐在凳子上,神情呆滞,眼神空洞,仿佛还没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简单的食物和水,但显然无人动过。 听到开门声,三人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警惕和恐惧。但当他们看清来人是姜纾时,那警惕瞬间化为了巨大的惊喜! 可这惊喜在看见姜纾背后的沈青叙时,又化作了警惕和恐惧。 这时,卓伦跑了过来,和沈青叙说了几句,沈青叙走了进来,在姜纾耳边低语,“我有点事情要处理,你乖乖待着。一个小时后我来接你。” 姜纾点了点头。 沈青叙走后,众人才敢说话。 “姜小姐!”劭寻第一个站了起来,语气激动,“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陈书也眼眶红红地跟着点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哽咽住。 然而,沈眉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她猛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姜纾的手臂,力气大得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声音尖锐而急促:“姜小姐!思然呢?!周思然为什么没跟我们一起出来?!他在哪里?!” 姜纾被她抓得生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很不喜欢她这种质问和理所当然的态度。 说到底,她与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救他们出来更多是出于道义,并不欠他们什么。 她挣开沈眉的手,语气冷淡地说道:“阿叙说了,他被藤伊带走了,他很安全,没事。” “安全?!没事?!”沈眉像是被点燃的炸药,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信任和愤怒,“沈青叙说的话能信吗?!他就是个魔鬼!藤伊那个女人也邪乎得很!谁知道他们会把思然怎么样?!你必须去把思然救出来!现在就去!” 这番咄咄逼人、甚至带有命令口吻的话,彻底激怒了姜纾。 即使她对沈青叙有不满和怨气,可骨子里也是向着他的,更何况沈眉的态度如此令人厌恶。 姜纾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她看着激动得面目有些扭曲的沈眉,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沈小姐,要救,你自己去救。我没有这个义务,也没有这个本事。”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清晰的疏离和拒绝,将沈眉那点自私的想法彻底堵了回去。 第48章 未婚夫 屋内紧张的气氛如同绷紧的弦,姜纾冷着脸,沈眉则因被拒绝而面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劭寻见状暗道不好,急忙上前一步,试图隔开两人,声音带着安抚:“都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陈书也怯生生地凑过来,拉着沈眉的衣袖,小声劝道:“眉姐,姜小姐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她肯定也有难处……” 就在这僵持不下、混乱不堪的时刻,门外再次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齐齐望向门口。 只见藤伊的身影慢慢出现。 她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甜美却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而更让人震惊的是,她竟然亲昵地挽着周思然的手臂! 周思然就跟在她身边,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眼神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沉寂,但外表看上去并无大碍。 “思然!”劭寻和陈书几乎同时惊喜地叫出声,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大半。 沈眉则是猛地甩开陈书的手,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急切地一把抓住周思然的另一只胳膊,上下打量着他,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思然!你没事吧?!她……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她看向藤伊的眼神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藤伊看着沈眉紧紧抓着周思然胳膊的手,脸上的笑容反而加深了几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她伸出另一只手,用看似轻柔、实则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拍掉了沈眉的手。 “这位小姐,”藤伊的声音依旧甜脆,却带着明显的宣示意味,“请你放尊重一点。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子?” 她说着,更加挽紧了周思然的手臂,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然后扬起下巴,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 “毕竟,他以后就是我的未婚夫了。请你离我的未婚夫远一点。” 未婚夫??? 这三个字像惊雷一样在小小的屋子里炸开! 劭寻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陈书也捂住了嘴,满脸震惊。 姜纾更是彻底懵了,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周思然?和藤伊?这怎么可能?!才几天工夫?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沈眉第一个尖叫着反驳,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藤伊,声音尖锐,“你胡说!思然怎么可能看得上你?怎么可能和你订婚?!你对他用了什么妖术?!” 藤伊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她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更明媚了,她侧过头,仰脸看着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周思然,声音娇滴滴地,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思然哥哥,她不相信呢。要不……你自己来告诉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周思然身上。 只见周思然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激烈地挣扎,但那挣扎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丝微不可见的涟漪,便迅速沉底、消失。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平静得近乎诡异,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温柔: “是的。”他看向沈眉,“我喜欢藤伊。我已经……向她求婚了。” 这话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沈眉。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姜纾皱紧了眉头,周思然这副样子太不对劲了! 这根本不像他! 藤伊满意地看着沈眉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松开周思然,一步步走到沈眉面前: “我想……你是忘了你们现在的处境了吧?” “你们身上,可还下着蛊呢。”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劭寻和陈书,最后落回沈眉惨白的脸上,“怎么?是忘了蛊虫发作时……那美妙的滋味了?” 藤伊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最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屋内虚假的平静,将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恐怖记忆重新唤醒。 蛊虫发作的滋味……劭寻、沈眉、陈书三人几乎是同时脸色一白,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那绝不仅仅是肉体上的痛苦,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和侵蚀,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冷的活物在啃噬他们的意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他们曾试图反抗,换来的便是守卫冷漠地催动蛊虫,那滋味,他们此生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就连姜纾,也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她的情蛊发作方式虽与他们的痛苦截然不同,但那种身不由己、被炽热情欲完全掌控的陌生感和无力感,同样让她感到心惊和后怕。 藤伊很满意自己话语造成的效果。 她不再看那三人,亲昵地挽着周思然的手,姿态优雅地在桌边坐下。 目光扫过桌上丝毫未动的饭菜,她歪了歪头,脸上露出“天真”的好奇:“怎么?这些饭菜不合胃口吗?这可是我特意让人为你们准备的呢。” 她的语气仿佛真的只是在关心客人的口味。 劭寻三人面面相觑,喉咙发紧,谁也不敢接话。 吃?谁知道这里面又加了什么“料”?他们现在看什么都像是裹着糖衣的毒药。 藤伊看着他们敢怒不敢言、畏缩恐惧的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画面,笑得更加开怀了。 她转而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姜纾,视线在她身上那套红色苗服上流连,语气带着真诚的赞叹:“姜纾,你穿这身衣服,真的很好看。” 这赞美倒是出自真心,姜纾的明艳与苗服的浓烈相得益彰。 姜纾微微颔首,语气平淡:“谢谢夸奖。” 藤伊笑了笑,又仰起头,看向身边沉默得如同人偶般的周思然,声音变得又软又糯,带着撒娇的意味:“思然哥哥,你看姜纾穿我们苗家的衣服多好看。我也给你找一套苗服穿好不好?你长得这么帅气,穿上我们的衣服,一定特别特别好看!” 周思然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藤伊那双充满期待和掌控欲的大眼睛,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浮现,但最终又被更深的力量强行压下。 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声音干涩地回答道: “好。你高兴就好。” 第49章 你是我的 沈青叙比他说得要回来得早,他一眼看见藤伊亲密挽着周思然的模样,眼神倏地冷了下去,下颌线绷紧,但终究还是抿紧了唇,什么也没说。 他走进吊脚楼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可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人,他一把将姜纾揽进自己怀里,带着她出了吊脚楼。 外面的小雨已经停了,空气湿冷,泥土的气息混着草木的清香。 姜纾被他铁箍般的手臂勒得难受,挣扎了几下。 沈青叙猛地停住脚步,低下头,不由分说地就亲了下来。 这个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和一丝动情的啃咬,姜纾又惊又怒,好不容易偏开头,气息不稳地嗔道:“沈青叙!这是在外面!” 他黑黝黝的眼睛深不见底,紧紧盯着她,里面翻涌着某种偏执的暗流,指尖掐着她的下巴,声音低沉:“你是我的。我想什么时候亲,在哪亲,都由我说了算。” 姜纾心尖一颤,她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这小子根本就是个我行我素、占有欲强到变态、还带着浓重病娇属性的小疯子。 但是想起情蛊,她瞬间怂了,不敢再动,乖乖地被他揽着往回走,生怕再刺激到他,他再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他们的吊脚楼,姜纾积攒的怒气终于爆发,一把扒开他还环在她腰间的手,怒气冲冲地就往自己之前睡的那间小房间走。 漏雨就漏雨,阴冷就阴冷,她受够了,今晚绝对不要跟这个随时可能发疯的男人待在一起! 可沈青叙的动作比她更快,身影一晃就挡在了那扇房门前,高大的身躯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纾纾。” 他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点无奈的纵容,仿佛她只是在无理取闹,“别闹。” 姜纾昂着脑袋,强装镇定,声音却有点发虚:“我没闹!我决定了,我要自己睡!” 出乎她的意料,沈青叙盯着她看了几秒,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却让人发凉的弧度,竟然真的侧身让开了。 姜纾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他这顺从来得太过诡异,但愤怒的念头占了上风。 她没多想,伸手就去推那扇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 下一秒,姜纾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瞳孔因恐惧而骤然收缩。 房间里,原本空置的角落和床铺上方,密密麻麻地爬着、飞着、悬挂着的……正是沈青叙那些宝贝又可怕的蛊虫! 它们在明亮的光线下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和嗡鸣,一些闪着幽绿或暗红的光点,一些拖着细微的丝线在空中晃晃悠悠,几乎要碰到她的脸。 比之前在小黑屋里模糊一瞥更清晰、更具体、也更令人毛骨悚然! “啊——!”一声短促的惊叫卡在喉咙里,姜纾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猛地后退,看也不敢再看第二眼,转身一头撞开站在她身后的沈青叙,跌跌撞撞、冲回沈青叙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蹦上床蒙上被子,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腔。 沈青叙慢条斯理地跟了过来,站在门外,听着里面惊慌失措的喘息声。 看,她还是回来了。 除了他的身边,她哪里也去不了。 姜纾渐渐缓了过来,背对着门口,裹着被子生闷气,越想越觉得沈青叙这家伙简直是恶劣到了极点。 脚步声靠近,床铺微微下陷,被子被轻轻掀开一角。 她猛地回头,一双因为刚才惊吓和此刻怒气而湿润泛红的眼眸,狠狠瞪向那个罪魁祸首。 沈青叙对上这双眼睛,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眼底暗色翻涌。 “沈青叙,你故意的,是不是?”姜纾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像只被惹急了要挠人的猫。 沈青叙脸上却摆出一副十足的无辜表情,甚至还有点委屈,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她气得发烫的脸颊:“纾纾,这怎么能怪我呢?我明明阻止过你的,是你非要进去的。” 他顿了顿,语气甚至带上了点倒打一耙的谴责,“你看,不听我的话,吓到了吧?” 姜纾简直要被他这歪理气得笑出来。 沈青叙得寸进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动作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声音也放得又低又柔:“可怜我的纾纾,是不是吓坏了?嗯?” 姜纾可不愿意在他面前认怂,强作镇定,偏过头硬邦邦地回道:“还、还可以吧。” 只是微微发颤的尾音出卖了她。 沈青叙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是带着小钩子,钻进姜纾的耳朵里。 他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侧,语气亲昵却不容拒绝:“纾纾,我们来做点快乐的事情,把刚才那些可怕的都忘掉,好不好?” 姜纾不可置信地转回头看他:“沈青叙!你的脑子里是不是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真是服了,这人怎么随时随地都能想到那方面去! 沈青叙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带着点危险的意味,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绝对的掌控感:“纾纾,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你怎么会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你是我的宝贝。” 姜纾被他这强盗逻辑噎得一时说不出话。 见他就要不管不顾地亲下来,姜纾急忙伸手抵住他的胸膛,试图讲道理:“阿叙啊,我跟你讲,你还年轻,你要知道这种事情要有节制的,不能太频繁的……” 主要是她实在有点受不住,这小子在床上简直是个不知餍足的疯子,体力好得惊人,手段又强势,每次她都觉得自己快要散架。 沈青叙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用高挺的鼻梁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语气宠溺又霸道:“纾纾,你不用担心这个。” 他暗示性地挺了挺腰,让她感受到那份已然苏醒的、不容忽视的灼热和坚硬,“你只需要感受我就好。” 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攫取了她的唇,将她所有未尽的抗议和道理全都吞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似乎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掩盖了一室旖旎的声响。 骤雨初歇,姜纾浑身酸软地瘫在沈青叙怀里,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意识昏昏沉沉,几乎要立刻睡过去。 沈青叙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光滑的脊背,突然开口,声音还带着事后的沙哑:“纾纾,明天我带你去外寨一趟。” 原本快要睡着的姜纾猛地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仰起头看他,眼睛里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真的?” 沈青叙低下头,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眸,目光深沉难辨,他点了点头,指尖卷起她的一缕长发,语气听不出情绪:“嗯,有点事情要办。” 第50章 出里寨 第二天清晨,雾气尚未完全散尽,沈青叙便带着姜纾踏上了前往外寨的路。 有他在前面带路,那片曾让他们狼狈不堪的密林,变得异常温顺。 他巧妙地避开危险的区域,脚步稳健,让跟在后面的姜纾安心不少。 一踏出密林的范围,踏入相对开阔的外寨地界,姜纾包里的手机立刻嗡嗡嗡地震动起来,信号格瞬间满格! 紧接着,各种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的提示音如同潮水般争先恐后地响了起来,“叮叮叮”的声音连绵不绝,足足响了好几分钟才渐渐平息。 姜纾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屏幕被一连串的提示占满。 有导游罗叔发来的焦急询问,问他们到底在哪里,是否安全。也有阿杰发来的信息,语气担忧。 但最多的,还是姜父姜母发来的无数条信息和数十个未接来电记录,字里行间充满了快要溢出的恐慌和牵挂。 她心头一紧,赶紧低头,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打,言简意赅地报平安,只说信号不好,一切都好,让他们勿念。 沈青叙就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专注回信息的侧脸,眼神幽深,看不出情绪。等她刚按下发送键,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摊开伸到了她面前。 姜纾一愣,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干什么?” 沈青叙也不解释,直接伸手拿过她那个还带着体温的手机,动作自然地将它塞进了自己身上那件靛蓝色苗服的口袋里:“手机放在我这里,我替你保管。” “沈青叙!”姜纾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这小子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无法无天了! 她试图去抢,却被他轻易地握住了手腕。 “你把我手机拿走了,我怎么跟家里联系?我要是想买点东西怎么付钱?” 她气得脸颊泛红。 沈青叙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重,却让她挣脱不开。 他垂眸看着她,语气认真:“我的钱都给你。” 他说着,另一只手真的从怀里掏出苗绣钱包,塞进她手里,“你想买什么都可以。” 这钱包还是姜纾给他买的呢! 姜纾捏着那个钱包,一时语塞。 一种荒谬感冲淡了愤怒,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点调侃和无奈:“阿叙啊,我跟着你,这是要当现代王宝钏了吗?” 她不是故意要笑他的,只是在她的印象里,沈青叙一直是个靠着采药、或许还有点其他不清不楚营生过活的“穷小子”。 她还清晰地记得他之前掏出的那几张皱巴巴、边角都磨毛了的纸币给她买奶茶的事情呢。 沈青叙果然蹙起了英挺的眉,眼神里透出真实的疑惑:“王宝钏是谁?” 姜纾眨了眨眼,故意拖长了语调,解释道:“那啊……是一个古时候顶顶有名的‘恋爱脑’,为了她认定的男人,苦守寒窑十八年,天天挖野菜吃,过得那叫一个凄风苦雨哦。” 她话音落下,清晰地看着沈青叙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那双黑眸里瞬间翻涌起晦暗难明的情绪。 他显然听懂了她的调侃和那隐藏的一丝嫌弃。 他猛地凑近,几乎鼻尖相抵,握着她的手力道收紧,声音又低又沉,:“纾纾,你不会成为她。我不会让你吃一点苦,但你也别想离开我半步。我的就是你的,包括我这个人,都是你的。但你……” 他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唇,“你也必须完完全全是我的。听懂了吗?” 那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手机,别想要回去了;自由,更是想都别想。 他所有的一切,无论她看不看得上,愿不愿意要,都强横地、不容拒绝地塞给了她。 这种霸道到近乎病态的占有和给予,让姜纾心跳漏了一拍,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或者……还有那么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们一路朝着姜纾在外寨临时落脚的民宿吊脚楼走去。刚走近民宿前面那片开阔的平台,就看见罗叔和阿杰像两只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担忧。 一看到姜纾的身影出现,两人眼睛一亮,立刻快步冲了过来。 罗叔语气急切:“姜小姐!你总算回来了!这几天你到底……” 话音未落,沈青叙已经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姜纾挡在了自己身后,隔绝了那两人过于迫切和探究的视线。 他身形挺拔,身穿着简单的苗服,但那份沉静又隐含压迫的气场也让罗叔和阿杰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 姜纾从沈青叙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心里清楚他们想问什么,抢先开口,语气尽量轻松自然:“罗叔,阿杰,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周思然他们也没事,我们当时就是迷路了,幸好遇到…遇到阿叙帮我们。那儿信号不好,一直没能联系你们,我们一切都好,真的。” 罗叔和阿杰上下打量着姜纾,见她虽然穿着换过的干净苗服,发丝也有些凌乱,但看起来确实不像受了什么折磨或伤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罗叔眼神里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护犊子般的沈青叙,欲言又止。 他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但是现在的沈青叙气场全开,那种危险的气息在他身上显露无疑。 他现在确信了,这人一定是里寨的人。 阿杰年轻沉不住气,似乎还想再追问细节,比如到底在哪里迷的路,怎么遇到的这个看起来就很不一般的男人。 但他刚张开口,罗叔就猛地拉了一下他的胳膊,用眼神严厉地制止了他。 罗叔脸上堆起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对着姜纾,更多的是对着沈青叙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知道姜小姐你们安全,我们就放心了。那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们。” 他一边说,一边暗暗用力拉着还想说话的阿杰,给沈青叙和姜纾让开了路。 沈青叙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罗叔和阿杰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沈青叙揽着姜纾的肩膀,径直朝着姜纾之前订的民宿走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阿杰才忍不住压低声音抱怨:“您干嘛不让我问?他们肯定是进里寨了!那男的绝对是里寨的人!姜小姐会不会是被威胁了?或者中了什么……” “闭嘴!”罗叔低声喝止,脸色凝重,心有余悸地说,“你没看见那个男人的眼神吗?还有姜小姐……她虽然说得轻松,但你看她看那男人的眼神,和那男人护着她的样子,他们关系肯定不一般。里寨的人邪门得很,姜小姐既然说没事,我们就别再深究了,免得惹祸上身!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 阿杰虽然不甘,但想起沈青叙刚才那一眼,心底也莫名发怵,只好把满肚子的疑问和担忧硬生生咽了回去。 另一边,姜纾和沈青叙走到了她之前预订的房间门口。 姜纾拿出房卡打开门,一进屋,她立刻甩掉鞋子,毫无形象地扑倒在那张铺着干净素色床单的柔软大床上,满足地喟叹一声,脸埋在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子里蹭了蹭。 “啊……果然还是这里的床舒服……”她小声嘟囔,声音闷在被子里,“你房间那个床板也太硬了,睡得我腰酸背痛……”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抱怨道,完全没意识到这话里带着一丝亲昵的娇气。 沈青叙关上门,环视了一下这个虽然简朴但明显比里寨舒适不少的房间。 视线最后落在床上那个毫无防备、像只终于回到舒适窝的小猫一样舒展着身体的人儿身上。 听到她的抱怨,他眼神微暗,走到床边坐下,手指轻轻卷起她散落在枕边的一缕长发。 “嫌我的床硬?”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那我让人换一张床,好吗?” 第51章 买书 听到沈青叙说要换床,姜纾立马直起身子,警惕地看着他。 她迅速转移话题,带着点催促的意味:“你不是说要来外寨办事吗?你要办什么事情,现在快去办吧。”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等他走了,她就能独占这张舒服的大床,好好补个觉,享受片刻难得的独处和自由。 可沈青叙却摇了摇头,目光掠过窗外尚早的天色,语气平淡无波:“现在还不是时候。” 姜纾一个没忍住,脱口反问:“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她只想他赶紧消失一会儿。 沈青叙转回视线,落在她因急切而微微泛红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慢悠悠地回答:“晚上的时候。” 晚上的时候? 姜纾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什么正经事需要大晚上去办?结合他的身份和里寨那股子诡异劲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不是什么能见光的好事情! 她心里警铃大作,但看他那副不欲多言的样子,也知道问不出什么。 算了,管他呢,天塌下来也得先洗个澡睡一觉。 姜纾自暴自弃地想,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她跳下床,从墙角的行李箱里抱出干净的换洗衣物,转身就朝浴室走去。 没想到,沈青叙也站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姜纾走到浴室门口,猛地回头,瞪着他:“你干嘛?我要洗澡!” 沈青叙一脸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无辜的期待看着她:“我们不可以一起洗吗?纾纾,我可以帮你。” “不可以!你想得美!你变态啊!” 姜纾的脸瞬间爆红,又羞又恼,想都没想就狠狠斥责道,然后“砰”地一声把浴室门摔上,还不忘从里面“咔哒”一声反锁。 门外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但姜纾已经顾不上了。 温热的水流冲刷在身上,洗去连日的疲惫和黏腻,也暂时冲散了心头的纷乱和不安。 姜纾磨磨蹭蹭地洗了许久,直到皮肤都微微发皱,才恋恋不舍地关掉水龙头。 她换上干净的睡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推开浴室门。 果然,一开门,就看见沈青叙还站在门外等着。 他微微靠在门边的墙上,低垂着眼睫,听到开门声才抬起眼看向她。那眼神里……竟然带着点被拒之门外的委屈和可怜?配上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冲击力实在有点大。 姜纾心脏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但立刻在心里狠狠告诫自己:姜纾!清醒点!这小子最会装可怜了!都是假的!他的本质是个霸道偏执还病娇的小疯子! 她硬起心肠,无视他那副“被抛弃的大狗”模样,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无情地扑回自己柔软的大床,发出满足的叹息,然后用被子把自己卷了起来,闭上眼睛准备会周公。 身侧的床垫很快凹陷下去,沈青叙特有的清冽气息的身体靠了过来,手臂习惯性地想要揽住她,然后蹭了过来。 姜纾眼睛都没睁,精准地伸出手,一巴掌抵在沈青叙凑过来的额头上,阻止他的靠近。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倦和不容置疑的警告:“我跟你讲,沈青叙,我现在睡眠严重不足,困得要死,我要补觉。你,乖一点,不许闹我。要是不乖,就给我出去。” 或许是因为昨晚确实被他折腾得够呛,也或许是她语气里的疲惫太过真实,沈青叙动作顿住了。 他看着她眼下的淡淡青黑,沉默了几秒,果然蔫巴了,那点刚刚升起的旖旎心思被毫不犹豫地拍了下去。 他默默收回手,老实躺好,没再强行靠近,只是身体依然固执地紧贴着她卷成的“蚕蛹”,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妥协。 还好,昨晚是吃饱了的。 他闭上眼,鼻尖萦绕着她发丝间清新的香气和被子阳光的味道,勉强按捺下心底那头总是对她蠢蠢欲动的野兽。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一觉醒来,窗外的阳光已经变成了慵懒的橙黄色,透过木窗棂洒进来,竟然已经是下午了。 姜纾伸了个懒腰,感觉连日的疲惫消散了不少。 她兴致勃勃地跳下床,打开行李箱,开始挑选衣服。 她原本就是来旅行的,结果半路杀出个沈青叙,好好的探索之旅完全变了味道,成了惊悚又暧昧的囚禁py。 现在好不容易回到相对正常的外寨,她那颗被压抑的游玩之心立刻蠢蠢欲动。 沈青叙靠在床头,单手支着脑袋,幽深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看着她换上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对着镜子梳理长发,兴致盎然地在手腕和耳后涂抹带着清香的香水,甚至还拿出一个小小的化妆包…… 他心底那头名为占有欲的野兽又开始不安分地低吼。 他想把她拉回床上,锁在身边,让她眼里心里都只能看到他一个人,所有的美丽和鲜活都只为他一个人绽放。 外面的阳光和人群,都让他感到烦躁。 于是,在姜纾刚拿起一支口红时,沈青叙下了床,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纤细的肩颈处,温热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后。 “纾纾……”他声音低哑,带着明显的暗示,手指也不安分地在她腰际滑动。 姜纾被他缠得没办法,手一抖,口红差点画歪。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口红,没好气地推开他:“好了好了,不化了不化了,真是的!”她索性放弃了化妆的念头,反正底子好,素颜也清丽可人。 可这样,沈青叙似乎还是不满意。 因为即使不施粉黛,姜纾白皙的皮肤、清澈的眼眸和自然红润的唇瓣,依然吸引着他的目光,也必然会吸引外面那些不相干的人的视线。 他不满意地蹙起眉,再次凑了过去,这次目标明确地埋首在她颈间,温热的唇贴上那细腻的皮肤,轻轻吮吸啃咬。 姜纾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颈间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和湿濡感,她身体一僵,立刻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他扑到镜子前。 果然!在她脖颈侧面,一个新鲜又暧昧的红色印记赫然在目! 像雪地里落下的梅花瓣,扎眼得不得了! “沈青叙!”姜纾气得跺脚,外寨天气热,她穿的裙子领口根本遮不住这个!“你是属狗的吗?!” 沈青叙看着自己的“杰作”,眼底掠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像是野兽成功标记了所有物。 他伸手想去拉她,语气带着点理直气壮的无辜:“这样好看。” 姜纾简直要被他气晕过去。 磨蹭了好半天,两人终于出了门。沈青叙霸道地紧紧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力道大得不容她挣脱。 姜纾目标明确,拉着沈青叙直奔一个地方,外寨唯一的一家小书店。 书店门面不大,木质招牌被风雨侵蚀得有些褪色,但里面收拾得干净整齐,书香混合着木材的气息。 老板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看到走进来的沈青叙和姜纾,眼中闪过一抹惊艳,热情地招呼:“两位,想看看什么书?” 沈青叙没说话,只是目光淡淡地扫过书架,他似乎对姜纾为什么要来书店并不好奇,只要她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就好。 姜纾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随意,她晃了晃和沈青叙交握的手,软声道:“阿叙,你自己去那边看看好不好?我想自己挑几本……女孩子喜欢看的书。” 沈青叙垂眸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果然松开手,朝书店另一头的书架走去,但他的视线依然若有似无地笼罩着她。 一见沈青叙走开几步,背对着她,似乎在打量一本关于本地植物图鉴的书,姜纾立刻抓住机会,压低声音,飞快地询问老板:“老板,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呃……《宪法》?要是没有《宪法》,那《刑法》有没有?” 老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推了推眼镜,以为自己听错了:“……啊?宪法?刑法?” 这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的,怎么开口问这么……硬核的书?这偏远寨子的书店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他诚实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啊姑娘,我们这里没有这种书。” 姜纾脸上期待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法律书籍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她不死心,又偷偷瞟了一眼沈青叙的背影,见他没注意,凑近老板,声音压得更低,含糊其辞地问:“那……那有没有那种书?就是……讲男女之间的那种事情的……书?” 她本意是想找点生理卫生或者两性心理方面的科普书籍,试图让沈青叙从科学角度理解自己这种超乎常人的……精力旺盛和偏执行为,是不对的,最好能找到点什么理论依据来劝他“节制”! 老板先是一愣,随即看着眼前女孩绯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立刻露出一副“我懂的,完全明白”的笑容,眼神变得有些暧昧起来:“哦~~明白,明白!有的有的,姑娘你跟我来这边……” 他热情地引着姜纾走向书店最里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书架,完全误会了姜纾的真实意图。 第52章 你会逃跑吗 老板神秘兮兮地从柜台底下摸出几本书,塞到姜纾手里,压低声音道:“姑娘,这些可都是我的私藏宝贝,看在你诚心要买的份上,就割爱让给你了。” 他还自以为体贴地用旧报纸粗略地包了一下。 姜纾也没细看,只当是科普读物,笑着连连点头,赶紧从沈青叙那个苗绣钱包里掏出几张纸币塞给老板,生怕他反悔。 沈青叙见她在里面待得有点久,迈步走了过来。 姜纾心里一慌,做贼似的,下意识就把那包用报纸裹着的书一股脑塞进沈青叙怀里,脸上挤出一个大方得体的笑容,语气轻快甚至带着点鼓励:“阿叙!这个给你!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啊!很重要!” 说完,也不等沈青叙反应,转身就快步走出了书店。 姜纾站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心里暗自得意:哼,让他看看正经书里是怎么说的,这下总该知道收敛点了吧! 书店老板看着一脸冷峻的沈青叙抱着那包书,还以为是小姑娘害羞跑了,便对着沈青叙挤眉弄眼,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拍着他的肩膀道:“小伙子,好好研究!小姑娘家脸皮薄,这种事情,就得你们男的主动点多学学,才能让对象满意嘛!” 沈青叙蹙着眉,低头拆开报纸,只看了一眼最上面那本书的封面和里面的插画,眼神瞬间就暗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这都是些不堪入目的、描绘男女之事的花哨图画书! 他猛地扭头,看向书店外正假装欣赏风景的姜纾,心里又惊又怒,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委屈。 纾纾特意给他买这种书?是她觉得自己……技术不好?让她不满意了?所以用这种方式来暗示他? 这个念头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他偏执的心里。 他阴沉着脸,拿着那包书走出了书店。 姜纾见他面色不豫,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发虚,试探着问:“阿叙?你……你看过了?” 她心想,他是不是翻了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某些行为过于“禽兽”,开始自我反省了? 沈青叙黑眸沉沉地盯着她,那眼神复杂得让姜纾看不懂。 他没有回答书的问题,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翻腾的情绪,哑声问道:“纾纾,饿了么?” 姜纾正想转移话题,连忙点头:“饿了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两人在外寨一家小餐馆简单吃了点东西。整个过程,沈青叙异常沉默,只是时不时用那种深不见底的眼神看她一眼,看得姜纾心里毛毛的,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吃完,沈青叙立刻拉着姜纾的手就往民宿房间走。他的步伐很大,力道也有些重,姜纾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 一进房间,门刚关上,沈青叙就将她猛地按在门板上,灼热的吻带着一种近乎惩罚性的力度落了下来,堵住了她所有的惊叫和疑问。 这个吻充满了占有欲和一种难以言说的焦躁,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什么。 姜纾被吻得晕头转向,以为他又要不管不顾地发疯。 但出乎意料的是,沈青叙只是压着她深深地亲吻,在她唇瓣、脖颈间流连,呼吸粗重,身体紧绷,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姜纾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甚至有点欣慰和窃喜。 看来……那些书真的起作用了!他终于把“节制”两个字听进去了!知道不能一味蛮干,要照顾她的感受了! 她放松下来,甚至难得地回应了这个吻,小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紧绷的脊背。 感受到她的回应,沈青叙的身体却更加僵硬了。 他抬起头,眼眸深处翻滚着姜纾看不懂的暗潮,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抵着她的额头问:“纾纾……那样……真的会让你更满意吗?” 姜纾被吻得迷迷糊糊,也没细想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只当他是在问“节制”一点好不好,便含糊地“嗯”了一声,软软地靠在他怀里。 到底是没做到最后。 沈青叙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身体里翻腾的灼热欲/望,额头抵着姜纾的,呼吸依旧粗重。 姜纾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偏头瞥了一眼窗外。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墨蓝色的天幕上零星缀着几颗星子,姜纾赶紧推了推他结实的手臂,催促道:“天都黑了,你不是还要去办事吗?快去吧。” 沈青叙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一眼窗外,眉头不满地蹙起,眼神里带着浓浓的眷恋和不情愿,像是被主人催促着出门工作的大型犬,但还是妥协地松开了她。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襟,又伸手替姜纾捋了捋蹭乱的发丝。 “跟我一起去。”他拉住她的手,语气是不容置疑的。 姜纾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大晚上跟他去办那种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的事? 她才不要。 但她没直接拒绝,而是眨了眨眼,问了一句:“远吗?累吗?” 沈青叙很诚实地回答:“需要爬一段山路,不太好走。” 需要爬山?还是晚上? 姜纾一听,果断坚决地再次摇头,语气娇软却毫无转圜余地:“不去!我累死了,脚还酸着呢。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好不好?” 她甚至还主动凑上去,在他唇角安抚性地亲了一下,“我保证乖乖的,哪里都不去。” 听到这句话,沈青叙沉默地看了她几秒。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深邃难辨,像是在评估她这句话的可信度。 最终,他没再坚持,只是抬手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低沉:“好。等我回来。” 他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门“咔哒”一声被打开,又轻轻合上。 姜纾刚松了一口气,以为总算能暂时摆脱这令人窒息的掌控,获得片刻喘息。 然而,那脚步声并没有远去。 仅仅几秒后,门外,沈青叙幽冷的声音穿透薄薄的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不高不低,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姜纾。 “纾纾,”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你会趁我离开,逃跑吗?” 他顿了顿,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然后轻轻地问,语气平淡却蕴含着最深切的偏执和威胁: “你会逃跑吗?” 第53章 你是在烦恼我吗? 沈青叙独自一人行走在夜色笼罩的山路上,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 四周寂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和偶尔的虫鸣。 他来到了那棵传说中的鹊树下。 巨大的树冠在黑暗中如同张开的巨伞,枝干虬结,苍劲古老。 白日里,树上绑缚的无数根红色丝带迎风招展,是外寨一道象征着祈愿的风景,此刻在惨淡的月光下,那些飘扬的丝带却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沈青叙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站在巨大的鹊树前,仰头看着。 他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白,那双黑眸里没有丝毫对这份“神圣”的敬畏,反而流露出一种极为浅淡的厌恶。 一阵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吹动了树上万千丝带,哗啦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无数窃窃私语。 沈青叙绕到鹊树粗壮树干的后方,那里背光,更显阴暗。 他低声念诵了几句晦涩难懂的咒文,语调平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随着他咒文的念诵,鹊树底部根系的土壤开始轻微地颤动,紧接着,颤动加剧,泥土簌簌落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 沈青叙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色泽暗沉的旧木匣,轻轻放置在地上,打开了盖子。 土壤翻涌,一个看不清具体形态、只有模糊轮廓的暗色物体,缓缓地从泥土深处爬了出来。 它动作似乎有些迟缓,带着地底的阴湿气息,最终,准确地爬进了那个敞开的木匣之中。 沈青叙合上匣盖,动作利落地将木匣收回怀中,贴身处放好。 他转身,沿着来时的路,默然地向山下走去,身影很快融入了更深的夜色里。 那棵巨大的鹊树依旧伫立在原地,红丝带继续无声飘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青叙走后,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的虫鸣。 姜纾本以为累了一天,自己会很快沉入梦乡,但沈青叙临走前那句幽冷的问话,像鬼魅般缠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你会逃跑吗?” 这问题像一根刺,扎得她心神不宁,在床上辗转反侧,柔软的床垫此刻也仿佛长了钉子。 怎么说呢? 眼下确实是一个绝好的逃跑时机。 沈青叙不在,手机虽然被没收了,但她认得路,身上还有沈青叙给的那个钱包,足够她想办法离开这个偏远寨子,回到她熟悉的、安全的世界。 但是……她不能。 第一个念头就是她身体里那个诡异的东西——情蛊。 这玩意儿像个不定时炸弹,万一跑了半路,情蛊发作呢? 其次,周思然、沈眉他们还在里寨。自己要是跑了,以沈青叙那偏执疯狂的性子,会不会勃然大怒,再迁怒于他们? 她不敢想象那后果。这份责任感和愧疚感,成了第二道枷锁。 最后,也是最重要、最让她心烦意乱的原因。 她其实,真的很喜欢沈青叙。 抛开那些强制、占有、病娇的不谈,沈青叙这个人本身,几乎长在了她所有的审美点和情感需求上。 他俊美、强大、在某些时候又流露出一丝依赖和纯粹。 如果他没有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把她绑在身边,如果他们是正常地相恋……姜纾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会不可自拔地爱上他。 正是这种矛盾,这种“恨其霸道,又爱其本身”的撕扯,让她无比烦躁。 “啊啊啊——烦死了!” 姜纾猛地从床上直起身子,抓了抓头发,胸口堵得厉害。 逃跑的诱惑、留下的束缚、以及对沈青叙本人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交织成一张大网,把她困在中央,动弹不得。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她的情绪正传输给另一个人。 沈青叙就静静地站在民宿外的阴影里,通过两人之间的情蛊连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属于姜纾的那股强烈而混乱的情绪波动。 焦躁、犹豫、挣扎,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 那些纷杂的情绪如同细小的电流,透过蛊虫,一丝丝传递到他的心底。 他冷峻的面容在月光下看不出表情,只有那双黑眸,比夜色更深沉。 他低低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响起,那是一种近乎叹息的喃语: “纾纾,你是在烦恼我吗?” 沈青叙推门而入时,姜纾还陷在那团乱麻般的思绪里,听到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飞快地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自己滚得乱糟糟的头发,强装镇定。 “阿叙,你……你办好事情了?” 她看着沈青叙走近,感觉他周身的气压比出门时更低沉了些,情绪明显不高。 沈青叙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直到他走到桌边,姜纾才看清他手里拎着两瓶用土陶罐装着的酒。 姜纾赤着脚跳下床,好奇地凑过去:“阿叙,你去买酒了?” 这不像他平时的作风啊。 沈青叙没回答,直接撬开一瓶酒的泥封,一股清冽醇厚的香气立刻飘散出来。 他将酒递到姜纾面前:“寨子里自己酿的果子酒,尝尝。” 姜纾接过陶罐,仰头小心地喝了一口。 酒液入口甘甜,带着野果特有的清香,顺滑不辣喉,回味却有种悠长的暖意,果然特别。 “好喝!”她忍不住赞道,又喝了一小口。 沈青叙自己也开了一个,仰头灌了一大口。 他喝酒的样子有点凶,不像品尝,更像发泄。 几口下去,他白皙的脸颊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晕,连眼尾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纾纾!” 他忽然转过头,黑眸被酒意浸润得有些湿润,直勾勾地盯着她,“你喜欢我吗?” 姜纾心里“咯噔”一下,捏紧了手里的陶罐。 来了来了,这把是走心局! 姜纾:“你之前不是问过了吗?” “那不一样。”沈青叙放下酒,双手捧住她的脸,力道有些重,迫使她直视他醉意朦胧却异常执着的眼睛。 他的掌心很烫,呼吸也带着浓重的酒气。 “之前……你说你喜欢的是像星星一样的阿叙。”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脆弱,像个害怕被否定的小孩:“可是现在的我……把你关起来,给你下蛊,霸道,还不讲道理……这样的我,你还会喜欢吗?” 姜纾愣住了。 她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剖开自己,酒精似乎融化了他平日里坚硬的外壳,露出了里面那个同样会害怕、会怀疑的内核。 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希冀,又饱含着一丝恐惧。 他在等着她的回答。 第54章 见父母? 沈青叙生得确实是极好看的。 此刻醉意上头,平日里冷白的肌肤染上绯红,一直蔓延到眼尾,连那双总是幽深得让人看不透的黑眸,也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水光,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脆弱和委屈来。 他就这样直勾勾地望着姜纾,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若不是姜纾真切地领教过他偏执、霸道、甚至有些病态的行事作风,几乎真要以为眼前只是个急需安抚的、可怜巴巴的无辜大男孩。 姜纾的心不由得软了几分。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上他发烫的脸颊,指尖感受到他肌肤下细微的脉搏。 沈青叙比姜纾高出一个头还多,此刻却顺从地弯下腰,微微低下头,将整张脸更贴近她的掌心,像只终于被主人抚摸的大型猛兽,收敛了所有利爪,只余下温顺的依赖。 姜纾叹了口气,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哄劝的温柔:“阿叙,我不骗你。虽然你有时候真的很气人,但我……我还是喜欢你的。” 这话半真半假,喜欢是真,但被强行绑定带来的怨气也是真。 可醉鬼的逻辑是不讲道理的。 沈青叙固执地摇着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骗人……你肯定讨厌我!讨厌我关着你,讨厌我拿你手机,讨厌我……” 他细数着自己的“罪状”,越说越委屈。 姜纾耐着性子重复:“我不讨厌你。” “你讨厌!” “我喜欢你。” “你讨厌我!” 一来二去,姜纾那点耐心终于被磨光了,被他这胡搅蛮缠弄得心头火起,索性顺着他的话,没好气地说:“对!好!我讨厌你!行了吧?!” 话音刚落,沈青叙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带着哭腔大声喊道:“不行!你不能讨厌我!不可以!” 喊完这一句,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脑袋一歪,整个人的重量猛地压了下来,额头重重地磕在姜纾单薄的肩膀上。 “唔!”姜纾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肩膀上传来沉甸甸的压迫感,耳畔是他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好啊,这家伙,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姜纾气得牙痒痒,这个死小子! 喝醉了比清醒时还能折腾人! 她费力地把这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连拖带拽地弄到床上,累得气喘吁吁。 又认命地帮他脱掉外衣和鞋子,盖上被子。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筋疲力尽,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瘫倒在床的另一侧,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睡。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然而,就在姜纾的呼吸变得深沉均匀之后不久,身旁本该“烂醉如泥”的沈青叙,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分醉意朦胧的模样? 他侧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静静地凝视着姜纾熟睡的侧脸,眼神复杂难辨,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第二天清晨,姜纾被透过窗帘的阳光唤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沈青叙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头,手里摆弄着的正是她的手机! 姜纾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涌上一阵心虚,就像是被男朋友查岗抓包了一样。 她立刻凑过去,伸手就想把手机抢回来:“你摆弄我手机干嘛?” 沈青叙手腕一抬,轻松避开了她的手,侧过头,黑眸沉静地看着她,语气平淡:“纾纾,你在心虚?” “哈哈,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姜纾干笑两声,强装镇定,心里却七上八下,生怕他翻出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比如某视频软件中的美男视频,最后直接不还给她手机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姜母的视频通话请求赫然弹出! 嗡嗡的震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姜纾一下子慌了神! 她赶紧扑过去,一把抢过手机,一边对沈青叙做“嘘”的手势,急切地警告:“别出声!千万别出声!是我妈!” 姜纾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睡衣,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立刻亮起,出现了姜母保养得宜、写满关切的脸。 “宝贝!怎么样啊?玩得开心吗?前几天一直联系不上你,妈妈担心得不得了!”姜母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来。 姜父的脑袋也挤进了镜头,笑呵呵地说:“我就说没事嘛,咱们宝贝都这么大个人了,你妈非要着急,差点就要报警了!” 姜纾心里发虚,脸上笑容却越发灿烂,赶紧解释:“挺好的,挺好的!就是这边地方偏,信号时好时坏的,不用担心我啦!” 她眼神不自觉地往沈青叙那边瞟了一下。 姜母敏锐地捕捉到了女儿那一瞬间的眼神飘忽。 她一把将姜父的脑袋推开,凑近屏幕,仔细端详着姜纾,顺便问了一句:“宝贝啊,什么时候回来呀?妈妈都想你了。” 姜纾心里一紧,下意识又瞥了一眼沈青叙。 果然,听到这个问题,沈青叙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眼神暗沉沉的,紧盯着她。 姜纾头皮发麻,赶紧对着屏幕说道:“妈,这边风景好,民俗也有意思,我还想再多玩几天呢!” 姜母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一眼就看出了不对,自己宝贝女儿的眼神老是往旁边瞟,心里顿时有了猜测,故意拉长了声音问:“宝贝啊……你房间里……是不是还有别人啊?” “没有!绝对没有!”姜纾想都没想,立刻摇头否认,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一点。 然而,她话音刚落,身旁就传来沈青叙清晰而低沉的声音: “纾纾!” 这声音不大,却足以被手机麦克风清晰地捕捉到。 视频那头瞬间安静了。 下一秒,姜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宝贝,谁啊,谁啊?你谈恋爱了是不是?!难怪舍不得回来!快!让妈妈看看是什么样的男孩子!” 姜父也急了,在镜头外嚷嚷:“什么?谈恋爱了?纾纾!快让爸爸看看!什么人啊?哪里人?多大了?” 姜纾:“……” 她僵硬地转过头,对上沈青叙那双无辜,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得逞笑意的黑眸。 第55章 喜欢一个人可不是一件太好的事情 姜纾还想硬着头皮糊弄几句,可屏幕那头的姜父姜母是何等人物,哪里是她能轻易糊弄过去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追问得那叫一个不依不饶。 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身边的沈青叙像是嫌不够乱似的,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开口问道:“纾纾,是叔叔阿姨吗?” 这一声“叔叔阿姨”叫得自然又礼貌,彻底堵死了姜纾糊弄的后路。 在父母连珠炮似的催促和沈青叙的注视下,姜纾感觉自己头皮都在发麻。 她咬着后槽牙,万分不情愿地将手机镜头猛地往沈青叙那边一转,沈青叙那张俊脸在屏幕上短暂停留了两秒。 “这儿信号不好,先挂了啊!” 姜纾快速说出这句话,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 挂断后,她长长舒了口气。 沈青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一系列操作,挑了挑眉:“纾纾,为什么不给叔叔阿姨好好介绍一下我?我就这么拿不出手吗?” 姜纾猛地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她张了张嘴,想骂他几句,但看着他那张纯良无害的脸,所有的话又都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姜纾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眼神充分表达了自己的生气,然后气呼呼地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快步走进了浴室,再次“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留下沈青叙一个人在外面。 沈青叙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脸上是带着掌控意味的笑意。 不急,纾纾,我们有的是时间。 电话那头,视频被姜纾仓促挂断后,姜父姜母面面相觑。 姜父率先反应过来,乐呵呵地拿起桌上的茶杯,美滋滋地呷了一口,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我看啊,当初同意让咱家纾纾出去旅行散心这个决定,真是做得太对了!你看看,效果多显著!这不,一下子就走出来了,还顺顺利利谈上了恋爱!多好啊!” 他自顾自地说着,却猛然发现旁边的老婆眉头微蹙,盯着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完全没接他的话茬。 姜父放下茶杯,凑过去关心地问道:“老婆,怎么了?高兴傻了?闺女谈恋爱是好事啊!” 姜母这才缓缓转过身,看着自己老公,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的困惑:“老公……你不觉得,纾纾刚才那个男朋友……看着有点眼熟吗?” “眼熟?”姜父被问得一怔。 他仔细在脑海里回放了一下刚才那短暂的几秒的画面,无奈地摇了摇头,“哪有工夫看仔细啊?闺女那手速快的,跟怕我们抢似的,我连那小子是圆是扁都没看清!就感觉……还挺帅的。” “不是,”姜母摇了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努力在记忆里搜寻,“虽然就几秒钟,但我就是觉得……那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没道理啊……咱们的生活圈子,跟纾纾旅行的地方八竿子打不着,我怎么会觉得眼熟呢?” 姜父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用自己的逻辑宽慰妻子:“哎呀,老婆,你想多了!咱家纾纾眼光多高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能看上的,肯定是万里挑一的俊小伙儿!要我说啊,这长得好看的帅哥,难免都有些相似之处,你肯定是觉得他像哪个电影明星或者模特了!别瞎琢磨了,闺女开心最重要!” 姜母听着丈夫的话,觉得也有点道理,但心底那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却像一根极细的丝线缠绕着她,她心里的疑惑并未完全消散。 但她决定暂时按下不表,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 沈青叙带着姜纾准备返回里寨,不知为何,他显得有些急切,步伐比来时快了不少。 姜纾跟着他再次穿过那片密林,当眼前重新出现里寨那与世隔绝的景象时,她依然感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里与外寨,俨然是两个泾渭分明、规则迥异的世界。 两人朝着沈青叙的吊脚楼走去,路过一片开满不知名野花的坡地时,正好撞见了藤伊和周思然。 藤伊正弯腰采摘着那些颜色绚烂的花朵,动作轻快,苗服裙摆微微拂过草地。 而不远处,周思然则坐在一块大石上,面前支着画板,手握铅笔,似乎在描摹眼前的景色或是采花的人。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画面看起来宁静而美好。 藤伊眼尖,最先看到了归来的沈青叙和姜纾。 她立刻直起身,捧着一大束刚采的、还带着露水的鲜花,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周思然也停下了笔,目光沉静地望了过来。 “你们回来啦!”藤伊声音清脆,将手中那捧五彩斑斓的鲜花塞到姜纾怀里,“送给你!好看吧?” 姜纾感觉到不对,藤伊似乎知道他们是从外面回来的。 她将花递了过来,姜纾下意识接过,闻了闻,花香馥郁。 沈青叙的目光在那捧花上短暂停留了一瞬,看不出喜怒,随即对姜纾低声道:“你先回去,我有点事情要和藤伊说。” 藤伊闻言,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仿佛早有预料。 她转过身,对仍坐在石头上的周思然柔声道:“思然哥哥,你也先回去吧。我看这天色好像要阴了,估计也画不了多久了。” 周思然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藤伊,沉默地点了点头,开始收拾画具。 姜纾抱着花,慢慢悠悠地走着,她其实是想找机会和周思然谈一谈的,主要是周思然身上的变化和那种莫名的顺从感,让她心里充满了疑问和不安。 姜纾和周思然一前一后走远,身影消失在吊脚楼之间的小路上,这时,坡地上只剩下沈青叙和藤伊两人。 藤伊脸上天真烂漫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看向沈青叙,语气稍微严肃了些:“东西拿到了?” 沈青叙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黑眸锐利地审视着她,反而抛出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你喜欢他?” 这个“他”,指的显然是刚刚离开的周思然。 藤伊被问得一怔,视线下意识地追随着周思然消失的方向,愣了几秒钟,才转回头,脸上挂起略带戏谑的笑容,巧妙地避开了正面回答:“我看你……倒是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啊!这么紧张你的心上人?” 沈青叙转过身,面朝着姜纾离开的方向,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警告,清晰地传入藤伊耳中:“她是我的人。谁也别想动她,收收你那些小心思。” 说完,他不再多看藤伊一眼,抬脚便朝着吊脚楼的方向走去。 身后,藤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的那抹笑容渐渐扩大,却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凉意,她低声自语,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沈青叙听的: “喜欢?喜欢一个人……可不是一件什么太好的事情啊。” 第56章 囚禁 姜纾故意放慢了脚步,磨磨蹭蹭地走在青石板小路上,等着后面的周思然跟上来。 周思然很快便走到了她身侧,他的表情平静,主动开口,但是声音却没什么起伏:“你想问什么?” 姜纾斟酌着用词,试探性地开口:“我觉得你……最近有点反常,是不是藤伊她对你……” 她的话还没问完,周思然就抢先打断了她:“没有反常...我挺好的。” 他顿了顿,视线飘向藤伊所在的方向,声音低了一些:“我……挺喜欢她的。就像你和沈青叙一样,我们是互相喜欢的。” 周思然的话让姜纾觉得违和感更重了,以及他这种突如其来的喜欢让姜纾觉得极不真实。 姜纾皱起眉,忍不住搬出了沈青叙之前的说法:“沈青叙亲口跟我说过,至多不过半月,他们就会放你们离开这里,你怎么会突然就......” 闻言,周思然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神终于动了动,闪过一丝讥诮和苦涩。 他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盯住姜纾,那眼神复杂得让姜纾心里一阵发毛。 “姜小姐,”周思然的声音压得很低,“你难道还没明白吗?如果他们真想放我们走,何必等到半月之后?从一开始,他们就想方设法让我们留下来。” 姜纾被他这句话说得心头猛地一震,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她仔细回想起来,确实,除了最初的驱逐,之后藤伊和寨子里的人似乎都是用各种方式拖延、挽留他们,那他们有什么目的啊…… 一种后知后觉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姜纾声音有些发颤:“可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有什么目的?” 姜纾想到什么,说道:“昨天,阿叙他晚上出去,说是要办一件事情,会不会……” 周思然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变,他喃喃低语:“……他们终于开始了吗……” 两人正低声交谈着,突然,一个幽冷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树影后传了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纾纾,怎么还不回家?” 是沈青叙! 姜纾刚刚被周思然的话点醒,正处在极度的震惊和后怕之中,猛地听到沈青叙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脸色瞬间白了。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惊慌地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沈青叙缓缓从阴影中走出,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姜纾苍白的脸上,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未散的恐惧。 几乎同时,通过情蛊的连接,姜纾的惧意直接传递到他的心底。 沈青叙的眼神瞬间暗沉下去,他抬起眼,目光冰冷地落在站在姜纾身旁的周思然,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 周遭的空气,因他的出现而骤然变得凝滞、压抑。 沈青叙走上前,一把扣住姜纾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挣脱,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人带回了吊脚楼。 姜纾一路挣扎,手腕被攥得生疼,却丝毫逃离不了他的禁锢。 一进屋,沈青叙便将她重重地压倒在床上,姜纾又惊又怒,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他推开。沈青叙猝不及防,被推得向后踉跄了几步。 姜纾立刻从床上弹起来,愤怒和恐惧剧烈起伏,她指着沈青叙,颤抖地质问:“沈青叙!你告诉我!你们把周思然他们强留在这寨子里,到底想干什么?!” 沈青叙眼神一暗,又想上前抱她,被姜纾敏捷地躲开。 “我在问你话!别碰我!”她厉声道。 沈青叙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声音低哑:“纾纾,我说过,我会放他们离开的。” “那为什么不能是现在?!”姜纾逼问,思维飞快转动:“还有昨天去外寨,你办的到底是什么事?是不是跟囚禁他们有关?” 沈青叙抬起头,黑眸沉沉地看着她,里面翻涌着姜纾看不懂的复杂情愫。 他避重就轻,保证道:“纾纾,你只需要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伤害你的。” “我不想听这种空话!我就想知道你们究竟要干嘛!”姜纾的情绪几乎要失控。 这种被蒙在鼓里、被卷入未知阴谋的感觉让她快要崩溃。 沈青叙深吸一口气,再次上前,这次不由分说地强制握住她的双肩,将她按坐在床边。 他的手掌滚烫,力道坚定,姜纾试图挣脱却徒劳无功。 “纾纾,”他俯下身,目光与她平视,语气带着安抚,“很快,这一切就会结束。我向你保证。” 姜纾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里那股不安和寒意越来越重。 她反手握住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声音软了下来:“阿叙……你告诉我好不好?别让我这样猜……” 沈青叙的身体因为她这声带着依赖的“阿叙”和手上的触碰微微僵了一下,但很快,他直起身,抽回了手,语气恢复了那种不容商量的冷硬:“纾纾,这段时间,你就乖乖呆在这里,哪里也别去。” “沈青叙!你又要搞囚禁这一套是不是?!”姜纾彻底怒了,她觉得无比荒谬,年纪轻轻的,脑子里除了下蛊和囚禁还有没有点别的? 她此刻无比后悔,当初在书店怎么就没能买到一本《宪法》或者《刑法》来给他普法! “不是囚禁,”沈青叙纠正她,眼神里带着一种偏执的认真,“每天我都会来陪你。只要这段时间过去,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打扰我们。” 姜纾看着他转身离开、并将房门轻轻带上的背影,浑身发冷。 永远在一起?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这种以自由为代价的“永远”。 第57章 身世 之后几天,果然如沈青叙所言,姜纾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了这间吊脚楼里。 沈青叙倒也信守承诺,每天都会来陪她吃饭,晚上也只是安静地睡在她身旁,没有其他的举动。 可这反常的平静,反而让姜纾心里的不安像野草般疯长。 她敏锐地察觉到,沈青叙待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短,每次回来,眉宇间都带着一丝疲惫和凝重,身上的气息也似乎比往常更冷冽几分。 今天,是沈青叙口中“半月之期”的前一天。 姜纾坐在桌边,看着眼前还算精致的饭菜,却毫无胃口,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有点食不知味。 就在这时,窗户方向传来几声轻微的敲击声。 姜纾心中一紧,警惕地望过去。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轻打开了木窗。 一道娇俏的身影利落地翻了进来,落地无声,正是藤伊。 姜纾疑惑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只见藤伊进屋后,并不急着说话,反而慢悠悠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目光仔仔细细地扫过每一个角落,眼神里带着姜纾看不懂的情绪。 “你怎么来了?”姜纾主动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戒备。 毕竟,藤伊和沈青叙那可是一伙的,她突然前来,还不是走的门,走的窗户,她来此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藤伊似乎终于看够了,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是那副天真烂漫的笑容,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姜纾愣住了:“说到底,你还不知道我和沈青叙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吧?” 姜纾一怔,下意识反问:“什么关系?” 她想着藤伊和沈青叙平时的相处模式,猜测大概是朋友,或者是寨子里关系亲近的同伴,但藤伊特意这么问,显然没那么简单。 藤伊咯咯地笑了起来,语气带着点戏谑:“按照关系来说呀,我该叫你一声‘嫂嫂’才对。” “嫂嫂?”姜纾惊得睁大了眼睛,“你是沈青叙的妹妹?可你……你们……” 她看着藤伊与沈青叙毫无相似之处的面容,以及不同的姓氏,满心疑惑。 藤伊点了点头,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是啊,我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所以我不姓沈,我们各自像父亲,所以我长得也跟他不像。大概是因为不是同一个父亲的原因,我们从小……也不算太亲近。” 姜纾恍然,原来是这样。 但她立刻又警惕起来:“你来找我,到底要干什么?” 藤伊收敛了笑容,在桌边坐了下来,神色变得认真了些:“我来是告诉你,明天,就是寨子里重要的祭祀之日。也是你们唯一可以离开这里的契机了。” “祭祀?什么祭祀?”姜纾的心提了起来。 藤伊却摆了摆手,没有详细解释:“具体是什么祭祀,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你只需要知道,我都安排好了。到时候,你和周思然他们,都能趁机离开这里。” 姜纾敏锐地捕捉到了藤伊话语中的关键点,她紧紧盯着藤伊,追问道:“我们一起离开?你不是……喜欢周思然吗?你就舍得让他走?他这一走,很可能就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了。” 藤伊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轻松自在的模样。 她摆了摆手,语气表现出洒脱:“我和沈青叙可不一样。我喜欢他,但我不强求他。他若想走,我愿意放他自由。” 她说这话时,眼神却微微飘忽了一下。 姜纾沉默地看着她,没有立刻接话。 藤伊的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有些伟大,但不知为何,姜纾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一种直觉上的不信任感萦绕在心头。 见姜纾不说话,藤伊又往前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周思然他们那边,我已经都说好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如果你自己不愿意走,想留在这里陪着我哥哥,那我也不勉强你。” “但是你要想清楚,他是绝不会离开这座寨子的,也绝不会真正放你离开。错过了明天,你可能就真的要一辈子被困在这里了。” 姜纾的心猛地一缩。 藤伊的话像一把锤子,敲在了她最担心的地方。 自由的诱惑,让她心动摇不已。 她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可是……我们身上不是都被下了蛊吗?尤其是周思然他们。如果我们就这么走了,万一蛊虫发作,该怎么办?” 她身上也有情蛊,这也是她一直不敢轻易尝试逃跑的最大顾虑。 藤伊似乎早就料到她会问这个,摇了摇头,语气肯定地说:“这个你不用担心。他们身上的蛊,本就是为了明天的祭祀而准备的‘引子’。只要祭祀顺利完成,那些蛊虫自然就会失去效力,变得无害。”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姜纾一眼,“至于你身上的蛊嘛……” 提到这个,藤伊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加明媚灿烂了几分,甚至带着点看好戏的狡黠:“我知道,你身上被下了情蛊,你不用担心。那蛊虫霸道,但反噬的代价只会由下蛊之人承受。只要你离他足够远,远到情蛊之间的感应微弱到可以忽略,那蛊虫对你就如同不存在一般,不会对你有任何伤害。”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了姜纾的意料。 她一直以为情蛊是对自己的束缚,却没想到……代价竟是由沈青叙一人承担?而远离他,反而是解开这束缚的关键? 藤伊的话语,像是一把钥匙,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自由的门。 夜深人静,姜纾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身侧微微下陷,一个带着微凉气息的身体躺了下来。 不必睁眼,那熟悉的存在感告诉她,是沈青叙回来了。 他这几日总是回来得很晚,姜纾白天醒来时,往往只能触碰到身旁尚存余温的床铺,却不见他的人影。 此刻,听着耳边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姜纾才慢慢转过身,在朦胧的夜色中凝视着他。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似乎累极了,连睡梦中眉宇都微微蹙着。 姜纾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指尖极轻地抚上他,动作带着小心翼翼和怜惜。 睡梦中的沈青叙似乎感受到了这轻柔的触碰和熟悉的气息,无意识地朝她的方向蹭了蹭,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像只寻求温暖和安抚的大型兽类。 这个依赖的小动作让姜纾的心尖微微一颤。 她深吸了一口气,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涌,有对他疲惫的心疼,有对未知明日的不安,有对自由渴望,也有对他这份深沉到偏执的情感的无力招架。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睡颜,不知不觉间,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抵不过袭来的睡意,靠在他身侧,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色浓重,将两人交织的呼吸声轻轻包裹。 第58章 祭祀开始 次日,天光还未大亮,沈青叙便轻手轻脚地起身了。姜纾心里装着事,睡眠很浅,在他起身的瞬间便醒了过来,只是闭着眼假寐。 她悄悄睁开一条缝,看见沈青叙正背对着她换衣服。 今日他穿的苗服与往日截然不同,是极为庄重的玄黑色,布料上用暗线绣着繁复的图腾,整套服饰剪裁利落,将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得更加分明,透出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 他身上佩戴的银饰也比平日多了许多,项圈、腰链、手镯,层层叠叠,花纹古老而神秘,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极轻微的、冷冽的碰撞声。 今日,就是藤伊口中的祭祀之日了。 姜纾看着这身隆重的装扮,心不由得沉了沉。 看来,今天对沈青叙、对整个寨子,都是极为重要的日子。 沈青叙换好衣服,转过身,发现姜纾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望着他。 他冷峻的脸上立刻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走到床边,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是我吵醒你了吗?” 姜纾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他身上,迟疑了一下,轻声问道:“今日过后……?” 沈青叙立刻接过她的话,语气笃定:“今日过后,一切就都结束了。我会按照承诺,放周思然他们离开。而我们……” 他深深地看着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炽热和占有,“就能永远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姜纾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没有应声。 沈青叙又仔细替她掖了掖被角,柔声道:“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待会儿,我会让人送吃的过来。乖乖在房间里等我,别乱跑,今天外面……可能会有些乱。” 他叮嘱完,又眷恋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这才转身离去。 房门轻轻合上。 沈青叙走后,姜纾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动作迅速地换好便于行动的衣物。 她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向外望去。 只见远处依山而建的吊脚楼间,已经有人影在走动。 许多苗人也换上了庄重的苗族服饰,家家户户似乎都在忙碌着准备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 姜纾握紧了窗棂,手心微微出汗。 时间悄然滑向九时,里寨中心的鼓楼广场周围,已经密密麻麻围满了身着盛装的苗民。 他们低声交谈着,各种细碎的议论声汇聚成一片嗡嗡的嘈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期待、敬畏与隐秘兴奋的躁动。 当一位白发苍苍、身穿着最繁复庄重苗服的老者,在藤伊的搀扶下出现在高台上时,所有的议论声骤然平息。 广场上鸦雀无声,所有苗民齐齐躬身,声音恭敬而整齐:“恭迎苗主!” 白发老者也就是苗主,缓缓抬手虚按,目光威严地扫过台下众人,开始了他的讲话。 他的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我们,是受上天眷顾的子民!天神赐予我们驾驭自然、沟通生灵的伟力,我们亦当虔诚回馈,以保寨子永昌,血脉绵延!今日,便是十年一度,最为神圣的祭祀大典!”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来人!将天神赐予的祭礼,请上来!” 话音落下,几名身材魁梧、面色肃穆的苗人押着旅行团四人走上了鼓楼广场中央。 周思然、沈眉、劭寻和陈书,他们看上去并未受到肉体上的虐待,但个个面色苍白,眼神惶恐,精神显然已处于崩溃边缘。 周思然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高台之上站在苗主身侧的藤伊。 藤伊的目光与他有一瞬间的交汇,嘴角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苗主继续高声道:“他们,便是天神赐下的祭礼!以他们为引,祈愿我寨风调雨顺,世代安康!” 话音刚落,四名手持寒光短刃、神情凶悍的苗人分别站到了四人面前。 冰冷的刀刃抵近他们,四人立刻惊了,难道是要当场杀了他们献祭吗? 然而,苗人只是利落地在他们每人的小臂上划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鲜血立刻汩汩涌出,顺着皮肤滴落在古朴的石板上。 苗主看向藤伊,微微颔首。 藤伊步履轻盈地走下高台,来到四人面前。 她双手结成一个奇异的手印,口中开始吟诵起古老而晦涩的苗语咒文,语调悠长诡异。 随着她的吟唱,周思然四人猛地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心脏位置传来! 那痛苦并非源于皮肉伤口,而是直接从灵魂深处爆发,如同有无数虫蚁在啃噬他们的心脉,抽取着他们的生命力! 剧烈的痛苦让他们瞬间蜷缩倒地,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藤伊面色平静,取出一个造型古怪的黑色蛊盅,依次放在他们流血的伤口下方。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伤口处的血肉微微蠕动,不过片刻,一只只约莫指甲盖大小、形态狰狞的暗红色虫子,竟顺着血流,从伤口中缓缓爬了出来,精准地落入蛊盅之中! 随着蛊虫离体,那股噬心挠骨的极致痛苦如同潮水般达到顶峰,几乎要将他们的意识彻底淹没。 四人瘫软在祭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生命力也随之被抽离了大半。 整个广场上的苗民都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幕,眼神里充满了狂热与敬畏。 第59章 祭礼生变 藤伊冷漠地扫了一眼在地上痛苦蜷缩的三人,挥了挥手,对旁边的苗人吩咐道:“把他们带到密林边缘去。” 她随即蹲下身,目光落在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的周思然脸上,眼神复杂难辨。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黑色药瓶,塞进周思然无力摊开的手掌中。 “密林里毒虫瘴气遍布,以你们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周思然能听见,“看在你我之间……还算有点情分的面上,我帮你一次。这药是我自己炼的,能让你们在短时间内恢复体力,撑到走出密林。” 周思然的手指虚弱地摩挲着冰凉的药瓶,强忍着剧烈的余痛,抬起眼看向藤伊,声音嘶哑地问:“……有什么代价?” 藤伊闻言,脸上露出带着点残酷意味的笑容:“就知道你会问。代价就是……每逢初一和十五,你们会重新体验到类似刚才那种万虫噬心、灵魂撕裂的痛苦,一次比一次深刻。吃不吃,你们自己选。” 说完,她不再多看周思然一眼,站起身,示意苗人将几乎无法行走的四人拖拽起来,朝着密林的方向带去。 藤伊转身走上祭台,在经过一个穿着普通苗服的男子身边时,脚步微微地顿了一下,递过去一个极快的眼神。 那男子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随即悄无声息地转身,迅速消失在涌动的人群外围。 藤伊捧着那只装有刚刚取出的诡异蛊虫的蛊盅,恭敬地呈给白发老者。老者接过蛊盅,高高举起,面向台下鸦雀无声的苗民,声音洪亮而庄重: “祭品已至!我已年迈体衰,精力渐微,难以再继续庇护村寨周全。天神有灵,指引我们,村寨是时候迎来新的、更强大的首领了!”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老者抬手示意安静,继续说道:“我的外孙,沈青叙,是寨中百年难遇的炼蛊天才!早在十年前的上次祭祀大典上,天神就已显露出对他的青睐!我知道,有些人顾虑他的父亲并非寨中之人,血脉不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笃定:“但你们尽可放心!一旦他继承首领之位,必将以寨子为重,他的力量、他的生命,都将永远奉献给我们的村寨!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荣耀!” 老者话音刚落,庄严而古老的祭乐骤然响起,穿透云霄。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只见沈青叙身着那套庄重的玄黑苗服,佩戴着繁复的银饰,面色冷峻,一步步从容地走上祭台。 他所过之处,苗民们纷纷低头躬身。 藤伊在他走上祭台时,就已经默默地退后一步,让出了中心位置。 老者面带着慈和与期许,伸手拍了拍沈青叙的肩膀:“祭礼快要开始了,只要祭礼完成,从那时起,你,便是我们寨子新的首领了!” 然而,沈青叙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激动,他甚至没有看向台下欢呼或观望的苗民,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只是冷冷地直视着老者,声音不大,质问: “那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这句话像一块冰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苗主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而近处的藤伊,眼底则闪过一丝复杂。 祭乐仍在回荡,但祭台上的空气,却陡然变得紧绷起来。 白发老者面对沈青叙冰冷的询问,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沉声道:“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出尔反尔。我可以允你娶那个异族女子为妻。” 沈青叙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允我?呵,不管你允或不允,我都要定她了。我向你讨这个承诺,不过是想让她日后在这寨子里,能过得名正言顺、舒心一些,少些闲言碎语和刁难。” 白发老者看着他这副固执的模样,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悠远:“你这样子,和你母亲当年……真是一模一样。” 一旁的藤伊适时走上前,语气带着催促,眼底却藏着一丝异样:“祭礼要开始了,再耽搁下去,错过了吉时,惹得天神降罪,我们谁都担待不起。” 沈青叙闻言,别有深意地深深看了藤伊一眼。 祭礼继续进行。 沈青叙从老者手中郑重地接过那个盛放着诡异蛊虫的蛊盅。 然而,就在他准备进行下一步仪式动作时,他的身形猛地一顿! 通过情蛊的联系,一股强烈到几乎让他心悸的恐惧感,狠狠刺入他的意识! 是纾纾!她出事了! 这种程度的恐惧,绝非寻常! 藤伊就站在他身侧,将他瞬间的异常尽收眼底。 她脸上露出一个看似关切实则微妙的笑容,轻声问道:“哥哥,怎么不动了?” 沈青叙猛地转头看向她,眼神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凛冽的杀意:“是你!你对纾纾做了什么?!” 藤伊无辜地眨了眨眼,摊手道:“什么是我?我干什么了?哥哥你可不能空口白牙地冤枉我。不过,我现在倒是觉得,哥哥你该好好想一想,此时此刻,你究竟应该先做什么?是完成这场祭祀,还是……” 她拖长了语调,语气变得意味深长,“去管你那娇娇弱弱的心上人?你猜,她一个人待着,万一遇到点什么毒虫猛兽,或者……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啧啧……” 两人用的是汉语交流,其他人都听不太懂。 白发老者不明所以,见沈青叙突然停下动作,还与藤伊争执起来,立刻厉声催促:“青叙!不可耽搁!快继续!” 沈青叙眼神凌厉如刀,几乎没有任何预兆,他猛地出手,一把扼住了藤伊纤细的咽喉! 五指收紧,力道之大,让藤伊瞬间呼吸困难,脸色涨红,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惊惧。 “放肆!”白发老者又惊又怒,厉声喝止,“还不快快住手。” 台下的苗民们也一片哗然,不明白新任首领为何突然对他自己的妹妹下此重手。 藤伊被掐得几乎窒息,却还是从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你……有本事……就掐死我……不过……有你的心上人……给我陪葬……我……我也不亏……” 沈青叙眼中戾气暴涨,但他心系姜纾安危,知道不能再拖延。 他猛地松开掐着藤伊脖子的手,另一只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中取出一个细小如米粒的东西,屈指一弹,精准地射入了藤伊因咳嗽而张开的嘴里! “咳咳咳……你!你给我吃了什么?!”藤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试图吐出那东西,却无济于事,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慌。 沈青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最好从现在开始,虔诚祈祷纾纾平安无事。否则,你就亲自尝尝,我炼的蛊,是什么滋味。” 说完,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祭礼、什么首领之位,猛地转身,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冲下祭台,朝着吊脚楼的方向疾奔而去! 第60章 林间追逐 沈青叙心急如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吊脚楼。 刚靠近,他的心就沉了下去,原本派来守着吊脚楼的五名苗人,此刻竟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极淡的气味,想来,他们就是因为这个而倒下的。 沈青叙的眼神瞬间阴鸷得可怕,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戾气,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猛地撞开房门! 预想中的可怕的画面并未出现,房间里没有姜纾的身影,只有一个穿着陌生苗服、同样昏迷倒地的男子,此人并非沈青叙的手下,那便只能是藤伊派来的人了! 纾纾不见了!这个认知让沈青叙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一样,几乎窒息。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口中迅速念动咒文。 随着他的吟诵,空气中有微光闪烁,片刻后,一只翅膀泛着幽蓝色荧光、如梦似幻的蝴蝶,悄无声息地从窗口飞了进来,轻盈地落在他的指尖上,翅膀微微颤动。 沈青叙凝视着蝴蝶,声音异常低沉沙哑:“她身上有你的花粉,带我去找她!快!” 幽蓝色的蝴蝶听懂了他的指令,在他指尖盘旋了两圈,随即振翅飞起,毫不犹豫地朝着窗外飞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幽幽的蓝光。 沈青叙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紧随其后,此刻,一切都被他彻底抛诸脑后,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姜纾,不惜一切代价! ...... 就在不久之前,姜纾正在吊脚楼的房间里焦灼地等待着藤伊所说的“安排”,心中七上八下,既期盼着逃离,又莫名地萦绕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突然,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个穿着普通苗服、面容陌生的男子闪了进来,并迅速反手关上了门。 姜纾立刻警惕地后退一步,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男子压低声音,用带着口音但还算流利的汉语急促地说道:“姜小姐别怕!我是藤伊小姐安排来接应你的人!外面看守的人已经被我用药放倒了,现在情况有变,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再晚就来不及了!” 听到汉语,姜纾有些惊讶。 男子立马解释:“我是跟着藤伊小姐学的汉语。快走吧,姜小姐!” 然而,就在这箭在弦上的时刻,姜纾脚步却像是被钉住了一般,犹豫了起来。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如果她就这么走了,沈青叙知道了……会不会很伤心?他今天穿着那么隆重的衣服,去参加祭祀……回来的时候,看见...... 那男子见姜纾迟迟不动,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竟直接伸手过来想要拽她:“快走啊!” 姜纾反应极快地侧身躲开,心中警铃大作,怒斥道:“你干什么!别碰我!” 男子见姜纾一副娇柔模样却动作灵敏,又见时间紧迫,索性卸下了伪装,露出了真实嘴脸,恶狠狠地低声道:“哼!你这异族女子,要不是沈青叙那小子把你当眼珠子似的护着,要不是你对我们还有大用处,老子才懒得跟你废话!” 姜纾心头一凛,抬眼紧紧盯着他:“你们……是想拿我威胁阿叙?” 男子见说破了,也不再掩饰,不怀好意地笑道:“小姑娘,现在猜到太晚了!乖乖跟我走,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否则……” 他说着,再次伸手,又快又狠地朝姜纾抓来,这次显然用了力道,想强行将她制服。 眼看那手就要碰到姜纾的手臂,说时迟那时快,姜纾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抽出,一个黑色的小巧物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在了男子的腰侧! “呃啊——!”男子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肌肉剧烈痉挛,完全不受控制地惨叫一声,接着“扑通”一声,瘫软在地,浑身抽搐不止。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站在他面前、手里举着一个奇怪黑色短棍的姜纾,颤声问道:“你……你对我干了什么?!这是妖法?!” 姜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晃了晃手里的防狼电棒,脸上露出解气的神色:“土包子,没见过世面了吧?这叫高科技!还想抓我?本小姐让你再好好见见世面!”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又补了一下电击,男子眼球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姜纾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子,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她迅速平复呼吸,知道自己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姜纾刚冲出吊脚楼,就看到原本守卫的苗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心下更沉。 她下意识想往鼓楼祭祀的方向跑,她要去找沈青叙,刚跑没几步,就远远看见几个面色凶狠的壮汉正急匆匆朝这边赶来,一看便知是藤伊派来的! 她心里暗骂一声,转身就往相反方向的密林跑去。 她手里的防狼电棒对付一两个人还行,面对这么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当务之急,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待沈青叙发现不对劲后找来。 这片依山而建的寨子,最理想的藏身之处就是地形复杂的林子。 姜纾咬紧牙关,一头扎进了寨子边缘茂密的树林里。 她不敢走现成的小路,只能在灌木和树木丛之间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树枝刮破了她的衣服和皮肤,她也顾不上了。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耳朵时刻警惕地捕捉着身后的动静。 她先是找到一处被巨大藤蔓和乱石遮挡的凹陷处藏了进去,大气不敢出。 刚喘了两口气,就隐约听到不远处传来搜寻的脚步声。 她不敢久留,立刻猫着腰,继续往林子深处逃去。 苗语:“那女的在那边!快追!” 姜纾气得想骂人,她才休息了不到一分钟! “真的服了,属狗的吗,鼻子这么灵!”她一边拼命加快脚步,一边在心里怒骂。 她对这里的地形完全不熟悉,只能凭感觉选择一个方向拼命往前跑。 但女孩子的体力终究有限,长时间的奔跑和高度紧张让她渐渐体力不支,速度慢了下来。而身后的人显然更熟悉山路,距离被一点点拉近。 不知不觉间,姜纾发现自己被逼到了一处山崖边! 往前是悬崖,后退是步步紧逼的敌人。 “真是烂俗的套路……”姜纾看着脚下的悬崖,绝望地苦笑,“可我可不是那种掉下山崖还能大难不死的主角命啊!” 追赶的几人也意识到姜纾已经无路可逃,为首的那个狞笑一声,挥了挥手,几人呈扇形围拢过来,准备将她擒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从四周的落叶下、石缝中响起! 紧接着,无数只黑漆漆、形态诡异的虫子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 它们数量之多,汇聚成的“虫潮”几乎覆盖了地面,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股恐怖的虫潮仿佛有意识一般,精准地绕开了站在崖边的姜纾,如同黑色的洪水般瞬间淹没了那几人! “啊——!什么东西!” “滚开!痛死我了!”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山崖。 那些虫子疯狂地爬上他们的身体,透过衣服啃咬皮肉,带来的痛苦难以言喻。 几个彪形大汉瞬间倒地,痛苦地翻滚挣扎,试图拍打掉身上的虫子,却根本无济于事。 姜纾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惊呆了,但看着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人此刻的惨状,她心头的恶气总算出了不少。 她甚至还壮着胆子,上前对着那个为首的家伙狠狠踢了一脚,骂道:“人多势众很了不起吗?追啊!再追啊!活该!” 她知道,这一定是沈青叙来了!只有他,才能操控这些可怕的虫子。 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安心感,瞬间涌上了心头。 第61章 横来一棍 果然,旁边的林中小道上,沈青叙的身影疾步而出。 他依旧穿着那身庄重的祭祀苗服,但或许是因为一路匆忙追寻,衣襟有些凌乱,原本整齐佩戴的银链也歪斜纠缠,额间带着细密的汗珠,整个人透出一种罕见的仓促和狼狈。 姜纾一看到他,虽然心里因为逃跑有些发虚,但更多的是一种找到依靠的安心。 她立刻小跑着扑到他身边,还不忘趁机又踩了地上那几个被虫子啃咬得惨叫连连的家伙几脚,然后才仰起脸,扯着沈青叙的衣袖,语气又软又委屈,带着撒娇: “阿叙!你怎么才来啊?吓死我了!这几个人像疯狗一样拼命追我,我腿都快跑断了!” 她深知这家伙现在肯定憋着一肚子火,硬碰硬绝对吃亏,必须得以柔克刚,先把他毛捋顺了再说。 沈青叙确实是满心怒火,但这火气多半是冲着自己的,气自己没能保护好她,让她陷入险境。 在看到姜纾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还主动凑过来撒娇的瞬间,那股焚心般的焦灼和后怕才稍稍平息。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将人紧紧地箍进自己怀里,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直到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心跳,闻到她发间熟悉的气息,沈青叙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和后怕:“纾纾……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万一……万一你真的出了什么事……” 姜纾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怀抱的力度和身体的微颤,心里那点因为逃跑而产生的小愧疚又多了几分。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脸颊,柔声安抚道:“阿叙,你别怕,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嘛?我机灵着呢!” 她忽然想起他此刻本该在进行祭祀,以他的身份,那仪式定然对他极其重要,忍不住担心地问:“阿叙,那个祭祀……你就这么跑出来,没关系吗?” 沈青叙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语气浑不在意:“没事,都不重要。” 什么首领之位,什么祭祀祭礼,在他找到她的那一刻,都已变得毫无意义。 就在这时,地上一个尚未完全昏死过去的,忍着剧痛,用苗语嘶声大喊起来:“沈青叙!你为了个异族女人抛弃祭祀,不要寨子!你根本不配当首领!只有藤伊小姐才配带领我们!” 姜纾虽然听不懂苗语,但看那人激动的神色和愤恨的语气,猜也猜到肯定是在骂沈青叙,说不定还连她一起骂了。 这她能忍? 她立马从沈青叙怀里钻出来,二话不说,举起手里还握着的防狼电棒,对着地上那几个家伙,一人补了一记电击! 那个骂人的补了俩个! “滋滋”几声过后,世界彻底清净了。那几个翻着白眼,彻底晕了过去。 姜纾满意地收起电棒,拍了拍手,回头看向沈青叙,脸上带着点小得意,仿佛在说“看我帮你出气了吧”。 沈青叙看着她这副娇憨又带着点泼辣的模样,眼底的阴鸷和戾气终于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宠溺和无奈。 姜纾挽着沈青叙的手臂,两人往山下走去。 山风穿过林间,带来一丝凉意。 沈青叙忽然停下脚步,侧过头,目光沉沉地看向姜纾,声音低哑地问:“纾纾,你……想要离开这个寨子,离开我吗?” 姜纾心里猛地一咯噔,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因为情蛊? 她转过身,面对着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阿叙,我真的很喜欢你,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她顿了顿,看着他那双深邃眼眸中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偏执和占有,心中酸涩,却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但是,我向往的爱情,是建立在自由和平等之上的。你明白吗?不是像这样……被禁锢在一个地方,哪怕这个地方有你。” 沈青叙沉默地看着她,那双黑眸里的情绪翻涌,有受伤,有不甘,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固执。 姜纾从他的眼神里就知道,他并不明白,或者说,他不愿意明白。他的爱,就是绝对的占有和禁锢。 就在这时,原本已经停歇的祭祀乐声,突然以一种更加恢宏、庄严的调式,再次响彻了整个寨子的上空,仿佛在宣告着什么。 姜纾循着乐声望去,沈青叙在一旁淡淡地解释道:“祭乐重响,说明新的首领已经诞生了。藤伊,现在应该是这个寨子的主人了。” 姜纾的心微微一沉。 之前,沈青叙说出,他不会离开里寨的时候,姜纾就问过卓伦,卓伦告诉她,因为沈青叙是这个寨子里最有天赋的人,他命中注定会是这个寨子的首领。 她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寻找自己,此刻站在祭台之上、接受万众朝拜的,本该是沈青叙。 这份本该属于他的荣耀和权力,因为她而失去了。 一股复杂的愧疚感涌上心头。 沈青叙看穿了她的想法,他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微凉的脸颊上,目光里带着脆弱和祈求:“纾纾,我现在……只有你了。你愿意……留下来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压得姜纾几乎喘不过气。 她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却偏执的少年,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一切,只为了留住她。 这份感情沉重得让她不知所措,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留下,意味着放弃自由;离开,又仿佛是在他心上捅刀。 就在她内心激烈挣扎、僵持不下的瞬间,异变突生! 沈青叙身体猛地一晃,毫无预兆地朝她倒了下来! 姜纾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用尽全力接住他沉重的身躯。 她惊慌地抬头,只见罗叔不知何时出现在沈青叙身后,手里还握着一根粗实的木棍,脸上带着紧张和后怕的表情。 而沈青叙晕倒的原因,显然就是后脑勺上挨了罗叔这一记闷棍! 姜纾彻底惊呆了,眼睛瞪得圆圆的,话都说不利索了:“罗、罗叔?!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把他……” 罗叔赶紧把棍子扔到一边,挠了挠脑袋,一脸憨厚又带着点不好意思:“姜小姐,对不住啊!我、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自从那天你们回来后,我是越想越怕,就……就想着无论如何得进来看看你安不安全!” 姜纾抱着沈青叙,又看看一脸诚恳的罗叔,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最终忍不住给罗叔竖了个大拇指:“罗叔……您真是……太猛了!” 她赶紧又问:“可是……那边那片密林非常吓人,您是怎么进来的?” 罗叔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嗨,我年轻时候啊,跟着一个富家少爷进来过一趟。那富家少爷后来告诉了我一条极其隐秘的密道,就在这山里头,入口被一块大石头挡着,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进去之后是一条地下暗河溪流,顺着水流的方向一直走,就能通到寨子外面!我这次就是顺着那条路摸进来的!” 第62章 进入我的世界看一看? 沈青叙在一片昏沉和后脑的闷痛中幽幽转醒。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遭到了袭击,第一个念头便是姜纾的安危! 他猛地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双眼被一块厚实的黑布蒙住,手脚也被坚韧的绳索牢牢捆缚,动弹不得,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惊怒交加之下,沈青叙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压抑的戾气响起:“藤伊!是你干的对不对?有什么手段冲我来!你敢动纾纾一根头发,我让你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房门传来“咔哒”一声轻响,被人从外面推开。 轻盈的脚步声渐近,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沈青叙立刻屏息凝神,侧耳倾听——这脚步声……是纾纾的! 他不会认错。 几乎是瞬间,他周身那股骇人的冰冷戾气如同潮水般退去,语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柔软甚至带着点委屈:“纾纾……是你来了吗?” 姜纾走到床边,看着被蒙住眼睛、绑住手脚,却依然精准认出自己的沈青叙,心里有些惊讶,他对自己竟然熟悉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在床沿坐下,床垫微微下陷。 她伸出手指,指尖轻轻拂过他蒙着眼罩的眉骨,沿着高挺的鼻梁,一路滑到紧抿的薄唇,仔细地描绘着他精致的五官轮廓。 沈青叙感受到那微凉光滑的指尖在自己脸上流连,身体先是一僵,随即像是被顺毛的猫儿一样,非但没有抗拒,反而下意识地仰起脸,迎合着她的触碰。 喉间甚至发出了一声极其满足的喟叹,被如此对待,他非但没有丝毫恼怒,眼底深处反而涌起一种痴迷。 姜纾收回手,声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沈青叙,你不是最喜欢玩禁锢这一套吗?现在换你被捆着,感觉怎么样?” 沈青叙被蒙着眼,看不见姜纾的表情,但他很享受这种被姜纾完全掌控的感觉,他微微勾起唇角,声音低沉而顺从,甚至带着一丝愉悦: “感觉很好……纾纾若是觉得高兴,想怎么样对我……都是可以的。 姜纾看着沈青叙那副“任君采撷”、甚至甘之如饴的模样,彻底认输了。 论脸皮厚度和这种病态,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她叹了口气,伸手解开了蒙在沈青叙眼睛上的黑布。 视线骤然恢复,沈青叙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光线,那双黑眸立刻精准地捕捉到姜纾的脸,直勾勾地盯着,里面没有丝毫被禁锢的怒气,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眷恋。 “纾纾,怎么不继续了?”他甚至语气里还带着点意犹未尽的遗憾。 姜纾没回答,而是俯下身,将脸颊轻轻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却稍显急促的心跳,闷闷地问:“阿叙,你现在……还想让我跟你回里寨吗?” 沈青叙回答得毫不犹豫,诚实得近乎残忍:“当然。我们要永远在一起,那里是我们的家。” 姜纾直起身子,与他拉开一点距离,摊了摊手,示意他看看自己此刻的处境:“可是,以你现在这个样子,被捆着手脚,躺在这里,你觉得还可能吗?” 她想让他看清现实。 沈青叙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身上的绳索,眼神里是绝对的自信和掌控力:“这些束缚,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挣脱。我想带你回去,就一定能做到。” 姜纾沉默了片刻,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向沈青叙:“沈青叙,我对你说得很清楚了,我想要的是自由平等的爱,不是禁锢。但是……” 她顿了顿,认真地说:“但是我愿意给你,也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沈青叙眼神微动:“什么机会?” 姜纾凑近他,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两人呼吸交融。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这是事实。但你要把我永远锁在你的世界里,锁在那个小小的里寨,我明确告诉你,绝对不可能。但是,你愿不愿意……走出你的世界,进入我的世界看一看?” “你的世界?”沈青叙挑眉,似乎对这个提议感到陌生而新奇。 “对,我的世界。”姜纾的目光灼灼,“我的意思是,你跟我离开这里,离开苗寨,去我生活的地方看一看。我们会像普通的恋人一样,逛街、看电影、吃饭、旅行……我们谈一场正常的、自由的恋爱。你愿意吗?” 沈青叙沉默着,黑眸深邃,看不出情绪。 半晌,他反问道:“如果我说……不同意呢?” 姜纾闻言,立刻站起身来,态度决绝:“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只能选择离开。我马上就要回去了,要是你答应,我们就一起走;你不答应,我就自己走。” 听到“离开”这几个字,沈青叙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那股偏执的占有欲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开口: “我同意。” 他死死地盯着姜纾,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我跟你走。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姜纾听到他毫不犹豫的同意,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她重新在床边坐下,开始动手替他解开手腕上的绳索。 绳子刚松开,沈青叙重获自由的双手立刻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低头就想吻下来。 “哎你!”姜纾吓了一跳,赶紧用手抵住他的胸膛,把他推开一点,脸颊微红,“别闹!自己把脚上的也解开!” 沈青叙看着近在咫尺却不让自己亲近的她,眼神里透出几分委屈,像只被主人拒绝的大型犬。 但姜纾此刻可没心软,她还有正事要办。 她站起身,对他说道:“被敲得头昏吧,你乖乖在这里休息,我下去找罗叔商量一下明天出发的具体事情。”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中有着安抚和承诺:“明天,我们一起就回家。” “回家?”沈青叙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 随即又被一种陌生的暖意所取代,对于他而言,“家”从来都只是那座与世隔绝的里寨吊脚楼,但是那个家孤零零的,只有他一个人,而现在,姜纾要带他去一个全新的、属于她的“家”。 “嗯,回家。”姜纾肯定地点点头,看着他有些怔愣的样子,心里一软,俯身在他唇上飞快地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如同蝴蝶点水。 一触即分后,她转身脚步轻快地下了楼,留下沈青叙一个人坐在床上。 “回家……”他低声喃喃,眼底深处,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悄然滋生。 第63章 私人飞机安排一下 姜纾离开后,房间里安静下来。 沈青叙低头,利落地解开了脚踝上的绳索,活动了一下有些僵麻的手腕。 这时,窗口传来细微的窸窣声,一条通体翠绿的小蛇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正是小翠。 小翠灵活地游到沈青叙身边,顺着他的裤腿蜿蜒而上,最后温顺地盘绕在他的手腕上,冰凉滑腻的触感传来。 沈青叙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小翠昂起的三角形小脑袋。 小翠似乎很享受,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这段时间,小翠一直被沈青叙放养着。 察觉到沈青叙离开了里寨,这不,小翠找上门来了。 “嘶嘶……嘶……”小翠吐着信子,发出一连串细微的叫声。 沈青叙低声回答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同意跟纾纾回去?离开这里,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小翠点了点小脑袋,尾巴尖轻轻拍打着他的手腕。 沈青叙的目光投向窗外,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你也看到了,纾纾已经对我之前把她关在寨子里的行为很不满了。如果这次我再强硬地拒绝她,她就真的生气了。” 他顿了顿:“她生起气来,万一……万一气着气着,觉得我太讨厌了,不像以前那样喜欢我了,该怎么办?” 小翠对他的“没出息”表示不满,把小脑袋一扭,不再看他,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 沈青叙却不以为意,只是用指尖继续轻柔地抚摸着小翠:“跟着她去她的世界看看也好。反正……无论在哪里,她终究只能是我的。换个地方……也是一样。” 姜纾下楼时,看见罗叔正靠在门边抽烟,眉头紧锁,见到姜纾下来,罗叔连忙把还剩半截的烟摁熄了。 “姜小姐,”罗叔搓了搓手,语气带着不解和担忧,“我……我还是想多嘴问一句,您为什么非得带着那位……沈先生一起走呢?” 按照罗叔最初的想法,能把姜纾平平安安带出那个诡异的里寨就已经是万幸了,实在没必要再招惹上沈青叙那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里寨人。 姜纾笑了笑,眼神望向楼上房间的方向:“因为如果我就这么一个人走了,把他孤零零地留在那里,他会很伤心,很伤心的。那个寨子对他来说,虽然是他的家,但也……太孤单了。” 她想起沈青叙那双时而偏执时而脆弱的黑眸,心里就软得一塌糊涂。 罗叔看着姜纾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 感情的事,外人终究难断。 姜纾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对罗叔说:“罗叔,这次真的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一点心意,您一定收下。” 说着,她把转账成功的界面给罗叔看。 罗叔一看那金额,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哎哟!姜小姐!这、这太多了!使不得使不得!我就是做了该做的事……” 姜纾抢先一步,语气诚恳:“罗叔,您就别推辞了。就冲您这份仗义和胆识,冒着这么大风险进来找我,就值这个价!您要是不收,我心里才过意不去。” 罗叔见姜纾态度坚决,憨厚地笑了笑,也不再纠结:“那……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谢谢姜小姐!” 接着,罗叔想起正事,神色又严肃起来:“姜小姐,你们明天就要走,还有个很实际的问题。那位沈先生……他应该没有身份证吧?” 这个问题直击要害,姜纾也愣了一下。 她光想着带沈青叙走,却忽略了最现实的环节。 在现代社会,没有身份证简直是寸步难行,长途大巴或许还能想想办法,但乘坐需要严格实名制的高铁和飞机,是绝对不可能的。 罗叔继续说道:“没有身份证,这出行可是一个大问题啊。” 姜纾蹙起眉头,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难题。 她沉思片刻,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有办法解决的。罗叔您先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姜家别墅的花园里,阳光正好,姜母正和多年的好闺蜜顾夫人坐在藤椅上喝着下午茶。 虽然自家女儿姜纾和顾夫人的儿子顾聿深最终没能走到一起,但丝毫不影响两位母亲之间的情谊。 顾夫人提起儿子,就忍不住叹气:“时笙啊,我是真搞不懂我家那小子了,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偏偏就认准了那个苏家姑娘……” 时笙是姜母的名字。 姜母现在心态平和,毕竟自己女儿都谈上新恋爱了,说明是真的从过去走出来了。 她拍了拍顾夫人的手背,温声安慰:“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啊,就别太操心了。聿深既然喜欢,人也娶回家了,你就放宽心。我听说他们小两口不是度蜜月去了吗?快回来了吧?” 顾夫人虽然勉强同意了婚事,但心里对那个儿媳妇总归是有些芥蒂,闻言只是淡淡应道:“嗯,聿深说了,明天就回来。对了,纾纾呢?我听说是出去旅行散心了?什么时候回来?我可想她了。” 姜母脸上立刻露出笑容:“那丫头,玩野了,也没个准信,上次就说还要再玩几天。” 话音刚落,姜母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姜母一看,又惊又喜,立刻拿起手机接通,声音里都带着笑意:“纾纾!怎么想起给妈妈打电话了?是不是想妈妈了?” 电话那头,姜纾的声音传来,带着点急切,开门见山说:“妈,我明天准备回来了。不过……情况有点特殊,需要帮个忙。咱们家有没有那种关系,可以临时安排一架私人飞机过来接一下?” 姜母一听女儿明天就要回来,惊喜万分:“明天就回来?太好了!有的有的!咱家当然有关系!妈妈这就去联系安排!你把具体位置和要求告诉妈妈!” 一旁的顾夫人听到姜纾要回来,也立刻凑近了些,对着手机热情地说道:“纾纾要回来啦?阿姨也想你了!” 姜纾根据记忆,认出这是顾聿深的母亲,那位一直很喜欢自己、曾极力想撮合她和顾聿深的顾夫人。 她保持着礼貌,笑着打了个招呼:“阿姨好!我明天就回去啦,回去再去看您啊!” 顾夫人笑着应着。 姜母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盘算如何安排飞机和接风宴了。 挂了电话后,姜母满脸喜色,立刻开始拨打电话动用关系安排私人飞机事宜。 顾夫人看着闺蜜忙碌的样子,心里倒是有些感慨,若是纾纾能做自己的儿媳妇该多好,可惜…… 不过想到明天就能见到这个她一直很喜欢的丫头,心情也好了不少。 当不成儿媳,就当干女儿疼吧。 第64章 你也会晕机啊! 机场VIP通道内,顾聿深姿态亲昵地挽着新婚妻子苏暖轻的手,两人并肩走着。 助理小方推着行李车,安静地跟在后面。 苏暖轻靠着顾聿深,语气里带着一丝忐忑,小声问道:“阿深,我给爸妈挑的礼物……他们真的会喜欢吗?” 她指的是给顾父顾母的特产。 顾聿深侧过头,揽紧她的肩膀,给予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当然会喜欢。你可是他们名正言顺的儿媳,你用心挑选的礼物,他们怎么会不喜欢?” 话虽如此,苏暖轻心底的那份不安却并未完全消散。 她很清楚,顾家父母从一开始就极力反对她和顾聿深的恋情。 后来,若不是她在一次意外中阴差阳错地救了顾聿深一命,让顾家欠下了人情,顾家是绝不可能点头同意这门婚事的。 即便如此,为了确保顾家的利益,她还是签署了一份颇为苛刻的婚前协议。 这时,助理小方快步上前几步,低声汇报:“总裁,夫人,夫人她们已经到了。” 顾聿深停下脚步,低头对苏暖轻笑了笑,语气带着点宠溺:“你看,我就说你别瞎担心吧?妈妈都亲自来接我们了。” 他随即又转向小方,问道:“她们?除了我妈,还有谁?” 小方谨慎地回答:“还有姜夫人也在。另外……据我得到的消息,姜纾小姐乘坐的航班,今天也会抵达。” 听到“姜纾”这个名字,顾聿深的眉头蹙了一下。 苏暖轻更是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臂,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担忧:“阿深……姜小姐她……会不会……” 顾聿深脸色微冷,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带着维护:“阿暖,别怕。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如果她还像以前那样不识趣,敢来欺负你,就算我妈护着她,我也绝不会客气。” 与此同时,VIP接机厅内,姜母和顾夫人正坐在舒适的沙发上,一人端着一杯咖啡,悠闲地聊着天。 姜母看了看腕表,问道:“聿深的飞机应该已经落地了吧?” 顾夫人也确认了一下时间,点点头:“嗯,差不多就是这个点。” 她转而关心地问:“纾纾的飞机呢?什么时候到?” 姜母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比聿深的晚一个小时左右。” 正说着,通道口出现了顾聿深和苏暖轻的身影。 顾夫人看到儿子,脸上刚露出笑容,视线扫到依偎在儿子身边、显得有些拘谨和小心翼翼的苏暖轻时,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去,恢复了平日里的疏离和威严。 顾聿深带着苏暖轻走上前来,恭敬地唤道:“妈,阿姨。” 苏暖轻也紧随其后,声音轻柔地跟着叫了一声:“妈,阿姨。” 顾夫人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在苏暖轻身上停留不到一秒便移开,态度疏离。 姜母见状,立刻笑着打圆场,语气温和:“聿深回来了啊,这趟玩得怎么样?开心吗?” 顾聿深点了点头,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挺开心的,谢谢阿姨关心。” 他话锋一转,随意地问道:“对了,听说纾纾今天也回来?” 他这声“纾纾”叫得自然又熟稔,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然而,站在他身旁的苏暖轻,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更紧地挽住了顾聿深的手臂,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 姜纾和顾聿深,是真正的门当户对、青梅竹马。 两家是世交,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论是家世、相貌还是才情,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联姻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直到苏暖轻这个“意外”出现。 顾聿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与他原本世界格格不入的女孩,不惜为此解除了与姜家的婚约,这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而姜纾,为了挽回顾聿深,曾用尽方法刁难苏暖轻,可惜适得其反,反而加深了顾聿深对苏暖轻的保护欲和感情。 姜母将苏暖轻细小的反应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不变,说:“是啊,纾纾的飞机比你们晚一个小时左右,估计还得等一会儿呢。聿深,你们刚下飞机也累了,要是有别的事,可以先回去休息,不用特意在这里等。” 她的话语里带着体贴,但也透着一丝明显的界限感。 曾经她是真心喜爱顾聿深这个准女婿,但如今时过境迁,两人各自有了归宿,那份热情自然也收敛了许多。 顾夫人却在此刻开口了:“一个小时而已,等等有什么关系?纾纾那丫头我也好久没见了,正好说说话。聿深,你说呢?” 她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带着明显的施压意味。 顾聿深看了一眼身旁神色不安的苏暖轻,又感受到母亲的目光,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那就等一下吧。” 两个半小时前,姜纾带着沈青叙顺利登上了私人飞机。 起飞前,姜纾特意向罗叔确认了周思然几人的情况,得知他们已经安全订票离开后,她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长长舒了口气。 飞行时间约两个半小时。 沈青叙一上飞机,面对这完全陌生的密闭空间和起飞时的失重感,他脸色就开始发白了。 他此时眉头紧锁,显然极为不适,姜纾起初觉得新奇,忍不住笑着揶揄他:“哟,我还以为你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呢,原来也有晕机这种凡人的烦恼啊?” 沈青叙很想瞪她一眼或者反驳几句,但强烈的晕眩和恶心感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蔫蔫地靠在座椅上,闭目忍耐。 姜纾见他确实难受得厉害,也不再开玩笑,轻轻将他的头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腿上,一下一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额角和头发,试图缓解他的不适。 在姜纾轻柔的安抚下,沈青叙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最终难耐地昏睡了过去。 两个半小时后,飞机平稳落地。姜纾牵着还有些虚弱的沈青叙走出舱门,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沈青叙的脸色终于好转了许多。 此时,沈青叙已经换下了那身繁复庄重的苗服,穿上了一身姜纾提前为他准备的休闲装。 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长裤。 然而,凭借他无可挑剔的脸部轮廓和优越的身材比例,即使是如此基础的款式,也被他穿得格外挺拔俊朗,自带一种清冷又吸引人的气场。 姜纾则穿着一身浅色系的长裙,站在他身边,两人颜值出众,气质独特,在熙攘的机场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 姜纾看了眼手机,姜母发了消息说他们在机场的VIP等候室。 她抬头看了看身旁神色已经恢复平静的沈青叙,好奇地问:“马上就要见到我妈妈了,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沈青叙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语气平静无波:“不紧张。” 于他而言,除了姜纾,很少有能让他情绪产生太大波动的事情。 姜纾点了点头,拉着他往VIP室的方向走去。 看着机场内部宽敞明亮、充满现代感的设计,姜纾忍不住带着点小得意问他:“怎么样?这地方,跟你的小寨子比起来,是不是豪华多了?开眼界了吧?” 沈青叙侧头看她,眼底闪过笑意,语气却依旧平淡:“纾纾是在向我炫耀吗?” 姜纾扬起下巴,哼了一声:“才不是炫耀!我这是在带你见世面,懂不懂?以后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VIP室的入口。 第65章 住一个房间吗? 就在这时,VIP室的门从里面被推开,一个穿着米白色连衣裙、气质温婉的女子走了出来。 姜纾一眼就认出了她,正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苏暖轻。 按照原主的记忆,两人因为顾聿深,关系可以说是水火不容,关系极差。 但如今故事线已经推进到尾声,男女主都结婚了,姜纾觉得没必要再延续之前的敌意了,便朝她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苏暖轻看到姜纾,像是受惊的小鹿般,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惶恐,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不安。 姜纾被她这过激的反应弄得一愣,心里忍不住嘀咕:原主以前有那么吓人吗?至于这么怕? 里面传来姜母带着笑意的询问声:“是纾纾到了吗?” 姜纾赶紧高声应了一句:“妈,是我!” 说着,她便拉着沈青叙的手,径直往VIP室里走去。 苏暖轻看着姜纾亲昵地挽着一个从未见过的俊美男人,眼中闪过明显的错愕,愣了一秒后,也赶紧跟着走进了VIP室。 室内,姜母、顾夫人以及顾聿深,看到姜纾挽着一个陌生英俊的年轻男子走进来,全都愣住了。 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姜母最先反应过来,脸上立刻堆满了惊喜的笑容,起身迎了上来:“纾纾!你可算回来了!想死妈妈了!” 姜母和女儿拥抱了一下,然后目光便好奇地落在了沈青叙身上。 俗话说“岳母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姜母见这男孩长得高大俊朗,气质独特,站在自己女儿身边十分登对,心里顿时对女儿的审美点了无数个赞。 沈青叙知道眼前这位气质优雅的妇人就是姜纾的母亲,他收敛起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主动上前一步,礼貌地打招呼:“阿姨好,我是沈青叙,纾纾的男朋友。” 他这一开口,声音低沉悦耳,更是让姜母好感倍增,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连连点头:“好,好!欢迎欢迎!一路上辛苦了吧?” 苏暖轻悄悄站回顾聿深身边,注意到顾聿深的目光正若有所思地落在沈青叙身上,她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眸光微微颤动。 顾夫人看着姜纾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如此出色的男朋友,眼底闪过一丝遗憾,毕竟她曾那么希望姜纾能做自己的儿媳妇,但更多的还是为姜纾感到高兴,笑容也颇为真诚。 姜纾落落大方地开始为沈青叙介绍在场的人:“阿叙,这位是从小看我长大的阿姨,是我妈的好闺蜜。这位是顾聿深,这位是苏暖轻,顾聿深的妻子。” 沈青叙随着姜纾的介绍,依次向顾夫人、顾聿深和苏暖轻点头致意,态度淡然有礼。 姜母亲热地挽着闺蜜的胳膊,对着几个年轻人说:“这都中午了,难得人这么齐,咱们一起聚聚,去吃个饭吧?。” 顾夫人也连连点头附和:“就是就是,你们这些小辈也好久没见了。这次纾纾还带了男朋友回来,正好认识一下,你们年轻人多交流交流。” 两位母亲这话说得热情,但听在有些人耳中,却难免有些尴尬。 毕竟,以前的姜纾对顾聿深痴心一片,没少因为吃醋而为难苏暖轻,几人之间的关系早已破裂,何来“交流交流”之说? 姜母和顾夫人默契地走在最前面,低声交谈着。 苏暖轻小心翼翼地挽着顾聿深的手臂,走在中间,姿态依旧带着几分拘谨。 姜纾则拉着沈青叙,不紧不慢地跟在最后。 姜纾侧过头,小声问沈青叙:“阿叙,和他们一起吃饭,你可以吗?会不会觉得不自在?” 她有点担心沈青叙不适应这种复杂又略显尴尬的社交场合。 沈青叙抬眼,目光淡淡地掠过前面顾聿深的背影,随即收回,看向姜纾时,眼神恢复了专注。 他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当然可以。你不是说,要带我看看你的世界吗?如果这就是你世界的一部分,那我自然要好好融入。” 姜纾没想到他这么“上道”,心里有点意外,又有点欣慰。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顾聿深似乎无意间回过头,目光恰好扫过姜纾。 虽然只是一瞥,但一直保持着高度警觉的沈青叙立刻敏锐地察觉了,他黝黑的眼眸瞬间抬起,精准地迎上顾聿深的目光。 两道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彼此都带着审视和不易察觉的锋芒,随即又默契地同时移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姜纾还在继续给沈青叙小声介绍着,一点儿都没察觉,反而是敏感细心的苏暖轻,将丈夫和那个陌生男人之间无声的较量看在了眼里,心里不由得又添了几分忐忑。 姜纾凑近沈青叙,小声问他:“阿叙,等会儿吃饭,你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或者有什么特别想尝试的?” 沈青叙对吃食并不挑剔,他摇了摇头,表示随意,然后问了一个他更关心的问题,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试探:“纾纾,我今晚……是住在你家吗?” 姜纾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点头道:“当然啊!你是我带回来的,不住我家住哪里?” 她完全没多想。 沈青叙得寸进尺,黑眸灼灼地看着她,语气一本正经,内容却十分大胆:“那……能睡一个房间吗?” “阿叙!你口出狂言!” 姜纾被他这直白的要求惊得脸颊爆红,又羞又恼,下意识地蹦起来,挥着拳头就要去捶他。 沈青叙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非但不躲,反而顺势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人稳稳接住,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带着笑意:“又不是第一次了,纾纾怎么还这么害羞?” 他指的是在里寨时,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睡在一个床铺。 “你……!” 姜纾被他这话噎住,又气又羞。 这在里寨和在外面终究是不一样的。 两人这旁若无人的打闹和低语,虽然声音不大,但那亲昵的姿态和姜纾明显带着娇嗔的反应,还是引起了前面四人的注意。 他们纷纷转过身来。 姜母看着自家女儿和男朋友嬉笑打闹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欣慰又调侃的笑容,对身边的顾夫人说:“你看看这两人,感情可真好!” 顾聿深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而苏暖轻则下意识地更紧地靠向自己的丈夫。 第66章 恋爱,还是年轻人谈好 顾聿深的助理先行一步,将他们的行李先送回别墅。 剩下的六人则一同前往餐厅。 最终选定的是一家格调高雅的法式餐厅。 姜纾心里有些打鼓,她知道沈青叙从小生活在苗寨,肯定没接触过法餐,担心他会因为不熟悉餐具和礼仪而感到不自在。 她正想开口提议去中餐厅,沈青叙却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微微俯身,凑到她耳边,语气里带着点依赖和狡黠:“纾纾,我没吃过这个。等会儿……你会好好照顾我的,对吗?” 那眼神,竟有几分像寻求庇护的小动物。 姜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示弱”弄得心软,下意识就点头:“当然会啊!” 可点完头,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眨了眨眼,小声嘀咕:“不对啊,阿叙,我怎么觉得我们俩这关系好像倒过来了?以前在寨子里,可都是你照顾我、管着我的。” 沈青叙却一脸理所当然:“纾纾,你自己说的,谈恋爱是相互的。以前是我照顾你,现在换你照顾我,不是很公平吗?” 这话,确实是姜纾说的。 姜纾噎住,瞪着他:“你倒是把这句话记得清楚!那我以前说的那些要自由、要平等......要节制的话,你怎么就没听进去呢?” 沈青叙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再次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上,声音带着暧昧的沙哑:“因为……书上说了,有时候女人就是口是心非的。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 姜纾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像熟透的番茄。 她又羞又恼,压低声音质问:“阿叙!你看的到底是什么书啊?!是正经书吗?!” 沈青叙一脸认真地点点头:“就是你之前塞给我的那几本啊。我觉得里面内容博大精深,可是仔细钻研学习过的。” 姜纾:“……” 那些书,讲的是这个!! 幸好两人是咬耳朵说的悄悄话,声音极低,走在前面的四位并没有听见这令人面红耳赤的内容。 走到餐厅门口,姜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女儿和男朋友凑得很近,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女儿脸颊绯红,男孩眼神专注,气氛甜蜜得不得了,她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对身边的闺蜜低声道:“这恋爱啊,还是看年轻人谈,才有感觉。” 顾夫人也笑着点头。 训练有素的餐厅服务生迎上前,礼貌询问:“您好,请问几位?” 姜母笑着回答:“六位。麻烦帮我们分两桌安排吧,我们两个坐一桌聊聊天,让他们四个年轻人坐一桌,自在些。” 她这是有意给年轻人创造空间,也避免长辈在场让他们拘束。 顾夫人对这个安排也十分赞同。 于是,六人被引到了有一定距离的两张餐桌。 姜母和顾夫人一桌,姜纾、沈青叙、顾聿深和苏暖轻则坐在了另一桌。 这安排,让这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沉默,笼罩在四个年轻人所在的餐桌。 唯一显得悠然自得的,大概只有沈青叙了。 他拿起菜单,转向姜纾,语气带着依赖和好奇:“纾纾,我没吃过这些,你觉得什么好吃?” 姜纾立刻凑过去,手指在菜单上点着,熟练地安排起来:“开胃菜来一份白葡萄酒焗青口贝吧?前菜……鹅肝和海鲜拼盘各来一份尝尝?主菜我们一人一份牛排……嗯,那就都七分熟吧。最后甜品就来份焦糖布丁吧。” 她侧过头,征询地看向沈青叙:“你还想加点别的吗?” 沈青叙摇摇头,目光依旧落在她脸上:“听你的,够了。” 姜纾将菜单递给对面的苏暖轻:“苏小姐,你们点吧,我们点好了。” 苏暖轻接过菜单,目光扫过上面令人咋舌的单价,瞳孔微微收缩,被这天文数字惊得有些无措。 更重要的是,她对西餐点餐礼仪和菜品搭配并不熟悉,生怕出错露怯,尤其是在姜纾面前。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菜单轻轻推给身边的顾聿深,声音细弱:“阿深……还是你来点吧。” 姜纾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但想到几人复杂的关系和场合,终究没说什么。 她转而看向候在一旁的服务生,礼貌地询问:“不好意思,能问一下你们这款佐餐的白葡萄酒,酒精度大概是多少吗?主要是我男朋友……他酒量比较浅。” 她还清晰记得在外寨时,沈青叙那几乎一杯果酒就上头的“惊人”酒量。 服务生微笑着回答:“小姐请放心,这款酒精度不高,大约在11%左右。如果您需要,我们也可以为您更换酒精度更低的气泡酒。” “好的,那就麻烦换成低酒精的气泡酒吧,谢谢。” 姜纾从善如流。 这大庭广众之下,要是沈青叙醉了,她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位行事不按常理的主。 顾聿深那边很快也点好了餐。 菜品陆续送上。 只见顾聿深自然地拿起刀叉,将自己盘中的牛排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然后极其自然地将盘子与苏暖轻的对调。 苏暖轻脸上泛起微红,小声道谢。 姜纾正想教沈青叙如何使用刀叉,却见他只是观察了一下顾聿深的动作,便拿起刀叉,手指灵活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虽然略显生疏,但动作却意外地标准流畅。 他专注地将自己盘中的牛排仔细切开,每一块都大小适中,然后,将自己那份切好的牛排,轻轻推到了姜纾面前。 “给你。”他语气平淡。 姜纾看着面前切割完美的牛排,微微一怔,随即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熟悉的感觉重新回归。 她低头抿嘴一笑,拿起叉子尝了一口他切好的牛排。 第67章 你玩挺花啊! 洗手间外的走廊僻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洁剂香气,但很快就被一股烟草味侵入。 姜纾刚用纸巾擦干手走出来,就看见一个穿着挺括西装的身影靠在墙边,指间夹着烟,不是顾聿深又是谁? 姜纾闻到烟味,下意识地蹙起了秀眉。 她一向讨厌烟味,更反感有人等在洗手间门口这种行为,总觉得有些怪异。 她停下脚步,与顾聿深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面对面站着,语气礼貌:“顾总,你是在等我吗?有什么事?” 顾聿深听到这个称呼,眉头立刻拧紧,将烟从唇边拿开,声音带着不悦:“怎么?现在连一声‘聿深哥’都不肯叫了?” 姜纾轻轻舒了口气,语气平静无波:“顾总,你现在已经结婚了,我也有了男朋友。加上我们之前的关系……多少有些尴尬。再叫‘聿深哥’,恐怕不太合适,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顾聿深闻言,脸色更冷,他朝姜纾逼近一步。 姜纾立刻警惕地后退两步,拉开安全距离。 “你也知道我结婚了?”顾聿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那你现在搞这一出又是什么意思?” 姜纾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质问弄得莫名其妙,声音也不自觉地扬起了几分:“顾聿深,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搞哪一出了?” 顾聿深将手中的烟蒂狠狠摁熄在旁边的垃圾桶上,动作带着明显的烦躁。 他抬起那双冷峻的眼,语气讥诮:“姜纾,我以为你只是任性,没想到你现在玩得这么花了?还玩上替身那一套了?怎么,找个和我长得像的来刺激我?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替身?!”姜纾的声音忍不住拔高,简直要被他的自以为是气笑了,“顾聿深你是不是抽烟把脑子抽坏了?你在开什么世纪玩笑?什么替身?!” 顾聿深眼神冰冷,语气笃定:“我脑子没坏,眼睛也没瞎!你那个新找的男朋友,那张脸,难道不是刻意照着我的样子找的?至少有三分相似!” “什么相似?你……” 姜纾下意识就要反驳,觉得他荒谬至极。 可话说到一半,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更加仔细地落在了顾聿深的脸上。 灯光下,顾聿深棱角分明的轮廓,深邃的眼窝,紧抿时的唇线…… 可此刻,或许是心理暗示的作用,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沈青叙的脸,同样是轮廓分明,眉眼深邃,尤其是那双眼睛的形状和紧抿嘴唇时的线条…… 好像……这么一看……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神似? 尤其是在某些角度和神态上?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让姜纾瞬间噎住了,后面反驳的话卡在喉咙里。 她脸上的表情从理直气壮的愤怒,变成了带着点惊疑不定的愣怔。 顾聿深见姜纾低着头沉默,语气不由得缓和了些许,带上了一种兄长般的规劝口吻:“纾纾,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哥哥,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认认真真谈一场恋爱,而不是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去赌气或者寻求关注。” 姜纾已经从刚才的惊疑中回过神来。 她抬起头,目光清亮而坚定,语气带着反驳:“顾聿深,不管你怎么想,我姜纾现在就是在认认真真地谈恋爱!请你不要总是用你那种先入为主的眼光来看我!我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他本身,干干净净,不掺杂任何乱七八糟的想法!” 就在这时,拐角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沈青叙的身影静静地出现在那里。 姜纾心里一惊,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她立刻结束与顾聿深的对话,语气疏离且决绝:“我们之间,现在最好的关系就是井水不犯河水。请你以后也不要再对我或者我男朋友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说完,她不再看顾聿深,快步走到沈青叙身边,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带着他转身往外走。 离开那段走廊,姜纾侧头看向沈青叙,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她能感觉到他周身气息有些暗沉。 她小声问:“你……听了多久?都听到什么了?” 沈青叙的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看她,那双黑眸里又翻涌起在苗寨时的那种幽深、危险。 他声音平静:“他说……我是替身。还说……你玩得花。” 姜纾心里一紧,试探着问:“那……你知道‘替身’是什么意思吗?” 沈青叙的嘴角勾起弧度,眼神锐利地锁住她:“大概意思是,因为我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所以你才‘喜欢’我的。” 姜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他,目光毫不躲闪:“那你信吗?”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沈青叙猛地用力,将她拉进了旁边一个更为隐蔽的视觉拐角! 他将她紧紧压在墙壁与自己胸膛之间,不容拒绝地低下头,带着压抑不住的占有欲,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充满了宣誓主权般的霸道,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她的归属。 一吻结束,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 沈青叙稍稍退开些许,但手臂依旧牢牢箍着她的腰。 他眼底的偏执与占有欲丝毫没有减退,他抓起姜纾的一只手,用力按在自己左胸心口的位置,那里,是情蛊扎根的地方。 他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低哑而笃定: “我不信。” “它告诉我,你喜欢的是我,只是我。和那个人……没有半点关系。” 她踮起脚尖,主动在他唇上印下轻吻:“它也算有点好处了,至少能让你别瞎吃飞醋。” 被她主动一亲,沈青叙周身那股戾气肉眼可见地消散了大半,眼底的暗潮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顺毛后的餍足。 他揽着姜纾的腰,两人重新回到餐桌。 刚坐下,姜纾就发现对面的气氛不太对劲。 苏暖轻眼圈微微泛红,低着头,手里紧紧攥着餐巾,肩膀还有些细微的颤抖。 顾聿深正侧身靠近她,低声说着什么,像是在安慰她。 姜纾有些诧异,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沈青叙,压低声音问:“喂,不会是你刚才对她做了什么吧?把人给弄哭了?” 她可没忘记这位爷在寨子里的手段。 沈青叙闻言,冷淡地瞥了那两人一眼,眼神里没有波澜,语气平静:“不是我。是她自己承受能力太弱。” 他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清晰地传到了对面。 顾聿深安慰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沈青叙,带着明显的不悦。 苏暖轻的身体则又轻轻颤抖了一下,把头埋得更低。 第68章 嘴挺毒啊! 时间回溯到姜纾刚离开座位去洗手间时。 姜纾离开后,顾聿深也随即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席。 他一走,餐桌旁便只剩下沈青叙和苏暖轻两人。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苏暖轻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顾聿深离开的方向,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收回视线。 紧接着,苏暖轻的目光落在沈青叙身上,见他气质冷峻、沉默寡言,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刀叉。 犹豫了片刻,苏暖轻鼓起勇气,脸上挤出一个友善温和的笑容,主动开口打破沉默:“沈先生,您和纾纾……在一起多久了?我看见你们感情这么好,真替你们高兴。” 沈青叙闻言,缓缓抬起眼眸,那双黑沉的眸子如同寒潭,没有任何情绪地落在苏暖轻脸上。 他对待姜纾以外的人,向来吝于言辞,也缺乏温度。 被他这样毫无波澜地注视着,苏暖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那眼神太过冰冷锐利,让她联想到潜伏在深山的那种随时可能发起致命一击的毒蛇。 她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但有些话,她必须说。 苏暖轻稳了稳心神,用带着歉疚的语气说道:“其实……我对于纾纾,心里一直感到很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出现,纾纾也不会和阿深解除婚约,在那么多人面前……失了颜面。今天看到她回来,还带了位男朋友,我是真的为她感到开心,她终于能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听到她提及姜纾的“过去”,沈青叙的眼神终于动了一下,终于正眼看向了苏暖轻,虽然目光依旧没什么暖意,但至少是在听了。 苏暖轻见他似乎听进去了,心下稍定。 她语气变得恳切,甚至带上了一丝担忧:“不瞒您说,不止是我,阿深他心里也对纾纾感到很愧疚。” “他一直是把纾纾当做亲妹妹一样看待的,但他真的无法回应纾纾的感情,这对他们两人都不公平。我们……我们其实是担心,纾纾现在和您的感情,会不会是一时赌气,为了刺激阿深或者是为了挽回面子才……我们怕这样下去,最终受到伤害的会是您。” 沈青叙低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真实想法,只是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了一些。 苏暖轻观察着他的反应,声音压低,带着几分请求的意味:“沈先生,我跟你说的这些话,请您千万不要告诉纾纾。我……我是真的怕她知道了会生气,会更讨厌我。我只是希望大家都好。” 她说完,便忐忑地看着他,等待着沈青叙的回应,或者说,是观察着这番话在他心中激起的涟漪。 沈青叙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并不愉悦,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嘲弄。 他抬起眼,目光如同淬了毒:“你感到抱歉?愧疚?” 苏暖轻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努力维持着那副温和善良的模样。 沈青叙嘴角勾起一抹充满讥诮的弧度:“口头上的抱歉,一文不值。既然你这么愧疚,不如……现在就跪下来,给我家纾纾磕几个响头?这样或许还能显得你诚意足一点。” 他的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你……!!!” 苏暖轻气得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一时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她从未被人如此直白又羞辱地对待过! 以前或许有,但是自从顾聿深喜欢上自己之后,便再也没有这种情况的发生了。 沈青叙好整以暇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明明坐着,却仿佛居高临下,周身那股压迫感展露无遗。 他眼神轻蔑地扫过苏暖轻,如同在看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就你这样的,”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让苏暖轻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连给我家纾纾端茶倒水都不配。那个叫什么顾聿深的,为了你这种货色放弃纾纾,只能说明他眼神不好,脑子也不清醒。你有空在这里假惺惺,不如去可怜可怜他吧。”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至于我和纾纾之间的感情,更轮不到你来质疑。多管闲事到你这种地步,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 苏暖轻这段时间被顾聿深护在羽翼之下,面对顾家父母的刁难或公司里一些人的闲言碎语时,顾聿深也总会为她挡下。 她何曾被人如此毫不留情地当面羞辱,直指她处处不如姜纾? 而这恰恰戳中了她内心深处最敏感、最不愿承认的痛点! 即便她如今已经成了名正言顺的顾太太,那份源于出身和过往的自卑与不安,依旧如影随形。 沈青叙说完,从容地站起身,他瞥了苏暖轻一眼。 “我要去找纾纾了。希望你以后,管好自己的嘴。” 他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是恶魔的低语,“不然,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苏暖轻被他最后那句话和那眼神中的狠绝吓得浑身一颤,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她知道,这个男人绝不是在开玩笑。 另一边,姜母和顾夫人坐在另一桌。 姜母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对闺蜜说:“纾纾带回来的那个男朋友,你也看见了……是不是,很像?” 顾夫人点了点头,端起茶杯的手微微顿住:“确实……尤其是侧脸和眉骨,都太像了。” “是啊,”姜母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复杂,“我第一次在视频里看到,就觉得心惊。今天真真切切看到本人,更是……唉,我现在是越看越像了。” 顾夫人放下茶杯,拍了拍姜母的手背:“像就像吧,或许也是一种缘分。正好,下个礼拜是我家老太太的寿宴,到时候让纾纾务必带着她这位男朋友一起来。人多,也热闹些,正好也让大家都见见。” 姜母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回头往年轻人那桌望了一眼,却只见苏暖轻一个人坐在那里,另外三人都不见了踪影。 她忍不住微微蹙眉,低声嘀咕道:“这几个孩子,怎么回事?一转眼功夫,都跑哪儿去了?” 第69章 身世真是坎坷 时间回到餐厅当下。 顾聿深安抚地拍了拍苏暖轻颤抖的脊背,抬起头,声音冷硬:“沈先生,你不觉得,你对一个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太过分了吗?” 沈青叙慢条斯理地抬眸,眼神平静无波:“她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在意她的感受?” 姜纾在一旁听得暗自点头,心里瞬间舒畅了不少。 苏暖轻连忙拉住顾聿深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愈发显得柔弱可怜:“阿深,别这样,是我不对,是我刚才说错了话,惹沈先生不高兴了……” 或许男人大多吃苏暖轻这一套,但姜纾实在是看得腻味。 反正她和沈青叙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懒得再看这两人演戏。 于是直接拉着沈青叙站起身,语气干脆利落:“你们慢慢吃,我们有点事情要办,先走一步。” 她带着沈青叙去和姜母、顾夫人打了个招呼,便径直离开了餐厅。 姜纾拉着沈青叙去了附近一家高档商场,开始大肆采买。 她给他挑了几套合身的休闲装和睡衣,买了全新的洗漱用品,还有一些日常必备的衣物配饰,几乎是将他从头到脚“改造”了一遍,势必要让他更好地融入她的世界。 采购完毕,两人直接回了姜家别墅。 到家时,姜母还没回来,管家张妈早已接到消息,恭敬地在门口等候。 姜纾一边换鞋一边问:“张妈,给阿叙准备的房间收拾好了吗?” 站在她身后的沈青叙刚想开口说什么,姜纾就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反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臂,示意他别说话。 张妈笑着指了指楼上:“小姐,您旁边的那间房已经收拾妥当,沈先生可以随时入住。” 她说着,就想上前帮沈青叙拿手里那几个购物袋。 姜纾却抢先一步制止了:“张妈,不用了,让他自己拿就好,您去忙吧。” 打发走张妈,姜纾拉着沈青叙上了三楼。 沈青叙先将自己的行李和新买的东西放进了为他准备的房间,姜纾注意到,装着小翠的特制玻璃箱已经被妥帖地安置在房间一角。 沈青叙放下东西后,几乎没做停留,便十分自然地跟着姜纾走进了她的房间。 姜纾放松地坐在自己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看着沈青叙如同巡视领地般打量着她这个充满个人气息的空间。 精致的梳妆台,摆满玩偶的飘窗,空气里弥漫着她常用的那款香水的淡淡尾调。 他的目光最后落回到坐在床沿的姜纾身上,深邃的眼底看不出情绪。 姜纾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柔软床铺,沈青叙坐了下来,姿态放松地靠在了床头。 姜纾则顺势依偎进他怀里,靠在他胸膛上,然后从自己的随身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手机,这是刚才在商场一起买的。 她熟练地拆开包装,开机,然后开始手把手地教他。 先是帮他存好自己的手机号码,设置了紧急联系人,接着开始演示如何拨打电话、发送短信、使用各种常用APP。 沈青叙的学习能力极强,几乎是姜纾演示一遍,他就能立刻掌握要领,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划,操作很快就变得流畅起来。 他低头,按照姜纾刚才教的方法,尝试着拨出了一个视频通话。 下一秒,姜纾握在手里的手机立刻“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了沈青叙的邀请视频界面。 姜纾笑着按下了接听键,两人带着笑意的面容,立刻同时出现在了彼此的手机屏幕上。 没过多久,楼下传来了动静,是姜父姜母回来了。 姜父一进门,就乐呵呵地打量着沈青叙,对这个相貌英俊、气质独特的“准女婿”显然是很满意。 他心情一好,便嚷嚷着要喝酒,说是家里以前没人能陪他尽兴,现在总算有个能喝酒的“男人”了。 “来来来,小叙,别客气,陪叔叔喝两杯!”姜父兴致勃勃地拿出珍藏的好酒。 姜纾一听,立刻想起沈青叙那一杯倒的酒量,下意识就要开口阻止。 沈青叙却在桌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对她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主动站起身,双手接过姜父递来的酒杯,态度恭敬:“叔叔,我陪您喝。” 姜纾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一旁的姜母笑着拉走了:“让你爸他们男人聊去,咱们娘俩说说话。” 姜母拉着姜纾直接上了楼,进了她的房间,关上门:“纾纾,来,坐下,妈妈有些话想跟你好好聊聊。” 姜母拉着姜纾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坐下,神情温柔,轻声问道:“纾纾,跟妈妈说实话,对聿深那边……是真的一切都放下了?” 姜纾忍不住失笑,挽住母亲的手臂,语气带着撒娇和笃定:“妈!您看看,我都这么大一个活生生的男朋友在楼下陪我爸喝酒呢,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和他,早就翻篇了!” 姜母看着女儿明媚坦荡的笑容,不似作伪,这才真正放下心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放下了就好,放下了就好。妈对你这个男朋友啊,第一印象是相当不错的!妈这双眼睛看人准得很,这小子,眼神从头到尾就没怎么离开过你,喜欢你得紧!而且这模样生得是真俊,个子又高,站在我们纾纾身边,般配!” 姜纾听着母亲毫不吝啬的夸奖,心里既甜又有点心虚,忍不住腹诽:妈,您要是知道他不仅喜欢我,还喜欢搞强制爱、玩囚禁那一套,不知道会不会吓晕过去…… 姜母话锋一转,继续问道:“对了,他跟家里提过你们之间的情况没有?家里是个什么情况?父母都好相处吗?家庭关系复不复杂?”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实际问题。 姜纾想起沈青叙的身世,斟酌了一下用词,尽量委婉地说道:“他……父母已经都不在了。他母亲生下他之后,就改嫁了,后来他母亲和继父也……去世了。现在……嗯……家里的产业什么的,好像是他妹妹在掌管。” 她模糊了里寨、蛊术、首领之争这些惊世骇俗的部分,用了一个相对容易理解的说法。 姜母一听,顿时心疼得皱起了眉,连声道:“哎哟,这孩子……身世这么坎坷?父母缘薄,家里产业也没落着他……真是个可怜孩子!纾纾啊,你以后可得好好对人家,不能仗着咱们家条件好就欺负他,知道吗?” 她瞬间母爱泛滥,对沈青叙充满了怜惜。 姜纾:“……” 妈!您别被他那副清冷俊美的皮囊骗了啊!他一点都不可怜! 他凶起来能召唤虫子大军,还会给人下蛊呢! 姜母又拉着姜纾絮絮叨叨地嘱咐了一些谈恋爱要注意的事情,多是让她收敛脾气,多体贴对方之类的。 说了一会儿,姜母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我得下去看看了,你爸那个血压,可不能由着他喝太多。” 姜纾心里也惦记着沈青叙那酒量,生怕他在老爸的热情攻势下当场表演一个“耍酒疯”,连忙也跟着起身:“我也下去看看。” 母女二人一起下了楼。 第70章 咱们一起洗 楼下,姜父和沈青叙推杯换盏,气氛正酣。 姜父心情极好,拉着沈青叙从天南聊到海北。 姜母见状,赶紧上前,一把夺过姜父手里的酒杯,嗔怪道:“行了行了,老姜!喝得够多了!血压要是上来了,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边说边半拉半拽地把姜父往楼上扶。 姜父意犹未尽,一边被妻子拉着走,还不忘回头对沈青叙喊道:“小叙啊!今天喝得高兴!明天……明天咱们爷俩继续!” 姜母听了,忍不住上手拧耳朵了,姜父立马疼得龇牙咧嘴,不敢说话了。 姜纾看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走到沈青叙身边。 显然,他已经醉得很明显了,白皙的脸颊染上绯红,眼神都有些迷离了。 察觉到姜纾靠近,他立刻伸手,紧紧抱住她的腰,把发烫的脸颊埋在她身上,声音带着委屈嘟囔:“纾纾……头好晕,好难受……” 姜纾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的黑发,柔声责备:“早就跟你说了别喝那么多,你非要逞强。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沈青叙在她腰间蹭了蹭,带着点耍赖的意味:“唔……你别说我了……” 姜纾发现,沈青叙每次喝醉,就会褪去平日里的冷峻和偏执,变得格外黏人,就像小孩子一样撒娇闹脾气。 别说,这样子的他,还挺……可爱的。 她费力地扶起脚步虚浮的沈青叙,一步步把他搀扶上楼,送进了为他准备的客房。 帮他调好空调温度,又仔细盖好被子,像哄孩子一样轻拍着他:“阿叙乖,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就不难受了。” 安顿好他,姜纾正准备起身离开,沈青叙却突然直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醉眼朦胧地看着她:“你……不和我在一个房间睡吗?” 姜纾脸一热,赶紧摇头,轻轻挣开他的手:“不了不了!你乖乖自己睡!”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迅速闪出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就在房门关上的瞬间,原本醉眼迷离、瘫软在床上的沈青叙,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漆黑清亮,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姜纾回到自己房间,闻了闻自己身上沾染的酒气,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她决定泡个澡放松一下,温热的水流漫过身体,洗去了连日的奔波和疲惫,她舒服地喟叹一声。 在浴缸里泡了好一会儿,感觉浑身的筋骨都舒展开了。 泡完澡,她才发现自己忘记拿睡衣进来了,也懒得再穿回之前的衣服,她便直接用一条宽大的浴巾将自己裹好,赤着脚走了出去。 谁知,刚踏出浴室,她就惊得差点叫出声,她的床边,赫然坐着一个人影! 定睛一看,竟然是本应在隔壁房间“醉酒酣睡”的沈青叙!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就那样安静地坐在她床沿,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 他的目光,正沉沉地落在她光洁的肩膀和笔直的小腿上。 姜纾被他那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胸前的浴巾,想要绕过他去拿放在床尾的睡衣,然后退回浴室更换。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沈青叙长臂一伸,便轻而易举地将她拦腰捞了回来,稳稳地禁锢在自己腿上。 姜纾惊呼一声,生怕浴巾松散脱落,一手死死捂着胸口,另一手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沈青叙低头,唇自然而然地贴上了她白皙的脖颈,姜纾对他这个“前奏”习惯再熟悉不过,每次他情动之前,总喜欢在她颈间流连。 危险的信号在脑中拉响,她用尽力气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微微喘息着:“阿叙!你、你喝醉了!快回去睡觉!” 沈青叙缓缓站起身,他非但没有退却,反而向前逼近一步:“醉了又怎么样?纾纾,你不觉得……我们很久没有好好‘亲近’一下了吗?” 他刻意放缓了“亲近”二字的语调,其中的暗示意味让姜纾脸颊爆红。 “你……你口出狂言!” 姜纾又羞又恼。 眼神忽然瞥见旁边小几上刚刚送来的一盘水灵灵的葡萄,她赶紧拿起一颗,递到沈青叙嘴边:“阿叙,你……你吃颗葡萄吧,解解酒!” 沈青叙歪着头,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张口含住了她指尖的葡萄。 刚咬破,他那好看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语气带着嫌弃:“好酸。” “酸?” 姜纾不信,自己也拿了一颗放入口中,清甜的汁液立刻在舌尖化开,她疑惑道:“不酸啊,明明是甜的……” 话音未落,沈青叙已经俯身再次吻了上来,灵巧地撬开她的齿关,加深了这个带着葡萄清香的吻。 一吻结束,他抵着她的额头:“嗯,现在尝到了……是甜的。” 姜纾对于他的无赖行为都无奈了。 只能默默安慰自己,不要和醉鬼计较。 沈青叙低头闻了闻衣服上残留的酒气,嫌弃地蹙眉:“味道不好闻。” 姜纾如蒙大赦,连忙推着他往浴室方向走:“对对对,快去洗洗!” 走到浴室门口,姜纾替他打开门,正要功成身退,沈青叙却突然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她也一起拉进了弥漫着氤氲热气的浴室! “你干什么?!” 姜纾惊呼。 沈青叙反手关上门,将她抵在光滑的瓷砖墙上,眼神炽热:“一起洗。” 姜纾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了!我刚洗过了!” 沈青叙将她更密实地圈在怀里,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泛红的耳尖,声音暗哑:“那就……再陪我洗一遍。” 第71章 你帮我戴 从浴室里出来时,姜纾已是双颊酡红,眼波流转间带着被水汽浸润过的妩媚和一丝羞恼。 反观沈青叙,却是神清气爽,眉宇间尽是餍足与得意。 他弯腰,轻松地将姜纾打横抱起,两人一起跌进柔软的大床。 沈青叙刚想继续动作,姜纾却突然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猛地用力推开他,翻身下床,赤着脚快步走到沙发旁,拿起自己的随身包包就是一通翻找。 沈青叙从身后黏糊糊地贴上来,双臂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光滑的肩头,不满地嘟囔着。 “纾纾,找什么呢?这么着急……” 姜纾顾不上理会他,手下动作更快,终于,指尖触碰到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她拿出来之后,脸颊更红了,比刚才更甚。 沈青叙好奇地接过那个小盒子,入手轻巧,他翻来覆去地看着,又从中取出一个独立包装的、透明薄膜状的东西,捏在指尖。 他满脸的不解:“这是什么?” 他想起之前在商场,姜纾确实有一小段时间单独离开过,难道就是去买这个了? 姜纾看着他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羞得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声音细若蚊蚋:“这……这是……BYT。” “BYT?” 沈青叙捏了捏那个滑溜溜、弹性十足的小东西,更加疑惑,“那是做什么用的?” 姜纾简直要被他打败了。 之前在那寨子里,几次亲密都没有任何措施,如今回到了现代文明社会,该有的防护是绝对不能少的。 她只好红着脸,凑到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含糊又快速地解释了一遍它的用途。 沈青叙听完,脸上没有丝毫尴尬或不好意思,反而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坦然表情。 他饶有兴致地开始研究起那个小包装,试图撕开:“原来是这个用处。” “你别玩它!” 姜纾又羞又急,一把将东西抢了回来。 沈青叙低低地笑出声,声音带着蛊惑:“纾纾,我不会用这个……你帮我,好不好?” 姜纾看着他不似作伪的疑惑神情,心软了一瞬,咬着唇,声如细丝:“那……说好了,就……就这一次。下次你自己学!” “好。” 沈青叙乖巧点头,眼底却飞快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他再次将她抱起,回到床上,轻轻扯落她身上碍事的浴巾。 微凉的空气触及皮肤,姜纾轻颤一下,连忙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住,昏暗的光线掩盖了她爆红的脸色。 然而,接下来的过程并不顺利。沈青叙皱着眉,语气带着点委屈和抱怨:“纾纾,这东西……是不是有点小?不太舒服。” 姜纾:“……闭嘴!在说话就不干了!” “戴的,戴的。” 沈青叙连忙表态,却又忍不住继续嘀咕,“那……下次记得买个大一点的,这个箍得难受。” 姜纾简直想把他踹下床。 ...... 风雨初歇,姜纾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般,尤其是酸软不堪的腰肢,提醒着方才的激烈。 她哀怨地想着,这澡算是白洗了。 喉咙干得发紧,她推了推身旁的沈青叙:“阿叙……水,我想喝水。” 此时的沈青叙与方才判若两人,收敛了所有的侵略性和霸道,变得异常温柔体贴。 他立刻起身,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倒了杯温水,小心地扶起姜纾,将水杯递到她唇边,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下。 姜纾很享受此刻难得的温存,靠在他怀里,任由他细致地照顾自己。 沈青叙抱着姜纾去洗了个澡,两人出来时,姜纾的目光扫过凌乱的床铺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暧昧气息,姜纾的头又开始疼了。 现场简直一片狼藉,黏腻湿濡,这房间今晚是没法睡了。 “抱我去你房间,”她扯了扯沈青叙的衣袖,指挥道,“这里不能住了。” 沈青叙自然没有异议,用被子将她裹好,轻松地打横抱起。 临走前,姜纾还不忘指挥他:“把床单卷起来,扔到洗衣房的洗衣机里去。” 她心里盘算着,明天找个借口,就跟张妈说不小心把饮料或者什么东西洒在床上弄脏了。 沈青叙动手收拾完现场,两人终于转移到了沈青叙的房间。 沈青叙心满意足地将姜纾放进自己的被窝里,然后自己也躺了上去,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仿佛抱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姜纾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却还有些兴奋,暂时没有睡意。 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仰头轻声问:“阿叙,你会不会……不喜欢这里?” 沈青叙低头看她:“为什么这么问?” 姜纾组织着语言:“因为在这里,你人生地不熟的,一切都和寨子里不一样。语言、习惯、规则……你会不会觉得……格格不入?或者,不开心?” 她不知道这个比喻是否恰当,但总觉得,沈青叙为了她离开熟悉的环境,有点像“远嫁”,她害怕他无法适应,也害怕自己无法周全地照顾到他。 沈青叙闻言,却缓缓摇了摇头,手臂收得更紧,声音低沉而笃定:“不会,纾纾。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地方。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这句简单却无比真挚的回答,瞬间抚平了姜纾心中所有的不安。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不久便沉沉睡去。 听着怀中人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沈青叙却依旧毫无睡意。 他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静静地凝视着姜纾恬静的睡颜,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其实,对他而言,离开里寨,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他并非不眷恋那片土地,但他更清楚自己的占有欲,若将姜纾永远禁锢在里寨,或许能暂时满足他的欲望,但久而久之,她看向他的眼神,终将只剩下厌恶和恐惧。 他承受不起那个结果。 所以,他愿意为她走出来,踏入她的世界,学习她的规则。 只要她还在他身边,还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依旧愿意用这样依赖和信任的姿态睡在他怀里,那么,无论身处何地,于他而言,都是最好的地方。 第72章 苗家节 次日,姜纾悠悠转醒,身侧已经空了,只余下被子里一点沈青叙身上的一点点余温。 她揉了揉酸软的腰,翻身下床,目光落在房间角落那个特制的玻璃箱上。 小翠似乎有些蔫蔫的,翠绿的小脑袋耷拉着,盘在箱底一动不动,精神看起来远不如在苗寨时活跃。 姜纾现在倒是不怕它了,毕竟她知道这小家伙通人性,而且绝对不会伤害她。 她走过去,轻轻打开玻璃箱的盖子,小翠昂起头,吐了吐信子。 姜纾又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昨天特意让人准备的生肉丁,用小碟子装了些,放到它面前。 小翠凑近嗅了嗅,似乎有些嫌弃,但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张口吞了下去。 她看着这个略显简陋的临时住所,伸手轻轻摸了摸小翠冰凉光滑的小脑袋,说道:“委屈你啦。待会儿我们就去宠物市场,给你挑一个最大最漂亮的‘新家’,好不好?带假山流水的那种!” 小翠听懂了,那双冰冷的蛇眼亮了一下,小小的脑袋朝着姜纾点了点,甚至还用信子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指。 安抚好小翠,姜纾赶紧溜回自己房间,快速冲了个澡,换上一身舒适的居家服,稍稍整理了头发,确认脖子上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这才下楼。 楼下餐厅,沈青叙正陪着姜父姜母用早餐。 他是第一个察觉到姜纾下来的,看到她的瞬间,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瞬间柔和下来,眼底漾开温柔。 姜母将沈青叙这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心里更是满意了几分,脸上的笑容越发慈爱。 然而,姜父却板起了脸,看着女儿,开始“训话”:“纾纾,你看看这都几点了?怎么这么晚才起来?一点规矩都没有!” 姜纾没好气地瞪了旁边的“罪魁祸首”沈青叙一眼,后者接收到她的视线,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点无辜。 她拿起一根油条,赌气似的咬了一大口,含糊地找借口:“哎呀爸!我倒时差呢!” 姜父一听,更是吹胡子瞪眼:“胡说八道!从南边回来,这时差左右不过一两个小时,你倒的哪门子时差?我看你就是懒病又犯了!” 姜母立刻出声维护女儿:“起晚一点怎么了?年轻人嘛,贪睡点正常!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天一亮就醒?纾纾,别理你爸。” 沈青叙已经默默盛好了一碗温度刚好的小米粥,轻轻放到姜纾面前的位置上。 姜纾心里一暖,一边搅动着粥,一边看向她爸,直接问道:“爸,您到底想说什么呀?绕这么大圈子。” 她可太了解这老小孩了,这分明是话里有话。 姜父清了清嗓子,看着姜纾:“纾纾啊,你知道,当初爸爸供你上大学,是为了什么吗?” 姜纾眼珠转了转,故意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为了让我提升自我,开阔眼界,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才!” 姜父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对不对!孩子,格局小了!你上大学,那是为了爸爸我啊!” 姜纾被这神奇的逻辑惊呆了:“啊??为了您?” 姜父自顾自地继续他的宏论,脸上带着即将解脱的期盼:“女儿啊,你不觉得……爸爸已经为这个家、为公司操劳了大半辈子,是时候退休,享受一下......游山玩水的清闲生活了吗?” 姜纾非常果断地摇了摇头,无情地戳破他的幻想:“不觉得。爸,您离国家规定的法定退休年龄还差得远呢,正值壮年,精力充沛!” 姜父一听,有点急了,直接宣布:“我不管!反正从明天开始,你就给我到公司报到去!我会慢慢把权力移交给你,直到你能全权接手为止!” 好了,商量都不商量了,直接宣布了。 说完,他又把目光转向一直安静吃饭的沈青叙,语气和蔼了不少:“小叙啊,你呢?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没有?想做什么工作?” 沈青叙放下筷子,坦诚地摇了摇头。 他以前的生活就是炼蛊、采药、卖药、偶尔处理寨务。 来到这个全然不同的世界,他确实还没想好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姜父一听,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那正好!你明天就跟纾纾一起去公司!给她当个帮手,也好熟悉熟悉业务!你们俩一起,我也放心!” 姜纾立刻抗议:“爸!您这也太着急了吧!我们才刚回来!” 姜母见状,也赶紧开口帮腔:“就是,老姜!孩子们舟车劳顿的,总得让人家休息调整几天吧?哪能明天就赶鸭子上架?” 姜父见母女俩统一战线,只好退一步:“那你们说,什么时候可以去?” 姜母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下个礼拜就是沈家老太太的寿宴了,到时候纾纾和小叙都得跟着我们去。等寿宴结束后,再让他们去公司上班,你看怎么样?” 她继续补充道:“正好,寿宴上人多,很多生意场上的朋友都会来,你也趁机帮纾纾和小叙引荐引荐,熟悉一下人脉。” 这个安排合情合理,众人都没有异议,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送走了唉声叹气、依旧得去公司“站好最后一班岗”的姜父,姜母也打扮得美美的,出门和闺蜜聚会去了。 家里顿时只剩下姜纾和沈青叙。 姜纾拉起沈青叙的手,眼睛亮晶晶的:“走,阿叙!咱们出门给小翠采购去!我答应给它换个豪华大别墅,可不能食言!” 两人在一家专业的宠物用品店里,为小翠量身定制了一套堪称“豪华别墅”的饲养设备,包括带温控和湿控的大型生态箱、模拟自然环境的假山流水造景、以及专用的照明系统。 付完定金,留下送货地址后,姜纾心情颇好地拉着沈青叙走出店门。 刚走到街边,就看到不远处有一群穿着各式各样苗服的人,有男有女,正热热闹闹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姜纾好奇地停下脚步,问还站在店门口的老板:“老板,那些穿着苗服的人是去干什么啊?是有什么活动吗?” 老板刚做成了一笔大生意,心情正好,笑呵呵地解释道:“哦,那些人啊,都是奔着‘苗家节’去的!” “苗家节?”姜纾眨了眨眼,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节日啊,难道是苗族特有的假日,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边的“正统苗家人”沈青叙。 沈青叙也微微蹙眉,摇了摇头。 老板见他们疑惑,继续热情地解释道:“不是什么正统节日,是一个习惯叫法!就前面那个大型商场,里面专门打造了一条苗族民俗文化街,完全是按照苗寨风情设计的,还挺逼真。” “那商场的老板据说特别痴迷苗家文化,所以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举办大型的苗文化主题活动,有歌舞表演、民俗展示、特色集市什么的,可热闹了!久而久之,大家就把这天戏称为‘苗家节’啦!” 姜纾一听,来了兴致,晃了晃沈青叙的手臂,眼睛亮晶晶地问:“阿叙,听起来挺有意思的!我们要不要去逛逛?凑个热闹?” 沈青叙垂眸看着她兴奋的小脸,语气纵容:“都听你的。” 姜纾笑着拍了拍他的胸膛,带着点打趣的意味:“你可是正宗的苗家‘原住民’,这种场合,当然得去看看了,看看他们学得像不像嘛!” 说着,她便拉着沈青叙,兴致勃勃跟上了那支队伍。 第73章 踩花山 姜纾跟着人群走到那家商场,不由得惊叹出声。 这商场的老板何止是“喜欢”苗家文化,简直堪称痴迷! 入口处就被设计成了寨门的模样,木质的结构、翘起的飞檐,甚至连墙面都刻意做成了竹木纹理。 内部空间更是极力还原苗寨的吊脚楼风格,商铺鳞次栉比,悬挂着蜡染布和各式银饰灯笼,还飘荡着芦笙的乐曲声,氛围感拉满。 商场门口热闹非凡。 几位身着盛装苗服的姑娘笑靥如花,手里捧着造型独特的牛角杯,正迎候着宾客。 沈青叙看着那牛角杯,低声对姜纾解释道:“这是‘拦门酒’。” “拦门酒?”姜纾好奇,“是说不喝酒就不让进门的意思吗?” “不是强迫,”沈青叙摇头,目光扫过那些热情洋溢的姑娘,“这是苗家欢迎远道而来贵客的礼节,代表着最诚挚的祝福。客人喝下这酒,主人家才会觉得高兴。” 姜纾闻言,忍不住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调侃道:“祝福?阿叙,那你们里寨对待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方式可真是……别具一格啊。” 她指的是当初他们被各种诡异手段‘欢迎’的经历。 沈青叙面不改色:“里寨有必须守护的秘密。但外寨不同,他们更开放,也更愿意与外界接触。在游客多的时节,摆下拦门酒迎接,是外寨常见的习俗。” 姜纾想起自己当初去的时候,没喝上拦门酒,也是有点遗憾的。 这时,一位穿着精美苗服、头戴华丽银冠的姑娘注意到了在一边观望的沈青叙和姜纾。 两人出众的相貌和气质,让她眼睛一亮,热情地迎了上来。 “两位好呀!看你们郎才女貌,是一对吗?”姑娘的声音清脆悦耳。 沈青叙点了点头。 姜纾也笑着握紧了沈青叙的手,大方地展示两人的亲密:“是啊,我们是一对。” 姑娘脸上立刻露出“磕到了”的兴奋表情,热情地邀请道:“那真是太巧了!我们今天正好有一个专为情侣准备的苗家特色活动,很有意思的,两位要不要参加看看?奖品也很丰厚哦!” 来都来了,姜纾觉得不体验一下简直亏了,立刻点头:“参加!当然参加!” 姑娘开心地递过来两个做工精致的银饰面具,面具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只露出眼睛的部位,两个面具一模一样。 “请二位先戴上这个。” 姜纾和沈青叙依言戴上面具。 姑娘见他们戴好,便笑着说道:“好的,现在需要请二位暂时分开一下。这位先生,请跟着我们这位小哥先去那边做准备。” 她指了指旁边另一位穿着苗服的小伙子。 “这位漂亮的小姐姐,就请跟我来这边。” 还要分开? 姜纾觉得这活动设计得还挺有意思,越来越期待了。 但沈青叙显然不太乐意,握住姜纾的手没有松开,眼神透过面具看向她,带着明显的不情愿。 姜纾知道他这黏人的性子,只好凑近他,隔着面具软声哄道:“阿叙,就是玩个小游戏嘛,分开一会儿没事的,待会儿就能见到了,好不好?” 沈青叙看着她带着恳求的,亮晶晶的眼睛,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妥协地松开了手,低低地“嗯”了一声,跟着那位苗服小哥走了。 姜纾则被那位热情的苗服姑娘拉着,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姜纾跟着那位苗服小姐姐来到了一个布置得颇具民族风情的大房间。 里面已经聚集了十一位年轻女士,大家都戴着同样的银饰面具,好奇又期待地互相打量着。 苗服小姐姐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声音清脆地宣布:“欢迎各位美丽的小姐姐来参加我们‘踩花山’情侣特别活动!首先,请大家挑选自己喜欢的苗服换上。这里的苗服款式,颜色各异,大家可以选自己心仪的。另外,这边还有十二把不同纹样但款式相近的花伞,也请每人挑选一把。” 接下来,小姐姐详细讲解了活动规则:女士们统一换上苗服,手持花伞,戴着面具。男士们同样会换上苗服并戴上面具。 活动开始后,女士们会在特定的场地随着音乐撑伞漫步或轻舞,男士们则需要从女士们中,找出自己的伴侣。一旦认定,男士就要停留在那位女士的花伞下。如果女士也确认对方是自己的恋人,就要解下自己苗服上的腰带,亲手系在男方的腰上。 如果互认成功,就能获得奖品。 规则一出,房间里立刻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有几个女孩已经开始担心地小声议论: “啊?穿着苗服,还戴面具,这怎么认啊?” “我男朋友是个脸盲,他会不会找错人啊?” “完了完了,我感觉我要孤零零一个人站到最后了……” 姜纾倒是没太担心,她对沈青叙有信心。 她目光扫过衣架上琳琅满目的苗服,最终落在了一套鲜艳的红色苗服上。 红色耀眼,也让她想起沈青叙在里寨送她的那件,可惜当时离开匆忙,没能带出来。 换好衣服,姜纾又选了一把绣着并蒂莲图案的花伞。 姜纾和其他女孩一起耐心等待,大约半小时后,活动正式开始。 苗服小姐姐领着她们走出房间,来到一个精心布置的露天中庭广场。 刚一踏入,姜纾就忍不住惊叹出声,只见漫天的花瓣如同花雨般簌簌落下,地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五彩斑斓的花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配合着周围的苗寨布景,浪漫氛围直接拉满。 这手笔,真是不小! 女士们率先入场,撑着花伞,身着各色苗服,戴着神秘面具,一出现在广场上,立刻引来了观众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姜纾身着修身红色苗服,衬得她腰肢纤细,身形高挑,即使戴着面具,那份独特的气质也让她在人群中颇为显眼。 紧接着,十二位同样身着苗服、戴着面具的男士也步入了场地。 姜纾立刻侧头望去,目光在那些身形各异的身影间快速搜寻。 这时,那位苗服小姐姐走到场地中央,高声宣布:“‘踩花山’活动,现在开始!姑娘们,随着我们优美的苗族音乐,舞动起来吧!” 悠扬的芦笙曲调响起,伴随着节奏明快的鼓点。 姜纾和其他女孩一样,撑开花伞,回忆着刚才临时学的几个简单舞步,在漫天的花瓣雨中,随着音乐轻轻旋转、踱步,红色的裙摆拂过地上的花瓣,宛如一朵盛放的玫瑰。 一分钟后,音乐节奏微微一变,苗服小姐姐示意男士们可以开始寻找了。 姜纾停下舞步,撑着伞站在原地,目光透过面具,静静地等待着。 就在这时,她看到一个同样穿着红色苗服,身姿挺拔的男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和徘徊,径直穿过那些仍在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寻找的其他人,步伐坚定地、目标明确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一步步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穿透了喧闹的人群和迷离的面具,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第74章 踩花山2 沈青叙几乎是在踏入场地的瞬间,目光就精准地锁定了那个穿着红色苗服的身影。 不是凭借情蛊的感应,而是他的心,先于一切本能,在熙攘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穿着那身如火般明艳的红色苗服,身姿窈窕,撑着花伞立于花瓣雨中,美丽的样子一如当初她穿上那件他送她的红色苗服一样。 他没有告诉过她,当初送她的那件红色苗服,是他亲手画下图样,选了最好的布料,请寨里最巧手的阿婆一针一线缝制的。 他也没有告诉她,在他们寨子里,有一个古老而浪漫的习俗,若是一对心意相通的男女,在晨曦微露时,一同穿上红色的苗服,携手在寨中走上一圈,便等于向全寨宣告了他们彼此的归属,象征着此生不渝。 他穿过那些仍在迟疑、辨认的身影,步伐坚定,没有任何犹豫,径直走到了她的花伞之下。 稍稍站定,他低头,隔着面具凝视着她清澈的眼眸,用苗语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果然,他看到姜纾微微蹙起了眉毛,面具下的表情定然是茫然的。 姜纾看着沈青叙穿着同款红色苗服,毫不犹豫地来到自己伞下,还对她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苗语。 她努力在记忆里搜索,隐约记得他好像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当时他解释说,是“景色很好”的意思。 她抬头望了望漫天飞舞的缤纷花瓣,又看了看眼前精心布置过的场景,自以为明白了,点了点头,顺着说道:“嗯,这里的景色确实是很好。” 沈青叙似乎低笑了一声,但因为面具的遮挡,姜纾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露出的那双黑眸里,漾开了温柔的笑意,如同春水破冰。 他没有纠正她,只是用汉语轻声提醒道:“纾纾,不打算把你的腰带给我吗?” “啊!对对对!” 姜纾这才恍然想起规则,差点把正事忘了。 她连忙将手中的花伞塞到沈青叙手里,然后低头,认真地解下自己苗服上的织锦腰带,仔细地系在了沈青叙劲瘦的腰上。 一直在关注进度的苗服小姐姐立刻发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兴奋地拿起话筒高声宣布:“恭喜!我们第一对成功挑战的情侣已经诞生啦!摄影师快,给我们的‘红衣CP’一个特写镜头!” 红衣CP? 还要给特写? 姜纾闻言,立刻挽住沈青叙的手臂,两人一起转向摄像机的方向。 观众们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他们之间流淌的默契与甜蜜,于是热情地欢呼着。 沈青叙和姜纾也对着镜头大大方方地挥了挥手。 之后,其他情侣也陆陆续续完成了挑战。 作为第一组成功配对的情侣,姜纾和沈青叙获得了优先挑选奖品的权利。 奖品大多是具有苗族风情的物件,比如精致的银饰项链、手工蜡染画、小巧的芦笙模型等等。 姜纾对奖品本身兴趣不大,正随意看着,目光却被一对设计简约的银质戒指吸引住了。 那对戒指没有繁复的雕刻,只在戒圈表面刻着如同水波般的图案,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阿叙,”姜纾拉了拉沈青叙的袖子,指着那对戒指,眼睛亮亮的,“我们要这个好不好?” 沈青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伸手取过了那对戒指。 他拿起较小的那枚,执起姜纾的手,小心地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尺寸竟然意外地合适。然后,他将那枚较大的戴在了自己相应的手指上。 银色的指环圈住彼此的手。 活动圆满结束,两人去更衣室换回了自己的常服,将两套红色苗服和面具归还,然后便带着新得的对戒和满身的花香,心情愉悦地回家了。 ...... 沈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沈寻州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专注地处理着文件。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得到允许后,他的特助走了进来。 “总裁,‘苗家节’的活动已经圆满结束了,反响很好。这是商场那边送来的活动录像和精选照片。”特助将一个U盘恭敬地放在办公桌上。 沈寻州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特助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份文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夜色浓郁。 沈寻州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目光落在那个U盘上。他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查看活动录像,这几乎成了他的一种习惯,或者说,是一种无人知晓的寄托。 他将U盘插入电脑,点开视频文件,慢慢浏览。每年的活动流程大同小异,歌舞、仪式、游客们新奇兴奋的脸……他的目光平静地掠过。 突然,他的手指猛地按下了暂停键。 画面定格在一对身着红色苗服、戴着银饰面具的男女身上。 他们站在漫天的花瓣雨中,男子正微微低头,凝视着为他系上腰带的女子,即使隔着面具,那份专注与温柔几乎要溢出屏幕。 沈寻州的瞳孔微缩,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 他立刻拖动进度条往回拉,找到这对男女更清晰的画面,再次暂停,放大……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尤其是那个男子的那双即使在模糊画面和面具的遮挡下,也难掩其独特韵味的黑眸。 半晌,他猛地按下内部通话键,声音带着紧绷和急切,示意特助进来一下。 特助几乎是小跑着进来的:“总裁,您有什么吩咐?” 沈寻州将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他,修长的手指指向画面中那对红色的身影,声音冷沉,命令道:“查!给我用最快的时间,查到这两个人的所有资料!重点是这个男人!” 特助心里暗暗叫苦,凑近屏幕仔细看了看,画面上两人面具戴得严严实实,除了身形和一双眼睛,几乎没有任何可供辨识的明确特征。 这要怎么查?简直是大海捞针! 但面对总裁那急切的目光,他只能硬着头皮,毕恭毕敬地应道:“是,总裁!请您放心,我一定尽快将他们的信息查清楚!” 如今这个时代,找一个好工作不容易啊! 为了自己的饭碗,再难也要干啊! 特助都忍不住心疼命苦的自己。 第75章 沈家寿宴 沈家老太太寿宴当日,姜家别墅内。 姜纾站在穿衣镜前,身上穿着一件名为“月下星河”的淡蓝色礼裙。 深蓝色的真丝雪纺轻盈飘逸,多层叠加的设计营造出星云般朦胧梦幻的效果,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她正对着镜子调整裙摆,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阿叙,你来得正好,”姜纾微微侧身,将光滑白皙的背部朝向他,手指点了点礼裙背后那排需要系紧的细带,“快,帮我把后面的带子系一下,我够不着。” 沈青叙走近,目光先是落在她裸露的脖颈和光洁的肩背上,那一片雪白的肌肤在深蓝色纱料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诱人。 他眼神暗了暗,喉结滚动了一下。 姜纾等了几秒,没感觉到动作,忍不住微微扭头催促:“快点呀!别愣着。” 沈青叙这才收回有些灼热的视线,低下头,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勾起那些丝带,动作轻柔,仔细地将它们一一系好,打了个精致的结。 带子系好,礼服的修身效果完全显现出来,勾勒出姜纾不盈一握的腰身和流畅的身体曲线。 她满意地在落地镜前转了个圈,欣赏着镜中的自己。 却见沈青叙并未看向镜子,反而转身走向她巨大的衣帽间,开始在里面翻找起来。 “阿叙,你找什么呢?”姜纾疑惑地问。 沈青叙头也不回,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情绪:“夜里凉,找件披肩给你。” 姜纾忍不住失笑,拎着裙摆走到他身边:“穿礼服还搭披肩?那多奇怪啊,不要。” 沈青叙却不理会她的反对,兀自在衣柜里寻找,终于从一堆配饰里抽出一条与礼服同色系的真丝绣花披肩。 他不由分说地将披肩轻轻披在姜纾肩上,仔细整理好,看到披肩将那片他方才凝视许久的雪背遮得严严实实,这才舒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姜纾对着镜子看了看,浅蓝色的披肩与“月下星河”的礼服倒是相得益彰,披上之后非但不显怪异,反而增添了几分典雅的气质,她便也不再反对。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沈青叙身上,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是他第一次穿正装,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完美地衬托出他挺拔的身形和宽肩窄腰的优越比例。 平日里被苗服掩盖的冷峻贵气,在西装革履下被彻底释放出来,配上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活脱脱一位清冷矜贵的世家公子。 两人一同站在落地镜前,沈青叙伸出手,自然而然地环住姜纾纤细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圈进自己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肩膀,目光透过镜子与她对视,“纾纾,你今天真好看。” 姜纾嫣然一笑,伸出左手,腕上是沈青叙之前送她的那只银镯,无名指上戴着前几天在“苗家节”赢来的那枚银戒,银饰与今天的装扮意外地和谐。 “我知道啊!”她语气娇俏,带着点小得意。 沈青叙看着她明媚的笑脸,眼神一暗,微微掀开披肩的一角,低头,温热的唇便印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侧面。 “嘶——”姜纾感觉到一阵细微的刺痛,瞬间明白过来,这小子的占有欲又发作了! 这是故意要留下印记呢!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张妈温和的提醒:“小姐,沈先生,夫人让我传话,他们先行一步去寿宴现场了。说是你们动作有些慢,让你们收拾好了自己过去就行。” 门外的声音并未让沈青叙的动作有丝毫收敛。 姜纾只得忍着沈青叙的“骚扰”应了一声“知道了!” ...... 沈宅,寿宴尚未正式开始,但已是宾客盈门,觥筹交错。 顾夫人沈悦晴作为老太太的亲生女儿,早已提前来到老宅,陪伴在母亲身边说话。 沈家老太太膝下有一子一女,长女便是顾夫人沈悦晴,年轻时嫁入了门当户对的顾家,生下了顾聿深,家庭美满,是外人眼中的幸福模板。 幼子则是如今执掌沈氏集团的沈寻州。 人人都说沈老太太福气好,儿女皆是人中龙凤,唯有一点美中不足的,便是这幼子沈寻州已是不惑,却至今未婚。 外界对此多有揣测,流传最广的说法是,沈寻州年轻时曾有过一个刻骨铭心的心上人,但因老太太坚决反对而未能修成正果,以至于他心灰意冷,至今孑然一身。 沈老太太拍了拍女儿的手,关切地问道:“悦晴啊,聿深和那个苏家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顾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兴致不高地叹了口气:“妈,我是真没辙了。现在啊,我就秉持一个原则,她不主动来惹我,我也懒得去管他们小两口的事,眼不见心不烦。” 沈老太太不赞同地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你这话就不对了。你这样做,不是让聿深夹在中间难做吗?妈知道,你一直中意姜家那个丫头,乖巧懂事,家世也好。可如今聿深既然已经选了苏家丫头,婚也结了,你这个做婆婆的,总要试着去接纳。就算这苏家丫头对聿深的事业没什么助力,但只要她安分守己,不给聿深添乱,能好好照顾他,也就罢了。” 顾夫人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里那道坎始终过不去,她点了点头:“妈,您说的道理我都懂。我现在再中意纾纾也没用啦,人家小姑娘已经有男朋友了,感情好着呢。” “哦?”沈老太太有些惊讶,她年纪大了,对这些小辈的新消息知道得不多,“纾纾有喜欢的人了?” “可不是嘛,”顾夫人提起这个,语气倒是轻松了些,“那小姑娘眼光好得很,找的男朋友一表人才,模样气度都没得挑,对她也是体贴入微。我看呐,比我们聿深也不差什么。” 她这话里带着真心为姜纾的高兴,也带着点对自己儿子“不识珠玉”的淡淡遗憾。 姜纾小时候因为两家关系好,经常来沈宅玩,沈老太太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闻言欣慰地点点头:“好好好,有了好归宿就好。当初聿深执意退婚,确实是让姜家丢了面子,是咱们家亏欠了人家。幸好你和时笙关系铁,没因为小辈的事影响到你们多年的情分。” 第76章 他是姜小姐的男朋友 宴席厅内,觥筹交错间,低声的议论,在宾客间流转。 话题的中心,无非是顾家少爷顾聿深会带着“灰姑娘”前来拜寿,而那位曾与顾聿深有过婚约的姜家千金姜纾今日同样也会到场。 许多人都在暗暗期待着,这三人同场的“修罗场”。 直到顾聿深亲自携着苏暖轻出现在宴会厅门口,那些窸窣的议论声才骤然低了下去。 苏暖轻穿着一身得体的浅色礼服,妆容精致,但细心的人不难发现,她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 那些或明或暗打量她的目光,刺得她浑身不自在,她只得紧紧挽着顾聿深的手臂。 顾聿深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安,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随即,他抬起眼,缓缓扫过周遭那些宾客,凡是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或噤声垂首,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议论。 顾聿深径直带着苏暖轻走向主位,去向今日的寿星,沈老太太拜寿。 沈老太太见到最疼爱的外孙,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连连招手:“聿深来了!快,快到外婆这儿来坐!” 她目光也落在了苏暖轻身上,虽然不似对顾聿深那般热络,但也还算和蔼。 苏暖轻怯生生地上前,声音细弱地行礼:“外婆,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沈老太太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她见自己女儿坐在一旁,面色冷淡,不由得轻轻咳嗽了一声,递过去一个眼色。 顾夫人接收到母亲的信号,这才不情不愿地抬起眼,看了苏暖轻一眼,语气平淡:“嗯,来了就好,坐吧。”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凝滞。 恰在此时,沈家的老管家步履稳健地走了进来,恭敬地向沈老太太禀告:“老夫人,寻州少爷回来了,直接去了书房,说稍后便下来给您贺寿。” 沈老太太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连声道:“好好好!寻州回来了就好!” 自从那件事情后,她这个儿子,就一心扑在公司上,时常忙得不见人影,能在寿宴这天回来,她已是十分开心了。 顾夫人听到弟弟回来,脸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苏暖轻对这位沈氏集团的掌舵人沈寻州印象不深,只在自己和顾聿深的婚礼上见过一面,当时他也只是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开了,在苏暖轻的印象中,他是个气场强大却难以接近的人物。 顾聿深见状,便拉着苏暖轻起身,对外婆和母亲说道:“外婆,妈,我带阿暖去书房拜见一下舅舅。” 顾夫人了解自己弟弟的性子,点头嘱咐道:“去吧。不过拜见完就赶紧下来,你舅舅不喜欢吵闹,也别打扰他太久。” “知道了。” 顾聿深应下,便带着苏暖轻转身上了楼。 他们二人刚离开不久,就有人前来通传,说是姜先生和姜太太到了。 顾夫人闻言,立刻整理了一下仪容,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亲自起身迎了出去。 顾夫人亲自迎到门口,姜母刚下车,她便笑着挽住好友的胳膊:“你可算来了,我可等你好久了,我家老太太刚刚还念叨着你呢!” 说完看向一旁的姜父,“老姜,快进去吧,我家那位念叨半天了,就等着你跟他喝两杯呢。” 姜父看了眼妻子,得到姜母一个“少喝点”的眼神默许后,乐呵呵地应声往里走去。 顾夫人环顾了一下,没看到期待的身影,问道:“纾纾和她男朋友呢?怎么没一起来?” 姜母无奈地笑道:“那两个孩子磨蹭着呢,纾纾打扮起来没完没了的。我怕老太太等急了,就和老姜先一步过来给老太太拜寿。他们估计也快到了。” 两位母亲相携着,有说有笑地往宴客厅走去。 二楼书房,气氛与外间的热闹截然不同。 沈寻州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色沉静地听着特助的汇报。 特助手中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几张姜纾和沈青叙的正面照片,拍摄于商场、餐厅等不同场合。 “总裁,”特助语气带着完成艰巨任务后的如释重负,“经过多方排查,我们终于确定了这两人的身份。说起来,过程确实曲折,对于那位先生的信息,我们几乎一无所获。最后,还是通过锁定这位姜纾小姐的行踪和社交关系,才顺藤摸瓜找到了线索。他……是姜小姐的男朋友。” 沈寻州对姜纾自然不陌生,毕竟是差点成为自己外甥媳妇,而且母亲和姐姐都颇为喜欢的晚辈。 自己也见过小姑娘几面。 只是他没想到,他竟然是姜纾的男友。 特助继续汇报搜集到的信息:“我们了解到,姜小姐在顾聿深少爷婚礼后不久,便独自外出旅行散心,目的地似乎是一个比较偏远的地区。这位男朋友,很可能就是她在旅途中结识的。” 沈寻州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随后目光锐利地看向特助:“她去了哪里旅行?” 特助一下子有些忘了,连忙翻看手中的资料:“根据线索,好像是……一个叫……叫什么来着……” 他一时有些卡壳。 沈寻州却缓缓吐出一个地名:“是不是……一个叫云江的地方?” 特助眼睛猛地一亮,连连点头:“对对对!总裁您怎么知道?就是云江!姜小姐去的就是云江苗寨!” 沈寻州身体微微后靠,陷入宽大的皮质座椅中,脸上露出一抹复杂难辨却又带着“果然如此”的笑容,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特助看着总裁脸上那罕见的神情,又偷偷瞥了一眼平板屏幕上沈青叙那张俊美却冷峻的脸。 一个大胆的令人震惊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这位少年,无论是眉眼间的轮廓,还是那份冷冽独特的气质,竟然……与总裁有着神似! 难道……这少年是总裁的...... 特助被自己的猜想惊出一身冷汗,连忙低下头,掩饰住脸上的惊疑不定。 妈呀,真是个大瓜啊! 第77章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书房门外,顾聿深正轻轻握着苏暖轻的手,准备敲门。 苏暖轻却紧张地拉住了他,小声恳求道:“阿深,我……我有点怕。等会儿要是见到舅舅,我有什么做得不对或者说得不好的地方,你一定要及时提醒我。” 顾聿深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宽慰:“别担心,舅舅虽然性子比较冷,话也不多,但对家里人还是很好的。放松点,就当是见一位普通的长辈。” 他正准备再次抬手敲门,书房的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沈寻州的特助走了出来,见到门口的顾聿深夫妇,礼貌地点头致意:“顾少爷,顾少奶奶。” 随后便侧身离开,脚步匆匆。 顾聿深牵着依旧有些紧张的苏暖轻走进书房。 一进门,顾聿深就敏锐地察觉到,今天舅舅的状态与往常有些不同。 虽然他坐在书桌后,依旧姿态沉稳,但眉宇间似乎凝着沉思,眼神也比平时更加深邃难测。 ...... 沈宅大门外,姜纾和沈青叙乘坐的车子终于抵达。 姜纾没好气地瞪了身旁的沈青叙一眼,下意识地将肩上那条披肩又裹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他留下的某些“印记”。 沈青叙率先下车,然后绅士地伸出手,护着姜纾小心地踏出车门。 两人刚站稳,就发现旁边站着一位身着笔挺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似乎已等候多时了。 没错,来人正是沈寻州的特助。 特助的目光立刻就被沈青叙吸引了过去,他仔细地打量着,像,真的太像了! 尤其是那眉骨和鼻梁的线条,还有那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冷峻气质,与书房照片里的总裁年轻时,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忍不住想再多看几眼确认,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沈青叙扫过来的视线。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冰冷和威胁,让特助瞬间打了个寒颤,慌忙低下头。 心里却更加笃定了之前的猜测:这眼神,这气场,绝对和总裁脱不了干系!说不定真是流落在外的…… 他稳住心神,上前一步,恭敬地对姜纾和沈青叙说道:“姜小姐,沈先生,你们好。我家总裁想请二位到书房一叙。” 姜纾闻言一愣,有些疑惑地问:“你家总裁是……?” “沈氏集团总裁,沈寻州先生。”特助回答。 沈寻州?姜纾当然知道这个人,他是顾聿深的舅舅,沈家的实际掌权人。 可他为什么要见自己和阿叙?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交集啊。 但对方毕竟是今天寿宴的主人,又是长辈,主动相邀,于情于理都不好推拒。 “好的,麻烦带路了。” 姜纾压下心中的疑问,和沈青叙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跟着特助往宅内走去。 一路上,姜纾觉得这位特助先生有点奇怪,总是时不时地回头偷偷瞄阿叙几眼,那眼神复杂难辨,让她忍不住怀疑这人是不是喜欢......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书房所在的走廊时,一直沉默的沈青叙脚步猛地顿住,眼神骤然变得幽深锐利,周身的气息也微微一沉。 姜纾立刻关切地问:“怎么了阿叙?是哪里不舒服吗?” 沈青叙的目光投向不远处那扇紧闭的书房门,缓缓摇了摇头:“不是不舒服。只是……突然感知到了一种……从未感知到的东西。” 走在前面的特助听到这句话,心里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忍不住暗自咋舌:我的天!难道真有什么心灵感应、血脉相连这回事?! 书房门口,特助没有敲门,而是直接轻轻推开了房门。 他率先一步踏入:“总裁,姜小姐和沈先生到了。”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端坐在书桌后的沈寻州立刻抬起了头,目光如电,越过前面的姜纾,精准地,牢牢地锁定在了她身旁的沈青叙身上。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沈青叙那双黝黑明亮、深邃的眼眸上,然后再也移不开分毫。 书房内的顾聿深和苏暖轻见到姜纾和沈青叙竟然也来拜见沈寻州,感到很意外。 顾聿深忍不住先开口:“你们怎么来了?” 姜纾听他语气不善,也是毫不客气地回敬:“你管我们怎么来了?我们是来给沈老太太拜寿的,顺道来拜见一下长辈,难道还需要经过你的批准吗?” 苏暖轻见状,连忙柔声开口,语气听起来像是好意提醒,却隐隐带着点别的意味:“纾纾,你别误会。只是舅舅他性情比较淡漠,除了家人,平时很少与人闲聊应酬。你和沈先生简单向舅舅问个好就行了,最好不要逗留太久,免得打扰舅舅清静。” 姜纾简直要被这“绿茶式”的关心气笑了,什么意思,她的意思是,他们是家人,是主人,而她和阿叙最好赶紧走。 姜纾可不受这窝囊气,当即反驳:“拜托你搞搞清楚状况好不好?现在邀请我们过来的是沈叔叔,人家真正的主人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先替人家下起逐客令了?管得是不是有点太宽了?” 顾聿深见姜纾又像从前那样“针对”苏暖轻,护妻心切,立刻出声维护:“阿暖也是好心提醒,为你着想,你又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姜纾满不在乎地一摆手,语气嘲讽:“不用!我谢谢她的好意,但真用不着。毕竟我对于来自‘陌生人’的过度关心,一向都是敬谢不敏的。”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没注意到,在他们拌嘴的这段时间里,书房里的另外两个人,沈青叙与沈寻州,正隔着几步的距离,沉默地互相对视着。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言语,却仿佛有无形的波涛在涌动。 姜纾在口舌上占了上风,心情大好,得意地挽住了沈青叙的手臂,挑衅地看着他们。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沈寻州终于开口,却是对着顾聿深说的:“聿深,带你妻子先下去吧,招待一下外面的宾客。” 舅舅发话,顾聿深自然不敢违逆,只能应了一声“是”,带着楚楚可怜的苏暖轻离开了书房。 经过姜纾身边时,姜纾还故意冲他们扬了扬下巴,做了个小小的鬼脸。 待顾聿深夫妇离开后,沈寻州的目光转向姜纾,语气放缓了些,似乎带着一种慈爱:“姜家丫头,我有些话,想和你男朋友单独谈谈,可以吗?” 姜纾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沈青叙,眼中带着询问。 沈青叙也低头看向她,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温柔:“乖,先下去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来。” 姜纾虽然满心疑惑,不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但见沈青叙都这么说了,也只好点头。 特助立刻机灵地上前,礼貌地引着姜纾出去,并轻轻关上了书房的木门,将一片安静的空间留给了初次正式相见的两人。 姜纾站在门外走廊上,看着紧闭的房门,脑子还有点懵。 不是……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他们两人什么时候有的交集。 第78章 我们结婚吧 十分钟后,姜纾在书房外的走廊上踱步,心里像有只小猫在抓挠。 书房的门厚重,隔音效果极佳,她贴在门板上,什么动静也听不见。 一旁的的特助见状,出声提醒:“姜小姐,这扇门是特制的,隔音效果非常好,您在外面是听不到任何声音的,您还是歇歇吧。” 姜纾猛地转过头,盯着特助脸上那抹神秘兮兮的笑容,惊疑不定地问:“你……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内情?” 特助推了推眼镜,露出一副“这还不明显吗”的表情,讳莫如深地说:“姜小姐,有些事情,明眼人一看就懂了,不是吗?” 看他那副“不怀好意”的模样,再联想到关于沈寻州不近女色、多年单身的传闻,以及刚才特助频频打量沈青叙的诡异行为。 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姜纾! 难道……沈寻州他……喜欢男人?! 他看中了自家阿叙年轻俊美,所以…… 姜纾的脸色瞬间变得一言难尽,又惊又怒。 这个变态! 这个念头一起,姜纾再也按捺不住,扭头就要去推书房的门,生怕晚一步沈青叙就会惨遭“毒手”。 特助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拦住她,语气急切地劝道:“姜小姐!您既然都猜到了,何必现在进去打扰呢?让他们单独谈谈不好吗?” 他以为姜纾是知道了沈青叙可能是总裁流落在外的儿子这件事。 姜纾一听,更是火冒三丈,用力想甩开特助的手,怒斥道:“你这个为虎作伥的帮凶!你家总裁干出这种……这种龌龊事情,你居然还帮他打掩护?!” 特助被骂得一愣,下意识为自己老板辩解:“姜小姐您误会了!总裁他……他之前也是不知情的啊!他如果早知道是这种情况的话,肯定不会如此,他定然是要早早来……” 他指的是沈寻州不知道有这个儿子存在。 可这话听在姜纾耳朵里,完全变了味!早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就早一点下手吗? 这分明是坐实了沈寻州对沈青叙有非分之想! 姜纾气得声音都拔高了,指着特助的鼻子骂:“你住口!你知不知道阿叙他才刚刚满十八岁啊!” 她简直无法想象沈寻州那个年纪的男人,竟然对自家鲜嫩的小男朋友抱有那种想法! 特助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搞得一头雾水,但还是顺着她的话下意识回答:“我……我知道他年纪不大啊……” 可这跟年纪有什么关系? 认亲还要看年纪吗? 就在两人鸡同鸭讲、争执不下的时候,书房的门“咔哒”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 沈青叙面色如常地走了出来。 姜纾立刻像只护崽的母鸡一样冲了上去,也顾不上场合了,伸手就去扒拉沈青叙的衬衫领口和衣襟,急切地检查他衣服是否完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见沈青叙衣衫整齐,神色也并无异样,姜纾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依旧怒气未消。 她狠狠瞪了旁边一脸茫然的特助一眼,拉起沈青叙的手就要走,丢下一句: “走!阿叙,我们离开这儿!离这些变态远一点!” 特助被骂得彻底懵了,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迅速离开的背影,完全没搞懂自己怎么就被扣上了“变态”的帽子? 他干什么了?他不是一直在努力帮总裁找儿子吗??? 姜纾拉着沈青叙走后,特助才惴惴不安地走进书房。 只见沈寻州依旧坐在书桌后,只是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灰扑扑的旧香袋,眼神放空,神色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恍惚和……悲伤? 仿佛灵魂都被人抽走了一部分。 特助小心翼翼地上前,轻声问道:“总裁……您,没事吧?” 沈寻州被他的声音惊醒,缓缓回过神。 他低头,看着掌心里那个小小的、略显陈旧的香袋,眼神复杂无比。 他轻柔又珍重地将香袋折好,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西装内侧,贴近左胸口袋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没事。只是……验证了一个我其实早就有所预感,如今已经确认了的答案罢了。” 特助犹豫了一下,还是尽职地提议:“总裁,那……要不要安排做一个DNA亲子鉴定?这样结果更保险、更确凿一些。” 沈寻州却缓缓摇了摇头,目光望向窗外,语气带着一丝苦涩:“不用了,我已经确定了。” 他顿了顿,然后轻轻挽起了自己左手手臂的衬衫袖子。 在他的小臂内侧,赫然有一个印记! 如果姜纾此刻在这里,一定会震惊地认出,那印记是种下情蛊后留下的印记。 姜纾拉着沈青叙一路快走,直到到了一个相对僻静无人的露台角落才停下。 她微微喘着气,看着沈青叙:“阿叙,我们以后不来这里了,好不好?” 沈青叙被她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有些疑惑,微微蹙眉:“为什么?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难道纾纾已经知道了我和他的关系了? 姜纾一想到刚才,气就不打一处来,但又不好直接当着沈青叙的面说出那种难以启齿的猜测,只能含糊说道:“还能为什么!你……你太单纯了!根本不懂,这个世界有时候很复杂的,有些人看着人模人样,背地里……哼,危险得很!” 她意有所指,却又无法明说。 沈青叙看着她气鼓鼓又一脸关切维护自己的样子,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伸手,温柔地将她垂落耳边的一缕秀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细腻的脸颊,动作亲昵自然。 “纾纾,”他收敛了笑意,黑眸专注地凝视着她,语气变得异常认真,“我们结婚吧。” “啊?” 姜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求婚弄得猝不及防,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结......结婚?阿叙,你怎么突然跳到这个问题上了?” 这思维也太跳跃了! 沈青叙的手臂顺势环上她的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带着他特有的偏执逻辑:“因为只有结婚,你和我之间的关系才能被这个世界认可,这才是最紧密的绑定。只有这样,那些不相干的人……才不会再觊觎你,你也才会完完全全、名正言顺地只属于我一个人。” 他只要想到有任何的可能会将她从他身边带走,他就难受得想死。 她不是老是跟自己说要遵纪守法吗?他了解过了,婚姻是受到法律保护的,他要和她结婚。 姜纾被他这番话和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弄得心跳漏了一拍,同时心里也有些哭笑不得。 她迟疑了一下,试图用现实问题来让他冷静:“阿叙,结婚不是上下嘴皮一碰那么简单的事情。你知道吗,在我们这里,结婚是需要去一个叫民政局的地方,领取结婚证的。虽然现在政策放宽了些,不需要户口本了,但还是需要身份证的!你……你连身份证都还没有呢!” 她想用这个现实问题来挡住他。 然而,沈青叙闻言,箍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几乎将她整个人按进自己怀里。 他低下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和颈侧,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笃定: “没关系。” “身份证……这个问题,很快就能解决了。” 姜纾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听着他这“大言不惭”的话,心里完全不信。 连个合法身份都没有,还说不是问题? 这小子,为了达到目的,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她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嘟囔道:“你就吹牛吧……” 第79章 男伴?不,是未来女婿! 姜纾拉着沈青叙终于走进了宴客厅。 姜母一眼就看到了姗姗来迟的两人,忍不住上前低声数落:“你们两个磨蹭什么呢?这么晚才到!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了!” 说着,她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塞到姜纾手里,里面装着一只品相极好的翡翠手镯,“快去给沈老太太拜寿。” “知道啦,妈。”姜纾接过礼盒,点了点头,对身边的沈青叙说道:“阿叙,你也跟我一起去给老太太拜个寿吧。” 姜纾身上那件“月下星河”礼裙虽然美丽,但多层雪纺的裙摆走起路来需要格外小心。 沈青叙便伸出手,小心地扶住她的手臂,时刻注意着她的脚下,生怕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或者踩到什么东西,那可以说是呵护备至啊。 两人相携着朝主位沈家老太太的方向走去。 他们两人的出现,立刻吸引了不少宾客的目光,尤其是姜纾身边出现了一位气质冷峻、相貌出众却十分面生的男伴,立刻引来了诸多窃窃私语。 “快看,姜家大小姐今天竟然带了男伴来!” “这有什么奇怪的?顾总都带着新婚妻子出席了,她这个前未婚妻要是孤身一人前来,那才叫尴尬呢。”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位男伴模样生得是真俊啊!这气质,绝了!” “长得俊有什么用?我在这个圈子里从来没见过这号人物,估计不是什么好出身,说不定是哪家的小门小户,或者……更不堪。” “我看啊,姜家这位大小姐就是怕丢了面子,才找人临时过来充场面的吧?毕竟被顾家退了婚,脸上无光啊……” 底下的议论声细碎,大多是看热闹的意思。 姜纾却充耳不闻,脸上挂着微笑,在沈青叙的陪伴下,径直走到了沈老太太面前。 她微微躬身,双手将礼盒奉上,声音清脆悦耳,说着吉祥话:“沈奶奶,祝您福如东海,日月昌明;寿比南山,松鹤长春!这是给您准备的一点小小心意,希望您能喜欢。” 沈老太太今日心情颇佳,见到姜纾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丫头,脸上笑容更盛。 她接过礼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水头十足、翠色欲滴的翡翠手镯,一看便知价值不菲且是用心挑选的。 老太太当即就笑着将手镯戴到了手腕上。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姜纾的手背,语气慈爱:“好孩子,你有心了,奶奶很喜欢。” 说完,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安静站在姜纾身旁、身姿挺拔的沈青叙身上。 这一看,老太太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怔愣。 无他,实在是这个年轻人……长得太像她儿子沈寻州年轻的时候了! 那眉眼间的轮廓,那鼻梁的弧度,尤其是那份沉静中带着疏离的气质,简直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姜纾注意到了老太太瞬间的失神和那双直勾勾盯着沈青叙打量的眼睛,心里不禁再次泛起嘀咕:这沈家的人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见到阿叙都是副奇怪的反应? 然而,沈老太太毕竟是经历了几十年风浪的人,心中虽有惊异,却并未失态,也没有立刻往某些方面去想。 她活到这把年纪,见过的世面多了,深知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长相相似之人虽不常见,但也绝非没有。 她只当这是一种难得的缘分,很快便收敛了异色,脸上重新堆起和蔼的笑容,对着沈青叙也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并未多言。 两人送完寿礼后,便回到了姜家席位坐下。 寿宴的流程其实并不复杂,拜寿环节结束后,便是正式的宴席。 许多宾客借此机会穿梭往来,忙于社交应酬,拓展人脉。 但姜纾和沈青叙显然对此兴趣缺缺,两人倒是乐得清静,专注于品尝眼前的美食。 毕竟,社交的事情,有姜父姜母在前冲锋陷阵呢。 然而,姜父心里始终惦记着“退休大计”,没吃几口,便凑过来低声对姜纾和沈青叙说道:“别光顾着吃了,待会儿我带你们去认识几位重要的叔伯和合作伙伴,混个脸熟。” 姜纾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看着碗里还没吃完的鲍鱼,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唉,真是的,连顿饭都不能让人安安生生吃完! 尽管内心哀嚎,姜纾还是认命地放下筷子,和沈青叙一起跟着姜父开始在宴会厅里转悠。 姜父显然早有预谋,带着他们精准地找到几位在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热情地介绍自己的女儿和这位“准女婿”。 这一圈转下来,效果立竿见影。 原本那些认为沈青叙只是姜纾找来撑场面的“临时演员”的人,想法彻底改变了。 从姜父介绍时的看重的语气,所有人都清晰地意识到,这位名叫沈青叙的年轻人,是姜家大小姐正儿八经且深受家长认可的男朋友,甚至很可能是未来的姜家女婿! 一时间,众人对沈青叙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之前的审视、轻视变成了热情、恭维和结交。 恭维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声音不绝于耳。 沈青叙对于这种声音,一向很受用。 另一边,顾聿深知道苏暖轻性格内向,不太适应这种虚与委蛇的应酬场合,便体贴地没有让她跟着自己,而是让她留在座位上休息。 苏暖轻独自坐着,看着不远处被众人簇拥着的姜纾和沈青叙,听着周围人对他们的夸赞和祝福,再对比自己身边冷冷清清的处境,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落差感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指甲微微陷入掌心。 顾聿深应酬完一圈回来,看到妻子低着头,神情似乎有些闷闷不乐,便关切地俯身问道:“阿暖,怎么了?是不是觉得这里太闷了,不舒服?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苏暖轻连忙抬起头,摇头道:“不用,阿深,我没事的。我是你的妻子,以后总要适应这种场合的。” 她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了姜纾的方向。 顾聿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姜纾,以为妻子是感到了压力,便温声安慰道:“你别多想。姜纾她从小就在这种环境里长大,习惯了而已。你不需要和她比,做你自己就好。” 然而,这句安慰听在苏暖轻耳中,却变了味道。 不需要和她比? 是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她吗?她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她深吸一口气,对顾聿深说道:“阿深,之前因为姜小姐的缘故,我原来的那份工作……没了。我想了想,觉得女人还是应该有一份自己的事业比较好,不能总是待在家里。” 顾聿深想起之前姜纾因为退婚的事,确实迁怒并动用关系让苏暖轻失去了工作,心里对妻子更多了一份怜惜和愧疚。 他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别担心工作的事,交给我。不过,顾氏集团内部目前没有特别适合你的职位。倒是沈氏集团,有个设计部还不错,环境相对比较好。要不……我跟舅舅打个招呼,安排你进去试试?” 第80章 就凭你? 苏暖轻听到顾聿深愿意为她安排工作,而且还是进入沈氏集团,心中顿时一喜,连忙点头,柔声道:“谢谢你,阿深,我都听你的安排。” 就在这时,一个打扮时尚,眼神带着几分精明的年轻女孩走了过来,她是苏暖轻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薛子舒。 薛子舒朝着苏暖轻使了个眼色。 苏暖轻会意,立即对顾聿深说道:“阿深,我和子舒好久没见了,想说会儿体己话,你先去忙吧。” 顾聿深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又转身融入了交谈的人群中。 薛子舒在苏暖轻身边的空位坐下,拿起一杯香槟,目光扫过苏暖轻依旧微蹙的眉头,语气带着点调侃:“怎么了,顾太太?这顾家少奶奶的位置都坐稳了,怎么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薛子舒是苏家收养的孩子,与苏暖轻一起长大,两人关系十分要好。 苏暖轻叹了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人群中光彩照人的姜纾,声音带着不甘和失落:“子舒,我以为……我以为我赢了,我终于把姜纾从阿深身边赶走了,也得到了我想要的位置。可你看现在……她身边有了别人,依旧那么众星捧月,而我……” 薛子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落在谈笑风生的姜纾和她身边那个俊美的男人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她凑近苏暖轻,压低声音:“姐,要不要我帮你出出气?给她点颜色看看?” 苏暖轻心头一跳,看向薛子舒,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担忧:“你……你是不是又要用你那种‘能力’?这里人这么多,万一被人发现……” 薛子舒满不在乎地晃了晃酒杯,语气笃定:“你怕什么?我的能力你还不清楚吗?无声无息,无迹可寻。当初顾聿深我不也帮你……” “子舒!” 苏暖轻脸色微变,急忙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紧张和警告,“我们说好了的,这件事情再也不提的!” 薛子舒见苏暖轻反应激烈,便不再提及旧事,只是安抚性地朝她笑了笑:“好好好,不提就不提。你放心,交给我,保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让她当众出个丑,杀杀她的威风,给你解解气。” 说完,薛子舒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目光再次锁定了姜纾的方向,脸上露出一抹算计的笑容,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人群之中。 苏暖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手心微微出汗,既期待又有些不安,但内心深处对姜纾的那份嫉恨,终究还是压过了理智的担忧。 这边,姜纾和沈青叙总算应付完了那一圈社交,回到座位时,姜纾只觉得脸颊都笑僵了,腿也有些发酸。 她几乎是瘫坐在椅子上,拿起自己面前那杯还没喝完的水,仰头“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干了,长长舒了口气。 沈青叙倒是看不出丝毫疲惫,依旧身姿挺拔地坐在她身旁,看着她有些孩子气的举动,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 这时,一名穿着侍者制服,低着头的人端着一个水壶走了过来,声音恭敬地说道:“姜小姐,看您杯子里没水了,我为您添一些吧。” 姜纾正觉得口干舌燥,也没多想,随手就将自己的空杯子递了过去。 她的注意力此刻全在沈青叙身上,她发现他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不知何时松开了,领口微微歪斜,露出了一小截线条优美的锁骨。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细心地帮他整理领口,将扣子重新扣好。 侍者安静且迅速地将水倒满,轻轻放在姜纾面前的桌上,低声道:“姜小姐,水倒好了。” 说完,便端着水壶悄无声息地退开了,整个过程快得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姜纾替沈青叙整理好衣领,满意地看了看,这才伸手去拿自己那杯刚倒满的水。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杯壁时,沈青叙却抢先一步,动作自然地接过了那个水杯。 “嗯?” 姜纾不解地抬头看他,“怎么了?” 沈青叙握着那个水杯,目光在清澈的水面上极快地掠过,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但当他抬起眼看向姜纾时,脸上已经挂起了她熟悉的温柔笑容,语气轻松地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有点口渴了,想喝水。” 说着,他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水杯。 姜纾看了看他桌上那杯没动过的水,又看了看被他拿走的自己的水杯,哭笑不得:“你自个儿不是有水吗?干嘛抢我的喝?” 沈青叙将她的水杯凑到唇边,目光却一直锁在她脸上,笑容加深,带着点无赖:“我就喜欢用你的杯子喝。感觉……这样喝到的水,都更甜一点。” 说完,他当真仰起头,将杯中那杯被动了手脚的水,一饮而尽。 姜纾只当他又是那股子偏执的占有欲和黏糊劲儿上来了,撇撇嘴,也没再跟他争,顺手拿过他面前那杯干净的水,小口喝了起来。 “就你歪理多。” 在不远处的一个廊柱阴影后,薛子舒看着是沈青叙喝下了那杯水,而非姜纾,眉头狠狠一皱,计划出了偏差的感觉让她十分不快。 但转念一想,利用姜纾的男伴似乎也能达到让姜纾难堪的效果。 她嘴角重新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不再停留,转身悄然离开了宴客厅。 沈青叙喝完那杯水,将空杯轻轻放回桌上,随即站起身,对姜纾说道:“纾纾,我去趟卫生间,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好不好?” 他顿了顿,又不放心地补充道:“不要和陌生男人搭话,认识的……也不行。” 姜纾对他这醋劲早已习惯,知道他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也不愿意改,只能顺着毛哄:“知道啦知道啦,快去吧,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你。” 沈青叙这才满意地笑了笑,伸手亲昵地揉了揉她柔软的耳垂,然后转身,不紧不慢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薛子舒站在一处远离宴客厅的僻静廊道拐角,这里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应急灯散发着幽微的光芒。 她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个穿着西装,身姿挺拔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廊道尽头,正是姜纾的男朋友,沈青叙。 他步履从容,不紧不慢地走近,最终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沉默地看着她,那双黑眸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深邃冰冷。 薛子舒从随身的小手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蒙着诡异暗红色皮革的手鼓。 她的手指开始有节奏地轻轻拍击鼓面,发出富有韵律的“咚咚”声。 她一边敲击,一边绕着沈青叙缓缓走了一圈,语气轻佻: “啧,姜纾的眼光倒是不差嘛。离了顾聿深,身边居然还有你这样的货色。可惜啊……” 沈青叙依旧沉默,只是用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 薛子舒见他毫无反应,只当是蛊术起效前的平静。 她变换了敲击的节奏,鼓点变得急促而诡异,同时口中开始飞快地念诵起咒语。 那声音低哑诡异,在寂静的廊道里回荡。 咒语念毕,鼓声戛然而止。 薛子舒扬起下巴,用一种命令式的口吻,对着被她“控制”住的沈青叙说道:“听我指令!现在,立刻回到宴客厅,走到姜纾面前,当众与她分手!告诉在场的所有宾客,你只是跟她玩玩而已,她被你甩了,她只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她加重语气,喝道:“去!” 然而,预想中沈青叙眼神变得空洞、依令行事的画面并未出现。 他就那样站在原地,身形未动分毫,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依旧冰冷、清醒,带着一种嘲弄地看着她。 薛子舒脸上的得意笑容僵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以为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不甘心地再次举起手鼓,以更快的节奏敲击,口中更加急促地重复了一遍那套咒语和命令。 “我命令你!立刻去!” 可沈青叙依旧纹丝不动,仿佛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聊的滑稽表演。 廊道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薛子舒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这时,沈青叙终于开口了,话语却像利刃一样刺入薛子舒的耳膜,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弄: “就凭你这点粗浅不堪又漏洞百出的蛊术……” 他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冰冷而残酷。 “也想控制我?” 第81章 一场好戏! 沈青叙回到宴客厅时,目光第一时间就看向姜纾。 一眼望去,他脸上的柔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郁的阴霾。 只见姜纾身边,正站着一个穿着花哨西装,满脸堆笑的男人,正在纠缠着她。 沈青叙眼神一冷,薄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带着寒气的字眼:“真是不乖啊……” 那边的姜纾此刻也确实烦不胜烦。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不管她如何明确拒绝,就是死缠烂打非要加她的微信,言语间还带着令人不适的轻浮。 姜纾的耐心告罄,脾气也上来了些,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愠怒:“这位先生,我说了我不想认识你!请你自重,不要再打扰我了!” 那男人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力道不轻。 同时,一道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是耳朵长了没用,还是脑子不好使?听不懂我家纾纾说的话吗?” 那男人浑身一僵,回头对上沈青叙那双幽深如潭的眼睛,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很可怕!! 他脸色一白,连句完整的话都没敢说,立马转身挤进人群,飞快地溜走了。 姜纾看到沈青叙回来,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笑容,声音都轻快了起来:“阿叙!你回来啦!” 沈青叙在她身边的座位坐下,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伸手拉过她的左手,放在自己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 他垂着眼睫,声音低沉地问道:“纾纾,还记得我走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姜纾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醋坛子果然又打翻了! 她连忙凑近他,放软了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解释道:“阿叙,这真不怪我!是那个人自己死皮赖脸凑上来的,我都明确拒绝他好几次了!我保证,我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见沈青叙还是抿着唇,侧脸线条冷硬,显然没有完全消气,姜纾狠了狠心,拉起他的手:“你跟我来一下。” 她将他拉到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 沈青叙从善如流地靠在墙壁上,微微低着头,垂眸看着她,眼神深邃,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姜纾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双手揽住他的脖颈,将自己的唇主动印上了他微凉的薄唇。 这是一个带着安抚和讨好意味的亲吻,一触即分。 她微微退开一点,仰头看着他,小声问:“现在……消气了吗?” 沈青叙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眼神依旧沉沉地看着她,那意思很明显,还不够。 姜纾认命地再次踮起脚,这次吻得稍微久了一些,也更用力了一些,直到感觉他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点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终于,沈青叙紧抿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眼底的冰霜融化,漾开一丝满意的笑意。 姜纾踮脚踮得小腿发酸,见他笑了,立刻卸了力道,整个人扑进他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微微喘息。 沈青叙也顺势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圈在怀中。 缓过气来,姜纾在他怀里闷闷地说:“阿叙,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找爸妈说一声,然后就回家吧,好累。” 沈青叙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发出一声低沉而愉悦的轻笑,语气带着点神秘: “再等一会儿吧,纾纾。” “待会儿……还有场‘好戏’要看呢。” 好戏,什么好戏? 姜纾正好奇时,宴客厅中央方向就猛地传来一声尖锐的女性惊叫! 姜纾眼睛一亮,爱看热闹的天性瞬间占据上风,立刻拉着沈青叙的手就往声音来源处挤去:“快快快,去看看!” 沈青叙护着她,轻松拨开人群,两人很快来到了事发现场。 那里果然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 只见苏暖轻呆立在原地,头发和胸前礼服的布料湿了一大片,红色的酒液正顺着发梢和脸颊往下滴落,显得无比狼狈。 她脸上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而站在她对面,手里还拿着一个空酒杯,眼神惊恐的人,竟然是她的妹妹,薛子舒! 这是怎么回事?姐妹阋墙?当众反目? 薛子舒看着自己手里的空酒杯,又看看被自己泼了一身酒的苏暖轻,嘴唇哆嗦着地道歉:“对、对不起……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 她话还没说完,身体却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猛地又从经过的侍应生托盘里抓起一杯香槟,以更快的速度、更狠的力道,再次朝着苏暖轻的脸泼了过去! “哗啦——” 这下苏暖轻彻底成了落汤鸡,精心打理的发型和妆容完全毁了,酒水顺着下巴流淌,昂贵的礼服也彻底报废。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苏暖轻被这接二连三的羞辱气得浑身发抖,也顾不得维持平日柔弱的形象了,尖声喊道:“薛子舒!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主位那边,沈家老太太听到动静,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顾夫人连忙说道:“妈,您别动气,我让聿深过去看看,是谁这么不懂规矩敢在这里闹事!” 姜父姜母也担心是自家女儿惹了麻烦,对视一眼说道:“我们也过去瞧瞧。” 顾聿深快步赶到,一眼就看到自己妻子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狼狈模样。 他原以为是姜纾又来刁难,可定睛一看,动手的居然是苏暖轻自己的妹妹! 他强压下怒火,立刻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快步上前披在苏暖轻身上,将她护在怀里。 姜父姜母赶到,见闹事的不是自家女儿,先是松了口气,然后赶紧找到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姜纾,低声问:“纾纾,这……跟你没关系吧?” 姜纾正看得起劲,闻言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小声回道:“当然没关系!我就在这儿看热闹呢!” 就在这时,薛子舒的目光猛地投向沈青叙的方向,那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苏暖轻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一眼,她以为薛子舒看的是姜纾,于是一把抓住薛子舒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和引导意味,大声说道:“子舒!你是不是被威胁了?是不是姜纾?!是不是她逼你这么做的?!” 她试图将祸水引向姜纾。 这一下,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顾聿深冰冷审视的视线,都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姜纾身上! 姜纾:“……” 真是人在旁边站,锅从天上来! 然而,还没等姜纾开口反驳,薛子舒就猛地用力甩开了苏暖轻的手,声音尖锐地打断她: “住口!苏暖轻!你别什么脏水都往别人身上泼!” 苏暖轻被吼得一愣,完全没料到薛子舒会是这个反应。 紧接着,薛子舒像是被某种力量操控着,开始口不择言地大声揭露: “怎么?现在当上了风光的顾家少奶奶,就心满意足了?就开始装无辜了?!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上位的了吗?!要不是我帮你……要不是我用……姜纾和顾聿深怎么会那么快解除婚约?!你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就……”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断了薛子舒未完的话。 苏暖轻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恐慌,她几乎是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扇了薛子舒一巴掌,试图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爆料和姐妹反目的场面惊呆了。 第82章 爱是唯一克制我的牢笼 顾聿深见场面彻底失控,脸色铁青,立刻示意身后的保镖上前,将还在挣扎的薛子舒强行架了起来,迅速带离了宴客厅。 苏暖轻心中惊惶万分,生怕薛子舒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再说出更多要命的话,也顾不上自己的狼狈,急忙追了出去。 沈家老太太端坐主位,看着好好的一场寿宴被搅和成这般乌烟瘴气的模样,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显然已是极为不悦。 顾夫人站在母亲身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她强忍着怒气,看着苏暖轻离开的方向,语气冰冷且带着鄙夷:“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身边的人都是这般不知礼数、疯疯癫癫!” 经过这么一闹,寿宴的气氛已然跌至冰点,众人也觉索然无味。 又稍坐片刻后,宾客们便纷纷起身,向沈家老太太礼貌地告辞。 姜家一行人也上前与沈老太太告别。 顾夫人拉着闺蜜的手,脸上带着歉意和尴尬:“时笙,真是……让你们看笑话了。” 姜母理解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没事的,意外而已。倒是老太太那边,你得多费心安抚一下,别让她气坏了身子。” 姜家的车子已经开到门口了,姜纾拉着沈青叙上了车,姜父姜母也随后上车。 另一边,顾聿深刚安排人送走苏暖轻和薛子舒,便返身回来。 顾夫人见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终于不再掩饰脸上的不满,对着儿子沉声道:“阿深,我们顾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执意要娶那个苏暖轻,妈最后也依了你。可你既然娶了她,能不能好好管教一下?让她好好学学规矩!如果实在教不好,就让她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别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顾聿深眉头紧锁,自知理亏,只能点头应下:“妈,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 顾夫人揉了揉太阳穴,继续吩咐:“待会儿去你外婆那儿,好好道个歉。老太太难得高高兴兴过个寿辰,却被你媳妇……唉,这叫什么事儿!” “我会去的。” 顾聿深声音低沉。 姜家别墅。 回到家后,姜纾踢掉高跟鞋,第一时间就冲进了浴室,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疲惫。 等她穿着柔软的丝质睡裙,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时,却发现沈青叙已经堂而皇之地躺在了她柔软的大床上,正单手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姜纾下意识地拢紧了睡袍的领口,脸颊有些发烫。 沈青叙看着她戒备的小动作,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纾纾,过来。” 姜纾磨磨蹭蹭地挪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想着尽量离他远一点。 然而,她刚坐下,沈青叙长臂一伸,便轻而易举地将她捞进了自己怀里,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 他低头,亲昵地吻了吻她因为刚洗完澡而泛着红晕的脸颊和耳后敏感的肌肤。 姜纾被他亲得痒痒,用手推拒着他的脑袋,声音带着一丝娇嗔:“别闹了阿叙……今天累死了,快点睡觉好不好?” 沈青叙却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我不累。” 说话间,他温热的手掌已经隔着薄薄的睡裙布料,抚上了她纤细的腰肢。 姜纾腰侧特别怕痒,被他这么一碰,顿时像触电般在他怀里扭动起来,忍不住发出细碎的笑声。 “哈哈哈……别……阿叙,好痒……你快住手……” 沈青叙被她扭动的动作蹭得闷哼一声,声音低哑地“嘶”了一下。 姜纾立刻察觉到某种危险的信号,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手忙脚乱地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双湿漉漉、带着警惕的眼睛。 沈青叙看着她这副防备的模样,低笑一声,连人带被子一起重新捞回怀里,紧紧抱住。 他低头,鼻尖埋在她沐浴后的颈窝处,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带着迷醉般的赞叹:“纾纾,你好香啊……” 姜纾被他禁锢在被子和怀抱之间,动弹不得,只能红着脸小声抗议:“阿叙,你……你好变态啊!” 沈青叙收紧了手臂,将脸贴着她的鬓发,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明显的阴郁和偏执:“纾纾,刚才在宴会上,好多人都在看你……我不喜欢,非常不喜欢。我好想把你关起来,藏在一个只有我能看到的地方……” 姜纾心里一咯噔,得,这病娇劲儿又上来了。而且她知道,以这家伙的性格和手段,这种事他绝对干得出来! 沈青叙似乎还觉得不够,继续在她耳边低语:“要是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该有多好……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我想……把你欺负到哭……” 姜纾听着他这些越来越过火的话语,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起来。 这个人……怎么感觉他的偏执和占有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沈青叙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战栗,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黑眸紧紧锁住她,带着命令的口吻:“纾纾,亲亲我。” 姜纾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知道此刻顺着他才是最好的选择,她微微昂起脖子,主动将柔软的唇瓣印上他的薄唇,这是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吻。 沈青叙似乎被这个吻取悦了,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弧度,随即化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缠绵而霸道。 一吻结束,他的气息有些紊乱,眼神更加深邃,他凝视着姜纾,声音沙哑而认真:“纾纾,爱我吧。爱是唯一能够束缚住我的牢笼……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决绝, “我会死的。” 姜纾的心被他这句话狠狠撞了一下,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偏执和依赖,她忽然觉得所有的害怕和无奈都化为了心疼。 她伸出手,轻轻捧住他的脸,再次主动吻了上去,声音温柔而坚定:“不要担心,阿叙。不会的。” 得到她的回应,沈青叙眼中最后一丝阴霾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爱意。 他有些急切地解开裹着她的被子,将她的一切暴露在自己身下。 姜纾羞赧地偏过头,小声要求:“关……关灯。” 沈青叙却执拗地捧住她的脸,让她直视着自己,黑眸在夜色中亮得惊人:“不,我要看着你。” 他要清晰地看到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次因他而起的变化。 姜纾的脸瞬间红透,如同熟透的樱桃。 得寸进尺! 沈青叙俯身压了下来,灼热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意乱情迷间,姜纾残存着一丝理智,抵着他的胸膛,气息不稳地讨价还价:“太……太累了……就一次……” 沈青叙动作微顿,看着她泛着水光的眼眸和绯红的脸颊,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还是妥协地应道: “好,就一次。”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第83章 不会是假证吧? 姜氏集团,董事长助理办公室。 这是一间宽敞明亮,视野极佳的办公室,如今已经是属于姜纾的了。 她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中的钢笔,目光有些涣散地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报表和数据。 凭着她从原主那里继承来的记忆和知识,处理公司日常事务还算得心应手,但那种身为“打工人”的疲惫感和对周末的渴望,此时真真切切地涌了上来。 “才周四啊……”她小声哀叹,“明天还得熬一天……打工人真是太艰难了!” 姜父的行动力可以堪称雷厉风行。 沈家寿宴结束后没几天,他就直接把姜纾和沈青叙打包带到了公司。 考虑到沈青叙初来乍到,对公司业务一无所知,姜父便将他安排在了姜纾身边,名义上是董事长助理的助理,实际上就是让姜纾带着他熟悉一下环境。 姜纾之前问过沈青叙,才知道他并非完全与世隔绝。 他居然上过学,从小学到高中都读过,据他所说,是得到了某个“特殊许可”才得以旁听。 姜纾很怀疑,这个特殊许可是什么,但是沈青叙不肯说。 看着他年轻的面庞,姜纾感到很可惜,小小年纪就来上班,太可惜了,于是提议道:“阿叙,你年纪还这么小,要不要考虑去上大学?天天在公司里打工,很惨的。” 沈青叙此时正对着电脑,闻言抬起头看向她,语气平淡:“我没有身份证,参加不了高考。” 姜纾这才想起这茬,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忘记了。 姜纾又问:“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身份证的事情你能解决吗?怎么样了,有进展没?” 沈青叙闻言,放下手中的工作,起身走到她的办公桌旁。 他微微俯身,双臂撑在桌沿,将她圈在自己和办公桌之间,低头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怎么?纾纾这是着急想跟我领证结婚了吗?” 姜纾被他突然的靠近和直白的话语弄得脸颊微热,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嗔怪道:“好好说话!离这么近干嘛?还有,怎么又扯到结婚上了!” 她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套裙,头发利落地挽起,完全是干练的都市白领风范。 沈青叙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打扮,与平日里慵懒娇俏的模样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别样的感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眼神暗了暗。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后直接推开。 一个年轻的女职员抱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一抬头就看见小姜总被沈助理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圈在办公桌前。 女职员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赶紧低下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都有些结巴:“小、小姜总,沈助理,这、这里有沈助理的一份信件。” 她飞快地将一个快递文件袋放在了门口的会客茶几上,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转身就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一出了办公室的门,那女职员立刻拍了拍胸口,对着外面办公区翘首以盼的同事们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压低声音,兴奋地说道: “我就说吧!小姜总和沈助理的关系绝对不一般!刚才我进去,看见沈助理都快把小姜总整个人圈在怀里了!那个氛围……啧啧啧!” 其他同事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开始八卦起来。 而办公室里,姜纾的注意力已经被那封突如其来的信件吸引了。 沈青叙的信件?谁会给他寄东西?他在这个城市,还有别的朋友? 姜纾拿起那个薄薄的文件袋,掂了掂,感觉没什么分量,好奇地递给了沈青叙。 沈青叙却没有接,反而将文件袋推回到姜纾手里,语气带着点神秘:“你来拆。” “神神秘秘的……”姜纾嘀咕了一句,也没多想,利落地撕开了封口。 里面只有一张硬质的卡片,她抽出来一看,眼睛瞬间瞪大了,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赫然是一张崭新的身份证! 沈青叙的手自然而然地环上她微微僵直的腰肢,将她轻轻揽住。 姜纾拿着那张身份证,翻来覆去地看。 照片是他,姓名是“沈青叙”,出生日期……也对得上。 她猛地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这……这是你的?” 沈青叙点了点头:“嗯。” “身份证?!”姜纾的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度。 “嗯。”他依旧是那个简单的音节。 姜纾低下头,又把那张身份证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手指摩挲着上面的防伪标识,眉头越皱越紧,忽然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阿叙!你不会是去办了张假证吧?我告诉你,使用假身份证是犯法的!” 沈青叙被她逗得低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语气带着点无奈:“这是真的。合法的。” “真的?”姜纾还是不太相信,他怎么办到的? 她再次低头端详,目光扫过住址一栏,御园·松涛路8号。 这个地址……怎么越看越眼熟? 姜纾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抓起桌上的手机,打开导航软件,飞快地将这个地址输了进去。 搜索结果显示出来的瞬间,姜纾倒吸一口凉气,手机差点没拿稳,导航清晰地指示出,这个地址,正是本市顶级豪宅区,沈家的所在地! 姜纾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很多东西,比如顾聿深说他与沈青叙长得像,又想到沈寻州的特助对自己说的话。 还有沈寻州见到沈青叙的反常反应,以及沈家老太太见到沈青叙时也是一脸惊讶的表情。 姜纾拿起快递包装袋子,看寄货地址,也是沈家的地址... 还有,他们都姓沈。 难道...... 她猛地抬起头,手指颤抖地指着身份证,又指指沈青叙,因为过于震惊,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和沈寻州……不会……不会是……” 沈青叙从容地从她手中拿过那张身份证,仔细看了看,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有了这个身份证明,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沈青叙看着她因为震惊而显得有些呆呆的表情,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他是我父亲。” 嗯??????? 姜纾眨了眨眼,又掏了掏耳朵:“你再说一遍?!谁是谁父亲?!” 沈青叙被她这夸张的反应取悦了,眼底的笑意加深,耐心地重复,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她的鼓膜上: “沈、寻、州,他是我血缘关系上的父亲。” 第84章 情蛊还能代替DNA鉴定? 姜纾被这个消息震得半晌回不过神,脑子里像炸开了一团烟花,嗡嗡作响。 她猛地想起自己之前对沈寻州和他特助那离谱的误会,以及那句脱口而出的“变态”,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尴尬得脚趾能抠出三室一厅。 她暗自决定,下次要是碰见那位特助先生,一定得好好道个歉,毕竟人家平白无故挨了顿骂。 她强迫自己快速消化这个惊天大瓜,抓住沈青叙的手臂,连珠炮似的问道:“你……你是寿宴那天在书房里知道的?你们……你们做亲子鉴定了?这么快结果就出来了?” 沈青叙摇了摇头,语气平淡无波:“没有做亲子鉴定。” “没做?” 姜纾更惊讶了,“那你们怎么确定的?就……就因为长得有点像?” 这也太草率了吧!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又不是没有。 沈青叙看着她因疑惑而微微蹙起的眉头,耐心解释道:“不是因为长相,是因为蛊。” “蛊?!” 姜纾的眼睛瞪得溜圆:“这……这还能靠蛊认亲?这么神奇?” “嗯。” 沈青叙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他身上,有我母亲种下的情蛊。而我母亲在生下我的时候,将一部分蛊,传承到了我的身上。” 他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所以,当我靠近他的时候,我身体里的这部分蛊,就能清晰地感知到属于我母亲的情蛊气息。那种血脉相连、同源共感的气息,是无法作伪的。” 他顿了顿,总结道:“所以,在我见到他的第一面,甚至不需要任何言语,我就知道了他是我父亲。” 姜纾听得似懂非懂,但她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沈青叙的母亲,也给沈寻州种下了情蛊! 她心头猛地一紧,瞬间想起了藤伊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情蛊一旦种下,若双方分离过远,中蛊之人身上的情蛊便会失效,而蛊虫便会反噬下蛊之人。那……沈青叙的母亲呢?她在苗寨生下阿叙,与沈寻州天各一方这么多年,在她去世前,她是不是……一直在承受着情蛊反噬的折磨?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姜纾的心头。 若是当时,她独自离开,留下沈青叙一人,那沈青叙不就是重走他母亲的路。 她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沈青叙,轻声问道:“阿叙……情蛊,可以解开吗?” 沈青叙原本还算平和的眼神,在听到解蛊的瞬间,骤然暗沉了下去,如同瞬间凝结的寒冰。 他紧紧盯着姜纾,声音里带上了紧绷和冷意:“纾纾,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姜纾没有留意到他语气的变化,自顾自地顺着自己的思路说道:“我听说……情蛊如果双方距离太远,是会反噬下蛊的人的。如果你母亲真的和你父亲分开了这么多年,那反噬的代价……” 沈青叙听到这里,紧绷的下颌线条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语气依旧斩钉截铁:“情蛊一旦种下,便不能解开。在我们那里,风俗便是如此。一旦心意相通,种下情蛊,便是将两个人的灵魂和命运彻底捆绑在一起,一生一世,至死方休。这是承诺,也是枷锁,没有解除的可能。” 姜纾追问道:“那……情蛊反噬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沈青叙沉默了。 他顿了顿,才回答道:“纾纾,你只要知道只要你和我永远在一起,情蛊便不会有反噬的可能。” 沈青叙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他手臂环着姜纾的腰,眼神灼灼:“纾纾,现在我有身份证了,是合法的公民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领证结婚了?” 姜纾见他避而不答,也知道他不想深谈,也不再多问。 听他又说起结婚这事,便顺着他的话头说道:“阿叙啊阿叙,你有没有认真读书啊!你知不知道,结婚是有法定年龄的!” 她语气里还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小得意。 她扬起下巴,像个抓住了对方把柄的小狐狸,“男生要满二十二周岁才行哦!可惜啊,姐姐我到了,你还差得远呢!” 她特意强调了“姐姐”两个字,笑得见牙不见眼。 沈青叙闻言,立刻拿出手机上网查询,果然看到法律条文上明明白白写着男子的法定婚龄是22岁,而他还差整整四年。 他的眉头狠狠地蹙了一下。 姜纾看着他吃瘪的表情,笑得更开心了。 沈青叙放下手机,语气充满着困惑和不满:“可是在我们寨子里,只要成年了,男女双方心意相通,禀明长辈就可以结为夫妻了。怎么到了外面,规矩这么多,这么麻烦?” 姜纾叉着腰,摆出姿态,教育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咱们是法制社会,凡事都要依法办事!懂不懂?法律最大!” 沈青叙沉默了片刻,随即,他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退而求其次地说道:“既然法律规定还不能结婚,那我们先订婚。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那架势,仿佛今天不把名分定下来就决不罢休。 姜纾真是服了他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思维,无奈地扶额。 她忽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正了正神色,问道:“对了,阿叙,你的身世……现在沈家除了沈叔叔,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沈青叙的思绪显然还萦绕在订婚这件事上,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他说,让他来安排,他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光明正大地让我回到沈家。” 他自然指的是沈寻州。 姜纾听了这话,心里踏实了不少,看来沈寻州是真心想要认回这个儿子的,并且考虑周全,并非一时冲动。 她点了点头:“这样安排挺好。” 沈青叙却立刻把话题又拉了回来,执着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订婚?” 姜纾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使出拖延大法,含糊地敷衍道:“嗯……这个嘛……不急,不急。等你正式回了沈家,身份都安顿好了再说嘛!到时候人多也热闹,对不对?” 沈青叙虽然心里急切,但还是点了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个安排:“好,都听纾纾的,不过,你可不能耍赖!” 姜纾:“我是那种人吗?” 沈青叙的眼里充满了不信赖。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 姜父板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目光在“相谈甚欢”的两人身上扫过,中气十足地吼道:“干嘛呢?!干嘛呢?!上班时间,凑这么近聊什么聊?!工作都做完了吗?再让我抓到上班闲聊,小心我扣你们工资啊!” 此时的姜父,已经完全切换到了万恶资本家模式,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在家时的和蔼可亲,活脱脱一个铁面无私的老板。 姜纾和沈青叙对视一眼,默契地分开,各自坐回自己的工位,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 姜纾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这班,真是上得够够的了! 姜父看到这认真工作的一幕,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对嘛! 早点熟悉业务,自己也好早点退休,好和老婆出去旅游,对了,第一站要去哪里? 不如重温一下蜜月旅行的那些景点。 第85章 让她“病”着 某家私立医院的精神科楼层,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气味。 检查室内,薛子舒刚刚被注射了镇定剂,此刻终于安静下来,陷入了药物带来的昏睡中,只是眉头依旧紧锁,仿佛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苏暖轻看着她终于闭上的嘴,狠狠地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她在家里一直在胡说,说得苏暖轻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才给她送到了医院里来。 医生办公室里,顾聿深陪着苏暖轻等待着最终的检查结果。 苏暖轻坐立不安,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脸色十分不好看。 十分钟后,办公室门被推开,负责薛子舒的医生拿着几张检查报告走了进来。 苏暖轻立刻站起身,语气带着急切和担忧:“医生,怎么样?我妹妹她……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开始胡言乱语?” 医生推了推眼镜,将报告放在桌上,说道:“顾先生,顾太太,从我们目前做的各项生理指标检查来看,薛小姐的身体并没有器质性的病变。脑部CT、心电图、血液检查等,结果都在正常范围内。” 他顿了顿,看向苏暖轻,措辞谨慎:“我的初步判断是,问题可能出在精神层面。她目前表现出的言行失控、产生不符合现实的言论,可能是受到了某种强烈的精神刺激,或者是本身存在一些我们尚未发现的精神心理障碍,在特定环境下被诱发出来了。” 苏暖轻听着医生的话,脑海中再次闪过寿宴上薛子舒口无遮拦,掀她老底的可怕场景,后背一阵发凉。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面色凝重的顾聿深,心里迅速盘算着:绝不能让薛子舒再出去了!她现在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万一哪天又“发病”,在外面胡说八道,被有心人听去利用,那她和顾聿深的婚姻,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就全完了! 必须把她关在这里!让她“病”着!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 苏暖轻立刻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对医生恳求道:“医生,既然查不出别的问题,那……那能不能就让她留在医院里接受治疗?我们一定配合!需要用什么药,做什么治疗,我们都听您的!我只希望子舒能快点好起来……” 她说着,眼圈微微泛红。 医生对此似乎并不意外,点了点头:“从治疗角度出发,我也是这样建议的。让薛小姐在医院环境下接受系统的观察和药物治疗,对于稳定她的病情是有好处的。” 关于让薛子舒住院治疗一事,这毕竟是苏暖轻娘家的事情,顾聿深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看着妻子“担忧妹妹”的模样,以及医生专业的建议,他也没有提出异议,默认了这个安排。 走出医生办公室,顾聿深停下脚步,拉住了苏暖轻的手。走廊冷白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显得他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 “阿暖,”他开口,声音低沉,“我有件事要问你。” 苏暖轻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强装镇定:“什么事啊,阿深?” 顾聿深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带着审视和不解:“薛子舒在宴会上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说是她帮我解除了和姜纾的婚约?我们之间的事情,从头到尾,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果然听进去了!而且抓住了最关键的部分! 苏暖轻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慌忙垂下眼睫,避开他探究的视线,声音带着委屈和颤抖:“阿深!你怎么还想着那些话呢?你刚才不是也听医生说了吗?子舒她……她这里可能出问题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说的胡话,你怎么能当真呢?她那都是胡说八道的呀!” 看着她柔弱无助的模样,顾聿深心头一软,想到医生确实给出了那样的诊断,心中的疑虑暂时被压了下去。 他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是我想多了,我不问就是了,子舒治疗一事,你放心,这家医院有顾家的股份,他们会好好治疗的。” 苏暖轻点了点头,在他怀里暗暗松了口气,但悬着的心并未完全放下。 顾聿深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情,子舒在寿宴上闹出这么大的乱子,终究是我们失礼了。今天晚上,我带你一起去外婆家,好好给外婆道个歉,让她老人家消消气。” “好,我都听你的。”苏暖轻连忙点头。 晚上,顾聿深带着苏暖轻,再次来到了沈家老宅,专程为寿宴上的闹剧向外婆道歉。 沈老太太心里自然还是有些不痛快的,好好一个寿辰被搅得乌烟瘴气,任谁也不会高兴。 但看着外孙歉疚的神情,以及苏暖轻那副诚心道歉的模样,她终究是心软了,但是更多的是为了顾全顾聿深的面子。 她面上不轻不重地训诫了几句,无非是“往后要谨言慎行”,“顾全大局”之类的话,便挥挥手让他们坐下,一起用晚饭。 席间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闷。 就在这时,沈寻州竟意外地回来了。 他看到顾聿深和苏暖轻也在,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并没有多言。 沈老太太见到难得回家吃晚饭的儿子,脸上的阴霾顿时散去了不少,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嗔怪道:“寻州啊,你要回来吃饭,怎么不早点发个消息?我也好让厨房多做几道你爱吃的菜。” 沈寻州在位置上坐下,语气平和:“没关系,妈,我随便吃一点就好,不用特意张罗。” 吃到一半,沈寻州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忽然开口,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周日晚上,家里设个家宴,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宣布。” 他目光转向顾聿深:“聿深,周日晚上,务必让你妈妈也回家一趟。你们两口子也准时到。” 沈老太太闻言,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来,放下筷子问道:“什么事情啊,寻州?搞得这么正式,现在不能说吗?还非得设个家宴?” 沈寻州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眼神却带着郑重:“还是留到周日家宴上再说吧。事关重大,需要所有家人都在场。” 说完,他站起身,对着众人微微颔首:“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然后,他便转身离开了餐厅,留下身后一桌人面面相觑。 第86章 父亲朝我甩了一张黑卡 周六中午。 咖啡厅内,舒缓的轻音乐缓缓流淌,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 苏暖轻和苏母坐在一个靠窗的卡座里,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精致的骨瓷杯上。 苏母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薛子舒的事情。 她搅着杯中的咖啡,叹了口气:“子舒那孩子,也不知道是突然着了什么魔,竟然在那种场合发疯……还好你处理得及时。” “阿暖,你听我说,千万不能因为子舒,影响了你和聿深的感情,还有你在顾家的地位。” 在她看来,女儿的婚姻和前程远比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重要。 苏暖轻轻轻“嗯”了一声,低头抿了一口咖啡。 她抬起眼,说道:“妈,你放心,我知道轻重。这周日晚上,沈家有个家宴,舅舅特意叮嘱了要让所有人都到场,说是有重要事情宣布。这次,我一定会好好表现,不会再出任何差错了。” 苏母一听,眼睛亮了亮:“好好好!沈家那边的关系你一定也要维持好!我听说啊,那沈寻州这么多年都没结婚,连个孩子都没有。沈家这么大的家业,将来还不都是要交到聿深手上的?你可得抓紧了,早点给聿深生下孩子,你这地位才算是彻底稳了。” 苏暖轻对母亲的话不置可否,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苏母打量了一下女儿,她如今一身名牌,浑身上下都是珠光宝气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随即话锋一转,说道:“阿暖啊,你嫁给聿深也有一段日子了,我跟你爸想着……是不是该给你弟弟买套房了,就记在他名下,你觉得呢?” 苏暖轻闻言,拿着咖啡勺的手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妈……我刚嫁进顾家没多久,手头上……其实也没多少现钱。聿深他虽然大方,但我也不能总是伸手问他要钱……” 她的话还没说完,苏母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语气也冷了几分:“怎么?这才嫁进豪门几天,就看不上我们这穷娘家了?觉得我们给你丢人了是吧?” 苏暖轻心里一刺,连忙解释:“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只是现在手头不方便。而且弟弟他还在读大学,现在买房……是不是太早了点?等他毕业工作稳定了再买也不迟啊。” 苏母却根本不听她的解释,自顾自地说道:“早什么早?你弟弟已经开始谈女朋友了!以后要是带女孩子回家,看到咱们家现在住的这个地方,他该多没面子?” 她看着苏暖轻,眼神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索取,“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培养得这么出色,让你嫁进了这么好的人家。现在不过是让你给你弟弟买套房,你都不愿意吗?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得知恩图报?” 一连串的质问和道德绑架,让苏暖轻哑口无言,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发慌。 她看着母亲,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徒劳,最终只能无力地妥协,低声道:“妈,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同意就是了。” 苏母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立刻趁热打铁:“这就对了嘛!这才是妈的好女儿。正好,前段时间我跟你爸看中了一套房子,地段、户型都不错,价格也合适。要不……咱们现在就去把定金交了吧?早点定下来也省得被别人抢了。” 苏暖轻没想到母亲动作这么快,连房子都看好了,就等着她点头付钱。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和心寒瞬间淹没了她。 一直都是这样,无论她多么努力、取得多好的成绩,父母的关注和宠爱永远都集中在弟弟身上。 ...... 此时的姜家别墅,好不容易放假的姜纾和沈青叙正窝在客厅地毯上,对着面前一艘巨型舰船的乐高零件埋头苦干。 起初是姜纾这个“老手”带着沈青叙认图纸、找零件,教他技巧。 但很快她就发现,沈青叙是真的很聪明,逻辑思维极强,上手后速度飞快,甚至能提前预判几个步骤之后可能需要的关键连接件。 一下子,就变成了沈青叙带着姜纾拼乐高了。 拼了快两小时,姜纾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轻轻“嘶”了一声。 “头疼了?”沈青叙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关切地看过来,手很自然地伸过去,用指腹帮她按着太阳穴,“休息一下吧。” 姜父背着手踱步过来,看了看两人。 沈青叙的手依旧停留在姜纾额侧,帮她揉着太阳穴。 姜父轻咳一声,“啪”一下,将一张黑色的银行卡扔在了乐高说明书旁边。 “给你们的卡。” 姜纾一愣,抬起头:“爸爸,啥意思?” 姜父看着几乎被沈青叙半圈在怀里的女儿,摆出语重心长的姿态:“纾纾啊,爸爸想了想,你也长大了。小叙这孩子,细心,对你也好,爸爸都看在心里。” 姜纾:“爸,你到底什么意思。” 姜父直说:“你和小叙搬出去住吧。先适应一下两个人单独相处的生活,能互相帮扶着过日子,你们日后才能长久,你懂我的意思吧?” 姜纾听懂了,这意思是先同居一段时间看看。 不对? 姜纾看着手里的卡,突然抬头,一针见血:“爸,你是嫌弃我们碍眼,打扰你和妈妈二人世界了吧?” 被戳穿的姜父嘿嘿一笑:“不愧是我亲生的,还是你懂爸。” 此时,沈青叙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心满意足的弧度。 单独生活?正中心意。 这就意味着,纾纾的注意力、时间,都将更多地独属于他一个人。 他几乎能想象,在一个私密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二人,他可以如何更亲密地,无所顾忌地拥有她的全部。 沈青叙看向姜父:“叔叔,谢谢您的信任。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纾纾的。” 姜父拍了拍沈青叙的肩膀:“叔叔知道的,有你在,叔叔放心的。” 姜纾看着眼前这一拍即合的两个男人,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卡,眨了眨眼,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这俩人,一个提议得突如其来,一个答应得理所当然……怎么感觉,像是早有预谋呢! 第87章 我们的家 售楼处门前,姜纾拽住沈青叙的胳膊,微微眯起眼,问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和我爸商量好了的?不然好端端的,怎么让我们搬出来住了?” 一阵微风拂过,吹乱了姜纾的长发。 沈青叙抬手,替她将发丝拢到耳后,仔细为她戴好卫衣帽子,指尖顺势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 他神色带着一丝餍足,低声道:“怎么,你不想跟我单独住一起吗?就像咱们在里寨的时候一样,只有我们两个。” 提及里寨,姜纾笑了笑:“也不是不想,就是觉得……太快了一点。” “对了,阿叙想要买别墅还是大平层?” 沈青叙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纾纾,看你喜欢。” 沈青叙对于住在哪里,并不在意,只要有姜纾在就可以。 姜纾想了想,说道:“我还是喜欢大平层,视野开阔,感觉更自在。” “好,”沈青叙牵起她的手,“那咱们就买大平层。” 进入售楼处,销售一眼便看出两人衣着不凡,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姜纾直接询问:“听说你们有几套装修好的大平层现房,我们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销售笑容满面地引他们到VIP休息区,迅速拿出几套精品大平层的图册。 姜纾翻阅着,偶尔抬头询问沈青叙的意见。直到翻到最后一套,姜纾的眼睛瞬间亮了。 那套大平层的设计以清新自然的绿色为主基调,大量运用了原木、藤编和绿植元素,通透而充满生机,一眼就让她想起了里寨那个被青山绿水环绕的吊脚楼。 沈青叙自然也看到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这套!”姜纾几乎立刻做了决定,手指点在图册上,语气带着满意,“这套多少钱?” 销售心中暗喜,连忙说道:“这套面积大,位置和装修都是顶级的,总价大概在六千万左右。您看……?” “就要这套了。”姜纾拍板,转头用眼神征询沈青叙。 沈青叙看着她发亮的眼睛,点了点头:“可以,你喜欢就好。” 姜纾爽快地拿出父亲给的黑卡,递给销售。 销售接过卡,恭敬地说道:“好的小姐,请问是登记在您二位名下吗?我们需要您和这位先生的身份证件办理相关手续。” 姜纾低头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又很自然地朝伸手沈青叙。 沈青叙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放在了姜纾摊开的手心里,然后用指尖若有似无地在她掌心轻轻划了一下。 姜纾瞪他一眼,用眼神说道:干嘛呢,正经点。 销售接过两张身份证,转身离开。 选完了房子,姜纾和沈青叙被告知,最晚三日后就可以入住。 想到即将到来的,完全属于他们二人的空间,沈青叙眼底掠过一丝暗芒,握着姜纾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三日,可真是漫长啊! 买完了房子,好不容易出来了一趟,姜纾想到周日晚上沈家的家宴,晃了晃他的胳膊,兴致勃勃地说:“阿叙,咱们去买衣服吧。” 沈青叙对身外物向来无所谓,说:“家里的衣服够穿了。” 姜纾摆摆手,眼眸里闪着狡黠的光:“那不一样!我现在只要一想到,到时候顾聿深和苏暖轻看到咱们两人并肩出现在沈家家宴的场景,就忍不住高兴。” 想了想,姜纾收敛玩笑,认真地看着他,“再说了,那是你认祖归宗的大日子,我们当然要穿件衣服镇镇场子,不能让任何人小瞧了你去。” 沈青叙心中微动。 他其实对所谓的认祖归宗毫无兴趣,当时答应沈寻州,是为了那张能堂堂正正站在她身边的身份证。 如今身份有了,可惜……他瞥了一眼身边笑靥如花的女孩,心底掠过一丝遗憾。 两人亲密地挽着手刚走出售楼处大门,恰巧就撞见了苏暖轻挽着苏母进来。 苏暖轻看见姜纾和沈青叙,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姜纾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接带着沈青叙与之擦肩而过。 苏暖轻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对比自己在这段婚姻中的惴惴不安,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凭什么,凭什么姜纾就那般好命。 售楼处内,销售看见苏母,心里一阵厌烦。这位太太来了好几次,每次都是东挑西拣问个没完,却丝毫没有购买的意思。 销售勉强维持着职业笑容,语气却带上了几分不耐:“太太,您这次来是准备付款了吗?” 苏母被这态度激怒,感觉受到了轻视,一把拉过身边的苏暖轻,拔高声音道:“当然要买!你知道我女儿是谁吗?她可是顾氏总裁的太太!我们今天来就是付定金的!” 苏暖轻被母亲推上前,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是,我妈妈看中了哪一套,我来付定金。” 销售一听是顾氏总裁的太太,态度立刻恭敬了不少,带着歉意道:“顾太太,非常抱歉,您母亲之前看中的那套‘森林之境’,刚刚已经卖出去了。” 苏暖轻脑中立刻闪过姜纾的身影,问:“是刚刚出去的那位姜小姐买走的吗?” 销售点了点头:“是的,姜小姐和她先生全款买下了。” “什么?!”苏母顿时气急败坏,“那房子是我先看中的!你们怎么这样做事!” 销售保持着礼貌,语气却公事公办:“这位太太,我们认的是合同和款项。您迟迟不付定金,我们也不能一直为您留着这套房子啊,刚刚姜小姐那边已经签了合同并付了全款,我们也只能按合同办事。实在是抱歉。” 眼见自己心心念念的房子就这么飞了,苏母一股邪火无处发泄,扭头就冲着苏暖轻埋怨,声音尖利:“真是的!堂堂顾太太,顾氏集团的总裁夫人,连个房子都留不住,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苏暖轻被母亲当众数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更是让她如芒在背。 她看着姜纾离开的方向,心中的不甘与怨怼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凭什么姜纾总能轻而易举得到一切。 第88章 认亲宴 周日晚上,沈青叙的房间里,姜纾正在替他调整领带夹的角度,接着后退一步,目光上下打量。 “嗯,很好。”姜纾满意地点点头,眸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果然啊,她家阿叙这张脸,稍稍打扮便是清贵逼人,足以镇住任何场面。 沈青叙见她忙完,立刻上前一步想要抱她,姜纾却灵巧地侧身躲了过去。 手臂落空,沈青叙的眼神瞬间黯了黯,声音也低了几分:“纾纾,为什么不让我抱?” 姜纾被他这眼神看得心软,替他理了理西装下摆,解释道:“啊呀,刚弄好,待会衣服皱了就不帅了。” 沈青叙可不管这些,他长臂一伸,不容拒绝地将人揽进怀里,甚至还抱着她轻轻转了一圈。 姜纾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紧紧搂住他的脖颈,生怕掉下去。 “皱了你再帮我整理。” 他在她耳边低语,语气带着一丝赖皮,“但我现在必须抱。” 两人笑闹了几下,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知道这种场合迟到确实不礼貌,这才收敛了继续玩闹的心思。 两人下楼时,姜父姜母正在客厅说话,见他们盛装打扮要出门,姜父好奇地问:“纾纾,小叙,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晚上还有活动?” 姜纾与沈青叙对视一眼,姜纾眼中闪过狡黠的光,神秘地笑道:“这么好奇?要不,您跟我们一起去看看?” 姜父连忙摆手,打趣道:“不去不去,你们小年轻约会,我们老家伙去当什么电灯泡。” 姜纾笑了笑,不再多说,拉着沈青叙便出了门。 这认亲这事,还是以后让爸妈知道吧。 看着两人离去,姜父笑着凑近妻子:“老婆,你看孩子们去约会了,咱们要不要也去约个会,重温一下二人世界?” 姜母斜睨他一眼,语气带着些许嗔怪:“老夫老妻了,还来这一套。还有啊,让纾纾和小叙搬出去住的事,你倒是瞒我瞒得紧啊。” 姜父却理直气壮:“那怎么了?小情侣感情好,想多点独立空间很正常。再说了,咱们年轻那会儿不也一样?说不定他们还嫌咱们在旁边碍眼呢!” 姜母看着他这副“我很开明”的样子,无奈地撇了撇嘴,就属他会说。 与此同时,沈家老宅灯火通明。 顾夫人早就带着顾聿深和苏暖轻到了。 她亲热地坐在母亲身边,笑着说道:“妈,也不知道寻州今天把大家都召集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顾聿深和苏暖轻则恭敬地站在一旁。 沈家老太太面容慈和,只淡淡笑着说:“咱们待会听着就好了,寻州自有安排。” 这时,沈寻州走了过来。 顾夫人按捺不住,笑着催促:“人都到齐了,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沈寻州抬腕看了看时间:“姐,还有人没到齐,再等一会儿吧。” 顾夫人下意识以为说的是自己丈夫,接口道:“你不用等你姐夫,他今天有个推不掉的应酬,晚点才能到。” 沈寻州摇了摇头,目光望向门口:“不是姐夫,他们……应该快到了。” 顾夫人:“还有其他的人?” 沈寻州这话一出,厅内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吊了下来。 姜家的车子平稳地停在沈家老宅气派的大门前。 见到姜家的车来,早已等候在外的特助便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恭敬笑容:“姜小姐,青叙少爷。” 沈青叙率先下车,细心地扶着姜纾下车。 姜纾看见特助,想起上次的乌龙误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主动开口道:“对不住啊,上次是我一时情急误会了你,还请你原谅。” 特助连忙摆手:“姜小姐言重了,误会解开了就好。里边各位都到齐了,就等二位了,请随我来。” 他侧身,恭敬地引着两人往里走。 通往主厅的长廊安静而庄重,姜纾能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声。 她悄悄看向身侧的沈青叙,他清俊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忍不住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问:“阿叙,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沈青叙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他微微勾唇:“不紧张啊,不过,纾纾是在替我紧张吗?” 他确实不紧张,也不在意。 他在意紧张的,从来都只有姜纾这个人而已。至于那些所谓的血脉亲人,若非为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他根本不屑一顾。 看着他这副模样,姜纾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了。 姜纾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骨子里的偏执与淡漠,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准备陪他一起面对。 里厅。 等了一会,顾聿深再次开口问道:“舅舅,您要等的人到底是谁?要宣布的事情又是什么?大家都等了许久了。” 就在这时,沈寻州的特助走了进来,在沈寻州身边站定:“总裁,他们到了。” 一时间,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入口处。 只见一对年轻男女相携而入。 男子身姿挺拔,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衬得他气质清冷卓绝;女子则是一身优雅的咖色小香风套裙,明艳大方。 两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 顾夫人看清来人后,惊得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纾纾?你……你们怎么来了?难道……难道……” 她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目光惊疑不定地在沈青叙和沈寻州之间来回移动,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让她心头巨震。 沈家老太太的眼睛在沈青叙脸上停留片刻,心中已然透亮,一股混合着宿命感与疲惫的情绪涌上心头,最终化作无声的叹息。 她抬了抬手,语气带着平静:“既然是家宴,那就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了。” 沈青叙闻言,手臂依旧稳稳地挽着姜纾,带着姜纾往里走。 姜纾感受到了落在自己和沈青叙身上的各种复杂目光,深吸一口气,挨个向在场的长辈问好。 沈寻州站起身,目光沉稳地扫过母亲和姐姐,声音清晰而坚定: “妈,姐,想必你们心里也已经有数了。今天召集大家,就是要正式宣布,青叙,是我沈寻州的孩子,是……她为我生的儿子。” 提到那个“她”时,他语气有瞬间的晦暗与复杂,但随即变得坚定,“不管你们认不认,他都是我沈寻州的儿子,是沈家名正言顺的血脉。” 沈家老太太闭了闭眼,这幅场景,何其熟悉。 十几年前,她最引以为傲,性情最是清冷自持的儿子,就是为了那个女人,第一次与她这个母亲激烈对抗,不惜一切。 如今,历史仿佛重演,不过这次,他是为了他们的儿子。 顾夫人脸色变幻,她怎么会不知道弟弟当年那段闹得沸沸扬扬的往事?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生下了孩子,而这个孩子,那么巧,竟然就是姜纾的男朋友。 而此时的顾聿深和苏暖轻,内心的震惊更是如同海啸。 顾聿深的目光死死锁着沈青叙,他万万没有想到,姜纾找的人,竟然是自己舅舅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 苏暖轻则是浑身冰凉,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她耳朵里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沈寻州的儿子”这几个字。 怎么可能? 姜纾的男朋友,怎么会是沈寻州的儿子?! 第89章 蛊......变弱了 这一场晚饭,那叫一个微妙又沉重啊。 只有沈青叙不受影响,对暗流涌动浑然不觉,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他的注意力全在姜纾身上,动作熟练地剥着虾,将鲜嫩的虾肉放入她盘中,又细心地将她爱吃的菜夹到她面前的小碟里,照顾得那叫无微不至啊。 沈家老太太将席上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缓缓开口,打破了沉寂:“既然青叙是寻州的血脉,那我们沈家就认。” 她话语一顿,视线落在沈青叙身上,“不过,认亲是双方的事,也要问问青叙他自己的意见。” 姜纾在桌子底下悄悄拽了拽沈青叙的衣角,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表个态。 沈青叙却是不慌不忙,先是抽了张纸巾,旁若无人地替姜纾擦了擦嘴角,然后才抬眼看向老太太,语气平淡无波:“可以。” 沈老太太看着他与自己儿子年轻时如出一辙的五官,心中五味杂陈。 她放缓了语气:“那青叙,你就搬回老宅来住吧。我们沈家亏欠了你这么多年,往后一定会好好弥补你。” 沈青叙没有犹豫,直接摆了摆手,拒绝得干脆利落:“不用了。” 他手臂揽住身旁姜纾的肩膀,说道:“我要和纾纾住在一起。” 沈老太太的目光投注到姜纾身上,眼底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姜家丫头,你说,咱们这还真是有缘。你找的男朋友,兜兜转转,竟然还是我沈家的血脉。你说,这是不是天注定的缘分?对了,你们俩个,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姜纾刚想组织语言含糊过去,身旁的沈青叙却已经抢先一步,回答道: “我们要订婚了。” 几乎是同时,顾聿深锐利如刀的目光也瞬间投向沈青叙,带着惊怒。 沈青叙毫不示弱地回望过去,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沈老太太颇为满意,拍板道:“好啊!这可是双喜临门!那不如,青叙的认亲宴,就和你们两人的订婚宴一起办了吧!也让我们沈家好好热闹热闹!” 顾夫人连忙出声提醒道:“妈,纾纾和青叙订婚是大事,还是要和时笙和老姜他们商量一下的。” 沈老太太点了点头:“行,那这事就先不着急,咱们继续吃饭吧。” 饭后,沈青叙带着姜纾在沈家老宅的小花园里散步消食。 月色如水,花园一角有个白色的秋千,姜纾坐了上去,沈青叙站在她身后,轻轻地推着。 而此刻,书房内,气氛却远不如花园里轻松。 沈老太太,顾夫人,沈寻州三人相对而坐。 沈老太太看着儿子,说道:“寻州,青叙这件事,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弄得今天这般突然,像什么样子。” 沈寻州:“早点跟您说?妈,您是真心想认青叙这个孩子的吗?还是仅仅因为他是沈家血脉,不得不认?” 顾夫人见气氛陡然紧张,立刻开口缓和:“寻州!你别这么跟妈说话!” 沈家老太太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肺管子,脸上闪过一丝痛色:“寻州,妈后悔了……若是当初不是我那么一意孤行,硬生生拆散了你们,何至于让你这十几年过得这般孤苦……” 沈寻州挺拔的身躯晃了一下,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从未愈合的伤痛。 他声音沙哑:“妈,现在说这些……太晚了!” 沈老太太看着儿子眼中那深刻的痛楚,心头巨震。 她原以为儿子当年不过是一时情热,被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迷了心窍,她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沈寻州竟为了那个女人,心如死灰十几年,身边再未有过任何人。 她用尽手段,逼他相亲,催他结婚,他却只将全部精力投入公司,用工作麻痹自己。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她当年毁掉的,不仅是儿子的一段感情,更是他爱人的能力。 顾夫人看着两人,无声地叹了口气,当年的事情,谁也没有赢,只是这输的代价,太大了。 —— 花园里, 姜纾晃着秋千,觉得口干,便娇声对沈青叙说:“阿叙,我渴了,想喝水。” 沈青叙眼神温柔,点了点头:“等着,我去拿。”。 就在沈青叙拿着一瓶水从客厅出来,准备返回花园时,一个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是顾聿深。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在没有任何旁人的情况下单独会面。 顾聿深抬起手臂,拦住了沈青叙的去路:“咱们聊聊。” 沈青叙脚步未停,甚至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径直就要绕过去。 顾聿深眉头紧锁,压着火气,快速说道:“如果是关于姜纾的,你肯不肯和我聊一聊?表——弟——” 果然,听见“姜纾”的名字,沈青叙的脚步顿住了。 他缓缓抬眼,那双深邃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冽:“五分钟,超过五分钟,纾纾会着急的。” 顾聿深深吸一口气,上下打量着沈青叙,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吸引姜纾的资本,帅气俊朗,身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清冷和疏离感,却只对姜纾一个人温柔。 “你要娶姜纾?”顾聿深开门见山,语气复杂。 沈青叙抬眸:“我们俩个,永远不会分离。” 顾聿深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他不喜欢沈青叙说这话的语气,其中蕴含的占有欲让他感到极度不适,甚至隐隐有一丝……不安。 “退婚那件事,是我对不起姜纾,让她狠狠丢了面子,也让她难过了……”顾聿深说道。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青叙冷冷打断:“你若是想提以前的事情,对不起,我不感兴趣。” “因为从她遇到我的那一刻起,她之前的一切,都再也不重要了。” 之前怎么样,沈青叙根本不在意,因为姜纾的以后,他永远参与其中。 顾聿深:“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照顾姜纾。” 闻言,沈青叙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话?是以纾纾的......前未婚夫吗?” 顾聿深语塞,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慌乱涌上心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 自从外婆寿宴后,一些与姜纾的过往,就不受控制地频频闯入脑海。 他想起她小时候曾经追在他身后甜甜地叫他“聿深哥哥”,想起她为他精心准备生日礼物时期待的眼神,想起她得知要与他订婚时,脸上那明媚又羞涩的笑容。 顾聿深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明明爱的是苏暖轻,他可以为了苏暖轻不惜忤逆家族。 可他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去比较,控制不住去回想,甚至生出了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失落和悔意。 沈青叙眼中冷意更甚,不想再浪费任何时间了:“她的以后,由我负责。不劳外人费心了。” 顾聿深僵在原地,看着沈青叙的背影融入夜色。 忽然,沈青叙的脚步微微一顿,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缕暗光。 “顾聿深身体里的蛊……变弱了。” 他低语道。 “难道是因为薛子舒这个施蛊者变弱了?” 他立刻想到了原因。 蛊术与施蛊者心神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薛子舒那边定然是出了什么变故,才导致了顾聿深体内蛊的衰竭。 没错,沈青叙在看到顾聿深的第一眼,就知道他被下了蛊。 “可惜……” 他微微侧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顾聿深,眼神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淡漠。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无论顾聿深当初是出于本心还是受蛊虫操控,他对姜纾造成的伤害已然发生。 如今蛊力衰退,他那些迟来的情绪,在沈青叙看来,不过是毫无意义的挣扎。 他和姜纾的未来,他不容任何人、任何事,再横生枝节。 第90章 就你会哭,我也会 月色朦胧,花园里静谧安宁,只有秋千轻微的晃动声。 姜纾正悠哉地等着沈青叙回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那是高跟鞋的细碎声响。 姜纾回头一看,眉头立刻蹙起。 是苏暖轻。她来这里做什么? 姜纾心中升起烦躁,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倒是要看看,她要干嘛。 苏暖轻走到近前,看着姜纾在夜色下依旧明艳动人的脸,心里嫉妒疯狂蔓延。 她挤出一个温柔无害的笑容,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纾纾,真没想到,你的男朋友竟然是聿深的表弟。这么说来,咱们早晚也是一家人了。以前咱们的那些不愉快,就让它过去吧。” 姜纾抬眸,她看着苏暖轻脸上的人畜无害,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轻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与锐利:“苏暖轻,这儿就咱们两个人,你就别装了。你也少给我来以前那几套,你不腻,我都看着腻得慌。” 在姜纾接收的记忆里,原主就是一次次败在苏暖轻这副楚楚可怜却暗藏机锋的姿态下。 原主越是冲动地为难她,顾聿深就越是百般维护,循环往复,直至彻底心碎。 但现在的姜纾,早已不是那个心心念念都是顾聿深的原主了。 苏暖轻脸上的笑容一僵,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但嘴上依旧柔声道:“哪里的话,我们从前确实有很多误会,但是……” 姜纾不耐烦地抬手,直接打断她:“哎,打住。那是不是误会,你知,我知。现在是我不想跟你计较,懒得搭理你。但你要是还不知死活地在我面前做戏、蹦跶。” 姜纾的目光骤然转冷,带着警告,“我可不会再手软。” 姜纾懒得再与她虚与委蛇,发现沈青叙去取水的时间确实有些久了,心里惦记,便想从秋千上下来,去找他。 就在她转身欲走的瞬间,苏暖轻眼中狠色一闪,猛地伸出手,一把死死抓住了姜纾的手腕! 姜纾猝不及防,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愕然回头:“你干什么?” 她看着苏暖轻眼中那抹决绝和算计,再飞快瞥了一眼旁边在月光下泛着粼光的池塘,一个荒谬又老套的念头闪过脑海。 她不会……要用那么老土掉牙的招数吧? 果然,有些人永远不懂得与时俱进,只会重复使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只见苏暖轻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一拽,同时自己脚下也恰到好处地一滑。 “扑通!”“扑通!” 两声落水声几乎同时响起,打破了花园的宁静。 冰冷的池水瞬间淹没了两人。 几乎就在落水声传来的同一时刻,正拿着水瓶朝花园走来的沈青叙脚步猛地一顿! “纾纾!” 姜纾在冰冷的池水里打了个寒颤,她看了一眼在旁边扑腾得水花四溅,嘴里不住地喊着“救命”的苏暖轻,心里一阵无语。 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会游泳,还是装的。若是装的,那演技也太浮夸、太无聊了;要是真的不会游泳还敢用这招,那纯粹就是脑子有病,不惜命。 她没心思理会苏暖轻的表演,赶紧手脚利落地将身上那件吸了水变得沉重的小香风外套脱掉,只留内搭的裙子,然后凭借良好的水性,迅速游到了岸边。 她刚抓住岸边的石块,一个带着疾风的身影就冲到了面前。 沈青叙飞快赶来,看见的就是姜纾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 这景象瞬间与他记忆深处,姜纾在里寨被藤伊的人追杀时的样子重叠起来,一股混杂着心疼与暴戾的怒火直冲头顶。 他快速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迅速将姜纾紧紧裹住,一把将她从水里抱上岸:“纾纾,没事吧?伤到哪里没有?” 姜纾其实除了刚落水时呛了几口冷水,其他倒没什么。 但她看着自己精心挑选,用来撑场面的衣服彻底毁了,心里又气又心疼。 这苏暖轻是不是狗血霸道总裁看多了,来来去去就会这一招? 说时迟那时快,“霸总”本总果然闻声而至。 顾聿深听到动静快步跑来,一眼就看到了在池塘里哭泣呼救的苏暖轻,他立刻跳下水,将苏暖轻捞了上来。 苏暖轻一上岸,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顾聿深,把脸埋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顾聿深虽然心情复杂,但还是习惯性地拍着她的背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姜纾冷眼旁观这一幕,脑中警铃大作。 情况不对!俗话说的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苏暖轻深谙此道,我要是现在一脸冷静地站着辩解,岂不是落了下乘,显得苏暖轻更柔弱可怜?” 念头一转,姜纾立刻开始行动。 她猛地将脸埋进沈青叙的胸膛,衣服被毁的心疼,以及对苏暖轻拙劣伎俩的无语,此刻都化作了委屈。 她不像苏暖轻那样压抑着啜泣,而是直接放声哭了出来,声音清亮,音量甚至盖过了苏暖轻: “呜……阿叙!我好害怕!水里好冷……我差点以为要看不见你了!呜呜……她为什么突然拉我下水……我好端端地在等你……” 她一边哭诉,一边紧紧环住沈青叙的腰,身体还配合地微微发抖,将落水者的惊恐无助和受害者的委屈演绎得淋漓尽致。 沈青叙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弄得心都疼了,他收紧了手臂,将人更深地拥在怀里,大手轻拍她的后背,声音带着温柔与心疼:“纾纾别怕,别怕,我在这里。没事了,有我在。” 他冷冽的目光投向还在顾聿深怀里哭泣的苏暖轻。 苏暖轻正投入地表演着受害者的柔弱,被姜纾这突如其来,中气十足的哭声给整懵了,哭声都不自觉地停顿了一瞬。 ??? 她透过朦胧的泪眼偷瞄过去,心里又急又气。 不对啊!剧本不是这样的!她不是应该怒气冲冲地指责我,或者冷静地辩解吗?她怎么哭得比我还惨、还大声?!这……这该怎么接啊?! 顾聿深也愣住了,看着在沈青叙怀里哭得“情真意切”,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姜纾,再看看自己怀里虽然也在哭,但明显被对方哭声压制住的苏暖轻,一时之间,心情复杂难言。 他甚至隐隐觉得,姜纾那边的哭声……听起来好像更真实,更让人揪心一些? 第91章 骗你的了! 苏暖轻被姜纾这一操作打得措手不及,立刻换上更委屈的表情,泪眼汪汪地看着顾聿深:“阿深,不是这样的,是…是……” 苏暖气看向姜纾,故意引导说,“纾纾,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我们之前有些误会,你一时生气……” 姜纾听着无语,立马掐了自己一把,眼睛立马泛着生理性的湿润,她从沈青叙温暖的怀里探出头来,声音还刻意带着点微哑: “你不会是想说,是我把你拽下去的吧?苏暖轻,你这话说得也太没有道理了!我等着阿叙回来,坐得好好的,是你主动走过来,跟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说我一时生气到要拉你下水?这逻辑通吗?” 苏暖轻咬着下唇:“纾纾,我刚刚就是想跟你说,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之前的误会就让它过去吧,可谁知……你反应那么大……” 苏暖轻抬头,用蓄满泪水的眼睛望向顾聿深,试图唤起他的保护欲,“阿深,纾纾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怪她……” 她期待着顾聿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站在她这边,让姜纾给她道歉。 然而,顾聿深这次的反应却让她心底一凉。 顾聿深没有立刻斥责姜纾,反而眉头微蹙,看着苏暖轻:“阿暖,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苏暖轻彻底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聿深……他竟然没帮自己? 姜纾立刻抓住机会,声音扬高了几分:“误会?我看未必!我这个人呢,是最最讲证据的!既然你口口声声暗示是我拽你下去的,那你拿出证据来啊?怎么,空口白牙就要污蔑人吗?那以后还要警察、要法律干什么,全凭你苏暖轻一张嘴,你说谁是凶手谁就是凶手呗!” 苏暖轻被堵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能再次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顾聿深,希望他能像从前一样为自己解围。 顾聿深看着姜纾那明亮的眼神,再看看苏暖轻除了哭泣和暗示却拿不出任何实质证据的模样,心中的天平第一次产生了明显的倾斜。 他避开苏暖轻的目光:“阿暖,这件事情……估计就是个意外了,纾纾她……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他是最笃定姜纾会欺负苏暖轻的人。 苏暖轻如遭雷击,看着顾聿深,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慌乱。 “等等!”姜纾却不打算让这件事以误会含糊收场,她朗声说道,“既然你苏暖轻证明不了是我拽的你,那么现在,我有证据,证明是你——拽——的——我!” 苏暖轻心里一紧,但随即想到这小花园确实没有安装监控,她强自镇定道:“你……你有什么证据?” 她不信姜纾能凭空变出证据来。 姜纾示意沈青叙稍微松开自己。 沈青叙依言放松了手臂,只见姜纾缓缓抬起自己的右臂,将手腕亮了出来。 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环绕着一圈清晰无比的红肿指印! 那痕迹颜色深重,在她雪白的肌肤衬托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明显是被人用极大的力气狠狠攥住后留下的! “这,就是证据!”姜纾的声音冷了下来,“苏暖轻,你拽我下水的时候,用的力气可不小啊!我这手腕上的痕迹,就是你强行拉扯我的铁证!” 沈青叙的目光在触及那圈刺目的红肿时,瞬间变得幽深冰冷,他周身的气息陡然沉了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执起姜纾的手腕,指腹极其轻柔地抚过那红肿的伤痕,眼底的心疼与戾气交织翻滚。 苏暖轻说道:“就凭这个?这伤说不定是你自己拽的,或者是之前就受了伤。” 姜纾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拜托你,有点基本常识好不好?咱们俩现在就去医院验伤,这伤痕的形状、力度,医生的报告一出来就知道是我自己拽的,还是你拽的了。更重要的是,我出门前,手腕没受伤,沈家今晚就这么几位客人,对比一下在场所有人的手型,不就一清二楚了?” 姜纾条理清晰,苏暖轻听了,脸色慢慢发白。 顾聿深看向脸色越来越白的苏暖轻,苏暖轻被他看得心慌意乱,语无伦次地说:“阿深,我我我……不是那样的……” 顾聿深沉声问道,语气带着明显的失望:“阿暖,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拽的姜纾?” 姜纾在一旁简直无语,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大哥,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伤痕在我手上,逻辑也清清楚楚,你还问?非得她亲口承认才算数?” 这顾聿深的脑子,真能当总裁? 姜纾很怀疑。 苏暖轻眼看无法抵赖,只能慌忙改口:“我…我……应当是刚刚太混乱,我一时惊慌,记忆…记忆出了差错……” 姜纾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哦?刚才还一口咬定是我拽你,现在又变成记忆出差错了?你这口风转得比风车还快。” 看着苏暖轻无计可施的样子,姜纾眼珠转了转,抱着气死她不偿命的心态,故意慢悠悠地说道:“唉,其实我忘了告诉你,光验这手腕上的伤,其实很难精确锁定是谁拽的……” 因为拽拉是一个动态过程,不是静态的按压,在这个过程中,红肿的形状会受到施力角度、皮肤移动、双方肌肉紧张度等多种因素影响,这样就很难看出来施力者的手型。 苏暖轻猛地抬头,死死瞪着姜纾。 姜纾对她杀人般的目光视若无睹,轻松地拍了拍手,语气带着十足的调侃:“所以啊,没事多看看书,涨点常识。这点小手段,一诈一个准。” 她完美地演绎了什么叫用魔法打败魔法,用对方最擅长的,反将对方逼得原形毕露。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真相也大白,姜纾也懒得再跟苏暖轻多费唇舌。 她拉了拉沈青叙的手:“阿叙,这里乌烟瘴气的,咱们回去吧。” 沈青叙将姜纾用西装外套裹得更紧,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外走。 经过一个地方,姜纾瞥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那瓶水,无奈地摇了摇头:“得了,忙活半天,水没喝上,倒是喝了一肚子池塘水,这下可真是解渴了。” 沈青叙听到她还有心情开玩笑,下颌线条微微柔和了些,他低头看着她湿漉漉的样子,轻声承诺:“回家,我给你煮热姜茶。” 两人相携离去的身影,与身后顾聿深和苏暖轻之间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92章 生病了 经过两天紧锣密鼓的收拾整理,姜纾和沈青叙终于在新家安顿下来了。 可惜,姜纾还没熟悉这个新家,就迎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病。 姜纾蔫蔫地想着,这病来得这样气势汹汹,估计是上次落水着了凉,寒气憋了几天,又加上搬家劳累,一下子全爆发出来了。 主卧里,窗帘被细心拉拢,只留一道缝隙透进些许天光。 姜纾面色带着不正常的酡红,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褥里,时不时用纸巾擤鼻涕,堵塞的鼻子难受得要死,呼吸声沉重,显得整个人格外可怜。 沈青叙端着一碗熬得软糯喷香的白粥上楼,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他心头一疼,将粥放在床头柜上,俯身,连人带被子一起捞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胸前。 “纾纾,乖,喝点粥。” 姜纾现在只觉得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咽口水都像是在受刑,哪里还有胃口喝粥。 而且还是碗没什么味道的白粥。 看见那清淡的粥,她小脸皱成一团,摇了摇头,声音因为喉咙肿痛而变得含糊绵软,哼哼唧唧的像是在撒娇。 “阿叙……我没有胃口……我能不能不吃啊……” 沈青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吃了退烧药后温度降下去一些了,不像昨晚那么烫手了。 他语气放得更柔:“纾纾,不要撒娇。多少吃一点,空着肚子更难受。” 他端起碗,用勺子舀了少许,轻轻吹了吹,递到她唇边。 姜纾本能地抗拒,但沈青叙身上凉凉的,姜纾忍不住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寻找更舒服的位置。 沈青叙的手臂稳稳地圈着她,耐心地维持着喂食的姿势。 最终,在沈青叙半是诱哄半是强硬的坚持下,姜纾还是勉强喝下了小半碗粥。 紧接着,几粒药片被递到面前,姜纾皱着眉,就着他手中的温水吞了下去。 药效很快上来,一阵强烈的困意席卷了她。 可她躺下就觉得呼吸不畅,难受得哼哼。 沈青叙见状,索性自己靠在床头,让她侧身靠着自己温热的胸膛。 “这样睡会不会好一点?” 姜纾迷迷糊糊地点头,眼皮沉重得快要黏上。 就在即将沉入梦乡的前一刻,她混沌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强撑着抬起沉重的眼皮,含混不清地问:“阿叙……我们……还没请假呢……” 沈青叙轻轻拍着她后背的手顿了顿,低头,用下颌蹭了蹭她滚烫的额发,低声道:“别担心,我给叔叔打过电话了,已经帮你请好病假了。” 听到安排妥当,姜纾含糊地“嗯”了一声,终于放任自己沉入梦乡。 靠着沈青叙,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只是偶尔还会因为鼻塞而发出委屈的抽气声。 沈青叙抱着怀里这个烫呼呼,像个小火炉的人儿,心头软得一塌糊涂,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心疼。 他低下头,珍视地吻了吻她汗湿的眉心,声音里满是怜爱: “小可怜。” 夜里。 姜纾已经睡了一整天了,沈青叙用体温计给她测量,电子屏上显示的数字比傍晚时又高了一些,他的眉头立刻蹙紧了。 “纾纾,醒醒,我们得去医院。”沈青叙轻轻拍醒她。 姜纾烧得迷迷糊糊,只觉得浑身滚烫酸痛,听见阿叙的声音也只是难受地哼唧了几声。 沈青叙见她迷迷糊糊的,不再犹豫,快速帮她穿好衣服,用毯子将她裹紧,然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出门,直奔医院。 急诊室里。 量过体温后,医生诊断是急性发烧,需要挂点滴消炎退烧。 姜纾被安置在输液室的椅子上,看着护士拿着尖细的针头走近,下意识地别开了眼。 沈青叙立刻伸出手,手掌轻轻覆盖在她的眼睛上,低声道:“别看,一下就好。” 冰凉的酒精棉擦拭在手背上,接着是轻微的刺痛,姜纾下意识地缩了缩,却被沈青叙握住她的手腕固定住。 很快,针头固定好了。 姜纾看着护士挂上去的那三大袋透明液体,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要挂到什么时候啊……”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咕咕”叫了起来。 一天只勉强喝了小半碗粥,此刻挂了盐水,胃里空落落的感觉反而更加明显了。 沈青叙把毯子披在姜纾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烧得红扑扑的小脸。 他柔声道:“饿了吧?我去给你买点热乎的小馄饨,好不好?” 姜纾连忙点头,像只等待投喂的小猫咪,眼巴巴地看着他:“好,我乖乖在这里等你。”。 他刚走没多久,护士台那边隐约传来两个小护士压低声音的讨论: “哎,你看见那边那个帅哥没?真的好帅啊!” “看见了看见了,那么扎眼的存在,长眼睛的都看见了好吗!” “我好想去要个微信……” “别做梦啦!人家有主了,我刚才看到他跟女朋友说话,那语气温柔的哟,简直能滴出水来!” “哇……温柔的帅哥,我更喜欢了怎么办!” 十五分钟后,沈青叙买完东西,面无表情地从护士台前快步走过,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 两个小护士立刻噤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原来是冰山帅哥啊!我就喜欢这种高岭之花为爱走下神坛的。” “果然啊,帅哥都是和美女在一起的……我给他女朋友扎的针,他女朋友也可好看了。” 其中一个护士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哎,你知道吗?刚刚急诊又来了一个女的,情况有点怪,手臂上起了一块一块的青斑,看着挺吓人的,医生初步检查也没立刻确定是什么原因,说是要等详细化验结果。” 她们的对话隐隐约约飘进姜纾耳朵里,姜纾只当是八卦,她现在心里都是心心念念的小馄饨。 沈青叙提着热腾腾的馄饨蹲在姜纾面前,打开盖子,用小勺子舀起一个,仔细吹凉了,才递到姜纾嘴边。 “小心烫。” 姜纾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吃着鲜香馄饨,温热食物下肚,整个人都感觉舒服了不少。 第93章 你中蛊了! 私立医院的精神科单人病房里,薛子舒孤零零地靠在床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心里充满了悔恨。 她后悔了,她是真的后悔了! 她为什么要为了苏暖轻,去招惹姜纾,进而招惹上沈青叙那个可怕的男人? 她原以为在城市里,自己的那点蛊术足以让她暗中操控许多事情。 但她万万没想到,会踢到沈青叙这块铁板! 她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在对方面前,那简直如同荧火之于皓月,根本不值一提。 他下蛊的手法,所炼的蛊虫的霸道,都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和理解。 这时,“咔哒”一声轻响,病房门被推开了。 薛子舒以为是例行查房的护士,尽管她已经反复强调过自己的精神没有问题,可那些医生护士却只是漠视她。 她烦躁地转过头,却在看清来人时,瞳孔猛地一缩。 进来的是苏暖轻。 她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色衣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看到这个导致自己陷入如此境地的始作俑者,薛子舒心头一股邪火猛地窜起,讥讽地开口:“你还敢来?怎么,苏大小姐又有什么地方需要用得到我这个疯子了?” 她把“疯子”两个字咬得极重。 苏暖轻快步走到床边,想伸手去握薛子舒的手,却被薛子舒猛地缩手躲开。 苏暖轻的手僵在半空,顿了一秒才收回:“子舒,你误会我了!当时……当时是你突然情绪失控,说了很多胡话,医生诊断后强烈建议你住院观察治疗,我也是为了你好,才不得已签的字啊!我怎么会害你呢?” 她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薛子舒知道自己当时在沈青叙的蛊虫影响下,说了不少对苏暖轻不利的实话,此刻也不好再深究,只是冷硬地说道:“那我现在就要出院!立刻,马上!” 苏暖轻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但她现在确实还有用得到薛子舒的地方,只能暂时压下情绪,柔声答应:“这是自然,我这就去帮你办出院手续。” 接着她话锋一转,装作不经意地关切道:“对了,子舒,你……你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她要保证薛子舒出去之后,不能再胡说了。 薛子舒心中冷笑。 她这几天在医院,无时无刻不在尝试想要解开沈青叙种下的蛊。 然而,那蛊如同附骨之疽,牢牢盘踞在她体内,根本无法根除。 万幸的是,凭借她的功底,经过数次尝试,她终于勉强找到了一种方法,能够暂时压制蛊虫的活动,确保自己不再被其控制心神,口吐真言。 但这真相,她绝不能告诉苏暖轻。 于是,她抬起眼,脸上努力做出轻松的表情:“嗯,我身上的蛊……已经解了。” “蛊,你被下蛊了?” 苏暖轻这次是真的惊讶了,声音都拔高了一些,“谁?是谁给你下的蛊?” 薛子舒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眼中流露出真实的恐惧。 她咽了口口水:“是……是姜纾身边的那个男人,沈青叙。” “沈青叙?!怎么会是他?!”苏暖轻倒吸一口凉气,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与骇然。 沈青叙,竟然……竟然也会下蛊?!而且看样子,水平远在薛子舒之上! 薛子舒转头,看着苏暖轻,疑惑地问:“你怎么还戴着口罩?这里又没别人。” 苏暖轻眼神闪烁,缓缓摘下了口罩,当她的脸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时,薛子舒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苏暖轻脸颊上,竟然零星分布着几小块青斑,虽然面积较小,颜色也略浅,但在那张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不止脸上……”苏暖轻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的手臂上的情况更加骇人,青斑的面积更大,颜色也更深。 “子舒,你帮我看一看,我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身上突然出现了这些!而且到了晚上就疼痛无比,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面爬!最可怕的是……这青斑还在慢慢蔓延!” 她越说越激动,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 薛子舒心头巨震,她握住苏暖轻的手腕,凑近仔细查看那些青斑,指尖能感受到皮肤下细微的蠕动感。 薛子舒迅速转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把水果刀。 苏暖轻吓得往后一缩:“子舒,你干什么?!” “忍一忍!”薛子舒按住苏暖轻的手臂,目光在一块颜色最深的青斑上盯着,突然,她手腕一动,锋利的刀尖精准地在那块皮肤上一刺! “啊!”苏暖轻痛得浑身一颤。 只见薛子舒用刀尖,从皮肤下挑出了一条比发丝略粗且通体青色的细长虫子!那虫子离体后还在微微扭动! 薛子舒迅速将虫子甩在地上,一脚狠狠碾死。 苏暖轻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那恶心的虫子,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虫……虫子?我身体里怎么会有虫子?!” 薛子舒沉声道:“这不是普通的虫子,这是蛊!” “蛊?!”苏暖轻如遭雷击,立刻联想到沈青叙那夜看她时,冰冷的眼神。 “是……是沈青叙!一定是他干的!可是……可是他根本没碰到过我啊!他怎么给我下的蛊?!” 她百思不得其解,恐惧如同藤蔓缠绕住她。 薛子舒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深深的无力感,“这个人的蛊术已经高深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了,防不胜防,我们……我们以后还是绕着他点吧,千万别再招惹他了。” 她是真的怕了。 惊魂甫定,苏暖轻想起此行的另一个重要目的,她抓住薛子舒的手,急切地问:“子舒,还有一件事!最近阿深他很不对劲,他对我冷淡了很多,而且……而且看姜纾的眼神似乎又……” 薛子舒自然知道原因:“我那时给他种下的,是我练出来的最难的一种蛊,可以扭曲心智,令他移情于你。当时我就说过了,成功的几率很小,最后也只是勉强成功,但是……” 她苦笑道,“我最近自身状态极差,心神受损,蛊力自然也就变弱了,我最近都快感受不到顾聿深身上的蛊了。” 苏暖轻脸色煞白:“如果蛊变弱了,会怎么样?” 薛子舒看向她:“蛊虫变弱,施加在他身上的影响就会逐渐消退,他便会慢慢变回以前的样子,遵循他本身的情感和意志。” “不!不行!绝对不能!”苏暖轻猛地抓住薛子舒的肩膀,“这蛊,能种第一次,是不是就能种第二次?子舒,你再帮我一次!再给他种一次!这次要更强的!我要他永远只爱我一个!” 薛子舒看着疯狂的苏暖轻,疲惫地摇了摇头:“能是能,但是……” 她顿了顿,实话实说,“以我现在的情况,我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能力再炼制出那种级别的蛊,就算勉强炼制成功,种到他身上失败的风险也极大。” 苏暖轻一股绝望涌上心头。难道她费尽心机得到的一切,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溜走吗? 不,她绝不接受 第94章 连本带利还给我 挂了三天盐水,姜纾的烧终于退了,姜纾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只是病后初愈,还有些懒洋洋的。 午后,两人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搞笑综艺,主持人夸张的语气和嘉宾出糗的画面引得姜纾时不时发笑。 姜纾像只慵懒的猫咪,放松地靠在沈青叙的肩膀上。 沈青叙今天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棉T,简单的版型勾勒出他精瘦的身形,配上他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过分俊美的脸,看起来活脱脱一个清冷的男大学生。 沈青叙微微垂眸,看着姜纾笑得眉眼弯弯,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心里那点隐秘的占有欲又开始作祟。 他抿了抿薄唇,突然伸出手,温热宽大的手掌直接覆上了姜纾的眼睛。 眼前一黑,正看到精彩处的姜纾“哎呀”一声,立刻伸手去扒拉他的大手:“阿叙你干嘛呀!正好笑呢!” 沈青叙见她心思还在电视上,干脆另一只手拿起遥控器,直接把电视关了。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诶,你怎么关了!”姜纾忍不住抱怨,沈青叙顺势一拉,天旋地转间,姜纾被他结结实实地压在了沙发上。 姜纾在家穿得休闲,一件宽松的针织开衫里面是件小吊带,经过这一番动作,开衫滑落大半,露出了圆润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 沈青叙眼神一暗,俯身就要吻下来。 姜纾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 声音闷闷地从指缝里传出来:“别……我感冒刚好,万一还有病气,过给你了怎么办……” 沈青叙的眼神瞬间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拉下她捂嘴的手,然后低下头,极轻地吻住了她的唇。 “我不怕。”他抵着她的额头,两人气息交融。 一吻结束,姜纾脸颊绯红,心里甜丝丝的。 她其实很喜欢和沈青叙这样肌肤相贴的感觉,只是单纯地靠近,感受彼此的体温和心跳,就让她觉得无比满足。 她伸手,把沈青叙的头往下按了按,让两人的脸颊紧紧贴在一起,像两只互相依偎的小动物一样。 沈青叙伸手环住她的腰肢,用了点巧劲,两人的位置瞬间调换,变成了姜纾舒舒服服地趴在他胸膛上。 姜纾调整了个惬意的姿势,手指无意识地隔着面料,勾勒着沈青叙劲瘦的腰线。 姜纾懒懒地开口:“阿叙,咱们这房子这么大,要不要请个阿姨啊?不用住家那种,就每天来做个早饭,打扫一下卫生,洗洗衣服也挺好的。” 她实在是没什么家务天赋,也不想让沈青叙太辛苦。 沈青叙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姜纾微卷的长发,闻言直接拒绝:“不要。” “我不喜欢有外人进入属于我们的家。” 姜纾其实也猜到大概率是这个答案,她也只是随口一问:“那饭怎么办呀?” “我做。”沈青叙答得干脆。 “那谁打扫卫生?” “我来。” “洗衣服呢?” “我洗。” “还有……” “都交给我。” 不管姜纾提出什么家务,沈青叙都一口揽了下来。 对他而言,照顾姜纾,不是负担,任何可能分散姜纾注意力的外在因素,都被他本能地排除在外。 “好吧好吧,都交给你。” 沈青叙低头,看着怀里慵懒娇俏的人儿,眼底弥漫开缱绻的温柔。 沈青叙的身材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类型,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手感极佳。 姜纾靠在他身上,手指无意识地在他腰腹间流连,那紧致弹韧的触感,让她有些爱不释手。 视线往上,是他线条利落的下颌,微微滚动的喉结,以及那张无论看多少次都会心动的俊脸。 也许是此时的氛围太过温馨,姜纾心里涌起一股亲昵的冲动,仰起头,像小鸟啄食般,轻轻地吻了吻他凸起的喉结。 沈青叙的身体瞬间绷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 姜纾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在急剧攀升,贴着她的肌肤,变得滚烫。 “阿叙,你好烫啊……” 姜纾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却撞进了一双幽深的眼眸里。 姜纾的心跳漏了一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点燃了什么。 按照以往的经验,接下来她大概率会被抱进卧室,或者干脆就在这沙发上,被他拉着共沉沦了。 她下意识地做好了在劫难逃的心理准备。 可是,没有。 沈青叙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你生病刚好,元气还没恢复……我不动你。” 一句话,姜纾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眼神都软成了水。 他明明那么想要,却因为顾及她的身体而强行忍耐…… 她正感动着,却听见沈青叙紧接着用那低沉沙哑的嗓音,补充了一句。 “等你全好了……我们再慢慢算,你连本带利,一起补给我。” 姜纾:“……” 姜纾满腔的感动瞬间凝固,她仿佛已经预见到她痊愈之后的下场了。 沈青叙看着她这副瞬间怂了的小模样,眼底深处掠过笑意。 真是个小怂猫! 第95章 正主出现了 傍晚的厨房,沈青叙系着围裙,正专注地处理着食材。 姜纾则像个小尾巴似的在他身边转悠,美其名曰“帮忙”,实则拿着一根洗干净的黄瓜,“咔嚓咔嚓”啃得正欢,时不时还递到沈青叙嘴边让他也咬一口。 这时,姜母打来了视频电话。 姜纾乐呵呵地接了,屏幕上立刻出现姜母关切的脸。 “想我了没?”姜纾笑嘻嘻地问。 姜母仔细端详着她,见女儿状态不错,这才放下心来。 “想,当然想,你是妈妈的宝贝,能不想吗?怎么样,感冒全好了吗?听声音怎么还有点哑。” 姜纾点点头,又咬了口黄瓜:“快好啦,就是嗓子还有点不得劲,再过两天肯定活蹦乱跳!” 姜父的大脸也挤进了镜头,笑眯眯地问:“宝贝女儿,小叙呢?在干嘛呢?” 姜纾立刻把镜头一转,对准了正在灶台前忙碌的沈青叙。 暖黄的灯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清晰,神情专注,俨然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 姜父看得连连点头,语气满是欣慰:“小叙啊,还好有你在!不然要是纾纾一个人住,肯定又得天天点外卖糊弄自己,那多不健康啊!你多费心,看着她点!” 姜母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说道:“对了纾纾,跟你说个事儿。你知道你沈叔叔吧?就是沈老太太的儿子,现在沈氏集团的掌权人沈寻州。” “听说他有个流落在外的儿子,现在找到了,沈家最近要举办个宴会,公开承认那孩子。请柬估计很快就送到,到时候你们记得把时间空出来,一定要去一趟。” 姜纾和沈青叙对视一眼,他们其实早已从沈寻州那里得到了确切消息,可光顾着搬家生病,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忘了告诉姜父姜母了! 她赶紧对着镜头说:“爸妈,其实有件事,我忘了跟你们说,那个沈家流落在外的儿子就是……” “行了行了!”姜母却突然着急地打断了她,“我跟你爸这边突然有点急事,先不跟你说了啊!记住,药按时吃,别偷懒!小叙啊,纾纾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她语速极快,甚至没给两人回应的时间,就“啪”地一下挂断了视频。 姜纾举着手机,看着瞬间暗下去的屏幕,又咬了一口黄瓜,纳闷地眨眨眼:“什么事啊,这么着急?火烧眉毛了似的……” 姜纾想了想,算了,到了那时,反正都会知道的。 而此时的姜家,一片愁云惨淡。 挂断电话的姜父姜母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糟心”两个字。 姜母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啊?这沈寻州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一个这么大的儿子?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姜父也是一脸愁容,接口道:“是啊!沈家突然有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那……那老一辈定下的那桩婚约可怎么办?” 他看向妻子,眼神里充满了为难。 姜母更是愁得直揉额角:“唉,我愁的就是这个啊!” 她开始细数这其中的纠葛,“纾纾之前和顾聿深的婚约,那是纾纾外婆和沈家老太太当年定下的,说的是咱们纾纾和沈家未来的继承人订婚。可沈寻州这么多年一直没结婚,更没孩子,这继承人的名头不就落到了外孙顾聿深头上了吗?这婚约自然也就跟着落在了聿深身上。” 她越说越觉得这事棘手:“可现在倒好,正牌的沈家孙子回来了!按老礼儿,这婚约的对象,是不是就该是这位刚认回来的沈家少爷了?” 姜母烦恼地拍了下沙发,“可咱们纾纾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和小叙感情又好得蜜里调油!这……这都叫什么事啊!” 姜父也跟着叹气:“是啊,小叙那孩子多好,对纾纾更是没得说。咱们总不能因为一桩老一辈的玩笑话,就去拆散两个孩子吧?再说,纾纾那脾气,能答应才怪!” “可是……”姜母欲言又止:“沈家老太太那边……毕竟当年是当着面说下的,虽然没立什么凭证,但总归是个约定。现在正主出现了,我们要是装不知道,岂不是显得我们姜家言而无信?” 姜父却说:“我觉得没事,当时这婚约被顾聿深那个臭小子解除了,是他们先开的口,咱们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吧。” 姜母:“可定下的毕竟是沈家的继承人......哎...” 老两口对坐着,唉声叹气,他们既不想违背老一辈的情谊和约定,更不愿干涉女儿现在的幸福,左右为难,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电话那头,啃着黄瓜的姜纾完全不知道父母正在为一场陈年婚约发愁,她只是凑到沈青叙身边,看着他锅里的菜,吸了吸鼻子:“好香啊,阿叙,什么时候可以开饭?” 沈青叙侧头看她,将一块吹凉的红烧肉递到她嘴边:“尝尝味道。” 沈青叙动作利落,很快就将三菜一汤端上了桌。 两人挨着坐在餐桌旁,一顿简单的晚餐也吃得蜜里调油。 沈青叙一如既往地将姜纾照顾得无微不至,剔鱼刺、剥虾壳、添汤夹菜。 但姜纾也不是那种只会坐享其成的人,吃完饭,她立刻主动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今天你做饭辛苦了,洗碗的任务就交给我啦!” 沈青叙看着她积极的模样,眼底漾开笑意:“小心些,别弄脏衣服。” 姜纾冲他皱皱鼻子,做个鬼脸,然后动作麻利地将碗碟叠好,端着走向厨房。 她熟练地打开洗碗机,将碗碟一个个放进去,然后“啪”地一下按下了启动开关。 洗碗机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开始工作了。 姜纾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运作中的机器,成就感十足地点头:“搞定!看,我也是很能干的吧!” 她转过身,正好对上沈青叙倚在厨房门框边,含笑凝视她的目光。 姜纾笑嘻嘻地蹦跶到他面前,伸出手给他看:“瞧,手都没沾水哦,高科技就是省事!” 沈青叙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语气里带宠溺:“嗯,辛苦纾纾了,我的纾纾最聪明,最能干了。” 沈青叙这话说得,姜纾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第96章 必须要退婚 姜氏集团,姜纾办公室。 姜纾正低头审阅着一份项目企划书,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姜父已有意逐步将核心事务移交给她,她利落地在几处关键点上做了标记,然后将文件递给等候在旁的职员:“这份文件退回,里面的风险评估和应急预案都太简单了,拿回去,召集相关部门重新论证,我要看到更详实、更具操作性的方案。” 职员面露难色,但还是恭敬地点头:“是,小姜总,我马上让他们重做。” 说完,抱着文件快步离开了。 办公室门刚关上,另一道身影就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姜父背着手,一副悠闲视察的模样,溜达到姜纾办公桌前。 姜纾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看到是他,身体放松地往后靠在椅背上,嘴角扬起调侃的笑:“哟,您今天怎么有空大驾光临,亲自来视察我这小庙了?哦,对了,这文件都在我这里了,难怪您有空!” 姜父不接她的茬,伸手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表:“你看看都几点了?劳动法规定要给予职工必要的休息和用餐时间,走吧,陪老爸去食堂吃饭,今天食堂有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姜纾从办公桌底下拿出一个保温饭盒,在姜父眼前晃了晃,得意地说:“您还是自己去吧,我今天有特供,就不去食堂跟大伙儿抢排骨啦!” 姜父盯着那个饭盒,眼神里立刻染上了几分嫉妒,酸溜溜地问:“这……是小叙给你做的?” 姜纾故意把饭盒举高一点,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哟,这还用问,听您这语气,羡慕了?” 姜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顺势在她对面的会客椅上坐了下来。 他打量着女儿,试探问道:“纾纾,说起来,这几天好像都没见着小叙来上班?你们……没闹什么矛盾吧?” 姜纾正拧开饭盒盖子,闻言失笑:“爸,您怎么会这么想?我们好得很呢。” 好得不能再好了,就是某人精力太过旺盛,导致她这几天夜里运动量略大,这腰到现在还有点隐隐发酸。 她含糊地解释:“他这几天有点私事要处理,忙去了,就请了事假。” 沈家那边几次三番请沈青叙过去,沈青叙原本不愿意去,但架不住姜纾在一旁软语劝说,分析利弊。 沈青叙唯独拗不过姜纾,最终还是去了。 姜父看着女儿提及沈青叙时自然流露的依赖和信任,心中稍安,但有个问题一直盘桓在他心头,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他语气郑重:“纾纾啊,爸爸问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需要认真回答我。” 姜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正经弄得一愣,放下勺子:“爸,您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姜父一字一句地问:“你告诉爸爸,你和小叙……是抱着想要一直走下去的决心在一起的吗,还是年轻人谈谈恋爱,玩玩而已?” 姜纾没想到姜父会问这个问题。她怔了片刻,随即也收敛了笑容。 她思考了几秒,认真地组织语言: “爸,怎么说呢。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我和阿叙从认识到在一起,时间很短,但我不瞒您,我对他,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在茫茫人海里,突然就找到了唯一契合的那块拼图。”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我们也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或许我现在还年轻,说永远太遥远,未来的变数谁也说不准。但是......” 姜纾的语气愈发坚定:“但是现在的我,非常非常确定,我想和他在一起。我想和他一起吃饭,一起生活,一起面对以后的所有事情。我想和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慢慢地,一直走下去。” 姜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纾纾,爸知道了。” 既然这是女儿认准的人,是女儿想要的未来,那么他这个做父亲的,就必须为她扫清一切障碍。 沈家那旧婚约,无论如何,都必须彻底解决掉! 绝不能让它影响到女儿的幸福。 姜纾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重新拿起勺子:“那我可以吃饭了吧?还有,奉劝您一句,您再不去食堂,排骨真没了哦!” 姜父哈哈一笑,站起身:“行,你吃你的爱心午餐,我啊,还是去食堂吃吧!” 出了姜纾的办公室,姜父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姜母的电话,脚步不停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电话刚一接通,没等姜母开口,姜父便语气坚决地说道:“老婆,沈家那桩陈年旧婚约,我们必须去退掉!!” 电话那头的姜母并不意外:“我明白,我看得出来,纾纾是真的认定了小叙那孩子。既然女儿心意已决,而且小叙也确实是个可靠的孩子,我们做父母的,自然要站在她这边。” 她顿了顿分析道:“这件事,由我去找沈家老太太说最为合适。毕竟当年这口头约定,也是两位老太太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定下的。” “之前顾聿深单方面退婚,闹得满城风雨,是他们沈家外孙对不住我们纾纾在先,理亏的是他们。如今我们主动去退掉这早已名存实亡的婚约,他们沈家也说不出什么不是。” 姜父一边听着,一边止不住地点头:“你说得对!就该这么办。我们不能让这桩婚约成为纾纾和小叙之间的隐患。小叙那孩子若是知道有这么一桩事横在那里,心里难免会有疙瘩。我们必须快刀斩乱麻!” 姜母在电话那头应道:“嗯,沈家认亲后,咱们俩去拜访一下沈家老太太,把话说明白。相信以沈家的门风,加上之前聿深退婚的亏欠,老太太应该不会为难我们。” “好!那就这么定了。”姜父点头,“咱们得给孩子们铺好路,让他们轻轻松松地在一起。” 办公室里,姜纾拍了个照片发给沈青叙,写道:【已空,食物已投进胃![转圈圈.jpg]】 几乎是她刚放下手机,沈青叙的消息就回了过来:【嗯。明天再给你做。】 后面紧跟着又发来一条:【腰还酸吗?晚上给你揉揉。】 姜纾脸一热,回复了一个鲨鱼疯狂点头的表情包。 第97章 你疼疼我 五点整,姜纾利落地关闭电脑,站起身,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腰背。 难怪姜父总把“退休”挂在嘴边,她才上了多久的班啊,就已经开始憧憬那种喝茶赏花、无所事事的悠闲日子了。 下班了,她拿起手包,心情轻快地走向地下车库。 天光渐暗,车库里的灯光已经亮起。 姜纾找到自己的车,刚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就猛地察觉到副驾驶座上有人! 她心头一惊,下意识要惊呼,却在看清那人侧影的瞬间,化为了满满的惊喜:“阿叙?!你怎么……” 话音未落,沈青叙已经探身过来,长臂一伸,“砰”地一声将她这边的车门关上。 关门带起的风拂动了姜纾额前的碎发,沈青叙一手揽住她的后颈,不由分说地便吻了上来,带着分离后急切的索求。 这个吻来得突然又猛烈,姜纾被他禁锢在座位和他的胸膛之间,初始的惊愕过后,便是熟悉的悸动与沉沦。 她闭上眼,微微仰头,回应着他的热情。 沈青叙感受到她的回应,那双深邃的眼眸缓缓睁开,里面翻涌的已不仅仅是渴望了,还有一种得到心爱之人回应的满足。 沈青叙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为之沸腾叫嚣。 他紧紧扣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纠缠,左手抚上她纤细白皙,没有一丝颈纹的脖颈,带着薄茧的拇指指腹,在她脆弱的喉管处,轻轻往下一按。 “唔……”姜纾喉咙被这一压,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这个反应却点燃了最后的引线。 姜纾猛地睁开眼睛,对上沈青叙那双幽深的眼,里面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气息不稳:“阿叙!别……这里是车库,好多人……” 正值下班高峰,车来车往,她可不想明天成为公司内部的头条。 沈青叙重重地在她被吻得红肿的唇上啄了一口,粗重地喘息着,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好,那……我们先回家。” 回家的路,从未显得如此漫长。 几乎是刚进家门,反手锁上门的瞬间,沈青叙便将人打横抱起,几步走到客厅,将她压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灼热的吻再次落下,比在车里时更加肆无忌惮。 意乱情迷间,沈青叙扶着她的腰,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处于一个高于他的位置。 姜纾脸颊绯红,眼眸湿润,手指轻轻抚上他俊美的脸庞,然后低下头,主动地一下下地亲吻他的唇,他的鼻梁,他的眼帘。 沈青叙一边仰头迎合着她难得的主动,享受着这份缱绻柔情,一边用那双染满爱的眼眸凝视着她,忽然低声开口: “纾纾……情蛊,发作了。” 姜纾正沉浸在他的气息里,听到他这话,她动作微微一顿,抬起迷蒙的眼,带着一丝嗔怪和了然,戳穿了他的谎言: “你骗人……” 她记得很清楚,除了最初那次,沈青叙后来再也没有引动过她体内的情蛊。 姜纾知道,他舍不得。 她纤细的指尖点了点他心脏的位置,那是情蛊种下的地方: “明明……是你自己情动了。” 被戳穿心思的沈青叙,一个翻身,重新将人压在身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是,我情动了。所以……纾纾,你准备负责到底吗?” 话音未落,细密的吻再次落下,彻底淹没了彼此。 窗外秋意渐凉,室内却春意正浓,温度节节攀升。 姜纾这一觉睡得沉,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她慵懒地睁眼,却感觉有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在轻轻舔舐她的指尖。 她低头一看,忍不住笑了,是小翠不知何时从生态箱里溜了出来,正盘在她手边,用信子好奇地触碰她。 见她醒了,小翠亲昵地顺着她的手臂缠绕上来,翠绿的身体在暖光下如同上好的翡翠。 姜纾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它的小脑袋,扶着还有些酸软的腰起身,穿上拖鞋,往外走去。 沈青叙正背对着她站在灶台前,简单的家居服也掩不住那份清冷气质。 姜纾唇角弯起,悄悄走过去,从身后环抱住他精瘦的腰身,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上,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好香啊,阿叙,我饿了。” 沈青叙身体微微一滞,随即放松下来,关掉火,一手覆上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另一只手则向后揽住她的腰,将人轻轻带到身侧。 低声道:“马上就好了。” 饭后,两人窝在客厅沙发里,窗外是渐沉的夜幕和初上的华灯。 姜纾靠在沈青叙怀里,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 沈青叙:“下周,沈家会正式对外公布我的身份。” 姜纾点了点头:“我听说了些风声,圈子里都好奇得紧,沈家把消息捂得很严实。”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阿叙……你,你知道你父母之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既然你妈妈种下了情蛊,为什么后来又会离开,甚至改嫁呢?” 沈青叙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他们之间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只是寨子里流传的说法是,母亲当年追随一个外来人离开了里寨,大约半年后才独自回来,回来时便已怀了我。” 他顿了顿,继续说,“后来生下我不久,她就改嫁了。再后来,她就去世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三言两语便概括了,但姜纾听着,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泛起细密的疼。 她想起在里寨时,他总是独来独往,住在那个远离寨子中心的吊脚楼里,与虫蛇为伴。 就连他的亲人似乎对他也不是那般热切。 沈青叙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低头便看到她眼中满满的心疼与怜惜。 他其实并不在意那些过往,那些人与事在他生命中留下的痕迹远不及姜纾的万分之一。 但此刻,看着她为自己难过的样子,一个念头悄然划过心间。 他眸光微闪,脸上流露出些许脆弱,声音也低哑了几分,他手臂缓缓收紧: “纾纾……”他顿了顿,“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久到我都习惯了,直到遇到了你,我才感觉到了不同……所以,你心疼心疼我,好吗?” 这话如同羽毛轻轻搔过姜纾的心尖,让她的爱意瞬间泛滥成灾。 她立刻用力回抱住他,声音软得一塌糊涂:“心疼,我最心疼你了,阿叙。以后有我陪着你,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她将脸埋在他胸前,因此没有看见,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沈青叙得逞地勾起了唇角。 他哪里需要旁人的心疼,他只需要她的。 第98章 只管点头微笑就可以了 顾聿深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回到住处,刚推开家门,一股油烟味便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地蹙了蹙眉,抬眼就看见苏暖轻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手忙脚乱。 “你在干嘛?”顾聿深的声音带着沙哑和一丝不耐,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苏暖轻听到他的声音,立刻转过身,快步迎了上来。 她轻轻握住了顾聿深的手腕:“阿深,你回来了!我今天特意下厨,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清蒸鱼,马上就好了!” 她拉着顾聿深在餐桌旁坐下,餐桌上已经摆了几个菜肴了。 顾聿深看着眼前这一切,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感更甚。 他忍不住开口:“这些事情,家里不是有阿姨做吗?何必自己动手。” 苏暖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她被泼了一盆冷水,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地绞着围裙边缘。 慢慢地,她眼圈微微发红,声音也低了下去:“我……我只是想亲手给你做一顿饭,想让你回到家能感受到一点温暖……” 她试图用委屈打动他,这是她惯用且以往十分有效的伎俩。 然而,现在的顾聿深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非但没有生出怜惜,反而觉得烦躁。 他按捺住情绪,偏过头,语气生硬:“我说了,这些事不用你做。你安心待着就好。” 苏暖轻看着他截然不同的态度,心不断下沉。 这与当初他受情蛊影响,对自己百依百顺,呵护备至的态度截然不同! 是蛊虫的力量在减弱!一定是的,不然阿深不会对她这样。 不行!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重新抓住他! “可是……可是我整天一个人待在家里,真的很闷,很无聊,我……” 顾聿深打断了她:“关于你的工作,我和舅舅提过了,你可以……” “阿深!” 苏暖轻不等他说完,急忙抢过话头,“我想……我能不能去顾氏集团上班?我也想有自己的事业,希望能帮到你……” 她原本的首选自然是沈氏集团,有顾聿深在,一定能谋个不错的职位。 但现在,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沈青叙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她不敢再往他眼前凑了。 顾聿深看着她,心中那份不耐终于达到了顶点。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随便你吧!我头有点疼,先上去休息了。你自己吃吧。” 说完,他不再看苏暖轻,转身径直上了楼,背影决绝而冷漠。 苏暖轻独自站在餐厅里,看着满桌她费心准备的,却无人品尝的菜肴,听着楼上房门被关上的沉重声响。 她死死地咬住了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 不行!绝对不行! 这种情况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 沈家作为顶级豪门,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 如今突然多了一位流落在外的血脉,并且沈家摆明了要光明正大地将其认回,这无异于向整个外界宣告。 沈家未来的权柄,将交由这位继承人执掌。 一时间,议论纷纷,奈何沈家这次将消息捂得密不透风,众人只知道是个年轻男性,其余的一概不知,这更增添了神秘感,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姜纾和沈青叙提前几日回到了姜家别墅居住。 今天是沈青叙正式亮相的重要日子,姜纾自然是精心打扮。 她选了一身粉色拢纱礼服,裙摆如同绽放的花朵,衬得她肌肤胜雪,美艳不可方物。 颈间、耳畔搭配着同色系的顶级珠宝,流光溢彩。 姜纾在穿衣镜前转了一圈,对自己这身行头满意极了。 她款款走下楼,正在客厅等候的姜父姜母眼前都是一亮,好一顿夸赞。 “哎呀,我家宝贝女儿真是穿什么都好看!这身尤其衬你!”姜母笑着上前帮她理了理碎发。 姜父也满脸骄傲,随即问道:“对了,小叙呢?他今天什么时候过来跟我们会合一起过去?” 姜纾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卖了个关子:“他啊,估计晚点才能到……你们待会儿在宴会上就能看到他了!保证是个大惊喜!” 姜父姜母对视一眼,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姜父点点头,想着晚点到也行,那时候估计婚事也退好了。 姜母拉住姜纾的手,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嘱咐:“宝贝啊,待会儿到了宴会,妈妈先带你去拜见一下沈家老太太。记住,不管妈妈待会儿跟老太太说什么,你只需要在旁边乖乖应和,点头微笑就好,其他的交给妈妈,知道吗?” 姜纾奇怪地看着,一脸不解:“妈,你们找沈家老太太有什么事啊?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姜母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别多问,总之是为了你好。有妈妈在,这事妈妈去说最合适,你只管听着就行。” 姜母想着,她一定要快刀斩乱麻,替女儿解决掉那桩陈年婚约。 姜父在一旁看了看时间,出声催促道:“行了行了,有什么话路上再说也不迟。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去晚了不礼貌。” 姜纾一头雾水,被姜父姜母半是催促、半是簇拥地拉上了车。 车内,姜父姜母暗自盘算着如何措辞,才能退了这桩棘手的婚事,而姜纾则望着窗外,心里想着的,全是她家阿叙今日该是何等的清俊夺目。 第99章 你怎么不早说 姜家一行三人抵达沈家老宅时,宴会厅内已是觥筹交错。 几乎所有权势煊赫的家族代表都已到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姜纾走过时,耳边捕捉到的只言片语,几乎无一例外都在讨论着今日的主角,那位神秘的沈家继承人。 姜父姜母目标明确,拉着姜纾径直朝里走去。 姜父在前开路,姜母则忍不住再次低声叮嘱女儿:“纾纾,记住妈妈刚刚跟你说的了吗?待会儿不管听到什么,点头微笑就好。” 姜纾虽然满心疑惑,但见父母神色严肃,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微笑。 姜母见状,点了点头,很是满意。 恰在此时,顾夫人看到了好闺蜜一家,立刻笑着迎了上来:“正说着你们怎么还没到呢,这就来了!” 她亲热地拉住姜母的手,目光转向姜纾时,开口夸赞,“纾纾今天这身可真漂亮,这粉色衬得你跟小仙女似的。” 姜纾笑得更开心了:“谢谢阿姨。” 姜母与姜父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时机已到。 姜母深吸一口气,转向端坐在主位上的沈家老太太,脸上带着歉意与为难:“老太太,其实……今日前来,有件事想说,说来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要说清楚。” 沈家老太太今日心情颇佳,和颜悦色地问:“哦?什么事能让你这孩子这么为难?但说无妨。” 姜母斟酌着措辞,开口道:“您……还记得当年您与我母亲定下的,关于孩子们的那桩婚事吗?” 沈家老太太闻言,脸上笑容更深,连连点头:“自然记得!我与你母亲交好,当时你生了纾纾这么个玉雪可爱的娃娃,我便想着亲上加亲,结两姓之好。可谁知我家寻州那孩子一直不肯结婚,这婚事,就落到了外孙聿深和纾纾身上。谁曾想……唉,后来闹出那些不愉快,也是我们沈家和顾家对不住纾纾。” 姜母赶紧接话道:“您言重了。我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您看,如今时过境迁,纾纾她也……” 沈家老太太笑着打断了她,语气带着“缘分天注定”的喜悦,目光慈爱地看向姜纾:“说来也是巧啊!你瞧,纾纾这孩子,和我那刚找回来的孙子,他们俩……” 姜母一听,心里“咯噔”一声,以为沈老太太是看中了姜纾,想将这旧婚约继续下去,套用在这位新认回来的孙子身上。 这还得了! 她急忙截住话头:“老太太!您的心意我们明白,只是……只是这纾纾她已经交了男朋友了,两人感情很好!您看这婚约……要不我们就……” 沈家老太太没太听懂姜母的话,依旧笑呵呵地,试图把话说完:“这婚约继续下去不是正好吗?我看这两人也怪有缘分的,他们……” “纾纾。” 这一声,如同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姜纾在听到那熟悉声音的刹那,眼睛骤然亮起,连忙转头望去。 姜父听见沈青叙的声音,连忙压低声音安抚:“纾纾别怕!你看,小叙来得正好!你妈肯定能把这事说清楚,把这婚约顺顺利利退掉,绝不耽误你和小叙!” 姜纾:“!!!” 姜纾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这有婚约的是自己和沈青叙,但是当初因为沈家不知道沈青叙的存在,于是这婚约就落在了顾聿深头上。 姜母不知道这事啊,她一门心思想要退婚,但是沈家老太太知道沈青叙和姜纾的关系,想要继续婚约。 这不巧了,误会产生了。 沈青叙穿过人群,步履沉稳地走来。 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将他衬得愈发挺拔矜贵,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惯有的清冷。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姜纾身上,眼底深处掠过毫不掩饰的惊艳。 他的纾纾,今日美得不可方物。 然而,视线触及她礼服背后那片裸露的肌肤时,眸光骤然一沉。 他旁若无人地走到姜纾身边,极其自然地将手中质地柔软的披肩展开,轻柔地披在了姜纾的肩上,将那一片引人遐思的风景严严实实地遮住。 姜母眼见此景,立即趁热打铁,对着沈家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您瞧,纾纾和小叙这孩子关系多好啊,这婚事要不就……” 她想顺势把退婚的意思表达得更明确些。 沈家老太太看着眼前这对璧人,尤其是自己孙子那自然而然的保护姿态,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她乐呵呵地接过话: “是啊,关系是真好,我看着也高兴。不瞒你们说,我原本啊,就想着趁今天青叙认亲的大好日子,把他和纾纾的订婚宴也一起办了,双喜临门!但转念一想,这事儿总得先问问你们做父母的意见,毕竟纾纾是你们的宝贝女儿,不能光我们沈家一头热不是?” ..... “订……订婚宴?!”姜父姜母彻底愣住了,大脑一时有些处理不了这巨大的信息量。 一起办?和谁办?办什么? 姜纾一看这误会越来越深,赶紧快步走到母亲身边,压低声音解释道:“妈!爸!你们还没明白吗?阿叙!沈青叙!他就是沈叔叔那个流落在外的儿子!就是今天的主角!” 轰——! 这话如同最后一道惊雷,彻底劈醒了姜父姜母。 两人猛地转头,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沈青叙身上,带着不可思议。 这么一看……确实啊! 他们之前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 姜母回想起自己刚才还在拼命想要退掉女儿的婚事,脸上瞬间火辣辣的。 她咬着牙,带着点窘迫,低声对姜纾抱怨:“你……你这孩子!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清楚啊?!” 姜纾也是一脸无辜,小声嘟囔:“您也没告诉我,您今天来是为了退婚啊……” 她要是早知道父母打的是这个主意,早就冲出来阻止了,何至于闹出这么大一个乌龙! 姜父的心情也是复杂难言。 早说啊,早说就不会这么尴尬了。 沈家老太太将姜父姜母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明了了大半。 她保持着和蔼的笑容,故意问道:“你们今日主动提起这婚事,是对我们青叙……或者说,对这桩婚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她顿了顿,目光慈爱地看向并肩而立的两人,“不过依我这老太太看啊,纾纾和我们青叙这孩子,是真真有缘分得很。” 姜母此刻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老太太您误会了!我们怎么会有意见呢?没意见,绝对没意见!” 她现在只求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顾夫人适时地走过来,亲热地挽住闺蜜的手臂,打着圆场:“好了好了,这儿留给年轻人吧。走,咱们姐妹俩出去好好聊天了,去那边慢慢说。” 她半拉着将闺蜜带离了,姜父也跟在身后。 两人朝露台方向走去,姜母忍不住低声抱怨:“青叙是寻州的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通个气啊?” 顾夫人一脸委屈:“我以为纾纾早就跟你说了呢!你看看,这绕来绕去,咱们两家这不又成亲戚了?” 对于这门亲事,她倒是乐见其成。 沈家老太太也笑着对沈青叙和姜纾说:“纾纾,青叙,你们年轻人也别在这儿了,自己去玩吧。” 姜纾如蒙大赦,沈青叙顺势揽住她的腰,带着她朝安静的地方走去。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之际,顾聿深带着苏暖轻,正好走了进来。 顾聿深的目光,几乎是本能地落在了那个依偎在沈青叙身边的粉色身影。 沈青叙察觉到了,但脚步未停,只是手臂更加收紧,将姜纾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同时微微侧身,严严实实地挡住了顾聿深投来的所有目光。 宣示主权的意味不言而喻。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苏暖轻,脸上的笑容几乎瞬间凝固,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控制住,没有当场失态。 第100章 你属于我,从始至终 认亲仪式正式开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前方的台上。 姜纾站在人群的前排,目光灼灼地望向台上,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沈寻州走上台。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无需多言,整个大厅就安静了下来。 他目光沉静地扫视全场: “感谢各位今日前来。沈某在此,只想借这个机会,当着所有亲朋好友、各界同仁的面,郑重地宣布一件事。” 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温柔地笑了起来:“我沈寻州,有一个儿子。他是我的妻子,为我生下的孩子。” “妻子?!” 此话一出,台下瞬间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知道沈寻州至今未婚,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妻子”?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姜纾也惊讶了。 她早已听到风声,外界都在传,说是沈家这次认回来的是沈寻州的私生子,但沈寻州这一句“我的妻子”,直接将所有的非议和“私生子”的标签彻底粉碎。 他是在用整个沈家的声誉和自己的力量,为沈青叙和他的母亲,保驾护航 沈寻州毫不在意台下的骚动,他继续说着: “他是我的妻子,十月怀胎,历经辛苦为我生下的孩子。是我沈寻州此生唯一的子嗣,也是我沈家血脉无可争议的延续。”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掌权者的绝对威严,“至于外界所关心的,关于沈氏未来继承权的问题,我在此可以毫不含糊地告诉诸位,我沈寻州名下所拥有的一切,我的一切资源,都将是他的,也只会是他的!” 姜纾听着这番话,心情复杂。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沈寻州话语中对沈青叙的看重与维护,但姜纾更多能感受到的是,他在透过沈青叙,看沈青叙的母亲,看他的妻子。 可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样相爱的两个人,为何会分离? 沈寻州的话语落下,台下众人的好奇心已经被吊到了最高点。所有的目光都充满了期待与探究,等待着那位沈氏继承人的登场。 在全场瞩目之下,侧面的灯光悄然亮起,打在通往主台的阶梯上。 一道挺拔清隽的身影,缓缓拾级而上。 当沈青叙完全出现在灯光下,站在沈寻州身边时。 “嘶——” 整个宴会厅响起了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随即是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在不久前的沈老太太寿宴上见过沈青叙! 当时他是作为姜家大小姐姜纾的男伴出现的,虽然气质出众,但众人也只当他是姜纾的新任男友,却万万没想到…… “我的天!他不是姜大小姐的男朋友吗?!” “难怪!我当时就觉得这年轻人气度不凡,不像普通人,原来竟是沈家的少爷!” “这……这剧情也太戏剧性了!姜纾和顾聿深退婚,转头找的男朋友,居然就是沈家流落在外的正牌继承人?” “哇塞!这才是真正的豪门照进现实啊!大小姐和真太子爷!” “你看他们站在一起,姜纾漂亮明艳,沈少爷清冷矜贵,这颜值也太配了吧!” “唉,本来还以为这位沈家少爷是单身,想着能不能有机会……现在看来是彻底没戏了,人家郎才女貌,感情好着呢!” 众人的视线在台下的姜纾和台上的沈青叙之间来回徘徊,惊讶、羡慕、恍然、嫉妒……什么情绪都有。 而站在人群中的姜纾,对周围的议论恍若未闻。 她的目光落在沈青叙身上。 看着他平静无波地接受着所有人的目光,看着他与沈寻州并肩而立,她的心中很是复杂。 沈家与姜家皆是盘踞已久的顶级名门,如今两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竟是一对恋人。 心思活络的人,都想寻机会上前与这两位攀谈几句,混个脸熟。 姜纾早早寻了个借口,溜到了露天阳台。 这里微风习习,远离了厅内的喧嚣与觥筹交错。 没过几分钟,沈青叙便穿过玻璃门,来到了她身边。 姜纾倚着栏杆,转过身来,嘴角弯起,语气带着戏谑的语调:“哟,这不是那位刚刚认祖归宗,轰动全城的沈家少爷吗?不在里面接受众人的朝贺,怎么跑到这清净角落里来了?” 沈青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一步上前,微凉的指尖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 “因为我的未婚妻躲到这里来了,我当然要跟过来。” 姜纾心里甜丝丝的,她伸出纤细的食指,轻轻戳了戳他温热的胸膛,带着点秋后算账的意思: “老实交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之间还有这么一桩婚约的?” 姜纾可不傻,她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沈青叙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他刚刚的反应可不像是刚知道这事的表情。 沈青叙回答得坦诚:“比你早知道一点。” 在沈寻州与他深谈,谈及沈姜两家过往时,便知晓了。 姜纾闻言,问:“哦?那……知道之后,沈大少爷有何感想啊?” 沈青叙眼底掠过笑意: “很开心。” 姜纾微微挑眉,“没了?” 他微微俯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知道这件事后,我突然觉得,真好。” 他顿了顿,说出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感觉像是……在那些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岁月里,你也早就是属于我的了。” 姜纾怔住了,随即一股笑意从心底涌上,让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原以为他不在意她与顾聿深的婚约,却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闷声不响地吃着醋。 其实,沈青叙他在意的是,因为这桩婚约,仿佛在命运中,她姜纾的名字旁边,从一开始就对应着他沈青叙的名字。 这种命中注定的归属感,极大地满足了沈青叙内心深处那份偏执的占有欲。 她是属于他的,从始至终。 第101章 他骗了姜纾 宴客厅内,水晶灯折射出璀璨光芒。 沈青叙和姜纾这两位主角一离场,所有的社交便全数落在了长辈们的肩上。 不断有人上前与姜父姜母、沈寻州以及沈老太太寒暄,言语间无不围绕着刚刚悄然离场的两人。 “姜总,姜夫人,真是恭喜啊!令嫒和沈少爷站在一起,真是一对璧人,天作之合!” “是啊是啊,缘分真是妙不可言!不知两位年轻人好事将近了吗?我们可都等着喝喜酒呢!” 更有心思活络的,已然开始旁敲侧击地提及未来可能的商业合作,试图在这新旧权力交接的关口提前铺路。 姜父姜母心头一块大石落地,解决了婚约乌龙,女儿又觅得如此佳婿,脸上的笑容简直压都压不住,应对起来也格外从容。 面对催婚,他们笑着打太极:“孩子们的感情,让他们自己去规划,我们做父母的,不干涉,只支持。” 面对合作意向,则巧妙地将决定权推出去:“生意上的事情,以后更多要交给年轻人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该慢慢放手咯。” 一片和乐融融中,顾聿深手里端着的酒杯许久未动。 他看着人群中谈笑风生的长辈,听着那些关于“天作之合”、“强强联合”的议论,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 从前,这些话语是形容他和姜纾的。 他放下酒杯,默不作声地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苏暖轻一直密切地关注着他,见他离场,立刻跟了上去。 此时的沈青叙和姜纾确实很清闲。 城市璀璨的灯火在远处铺陈开来,如同坠落的星河,而真正的星河,则在头顶的天幕上静谧流淌。 “今天的星星好亮啊。” 姜纾仰着头,忍不住感叹。 之前在云江苗寨的时候,她总是时不时地就看星星,自从回到这里,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静静地看星星了。 璀璨的星光洒落,与远处城市的灯火交织成一片朦胧的光海。 望着这样的夜空,姜纾和沈青叙的思绪不约而同地飘回了里寨的那个夜晚。 “纾纾,里寨的那个晚上,”沈青叙低沉的声音缱绻,“你说你喜欢星星,也喜欢我。” 姜纾耳根微热,自然也想起来了。 她还记得,那时月光如水,他身着苗服,那双看向她的眼睛比晚上的星空更让人沉溺,那时的气氛暧昧得恰到好处,她便顺着心意脱口而出。 此刻被他旧事重提,那晚的悸动犹在,却也让姜纾想起了被囚禁在里寨里的时光。 她微微挑眉,带上了点秋后算账的意味:“我问你,你当时在我面前,是不是一直在装?” 初遇时,他清风朗月,清冷温柔,仿佛不染尘埃;可后来的他,强势、偏执,占有欲强得让她心惊。 沈青叙坦然承认:“是啊。” 他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眼神幽深,“不那样,怎么能把你一步步引到我的地方,让你眼里只看得到我?不过,我也没想到,你进入里寨,会那么快。” 沈青叙本来是想要缓缓图之的,谁成想,她跟着旅行团那群人就那样进入了里寨,他只能提前他的计划。 姜纾看着他此刻这副清冷矜贵的模样,与里寨那个危险又迷人的他判若两人,忍不住怀疑:“阿叙,那你现在……是不是也在装?” 沈青叙眼底的暗光浮动,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动作温柔。 “没有装。只是方式不同。” 他凝视着她:“以前,你总是想逃离我,我无法承受那样的结果。只有将你禁锢在我的领地,看得见摸得着,我才能确保你属于我。” 这是他所认知的、最直接有效的爱的方式。 姜纾心尖一颤,她反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胸膛,问:“那现在呢?” “现在也是啊,”他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偏执,“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永远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一直渴望一个完全隔绝外界,只有彼此的世界。 姜纾有些怔愣,这是演都不演了。 沈青叙察觉到了她的细微反应,语气稍微放缓:“不过,只要你一直喜欢我,一直在我身边……我也可以,试着克制。” 姜纾明白,对于他这样骨子里刻着偏执、占有欲近乎病态的人来说,能说出“克制”二字,已是将她放在了超越自身本能的位置上。 她心中软成一片,踮起脚尖,主动挽住他的脖颈,送上了一个抚慰的亲吻,声音甜软: “我家阿叙真好。” 然而,就在她的唇贴上他的瞬间,沈青叙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不远处廊柱阴影下的身影。 是顾聿深。 他在看他们。 沈青叙的眼神骤然一沉,那里面刚刚被姜纾软语安抚下去的暗潮瞬间汹涌复燃。 一种被窥视,被觊觎所有物的暴戾情绪猛地窜起。 他骗了姜纾。 他根本克制不了。 在姜纾看不见的角度,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具侵略性,直直地迎上顾聿深的目光。 紧接着,他一手扣住姜纾的后脑,另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的腰,不再是刚才那个温柔的浅吻,而是以近乎掠夺的攻势,深深地吻住了她。 姜纾被他突然加剧的吻弄得有些懵然,但沉溺在他的气息里,并未察觉暗处的风波。 正如姜纾所不知道的那样,在她安然入睡的无数个夜晚,沈青叙凝视她的眼神,依旧充满了那种想要将她融入骨血的渴望。 他的本质,从未改变。 所谓的克制,不过是在她清醒时,披上一层她所喜欢的外衣。 而这份外衣能维持多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第102章 再见周思然 顾聿深将露台上的那一幕尽收眼底,包括沈青叙那个挑衅意味的眼神。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莫名的酸涩猛地窜起,他死死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没有上前质问的资格,他猛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走到无人处,他深吸了几口气,这种不受控的情绪波动,让他感到恐慌和陌生。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给我安排一个最好的心理医生,尽快。” 他必须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顾聿深离开后,一直暗中留意他的苏暖轻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她拿出了手机,拨通了薛子舒的电话,语气带着决绝:“子舒,我决定了。不管有多难,风险有多大,我要再试一次。” 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半个月后,姜氏集团。 姜纾心情颇好地溜溜达达准备下班,刚踏出公司大门,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姜父逮了个正着。 “诶诶诶,这才几点啊?”姜父故意板起脸,指着自己的手表,“你怎么回事,怎么能到点就下班呢?你可是……” 姜纾一点儿不怵,笑嘻嘻地接话:“我可是什么?我可是正儿八经签了合同的职工,受劳动法保护的!老板,老爸,您这是要带头提倡996吗?小心我反手就是一个举报投诉哦!” 姜父本来就是跟她开玩笑,被她这么一怼,也绷不住笑了,好奇地问:“行行行,说不过你。这么着急,干嘛去啊?” 姜纾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脸上是藏不住的甜蜜笑意:“去接您未来女婿下班呀!” 姜父一听,立刻眉开眼笑,连连摆手:“去吧去吧!路上小心点,别着急啊!” 姜纾开车径直到了沈氏集团总部。 气派的一楼大堂,来往皆是步履匆匆且衣着光鲜的白领。 姜纾走到前台,训练有素的前台小姐立刻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这个前台好像是新来的啊! 姜纾眨了眨眼,玩心大起,摇了摇头:“没有预约。” 前台小姐态度依旧良好:“那么,请问您找哪位?我可以帮您通报一声。” 姜纾笑眯眯地说:“我找沈青叙。” “我是他的……” 她刻意拉长了语调,看着前台小姐好奇的眼神,才压低声音,带着点羞涩说道:“我是他的追求者。” 前台小姐一听,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如今公司里谁不知道小沈总这位空降的继承人? 年轻、英俊、手握权柄,每天慕名而来的各路名媛、精英女性络绎不绝。 前台小姐非常专业,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伸手指向大堂一侧的休息区,语气带着一丝爱莫能助的同情: “小姐,您看那边……那些,都是来找小沈总的。” 姜纾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心里“嚯”了一声。 只见那片休息区的沙发上,零零散散坐了不下五六位女士,个个妆容精致,衣着不凡,有的优雅地品着咖啡翻阅杂志,有的则时不时拿出小镜子补妆,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高层专用电梯的方向。 姜纾摸了摸下巴,心想:果然,身份一变,这招蜂引蝶的能力呈指数级增长啊。 她转回头,饶有兴致地又问前台:“那你觉得,我跟她们比,谁更有优势?” 前台小姐闻言,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姜纾。 平心而论,眼前这位小姐颜值气质绝对顶尖,但她还是委婉地摇了摇头:“小姐,您非常漂亮有气质。但是……” 她示意了一下那群等候的女士,“她们条件也都很好。关键是,我们小沈总他……哎,简直就是沈总的翻版,长得是没得挑,但那性子也是真的冷,对谁都公事公办,从不给任何人多余的眼神。所以,” 她耸耸肩,“她们基本都等不到什么结果的,您也得有心理准备啊。” 姜纾听了,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嗯,你说得对,他确实是这样的。” 就在姜纾准备和前台小姐摊牌时,一个熟悉的男声从她身后传来: “你好,我找你们投资部的张部长,之前有预约,我姓周。” 这个声音……姜纾微微一怔,感觉在哪里听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子,气质斯文,面容清秀。 可他......竟然是周思然! 周思然的目光也落在了姜纾身上,瞬间,他脸上的表情被巨大的震惊取代,几乎是脱口而出:“姜小姐?你……你出来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仿佛见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姜纾也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在沈氏集团的大堂,遇见周思然。 她之前特意问过罗叔,知道周思然和他的同伴们已经安全离开了苗寨,她以为彼此的人生轨迹再无交集,却没想到...... “周思然?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纾同样惊讶。 两人面面相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逢弄懵了。 姜纾心中有很多疑问,关于他们离开里寨的细节,关于之后的事情。 她立刻问道:“你现在着急吗?要是不急,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周思然脸上闪过一丝急切,他显然也非常想和姜纾谈谈,了解她的情况。 尤其是她如何从沈青叙身边离开的,但他看了一眼手表,为难地说:“姜小姐,我很想跟你聊聊,但是……我路上堵车,和张部长约好的时间马上就到了,要不……我们明天?” 姜纾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理解,点了点头:“好,那就明天。明天中午十二点,沈氏集团外面的咖啡厅。” 周思然点头。 这时,前台小姐已经核实了预约,她挂断内线电话,带着歉意对周思然说:“周先生,非常抱歉。张部长那边刚传来消息,说小沈总临时召集了一个紧急会议,会议不知道要开多久,张部长暂时无法脱身。您看,是否方便将预约改到明天?” 周思然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那麻烦帮我约明天同样的时间,谢谢。” 前台小姐立刻记录下来。 站在一旁的姜纾听到“小沈总开会”、“要很晚”这几个字,眉头轻轻蹙起。 她走到旁边相对安静的角落,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沈青叙的电话。 会议室里,气氛严肃,沈青叙正听着汇报,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 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纾纾】。他几乎是立刻抬手,做了一个中止的手势。 正在汇报的高管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看着沈青叙。 “纾纾,”沈青叙接起电话,声音是旁人从未听过的温和,“估计还要一个小时左右。你下班了是吗?” 电话那头传来姜纾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声音:“嗯,下班啦。而且……我现在就在你们公司楼下呢。” “在楼下?”沈青叙闻言,立刻说道,“等着,我马上下来。” 说完,他直接挂断电话,站起身,对着一会议室面面相觑的高管,言简意赅地宣布:“会议暂停,明天继续。” 众人:“!!!” 短暂的惊愕后,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控制不住地流露出喜悦! 天知道他们多想准时下班! 是哪位神仙救他们于水火?! 楼下,内线电话又响了。 前台小姐接起来听了几句,转头对周思然说:“周先生,刚接到通知,张部长那边的会议取消了。我现在就带您上去吧。” 周思然愣了一下,他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一旁的姜纾,转身对她说道:“姜小姐,那我先上去了。我们……明天见?” “好,明天见。”姜纾笑着应下。 第103章 土味情话 周思然跟着前台小姐走向普通员工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的瞬间。 另一侧的专属电梯门打开,一个身姿挺拔、气质冷峻的男人快步走出。 正是沈青叙。 在休息区等候多时的一众女士们,见到沈青叙出现,眼中瞬间燃起光芒,纷纷站起身,整理仪容,准备上前搭讪。 然而,她们眼睁睁看着这位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的小沈总,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向前台一个穿着明艳的女孩。 沈青叙眼里只剩下姜纾一人,他走到她面前,自然地伸手接过她拎着的小包,低声问:“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直接上去?” 前台小姐看得目瞪口呆,连忙躬身问好:“小沈总!” 姜纾对他展露一个灿烂的笑容,挽住他的手臂:“刚来没多久,走吧,我饿了,我们去吃饭!” “好。”沈青叙挽着她离开了沈氏集团大楼。 私人餐厅环境静谧。 点完菜,等待的间隙,姜纾就用手支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沈青叙看。 沈青叙坦然接受着她的注视,甚至非常享受这种被她全心全意关注的感觉。 他微微倾身:“怎么了?是感觉……更喜欢我一点了?” 这话问得直接,甚至有点不符合他的人设。 姜纾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哇!沈青叙,你最近怎么回事?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甜言蜜语?” 她猛地想起什么,带着促狭的笑意问道:“老实交代,你最近老是抱着平板电脑神神秘秘地看,是不是在偷偷学什么……土味情话大全?” 沈青叙看着,有些无奈,又觉得她可爱。 他直接将放在手边的平板电脑解锁,推到姜纾面前:“你自己看。” 姜纾好奇地接过来,手指滑动屏幕。 里面并非是想象中的什么情话合集,而是一个个视频文件。 她随手点开其中一个,里面传来学者的声音,正在深入浅出地讲解宏观经济模型与市场波动的关系。 她又点开几个,全是关于金融投资、企业战略管理、资本运作等领域的专业课程视频。 姜纾惊讶地抬头看他:“你最近……都是在学这些?” 沈青叙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嗯。沈家找了一些顶尖大学的教授和行业专家录制的内部学习资料。我看了,逻辑清晰,架构完整,挺有意思的。” “你真看得懂?”姜纾更惊讶了,这些知识对于毫无基础的人来说无异于天书。 “不难。”沈青叙。 姜纾知道他聪明,但是他的学习能力和逻辑思维,还是让姜纾震惊。 姜纾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突然冒起酸溜了溜的小泡泡。 她撅了撅嘴:“阿叙,这也太不公平了吧!你又会炼蛊,现在学起金融管理这种知识也这么轻松上手!还给不给我们这些人活路了?” 沈青叙难得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看着她,非常认真地提议:“炼蛊……你若是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姜纾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里寨那个小屋里,各种奇形怪状,蠕动着的蛊虫,顿时头皮一阵发麻,连忙摆手:“别别别!算了算了!我对那些小家伙们只能敬而远之,你还是自己留着这门独家手艺吧!” 沈青叙也只是说说,这炼蛊也是一个辛苦活,他可不愿意让她受苦。 沈氏集团,投资部部长办公室。 张部长乐呵呵地给周思然倒了杯茶,两人之间气氛融洽。 周思然简单阐述了他们团队的项目。 一个基于地区苗寨文化核心,融合现代科技与设计美学的沉浸式文旅与文创品牌。 “……我们最终的商业模型,是构建深度体验门票 + 高端文创产品销售 + 线上电商平台 + 个性化定制服务,四位一体的多元化收入结构,确保项目的可持续盈利能力与文化输出的纯粹性。” 张部长满意地点头,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上的企划书:“小周啊,不瞒你说,我个人对你们的方案非常满意。理念新颖,落地性强,既有社会价值也有商业前景。” “你也知道,我们沈总,他个人对苗族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一直非常重视,这个项目方向与他的理念是高度契合的。” 突然,他话锋一转:“不过呢,最近的情况我要跟你说一下,小沈总空降,很多重要项目,都需要他亲自过目拍板。这份企划书,我会尽快呈交给小沈总。” 看到周思然眼中一闪而过的疑虑,张部长笑着补充道,“你放心,我们小沈总虽然年轻,但商业眼光和决断力那是这个。”他竖了竖大拇指,“他若能认可,项目推进速度会快很多。” 周思然听到这番评价,心中安定了不少。 这时,张部长问:“小周啊,有个问题可能有点冒昧,但我们之后毕竟是要深度合作的,我也想多了解你一些。我记得你之前是专攻民俗文化研究的,在学术圈也小有名气,怎么突然转变赛道,选择投身商业,做起项目来了?” 周思然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怎么说呢?难道要说,是因为在里寨那段可怕的经历吗? 亲眼目睹了蛊术,亲身经历了被操控心神的恐惧,以及最后近乎惨烈的离开…… 周思然回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地沉浸在研究里。 于是他选择转业,某种程度上,是一种下意识的“逃离”。 但这些,他无法对张部长直言。 周思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回答道:“张部长,实不相瞒,经历过一些事情后,我发现自己可能并不完全适合纯粹的学术道路。但我依然热爱我们的文化,所以我觉得,或许通过商业的方式,让更多人能直观地感受和体验到它们的魅力,让文化本身产生价值,得以延续和发展,这或许是最适合我现在状态的一条路。” 这个回答既坦诚又体面。 张部长是个人精,看出周思然话里有未尽之意,但也不深究,反而赞赏地点点头:“好!有想法!能把文化情怀和商业实践结合起来,是件大好事!那我就期待你们团队,还有这个项目,能在小沈总那里顺利过关!” “借您吉言。”周思然微笑着举了举茶杯。 第104章 死马当活马医 顾聿深面色阴沉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地上,静静躺着第十三份心理评估报告。 每一份报告,都来自不同的权威心理专家,耗费不菲,结论却出奇地一致。 顾先生心理健康状况良好,未见明显异常心理症状或认知偏差。 良好?未见异常? 如果这叫良好,那为什么他的理智与情感会如此割裂? 他的理智清晰地告诉他,他爱的是苏暖轻,是他不惜违背家族,让姜纾难堪也要保护的人。 可为什么,最近姜纾的身影,他们过往的点点滴滴,总会不受控制地闯入他的脑海? 尤其是在看到她和沈青叙在一起时,那股莫名的烦躁、酸涩,甚至……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 站在一旁的助理大气不敢出,心里叫苦不迭。 他实在不明白,老板没检查出毛病难道不是好事吗?为什么非要觉得自己有病才行? 这有钱人的世界,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你跟我多久了?”顾聿深突然开口。 助理一个激灵,连忙收敛心神,恭敬回答:“老板,从我一毕业就进公司跟着您,算起来,快两年了。” 顾聿深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他:“那我问你,你觉得……我喜欢谁?” 助理:“!!!” 助理在心里疯狂呐喊:老板您喜欢谁您自己不知道吗?!为什么要问我一个小小的助理啊!这是送命题啊! 面上,助理维持着高超的职业素养:“老板,这个……在太太出现之前,我一直以为您喜欢的是姜小姐。您对姜小姐那真是没得说,事事上心,百依百顺,我们底下人都觉得您二位是天生一对。” 他偷偷观察了一下顾聿深的脸色,见没有不悦,才硬着头皮继续,“后来……后来太太出现了,您就像是……像是变了一个人,所有的心思和关注就都扑到了太太身上。” 助理当时还磕两人的CP呢,谁承想,BE了。 助理难受了许久呢! 但是最近,助理又开始磕起了姜纾和沈青叙的CP。 出人意料地好磕。 顾聿深沉默着,是啊,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当初为什么会那么突然地爱上苏暖轻,那份感情炽热得仿佛凭空出现。 “老板,您……您到底怎么了?”助理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顾聿深靠在椅背上:“我觉得……我不是我了。” 一句话,让办公室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助理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他咽了口唾沫,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豁出去的意味,小声说道: “老板……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您这不是心理问题,是……是那什么……中邪了?” 助理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这套! 他赶紧找补,“我,我就是随口一说,您别当真!我有个朋友……呃,算是认识吧,就是干这个的,神神叨叨的,要不……您就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 他说完就紧紧闭上了嘴,胆战心惊地等待老板的怒火。 顾聿深闻言,锐利的目光射向助理,那眼神吓得助理腿肚子都软了,心里哀嚎:完了完了,工作保不住了! “老板,我错了!我胡说八道!我这就出去!” 助理连连鞠躬,转身就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他的手碰到门把手的瞬间,顾聿深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那朋友……可靠吗?” 助理猛地僵住,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看向顾聿深。 不是吧?!老板他……他竟然真的在考虑这个荒谬的提议?! 助理内心天人交战,欲哭无泪。可现在骑虎难下,他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我这就去联系问问!他还......挺靠谱的......吧!” 与此同时,一个高档公寓。 苏暖轻按响了薛子舒的门铃。 门打开,薛子舒看着门外的苏暖轻,脸上没有意外,她侧身让苏暖轻进来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薛子舒没有寒暄,直接开口,“但是我劝你再想想。” 苏暖轻此刻却像是输红了眼的赌徒,根本听不进任何劝阻。 她打断薛子舒,目光灼灼:“别跟我说这些!你就直接告诉我,能不能再做一次?像上次那样,让他眼里心里只有我!” 薛子舒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但语气颇为沉重:“能做。但是……”她顿了顿,“我缺少最关键的东西,母蛊。” 苏暖轻眉头立刻紧紧皱起:“很稀有吗?能不能买到?多少钱我都出!” 薛子舒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是钱的问题。我当年也是机缘巧合,偶然得到了一对,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勉强炼成一只。上次用在顾聿深身上,已经是最后一只能用的成品了。没有母蛊,一切都是空谈。” 苏暖轻追问道,“那这种母蛊,在哪里才能得到?” 薛子舒抬起眼,缓缓吐出了四个字: “云江苗寨。” ......... 晚上九点。 书房里开了一盏灯,沈青叙正对着平板电脑屏幕专注看着,屏幕上播放的依旧是那些晦涩难懂的金融课程视频,但他看起来游刃有余。 忽然,门铃清脆地响起。 几乎是同时,原本窝在旁边沙发上刷手机的姜纾,像只听到开罐声音的小猫,立刻丢下手机,光着白嫩的脚丫,“啪嗒啪嗒”地就朝着门口跑去,嘴里还欢快地说着:“我的奶茶到啦!” 沈青叙立刻暂停视频,抬眸看了过去,眉头蹙起。 姜纾浑然未觉,开心地接过外卖员递来的奶茶,关上门,转身正要享受这杯奶茶时,却发现沈青叙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她身后。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沈青叙忽然俯身,轻松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诶?!”姜纾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沈青叙抱着她稳步走回书房,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沙发中央。 然后,他精准地找出了一双袜子。 姜纾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要干什么,立刻撅起嘴抗议:“我不要穿袜子!穿着难受,感觉脚都被绑住了!” 同时,她指着木地板,试图讲道理,“而且你看,咱们家这是木地板,又不是瓷砖,一点都不凉!” 沈青叙对她的抗议充耳不闻,单膝蹲跪在她面前,不由分说地捉住脚丫,给她穿袜子。 他的掌心温热,触及她冰凉的脚底时,对比更加明显。 沈青叙:“入秋了,地上有寒气。寒气入体,积累久了会难受。” 他抬起头:“你忘了?你那个快到了。上次贪凉吃了冰淇淋,肚子疼得整晚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是谁?” 姜纾:“……” 气势瞬间矮了半截。 她默默算了算日子,确实……她的生理期就在这几天。 而上个月的惨痛经历还记忆犹新,她仗着身体好,生理期前抱着吃了一整桶冰淇淋,当时是爽了,结果第二天小腹坠痛难忍,像有台挖掘机在里面施工,疼得她在床上蜷成一团,冷汗直冒。 那天晚上,沈青叙抱着她,用温热的手掌一遍遍帮她揉着肚子,看着她疼得脸色发白、眼泪汪汪的样子,他自己急得眼圈都红了。 理亏之下,姜纾不敢再反驳穿袜子的事,但她手里还握着那杯冰冰凉凉的奶茶呢! 她眼神飘忽,试图悄悄把奶茶藏到身后去。 然而,她的小动作根本逃不过沈青叙的眼睛。 他直起身,手一伸,轻而易举地就将那杯冰冷但甜蜜的奶茶从她手里抽走了。 “这个,也没收。” 第105章 与周思然会面 最终,那杯奶茶还是以另一种形式进了姜纾的肚子。 沈青叙将它加热后,才重新递到她手中。 姜纾捧着温热的杯子,小口啜饮着。 沈青叙则又回到了他的“老位置”,戴上耳机,继续看视频,侧脸在灯光下显得专注而清冷。 或许是今天意外遇见了周思然,那些关于里寨的记忆再次被勾起。 姜纾的思绪飘远,想到了藤伊。 她放下杯子,忍不住问道:“阿叙,你说……如果当时你没发现我出事,或者没有找到我,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沈青叙闻言,转过头来看她。 他的目光笃定,毫不犹豫:“没有这种可能。” “我不会不来救你。无论你在哪里,陷入何种境地,我都会找到你,我不会允许你出事的。” 姜纾被他话语中的坚定所震撼,心里涌出巨大的安全感,感觉像是被浸入温水中,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 她弯起眼睛。 想到那次危险的经历,姜纾就生气。 “说起藤伊。” 姜纾忍不住抱怨,“她平日里装得可可爱爱,天真无邪的样子,谁能想到心里那么狠毒,竟然想用我来威胁你,争夺首领的位置,最后她还成功了。” 沈青叙对此反应平淡:“她一直都是那样的人。野心和狠辣,从未改变。” 姜纾有些讶然:“你知道?你知道她一直觊觎首领的位置?那你怎么……” 她一直以为沈青叙是跟她一样被藤伊给蒙蔽了。 沈青叙:“她是什么样的人,心里盘算什么,我一清二楚。不过,她以为那个位置,是那么好坐的吗?” 他的话语意味深长。 姜纾从他话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试探着问:“阿叙,你……有想过回里寨一趟吗?” 他们当时离开得太过匆忙,姜纾原以为沈青叙会想着回去一趟,但是沈青叙从来没有说过这个事情。 沈青叙缓缓转过身,姜纾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有一天,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如今时间……还没到。” 夜深人静,床上。 两人相拥而眠,睡得昏沉。 姜纾睡相不算老实,迷迷糊糊地一个翻身,竟滚到了床的边缘,险些掉下去。 几乎是在她挪动的瞬间,原本沉睡着的沈青叙立刻睁开了眼睛,手臂一揽,将人重新捞回自己怀里,紧紧圈住。 “嗯……热……” 姜纾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哼唧。 沈青叙闻声,稍稍放松了力道,并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只虚虚地盖在腰腹间。 凉意袭来,姜纾感觉舒服了不少,便不再挣扎,乖巧地蜷缩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呼吸重新变得均匀绵长。 沈青叙却并未立刻入睡,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凝视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 他的手指摩挲着她手腕内侧的情蛊标记。 想起晚上姜纾问他是否要回里寨,他知道,他一定会回去的。 不是为了怀念,而是为了清算。 藤伊之前对她所做的一切,那些算计、那些伤害……他会让她,以及所有参与其中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夜色浓重,他低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重新将她拥紧,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姜纾当起了沈青叙的专属司机,将他送到了沈氏集团的大楼下。 车子停稳,沈青叙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 他侧过身,目光沉静地看向姜纾,那眼神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姜纾对他这点小心思门儿清,忍不住笑了。 她凑上前,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在他微凉的皮肤上印下一个清脆响亮的吻,声音甜软:“好啦!阿叙,加油工作,努力赚钱养家!晚上我再来接你。” 沈青叙得到了想要的,心满意足,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清浅的笑。 姜纾发现,沈青叙实在太懂得如何拿捏她了。 她就吃他这一套! 一个清冷如冰的男人,唯独在自己面前融化成春水,这种极致的反差感,让她毫无抵抗力。 沈青叙推开车门,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 和沈青叙分开后,姜纾先回公司处理了些事务,临近中午,才开车来到与周思然约好的咖啡店。 她到的时候,周思然已经到了。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倒有点像姜纾初见他时,那个带着书卷气的模样。 姜纾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等很久了?点喝的了吗?” 周思然推了推眼镜:“没有,我也刚到。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没先点。” 姜纾招手叫来服务员,给自己点了一杯拿铁,然后看向周思然。 周思然言简意赅:“热美式,谢谢。” 咖啡的香气很快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是姜纾先开启的话题:“你们身上的蛊……后来解了吗?还有,你们当时是怎么离开里寨的?” 周思然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苦笑,他摇了摇头:“解是解了……但很快,又被种下了另外一个蛊。” “另外一个?”姜纾心里一紧。 周思然没有详细描述那过程,只是用简单的话语概括了他们的经历。 接着,轮到了周思然提问。 他更想知道姜纾的经历:“那姜小姐你呢?我们离开后,里寨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安全离开的?” 姜纾的讲述也相对简洁,略去了许多细节:“藤伊绑架了我,想用我来威胁阿叙。后来阿叙来救我,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再后来,是罗叔带着我们离开了里寨。” 周思然听完,沉默了片刻:“姜小姐,其实今天见面,最主要的是想当面向你道歉。当时我们逃出来之后……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折返回去救你。这件事,一直压在我心里。” 姜纾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洒脱地摆了摆手:“你真的不用道歉。当时那种情况,大家非亲非故,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是人之常情。而且......” 她笑了笑,“我当时有阿叙在,他不会让我有事的。” “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你刚才说的,你们被下了另外一种蛊。这蛊......严重吗?” 周思然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借此掩饰了一下神色:“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特定的日子,身体会有些……格外难受,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姜纾从他瞬间紧绷的指尖和那一闪而过的痛苦眼神中,能感觉到那所谓的“格外难受”和“熬一熬”,恐怕远非那么简单。 第106章 我姓姜,姜氏集团的姜 姜纾正想再打听一些关于里寨和周思然身上蛊虫的细节,周思然的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周思然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抬手示意,然后走到一旁接听了电话。 通话时间不长,但当他走回来时,脸上的神色明显低沉了许多。 “发生什么事了?”姜纾关切地问。 周思然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但声音里的挫败感却掩藏不住:“没什么,工作上的事。就是沈氏集团投资部刚刚正式通知我,我的项目没有通过。” 他深吸一口气,“没事,一个项目而已,大不了我再找下一家公司投投看。” 姜纾心中一动,伸出手:“可以给我看看你的项目计划书吗?” 周思然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项目书,递给了姜纾。 姜纾接过来,认真地翻阅起来。 她越看,眼神越亮。 这份企划书做得相当出色,从文化内核的挖掘,到沉浸式体验的设计,再到商业模式的构建,都体现出了周思然团队的用心和专业。 无论是创意还是可行性,在她看来都非常有潜力。 “这个项目确实很不错,”姜纾合上计划书,中肯地评价,但随即也指出了核心问题,“但是,这个项目前期投入的资金会非常巨大,而且涉及到实体建设、内容研发和品牌培育,回报周期很长,前期几乎看不到盈利。一般的小公司,确实没有这个实力和耐心接手。” 周思然苦笑着点头:“我明白。现在市场上的资本大多追求短期高回报,像我这种需要长期培育、注重社会价值的项目,很难入他们的眼。大的集团公司就那么几家,沈氏既然不通过,我接下来……打算去姜氏集团碰碰运气。” 姜纾眼眸倏地一抬,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服气。 她微微挑眉,带着点较真问:“我能问一下,为什么你优先选择沈氏,而不是姜氏吗?” 周思然客观地分析道:“因为据我了解,沈氏集团在文化地产和文旅板块布局较早,有相关的经验和资源积累。而姜氏集团……恕我直言,主营业务更偏向科技、金融和高端制造,在民俗文化领域涉猎确实不多。” 姜纾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知道他说的也是事实,那股不服气也消了大半,但好胜心却被勾了起来。 她将项目书干脆利落地放进自己的包里,然后从钱夹里取出一张名片,推到周思然面前。 “好的,你的这份项目,我们姜氏集团,收下了。” 周思然看着桌上那张名片,又看看姜纾,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什……什么?” “姜……姜氏集团?姜纾?”周思然看着名片,又抬头看看眼前笑吟吟的女孩,大脑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姜纾看着他这副呆愣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故意说道:“你叫了这么久的姜小姐,怎么就从来没往姜氏集团那边想一想呢?” 周思然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辩解:“这……姜姓虽然不是张王李赵那么普遍,但用的人也不少啊!我总不能看到一个姓姜的,就联想到姜氏集团吧?那……那沈青叙还姓沈呢,我也不能往沈氏集团想啊?” 姜纾张了张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周思然见她真的收下了项目书,心中重新燃起希望,但又不免有些顾虑:“可是……据我所知,姜氏集团确实很少涉足这类民俗文旅项目,内部评审可能……” 姜纾将包包拉链拉好,姿态从容:“我们姜氏是很少涉猎,但不代表不能做,更不能代表做不好。一个好的项目,值得我们去尝试新的领域。再说了......” 她拖长了语调,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姜氏资金雄厚,到时候拉着沈氏一起合作呗!反正……以我们的关系,沟通起来也方便?” 她这话意有所指,周思然也打听过了,沈姜两家关系好,如果姜氏牵头,再能拉上沈氏集团,那这个项目成功的几率将会大大增加! 周思然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那……就拜托小姜总了!” “等我消息。”姜纾拿起包,起身往外走。 —— 沈青叙开完昨天中断顺延的会议,带着一丝未散的严肃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刚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脚步微微一顿。 只见姜纾正堂而皇之地坐在他椅上,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电脑里正传出激昂的游戏音效,紧接着,一个炫酷的“游戏胜利”特效占据了屏幕,还伴随着欢快的提示音。 “耶!赢了!”姜纾高兴地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一抬头,正好看见走进来的沈青叙,脸上立刻绽放笑容。 “阿叙你回来啦!你办公室这台电脑配置真不错,打游戏超流畅,一点都不卡!” 跟在沈青叙身后,正准备汇报工作的投资部张部长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这……这姑娘是谁啊?!竟然敢坐在小沈总的位置上,还用他的办公电脑打游戏?!看小沈总那样子,居然……居然没生气? 沈青叙缓步走到办公桌旁,语气是张部长从未听过的温和:“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是专门来找我一起吃午饭的?” 他看了眼时间,确实快到午休点了。 姜纾摇了摇头,她拍了拍放在桌面的文件袋:“不不不,沈总,你误会了。我今天是代表姜氏集团来找小沈总谈生意的。” 。 沈青叙从善如流地配合她,语气也变得官方起来:“哦?原来是小姜总大驾光临,失敬。不知小姜总今日前来,是想找沈某谈什么生意?” 两人这旁若无人的互动,看得张部长眼角直抽抽。 他是不是应该离开啊! 姜纾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个人,她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对沈青叙示意了一下:“不过,看来是我来得不巧,还是让这位……先说吧,我的事可以等会儿。” 张部长连忙上前一步,他今天一早就把周思然那份项目企划书呈交给了小沈总。 可谁能想到,小沈总翻阅的速度快得惊人,没看几眼,就直接给出了“不予通过”的决定。 张部长是真的惜才,也觉得这个项目潜力巨大,无论是从文化传承、社会价值还是长远商业回报来看,都非常值得投入。 他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所以才硬着头皮追到办公室,想再争取一下。 “小沈总,”张部长斟酌着开口,态度恭敬,“是关于早上我提交的那份文旅项目企划书。我知道您可能觉得前期投入大、回报周期长,风险较高。但这个项目在文化挖掘和商业模式创新上确实很有亮点,团队核心成员对苗族文化有深入研究。” “如果我们沈氏能做起来,无论是品牌美誉度还是未来的收益,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您看……是否有可能再评估一下?” 沈青叙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风险评估与预期收益不匹配,现阶段不予考虑。” 他的话干脆利落,没有留下丝毫转圜的余地。 张部长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正想告退,却听见旁边那位小姜总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哦?就是这份被小沈总毙掉的项目书吗?”姜纾拿起自己那个文件袋,从里面抽出的正是周思然那份企划书。 她笑容可掬地看向沈青叙: “那正好,我们姜氏集团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看来,小沈总这是要亲手把一个潜在的好项目,推到我们姜氏手里了?” 第107章 共进午餐 “小沈总——!!!” 张部长这突如其来,隐隐还带着哭腔的一声嚎啕,把姜纾吓得一哆嗦。 沈青叙立刻不赞同地看向张部长,眼神微冷。 可张部长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察言观色,他捶胸顿足,痛心疾首:“小沈总!您瞧瞧!您再好好瞧瞧!这么好的项目,眼看着就要落到别人手里了!这……这简直是资敌啊!” 他恨不得把项目书再塞回沈青叙手里让他重新看一遍。 沈青叙:“她不是别人。” 姜纾也赶紧找补,笑着对张部长说:“这位,您先别急着惋惜。我刚刚不是说了嘛,我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抢项目的。” 沈青叙直接下了逐客令:“你先出去。” 姜纾连忙打圆场,对张部长使了个眼色:“要不……您先出去?让我和你们小沈总单独聊一聊?” 张部长看看姜纾,又看看虽然面无表情但明显对这位小姐态度不同的小沈总,瞬间福至心灵。 张部长脸上立刻堆起殷勤的笑容,连连点头:“好好好!我出去,我这就出去!您二位慢慢聊,一定要好好聊,深入地聊!务必把这个项目谈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倒退着出了办公室,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办公室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 姜纾也不好继续鸠占鹊巢,从沈青叙的椅子上站起来,却被沈青叙顺势拉着坐到了他的腿上。 姜纾也不扭捏,搂着他的脖子,好奇地问:“现在能告诉我了吧?为什么否了这个项目?你别说不看好,我不信。” 以沈青叙的商业眼光,不可能看不出这个项目的潜力和价值。 沈青叙沉默了一下,吐出一个名字:“周思然。” 姜纾一愣:“难道是因为周思然之前闯入了里寨,你还在记恨他?不至于吧阿叙?” 在她印象里,沈青叙虽然记仇,但似乎和周思然并没有到这种因私废公的地步。 沈青叙没说话,却忍不住用托着她的腿弯,轻轻颠了颠她,像是在表达不满。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嘛?” 姜纾被他这小动作弄得心痒,捧住他的脸,迫使他看着自己。 沈青叙黑黢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姜纾看着看着,莫名从他深邃的眼底读出了一丝……委屈? 这个发现让姜纾心尖一软,心上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 她放柔了声音,像哄小孩子一样:“啊呀,我的好阿叙,你就告诉我嘛,别让我猜了。” 沈青叙被她的软语攻陷,将头埋进她温热的颈窝里,深吸了一口她身上清甜的气息,闷闷的声音带着点别扭:“你很关心他。” 姜纾不明所以,下意识反驳:“我什么时候很关心他了?” 她怎么不记得? 沈青叙抬起头,有理有据地开始“翻旧账”,语气带着点控诉。 “当时在里寨,你为了找他的下落,都敢独自去爬那个危险的吊脚楼。发现他不在之后,你还一直追问我他的下落,关心他是否安全。” 姜纾:“……” 她愣了几秒,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点哭笑不得。 她捧着沈青叙的脸,解释道:“我那是关心他吗?我那是发现了你们不对劲,整个寨子都透着古怪!我追问他的下落,是怕他遭遇不测,更怕你……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背上人命啊!我那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你!” 沈青叙当然知道姜纾对周思然没有男女之情,如果真有,周思然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里寨。 他只是……不喜欢她的注意力,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因为别的男人而分散。 看着沈青叙脸色缓和,眼底那点小委屈也消散了,姜纾知道这陈年老醋算是哄好了。 她趁热打铁,晃了晃他的胳膊:“那……亲爱的小沈总,关于我们两家合作这个项目的事情……” 沈青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拉着她站起身。 “走吧,先吃饭。” 他牵起她的手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低头问她:“对了,纾纾,来之前吃饭了吗?饿了么?” 姜纾心里一虚。 她其实不太饿,刚才和周思然喝咖啡聊天,肚子现在还是满的。 但她可不敢跟沈青叙说实话,她摇了摇头:“饿了饿了!早就饿了!要不……小沈总赏个脸,请我去你们沈氏的员工食堂体验一下?” 沈青叙:“好,带你去尝尝。” 沈青叙牵着姜纾的手出现在食堂入口时,食堂仿佛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或坐或站的员工,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两人吸引。 沈氏集团的食堂采用自助餐形式,菜品丰富,按需取用,杜绝浪费。 姜纾走在前面,因为实在不饿,只象征性地夹了几样清淡的菜和一小份汤,还拿了最小份的米饭。 沈青叙跟在她身后,他的餐盘里则正常许多。 姜纾眼尖地瞄到一个靠窗的安静空位,用手指了指,示意沈青叙先过去坐,自己则转身去餐具区拿筷子和勺子。 沈青叙走到那个位置坐下,目光随意地环视了周围一圈。 那些原本偷偷打量的员工们,立刻纷纷低下头,假装吃着自己盘中的食物,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着这边。 姜纾拿着两副餐具回来,将其中一套递给沈青叙。 姜纾小口喝了几口汤,又勉强吃了点米饭和青菜,就感觉胃里已经满了,看着餐盘里还剩下不少的菜,有些犯愁。 浪费是可耻的。 她目光落到自己餐盘里那几只白灼虾上,灵机一动:“阿叙,我来帮你剥虾吧?” 平日里,多是沈青叙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剥虾剔骨这类事情他做得极其自然。 今天难得有机会,姜纾想“表现”一下。 沈青叙抬眸看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没有阻止。 姜纾仔细地剥好一块完整的虾肉,正准备放到沈青叙的碗里,却见沈青叙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姜纾的脸颊瞬间泛起一丝红晕。 在家里,你侬我侬时互相投喂是常事,可这里是公共食堂,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有人在呢……”她小声嘟囔,带着点羞赧。 沈青叙面不改色:“他们都在专心吃饭,没人注意我们。” 姜纾将信将疑地环视一圈,果然见大家都低着头“认真”吃饭,她便也放下心来,迅速将那块虾肉喂进了沈青叙嘴里。 看着他,姜纾找到了解决剩菜的好方法,赶紧把自己碗里剩下的几只虾都剥了,一一喂给他。 沈青叙来者不拒,全都接受。 等他吃完,姜纾手上不免沾了些汁水。 沈青叙拿起桌上的湿巾,拉过她的手,仔仔细细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帮她擦拭干净,动作轻柔专注,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吃完后,两人将餐盘放到回收处,并肩离开了食堂。 他们一走,食堂里压抑已久的讨论声如同煮沸的水般瞬间炸开: “哇塞!那个难道是小沈总的女朋友吗?也太好看了吧!气质绝了!” “天呐天呐!我看到了什么!小沈总居然会让人喂饭!还会那么温柔地帮人擦手!我是不是没睡醒?” “两人之间的氛围好甜啊!眼神拉丝了都!!” “这女生什么来头?太厉害了吧,竟然能把咱们这位神仙一样的小沈总追到手!” “妈呀,我上次报表出错了,小沈总一个眼神,差点把我吓哭,今天见到的是上次那个小沈总吗?” “不行了不行了,我这顿饭光吃狗粮就饱了!我要立刻跟我闺蜜分享,我有新的顶级CP可以磕了!颜值双强,互动还这么甜!” 食堂里充满了兴奋的窃窃私语,许多人光顾着偷窥和激动,连饭都没吃几口。 沈青叙和姜纾共进午餐,无疑成为了沈氏集团当天最轰动的头条新闻。 第108章 他在喊姜纾的名字 顾聿深的车停在了一条老街深处,周围是斑驳的墙壁和昏黄的路灯。 助理领着顾聿深,在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停下。 “老板,就是这里了。”助理小声说道,语气里带着点心虚。 他抬手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露出的是一张过分年轻俊美的脸。 这人有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瞳孔颜色偏浅,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慵懒。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身形清瘦,与顾聿深想象中的大师形象相差甚远。 顾聿深怀疑的目光立刻投向助理。 助理心里叫苦,面上却赶紧堆笑解释:“老板,您别看他年轻!时诵他……他家学渊源,学识渊博,能力出众!真的!圈子里好多人都找他解决疑难杂症……他口碑特别好!” 他绞尽脑汁地搜刮着赞美之词,只求老板能信。 被称作时诵的年轻男子听着小助理天花乱坠的吹捧,丹凤眼微微眯起,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助理那张急得微微发红的脸上。 顾聿深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沉声道:“……试一试吧。” 他也是病急乱投医。 顾聿深往里走去,助理见状,下意识就想跟着老板进去,却被时诵伸出的手臂懒洋洋地拦在了门外。 助理:“你干嘛?” “怎么?”时诵微微俯身,声音压低,带着点戏谑,“上次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想见到我这张讨厌的脸了吗?” 助理的脸瞬间涨得更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梗着脖子道:“你以为我想来找你?是......是我们老板找你!公事公办!” 时诵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那双丹凤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我知道的,我家阿星就是嘴硬,我心里都是知道的。” “你……你胡说什么!谁是你家的!”助理气得瞪他,伸手想推开他,却被时诵顺势轻轻捏了捏脸颊。 “做好你的本职工作,至于里面那位,那是我的工作。”时诵轻笑着说完,然后“砰”地一声,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 小助理对着紧闭的木门挥了挥拳头,最终只能气呼呼地蹲在门口。 一个小时后,木门再次打开。 顾聿深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右手捂着已经止血的指尖,脚步有些虚浮。 蹲在门口的小助理立刻站了起来,隐约闻到门内飘出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时诵倚在门框上,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慵懒,他对顾聿深说道:“行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至于报酬,记得打到我卡上,卡号……” 他目光转向一旁紧张兮兮的小助理,唇角一勾,“他知道的。” 顾聿深现在只觉得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勉强对时诵点了点头,踉跄着走向自己的车。 小助理忍不住小声问时诵:“喂!我老板他……没事吧?不是说就是走个形式吗?” 他本来以为就是装神弄鬼糊弄一下。 时诵意味深长地看了顾聿深背影一眼,才说道:“他又不是真的中了什么邪祟。”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不过,我在他身上,找到了点别的小玩意儿。看在报酬丰厚的份上,我就顺手帮他清理掉了。” “别的……小玩意儿?是什么东西?”助理好奇地追问。 时诵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笑着突然凑近小助理,语气亲昵:“阿星,不要当着我的面,这么关心别的男人。我会不高兴的。” 小助理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结结巴巴地警告:“时诵!说、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什么!” 说完,小助理立刻转身,跑着冲回了车里,迅速发动引擎,载着顾聿深离开了。 时诵站在原地,目送着车子消失在街角,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渐渐收敛。 “蛊……”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越来越有意思了,只是这人下蛊的手段不太高明,应该是个新手。” 顾聿深陷入了一场漫长而清晰的梦境中。 在梦中,他如同一个旁观者,清晰地回顾着过往。 梦境始于童稚时期。 因为两个母亲的关系,他和姜纾可以说青梅竹马。 他清楚地看着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抱着一个几乎比她整个人还大的毛绒娃娃,摇摇晃晃地走着,结果不小心绊了一下,“噗通”摔倒在地。 小姜纾愣了一秒,随即嘴巴一瘪,金豆豆就掉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嘴里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 小小的顾聿深,心里一软,跑过去,笨拙地扶起她,拿出自己的小手帕给她擦眼泪,还学着大人的样子,对着她磕红了的膝盖轻轻吹气。 渐渐地,她止住了哭泣,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哥哥。” 就是从那一刻起,顾聿深在心里暗暗发誓,要好好照顾这个娇气又可爱的小妹妹。 时光荏苒,梦境飞快流转。 小姜纾成了他的小跟屁虫,总是跟在他身后,脆生生地喊着“聿深哥哥”。 而他,也一如既往地守护着她,替她背书包,帮她赶走讨厌的虫子,在她生病时偷偷给她带糖果。 大人们都笑说,亲哥哥对妹妹恐怕都没他这么细心周到。 后来,他们一起上了中学,上了大学。 顾聿深早已习惯了生命中有姜纾的存在,他原以为他们的人生轨迹会就这样平稳地一直延续下去。 然而,变故突生。 梦境色调陡然变得灰暗。一个身影闯入了他们之间。 苏暖轻。 顾聿深看着自己,是如何因为苏暖轻的几次示弱和眼泪,第一次对姜纾发了火,斥责她不懂事,欺负人。 他清晰地看见了姜纾脸上那瞬间的错愕,难以置信,以及深切的受伤。 那双总是盛满笑意和依赖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蒙上了震惊和伤心。 接下来,是无数次的重演。 他为了维护苏暖轻,一次次地忽略姜纾的感受,一次次地在公开场合让她难堪,甚至……在两家商议婚期时,为了苏暖轻,他竟冲动地提出了退婚。 梦境中,他看着姜纾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看着她从最初的争辩、伤心,到后来的沉默、疏离。 最后,在他们的婚礼后,她离开了。 再然后,她回来了。 身边却多了一个年轻男子。 沈青叙。 姜纾,她看着沈青叙的眼神,是那样的明亮,专注,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亲昵,就仿佛……就仿佛曾经她看着自己一样。 一股尖锐的,如同心脏被生生撕裂般的痛楚,猛地从梦境深处袭来,贯穿了他的灵魂! 现实世界中,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苏暖轻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看见顾聿深睡得很沉。 她走近床边,习惯性地想替他掖好被角。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被沿的瞬间,她清晰地听见,从顾聿深紧抿的唇间,溢出一声梦呓: “纾……纾……” 声音很轻,但那个名字,苏暖轻绝不会听错! 她伸出的手猛地僵在半空中,脸上的温柔表情瞬间凝固。 姜纾?! 他在梦里……喊着姜纾的名字?! 第109章 蛊消失了 顾聿深这一觉睡得极沉,当他再次睁开眼,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意识回笼的瞬间,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进入脑海。 他想见姜纾,立刻,马上。 然而,当他掀开被子坐起身,视线触及卧室门口的苏暖轻时,沸腾的冲动瞬间冷却。 他深刻地认识到:不行。 他现在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立刻去找姜纾。 他身上还绑着与苏暖轻的婚姻关系,这是一个错误,他必须清理掉这个错误的羁绊,才能去面对姜纾。 “阿深,你醒了?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先洗漱一下吃饭吧。”苏暖轻的声音依旧柔婉。 她敏锐地察觉到顾聿深今天有些不同,那眼神太过……冷漠。 顾聿深面无表情地侧身从她身边走过,甚至没有看她一眼,更没有回应她的话,径直走向浴室。 苏暖轻脸上的温柔笑容瞬间僵住。 餐桌上,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顾聿深沉默地用完早餐,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他终于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苏暖轻。 苏暖轻被他这种眼神看得心慌意乱,强笑着想找话题:“阿深,今天……” “我们离婚吧。” 顾聿深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苏暖轻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她猛地站起身:“阿深?你……你说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离婚?我们不是好好的吗?” 她急切地想要绕过餐桌去拉顾聿深的手,然而,顾聿深在她靠近的瞬间,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看着苏暖轻,语气冷冽,“我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那样……喜欢你,那份感情来得突兀又猛烈,甚至让我背弃了十几年的承诺和真正的心意。但现在,我很清楚,那只是一个错误,一个不该发生的意外。” 他将自己那段岁月,定性为错误和意外。 “你和我,还是回归到原本毫无关系的位置,对彼此都好。”顾聿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离婚协议,我会让律师尽快拟好送过来。放心,在财产分割上,我不会亏待你,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说完,他不再看她惨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形,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餐厅。 苏暖轻僵在原地,如同被冰水浇透,浑身冰冷。 他知道了?他察觉到了?不……不可能! 就在这时,她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薛子舒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蛊消失了。】 一瞬间,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难怪顾聿深一夜之间态度巨变! 难怪他会用那种清醒到冷酷的眼神看她! 难怪他会如此决绝地提出离婚! 苏暖轻看着顾聿深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又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四个刺眼的字,指甲早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不……她还没有完!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 —— 周思然的项目书,在姜氏集团的内部评审会上,顺利获得了通过。 更让与会董事们眼前一亮的是,姜纾紧接着提出了一个更具战略眼光的提议,与沈氏集团联合开发此项目。 尽管有少数董事对涉足新领域以及与沈氏捆绑存有疑虑,但大多数董事在权衡了沈氏在相关领域的资源带来的协同效应后,都投下了赞同票。 强强联合,风险共担,利益共享,何乐而不为? 会议一结束,姜纾便亲自打电话给周思然:“好消息,你的项目,姜氏集团董事会已经正式批准立项。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带上你的团队来姜氏,我们具体聊一下后续的推进细节和合作方案?” 电话那头的周思然,正和劭寻,陈书在一起。 听到这个消息,他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挂断电话后,他深吸一口气,宣布:“我们的项目通过了,刚刚那个电话,就是姜氏邀请我们过去详谈。” “太好了!”劭寻和陈书顿时喜形于色,击掌相庆。 自从离开里寨,他们两个就决定追随周思然,但是工作和研究是不一样,但是在这一刻,所有的压力和忐忑,都得到了释放。 周思然看着兴奋的伙伴,还是决定提前告知他们,以免到时候过于震惊:“那个……有件事得跟你们说一声。其实,最终拍板通过我们这个项目的姜氏负责人,是姜纾,姜小姐。” “谁?!” “哪个姜小姐?!” 不会是那个姜小姐吧? 劭寻和陈书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变成了目瞪口呆。 周思然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和我们一起进里寨的那个姜纾,姜小姐。” 劭寻,陈书:“????”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与此同时,沈氏集团那边,由沈青叙提议,也正式同意了与姜氏集团合作开发项目。 沈氏与姜氏虽非首次合作,但由两位确定的继承人亲自牵头,全程主导,这是首次。 约定的会议日,沈氏集团的代表车队准时抵达姜氏集团总部大楼。 姜纾早已带领着姜氏的相关项目团队,等候在门口,以示尊重和重视。 车队中间那辆黑色轿车的车门被助理恭敬地打开,沈青叙迈步下车。 他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搭配着一条质感上乘的黑色领带,更添几分沉稳与锐利。 而站在姜氏团队最前方的姜纾,则是一身利落的白色丝质衬衫,搭配着黑色包臀裙,波浪长发没有披散,而是用一个简单的皮筋在脑后束好,显得干练又清爽。 沈青叙那条领带,是今早出门前,姜纾踮着脚尖,亲手为他系上的;而姜纾那头发,同样是出门前,沈青叙站在她身后,为她扎好的。 姜纾主动上前一步,伸出右手:“小沈总,欢迎莅临姜氏,好久不见。” 是啊,确实好久不见,距离早上在车里那个难分难舍的吻别,才过去了不到两小时。 沈青叙伸出手,稳稳地握住她的,掌心传来熟悉的温度。 他微微颔首,笑得温柔:“小姜总,客气了。好久不见。” 两人这互动,全都被身后两家公司的员工尽收眼底。 此刻,看着两位在公开场合上演公事公办,员工们表面上目不斜视,心里早已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脸上努力憋着笑容。 一间宽敞明亮的巨型会议室里。 会议桌被巧妙地布置成了三角形,姜纾和沈青叙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一起,沈氏和姜氏的团队成员则分坐两旁,井然有序。 第110章 你以前太吓人了 会议室内,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 姜氏和沈氏的员工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两位老板,只好纷纷低头,假装全神贯注地研读手中的项目书,那架势看着是要将每一个字都抠出花来。 姜纾和沈青叙坐得很近,几乎手臂挨着手臂。 沈青叙的目光落在姜纾放在膝盖上的手上,那不安分的指尖正无意识地轻轻点着。 他眸色微深,终是没忍住,在宽大桌面的遮掩下,伸手过去,精准地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紧紧相扣。 姜纾微微一愣,随即唇角弯起一抹甜蜜弧度。 她飞快地扫视了一圈,确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文件上,便也用力回握了一下,甚至用指尖在沈青叙的掌心轻轻挠了挠。 沈青叙面不改色,但握着她的手却收紧了些。 眼看距离约定的会议开始时间越来越近,却还不见周思然团队的身影。 姜纾身边的女助理有些坐不住了,倾身过来:“小姜总,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周先生他们还没到,要不要我打个电话催一下?” 姜纾看了一眼腕表,摇了摇头:“不用,这不是还有十几分钟吗?或许路上堵车了。”她想了想,吩咐道,“你下去迎一下他们吧,他们是第一次来姜氏,别找不到地方。” “好的,小姜总。”女助理立刻起身,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而此时,姜氏集团大楼下,出现了颇为奇异的一幕,周思然、劭寻、陈书三人,各自骑着一辆共享单车,气喘吁吁地踩到了门口。 劭寻一边停车一边忍不住抱怨:“思然,咱就是说……虽然预算紧张,但也不至于连个打车的钱都没有吧?” 周思然锁好车,扶了扶有些歪斜的眼镜,解释道:“这个时间点打车,百分百堵在路上。骑单车虽然累点,但保证准时。形象差点没关系,迟到才是大忌。” 三人刚停好车,姜纾的助理就快步迎了上来,语气带着焦急:“周先生,你们可算到了!小姜总和小沈总他们已经等在会议室了。” 周思然闻言,立刻看了一眼手机,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将近十分钟。 他松了口气,但也不敢耽搁:“不好意思,路上有点波折,我们马上上去。” 女助理一边引着他们走向专用电梯,一边快速地低声交代:“几位放心,你们的方案小姜总非常看好。今天主要是请你们向沈氏集团的团队做一次详细的阐述,沈氏是我们这次重要的合作伙伴。” 周思然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早已得知这次项目,姜氏要与沈氏合作,虽然不清楚姜纾是如何说服沈氏的,但能得到沈氏的资源支持,对项目无疑是巨大的利。 电梯里,劭寻忍不住问女助理:“那个……秘书小姐,冒昧问一下,那位小沈总……人怎么样?待会儿我们汇报的时候,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女助理想了想,斟酌着用词:“小沈总他……为人比较冷,话不多,但是气场很强。不过你们不用担心,” 她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有小姜总在,你们的项目不会有问题的。” 这话让三人稍微安心了些,但他们心里还是打起了小鼓。 电梯抵达会议室楼层。 三人在会议室门外做了几次深呼吸,整理了一下因为骑车而略显凌乱的衣着和头发,努力平复有些急促的呼吸。 周思然深吸一口气,率先推开了会议室厚重的大门。 尽管已经在心里预演过无数次,但当他的目光落在主位上那个面容冷峻的男人身上时,他大脑还是“嗡”地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沈青叙! 虽然脱下了那身苗服,换上了现代西装,但那双眼眸,那副容貌……分明就是沈青叙。 如果说周思然只是震惊到失语,那么跟在他身后的劭寻和陈书,在看清沈青叙的瞬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也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 那是一种恐惧! 他们永远无法忘记,在里寨那个密林里,沈青叙是如何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的,他能操控诡异的蛊虫,能号令冰冷的蛇群。 他太可怕了。 而此刻,沈青叙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们,瞬间将他们再次拽回了那个可怕的寨子。 冷汗,不受控制地从劭寻和陈书的额角渗了出来。 姜纾也没料到周思然的团队竟然是这二位故人。 看着三人脸上的震惊与惊恐,她心里“咯噔”一下,她之所以没向周思然透露沈青叙的身份,起初是觉得没必要,后来则是存了私心,怕周思然会因为沈青叙而拒绝合作。 她当机立断,立刻站起身,脸上扬起和煦的笑容,主动迎了上去。 “周先生,劭先生,陈小姐,好久不见。” 姜纾的声音清脆悦耳。 她主动伸出手,与明显还处于呆滞状态的三人一一握了握手。 她的举动成功地将三人的注意力暂时从沈青叙身上拉了回来。 姜纾:“看来真是缘分。这位就是我们姜氏此次重要的合作伙伴,沈氏集团的沈青叙,小沈总。说来也是巧,周先生的团队成员竟然是你们二位,那真是太好了,我相信我们接下来的合作一定会更加顺利和成功。”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主位上的沈青叙递去一个眼色。 沈青叙接收到她的信号,面无表情地抬眸:“好久不见。我是沈青叙。很高兴,与你们合作。” 然而,劭寻和陈书头顶冒出的冷汗和依旧发白的脸色,显示他们远未平静下来。 姜纾看得分明,立刻体贴地说道:“我看几位匆匆赶来,似乎有些疲惫。会议不着急开始,我们可以先休息一下。吴秘书,带周先生他们先去旁边的茶水间稍作休息,喝杯咖啡或茶,缓一缓我们再开始会议也不迟。” 周思然最先反应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好的,谢谢小姜总体谅。那……我们先失陪一下。” 说完,他几乎是半拉半拽地,带着魂不守舍的劭寻和陈书,跟着秘书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姜纾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沈青叙,眼神里带着点无奈和嗔怪,仿佛在说“看吧,都是你以前太吓人了”。 沈青叙对上她的目光,挑了挑眉回应。 第111章 横插一脚 茶水间里,劭寻和陈书捧着水杯的手微微发颤,周思然则相对镇定些。 姜纾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她关切问道:“那个……你们还好吗?需要再多休息一会儿吗?” 周思然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目光复杂地看向姜纾:“姜小姐,他……沈青叙,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姜纾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解释:“我不是和你说过,他和我一起从里寨出来了嘛。不过,你放心,他现在……很遵纪守法的。” 周思然望向门口,沈青叙不知何时已倚在了门框上,姿态闲适,眼神却依旧带着冷冽。 姜纾是说过,当时罗叔带着他们逃了出来,但是周思然没想到,姜纾竟然会将他带到这儿来,他以为出了里寨,两人就会分开的。 沈青叙迈步走了进来,他的存在让茶水间的气压骤降。 他目光扫过面色发白的三人,声音平静但字字如锤: “根据我所知,所有接待外来游客的向导,都会明确告知,里寨是禁地,严禁闯入。” 他的视线落在周思然身上,“是你们怀揣目的,私自潜入。窥探秘密,就要承担窥探秘密的后果。”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却也是事实。 劭寻和陈书的头低着,不敢看沈青叙,周思然的脸上也闪过反思。 确实,是他们理亏在先,他们对沈青叙,对里寨的那份恐惧中,也掺杂着自作自受的懊悔。 姜纾见气氛更加僵硬,连忙打圆场:“我理解你们的感受。如果你们心理上实在过不去这个坎,我们可以立刻终止这次合作。反正正式的合同还没签,一切还来得及。如果你们选择继续,” 她顿了顿,“那么,之前的那些不愉快,我希望你们可以放下,毕竟掺杂着私人恩怨的合作,我们并不放心?” 这话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姜纾自己心里也清楚。 周思然陷入了剧烈的思想斗争。 他看向劭寻和陈书,这个项目凝聚了他们全部的心血和希望,前景广阔,与姜氏、沈氏这样的大集团合作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是……沈青叙……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沈青叙忽然开口,他的目光落在周思然身上:“你们身上,被下了蛊。” 周思然眼中满是惊愕:“你……你看得出来?” 沈青叙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当然。这种层次的蛊术,是藤伊下的吧?” 他甚至准确地点出了施蛊者。 “是……是她。”周思然的声音干涩。 提及此事,劭寻和陈书也下意识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显然想起了蛊发时的折磨。 “那这蛊,你能解吗?”周思然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问。 姜纾也惊讶地看向沈青叙,这怎么看出来的。 沈青叙说:“可以。不过,需要回到云江苗寨才行。这蛊有些特殊,需要用到那里生长的一种特定草药作为引子,才能将蛊彻底引出体外,否则强行解除,会对你们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听到沈青叙说可以解,周思然、劭寻、陈书三人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希望! 天知道每到初一十五,那种万虫噬心,痛不欲生的感觉有多么恐怖! 姜纾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神色的变化,清了清嗓子: “咳咳,你看,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帮你们解蛊,彻底解决这个后顾之忧。而你们,放下心结,与我们全力合作这个项目,怎么样?” 周思然转头,用眼神征询劭寻和陈书的意见。 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用力地点头! 这个诱惑太大了,足以压倒他们对沈青叙的恐惧! 比起每个月都要经历的炼狱般的痛苦,与沈青叙合作显得……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再说了,有姜纾在,沈青叙应该也不会骗他们 周思然转回头,点了点头: “好!我们同意!只要你们能帮我们解蛊,我们团队一定竭尽全力,配合姜氏和沈氏,让这个项目做到最好!” 重新回到会议室后,周思然摒除杂念,为沈氏和姜氏的联合团队做了一次精彩的项目阐述。 他们扎实的研究,创新的理念和清晰的商业模式,再次证明了这个项目的巨大潜力,赢得了在场多数人的认可,会议气氛逐渐转向积极。 然而,就在讨论接近尾声,即将商议具体合作细节时,周思然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走到一旁接听。 电话是他的上司打来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兴奋:“小周啊,怎么样?和沈氏、姜氏的会谈还顺利吗?” 周思然据实以告:“挺顺利的,刘总。沈氏和姜氏都对我们的项目表示很满意,接下来应该就是细化合作方案了。” “好!太好了!”上司的声音更加高昂,“我再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顾氏集团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也对你们这个项目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想要加入进来!” 周思然愣住了,下意识反问:“顾氏?我没有往顾氏投过项目书啊?他们怎么会知道?” 上司不以为意,反而觉得是好事:“你管他们是从哪个渠道知道的!重要的是,现在实力最雄厚、影响力最大的三家企业都看中了你的项目!这是多大的荣耀和机遇啊!你该高兴才对!” 周思然却感到一阵头疼:“可是张总,我们这边已经和沈氏、姜氏谈到这个程度了,几乎算是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现在突然告诉他们,顾氏也要加入,这……这等于要重新洗牌,恐怕……”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上司打断:“哎呀,我已经代表公司,和顾氏把初步的合作意向书给签了!现在就看沈氏和姜氏这边愿不愿意一起合作了。你跟他们好好说说,三家联手,资源更多,力量更大嘛!”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周思然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握着手机,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老话说得好,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姜纾敏锐地察觉到他神色不对,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周思然艰难地走回座位,深吸一口气:“非常抱歉,小姜总,小沈总。刚刚接到公司通知,我司……已经与顾氏集团签署了关于这个项目的初步合作意向书。如果沈氏和姜氏仍然有意向,恐怕……需要与顾氏三方共同合作。” 姜纾愣住了:“……什么?” 这算什么?临门一脚被人截胡? 强行塞入一个合作伙伴? 沈青叙的眉头也蹙了起来,他沉声开口,“今天的会议先到这里。是否需要与顾氏合作,我和小姜总需要内部商议一下。” 姜纾的办公室里。 门一关上,姜纾就气得鼓起了脸颊,像只充了气的河豚:“这叫什么事啊!我们都谈到这个份上了,他们那边居然不声不响就和顾氏签了?这不是耍着我们玩吗?!简直是无赖!” 沈青叙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 手感太好,他又没忍住,多捏了几下。 姜纾正生着气,被他这么一捏,气势顿时泄了大半,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别捏了!都说啦,脸上肉捏多了,晚上睡觉会流口水的!” 沈青叙从善如流地放下手,一本正经地说:“我不在意。” 反正她每天晚上基本都是趴在他怀里睡的,流口水他也只会觉得可爱。 他走到她身边,将人揽住,让她冷静下来:“你还想继续推进这个项目吗?” 姜纾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不甘:“当然想!这个项目确实很好,前景也广阔,而且周思然他们团队是真心想做事的。可是……平白多了一个顾氏,还是以这种方式……” 沈青叙眼神微暗,分析道:“商业场上,多的是闻到利益就蜂拥而至的人。顾氏此举,无非是看到了这个项目的潜力,想分一杯羹。” 或者……另有目的。 沈青叙想到顾聿深对姜纾那心思,眼神又冷了几分。 他做出决断:“既然你还想继续,那就合作。” 姜纾抬起头看着他:“就这么答应了?我们和顾氏合作,会不会……” 沈青叙打断她的担忧:“他们要合作就合作,但是这个项目的主导权,必须在我们手里。既然我们也不愿舍弃,那就让他们加入,但游戏的规则,由我们来定。” 第112章 霸道女总裁的花 “阿叙,那关于解蛊的事,具体要怎么做?你需要回一趟云江吗?” 沈青叙点了点头,神色如常:“嗯,需要回去一趟。” “什么时候动身?”姜纾立刻追问。 “不急,等这边的事情都安排妥当。”沈青叙显然已有规划,他看向姜纾,“这个项目前期不是需要实地考察,确定具体的文旅动线和文化植入点吗?考察地点,就定在云江苗寨区域。正好一举两得。” 姜纾眼睛一亮:“好主意!那我们一起去!” 既能推进工作,又能办私事,确实高效。 谈完正事,姜纾放松地窝进办公室的小沙发里,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妈妈下午发消息,说晚上让咱们回老宅吃饭。” 沈青叙扭头看她,应道:“好。那你下午来接我?我们顺路买些东西再过去。” 他现在已经很清楚,去长辈家吃饭,不能空着手。 姜纾闻言,忍不住笑起来,带着点调侃的意味凑近他:“哇,我们阿叙现在真是越来越懂了,人情世故拿捏得死死的!” 沈青叙对上她戏谑的目光,面色不变,只伸手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 —— 下班时间,姜纾的车早早等在了沈氏集团楼下。 她换上了一件柔软的咖色毛衣,搭配一条宽松的灰色长裤,长发随意地盘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居家。 她靠在车门上,低头专注地玩着手机上的消消乐,大概是卡在了某一关,眉头微微蹙起,手指用力地戳着屏幕。 沈青叙走出大厦,一眼就看到了这幅景象。 他快步走过去,姜纾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见到是他,立刻眉眼弯弯地笑起来,顺手关掉了游戏。 “下班快乐呀,阿叙!” 看着她张开双臂求抱抱的样子,沈青叙眼底漾开温柔,同样伸出手,将她稳稳地抱进怀里。 姜纾拍了拍他,神秘兮兮地从车后座拿出一束包装精美的向日葵,塞进他怀里,仰着脸期待地问:“喜欢吗?送你的!” 沈青叙看着怀里这束灿烂的花束,认真地点点头,低沉回应:“喜欢。” 只要是她送的,他都喜欢。 两人随后去了商场,精心挑选了一些适合送给长辈的礼物,这才驱车前往姜家老宅。 快到门口时,姜纾眼尖地发现门前停着一辆陌生的豪车。 “咦?有客人?”她嘀咕了一句,用指纹开了锁。 门一打开,客厅里的景象让姜纾和沈青叙都微微顿住了脚步。 只见姜母和顾夫人正亲热地坐在沙发上交谈,而旁边的客座上,赫然坐着顾聿深和苏暖轻。 姜母一见他们回来,立刻笑着迎了上来:“哎哟,你们两个可算回来了!我们都等了好一会儿了!干嘛去了这么晚?” 姜纾指了指沈青叙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没干嘛啊,就去买了点东西。” 姜母语气满是关切:“小叙,重不重啊?快,快放到里面去,别累着了。” 那态度,老亲热了。 沈青叙提着东西往厨房走去。 姜纾趁机一把拉住母亲的胳膊,压低声音,小声问:“妈,什么情况啊这是?” 姜母拍了拍她的手:“什么什么情况?他们过来串串门,一起吃个便饭怎么了?多热闹!快去打招呼!” 姜纾先对坐在主位的顾夫人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姨。” 接着,她的目光才转向顾聿深和苏暖轻,笑容稍微淡了些,但依旧维持着基本的礼貌,问了好。 在长辈面前,维持表面的和平是基本的教养,没必要把那些糟心事扯到长辈面前来。 姜纾选择了一个单人沙发坐下,她刚落座,就敏锐地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姜纾下意识以为是苏暖轻,可当她抬眼迎上去时,却猛地一咯噔。 那道目光的主人,竟然是顾聿深! 他的眼神复杂极了,是一种带着痛楚和悔意的凝视。 姜纾心里警铃大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就在姜纾感到如坐针毡,考虑是不是要找个借口挪位置的时候,沈青叙走了过来,极其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 他姿态放松地靠进沙发里,长腿交叠,手臂随意地搭在姜纾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形成了一个极具占有意味的保护姿态。 一瞬间,姜纾感觉压力骤然减轻。 她悄悄松了口气,身体不自觉地朝沈青叙的方向微微倾斜。 第113章 还是那么讨厌 饭后,姜母和顾夫人兴致勃勃地张罗起了麻将,姜父顾父自然也陪同上桌,四位长辈围坐一桌。 姜纾、沈青叙、顾聿深和苏暖轻这些小辈则围坐在一侧旁观。 姜纾拿着一个洗好的苹果,“咔嚓”咬了一大口。 麻将桌上,姜父一边摸牌,一边随口提起:“对了,老顾,听说你们顾氏也投了那个苗族的文旅项目?” 顾父打出一张牌,笑道:“我不知道,现在公司的事都交给聿深打理了,我已经很少过问了。不过我听他说起过,是个好项目。怎么,纾纾和青叙也看中了?” 姜纾一听,火气又有点上涌,忍不住插话:“是啊,顾总眼光真好!我们都快把合作细节敲定了,就差临门一脚签合同了,结果被人半路抢先一步!” 姜纾这话,说得颇为哀怨。 顾夫人显然不知内情,闻言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儿子,眼神带着询问。 顾聿深解释道:“这个项目,在文化挖掘和商业模式上确实很有创新性和前瞻性,前景广阔。顾氏也是经过慎重评估才决定参与的。” 他说完这番话后,竟然朝着姜纾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姜纾:“!!!” 姜纾差点被苹果噎死,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问号。 这人怎么回事? 吃错药了? 还是有什么新的阴谋? 被他用这种眼神看着,比被他冷言冷语还让她毛骨悚然! 姜父眼见气氛又要僵住,连忙打着哈哈圆场:“啊呀,都是自家人嘛!强强联合,合作共赢,合作共赢啊!哈哈!” 沈青叙在顾聿深露出那个笑容时,眉头蹙起,目光在顾聿深身上短暂停留,心中已然明了。 他身上的蛊……消失了。 谁替他把蛊解了 就在这时,几乎被所有人忽略的苏暖轻,突然开口。 “对啊,姜叔叔说得对,大家都是一家人,合作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顾聿深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离婚协议他已经签了,只是碍于离婚冷静期和公司股价稳定,消息尚未对外公布。 此刻听到苏暖轻还以一家人自居,让他感到十分不适。 顾夫人虽然对苏暖轻这个儿媳并不十分满意,但此刻也乐得见场面和谐,便笑着接话打圆场:“行啊,这项目你们几个小辈都参与进来,互相学习,互相帮助,挺好挺好!我们就等着看你们做出成绩了!” 客厅内,麻将声、谈笑声交织,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其普通的鸟鸣。 “咕咕”。 这声音混在夜色里,毫不起眼。 可一直静坐旁观的沈青叙,却在听到这声鸟鸣的瞬间,眼神骤然一凝,周身那放松的气息瞬间收敛。 坐在他身边的姜纾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细微的变化,侧头低声问:“怎么了?” 沈青叙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我出去一趟,有点事。” 姜纾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天黑,小心点。” 沈青叙起身往外走,姜母正好瞥见,随口问道:“小叙,你去哪儿啊?” 姜纾立刻笑着打掩护:“妈,他有点事,马上回来。” 姜父此时正好输了一局,懊恼地嚷嚷着“手气不好,不打了不打了”。 顾夫人见状,笑着朝姜纾招手:“老姜输不起啊,纾纾,你来替你爸爸打几圈,看看你的手气怎么样?” 姜纾早就看得手痒,立刻应道:“行啊,我上就我上!” 她顺势坐上了牌桌,巧妙地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别墅外,夜色渐浓,路灯在地上投下惨白的光晕。 沈青叙缓步走出,在离别墅不远的一棵梧桐树下,看到一个背对着他的修长身影。 那人穿着简单的黑色外套,姿态闲适,仿佛只是在此处随意停留。 沈青叙停下脚步,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冷:“是你。” 那人闻声,缓缓转过身来。 路灯的光线勾勒出他俊美的侧脸和那双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丹凤眼。 若是顾聿深在,定能认出此人正是为自己驱邪的时诵。 时诵脸上挂着饶有兴味的笑容,上下打量着沈青叙,语气带着熟稔的调侃:“好久不见啊。啧,真是没想到,当年里寨那个独来独往、眼高于顶的沈青叙,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沈氏集团的太子爷?这可真是不一般啊。” 沈青叙对他的调侃无动于衷,依旧冷着脸,直接切入核心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时诵耸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你能在这里过着豪门少爷的逍遥日子,我就不行出来透透气?” 沈青叙不想跟他绕圈子:“他身上的蛊,是你解的。” 这个他当然就是顾聿深了。 时诵笑了笑,坦然承认:“是啊。那位顾总出手大方,报酬丰厚。而且那蛊下得……也不算太难,顺手就帮他清理掉了。” 不知是不是路灯光线的原因,时诵感觉在自己说完这话后,沈青叙的脸色似乎肉眼可见地黑了一个度,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 时诵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按照时间来算,里寨的祭礼应该早就结束了吧?你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而不是留在寨中履行你的职责……看来,是跟我一样,当了出逃者?” 沈青叙眼神更冷:“关你什么事。” 时诵丝毫不在意他的冷脸:“当然关我的事了。你看,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咱们俩也算得上是……老乡了吧?老乡见老乡,不该两眼泪汪汪吗?就你冷着脸。” 沈青叙沉默了片刻:“过几天,我要回去一趟。你......” 时诵闻言,丹凤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什么时候?我跟你一起回去。” “时间还没完全定下,定好了,我会通知你。” “行啊!”时诵爽快地应下,随即拿出手机,晃了晃,“那加个微信吧,联系起来方便点。这年头,靠鸟叫传信啊,太落伍了。” 两人利落地扫码加了好友,时诵手快,点开沈青叙的朋友圈,映入眼帘的几乎都是姜纾的照片或两人的合照,虽然发得不多,但每一条都透着无声的占有和爱意。 时诵挑了挑眉,忍不住调侃:“哟,没想到你这冷冰冰的家伙,谈起恋爱来还挺腻乎。你女朋友……挺好看的啊。” 他这话带着纯粹的欣赏。 沈青叙眼神警告地扫向他,语气冰冷:“管好你的眼睛。” 他顿了顿,目光在时诵那张脸上转了一圈,精准地回击,“还有,瞧你这副羡慕嫉妒的样子,看上的那个人……还没追上吧?” 扎心。 这话直接戳中了时诵的痛处,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 沈青叙不再多言,满意地看到对方吃瘪后,利落地转身。 时诵看着他的背影,低声笑骂了一句:“……还是这么讨厌。” 第114章 学坏了 麻将散场,姜纾今晚赢得那叫一个眉开眼笑。 这倒不是她的牌技有多高超,全赖几位长辈明里暗里地给她“喂牌”,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一局结束后,顾夫人笑着将牌一推,道:“不打了不打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姜纾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也只好乖巧起身。 姜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送送客人。 将顾家一行人送到别墅门口,其他人均已上车,唯独顾聿深驻足不前。 秋夜的凉风掠过,姜纾只穿着单薄的居家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纾纾,”顾聿深低头看她,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姜纾被风吹得缩了缩脖子,只想快点回屋:“什么事?赶紧说吧,外面冷。” 顾聿深看着她:“我知道你在为合同的事生气。但我保证,我绝不会让姜氏吃亏的。” 姜纾点点头,只想快点结束这尴尬的独处:“行,我知道了。你快上车吧,咱们俩这样单独说话不合适。” 前未婚夫,未婚妻的身份,终究是需要避嫌的。 何况两人,一人已婚,另一人也有了男友。 顾聿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究没再多言,转身拉开车门。 他在心里默念:纾纾,再等等。等我处理好一切,再堂堂正正地站到你面前,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 他之所以执意投资这个项目,不过是想制造一个能靠近她的契机。如今的姜纾,视他如蛇蝎,他也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 “和纾纾聊什么呢?”车上,顾夫人随口问道。 苏暖轻看了他一眼,眼里的嫉恨都快压抑不住了。 “没什么,谈了谈项目的事。”顾聿深轻描淡写地带过。 送走了顾家人,姜纾搓着冰凉的手臂快步回到屋里。 夜已深,她便和沈青叙留宿在老宅。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姜纾裹着浴袍,边走边擦拭着湿发走出浴室。 一抬眼,便看见沈青叙已经悠然地躺在她那张柔软的大床上,正看着平板。 入秋后,姜母特意在她房间地板上铺了厚厚的羊绒地毯,赤脚踩上去,却丝毫不觉得冷。 姜纾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低头认真地摆弄着一台银灰色的投影仪。 这是姜氏集团旗下科技公司的最新产品,她特意带回家来做首席体验官的。 沈青叙走到她身边坐下。 姜纾调整好角度,选了一部画面唯美的经典爱情片投影在墙面上。 画面高清,色彩饱满,投放流畅,她满意地点点头:“效果真不错。” 完成正事,姜纾扭头看沈青叙:“你刚才出去干什么了?” 沈青叙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去见了一个熟人。” “你在这儿还有熟人?”姜纾在他怀里转过身子,好奇地眨眨眼。 “嗯,”沈青叙应了一声,补充道,“是老乡。” 姜纾立刻捕捉到关键词,眼睛微微眯起,带着点审视的意味:“男的女的?” 沈青叙故意装作认真回想了一下,于是这瞬间点燃了姜纾的表演欲。 她立刻戏精上身,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手指戳着他的胸口:“好啊!沈青叙啊!沈青叙!果然是花花世界迷人眼啊!我才带你出来多久,你竟然……你竟然就学坏了!” 沈青叙看着她浮夸的表演,眼底漾开一丝纵容的笑意。 他非常配合地接戏,语气带着点无辜,反问道:“不是你说,要带我来看看你的世界吗?我只不过是在融入你的世界罢了。” 姜纾捂住心口,表情更加沉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当初就不该带你走出那座大山!你看看你现在,都学会顶嘴了!” 沈青叙眼底笑意更深,他伸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的目光只能聚焦在自己脸上。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点危险的蛊惑:“怎么,这样的我……你不喜欢了?要是你喜欢以前的我,我也是可以为了你装一装的。” 眼看玩笑就要引火烧身,沈青叙的脸越靠越近,温热的气息正拂过她的脸颊,姜纾赶紧见好就收。 她灵活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指着投影仪说:“别别别!咱们先看电影的!” 此时,墙上的电影正播放到男女主角初遇的经典镜头,四目相对,一眼万年,背景音乐悠扬浪漫。 沈青叙站起身,轻松地打横抱起她,几步走到床边,两人一起陷入柔软的床榻之中。 姜纾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突然心血来潮,问道:“阿叙,你说,感情是一见钟情好,还是日久生情更好?” 这是一个经典又带着点少女心的问题。 沈青叙沉默了片刻。 姜纾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下文,刚想扭头催促他好好回答,就听见他说: “我不知道答案……” “但对我来说,一见钟情是你,日久生情……也是你。” 姜纾的心猛地一跳,脸颊瞬间染上绯红。 该死! 她在心里尖叫。 这男人……到底是谁教他这么说话的?! 姜纾被他这句情话击中,心尖像是被蜜糖包裹,忍不住勾起唇角,给出了高度评价。 “不错嘛,满分答案。” 此时,投影的画面恰好切换到男女主角定情后缠绵亲吻的镜头,光影流转,气氛旖旎。 沈青叙低头,顺势吻在她微微上扬的唇角,这个吻起初温柔缠绵,但很快便逐渐加深。 室内的温度随着电影的进程而攀升,春意弥漫。 投影仪的光影在墙壁上无声流淌,映照着床上交叠的人影。 一切平息后,姜纾早已浑身酸软,连指尖都懒得动弹。 沈青叙却依旧精神奕奕,他随意披上一件睡袍,带子松松系着,露出精壮的胸膛。 他弯腰将姜纾打横抱起,走向浴室。 温热的水流洗去疲惫与黏腻,从浴室出来时,姜纾凭着本能往被窝里钻:“睡觉……好困……” 然而,沈青叙却不肯轻易放过她。 他跟着躺下,长臂一伸,便将姜纾重新捞回自己怀里。 姜纾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在他怀里蹭了蹭,软声撒娇求饶:“阿叙……好累了……你要知道,细水才能长流嘛……” 姜纾的声音又软又糯,像只可怜的小猫。 沈青叙没说话。 姜纾困惑地微微睁眼,对上沈青叙深邃的眼眸。 “刚刚,”沈青叙开口,声音低哑得可怕,“是奖励。” 他微微停顿,俯身靠近。 “接下来,”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姜纾的心尖上,“该是惩罚了。” 姜纾猛地睁大了眼睛,困意瞬间被震惊驱散了大半。 惩……惩罚?!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人怎么能把这种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真是学坏了!! 第115章 不是你的错 夜深人静,月光如一层冰冷的薄纱,悄无声息地铺满了卧室的地毯。 姜纾精疲力竭地趴在沈青叙汗湿的胸膛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青叙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卷发,指尖缠绕着那些微湿的发丝,动作轻柔。 空气中弥漫着温情过后的旖旎。 “纾纾……”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温情后的慵懒与缱绻,“这里的人,太多了。” 他的语气很轻,像是一片羽毛拂过,在轻一点,姜纾就快听不见了。 姜纾累得眼皮都睁不开,意识昏沉,含糊地应了一声:“……嗯?你说……什么?” 沈青叙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微微偏头,将下颌抵在她的发顶,深邃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那眼神在月光的映衬下,暗沉得不见底,翻涌着某种偏执而阴郁的情绪。 “还是在里寨好。”他继续用温柔得令人心头发颤的语调低语,“在那里,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你的眼睛只会看着我,你的世界……只能容得下我。” 他的手臂无声地收紧,将怀中柔软的身躯更深地嵌入自己怀里,仿佛要将她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姜纾难受得哼唧了一声,沈青叙立马松了力道。 “你太好了……”他叹息般地说道,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好到……不只有我看到了你。总有一些不知死活的东西,也敢觊觎你。” “觊觎”这两个字,从他齿间缓缓碾过,带着一种冰冷的戾气。 姜纾感受到了这危险的气息,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无意识地呢喃:“什么……觊觎啊……” 沈青叙低下头,看着怀中人因疲惫而毫无防备的睡颜,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瞬间掠过一丝暗芒。 纾纾,真想……把那些胆敢落在你身上的眼睛,一双双,都挖出来。 “困啊......我要睡觉了,阿叙。”姜纾呢喃道。 他随即收敛了阴沉,脸上重新浮现出温柔。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慰一个不安的婴孩,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来: “没关系……睡吧。” “那不是你的错。” 他的指尖怜惜地拂过她微蹙的眉心: “是别人的错。” “是他们不该……痴心妄想,觊觎属于我的人。”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贴着她的唇瓣说出的。 在沈青叙这极致温柔的表象下,是深不见底的占有欲,如同藤蔓,将怀中人紧紧缠绕,至死方休。 —— 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卧室,在地毯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姜纾整个人蜷在沈青叙温热的怀里,睡得正沉,脸颊红扑扑的,呼吸均匀绵长,显然一夜无梦。 沈青叙早已醒来,却没有立即起身,只是静静地看着怀中人的睡颜,眼底是未散的餍足与温柔。 直到阳光再盛一些,他才轻轻动了动,小心翼翼地将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捞了出来。 姜纾睡得迷迷糊糊,身体刚支撑起来,就像没骨头似的软软地往床上倒去。 沈青叙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胸前,然后拿过一旁早已准备好的衣物,动作熟练又轻柔地帮她一件件穿好。 整个过程,姜纾都闭着眼睛,任由他摆布,像只慵懒的布偶猫。 直到被抱进浴室,温热的毛巾敷上脸颊,她才勉强睁开惺忪的眼睛。 沈青叙挤好牙膏,将牙刷递到她手里。 直到清凉的薄荷味在口腔里蔓延,姜纾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 她看着镜子里正在帮她理顺头发的沈青叙,忍不住嗔怪地嘟囔道:“沈青叙,你这个人……就是不知道节制!” 沈青叙闻言,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拉开自己衬衫的领口,指了指锁骨上方一个清晰的牙印:“可是……你昨天,明明也很欢喜啊。” 姜纾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像是熟透的番茄。 她羞恼地伸手,赶紧把他的衣领拉上去,严严实实地遮好,眼神飘忽:“……快洗漱,要迟到了!” 两人在用完早餐后,便各自前往公司。 姜纾刚在自己的办公室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咖啡,女秘书就敲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小姜总,项目的三方合作合同已经送来了。”女秘书将文件轻轻放在办公桌上,“那边提出的条件是,沈、姜、顾三家联合投资,风险共担,利益共享。您看……?” 姜纾拿起合同,快速翻阅着关键条款,眉头微蹙。 尽管对顾聿深中途插一脚的方式不满,但不得不承认,顾氏的加入确实能提供更雄厚的资金和更广的渠道。 “法务部核对过了吗?”她头也不抬地问。 “已经核对过了,所有条款清晰,权责明确,没有发现不利于我们的陷阱或模糊地带。”女秘书回答得干脆利落。 姜纾沉思片刻。 项目本身是好的,周思然团队也需要这个机会,阿叙也同意了合作……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拿起桌上的钢笔,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通知项目部,可以开始启动前期工作了。” “好的,小姜总。”女秘书拿起签好的合同,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第116章 小翠的远房亲戚 薛子舒的公寓里,气氛有些凝重,她与苏暖轻相对而坐。 “我已经决定了,”薛子舒打破沉默,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过几天,我就启程去云江。” 苏暖轻立刻说道:“我也要去。” “不行!”薛子舒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语气里写满了不赞同,“你没去过那个地方,根本不知道那里有多可怕!” “那不是普通的旅游区,那是云江深处的古老苗寨,规矩森严,禁忌遍地,外人进去,不脱层皮根本别想出来!你去那里就是送死!” 苏暖轻的脸色本就因为顾聿深要与她离婚,此刻是一片灰败,但她眼中却燃烧着疯狂:“我已经决定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我一定要去!” 薛子舒看着她这副执迷不悟的样子,又是气愤又是无奈,忍不住劝道:“你为什么非要抓着顾聿深不放呢?他提出离婚,给你的补偿足够你挥霍一辈子,安安稳稳过完后半生不好吗?何必再去招惹他?” 苏暖轻像是被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也最偏执的弦,声音也轻柔了下来:“阿深他……不一样的。只有他,能看到我身上的闪光点,认可我的才华,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予我温暖和庇护。我是真的爱他,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他。” 薛子舒叹了口气,试图用现实敲醒她:“你清醒一点!那时候他对你好,是因为他中了蛊!现在的他,清醒过来的他,对你……” “只要再种下蛊!”苏暖轻猛地打断她,声音尖锐,“只要你帮我再次种下蛊,阿深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他就会回到我身边!一定会!” 薛子舒看着她状若疯狂的样子,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苏暖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特写照片,递到薛子舒面前,问道:“子舒,你帮我看看,这个图案……你认识吗?我看着有点奇怪。” 薛子舒原本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但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然收缩,一把夺过手机。 她将图片放大,仔细辨认着。 “这……这是……!”薛子舒的声音带着惊讶,“你从哪里拍到的?!” 苏暖轻不解地问:“怎么了?这个图案……到底是什么?” 薛子舒深吸了好几口气,她指着手机屏幕说道:“这是……情蛊!” “情蛊?”苏暖轻茫然地重复,她对蛊术的了解很少。 “对!情蛊!”薛子舒的语气极其凝重,“这是一种极难炼制的蛊!你……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到这个的?!” “这是在……姜纾的手上的图案。” 那晚在姜家打麻将时,姜纾偶尔抬手理头发或拿牌,袖口滑落,她无意中瞥见了这个印记,当时只觉得有些特别,便鬼使神差地用手机偷偷拍了下来。 “姜纾?!”薛子舒失声惊呼,“怎么可能?!她怎么会中这种蛊?!是谁给她种的?!难道是……我对于情蛊的了解不多,但是情蛊据说是能够让不喜欢自己的人痴迷于自己,是比我给顾聿深下的蛊更霸道更凶残的蛊,据说是下在灵魂上的。” 在姜纾身边的会下蛊的人,就只有沈青叙了。 是沈青叙,沈青叙竟然给她种了情蛊。 苏暖轻一下就想明白了,姜纾在她和顾聿深的婚礼后,伤心远走,她说怎么这么快就有了新男友,还这么幸福,原来是被下了蛊呢! 苏暖轻突然很想笑,她也确实笑了出来。 “姜纾,姜纾啊,原来你也过得不幸福啊,怎么样,和你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很痛苦吧。” 苏暖轻只要想到姜纾不喜欢沈青叙,可是又不得不跟他在一起,她就高兴。 —— 历时数周,项目的前期筹备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各项事务初步理顺,进入了相对平稳的推进期。 姜纾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中,连鞋子都懒得好好脱,随意甩在玄关,便像一摊软泥似的,直直扑倒在了客厅那张沙发上。 “唔……好累……”她把脸埋进抱枕里。 这是她独立主导参与的第一个大型项目,倾注了很多心血,不仅关乎项目的成败,更关乎她在公司内证明自己的能力,为将来顺利接手姜氏打下坚实的基础。 当然,这份压力,同样也压在沈青叙身上,他们都在为了彼此的将来奋力前行。 同一个姿势趴久了,手臂有些发麻,她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由俯卧改为侧躺,继续像只慵懒的猫科动物一样赖在沙发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就在这时,通体翠绿如玉的小翠慢悠悠地爬了过来。 它似乎感知到姜纾的疲惫,顺着沙发腿蜿蜒而上,熟练地盘踞到姜纾的手腕上。 姜纾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点了点小翠昂起的可爱小脑袋,语气带着浓浓的羡慕:“还是你这小家伙最舒服。每天无忧无虑,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在家里巡游,不用开会,不用看报表,不用跟人勾心斗角……” 小翠仿佛能听懂她的抱怨,小巧的蛇头微微昂起,信子快速吞吐了几下,尾巴尖还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回应:“可不是嘛!” 姜纾被它这副小模样逗笑了,伸手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她习惯性地调到了自然纪录片频道,此刻播放的正是《动物世界》。 “来,小翠,看看你的远房亲戚们都在干嘛。”姜纾一边说着,一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小翠能更舒服地盘在她腿前,视线正好对着电视屏幕。 说来也怪,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蛇类都这样,但小翠似乎对电视节目,尤其是色彩鲜艳、有动物活动的画面格外感兴趣。 此刻,电视里正好播放到关于蛇类的专题,画面中,一条巨大的网纹蟒正在热带雨林中缓慢移动。 小翠原本有些懒洋洋盘着的身子瞬间绷直了些,小巧的三角形脑袋高高昂起,竖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那个庞然大物,信子快速吞吐。 当镜头给到网纹蟒特写时,小翠的身体微微向后缩了缩,但随即又挺直了,小脑袋歪了歪,尾巴尖甚至轻轻拍打了一下姜纾的手背。 那副姿态,活脱脱像是在评头论足,仿佛在说:“哼,长得那么大有什么用?笨重!一点也不优雅灵活!颜色还那么灰扑扑的,难看!果然,还是我最漂亮,最厉害!” 姜纾看着小翠这反应,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小翠冰凉光滑的脊背,低声笑道:“是是是,我们小翠最好看,是全天下最帅、最聪明的蛇蛇!” 小翠仿佛听懂了夸奖,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继续专注地看它的“电视节目”去了。 第117章 是公是母? 姜纾看着看着,一个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突然冒了出来。 她好像……从来没问过沈青叙,小翠到底是公蛇还是母蛇?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好奇心就像被点燃的小火苗,蹭蹭往上冒。 她顿时来了兴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正看得入迷的小翠轻轻拎了起来,举到眼前,试图从它光滑的腹部和尾部寻找一些能辨别性别的特征。 她左看看,右看看,除了翠绿晶莹的鳞片和匀称的身体线条,什么也没发现。 姜纾轻皱着眉,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这小猫小狗的,好歹还能看出来公母,这蛇……到底该怎么看啊?难道要掰开……?” 小翠敏锐地察觉到了姜纾不怀好意的目光,原本悠闲盘绕的身体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起来,试图从姜纾的手里挣脱出去,小脑袋还一个劲儿地往后缩,竖瞳里写满了“拒绝配合”。 就在这一人一蛇僵持不下的时候,玄关处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 姜纾下意识地抬头望了过去。 小翠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身子一扭,灵巧地从姜纾手指间滑脱,落在地毯上,然后立刻扭动着细长的身子,飞快地朝着门口刚进来的沈青叙游去,那速度,简直像逃命一样。 沈青叙刚脱下外套,就看到一道翠绿色的闪电嗖地一下窜到自己的脚边,顺着裤腿就往上爬,盘在手上后,还不住地用冰凉的小脑袋蹭他的手指,发出委屈巴巴的“嘶嘶”声。 沈青叙看着它那副急于寻求庇护的小模样,再抬眼看向沙发上一脸无辜的姜纾,问道:“怎么了这是?” 他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小翠的脑袋,“你欺负我女朋友了?” 小翠一听,更委屈了,昂起头对着沈青叙嘶嘶叫得更急促,尾巴尖还一甩一甩的。 姜纾趴在沙发靠背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阿叙,我刚刚突然想起来,我还没问过你呢,小翠它……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啊?” 沈青叙抱着小翠走到沙发边坐下,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怎么突然好奇这个了?” 姜纾理直气壮地说:“当然要搞清楚啊!这关系到我以后是当婆婆还是当岳母呢!” 她说着,还伸手指了指电视屏幕上正在交配的两条蛇,继续发散思维,“对了,小翠几岁了?它是不是也到了该……找对象、繁衍后代的年纪了?” 沈青叙低头看了一眼盘在自己手心,僵硬的小翠,忍俊不禁,给出了答案:“它是条公蛇。” “公的?”姜纾立刻好奇地探过头来,眼睛在他手心的小翠身上逡巡,“从哪里看出来的?我怎么看不出来?” 沈青叙看着她跃跃欲试,似乎还想亲自上手研究一下的样子,立刻将小翠往自己怀里护了护:“纾纾,你是个女孩子,怎么能……怎么能随便看男孩子那里呢?” 姜纾:“……” 而被两人讨论的小翠,终于受不了这两个愚蠢人类的对话和目光了。 它猛地从沈青叙手心蹿出,头也不回地飞快地游回了自己的生态箱,甚至还用尾巴“啪”地一下,把箱门从里面顶得关紧了些,彻底隔绝了外界。 姜纾看着小翠这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直捶沙发:“哈哈哈……阿叙你看!它还不好意思了!害羞了!” 就在姜纾被小翠的反应逗得笑倒在沈青叙怀里时,被她随意扔在茶几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沈青叙伸长手臂,轻松地将手机拿了过来,视线触及屏幕上跳动着的来电显示名字。 他眸光微沉,想也没想,指尖一划,直接挂断了。 “谁啊?”姜纾随口问道,目光依旧追随着电视里那两条纠缠的蛇。 沈青叙将手机放回茶几,语气淡淡的:“某人” “嗯?”姜纾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地转过头,“什么某人?” 她伸手拿过手机,点亮屏幕,看到了那个被挂断的来电记录,果然是顾聿深。 一看到这个名字,姜纾心里就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感觉。 说起来,这个顾聿深最近的举动实在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原主当初掏心掏肺喜欢他的时候,他弃如敝履,满心满眼只有苏暖轻。现在倒好,他自个儿结婚了,反而像是转了性,开始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这段时间,但凡是顾氏和姜氏有业务往来需要沟通的,无论事情大小,顾聿深必定亲自出面,找各种理由往她办公室跑。 而且,他看她的眼神也变得极其复杂。 姜纾正琢磨着这人的反常行为,手里的手机再次执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的,依然是“顾聿深”三个字。 沈青叙眉头蹙起,伸手又想挂断。 这次姜纾却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然后按下了接听键:“喂,顾总,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顾聿深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温和:“纾纾,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就是你以前很喜欢的那家中餐馆,我记得你特别喜欢他们家的蟹粉豆腐。” 姜纾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明确的疲惫和拒绝:“谢谢顾总好意,不过我最近太累了,实在不想出门。” 顾聿深立刻换了个提议,语气更加关切:“最近项目上的事情是太多了,辛苦你了。要不……我带你去新开的那家温泉会所泡一泡?放松一下筋骨,对缓解疲劳很有效。” 姜纾听着,心中警铃大作:“真的不用了,顾总,我休息一下就好。” 就在这时,另一个电话恰好打了进来,屏幕提示是陈书。 姜纾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对电话那头的顾聿深说道:“顾总,不好意思,我这边有另一个重要电话进来了,先这样吧。” 说完,不等顾聿深回应,她便迅速切断了与他的通话,转而接起了陈书的电话,语气瞬间轻松自然了许多。 “喂,陈书?” 第118章 故乡的明月....... 姜纾接起陈书的电话,听着对方焦急慌乱的声音,眉头越皱越紧。“……好,我知道了,哪个医院?” 她记下地址,挂断电话后,看向沈青叙,语气凝重:“周思然的蛊突然发作,进急救室了。” 沈青叙神色未变,仿佛早有预料,他见姜纾下意识要起身,立刻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我去吧。这种情况,你去也帮不上忙。”他起身,从旁边拿过一条柔软的薄毯,仔细盖在姜纾身上,“你太累了,在家休息,等我消息。” 姜纾看着他,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自己跟去确实无济于事。 她点了点头,裹紧毯子,重新窝回沙发里:“……好,那你小心。有消息后,立即给我打电话。” —— 医院急救室外,气氛压抑。 劭寻和陈书瘫坐在冰凉的长椅上,脸色差极了。 路过的医护人员见他们状态极差,几次上前关切地询问是否需要检查,都被两人僵硬地摇头拒绝了。 有些东西是现代医学都检查不出来的,曾几何时,他们被蛊所折磨,也曾来医院就诊,但是,得到的检查报告,却是“身体康健”。 当沈青叙出现在走廊尽头时,劭寻和陈书两人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身体下意识地紧绷,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恐惧。 劭寻强压下心悸,壮着胆子问:“怎么是你?姜……姜小姐呢?我们明明是给她打的电话……” 他们希望看到的是温和的姜纾,而非这个让他们发自灵魂感到畏惧的男人。 沈青叙淡漠地睨了他一眼,眼神冰冷,话语更是直白得近乎残忍:“如果不是你们把电话打到纾纾那里,让她担心,你以为我会在意你们的死活?” 陈书被他话里的冷意刺得缩了缩脖子,怯懦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她心里明白,之前项目合作中沈青叙流露出的平和,全是建立在姜纾在场的前提下。 此刻姜纾不在,他便不再掩饰。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生命体征恢复正常。但是……” 他顿了顿,显然对这种情况感到非常不解,“我们给他做了全面的检查,包括血液、影像学、心电图等等,所有指标都显示……他很健康,没有任何器质性病变。我们无法解释他刚才为何会出现那么剧烈的疼痛和休克前兆。” 沈青叙对医生的结论毫不意外,只是冷冷地看着。 “现在家属可以进去看望了,”医生说道,“但病人还很虚弱,需要静养。” 沈青叙迈开长腿,径直走进了急救室。 劭寻和陈书互相看了一眼,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病床上,周思然已经苏醒,但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还残留着冷汗。 沈青叙走到床边,直接切入:“你还不打算告诉你的同伴吗?” 他的视线扫过跟在后面进来的劭寻和陈书,意思很明显。 陈书和劭寻不解地看着沈青叙,随即震惊地看向周思然。 周思然虚弱地喘了口气,眼神有些涣散,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我……我.......之前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但这次......” 陈书有些情绪失控:“你快说啊!!” 周思然顿了顿,才缓缓开口说道:“我身上还有一个蛊。” 沈青叙眉头微蹙,俯身靠近了些,指尖快速地在周思然的手腕和颈侧拂过,仔细感知着。 片刻后,他直起身。 “是藤伊。”他沉声道,语气肯定,“她给你下的蛊,你身上这蛊带有一种标记。若是没有施蛊者的指令,那它将会一直沉寂,一旦蛊发作,意味着是施蛊者在远程牵引和催动,你身上的蛊比他们身上的蛊剧烈数倍。” 他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劭寻和陈书,继续对周思然说:“她在通过这种方式警告你。” 劭寻现在也顾不上对沈青叙的恐惧了,他立即问道:“那,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 沈青叙:“看来,回云江的计划必须提前了。你们身上的蛊,尤其是你的,不能再拖。否则下一次发作,未必还能救得回来。” —— 姜纾挂断沈青叙从医院打来的电话,原本松弛的神情瞬间沉凝下来。 周思然的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而沈青叙提出提前前往苗寨。 姜纾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起手机,指尖飞快地在几个购物APP间切换。 有了上次仓促进入里寨,准备不足的经验教训,这次她目标明确,思路极其清晰。 她一边快速勾选商品,一边在脑子里核对清单。 正当她全神贯注地采购时,突然感觉到脚踝处传来一阵冰凉滑腻的触感。 低头一看,是小翠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游了回来,正用它的小脑袋好奇地蹭着她的脚踝,竖瞳望着她,似乎在询问她在忙些什么。 姜纾放下手机,弯腰将小翠捧了起来,放在掌心。 “小翠,”她用指尖点了点它的小脑袋,“惊喜吗?我们……要回去了。” “回”这个字用得很微妙,因为那个云江苗寨,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她与沈青叙和小翠在外的一个特殊的“家”。 因为,那是沈青叙的家,所以,姜纾也觉得那是她和沈青叙的家。 小翠似乎听懂了,昂起的小脑袋顿了顿,信子吞吐的频率加快了些,尾巴尖也无意识地轻轻摆动。 沈青叙离开医院,没有立刻离开,他拿出手机,给时诵发去了一条消息: 城市的另一端,时诵斜倚着栏杆,指间夹着一支并未点燃的烟。 手机屏幕亮起,他低头瞥了一眼沈青叙发来的消息,脸上的闲逸淡去了几分。 他抬起头,望向悬于高楼之间那轮清冷的月亮,像是自言自语: “都说,故乡的月亮是最美的……可在我看来,明明都是同一个月亮,悬在天上,照着不同的人,哪里的……又有什么区别。”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风情!” 阿星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带着点没好气的埋怨。 时诵闻声转过头,看向穿着西装的阿星。 月光下,阿星的脸显得格外清秀,带着刚忙完工作的些许疲惫。 时诵收起了脸上那点漫不经心,神色是罕见的正经: “阿星,”他唤了一声,“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阿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这个。 看着时诵难得严肃的表情,他反而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嘟囔道:“哦……你去呗,我又没拦着你。” 时诵的目光依旧锁在他脸上,继续说道:“我去办点正事。但我很快就会回来。” “你……” “我什么我?”阿星说道,“既然是去干正事,那就去干吧。” 看着阿星,时诵眼底那点正经瞬间消散,重新漾开了那抹熟悉的的笑意。 他凑近一步,微微俯身。 “行啊——” “我们阿星说的话,我一定听。” “我保证……快去快回。” 阿星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瞪了他一眼,丢下一句“谁管你!” 第119章 考察计划 沈青叙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推开家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随即眼底便漾开了如同春水融化般温柔的笑意,那笑意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只见玄关到客厅的空地上,全是快递盒,姜纾正盘腿坐在一堆大小不一的快递盒子中间,正拿着小刀专注地拆着一个包裹,身边已经散落了不少拆开的快递包装。 沈青叙对此情景早已见怪不怪,他家纾纾是个名副其实的“购物小达人”,隔三差五就有快递收,他也乐得充当她的专属苦力,帮她拿快递。 但是这次,貌似也太多了。 他脱下外套挂好,走到她面前,也学着她的样子盘腿坐下,温声问道:“纾纾,这次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姜纾一见他回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快看!阿叙,这都是我为咱们这次回云江苗寨做的准备!是不是很齐全?” 沈青叙低头一看,他身边最近的一个快递包装上明晃晃印着几个大字——强效防狼喷雾。 他眉梢微挑,又扫了一眼地上其他拆开的东西:小巧的防狼电击棒,强光手电、甚至还有几包标注着瞬间致盲的防身粉末…… 沈青叙看着这一堆的东西,有些哭笑不得,拿起一瓶防狼喷雾在手里掂了掂,问道:“买这些……是为什么?” 姜纾一脸“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吗”的表情,理直气壮地说:“里寨多危险啊!你忘了上次?要不是我机灵,身上还藏了点东西,差点就被藤伊的人给抓住了!” 提起那次惊险的经历,她至今心有余悸。 她差点就像女主一样跳崖了。 她的话也让沈青叙瞬间忆起了当时的场景,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泛起一阵后怕的抽痛。 那一刻,确实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何为极致的恐惧。 他放下喷雾,目光专注且认真地凝视着姜纾:“纾纾,我说过了,不会再有那种情况发生了。有我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姜纾却摇了摇头。 她拿起一个黑色的防狼电击棒,不由分说地塞进沈青叙手里,表情严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里寨现在是什么情况?藤伊会不会还有后手?多一份准备总没错!” “这叫有备无患,防范于未然!” 说着,她又拿起另一个同款电击棒,熟练地打开开关,顶端立刻爆发出“噼里啪啦”的蓝色电弧,发出令人心悸的“嘶嘶”声。 姜纾举着小武器,在沈青叙面前晃了晃,脸上带着点小得意:“阿叙,我承认,你在里寨很厉害,你的蛊术,无人能及。但是......” 她拖长了语调,眼神亮晶晶的,“有时候,这种简单粗暴的高科技,在关键时刻也能派上大用场呢?” 沈青叙点头:“好,都听你的。” 既然重返云江苗寨的计划因周思然的突发状况而提前提上日程,项目的整体进度也必须相应加快,考察阶段刻不容缓。 在四方联合项目推进会议上,周思然站在投影幕布前,虽然脸色还带着一丝病后的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沉稳与专注。他清晰地阐述着下一步计划: “各位,项目的前期筹备和资料梳理工作进度喜人,目前已经正式进入实地考察阶段。我们团队根据文化代表性、保存完整度以及开发潜力等多项指标,从众多备选地点中初步筛选出了三个重点苗寨——” 他切换PPT,屏幕上显示出三个苗寨的名称和简要介绍: 云江苗寨、千梁苗寨、月银苗寨。 “考虑到各苗寨的具体情况、地理位置以及与我们项目核心理念的契合度。” “我们建议,将云江苗寨作为首要和核心的考察目标。当然,为了方案的全面性和对比性,另外两个苗寨也需要派遣人员进行初步调研。” 姜纾立刻领会了周思然的意图,也明白这是最合理的安排:“这个建议很关键,考察必须要有重点,也要兼顾全面。那么,核心的云江苗寨考察,就由我和小沈总亲自带队前往。” 她直接将此事敲定,不留转圜余地。 周思然点了点头,接过话头:“当然,作为项目的主要发起人和研究者,我会跟随小沈总和小姜总一同前往云江苗寨,负责具体的文化对接和考察记录。我的另外两位组员,劭寻和陈书,将分别带队前往千梁和月银苗寨进行初步走访。” 这是周思然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他必须跟随沈青叙去拿到解蛊的草药,而让劭寻和陈书远离核心漩涡,去相对安全的苗寨,也是一种保护。 周思然说完,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顾聿深,语气公事公办:“顾总那边,也需要派遣一些熟悉文旅项目或具备考察经验的员工,分别加入千梁和月银苗寨的考察小队,确保我们三方信息同步,资源互补。” 说完,他环视了一圈会议室,见无人提出异议,便迅速总结道:“既然大家没有其他意见,那考察计划就这么定了。各小组请尽快组建,拟定详细行程和考察清单,五天后出发。” 会议结束,众人开始收拾文件,低声交谈。 沈青叙坐在座位上,他微微侧头,别有深意的目光投向顾聿深。 他原以为,以顾聿深最近对姜纾那股反常的纠缠劲儿,必然会想方设法挤进云江苗寨的考察队伍,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安分,这反而让他觉得有些意外,甚至升起一丝警惕。 就在这时,顾聿深仿佛感应到了他的视线,缓缓转过头,精准地对上了沈青叙的目光。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随即,顾聿深便收回目光,起身,带着自己的助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第120章 再见罗叔 因为这次是借着团队考察的名义出发,所以他们一行人就订了高铁票。 幸好,沈青叙现在有身份证了,不然又要晕机了。 更幸运的是,在高铁上,沈青叙没有感觉到不适。 这不是姜纾第一次乘坐高铁前往云江了,上次带着迷茫,本想放松度假的,没成想......但此次的心境却截然不同。 下了高铁,又转乘大巴,经过一番颠簸,姜纾终于再次踏上了这个熟悉的土地。 出发前,她已经联系了罗叔,说明此行是来做具体考察的,希望罗叔能继续充当他们的地陪。 下了大巴,轻轻呼吸,空气中满是湿润的清香,放眼望去,是与都市截然不同的青山绿水,姜纾心中颇多感慨。 她一时兴起,用手充当话筒,假装采访身边的沈青叙:“沈青叙先生,请问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您有什么感受?” 沈青叙笑着,十分配合着回应着。 一旁的周思然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神情复杂。 大约在姜纾通知罗叔,他们已经到达后不久,罗叔的身影就出现了。他依旧穿着那件藏蓝色的土布上衣,皮肤黝黑,但似乎比记忆中白了一点儿。 罗叔远远地看见他们,便热情地挥手喊道:“姜小姐,姜小姐!” 姜纾也热情地挥手回应。 罗叔小跑过来,看到沈青叙时,神情明显愣了一下。 姜纾见到罗叔倍感亲切:“罗叔,好久不见了,这次可能还是要麻烦您。” 罗叔脸上绽开朴实爽朗的笑容:“这是哪里的话!您照顾我生意,我高兴还来不及哩!走走走,车子就停在那儿,咱们过去吧。” 姜纾想起第一次坐罗叔那辆小面包车的经历,有些担心地问:“罗叔,我们这次人有点多,您那车坐得下吗?” 罗叔转过头,带着一丝自豪说道:“姜小姐,你也太小看我哩!上次你给我的钱,我添了点,换了个大一点的车,够坐,肯定够你们坐的了!” 他们此行一共五人,除了姜纾、沈青叙和周思然,还有两名公司的普通考察员。 他们一行人跟着罗叔往车的方向走,姜纾的行李是一行人之中最多的,带了足足三个,罗叔热情地帮着拉了一个,剩下两个,沈青叙拉着,姜纾倒成了最轻松的了。 走到停车的地方一看,罗叔果然换了辆新车,虽然仍是朴实无华的款式,但空间宽敞了不少,更重要的是,行驶起来稳当多了,彻底告别了以往那种颠簸摇晃的体验。 姜纾和沈青叙自然地坐在了最后一排,周思然独坐中间,那一男一女两名年轻考察员则兴奋地占据了前排的位置。 他们是第一次深入云江苗寨,看什么都新鲜,一路上围着罗叔问个不停。 罗叔一边娴熟地操控着方向盘在路上行驶,一边乐呵呵地指着窗外的山水林木向两个年轻人介绍。 罗叔接地气的讲解引得两个城里来的年轻人惊叹连连。 说着说着,罗叔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带上了郑重:“不过哩,有件事你们可得记牢,咱们这寨子分里寨和外寨。那里寨,是禁地,外人千万不能进去。” 话至此处,他下意识地透过后视镜,飞快地瞥了一眼后座的周思然,以及正靠在沈青叙肩头闭目养神的姜纾。 这瞬间激起了两个年轻人更大的好奇,他们忍不住缠着罗叔追问缘由,可罗叔这次却紧紧闭上了嘴,任凭他们怎么问,也只是摇头,不肯再多说半个字。 车内安静了片刻,只有引擎的轰鸣声。 眼看目的地将近,罗叔的目光再次落回后视镜,看着后排那对依偎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又添了一句:“你们两个娃娃,罗叔最后再多句嘴,要是在寨子里碰见了里寨的人,最好远远避开。可别瞧着人家长得俊,就不知轻重地去招惹,记住了没!” 那年轻的女考察员眨了眨眼,按捺不住好奇,追问道:“罗叔,您不是说那里是禁地吗?既然不让进,我们怎么会碰见里面的人呢?” 罗叔握着方向盘,目光望着前方的路,解释道:“规矩是咱们不能进去,可没说不让人家出来啊!不过里寨的人大多不爱出来走动,只有极少数……偶尔会在外寨露面。” 女考察员听了,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那太可惜了,听您这么说,里寨的人长得都特别俊俏呢。” 男考察员不争气地说:“花痴啊!” 女考察员反驳道:“不行啊,谁不喜欢长得好看啊,万一我也能在这里遇到能让我一见钟情的帅哥呢!” 这番对话让姜纾也睁开了眼睛。 她回忆着罗叔的话,不自觉地抬起头,端详起身旁的沈青叙,可不正是罗叔话里说的那样,眉目深邃,清俊得不像话。 沈青叙察觉到她的目光,低下头凑近,嗓音里含着一丝诱人的笑意,轻声问:“纾纾,喜欢吗?” 姜纾望着骤然逼近的俊脸,心头十分受用,眼底漾开明晃晃的满意。 她伸手捧住沈青叙的脸,语调轻快地说:“阿叙,等到了寨子,我们换苗服好不好?” 今天的沈青叙穿着一件简约的白衬衫,浑身散发着一种清澈干净的气息,十分好看。 但在姜纾心里,最令她心动的,还是他身着苗服的模样,记得初见时的那一刻,姜纾感觉仿佛山野间的清风与灵气都凝在他身上,他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重重撞进了她的心底。 沈青叙闻言,用更低、更柔,带着钩子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只要你喜欢,我就穿。” 车缓缓停稳,众人提着行李陆续下车。 云江苗寨的寨门依旧,那块写着“云江苗寨”的木制牌匾高悬其上,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与姜纾记忆中不同的是,此刻寨门外熙熙攘攘地围满了游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沈青叙自然地低下头,在姜纾耳边轻声道:“你上次不是遗憾没喝到迎门酒么?这次可以如愿了。” 姜纾的眼睛倏地亮了。 见她感兴趣,沈青叙便细细解释起来:“这迎门酒是苗家待客的最高礼节,代表着对远道而来客人的祝福。一共设有三关——第一关是十二道迎门酒,第二关要用牛角杯,第三关叫‘滴水不漏’。” 就在沈青叙耐心为姜纾讲解时,另一边的罗叔也在给三人介绍着同样的习俗。 显然,这迎门酒已经点燃了所有人的期待,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第121章 情侣服 看着两个年轻同事已经跃跃欲试,姜纾笑着发话:“都去体验一下吧,晚些在民宿集合就好。” 得了准许,两人立刻兴冲冲地挤进了人群。 周思然也背着手,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姜纾抬步,也想跟着上去,沈青叙却一把轻轻拉住姜纾的手腕,温声道:“先别急,这拦门酒,规矩可多着呢。” 姜纾有些意外:“喝酒还有这么多讲究?” “自然,”沈青叙一边牵着她往里走,一边耐心解释,“一旦开始了,就不能中途停下。你可以浅尝辄止,但绝不能一滴不沾。每喝完一碗,都要真诚地向敬酒的姑娘道谢。” 他稍作停顿,指向不远处,“尤其这第二关的牛角杯拦门酒最为特殊,你绝不能用手去碰杯子,只能等她们将杯沿递到你唇边,再由她们缓缓倾入你口中。” 姜纾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已被他带到了第一道酒关前。 身着盛装的苗族姑娘笑意盈盈,用清亮的嗓音唱着悠扬的敬酒歌,银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远方的贵客请你留下来,喝下这碗拦门酒,接受我们最诚挚的祝福……” 姜纾端起面前的小碗,尝了一口,是清甜的米酒,但后劲颇有些力道。 她仰头一饮而尽,这小碗对她来说不在话下。 眼看轮到沈青叙,姜纾抢先一步,对敬酒的姑娘笑道:“他酒量浅,为表尊重,可以只喝一口吗?” 姑娘大方地点头,发间银饰随着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宛如山泉叮咚:“当然可以,情意到了就好。” 就这样,两人一连闯过十二道酒关。 姜纾起初尚能应付,到后面几碗,也学着沈青叙的样子只浅酌一口。 十二碗酒下来,姜纾侧首看去,身旁的沈青叙竟面色如常,不禁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笑着揶揄道:“可以啊,阿叙,几日不见,酒量见长?” 沈青叙侧过头看她,眼底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没有答话。 最隆重的牛角杯拦门酒终于登场。 只见一群盛装的苗族青年男女,手中捧着硕大弯曲的牛角杯,杯中盛满了清冽香甜的美酒,米酒在阳光下泛着澄澈的光泽。 他们齐唱着悠扬深情的敬酒歌: “远方的客人哎,翻山越岭辛苦嘞——” “请喝下这杯祝福的酒,吉祥如意伴你走……” 一个苗族姑娘见沈青叙与姜纾十指相扣,顿时了然,含笑捧着牛角杯轻盈地走到他们面前。 她围着这对恋人边歌边舞,银饰叮当作响,口中尽是“成双成对”、“百年好合”之类的吉祥话。 一曲终了,她笑意盈盈地将祝福凝练成一句:“恩爱似酒淳,情意无限长。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请共饮此杯,愿你们永如今日,幸福美满。” 这番话说得姜纾眉开眼笑,连沈青叙的嘴角弯了起来。 依照沈青叙说的规矩,姜纾微微躬身,将双手背在身后,由姑娘托着沉重的牛角杯,小心翼翼地将杯沿凑到她唇边。 姜纾低头喝了约莫一半,姑娘便顺势将杯子转向沈青叙。他同样俯身,从容地将剩余的酒液饮尽。 “好!成双成对,有头有尾!” 姑娘欢喜地说着新的祝词,周围也响起一片善意的喝彩。 两人笑着应和,接着顺利通过了第三关滴水不漏。 一连闯过三关,热烈的氛围将他们的情绪完全点燃。 姜纾脸上泛着酒意与兴奋的红晕,她紧紧拉住沈青叙的手,笑声清脆:“快,我们去那家苗服店买衣服!” 按照记忆,姜纾轻车熟路地推开那家苗服店的门,风铃清脆作响。 正在整理衣架的老板娘闻声抬头,一身靛蓝苗服衬得她温婉大方,发间的蝴蝶银簪随着她抬头的动作轻轻颤动。 还是熟悉的那个老板娘。 “两位,买点什么......咦,这位小姐,看着好生面熟呀?”老板娘眯眼笑着迎上来,“是不是在我这儿买过衣裳啊?” 姜纾含笑点头:“老板娘好记性,上次在您这儿买的两套苗服,我穿着可舒服了,可喜欢了。” “原来是老顾客了啊!”老板娘喜上眉梢,“那今天一定给你们最实惠的价钱。” 她的目光落在始终安静站在姜纾身后的沈青叙身上,“这位是......?” “我男朋友。”姜纾挽住沈青叙的手臂,“这次也想带他来选几身苗服。” 老板娘眼睛一亮,这是要开大单的意思啊,于是更加热情:“两位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来来来,男装在里边,女装在外间,随便看,随便试啊。” 姜纾拉着沈青叙走进里间,只见各式男装苗服整齐悬挂。 她熟练地挑出藏青和深紫的各一套,这都是他常穿的颜色。这时,角落一套天蓝色苗服忽然攫住了她的目光。 上衣是蓝白渐变,如同雪山映照的晴空,下装是深邃的湖蓝,衣襟袖口绣着精致的银线云纹,在阳光下流转着细腻的光泽。 “喜欢我穿这个?”沈青叙会意地取下衣服,在自己身前比了比,“好看吗?” 姜纾将他往试衣间轻推:“试了之后,才知道好不好看。” 当试衣帘再次掀开时,姜纾呼吸一滞。 天蓝色的苗服完美贴合他挺拔的身形,蓝白渐变的上衣将他冷白的肌肤衬得愈发清俊。 银线刺绣在走动间闪烁着细碎的光,平日里冷峻的眉眼被这温柔的蓝色柔化,那双深邃的眼眸望过来时,像是月夜下泛起涟漪的湖面。 “怎么样?”沈青叙轻声问,目光始终温柔地锁着她。 姜纾这才回过神,上前替他整理衣领。 “转个圈我看看。”她轻声说。 沈青叙配合地展开双臂,衣服上的银饰随着动作发出清脆声响。 她仔细端详着,这衣服果然很适合他,从袖口到腰间的绣花腰带,每一处细节都恰到好处。 “像雪山下清澈的湖泊。”姜纾评价道,“既保留了你的清冷,又添了几分温柔的烟火气。” 他在她面前微微俯身:“那要不要把这抹温柔带回家?” “当然要。”姜纾捧住他的脸,在他唇角轻吻一下,“这样的你,让我移不开眼。” 老板娘在门外适时出声:“需要帮忙吗?” “老板娘,这一套我们要了。”姜纾依旧望着沈青叙,“还有刚才选的那两套,一起包起来。” 沈青叙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了挠。 这个亲昵的小动作让姜纾忍不住笑起来。 老板娘听完,眼睛一亮,连忙从里间又取出一套同色系的女装:“这套蓝白渐变的,其实还有一套女款,你们俩小情侣,正好可以配成情侣装呢。” “我们要了。”不等姜纾开口,沈青叙已经接过那套女装。 选完情侣装,沈青叙又专注地帮姜纾挑起了其他款式的苗服。 他修长的手指在衣架间流连,最终选了几套浅色系的,月白、樱粉、淡紫,每一件都精准地符合姜纾的尺寸与气质。 “你怎么知道……”姜纾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手中恰到好处的尺码的衣服。 沈青叙唇角微扬:“你的每一处尺寸,我都了如指掌。” 老板娘笑嘻嘻地拿过衣服,说道:“那这位小姐先换这衣服,其他几件,我帮你们打包好。” 说着,就走了出去。 姜纾脸颊微热,连忙拿起那套情侣女装要进试衣间。谁知沈青叙也跟了进来,还顺手拉上了试衣帘。 “你干嘛?”姜纾推了推他结实的胸膛,却没能推动。 沈青叙理所当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衣服:“这苗服穿法复杂,我帮你啊。” “我又不是第一次穿……”姜纾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青叙笑着打断了。 “那不一样。”他的手指灵巧地解开她外套的纽扣,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再说了,你平时的衣服,不也都是我帮你穿的?” 姜纾慌忙捂住他的嘴,羞得连耳根都红了:“这是在外面呢,你收敛点!” 说完,忍不住指尖在他腰侧轻轻拧了一下,却被他顺势揽入怀中。 在沈青叙的“帮助”下,姜纾手忙脚乱地换上了那套蓝白渐变的女装。 他细致地为她系好每一个衣带,整理好每一处银饰。 “果然很配。”沈青叙望着镜中并肩而立的两人,眼底漾开满意的笑意。 天蓝色的苗服将他们的气质完美融合,他如雪原映照的晴空,她似云端初绽的晨曦。 姜纾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唇角却忍不住上扬。 第122章 招蜂引蝶 两人走到柜台前,打算结账,老板娘看着这对璧人,眼睛都笑弯了:“这套蓝白渐变穿在二位身上,简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两位的衣服,这边已经给二位装好了,看两位买的多,给您打个八五折。” 沈青叙取出手机准备付款,姜纾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了?”沈青叙侧头看她,眼神温柔。 “我突然想起你第一次给我买奶茶时,掏出来的那一叠纸币。“姜纾笑得眉眼弯弯,“那时候你掏出来那些纸币,还花了一半多给我买奶茶,把我给不好意思坏了。” 沈青叙唇角微扬:“那些卖草药得来的钱本就是准备给你花的。” 姜纾拆台道:“阿叙,但是说实话,那奶茶真的很不好喝,就是卖个特色,坑客人的钱。” 沈青叙看着姜纾,略感困惑地问:“那杯奶茶,真的不好喝吗?可我看你喝得很开心啊!” “说实话,确实不太合我的口味。”姜纾回想了一下,那是她喝过最难喝的奶茶,要不是因为是沈青叙给自己买的,她肯定不会喝的。 沈青叙有些担心,“那怎么办,要是你这段时间想喝奶茶怎么办?” 沈青叙是真的担心,姜纾和普通的小姑娘一样,几乎隔几天就要喝杯奶茶,沈青叙是真的担心,她喝不到想喝的,会不高兴。 姜纾感到有点好笑,但是又有点感动,连忙安慰道:“没关系,我们以后,可以专门研发苗族风味奶茶,这段时间,凑合喝喝呗。” 她拉着沈青叙往记忆中的奶茶店走去:“走,我们再去尝尝,看看他们有没有进步,咱们这次买两杯!” 与上次相比,这次苗寨的人显然多了不少,奶茶店前已排起了长队,周围穿梭着不少身着苗服的游客。 然而在熙攘人群中,身着蓝白渐变苗服的他们格外醒目。 沈青叙清冷出尘的气质与姜纾明媚灵动的模样让他们在人群中格外突出,引得不少游客悄悄举起手机。 买到奶茶后,姜纾习惯性地举起手机自拍。 沈青叙早已养成条件反射,一见镜头便自然凑过来,然后露出微笑。 沈青叙还记得刚开始姜纾跟他说,自拍要笑,所以沈青叙每天晚上都会对着镜子练习笑容。 姜纾喜欢记录生活,他们两个的家里有一面照片墙,上面全是两人的照片。 沈青叙每次出门前,都会看一眼。 就在这时,一位拿着单反相机的女生走上前来:“二位穿着这身苗服实在太美了,需要帮你们拍几张照片吗?我们是免费的,不收费的。” 姜纾欣喜地点头,把手机收起来,在摄影师的指导下,两人相视而笑,拍了一张照片。 看到成片时,姜纾惊喜地睁大眼睛:“这张照片能发给我们吗?我们想打印出来挂在我们家里的照片墙上。” 摄影师一边传照片一边笑着说:“当然可以,我在这里拍过很多穿苗服的情侣,但不得不说实话,你们是我见过最登对的一对。“ 姜纾:“谢谢你的夸奖。” 两人牵着手回到民宿集合点时,其他人都已等候多时。 两位年轻考察员见他们身着精致的蓝白渐变苗服,眼睛都亮了起来。 姜纾笑着鼓励道:“作为考察员,这些民俗体验都要亲自尝试,才能获得最真实的感受。” 罗叔乐呵呵地插话:“不过今天大家都舟车劳顿,要体验也得等明天了。” 他伸出手,“先把身份证给我登记吧,房间都预定好了。” 姜纾的身份证习惯性放在沈青叙的背包里。 她低头翻找时,沈青叙很自然地微微俯身,方便她取用。当罗叔接过沈青叙那张身份证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他……他居然有身份证?” 亏他还用自己的身份证为他定了一间房。 他凑近姜纾,压低声音,“姜小姐,这该不会是张假证吧?” 姜纾忍俊不禁,指着身份证上清晰的防伪标识:“罗叔,这可是公安局正经颁发的。我们做企业的,哪敢碰假证?被查出来可是要影响公司信誉和股价的。” 罗叔将信将疑地办理入住,给姜纾安排的还是上次那间房。 但他给沈青叙房卡时,却被婉拒了。 “我们住一间就好。”沈青叙神色坦然,“考察经费有限,能省则省。” 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姜纾在旁抿嘴偷笑。 上了三楼,房门一关,姜纾立刻甩掉鞋子,毫无形象地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沈青叙则细致地将新买的苗服一件件挂进衣柜,又把两人的随身物品归置整齐。 姜纾在床上趴了一会儿,又跑到阳台,深深吸了一口气。 傍晚的苗寨笼罩在薄暮中,远山如黛,空气中混合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 “果然还是这里的空气最舒服。”她回头朝屋内的沈青叙笑道,眼角眉梢都染着晚霞的余晖。 沈青叙走到姜纾身边,凭栏远眺,暮色中的青山层峦叠翠。 忽然,从那片青黛色中翩然飞出一只蝴蝶,翅翼在夕照下流转着梦幻的蓝色光晕,宛如夜空中的星屑洒落在它薄纱般的翅膀上。 “阿叙,快看!”姜纾惊喜地轻呼,“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蝴蝶!” 沈青叙含笑伸出手指,那只蓝蝶竟真的轻盈落下,纤细的足尖停在他的指节上,翅膀开合间洒下细碎的蓝光。 它亲昵地绕着他飞了一圈,最终停在他的肩头。 沈青叙:“它是来找我的。” “没想到你不仅会驭蛊,”姜纾打趣道,“还会招蜂引蝶,果然不一般啊!” 沈青叙侧过头,蝶翼的蓝光映在他含笑的眼底:“招蜂引蝶只是手段。当初能及时找到你,它可是立了大功。” 见姜纾露出困惑的神情,他轻声解释:“你初到苗寨那天,我就让它在你身上留下了印记。” “什么?”姜纾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所以这只小蝴蝶是个活体追踪器?” 她佯装生气地捶了下他的胸口,“好啊沈青叙,没想到从我踏进苗寨第一天,你就惦记上我了!” 沈青叙握住她挥来的手,指尖轻轻摩挲她的掌心:“那叫一见钟情。” 他肩上的蓝蝶适时飞起,轻盈地落在姜纾发间。 姜纾感觉得到,它很喜欢她,大概率是因为沈青叙的原因。 她小心翼翼地托住它,指尖轻触那对泛着蓝光的翅膀,蝶翼在她指腹下微微颤动。 第123章 花花 暮色渐浓,沈青叙对着姜纾手上的蓝蝶低语,古老的苗语低声响起,但姜纾听不懂。 小蝴蝶听懂了,又振翅飞了起来,翅膀在夕阳余晖中泛着晶莹的蓝光,宛如浸染了星空的余晖,每一次振翅都洒落细碎的幽蓝色花粉。 它轻盈地绕着两人盘旋,翅翼间落下的花粉像夏夜的萤火,点缀在姜纾的发间、肩头。 姜纾忍不住伸手去接,那些光点在指尖闪烁跳跃,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 蝴蝶围着姜纾转了几圈后,才向远处的暮色青山飞去。 “咦,它怎么飞走了?”见蝴蝶振翅消失在暮色中,姜纾有些不舍,“阿叙,这些花粉是?” 沈青叙含笑揽住她的肩:“我给它布置了任务,它去完成它的任务去了。至于这些花粉,就当是多一重保障了,这样在苗寨这个地方,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了。” 姜纾也觉得很有道理,毕竟前车之鉴在那里。 这时,姜纾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响了起来。 她捂住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饿了!” “最近这儿新开了一家苗族火锅店,带你去尝尝。”沈青叙很自然地接过话。 “苗族火锅?”姜纾眼睛一亮,一边利落地扎起长发,一边好奇地问,“不对啊,咱们是同一时间来的,你怎么知道新开了店,还是家苗族火锅店?” 沈青叙伸手帮她整理碎发:“刚才花花告诉我的。” “花花?”姜纾一怔,随即会意,“你是说那只小蝴蝶?这么好看的蝴蝶,怎么取了个这么一个名字?” “它小时候翅膀是五彩的,花里胡哨的,我就叫花花了。”沈青叙眼底漾开笑意。 姜纾忍俊不禁:“你这取名真是别具一格。” 前有小翠,后有花花。 沈青叙但笑不语,只拿起她的手包,十指相扣地牵着她往外走。 两人刚刚离开民宿,民宿外头青石板路上就响起两道匆忙的脚步声。 顾聿深带着助理阿星风尘仆仆地赶到云江苗寨,暮色渐沉,各家各户吊脚楼门前的灯笼已经点亮,在渐深的夜色中晕开暖黄的光。 “老板,他们已经入住民宿了。”阿星禀告道,“我给您订了同一家的房间,在二楼走廊尽头。” 顾聿深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连日高强度工作让他脸色苍白,连嗓音都带着沙哑:“先入住吧。” 为了挤出这几天时间,他把工作量压缩在七十二小时内完成,此刻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阿星快速办理好入住,将房卡递过来时,忍不住多看了老板一眼。 “您一天没进食了,”阿星犹豫着开口,“要不要我先去买些吃的?这苗寨夜里凉,空着肚子怕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只在心里嘀咕:这荒山野岭的,要是胃病又犯了,可没有随时待命的私人医生。 万一到时候真的胃病犯了,自己还要忙,真难啊,当总裁的助理真难啊,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聘了! 晚风送来阵阵清香,顾聿深的胃部适时传来一阵抽痛。 “可以。”他接过房卡,点点头,拿着行李往楼上走。 夜色如墨,云江苗寨却仿佛刚刚苏醒。 沿街的灯笼一盏接一盏亮起,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温暖的光晕,远处吊脚楼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柔。 夜风拂过,带来山间特有的草木清香。 阿星找到一个便利店,拿着选购的简餐和一些零食,站在收银台结账。 想起自己老板苍白的脸色,阿星不禁叹了口气。他真的是看不懂自己的这个老板了,你说人家姜小姐都已经生活幸福美满了,他非要上赶着,还和现任妻子离婚,再追求姜小姐。 可他瞧着,自家老板是在做无用功,人家姜小姐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 便利店老板:“一共五十,怎么付款?” 阿星回神,就在他掏出手机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修长挺拔的身形,慵懒中带着几分潇洒的步态,让阿星的心猛地一跳。 “时诵?”他下意识地低语,随即顾不上结账,拎着购物袋就追了出去。 店外的石板路上,那个身影正要拐进一条小巷。 阿星加快脚步,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时诵,是你吗?” 前方的身影明显顿了一下,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几乎要小跑起来。 “时诵!你给我站住!”阿星也急了,声音不自觉地抬高。 深夜的苗寨很安静,他的声音在巷弄间回荡,引得几个路人侧目。 前面那人一直跑,阿星就一直追,喊的声音越来越大。 那人终于认命般地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暖黄的灯光恰到好处地落在他脸上,勾勒出精致的五官。 年轻俊美的脸上,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迷人,浅色的瞳孔里漾着无奈的笑意。 他嘴角挂着那抹再熟悉不过的笑容,整个人慵懒地倚在路边的吊脚楼柱子上。 “小祖宗,你能不能小点声?”时诵扶额,语气里带着几分抱怨,几分笑意,“再喊大声点,全苗寨的狗都要记住我时诵的名字了。” 阿星气喘吁吁地追到他面前,没好气地瞪着他:“你不跑我会追。你不是说要去办正事吗?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他特意加重了“正事”两个字,目光在时诵身上打量着。 时诵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苗族传统服装,上面绣着精致的银色纹样,看上去已经在这寨子里待了有些时日了。 时诵懒洋洋地调整了下站姿,双手一摊:“我这不是与人有个约,这也是正事啊。”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阿星手中的购物袋,“倒是你,怎么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了?该不会是特意来追我的吧?” “约会?”阿星挑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信,“你特地跑到云江苗寨来约会?什么样的约会对象这么特别?” 时诵正要说话,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插了进来:“小、小哥,你、你还没付钱呢……” 阿星一愣,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便利店购物袋,再看向追出来的店主。 便利店店主正扶着门框大口喘气,阿星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追得太急,竟然忘了结账。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付。”阿星连忙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扫码付款,脸颊因为尴尬而微微发烫。 耳边传来时诵低低的轻笑声:“这么着急追我,连账都忘了结?看来我在你心里还挺重要的嘛。” 阿星狠狠瞪了他一眼,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都怪你。” 付完钱,店主这才放心地回到店里。 夜色中又只剩下他们两人,更显得这条小巷格外安静。 时诵看着他窘迫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深。 他十分自然地伸手从阿星的购物袋里摸出一包薄荷糖,利落地拆开扔进嘴里一颗。 “你!”阿星正要发作,时诵却已经潇洒地挥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我先走了,”时诵回头冲他笑笑,那双丹凤眼在夜色中微微眯起,“想我了,去前面那家火锅店找我。” 第124章 眼中钉肉中刺 火锅店坐落在一座精致的吊脚楼里,飞檐翘角,在夜色和灯光的妆点下,十分具有特色。 店内更是将苗族风情发挥到极致,主色调是各种深浅不一的蓝,从靛青到湖蓝,仿佛将整个苗寨的夜空与水色都搬了进来。 墙壁上挂满了精美的苗银银饰、刺绣壁挂和奇异的木雕傩面,空气里弥漫着锅底酸汤发酵的醇厚酸香,又带着木姜子的清新辛香,飘香十里,勾人食欲。 店内人声鼎沸,每一张蓝染布铺就的桌子都围坐着食客,谈笑声、杯盘碰撞声与中央小舞台上传来的芦笙乐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姜纾和沈青叙运气极好,抢到了最后一桌空位。 沈青叙说要去洗手间,姜纾便拿起桌上的平板电脑开始点菜。 就在这时,姜纾感觉对面人影一晃,有人自然地坐了下来。 她以为是沈青叙回来了,头也没抬便笑着说:“阿叙,你看看想吃什么,他们家的酸汤鱼好像是必点……” 话未说完,她感觉对面的人没有回应,便抬起了头。 这一看,却让她愣住了。 坐在对面的,根本不是沈青叙,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年轻男子。 他同样穿着一身苗服,深蓝色的布料上用彩线绣着精细的图腾,袖口和衣襟处缀着细小的银片,在灯光下流转着光泽。 他皮肤白皙,一双丹凤眼眼尾微挑,含着几分探究,几分玩味,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姜纾回过神来说道:“你好,这里已经有人……” 那男子忽然凑近了些,隔着桌子,压低声音,说:“你是姜纾吧?是沈青叙的女朋友,对不对。”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别紧张,我是沈青叙的朋友。” 姜纾心中一惊。 他不仅认识自己,还知道她和阿叙的关系,更自称是阿叙的朋友?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窜入脑海,她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惊呼:“你……你不会也是……从那里出来的人吧?” 时诵点了点头,对她的敏锐似乎颇为赞赏:“是啊。我和他,我们两个,都‘叛逃’了那里。” “叛逃?”姜纾她想起当初是罗叔打晕了沈青叙,他们两个强行带沈青叙离开里寨的,她不确定地反驳,“他……应该不算是叛逃吧?” 时诵慵懒地靠向椅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双浅色的瞳孔在绚烂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迷离。 “是不是叛逃,现在说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今是藤伊继任了首领的位置。作为前任继承者,沈青叙的存在本身,就是藤伊最大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姜纾瞬间紧绷的脸色,忽然又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这么比起来,我的情况倒是比他好多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 沈青叙的声音从时诵身后传来,带着寒意: 时诵仿佛早有预料,慢悠悠地转过身,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咦?不是你约我,要和我聊一聊吗?” “我记得没错的话,”沈青叙走回桌边,“我和你约定的时间是明天上午。” “啊呀,别在意这些细节嘛。”时诵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现在遇到就是缘分,不介意我和你们一起拼个桌吧?” 他说着,屁股又往座位里沉了沉,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沈青叙在姜纾身边坐下,手臂自然地环过姜纾身后的椅背,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他面无表情,语气斩钉截铁:“当然介意。” 时诵直接过滤了这句话,笑嘻嘻地对姜纾说:“看,他不介意就好。” 姜纾觉得有趣,沈青叙在外人面前向来清冷自持,情绪极少外露,除了在她面前展现出不一样,能让他如此直接表达不悦的人可不多见。 沈青叙的毒舌开始上线:“怎么,没人陪你吃饭吗?” 他顿了顿,视线轻飘飘地扫过时诵瞬间僵住的嘴角,精准地投下炸弹,“也是,单相思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一个人吃饭也情有可原。” 时诵被气到了,无奈道:“喂喂,沈青叙,一见面你就拿这个刺激我,有意思吗?你谈恋爱了,了不起啊?再说了,我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了。” “有意思。”沈青叙顶着一张波澜不惊的俊脸,语气平淡却杀伤力十足,“谈恋爱就是了不起。至于你,临门一脚快一年了,脚是黏在门槛上了吗?” 时诵被噎得够呛,扭头向姜纾控诉:“姜小姐,你评评理!他嘴这么毒,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他不就是脸长得好看点!” 沈青叙微微挑眉,坦然接受了这个赞美:“谢谢夸奖。脸好看,也是无可替代的优势。” 他说这话时,目光却是落在姜纾脸上,仿佛在确认自己的优势是否依旧对她有效。 姜纾看着这两人斗嘴,忍不住莞尔,打圆场道:“行了行了,你叫时诵是吧,要是你真一个人,咱们一起……” 她的话音未落,一个男声插了进来:“时诵!” 时诵听见声音,腰板都挺直了,得意地看向沈青叙:“听见没?谁说我一个人的!我这不是有人来找了吗?” 给老板送完了吃食,匆匆赶来的阿星,终于在喧嚣的火锅店里定位到了时诵。 然而,当他看清和时诵同桌的另外两人时,瞬间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错愕——小沈总和小姜总?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时诵和他们认识?? 与阿星的惊讶截然相反,沈青叙在看清来人是阿星的瞬间,周身的气压骤降。 这个阿星是顾聿深的贴身助理,他在这里,只意味着一件事。 那个阴魂不散的男人,顾聿深,也来了。 沈青叙的指尖在桌下微微蜷缩,一种混合着不悦和强烈占有欲的情绪在他心底翻涌。 他就知道,顾聿深绝不会轻易放手,一定会像影子一样纠缠着他的纾纾。 第125章 永远忠诚 夜色如浓墨般浸染了苗寨的小巷,远离了火锅店的热闹喧嚣,这里只剩下沉静的阴影。 唯有火锅店透出的暖黄光线,像一把温柔的剪刀,裁开了一角深蓝的夜幕,为这幽深的巷子涂抹上几分稀薄的暖意。 在这条小巷子中,站着两个身姿挺拔的男子。 沈青叙一身蓝白渐变的苗服,清冷如玉山积雪;时诵则是一袭深蓝苗服,慵懒似闲云野鹤。 同样俊美无俦的两张脸,在朦胧光线下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气质。 时诵双手环抱,倚在斑驳的墙壁上,目光在沈青叙那身罕见的浅色苗服上流转,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奇:“沈青叙,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你穿这种颜色。” 在他的记忆里,沈青叙向来穿着深色的苗服,暗沉得如同里寨最幽秘的丛林,从不见他穿如此明朗的色调。 提及此,沈青叙的眼前自然而然便浮现出姜纾亮晶晶的眼眸,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那笑意虽浅,却瞬间柔和了他周身清冷的气场。 “啧啧啧,” 时诵连连摇头,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沈青叙啊沈青叙,你这次是真的陷进去了,无可救药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戏谑,“这要是让里寨那群老古板看见你如今这副样子,眼珠子怕是都要惊得掉出来!” 沈青叙并未直接回应,他只是微微侧首。 他的声音也低沉下来,:“有些人,光是遇见,便是此生最大的幸运。像我们这种人,这样的幸运……太少太少了。若是不拼尽全力抓住,” 他收回目光,眼底闪过一丝冷冽,“那就只能永远沉沦,再无见光之日。” 时诵闻言,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神情渐渐收敛,他沉默片刻:“是啊……说实话,沈青叙,我挺羡慕你的。你的运气……真好。” 沈青叙却缓缓摇头,“不是我运气好,” 他的声音笃定而清晰,“是她好。就凭我从前做过的那些事,我以为……她绝不会再要我。可她就是心软,偏偏还愿意……爱我。” 这番坦诚的话让时诵忍不住咋舌,刚刚升起的那点感慨立刻被冲散,他恢复那副调侃的语气:“我看啊,你们俩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什么锅配什么盖,天生绝配!” 沈青叙终于将视线转回时诵身上,他淡淡开口:“你总算说了一句中听的话。” 巷口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与巷内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 沈青叙站直了身子,蓝白苗服在光线下泛着清冷的光泽。 时诵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深蓝色的衣摆在夜风中轻轻摆动。 “你打算什么时候进里寨?”时诵语气里带着难得的严肃。 沈青叙目光投向远处黑暗中连绵的山峦轮廓,轻轻摇头:“我们踏入苗寨的那一刻,消息就该传进去了。现在,该着急的是他们。” “那咱们就这么干等着?”时诵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银饰,发出细微的声响。 “等他们先动。”沈青叙的声音平静无波,“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失了先机。” 时诵的眼中翻涌着暗沉的情绪,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恨意:“我真是等不及了,那个肮脏的地方......真希望永远毁灭!” “会的。”沈青叙抬手按在他肩上,力道沉稳,“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两人回到喧闹的火锅店时,正看见阿星和姜纾都在埋头苦吃。热腾腾的蒸汽模糊了他们的面容,桌上摆满了空盘。 “要再加点菜吗?”沈青叙在姜纾身边坐下,轻声问道。 姜纾连忙摆手,满足地叹了口气:“真的吃不下了。” 她说着,悄悄松了松腰间的系带。 旁边的阿星也摸着肚子连连点头:“饱了饱了,这顿吃得太满足了。” 沈青叙牵起姜纾的手:“那我们就回去吧。” 时诵也一把拉起阿星,动作干脆利落。阿星下意识要去结账,却被时诵拽着就往门口走。 “让他们请客!”时诵回头朝沈青叙他们眨了眨眼,“我可查过了,这两位可是财大气粗的主,对不对?” 姜纾笑着点头,朝收银台走去:“这顿我们请,阿叙,你去外面等我,我去结账。” 店门开合间,带进一阵清凉的夜风。 时诵拉着阿星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而沈青叙则站在店门口,安静地等着结账的姜纾。 暖黄的光线从他身后透出,将那身蓝白苗服映照得愈发清雅出尘。 夜色如墨,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青石板路上。 姜纾从喧嚣的火锅店出来,夜风带着山间的凉意,轻柔地拂过,顿时带来一阵清凉 沈青叙牵起姜纾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回去?” 姜纾摇了摇头,顺势挽住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手臂上:“吃得太撑了,我们走走好不好?” 她的眼睛透亮,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像藏着星星。 “好。”沈青叙将她往身边带了带,两人依偎着走在静谧的街道上。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在石板路上交叠成一体,仿佛再也分不开。 夜渐渐深了,吊脚楼的灯火零星点点,与天边的星辰遥相呼应。 晚风送来山野间草木的清香,轻轻撩动姜纾的发丝,也拂过沈青叙苗服的衣角。 走着走着,姜纾忽然停下脚步,仰起脸望向他:“阿叙,给我唱首歌吧?” 沈青叙微微一愣,耳尖泛起淡淡的红:“我唱歌......不好听。” “怎么会?”姜纾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你的声音这么好听,唱歌一定也很动人。” “好不好嘛?” 他垂眸凝视着她期待的眼神,终于轻声启唇。 悠扬的歌声在夜色中缓缓流淌,他用苗语轻轻吟唱着: “我亲爱的爱人啊, 我会永远忠诚于你, 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我的身心永远属于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姜纾虽然听不懂歌词,却能从他专注的眼神,轻柔的语调中,感受到那份炽热而执着的爱意。 “美丽的月光啊, 请你为我的爱人洒下祝福, 我的爱人, 是我身心的归属。 请你保佑她, 让她永远无忧,” 歌声在夜风中飘散,带着苗寨特有的神秘与浪漫。 沈青叙唱得专注,眸光始终锁定在姜纾脸上,那眼神深邃如潭,却又清澈见底,将所有的温柔与眷恋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面前。 一曲终了,四周重归寂静,只有风声轻轻掠过。 姜纾依然仰着头,眼睛却微微发亮,轻声说:“真好听。虽然听不懂歌词,但我能感觉到......那是一首很深情的歌。” 沈青叙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在她脸颊轻轻停留:“是一首......永远忠诚的歌。” 第126章 说到做到 晨光熹微,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苗寨,吊脚楼的轮廓在氤氲水汽中若隐若现。 沈青叙在渐亮的天光中醒来,垂眸看着枕在他臂弯里酣睡的姜纾。 她睡得正香,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忍不住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姜纾在睡梦中感觉到脸上的触碰,不满地哼唧了几声,往被窝里缩了缩:“嗯......别闹......好困......” 沈青叙替她掖好被角,声音放得极轻:“我和周思然约了今早见面,你再睡会儿。” 这句话让姜纾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她努力睁开惺忪的睡眼,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沈青叙已经起身,“你再休息一会儿。” 姜纾想了想,确实还困得厉害,便又缩回温暖的被窝里。 沈青叙走进卫生间,换上了一套深绿色苗服,银饰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当他系好最后一颗扣子时,走出卫生间,却发现本该在睡觉的姜纾正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 “怎么起来了?”他有些诧异。 姜纾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此刻的沈青叙,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她初遇时的那个苗寨青年。 冷白的肌肤,深邃的眉眼,整个人像是这片山林孕育出的精灵。只是当初那双疏离的眸子,如今盛满了化不开的温柔。 “过来。”姜纾起身,拉着他坐下,拿出一瓶防晒霜,“给你涂点防晒。” 沈青叙抬眼望向窗外朦胧的天色:“今天阴天,应该用不上。” “阴天也有紫外线。”姜纾已经挤了些乳白色的膏体在掌心,“你要是晒黑了,以后养不回来,怎么办?” 她纤细的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涂抹,动作轻柔而专注。沈青叙仰着头,目光始终凝在她脸上,任由她摆布。 “我都听你的。”他轻声说。 就在这时,姜纾抬起手臂的动作让睡衣下摆微微掀起,一截纤细的腰肢若隐若现。 沈青叙眼神一暗,忽然伸手环住她的腰,将人带进怀里。 姜纾披散的长发垂落,发丝淡淡的香气萦绕在沈青叙鼻尖。 沈青叙这么一带,姜纾忍不住轻呼一声,手上的防晒霜差点掉落。 “别闹......”她嗔怪地推了推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晨光透过薄雾,将民宿房间映照得朦胧。 沈青叙的眸色骤然转深,像不见底的深潭,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将姜纾牢牢禁锢在怀中。 “纾纾,”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你别招我。” 姜纾低头,望进了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其中饱含着毫不掩饰的渴望与占有。 她心尖一颤,却故意凑近,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带着狡黠的笑意:“你少污蔑人,大清早的...昨晚闹得还不够吗?” “不够。”沈青叙简短地吐出两个字,手掌已顺势托住她的后颈,不由分说地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吻起初带着强势,却又在触及她柔软的唇瓣时化作无尽的缠绵。 姜青纾被他吻得浑身发软,直到感受到他越来越失控的动作,才猛地清醒过来。 “够了...”她喘息着推开他,双颊绯红,“你该去办正事了。” 说着,她将沈青叙推出了房门,抵着门口说道:“我要回去补觉了,快去干正事!” 房门在面前轻轻合上。 沈青叙站在门外,指尖轻触还残留着她温度的唇瓣,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片刻后,他收敛笑意,口中默念。 几分钟后,一只通体剔透、形如碧玉的小虫不知从何处悄然爬出,乖巧地停在他面前。 “守着她。”沈青叙轻声吩咐,指尖轻抚过小虫的背甲,“记住,藏好别现身。她...怕虫子。” 小虫极通人性地点了点头,旋即悄无声息地钻入了门缝。 确保万无一失后,沈青叙这才转身离去。 民宿门口,周思然早已等候多时。 清晨的苗寨街道尚且冷清,只有几家早起的店家在拆卸门板,发出吱呀的声响。 “姜小姐不一起去吗?”周思然问道。 沈青叙停下脚步,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为何答应替你们解蛊吗?” 周思然一怔,随即答道:“因为姜小姐。” “纾纾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你们的死活,我根本不在意,我本可以趁她不注意时,强行催动你们体内的蛊。”沈青叙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周思然脊背发凉,“虽然这蛊非我所下,但要强行催动它,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反正医院也查不出来什么。” 周思然脸色瞬间苍白,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从未改变过。 “那...为什么...”周思然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待蛊毒解开,你自会明白,你对于我来说,还是有一些特殊用处的。”沈青叙的目光掠过远处逐渐苏醒的街巷,“至于你那些朋友...” 周思然的心也跟着提了上去。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我既然答应了纾纾,自然会说到做到。” 这句话本该让人安心,可周思然却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晨雾在山林间缓缓流淌,沈青叙步履轻捷地走在前面,深绿色的苗服几乎要与苍翠的山色融为一体,他身上的银饰随着步伐发出清脆而规律的撞击声,打破了林中的寂静。 周思然跟在他身后,山路崎岖,他走得有些气喘,内心的疑惑也随着海拔的升高而愈发浓重。 他忍不住再次开口:“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里?” 沈青叙没有回头,目光径直投向山顶:“跟着走便是。” 周思然看着他从容的背影,想起此行的目的,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要采的解蛊草药,难道不是生长在里寨吗?” 走在前面的沈青叙倏地停下脚步,转过身。 林间稀疏的光线落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我何时说过,解蛊需要去里寨采药?” 周思然猛地一愣,仔细回想,确实如此! 沈青叙自始至终只说要回到云江苗寨,却从未提及要进入里寨。 是自己先入为主地认为,所有与蛊相关的东西,都来源于里寨 沈青叙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前行。 周思然压下心中的波澜,默默跟上。 两人在山林中穿行了一段时间,周围的树木愈发高大苍古,雾气也似乎更浓了些。 终于,两人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他们抵达了一处位于山顶的空地。 空地中央,巍然屹立着一棵巨大的树木。 树干粗壮得需要数人合抱,树皮斑驳,枝干向着天空肆意伸展,撑开了一把巨大的华盖,投下大片浓重的阴影。 周思然被这棵古树的磅礴气势所震慑,一时间忘了言语。 “就是这里了。”沈青叙低声说道。 第127章 祝你如愿以偿 若姜纾在此,定能一眼认出,此处正是罗叔曾带她来过的鹊树。 虬结的枝干如巨臂般伸向天空,浓密的树冠遮天蔽日,枝叶在风中摇曳,银饰发出细碎清越的叮当声,与丝带猎猎作响的铮鸣交织成一片,仿佛古树在低语吟唱。 周思然环顾这四周,忍不住问道:“这解蛊需要的草药究竟在哪里?” 只见沈青叙缓步走至树下,仰首凝视着被枝叶切割得斑驳的天空,神情在光影流转间显得莫测。 随后,沈青叙从苗服的衣襟内取出一柄匕首,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拨开树根处厚厚的腐殖土层与苔藓,露出了盘根错节、颜色深沉的根系。 周思然走到他身侧,屏息看着,只见沈青叙手起刀落,利落地斩下了一小截约莫手指长短的深褐色树根。 就在树根断裂的瞬间,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呼啸而过,整棵鹊树剧烈摇曳,银饰与红绸发出的声响陡然变得急促。 沈青叙面色不变,稳稳握住那截树根。 树根在沈青叙手里转了一圈,断口处竟缓缓爬出一只通体剔透,泛着碧绿光泽的小虫,其形貌奇异。 周思然心头一凛,下意识后退半步。 沈青叙不慌不忙地取出一个小木盒,低声诵念。 那碧绿小虫仿佛听懂了指令,温顺地爬进了小盒中。 沈青叙合上盒盖,低声道:“倒是意外的收获。” 就在这时,旁边林间小径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夹杂着模糊的人语。 周思然神色一紧,看向沈青叙。 沈青叙眉头微蹙,当机立断:“躲起来。” 他身形一闪,敏捷地隐入空地边缘一处巨石之后,周思然立刻紧随其后。 这巨石与茂密的灌木浑然一体,形成了一处极其隐蔽的角落,若非刻意搜寻,绝难发现。 两人刚藏好身形,那脚步声便已清晰可闻,正朝着鹊树的方向而来。 林间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艰难地攀上山顶。 走在前面的薛子舒穿着一身利落的登山服,脚步还算稳健,而跟在后面的苏暖轻早已气喘吁吁,白皙的脸颊因运动泛着红晕。 “子舒,还、还要多久才能到?”苏暖轻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薛子舒回头看了一眼,伸手将她拉上来:“马上就到了。”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早就说了,我一个人来就行,你非要跟着受这个罪。” 苏暖轻朝她摆手。 两人终于抵达山顶的空地,映入两人眼帘的只有那棵巍然屹立的巨树。 苏暖轻环顾四周,疑惑地问:“不是说那种蛊虫只在,那个什么里寨才有吗?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进里寨,反而要来这个地方?” 薛子舒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里寨太危险了,最好别轻易踏足。这棵鹊树很特别,在这里或许也能找到。”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万一找到了,我们就不用冒险进里寨了。” 苏暖轻咬了咬唇,点头道:“好吧,那我们快找找。” 巨石之后,沈青叙的眉梢几不可察地一挑。 原来是她们。 顾聿深身上的蛊毒已解,没想到她们还不死心,竟还想再给他下蛊。 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木盒上,又转向正在树下仔细搜寻的两人,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还真是……缘分啊。 沈青叙轻轻打开木盒,那只通体碧绿的蛊虫缓缓爬出。 他低声念诵,蛊虫听懂了指令,悄无声息地朝着苏暖轻和薛子舒的方向爬去。 薛子舒正蹲在树下仔细翻找,内心其实早已不抱什么太大希望。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眼角忽然瞥见一抹碧色。 “找、找到了!”薛子舒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让蛊虫爬上她的掌心。 苏暖轻闻声快步走来,看到薛子舒手中的蛊虫,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太好了!我就知道,上天一定会帮我的!” 薛子舒谨慎地将蛊虫放入特制的容器中,两人相视一笑,迅速收拾好东西,沿着来路下山去了。 待她们的脚步声远去,沈青叙才从巨石后缓步走出。 他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截鹊木。 “既然这么想要……”他低声自语,眼底掠过一丝暗芒,“那就祝你们得偿所愿了。” —— 姜纾睡了个惬意的回笼觉,简单洗漱后,慵懒地走下楼。 民宿的木制楼梯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在她全然不知的角落,一只小虫正悄无声息地跟随着她的步伐,忠实地执行着任务。 楼下餐厅里,两位年轻的考察员正吃着早餐,看见姜纾下来,热情地朝她挥手。 姜纾下意识地回以微笑,正要走过去,一个绝没想到会在此处听见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纾纾!” 姜纾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声音来源。 顾聿深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正看向她。 “纾纾,我给你点好了早饭,一起过来吃吧。”他语气熟稔,如同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隔阂与分离。 那两位考察员立刻识趣地低下头,专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碗碟,不说话了。 姜纾深吸一口气,走到顾聿深对面坐下。 有些话,是时候该说清楚了。 顾聿深殷勤地为她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又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接着熟练地往碟中倒入些许香醋。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包子蘸醋了,叔叔阿姨都不爱碰醋,就你一个人喜欢。”他语气里带着怀念,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 “小笼包也不爱吃猪肉馅的,总说有些腥气,只偏爱牛肉馅的。” “还有这粥,不爱甜口,偏偏喜欢咸粥。”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往日的回忆里,细细数着那些属于姜纾的习惯。 然而姜纾的眉头却微微蹙起,她不明白,他为何在此刻,重提这些旧事? “顾聿深,”她打断他,声音平静也带着疏离,“你已经结婚了。而我也……” “我已经离婚了。”顾聿深打断她说道。 姜纾后面想说的话因为这句话,戛然而止,她怔在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你离婚了?”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姜纾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窗外的阳光似乎都随着这句话停滞了一瞬,餐厅里弥漫着骤然紧绷的气氛。 那只藏在暗处的小虫,触须微微颤动,似乎也感知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暗流。 第128章 和她有以后的,只会是我 姜纾的脑海有瞬间的空白。 离婚? 顾聿深和苏暖轻离婚了? 顾聿深见她不语,以为她不信,急忙解释道:“纾纾,你相信我,我真的已经和她离婚了。只是考虑到公司的股价和舆论,暂时没有向外界公布而已。” 他的语气带着急切,目光紧紧锁住她,不肯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姜纾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等一下,顾聿深。你是否离婚,与我并没有关系。” 她是真的不在意,顾聿深是离婚还是结婚,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这份不在意清晰地写在她的眼底,却深深地刺痛了顾聿深。 顾聿深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无法接受她这不在意的态度。 他向前倾身,声音带着某种痛楚:“我知道,你是在怪我。怪我当初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没有坚定地站在你身边,对不对?” 他顿了顿,继续保证道,“但是,你不要担心,以后绝不会再有那种情况发生了。再也不会了。” 姜纾看着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一个更荒谬的念头浮现出来。 她难以置信地轻声问道:“你……不会是因为我,才离婚的吧?” “是。”顾聿深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他温柔的目光中掺杂着深刻的痛苦,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纾纾,之前的我……就像是中了邪一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对你,为什么会像着了魔似的爱上另一个人,甚至因此伤害了你……”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自我厌弃和迷茫,这是姜纾从未见过的顾聿深。 无论是在她自己的记忆里,还是原主留下的记忆中,顾聿深永远是那个意气风发,从容不迫的天之骄子,何曾有过如此低沉,近乎萎靡的痛苦模样? 他忽然抬起头,眼中燃起孤注一掷的火光,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可是,这个错误,我已经亲手拨乱反正了。纾纾,我们……我们是不是还可以……重新开始?” 姜纾静静地望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期盼,心中并无波澜,只有一丝淡淡的怅惘。 她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 “开始不了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最终宣判的槌音,敲碎了顾聿深所有的希望,“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从头开始的。” 她看着顾聿深,心中无声地叹息。 是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重来。 她该怎么告诉他,若是那个深深爱着他的原主姜纾听到这番话,该有多么欣喜若狂。 可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已经彻底消失了。 如今的她,仅仅是一个承载了那段记忆的旁观者,对顾聿深,并无半分男女之情。 顾聿深眼中的光芒在她摇头的瞬间彻底碎裂,被极致的痛苦所取代。 姜纾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眶迅速泛红,甚至连放在桌上的手都开始无法自控地微微颤抖。 他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声音嘶哑:“为什么……为什么?是因为沈青叙吗?还是因为……你始终无法原谅我?” 姜纾迎上他痛苦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坦诚,她认真地说道:“因为,从前那个爱着你的姜纾,已经消失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惋惜,为那个早已逝去的灵魂。 “你这话,说得……晚了些。” “不晚的!只要我们两个还……”顾聿深急切的话语被一个冷冽的声音截断。 “她是我的女朋友。”沈青叙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口,目光阴狠,“希望你能与她保持适当的距离。” 姜纾听见声音,惊喜地转头,却在看清沈青叙面容的瞬间,心头一紧。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上一次见他这般神情,还是在里寨的时刻。 她立刻站起身,沈青叙走了进来,视线在她身上迅速扫过,语气稍缓:“纾纾,你先出去,我和他聊一聊。” 顾聿深已迅速收敛了情绪,恢复了平日里那个矜持从容的模样。 姜纾看了两个男人一眼,果断转身离去。 毕竟逃避虽可耻,但在此刻确实最为有效。 沈青叙在姜纾方才的位置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早餐:“纾纾不喜欢咸粥,也不爱闻醋味。” 顾聿深昂起头,带着几分固执:“我和纾纾从小一起长大,她一直保持这些习惯。” “人的习惯会变。”沈青叙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她的三餐几乎都由我照料。她现在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顾聿深看着桌上丝毫未动的早餐,眼中掠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没关系,既然纾纾的习惯变了,那我以后……” “你们没有以后。”沈青叙打断他,“和她有以后的,只会是我。” 顾聿深眼中燃起不服输的火焰:“你这话说得太绝对。来日方长,往后的日子会发生什么,谁又能预料?” 顾聿深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姜纾以后爱谁,谁也说不准。 可是偏偏这句话,触及到了沈青叙的禁忌。 对于沈青叙来说,谁要抢走姜纾,那就是他的敌人。 沈青叙的眼神骤然变得危险,顾聿深看着那眼神,就如同看到了丛林深处蓄势待发的毒蛇,带着致命的威胁。 顾聿深,他在找死,在苗寨,他可以悄无声息地...... 一直留意着屋内动静的姜纾察觉不对,立刻冲了进来,正撞见沈青叙那令人胆寒的眼神。 她心中暗叫不好,急忙上前拉住沈青叙的手,转向顾聿深坚决地说:“不必说了。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可能了。” “纾纾……”顾聿深还想挽回。 姜纾背过身去,不再看他:“我喜欢阿叙,我们永远不会分开。你和苏暖轻既然已经离婚,我相信你会遇到更适合的人。” 不等顾聿深再开口,姜纾便拉着沈青叙快步离开。 她在心里暗暗着急:你可别说话了,可别再刺激他了,你是不知道他真正的手段啊! 沈青叙的脚步在民宿门口顿住。 他缓缓转过身,日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冷冽的光晕。 他的目光落在顾聿深身上。 “对了,方才忘了说,我刚刚在外面,恰好遇见了你的前妻,苏暖轻小姐。” “我看她风尘仆仆,神色焦急,想必是一路跟着你来到这里的。” “我想着,她既然不惜跟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大概……是来挽回你的吧?” 顾聿深的眉头瞬间紧锁,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与不解。 苏暖轻? 她也来了云江苗寨? 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行踪的?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顾聿深的心头。 沈青叙不再多言,目光在顾聿深脸上停留片刻,便转身揽住姜纾的肩膀,走了出去。 第129章 不是生气,是吃醋了 和沈青叙初相遇时,他就告诉过她,他在外寨也有一处住所。 他的住所与热闹的主街隔着一段距离。 沈青叙推开门,空气中弥漫着久未住人的气味,太阳出来了,阳光从门口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糜。 “阿嚏——”姜纾刚踏进去,就被这灰尘激得打了个喷嚏。 鼻子好痒。 沈青叙转过身,但他脸上的寒意未消。 只见他手指探入苗服的衣襟内侧,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口罩。 他拆开包装,小心地将口罩为姜纾戴上,指尖不经意掠过她的耳廓,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他做这一切时,薄唇依旧紧抿着,眼神也刻意不与她对视。 姜纾侧过头,伸手轻轻拽了拽他苗服的下摆,声音放软,带着明显的哄劝:“阿叙,生气了?” 沈青叙这才垂眸看她,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竟漾起一丝显而易见的委屈,与他周身的冷冽气息形成奇特的对比。 他低声问,语气里带着点执拗:“纾纾,你为什么要护着他?” 他指的是刚才她急匆匆进来拉走他的那一件事。 姜纾看着他这副带着点孩子气的别扭模样,心头一软,忍不住轻笑出声,故意逗他:“原来不是生气,是吃醋啊。” 沈青叙并不否认,反而更进一步,带着一种坦率的偏执说道:“是,我是吃醋,你总是这样,总是要为那些不相关的人。” 里寨的时候是这样,刚刚也是这样。 他的逻辑直接而霸道,听得姜纾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她叹了口气,若是沈青叙只是普通人,若只是普通的争风吃醋、小打小闹,姜纾也只当是情趣。 可沈青叙可不是普通人,姜纾也看出来了他是真的动了怒,沈青叙的手段……姜纾想起在里寨时见过的情形,背后不禁泛起一丝凉意。 那可是真要人命的本事。 “阿叙,”她挽住他的手臂,试图跟他讲道理,“你不是说,你也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吗?咱们都是社会主义旗帜下成长起来的,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不要总想着给人下蛊嘛,那不文明。” 沈青叙却一脸理所当然:“可我是练蛊师,是里寨最优秀的蛊师。对于我而言,给人下蛊,是如同喝水吃饭一样平常的事情。” 姜纾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态度逗笑了,踮起脚尖点了点他的鼻尖:“哟,我们阿叙还会自夸呢?” “这不是自夸。”沈青叙的表情很认真,“他们都是这么说的。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嫌弃,“我并不喜欢随便给人下蛊。” “为什么?”姜纾好奇地问。 沈青叙低下头,目光沉沉地锁住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因为他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我为什么要把我精心培育的蛊,浪费在一个我毫不在乎的人身上?” 当然,如果是阻碍他和姜纾两人未来的人,他也是会 毫不犹豫地动手的。 姜纾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按照他这个逻辑,他给她种下了情蛊,岂不是意味着,她从一开始,就是他世界里最特别,最在乎的那一个? 说到蛊,姜纾问:“对了,解蛊的草药采到了吗?” 沈青叙挽起袖子,抬手将一个倒了的板凳摆正:“采到了。” 他挽起的袖口下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今晚便可为他解蛊。” 姜纾看着他开始收拾这个吊脚楼,心下有些疑惑。 她环顾四周,蛛网轻晃,东西上蒙着厚厚的灰。 “阿叙,我们又不在这里长住,何必要收拾?”她话说到一半,忽然睁大了眼睛,“等等……我们该不会是要搬到这里来吧?” 沈青叙终于停下动作,转过身来。 “你不愿意?” 姜纾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潜藏的危险。 她几乎是立刻扬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用力点头,声音清脆:“愿意!当然愿意!” 她甚至还往前凑了一步,伸手拉住他苗服的腰带轻轻晃了晃,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这里多好啊,又安静又自在,就我们两个人。” 他抬手,用指背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嗯。只有我们两个人。”他低低应了一声。 随即又转身继续之前的工作,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唇角,泄露了他此刻尚算愉悦的心情。 姜纾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不好哄了。 姜纾看着他一个人吭哧吭哧收拾的样子,忍不住在网上找家政公司,希望这里能有吧。 —— 夜色渐深,吊脚楼一楼的厅堂里,姜纾坐在竹编的矮凳上,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里的苗族银饰,耳朵却时刻关注着楼上的动静。 楼上房间里不时地传来周思然压抑的痛苦呻吟。 姜纾听得心惊胆战,心里嘀咕:这解蛊的过程听起来也太折磨人了。在夜里发出这种声音,真的不会引来邻居的误会报警吗? 约莫半个小时后,楼梯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周思然几乎是扶着墙颤巍巍地走下来的,他脸色苍白,浑身被汗水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显然经历了一场巨大的耗损。 相比之下,跟在他身后的沈青叙则显得气定神闲。 走到门口,沈青叙停下脚步,声音平静:“你身上的蛊已经解了。” 周思然虚弱地点点头,刚要道谢,却听沈青叙继续说道:“但藤伊单独给你种下的那个,我没有动。” 一直旁观的姜纾忍不住凑上前,疑惑地问:“为什么不解彻底?” 沈青叙侧头看她:“他身上藤伊的蛊比另一道蛊强上许多,你看他现在,还有精力解下一道蛊吗?” 周思然闻言,点了点头。 沈青叙的目光重新落回周思然身上:“你还不走吗?” 周思然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还不走吗?”沈青叙重复了一遍。 周思然看了一眼姜纾,明白了,连忙说道:“走,我马上就走。” 说完,几乎是踉跄着快步离开了吊脚楼。 “砰”的一声轻响,沈青叙反手关上了门。 几乎在门合上的瞬间,姜纾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卷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她还没来得及惊呼,沈青叙灼热的吻就铺天盖地般落了下来,封住了她所有的言语。 姜纾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在她愣神的功夫,沈青叙已经熟练地撬开她的齿关,加深了这个吻,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气息。 同时,他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不安分地在她后背游移,指尖隔着薄薄的衣料,带着滚烫的温度,探索着她肌肤的轮廓。 吊脚楼外是寂静的夜,楼内,空气却在瞬间被点燃,温度骤升。 第130章 难哄的他 沈青叙将姜纾牢牢禁锢在怀中,她的后背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沈青叙的手掌,轻轻锁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承受这个深入而缠绵的吻。 “阿叙……”姜纾在换气的间隙呢喃,声音因深吻而带着细微的颤抖,“我……我喘不过气来了……” 她双眸泛着湿润的光泽,白皙的脸颊早已染上动情的绯红,像初春的桃花。 沈青叙低头看着心上人这般模样,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眸色更深,作势又要吻下来。 姜纾连忙伸手抵住他的肩膀,气息尚未平复:“阿叙,不是……都哄好了吗?” 她试图用撒娇蒙混过关。 沈青叙眯起那双深邃的眼,眸光危险而迷人。 他执起她抵在自己肩头的手,放在唇边细细亲吻她的指尖:“谁说……已经哄好了?” 他刻意拉长的尾音,像羽毛轻轻搔刮在姜纾的心尖上。 姜纾抿了抿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唇,软声保证:“啊呀,我错了,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以后我一定离他远远的,好不好?” 她此刻只想尽快平息他的醋意,免得自己“遭殃”。 沈青叙的眼神看着如狼似虎,她预感今晚恐怕不好糊弄。 沈青叙是个极其“好学”且善于实践的学生,他早已熟知亲吻哪里会让姜纾舒服得颤栗。 此刻,他的唇瓣若即若离地游移到她纤细脆弱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红润的肌肤上,带来一阵战栗。 “可是,纾纾,”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一丝压抑的烦躁,“你离他远远的,若是他偏要不知死活地凑上来……又该怎么办?” 他的话语里潜藏着冰冷的锋芒。 姜纾在心里默默接话:能怎么办?凉拌呗! 但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她抬起有些发软的手臂,环上他的脖颈,用脸颊蹭了蹭他,继续柔声安抚:“不会的,我今天已经把话说得那么绝了,他那么骄傲一个人……不会再来纠缠的。” 她看不见沈青叙此刻的眼神是何等暗沉危险,只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要不,还是……” 姜纾心头一紧,连忙捧起他的脸,果然对上了那双翻涌着偏执与阴郁的眸子。 她立刻放软了声音:“阿叙,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见沈青叙周身的气息依旧冷硬,姜纾心念一转,眼中迅速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声音也带上了细微的哽咽,轻声说:“阿叙,你别这样……你这样,我有点害怕。” 此言一出,沈青叙周身那骇人的气息果然瞬间收敛了不少。 他收紧手臂,将人更深地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好,我不这样。别怕,纾纾,是我不好。” 姜纾在他怀里悄悄松了口气,果然,他最吃这一套。 沈青叙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手臂托着她的臀将她往上颠了颠,让她与自己平视,语气里带着委屈和索求:“可我还是生气。纾纾,你再好好哄哄我。” 姜纾看着他明明意图不轨却偏要装委屈的模样,脸颊更红,心跳也漏了几拍。 她咬了咬下唇,狠了狠心,承诺道:“好……今晚,你想让我怎么哄……都依你。” 这句话如同最有效的催化剂,沈青叙的眼神瞬间暗沉如夜,不再多言,打横抱起她,步履稳健地朝着楼上走去。 “我最近……学习了很多新知识。”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灼人的热度,“正好请纾纾……亲自检测一下我的学习成果。” 姜纾将脸埋在他胸膛,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如细丝地应了一声: “嗯。” —— 另一家旅馆房间里,薛子舒正在练蛊。 苏暖轻端着餐食,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才轻轻叩门,柔声问道:“子舒,先停下来吃点东西吧?” 过了一会儿,房门从里面被拉开。 薛子舒满脸疲惫地走出来,汗水几乎浸湿了她的鬓发。 苏暖轻立刻迎上前,眼中充满了急切的期待,问:“怎么样?顺利吗?” 薛子舒点了点头,脸上虽然带着疲倦,却也有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轻松:“这次……倒是出乎意料地顺利。以前炼制这种等级的蛊,我至少要耗费三天三夜,还不一定能保证成功。但这次找到的这只蛊虫,异常温顺,几乎是在主动配合我。” 她顿了顿,估算了一下,“照这个进度,明天早上应该就能炼成,成功率……大概有八成。” “八成!”苏暖轻脸上瞬间绽放出狂喜。 苏暖轻走了进去,把门关好,说道:“先吃饭吧。” 就在这时,“叩、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 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苏暖轻小姐在吗?” 苏暖轻立刻听出这是顾聿深的助理阿星的声音。 她脸色微变,迅速对薛子舒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带着东西躲进里间。 薛子舒会意,立刻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桌子上的器具,闪身进了里间。 苏暖轻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和衣着,这才走过去打开了房门:“阿星?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阿星站在门外,神色平静,公事公办地回答:“苏小姐,您预订这家旅馆使用的信用卡,是老板的副卡。我想查询一下消费记录,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苏暖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被一种希冀所取代:“是……是阿深让你来找我的吗?他……他也在这里?我可以见他一面吗?” 阿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语气依旧平稳:“老板并不知道您在这里的具体目的。但他让我转达,他认为你们之间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他希望您能尽快离开这里。” 苏暖轻的心沉了一下,但很快,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成型。 她低下头,肩膀微微垮下,做出失落又带着祈求的姿态,声音也染上了一丝哽咽:“阿星,我知道……我们离婚了。但我和他毕竟夫妻一场,有些话,我想当面说清楚。你能不能帮我转告他,我想明天晚上和他见最后一面,就一面……见过之后,我保证,绝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打扰他的生活。” 阿星沉默地看了她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话语里的真假,最后才点了点头:“我会将您的话转达给老板,至于老板是否应约,我无法保证。” 说完,他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房门关上,苏暖轻脸上的脆弱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 她转向从里间走出来的薛子舒,眼神灼灼:“子舒,明天晚上……我需要用到那个蛊,来得及吗?” 薛子舒点点头: “可以。” 第131章 故人来访 这蛊的问题解决了一些,考察的项目也该提上了日程了。 五人小组分头行动,姜纾和沈青叙一组,负责走访苗寨里的老手艺人,探寻苗绣与银饰的技艺与传承。 看着身边沈青叙那张如同冰山雕刻的俊脸,姜纾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指望阿叙主动开口做街头访谈,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 于是,重任自然落在了她肩上。 为了显得亲切,拉近访谈者和被访谈者的距离,她特意换上了一套苗服,戴上了叮当作响的银饰 她拿着相机、录音笔和记录本,全副武装,颇有几分专业记者的架势。 沈青叙走在姜纾身边,也有几分贴身保镖的意思。 两人来到一位苗族阿婆家。 据说她苗绣和制作银饰的手艺那是这个寨子的一绝。 阿婆精神矍铄,非常热情,一听他们是来了解苗寨传统文化的,立刻眉开眼笑地把他们迎进屋里。 “姑娘,快进来坐!你想问什么,尽管问,阿婆都知道!”阿婆拉着姜纾的手,笑容慈祥。 姜纾心里一暖,觉得这开头无比顺利。 她按下录音笔开关,拿出专业态度,微笑着抛出第一个问题:“阿婆您好,我们想了解一下,咱们苗寨的苗绣,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独特的寓意吗?” 阿婆笑眯眯地看着她,点了点头,然后非常自然地开口:“姑娘,你有男朋友了吗?” 姜纾:“???” 她脸上的职业微笑僵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试图把话题拉回来:“阿婆,我刚才问的是,这个苗绣有没有……” 阿婆仿佛自带话题过滤器,完全无视她的问题,继续兴致勃勃地追问:“你之前谈过几个男朋友呀?” 姜纾额角冒出黑线,顽强地再次尝试:“阿婆,那我们再聊聊银饰吧,比如您看我这套……” “你是哪里人呀?家里是做什么的?”阿婆的求知欲熊熊燃烧,问题一个比一个跑得远。 姜纾彻底没话说了,这到底是谁采访谁啊?! 原本依言等在门外的沈青叙,隐约听到屋内对话的走向不太对劲,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默不作声地站到了姜纾身后。 他周身的存在感极强。 阿婆见姜纾不回答她的问题,一点也不气馁,目光一转,就落到了沈青叙身上,眼睛顿时一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哎呀,姑娘,这是你家弟弟吧?”阿婆上下打量着沈青叙,啧啧称赞,“你弟弟长得可真俊俏啊!几岁了?有没有对象呢?” 姜纾:“……” 姜纾回头瞥了一眼脸色愈发冰冷的沈青叙,赶紧转头对阿婆解释,语气带着几分哭笑不得:“阿婆,您误会了,他不是我弟弟,他是我男朋友。” 阿婆脸上闪过一丝的惋惜,但八卦之魂立刻重新燃起,兴致勃勃地追问:“喔!是男朋友啊!那是姐弟恋啊!差几岁呀?怎么认识的?快跟阿婆讲讲!” 姜纾回头,伸手拉了拉沈青叙的衣袖,示意他去旁边拿个凳子坐下,然后试图把跑偏到银河系的话题拉回来。 “那个……阿婆啊,我们今天主要是想来聊聊苗族的银饰和服饰文化的。关于我们俩的个人问题,咱们能……先跳过吗?” 阿婆看着并排坐在一起的两人,男俊女靓,越看越觉得登对,脸上的笑容愈发慈祥且八卦,她灵机一动,提出了一个公平交易的方案。 “不如这样!你问我一个关于苗绣银饰的问题,我好好回答你。然后呢,你们就回答我一个关于你俩的问题,怎么样?” 接着她颇为自豪地补充道,“姑娘,我可告诉你,这整个寨子,论起苗绣和银饰的传承和门道,可没人比我更清楚了!我家这可是祖传的手艺!” 姜纾看着阿婆那双闪烁着熟悉光芒的眼神,那眼神姜纾很熟悉,那是她自己平时磕CP时也会露出的眼神。 姜纾叹了口气。 看来今天不付出点个人信息作为代价,是别想拿到想要的资料了。 她无奈地与沈青叙对视一眼,只好接受了这个条约。 于是,访谈就在这种“一问一答一八卦”的奇特节奏中艰难推进。 姜纾问一个专业问题,阿婆认真解答后,立刻抛回一个关于他俩恋爱细节的问题。 姜纾绞尽脑汁,既要给出能满足阿婆好奇心又不泄露太多的回答,还要时刻留意身边阿叙的情绪,简直心力交瘁。 好不容易,采访接近尾声。 姜纾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阿婆,您觉得,怎么样才能让咱们的传统苗绣或银饰被更多年轻人喜欢,被大众选择呢?” 谈到这个核心问题,阿婆的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她收敛了笑容,眼神里透露出对这门手艺的深厚感情,认真地阐述了自己的看法。 姜纾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位看似爱开玩笑的老人,内心深处对苗族文化的传承有着无比真挚的热爱和沉重的责任感。 就在姜纾被阿婆的认真所打动时,一个娇俏又带着几分亲昵的女声,毫无预兆地从门口传了进来: “啊呀——!青叙阿哥!还有纾纾阿嫂!你们来到苗寨,怎么也不跟我这个做妹妹的说一声呀?真是太见外了!” 这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荡起波纹。 姜纾抬头望去,只见门口逆光站着一个身着艳丽苗服的年轻女子,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第132章 Go away! 这个声音,姜纾绝不会认错。 是藤伊的声音。 她转身望去,藤伊站在距离门外三米的地方,依旧是那副甜美可人的模样,圆圆的杏眼,小巧的鼻子,嘴角噙着天真无邪的笑意。 但或许是继任了首领之位的缘故,她周身的气质已然不同往日,那份娇憨之下,隐隐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 她身边跟着三名身形精干的苗族青年,姜纾瞧着竟有几分眼熟。 那三名男子的目光不落在沈青叙身上,反而落在姜纾身上,那眼神恶狠狠的,毫不掩饰敌意。 姜纾仔细辨认了片刻,终于想起来了,那三人是谁。 难怪眼熟,这不正是当初在里寨,被她用防狼电棒放倒的那几位吗? 真是冤家路窄。 沈青叙的目光也落在了藤伊身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你竟然出来了?” 藤伊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阴霾,但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我们,聊一聊吧。” 听到这话,姜纾立刻用一个极度警惕的眼神,紧紧盯着藤伊。 藤伊之前伪装得人畜无害,背地里却手段狠辣,如今她主动走出里寨,还要与沈青叙单独谈话,姜纾怎能不担心? “纾纾,没事的。”沈青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安抚,但意思很明显,他准备接受这个谈话。 姜纾还想说什么,藤伊却抢先开口:“纾纾阿嫂,你放心好了,以青叙阿哥的实力,就算我们几个加起来,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呢。” 她歪着头,一副乖顺的模样。 姜纾心里只觉得稀奇。 以前可没听她这么亲热地喊过自己和阿叙,如今坐上了首领的位置,称呼倒是亲密了不少。 沈青叙向前迈了一步,与藤伊对视,“聊聊吧。其实,我一直在等你出现。” 藤伊脸上的甜美笑容僵硬了一瞬,脸色微微沉了下来:“那看来,这场谈话不只是我在期待了。” 姜纾心知阻止不了这次谈话了,但她必须尽可能削减对方的优势。 她立刻指向藤伊身后的三名苗族男子,语气坚决:“聊可以,但他们三个,必须留下。” 那三名男子闻言,对姜纾怒目而视,显然对当初被电晕的旧怨耿耿于怀。 然而藤伊只是微微侧首,一个眼神扫过去,那三人只能悻悻地留在原地。 他们需要一处不受打扰的谈话之地,最终选在了临河的一家小咖啡店。 店里很安静,坐在靠窗而坐的位置,清澈的河水潺潺流过,能看见几尾鱼儿在卵石间悠然穿梭,阳光在水面洒下粼粼金光。 沈青叙对咖啡并无偏好,但姜纾喜欢。 她总是喜欢点大杯,但是却总是喝不完,最后大半都会推到他面前。 沈青叙喝着喝着就习惯了。 藤伊率先打破沉默,语气带着试探与感慨:“出去这一趟,阿哥似乎更适应外面的世界了。从前就是这样,我们都不愿轻易离开里寨,只有阿哥你特别,总喜欢往外寨跑。” 沈青叙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如今,不也出来了吗?” 藤伊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去,不再绕圈子:“既然你知道我会来找你,那你就应该清楚我找你的目的。” 沈青叙不紧不慢地端起杯子,尝了一口那带着奶泡的咖啡。 味道很甜腻,是纾纾会喜欢的口味。 沈青叙在心里记着,待会儿要给她带一杯回去。 心里想着,沈青叙看向藤伊,带着一丝“疑惑”说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见他这般装傻充愣,藤伊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声音里带上了急切与一丝怨怼:“沈青叙!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当初就那么轻易地扔下唾手可得的首领之位,头也不回地去找姜纾,是不是早就……” 她的话没能说完。 沈青叙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眼底翻涌起浓重的暗沉。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藤伊,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他散发出的冷意而凝固了。 “你敢提这件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是在找死吗?” 这一刻,藤伊仿佛又看到了从前那个在里寨令人恐惧的沈青叙,危险,冷情,不容丝毫冒犯。 她心头一凛,意识到自己触及了他的逆鳞,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转换了话题核心: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地方会出问题?” 沈青叙没有否认,言简意赅:“猜到了。” 藤伊眼中立刻迸发出希望的光芒,身体不自觉地前倾,迫不及待地追问:“你既然猜到了,那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对不对?” 沈青叙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越过藤伊,投向窗外那连绵的青山,语气听不出情绪:“你的那个外公……没有告诉你解决方案吗?” 提到外公,藤伊的眼神黯淡下来:“外公他……病得很重,每天昏迷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还长。寨子里的巫医都束手无策。” 这个消息倒是沈青叙未曾料到的,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 见沈青叙沉默,藤伊心中更加没底。 而沈青叙已经站起身,显然不打算再继续这场谈话:“我知道了。” 见他就要离开,藤伊急忙也跟着站起来:“你还没告诉我到底该怎么解决呢!” 沈青叙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 “等我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我会去里寨的。” 沈青叙走到楼梯口,脚步却倏然停住。 他侧过身,目光重新落回藤伊身上。 藤伊心头一跳,以为他改变了主意,终于愿意透露解决之法,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期待。 然而,沈青叙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你知道那个叫周思然的吧,他也来了云江苗寨,是和我们一起来的。” 藤伊眉头微蹙,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不过,为什么他们会一起来啊?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沈青叙继续道:“你在他身上特意留下了你的蛊,不就是算准了他终有一日会因为这蛊,不得不回来寻你么?” 他微微一顿,语气里听不出是建议还是别的什么,“难得你亲自出了里寨,不去见一见他?” 藤伊正恼火他避而不谈正事,此刻又被点破心思,语气不禁带上了几分烦躁:“沈青叙,你什么时候话变得这么多了?” 沈青叙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只依着自己的节奏来:“纾纾让我帮他们解蛊。我只是提前告知你一声,毕竟……”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一旦蛊解了,你再想见他,可就找不到那么顺理成章的理由了。”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扎了藤伊一下。 她冷哼一声,强撑着面子,故作不在意地说道:“你要解便解!难道我还缺一个见他的理由不成?” 沈青叙不再多言,转身,楼梯在他脚下发出沉稳的声响,一步步向下。 藤伊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紧抿着唇,眼神复杂。 而沈青叙走到一楼吧台前,对着店员说道: “麻烦打包一杯拿铁,少加一份糖浆。” 他还记得,姜纾最近说要减肥。 —— 姜纾从阿婆家出来,心满意足地拿到了想要的访谈资料。 可刚踏出门槛,就看见那三个苗族男子,像三尊黑脸门神一样,杵在门口,眼神凶狠地瞪着她,试图用目光给她施加压力。 姜纾瞧着他们这副阵仗,非但没怕,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她停下脚步,双手抱胸,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说道:“哟,凶神恶煞地杵在这儿干嘛呢?有你们在门口站着,我看这寨子里连辟邪的都可以不用贴了。” 那三名男子听得懂普通话,但是说得不好,其中一人用磕磕巴巴的普通话反驳:“我们……凶?沈青叙……他、他比我们,可怕多了!” 一听他们竟敢诋毁自家阿叙,姜纾立刻不乐意了,护短模式瞬间开启。 她扬起下巴,像只维护领地的小猫,语气带着十足的维护:“喂!你们给我注意点言辞啊!就你们这样的,还好意思跟我家阿叙比?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不想再跟这群人多费口舌,冲着他们甩出一句: “Go away!” (走开!) 然后拿着包就走了。 三个苗族壮汉瞬间愣住了,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茫然。 一人挠挠头,用苗语嘀咕:“她刚说什么?” 另一人不确定地猜测:“好像……是骂人的话?” 第三个人皱着眉头,结合姜纾那嫌弃的表情和手势,得出了一个结论:“我听着……怎么有点像她在骂我们是狗?” 这个结论让三人的脸色更加精彩了,更加恶狠狠瞪着姜纾的背影。 第133章 对着山川起誓 山泉潺潺,穿过苗寨,石桥连接,桥头桥尾皆是身着各色苗服的男女,他们衣摆上的银铃随着步履轻轻晃动,发出清越悠扬的声响,与流水声交织成独特的韵律。 姜纾站在这片土地上,心中充满了感慨。 正是这片灵秀的土地,孕育出了如此独特的文化、如此动人的美景,也养育出了她的爱人。 眼前的景色是如此美丽,她举起相机,调整焦距,想要将这份美好永久定格。 就在她按下快门的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她的取景框。 沈青叙就站在不远处,手里拎着一杯打包好的咖啡,正浅浅地朝她笑着。 这一幕,与她初来苗寨时,与他初遇,何其相似。 姜纾的心猛地一动,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地再次按下快门,将手持咖啡,眉眼含笑的沈青叙,与他身后流淌的山泉、毓秀的青山一同,永恒地封存在了相片里。 果然,只有在这里的沈青叙总是最特别的。 沈青叙走近,将温热的咖啡递给她。 姜纾接过来喝了一小口,甜香在舌尖化开,她抬眼看他:“和她谈完了?” “嗯。”沈青叙点了点头,目光望向远处的山峦,“等这个考察项目结束,我可能需要回一趟里寨。” 姜纾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仿佛早已料到,她点点头:“好啊,那我陪你一起回去。” 沈青叙闻言,深深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情绪翻涌,最终说道:“好!” 姜纾忽然狡黠地凑近他,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戏谑的笑意问道:“阿叙,这次回去,会不会有危险啊?你可要老实交代。” 沈青叙没有丝毫隐瞒,坦诚相告:“可能会。” 出乎他意料的是,姜纾非但没有露出担忧害怕的神色,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歪着头,想着电视剧里的经典桥段,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阿叙,按照惯例,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执意让我留在这里等着吗?然后我不同意,你就趁我不注意,偷偷一个人跑去冒险?” 沈青叙被她逗笑了,配合地反问:“那要是我真像你说的那么做,你会生气吗?” “当然会啊!”姜纾毫不犹豫地点头,故作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沈青叙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他弯下腰,让自己与姜纾的视线平齐,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郑重。 他望进她的眼底,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说着: “纾纾,我为你种下情蛊的时候,就说过,种下情蛊后,我命是你,我魂归你。生死苦乐,永不分离。” 他从未想过,要将她独自留在安全之地。他的世界,无论风雨还是晴空,都必然要有她在侧。 姜纾满意了,“算你懂事!” 说完这些,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她,轻声问:“你……不打算问问,我和藤伊具体谈了些什么吗?” 姜纾却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脸上是全然的信任。 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苗服的衣领,语气轻松而笃定:“不想知道。反正他们都说了,你很厉害的。所以,我相信你一定能顺利解决所有问题。” 姜纾把他们所说的沈青叙很可怕,自动理解成了,沈青叙很厉害。 沈青叙微微一怔,随即,眼眸像是被瞬间点亮的星辰,漾开难以抑制的明亮光彩。 他的纾纾,总是这样,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给予他最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 难怪,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她,越来越……爱她。 暮色渐染苗寨,远处的吊脚楼升起袅袅炊烟。 姜纾望着身旁之人的侧脸,只觉得心头像被温水浸过般柔软,嘴角的笑意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住。 原来看着真心喜欢的人时,连笑容都会有自己的主张。 “饿了吗?”沈青叙转头看她,银饰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带你去吃饭。” 姜纾故意撇撇嘴,伸手拽了拽他苗服的衣角:“走不动了,你背我好不好?” 沈青叙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转过身,在她面前微微俯下身。 姜纾欢快地蹦上他的背脊,被他稳稳托住。 她晃着脚,凑到他耳边问:“重不重呀?” 沈青叙故意晃了晃身子,眼底却漾开笑意:“重了。” 谁知姜纾不但不恼,反而得意地搂紧他的脖子,声音里满是狡黠:“当然了,我可是你的心上人,自然是很''重''要的。” 沈青叙闻言低低笑出声来,背着她稳步走在青石板路上:“是,我的心上人。” 山风拂过,路边的凤尾竹沙沙作响。 姜纾忽然想起什么,又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阿叙,刚才那位阿婆,教了我几句苗语呢。她还跟我说啊,你是个不合格的老师。” 她故意拖长语调,感受到身下的人脚步微顿,才慢悠悠地继续:“连表白的话都教错了。” 沈青叙倏地停住脚步。 姜纾将脸颊轻轻靠在他肩头,望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我一直以为,你第一次正式向我表白是在那个月夜。原来……还要更早啊。” 她......知道了。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开满野花的路上。 沈青叙沉默片刻,轻声说道:“我家纾纾真聪明。” “那当然了!”姜纾得意地晃着脚,银饰在他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不过,阿叙真是个骗子。” “你生气了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姜纾摇摇头,发丝轻轻扫过他的脖颈:“不生气,那时候还不了解真实的你。不过现在......” 她故意板起声音,“要是再骗我,我可真要生气了。” 沈青叙将她往上托了托:“不会了。” 他望向远处绵延的青山,郑重承诺道: “我对着苗寨的山川起誓,以后绝对不会了。” 第134章 升职加薪 姜纾和沈青叙选了一家颇具民族风情的私人菜馆,这里主打地道的苗家菜肴,还有一些其他的特色菜肴。 服务员引他们进了一个安静的包厢,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声响。 在他们进入包厢后不久,顾聿深也带着助理阿星出现在了这家餐馆门口。 阿星脸上带着不解,低声问道:“老板,您既然已经决定和苏小姐划清界限,为什么还要答应来见她这最后一面?” 顾聿深神色平静,眼神里带着决绝:“她既然提出了,那就趁此机会,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彻底断个干净,免得日后再生纠缠。” 他整理了一下袖口,语气淡漠,“你在外面等着就好,我自己跟她谈。” 阿星点了点头,目送顾聿深走向预定的包厢后,自己则在大堂寻了个位置坐下,随意点了几样菜。 阿星点的菜刚上桌,热气还没散开,对面椅子上就毫不客气地坐下一人。 阿星抬头,果然是对上时诵那张带着玩味笑意的俊脸。 时诵看着满桌的菜肴,眼睛一亮,十分自然地拿起碗筷,笑嘻嘻地说:“阿星,一个人点这么多菜,多浪费啊!本着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我来帮你分担分担!” 阿星听着他这厚颜无耻的言论,气得鼓起了腮帮子:“时诵!你想蹭饭就直说,干嘛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时诵被他拆穿也不恼,反而笑得更开心了,顺手就给阿星夹了一筷子当地的特色菜酸汤鱼片:“还是你了解我!来,尝尝这个,这个最符合你的口味。” 他这反客为主的架势,倒让阿星有些哭笑不得。 两人便这样拌着嘴,动起了筷子。 正吃着,阿星的目光无意间扫向门口,动作忽然顿住了。 只见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时诵见阿星突然不吃菜了,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看,也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去。 看到是个年轻漂亮的陌生女子,他嘴角一撇:“喂,看什么呢这么入神?瞧见人家长得漂亮,挪不开眼了?” 阿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眉头却微微皱起,依旧盯着那女子,喃喃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时诵一听,哟,还是个熟人? 他挑了挑眉,来了兴趣:“认识?” “嗯,”阿星压低声音,“是我前老板娘的妹妹,好像是叫薛子舒吧。不过,她怎么会跑到云江苗寨来?” 时诵闻言,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叫薛子舒的女子,这一次,他的视线落在了她手中紧握的那个手包上。 他盯着看了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来如此啊……”时诵低声自语,像是解开了一个谜题。 他之前还在琢磨,顾聿深身上那蛊是谁的手笔,没想到根源在这里。 原来是前妻的妹妹下的? 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他挑了挑眉。 看来,这位薛小姐是贼心不死,还想故技重施,再给那位前姐夫下一剂猛药啊。 就在薛子舒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包厢区的走廊转角后,时诵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对面的阿星,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阿星,你现在年薪多少?” 阿星正夹着一块鱼肉,闻言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回答:“差不多一百万吧。” 时诵的眼睛微微眯起,像只算计的狐狸:“那……你想不想再涨点工资?” 阿星用一种“这还用问”的眼神看着他:“你这不是废话吗?” 作为勤勤恳恳的打工人,他的人生目标很简单。 总结起来就是,老板少找茬,工资往上涨。 尤其是身边还有时诵这种对金钱没概念,花起钱来如流水的家伙,阿星更觉得要趁年轻多攒点家底。 时诵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语气带着诱惑:“现在,就有一个升职加薪的大好机会摆在你面前,干不干?” 阿星警惕地看着他,第一反应是:“是正经事儿吗?” 他可不想跟着时诵去干什么违法乱纪的勾当。 时诵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当然是正经事!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他越是这样,阿星心里越是没底。 还没等他想明白,时诵已经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哎!干嘛去啊?”阿星下意识地想挣脱。 “带你升职加薪去!”时诵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就往包厢区走,边走边问,“你老板订的是哪个包厢?” 阿星脑子还没转过来,嘴巴已经习惯性地回答了:“109啊!” 话音刚落,时诵就拉着他快步走到109包厢门口,连门都没敲,直接一把推开了紧闭的包厢门! 包厢内,苏暖轻正端着一杯酒,软语劝着顾聿深,薛子舒则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 门被猛地撞开,三人都吓了一跳。 苏暖轻见有人闯入,下意识呵斥道:“谁啊?这里是私人包厢!怎么私自闯入!” 当她看清后面跟着的是阿星时,语气更加不悦:“阿星?这是你朋友?你懂不懂规矩啊,怎么让你朋友随意闯入!” 若是在平时,苏暖轻自然不会对阿星这么说话,但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她生怕阿星和他朋友的闯入影响她的计划。 阿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就想低头道歉,却被时诵牢牢攥住了手腕。 阿星疑惑地看向时诵,只见平日里总是一副嬉皮笑脸模样的他,此刻脸上如同结了一层寒霜,眼神阴沉得可怕。 时诵冰冷的目光直刺苏暖轻:“阿星是顾总的贴身秘书,领的是顾总发的薪水。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训斥他!” 苏暖轻被这番话噎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是啊,她现在确实没有任何身份和立场去指责顾聿深的员工。 当顾聿深看清闯入者是当初那位帮自己驱邪的时诵大师时,紧皱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些。 他对阿星说道:“阿星,先带你朋友出去吧。我和苏小姐……还有些话没说完。” 然而,时诵却根本不买账。 他不但没走,反而自顾自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顾聿深: “顾总,当初我把你身体里那个恶心的小东西给弄出来。” 他顿了顿,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苏暖轻和薛子舒,“可不是为了看你今天在这里……重蹈覆辙,再被人当傻子一样算计的。” 此话一出,苏暖轻和薛子舒,脸色瞬间变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顾聿深身体里的蛊,是他解的。 第135章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顾聿深的目光锁在时诵身上,声音压抑着翻涌的情绪:“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回忆起当时驱邪时,在房间里,他的记忆确实出现了一段空白,恢复意识时只看到自己的手指尖在渗血。 当时,时诵用必要的驱邪流程轻描淡写地带过,他便没有深究。可现在,时诵却说他的身体里有恶心的东西,还警告他现在是在重蹈覆辙? 时诵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目光轻飘飘地扫过脸色惨白的苏暖轻和薛子舒,话却是对着顾聿深说的: “顾总,事到如今,我也不妨直说。我根本就不会驱什么邪。”他顿了顿,欣赏着两人瞬间失去血色的脸,慢条斯理地继续,“当时在你身体里作祟的那个小东西,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它是个......蛊。 蛊? 这个词像一道惊雷在顾聿深脑海里炸开。 是他知道的那个蛊吗? 那种只存在于传说、志怪中的诡异东西? 不过,他怎么会招惹上这种东西? 时诵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继续用他那玩味的语调说道:“至于你是怎么被这玩意儿缠上的……这恐怕就得好好问问您身边这两位女士了。” 他甚至还有心情“客观”地点评了一句,“不过,说句公道话,上次那蛊炼得火候差了点,下蛊的手法也粗糙得很,漏洞百出。” 阿星站在时诵身后,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爆料惊得目瞪口呆,大脑几乎停止了运转。 顾聿深不是傻子,相反,他极其精明。 电光石火之间,许多被他忽略和无法解释的片段串联了起来。 比如他当初为何会像着了魔一样,莫名其妙,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苏暖轻? 他咨询过顶尖的心理医生,排除了所有科学解释,最终只能将其归咎于中邪。 而在时诵所谓的驱邪之后,他确实恢复了理智和清醒……如果,那不是邪祟,而是蛊虫被取出后的正常反应呢? 苏暖轻见时诵竟然如此轻易地将她们最大的秘密捅了出来,强烈的恐慌让她立刻尖声反驳:“你胡说八道!简直是一派胡言!” 她转向顾聿深,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失真,“阿深!你听听他在说什么?蛊?这种东西虚无缥缈,根本就是封建迷信!你怎么能相信他的鬼话?我看他根本就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 苏暖轻这话说得肯定,然而她那过于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早已出卖了她内心的恐慌。 薛子舒更是不可置信,这个时诵不仅认识蛊,还是他将顾聿深身上的蛊给解了。 听他的语气,似乎在蛊道上的实力比她强上太多。 包厢内的空气,因为时诵的几句话,瞬间降到了冰点,也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顾聿深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阿星跟在他身边这么些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外露的怒意。 顾聿深强迫自己冷静,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时诵:“你刚才说的这些话……非常惊人。我需要证据。” 尽管内心已经信了七八分,但他需要一个确凿的,令人无法反驳的实证。 苏暖轻听到顾聿深要求证据,如同将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眼中瞬间迸发出新的希望。 只要没有被抓住实证,自己就还有机会。 她暗暗回头,用眼神疯狂示意薛子舒,让她赶紧处理掉那个要命的证据。 阿星也紧张地看着时诵,手心为他捏了一把汗。 这种事情玄之又玄,时诵真的能拿出证据吗? 薛子舒接收到苏暖轻的眼神,她悄悄将自己的手包挪到身侧的阴影处,颤抖着手伸了进去,摸到了那个装着蛊虫的小盒子。 她有些犹豫,这是她炼制得最完美的一只蛊了,但事已至此……她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坚决,慢慢打开盒子,准备用指甲将其掐死,毁灭证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变故突生! 一直好整以暇的时诵,嘴唇微动,无声地念了几句话。 “啊!” 薛子舒猛地惊叫一声,迅速缩回了手,只见指尖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细小的红点,正渗出血珠。 紧接着,薛子舒只见那只蛊虫竟然主动从盒子里爬了出来,接着顺着自己的手臂蜿蜒而上。 那蛊虫爬到桌面上,似乎有些迷茫地原地转了一圈。 时诵见状,没好气地低声骂了一句:“笨蛋东西,这边!” 那小蛊虫听懂了,立刻调转方向,迈着它那小短腿,飞快地爬向时诵,最后顺着他伸出的手指,乖巧地盘旋在他的掌心,甚至还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指尖。 薛子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时诵。 他竟然……能直接操控别人炼制的蛊虫?! 时诵托着蛊虫,将掌心的小虫子展示给顾聿深看:“顾总,给您介绍一下。这个小家伙呢,一旦被种下,中蛊者就会身不由己地爱上下蛊者指定的人。之前让您神魂颠倒、非卿不娶的那种状态,就是它这类蛊虫的杰作。” 顾聿深听着这解释,看着那只在时诵掌心微微蠕动的蛊虫,只觉得他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体系了。 时诵说完,功成身退,与阿星并肩而立,拎着小蛊虫往阿星面前一递,笑嘻嘻地说:“来,阿星,近距离欣赏一下你升职加薪的大功臣!” 阿星吓得猛地后退一大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了不了!你自己留着欣赏就好!” 他对这玩意儿可没有任何兴趣。 时诵耸耸肩,收回手,指尖轻轻逗弄着那只蛊虫。 顾聿深闭上眼,再次深吸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目光已经变得冰冷刺骨: “苏暖轻,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第136章 情蛊的存在 苏暖轻张了张嘴,本能地想要辩解、否认、挽回。 可当她撞上顾聿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时,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那里面没有半分往日的温情,只剩下全然的冰冷与不信任,像一盆冰水,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浇灭了。 她忽然不想再骗了。 反正,他也不会再信了。 可是……明明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是人人称羡的模范夫妻,他会温柔地叫她“阿暖”,会在她生病时整夜守着…… 怎么会,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呢? 阿星看着包厢内急转直下的气氛,非常识趣地拽了拽时诵的衣袖,压低声音:“走了,我们先出去。” 作为金牌秘书,他深知此刻老板需要隐私空间来处理私事。 时诵正看得津津有味,有点不情愿。 阿星无奈地叹了口气,连拉带拽地把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强行拖出了包厢,并体贴地关上了门,守在外面。 苏暖轻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顾聿深: “没错,他说得都对。你之所以会爱上我,不顾一切地要娶我,就是因为我让子舒给你下了蛊。” 顾聿深的拳头在身侧骤然握紧,指节泛白,咬着牙问:“下蛊......是什么时候的事?” 苏暖轻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你还记得吗?有一次商业酒会,我被几个难缠的合作方拉着灌酒,你正好路过,尽管当时你已经有些醉了,但还是出面替我解了围,你身边的秘书不在,我送你回房间,看你醉得意识不清,我就让子舒带着蛊来,给你下了蛊。” “为什么?” 顾聿深的声音压抑着风暴。 苏暖轻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问题,眼泪却流得更凶了:“阿深,你怎么会问为什么呢?因为我喜欢你啊!” “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你了!可你的眼里从来就没有我!你的目光永远追随着姜纾!那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能……只能用这种办法,让你的眼里、心里,都只能有我!只有我!” 她几乎是嘶吼着说出最后几个字,情绪彻底崩溃。 顾聿深闭了闭眼,胸口的恶心与怒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不想再听下去了,一秒也不想再见到这个满嘴都是谎言与算计的女人。 他猛地起身,决绝地朝着门口走去。 苏暖轻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知道他这一走,自己和他就真的完了,彻彻底底,再无可能了。 巨大的恐慌让她不管不顾地尖声喊道: “顾聿深!你是不是要去找姜纾?!” 顾聿深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冷得像冰:“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要去找谁,不劳你费心。” 他的手已经搭上了门把。 就在他即将拧开门的那一刻,苏暖轻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顾聿深!你和姜纾没有机会了!你们没有机会了。!” 顾聿深拧动门把的动作,骤然停住。 他的脚步被钉在原地,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冰冷地锁定在苏暖轻身上。 “……你说什么?” 见他终于停下,并且看向自己,苏暖轻脸上露出一抹混合着快意与凄楚的扭曲笑容,重复道:“我说,你和她,没有机会了!” 顾聿深强压下冲动,深吸一口气:“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苏暖轻轻轻笑出声,这笑声在寂静的包厢里显得格外刺耳:“你不知道吧?你心心念念的姜纾,她也被下了蛊!你猜,她中的什么蛊,被谁下的?” “不可能!”顾聿深下意识反驳,然后反应过来,“难道是你们?!是你们给纾纾下的蛊?!” 一直安静待在角落的薛子舒闻言,猛地摇头,:“不……不是我!我……我练不出那种等级的蛊,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对她下蛊……是……是别人……” 顾聿深猛地前跨一步,一把攥住苏暖轻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来说,你既然这样说了,你肯定知道!到底是谁给纾纾下的蛊?下的到底又是什么蛊?!” 苏暖轻被他攥得生疼,心也如同被撕裂。 她抬起头,乞求道:“阿深,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我保证以后……” “绝对没有这种可能!”顾聿深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你想都别想!” 苏暖轻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了。 她猛地甩开顾聿深的手,声音尖利:“好!既然你把话说得这么绝!那我也告诉你,你和姜纾,永远!永远都不能在一起了!” 她盯着顾聿深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顿地说: “你知道姜纾中的是什么蛊吗?是情蛊!你知道什么是情蛊吗?!” “她这一生,身心都只能属于那个下蛊的人,也不是别人,就是你的表弟,沈青叙!她永远都不可能再和别人在一起了!你和她,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不可能了!!!” “情蛊……”顾聿深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虽然对蛊术知之甚少,情蛊还是听说过的。 他立刻掏出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了“情蛊”二字。 【情蛊,苗族古老蛊术之一,多为女子对心仪男子施用,亦有反之。 【中蛊者会死心塌地爱着施蛊者,眼中、心中再无他人。此蛊一旦种下,几乎无解。若中蛊者变心或意图离开施蛊者,便会引发蛊虫反噬,痛苦万分,甚至危及性命……】 【另外,情蛊一说大多是传说,并无官方认可情蛊的存在。】 【本资料为网络资源收集,并无实据。】 若是之前,顾聿深自然是不信的,但是今日,他不得不信。 “眼中、心中再无他人……” “几乎无解……” “蛊虫反噬……危及性命……”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顾聿深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姜纾看向沈青叙的眼神,是那样专注,那样缱绻,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一个人。 她对他笑,依赖他,维护他,就像曾经的姜纾对自己一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纾纾她对沈青叙那突如其来的爱意,不正是她那次从云江苗寨旅游回来后开始的吗? 原来纾纾不是因为不爱了,不是因为移情别恋…… 而是因为蛊。 是那个该死的“情蛊”! 姜纾不是自愿爱上别人的,她是被操控的,是被迫的!她和他一样,都是这诡异蛊术的受害者! 这个认知像一道强光,瞬间照亮了他心中积郁已久的阴霾。 如果……如果没有这个情蛊,纾纾是不是……是不是还有可能回到他身边? 第137章 这不符合你的性格 门外,阿星双臂环抱,眼神上下打量着时诵。 时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挑眉问道:“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怪瘆人的。” 阿星微微眯起眼,语气却是十分笃定:“时诵,你今天很不对劲。” “按照你的性格,别人的闲事你向来是懒得搭理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才是你的风格。这次怎么会这么主动地插手?” 阿星顿了顿,盯着时诵的眼睛,“你可别真跟我说,是为了我那点升职加薪啊!” 时诵没料到阿星如此敏锐。 确实,若在平时,他定然是袖手旁观,甚至可能在一旁煽风点火看戏。 旁人的爱恨情仇,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扬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试图搪塞过去:“阿星,你想太多了!我这不是投资未来嘛,想着你以后升职加薪了,手头宽裕,我跟着也能吃香喝辣不是?” 阿星却不为所动,依旧用那种“你继续编”的眼神看着他。 时诵被他看得有些招架不住,罕见地有些心虚,下意识地转过身,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次里寨之行,什么事情都说不准。 若是他……真的有什么不测,他希望这个傻乎乎的阿星,日后能生活得好一些,至少不必为钱财所困。 阿星见他转了过去,躲避自己的眼神,心里更加笃定,想要继续追问。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猛地拉开。 顾聿深一脸阴沉地走了出来,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阿星立刻收敛了追问的心思,将注意力放回老板身上。 顾聿深的目光越过阿星,直接落在时诵身上:“时诵大师,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求你。” 时诵转过身,饶有兴致道:“哦?不知顾总还有何事指教?” 阿星趁机飞快地朝包厢内瞥了一眼,只见苏暖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毯上,眼神空洞,满脸泪痕。 薛子舒则蹲在一旁,试图扶起她,脸上同样是惊慌与无助。 阿星默默叹了口气,立刻对顾聿深建议道:“顾总,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详谈?” 顾聿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阿星,眼神恢复了冷静与锐利,只是那冷静之下,蕴藏着风暴下的汹涌。 “阿星,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他的声音平稳,隐隐约约带着冷酷,“既然我和她已经离婚,那么所有关联,都应该断得干干净净,不留后患。” 阿星瞬间就明白了顾聿深的意思。 这是要彻底清算的意思,收回顾氏给予苏暖轻及家人的资源、人脉扶持和一切隐形利益。 这意味着,苏家将失去顾氏这座靠山。 顾总这次,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再无丝毫转圜的余地。 “是,顾总,我明白了。” 阿星郑重应下。 顾聿深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包厢门,眼中已再无半分波澜。 就在顾聿深所在包厢的隔壁,姜纾和沈青叙的包厢里则是另一番光景。 两人点了几样当地的招牌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姜纾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随意地划着手机屏幕,另一只手则被沈青叙自然地握在掌心,他的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摩挲她的手背。 姜纾叫来服务员,得知餐厅提供外卖服务后,她了然地点点头,拿出手机,输入民宿地址,给周思然三人点了同款饭菜让人送过去。 吃得差不多了,姜纾和沈青叙起身,两人一同朝包厢外走去。 刚拉开门,就瞧见隔壁包厢门口有些喧闹,好几个服务员端着清理工具进进出出的。 姜纾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来,拉住一位路过的服务员小声问:“隔壁,这是怎么了?” 这家店的包厢隔音效果太好了,他们在隔壁什么都没听到。 服务员叹了口气:“唉,别提了。隔壁那位女客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先是在里面哭,我们进去询问情况,她突然就激动起来,开始摔盘子砸碗筷,劝都劝不住……” 姜纾猜测:“估计是受了情伤,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吧。” 服务员友善地提醒道:“两位客人,外面下雨了,如果没带伞,我们店门口有免费的雨伞可以取用。” “下雨了?”姜纾一听就微微蹙起了眉。 她对下雨天的印象,还停留在里寨,那时候衣服晾好几天都干不了,干了也总觉得带着一股水汽。 沈青叙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声安抚道:“别担心,你这次带了很多换洗衣物,足够替换。” 姜纾:“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突然想起你送我的那几件苗服了……上次离开得太匆忙,没能把它们带走。” 尤其是那件红色苗服,姜纾到现在还是心心念念着。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饭店门口。 果然,外面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夜色被雨水浸润,显得格外深沉。 说实话,姜纾并不怎么喜欢下雨天,那总会让她觉得有些阴郁。但不得不承认,云江苗寨的雨天,拥有一种别处难寻的感觉。 如果说白天的雨让苗寨笼罩在山水画般的朦胧意境中,那么夜晚的雨,则为其披上了一层更为静谧唯美的面纱。 远处的吊脚楼灯火在雨丝中晕染开温暖的光团,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刷得发亮,倒映着点点灯火,宛如星河坠落。 沈青叙在门口取了一把伞,然后撑开,这把伞估计是设计过的,伞面上绘着素雅的兰草,特别好看。 沈青叙一手撑伞,另一只手依旧紧紧牵着姜纾。 姜纾挽住他的手臂,两人依偎着,踏上了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小路。 伞外是淅沥的雨声,伞下是他们的脚步声。 雨水带来的微凉空气里,混合着泥土的清新和周围草木的淡淡香气。 他们不疾不徐地走着,伞下只剩下彼此。 第138章 蒜了蒜了 因为下雨,姜纾和沈青叙是在民宿睡的。 沈青叙的房子看着就老旧,晴天睡睡还好,下雨天,姜纾可不想再经历之前的事情了。 今天,是个艳阳天。 上午九点,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姜纾的脸上。 想起今天还有任务,姜纾不得不坐起身,准备下床去洗漱,这时,听见了奇怪的声响,好像是阳台上发出来的。 姜纾走了过去,目光立刻被玻璃门外的景象吸引住了。 一只羽毛色泽艳丽的小鸟,正一下一下地用它的喙和身体撞击着玻璃门,发出“笃、笃、笃”的轻响。 姜纾听到的声响就是它发出来的。 姜纾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眨了眨眼,最终确认了:“……这好像是只傻鸟?” 姜纾得出这个结论,是有理有据的,毕竟正常鸟儿撞到障碍物,不都应该立刻飞走吗? 怎么这只傻鸟还跟玻璃门杠上了? 沈青叙刚冲完澡从浴室出来,黑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水珠顺着他线条流畅的脖颈滑落,没入衣领。 他原本是想去叫姜纾起床的,却看见她穿着睡衣,蹲在床边,正举着手机,一脸兴致勃勃地对着阳台录像。 他刚想开口,姜纾立刻敏锐地转过头,将食指竖在唇边,:“阿叙!小声点!快看,阳台有只傻鸟!它在撞门玩呢!” 沈青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那只还在锲而不舍撞击玻璃的“傻鸟”身上。 他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姜纾身边道:“纾纾,这不是傻鸟。这是藤伊驯养的传讯鸟,是来送信的。” “啊???” 姜纾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那只见沈青叙靠近就开始兴奋蹦跶的小鸟,满脸不可思议,“不是吧阿叙!你们这通讯方式……这么原始的吗?还用飞鸽……不对,飞鸟传书?” 用的还是一只傻鸟! 沈青叙走过去,打开了阳台的玻璃门。 那只小鸟立刻灵巧地飞了进来,精准地落在了沈青叙伸出的手指上。 姜纾好奇地凑过去看。 那小鸟似乎通人性,察觉到姜纾的靠近,竟然扭过头,用那双黑豆似的小眼睛瞥了她一眼,然后傲娇地一转身,用毛茸茸的小屁股对着她。 姜纾:“……” 不是吧?这鸟真能听懂人话? 不会是记仇她刚才说它傻? 沈青叙从小鸟的腿上解下一个小小的竹管,从中倒出一卷薄薄的纸条。 他展开纸条,姜纾也伸长脖子去看,却发现上面写的并非汉字,而是一种她完全看不懂的文字。 见沈青叙快速浏览完毕,姜纾忍不住问:“上面说什么?有什么事吗?” 沈青叙将纸条重新卷好收起:“藤伊约我见面。” “要去里寨?”姜纾下意识地问。 沈青叙摇摇头:“不,就在外寨。” 他看向姜纾,“纾纾,今天恐怕不能陪你一起去考察了。” 姜纾闻言,摆了摆手,转身朝着洗手间走去:“没事没事,正事要紧,你去忙你的,我和周思然他们一道就行。” 等她快速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来,发现沈青叙还站在原地。 “咦?”姜纾有些奇怪,“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吗?你怎么还不出发?” 沈青叙没有回答,而是上前一步,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轻轻带向自己。 他低下头,额前几缕微湿的黑发扫过她的额头: “早安吻。” 姜纾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忍不住笑了。她踮起脚尖,在他微凉的唇上印下一个轻柔而快速的吻。 “好了,”她轻轻推了推他,“快去吧。” 沈青叙这才满意地松开她,指尖眷恋地拂过她的脸颊,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门口。 姜纾与周思然以及两位年轻考察员成功在约定的地点会合。 那位女考察员左右张望了一下,好奇地问:“姜小姐,小沈总今天不和我们一起吗?” 姜纾笑了笑,解释道:“他在这边有位朋友约他见面,他去赴约了。” 女考察员闻言,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感叹道:“小沈总的朋友真是遍天下啊,来到这么偏远的苗寨居然也有朋友!” 知道内情的姜纾和周思然默默对视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闪过同一个念头:废话,这本来就是人家的老家。 他们今天的考察任务是深入了解苗寨的饮食文化,目的地是一位擅长制作传统苗家糕点的阿嬷家。 阿嬷虽然年事已高,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脸上总是带着慈祥热情的笑容,早早地就准备好了各种材料和小凳子迎接他们。 阿嬷一边手上不停地忙碌,一边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向他们介绍:“我们苗家的糕点啊,糯米是绝对的主角,这跟我们苗族世代种稻子的历史是分不开的。” “我们老祖宗聪明得很,懂得从花草树木里头提取天然的颜色,你看这个绿的,是清明菜汁,这个黄的,是栀子花果染的,又好看又安全。包糕点用的叶子也讲究,竹叶、玉米叶、芭蕉叶、柚子叶……蒸的时候那个清香味道就渗到糕里头去喽。” 阿嬷如数家珍,“吃起来嘛,大多是软、糯、甜、香,但也有不一样的,像血粑,就是咸香口的,也好吃着呢!” 姜纾拿起一个散发着竹叶清香的清明粑咬了一口,糯米软糯弹牙,内里的馅料甜而不腻,又尝了尝金灿灿的黄耙糕,米香浓郁。 果然。 这种纯手工制作的传统糕点,确实比机器量产的多了一份动人的风味。 两位年轻考察员在一边认真地拍照、记录,不时向阿嬷提问。 这时,阿嬷笑眯眯地将目光转向正在品尝糕点的姜纾,和蔼地问:“小姑娘,长得这么俊,有心上人了没呀?” 姜纾差点被糯米噎住,心里忍不住嘀咕:怎么苗寨的长辈们都这么关心年轻人的婚恋问题啊? 这已经是第二次被“查户口”了。 阿嬷笑着解释道:“小姑娘别误会,我们苗族啊,有个老传统。要是姑娘家有了心上人,就会特意给男子做姊妹饭。” “姊妹饭?” 这个话题立刻勾起了姜纾的好奇心,“这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 “讲究可大喽!” 阿嬷眼睛弯成了月牙,耐心地讲解起来,“姑娘家做好五彩糯米饭,会在里面悄悄放上一些信物来表达自己的心意。要是放一双筷子呢,就代表成双成对,我喜欢你;要是放一根小树钩,那就是说我的心啊,早就被你钩走喽,盼着你快点来提亲。” 姜纾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这习俗既含蓄又浪漫,她追问道:“那如果……不喜欢对方,想拒绝呢?也放东西吗?” 阿嬷被逗笑了,点点头:“放!那就放一瓣大蒜!” “大蒜?” 姜纾和旁边竖着耳朵听的考察员们都愣住了。 “对喽!” 阿嬷模仿着嫌弃的表情,幽默地说,“意思就是算了算了,咱俩没可能,你还是趁早蒜(算)了吧!” 这个巧妙又带着点俏皮的双关,顿时让大家都笑了起来。 第139章 这是他们能免费看的场面吗 依旧是那家临河的咖啡店,窗外流水潺潺。 今天藤伊早早到了,面前摆着一杯拉花精致的拿铁和几碟造型可爱的小甜点。 她正用银质小勺满足地挖着一块巧克力慕斯,脸上带着新奇享受的表情。 沈青叙走上楼,在她对面坐下,神情是一贯的清冷疏离。 藤伊从甜美的蛋糕里勉强分出一丝注意力给他,含糊地说:“来了?快坐。我终于有点明白你为什么总喜欢往外寨跑了,这里的很多东西确实挺有意思的,尤其是这些甜点。” 她指了指面前的盘子。 沈青叙直接切入主题:“你说有重要的事。如果只是来看你品尝甜点,我想我们没有继续交谈的必要了。” 藤伊有些不情愿地放下了小勺,脸上的轻松神色也随着收敛起来:“啊呀,别这么着急嘛!我是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你。”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解决那个问题的具体办法?里寨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快要瞒不住寨民了!” 沈青叙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瞒不住,那就不必瞒了。” “沈青叙!” 藤伊被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激怒了,声音不自觉地抬高,引得邻座客人侧目。 见此,她连忙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其中的焦灼与怒气,“如果里寨真的发生大变故,你以为你能完全置身事外吗?你也会受到影响的!你就一点都不着急?” 沈青叙抬起眼帘,平静地说道:“我为什么要着急?我既然承诺过,会在手头的项目结束后进入里寨,自然有把握里寨能支撑到那个时候。” “项目?什么项目这么重要!” 藤伊的怒火几乎要压抑不住,“难道比整个里寨的安危还重要?” 沈青叙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也不仅仅是我的项目,还有……” “还有姜纾对不对?!” 藤伊打断他,“在你心里,姜纾的事永远比整个里寨更重要!是不是?” 沈青叙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如同覆上一层寒霜。 “没有可比性。” 藤伊:“你......” 沈青叙顿了顿,补充道,“况且,若不是周思然主动找上纾纾,我原本也并不打算进行这个所谓的项目。” 藤伊闻言一愣,脸上的怒气被一丝错愕取代:“……周思然?这还是他的项目?” 就在这时,沈青叙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发出轻微的震动。 他低下头,解锁屏幕,快速回复着消息。 藤伊看着他专注摆弄手机的样子,忍不住带着点嘲讽开口:“出去这一趟,倒是把这些外面的新鲜玩意儿都学透了。看你这样子,适应得不是一般的好啊!” 沈青叙回复完消息,将手机放回桌上,抬起头:“还有,下次如果再有事情,联系我的时候,不要再派你那只傻鸟来了。” “什么傻鸟?!” 藤伊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掐着腰站了起来,声音都尖了几分,“那是我精心训练了好久的传讯鸟!是整个苗寨最聪明、最通人性的鸟!你竟然骂它是傻鸟!” 沈青叙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沈青叙无视藤伊的愤怒,继续说道:“关于里寨的事情,我自有安排。到时候,我会带着人一起进去。” 藤伊依旧是那副气鼓鼓的样子,追问道:“带姜纾吗?这次情况这么危险,你还要带着她?” 她难以理解沈青叙为何要将他喜欢之人置于险境。 沈青叙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不只是她,还有一个人。” 藤伊一愣,下意识问:“还有谁?” 沈青叙平静地吐出一个名字:“时诵。我会带时诵进去。” “时诵?!” 藤伊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话,猛地拔高了声音,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你要带时诵进去,沈青叙,你是疯了吗?!你忘记他当初都干了些什么吗?他火烧圣地,差点毁了传承!他还差点把整个里寨都烧了!这样一个叛徒,你今天告诉我,你要带他回里寨?!” 沈青叙没有解释,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我只是告知你这件事情,并非征求你的同意。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他刚才收到了姜纾的消息,说他们那边的考察差不多结束了,还神秘兮兮地说给他准备了惊喜。 眼看沈青叙就这么要走,连个像样的解释都没有,藤伊又急又怒,哪里肯放他离开,立刻追了上去:“沈青叙!你给我站住!你把话说清楚!”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咖啡店门口。 然而,就在他们踏出店门的瞬间,却迎面撞上了一行人。 正是结束考察准备来找沈青叙的姜纾、周思然以及那两名年轻的考察员。 这两名年轻考察员是公司精挑细选出来的,专业能力过硬,也对这次跟随两位未来公司继承人考察的机会倍加珍惜。 他们心里清楚,只要能在这段时间内表现出色,与姜纾和沈青叙搞好关系,那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无疑是巨大的助力。 更何况,小姜总为人慷慨大方,待人亲切,他们这次考察得很舒服,想想之前考察过的苦日子,他们真是觉得这次真幸运。 但此刻,眼前的情景却让他们瞬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看见了什么?! 一位穿着苗服、容貌娇俏却满脸怒容的少女,正追着他们那位向来清冷自持的小沈总从咖啡店里出来,嘴里还嚷嚷着“站住”、“把话说清楚”之类的话? 天啊!这……这是他们能免费看的场面吗?! 他们是不是不小心撞破了什么感情纠葛、三角大戏?! 小沈总说是和朋友赴约,没想到竟然和一个苗族少女拉拉扯扯,纠缠不清,还被小姜总撞见了。 真是太尴尬了!! 两位考察员瞬间低下头,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路边的石头,内心疯狂呐喊: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第140章 鱼肉刀俎 周思然心中早已明了,既然再次回到了云江苗寨,那么与藤伊的相见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只是他没料到,这场重逢会来得如此突然。 回想起初入里寨时,藤伊曾十分照顾他们。 她帮他们安排住所,送来食物,甚至在沈眉高烧,无人救治时,带着他上山采摘草药。 那时的周思然,无疑是真心感激她的,因为她是那里,唯一向他们释放善意的人。 然而,伪装终究会剥落。 当她冷酷的一面展露时,那份最初的感激便掺杂了被欺骗利用的苦涩与寒意。 可讽刺的是,最后给予他们一个安全离开里寨机会的人,也是她。尽管这个机会,是以在他们身上留下痛苦为代价的,但是毫无疑问,若是没有她,他们走不出那片密林。 此刻,看着那个穿着艳丽苗服的少女,周思然的心情如同打翻的五味瓶,难以名状。 周思然看见了藤伊,藤伊的目光自然也捕捉到了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藤伊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 但是也是在那一刹那,她也不知道该用哪种面孔来面对这个人。 一旁,两位年轻考察员的目光在周思然和藤伊之间来回逡巡,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流。 哇塞!这眼神交汇,这欲言又止的氛围……看样子,周思然和这位苗族少女之间,似乎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啊! 难道今天上演的不是三角恋,而是更加刺激的四角关系大戏? 两人的八卦之魂再次熊熊燃烧,却只能拼命低头掩饰,内心疯狂刷屏。 沈青叙仿佛完全没感受到这诡异的气氛,他走到姜纾身边,温声道:“考察结束了?” 他的目光落在姜纾手中的食盒上,眼中漾起一丝暖意,“这是……给我的惊喜?” 姜纾把食盒塞到他手里,凑近沈青叙,压低声音,带着浓浓的好奇:“是啊,给你的。不过阿叙,你先别打岔,我怎么觉得周思然和藤伊……他们俩之间的气氛怪怪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沈青叙对于姜纾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有些不满。 但还是配合地微微俯身,凑到姜纾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透露:“当时在里寨,私下里有传闻,说……藤伊看上了周思然。” 姜纾惊讶地眨了眨眼,立刻追问:“什么时候传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沈青叙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她。 姜纾瞬间明白了,那时候的自己,几乎是被他囚禁在吊脚楼里,别说听到这种八卦传闻了,就是想找个外人说句话都难。 说到这里,她没好气地轻轻捶了他一下。 “好久不见了,藤伊姑娘。” 周思然主动打破了沉默,但他的语气听起来异常平静,仿佛只是在跟一个久未谋面的普通朋友打招呼。 藤伊脸上又挂起了那种着几分娇蛮和无辜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并无多少笑意:“周思然?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这片土地了呢?” 站在姜纾身边的沈青叙,闻言别有深意地瞥了藤伊一眼。 周思然看着她说道:“天地广阔,只要我想,没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这云江苗寨自然也是可以来的。” 周思然此话一出,藤伊怔愣了一下。 是啊,天地广阔。 可她的天地,从她接任首领的位置之后,就注定只能在里寨的群山之中。 她可以偶尔踏足外寨,感受片刻的新奇与喧嚣,但她生命的根,她所有的责任与束缚,都牢牢系在里寨那片土地上。 看着在姜纾身边的沈青叙,她产生了一丝羡慕,甚至有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嫉妒。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心绪,扭过头。 目光转向沈青叙时,她已经恢复了冷静。 “关于你坚持要带时诵进入里寨的事情,”藤伊淡淡地说道,“我可以同意。” 但,紧接着,她话锋一转:“但是,沈青叙,你给我听好了。人是你带进去的,你就必须负责管束好他。如果他在里寨再做出任何危害寨子、触犯寨规的行为,就别怪我从严处置!到时候,谁都保不住他!” 撂下这句话,藤伊不再多做停留,甚至没有再看周思然一眼,快步离开了这里。 周思然听着藤伊对沈青叙说的话,心中震动。 他们还要进里寨? 他看向沈青叙,目光中带着探究与不解。 按照周思然的理解,如今的沈青叙可以说是样样顺遂,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姜纾也同样疑惑,她想起时诵自称自己是叛逃者,如今沈青叙却要带他回去,那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里寨里到底隐藏着什么,需要他们如此冒险? 藤伊一路沉默地回到里寨,径直走进了属于首领的房间。 她刚在主位上坐下,一道沉稳的身影便走了进来。 来人是裘琰,她最得力的心腹之一。 他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脸上露出不解与担忧的神色:“首领,我不明白。您为何要同意沈青叙带时诵那个叛徒回来?当初时诵逃离时,放火烧圣地,口出狂言,言语里对里寨恨之入骨,这是所有人都亲眼所见的!您就不怕他们这次回来,是别有目的,会对里寨不利吗?” 藤伊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缓缓移向身侧的苗族首领权杖,这是里寨首领权力的象征。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权杖上冰冷的纹路。 “我当然知道,”藤伊的声音充满着冷意和掌控欲,“我当然知道他们进入里寨,必定别有目的。” 她抬起眼,看向裘琰,那双象征着天真娇俏的杏眼里,此刻只剩下属于上位者的深沉与算计。 “但是,裘琰,你要记住,”她的声音陡然转冷,“一旦他们踏入了里寨的地界,如今这里是我的地盘!” “到时候,谁为刀俎,谁为鱼肉……可由不得他们说了算!” 第141章 你会练情蛊吗? 时诵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他迷迷糊糊地趿拉着拖鞋去开门,刺眼的阳光和门口站得笔直的阿星让他瞬间眯起了眼。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嘟囔着:“真是睡迷糊了,都出现幻觉了……” 说着,竟要转身往回走。 阿星已经在门外等了他好一阵了,见他这副德行,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迷糊什么!赶紧清醒一下,去洗漱!老板有重要的事情找你,等半天了!” 时诵顶着一头乱糟糟如同鸟窝的头发,哀嚎道:“啊呀……你老板也真是的,大清早的扰人清梦……再说了,他又不是我老板。” 阿星无语地指了指窗外明晃晃的挂在正空的太阳,毫不留情地说道:“清早?麻烦你睁大你那眼睛看看,谁家清早,太阳挂在正中间啊!” 时诵被阿星连拖带拽地推进洗手间,又被监督着快速洗漱,换好衣服。 等到时诵终于坐在顾聿深对面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时诵整个人瘫在椅子上,精气神显然还没归位,有气无力地说:“顾总,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啊,不能在手机上说吗?” 他是真心觉得,现代通讯工具发明出来就是为了避免人面对面打交道的麻烦。 顾聿深开门见山:“你会解蛊?” 时诵抓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总算精神了些,点点头,带着点小得意:“当然啊!你身体里的蛊就是我亲手解决的!” “大师,”顾聿深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急切,“是不是……什么蛊都能解?” 时诵习惯性地想自夸,双手一摊,语气嚣张:“那是自然!我可是数一数二的蛊师!” 这话倒也不算完全吹牛,如果数一数二理解为他排第二的话。 毕竟,排第一的那个,是沈青叙。 然而,他话音刚落,顾聿深几乎同时问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 “那情蛊……” 时诵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接了下半句: “……除了情蛊。” 两人异口不同声的话语在空气中碰撞,让气氛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顾聿深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而时诵的脸上也罕见地闪过一丝震惊和……尴尬。 他没想到顾聿深问的竟然是这个。 “情蛊……”顾聿深的声音带着颤抖,“当真……不能解吗?” 时诵收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情蛊……和其他所有的蛊都不一样。它牵扯的不是单纯的蛊与蛊术,而是……”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是更深层、更玄妙的东西,与心意魂魄相连。至少,以我所知,无解。” 他看着顾聿深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忍不住好奇地问:“我能问问……是谁中了情蛊吗?” 话一出口,他看到顾聿深那复杂难言、痛苦中夹杂着不甘的眼神,立刻不说话了。 但时诵眼珠一转,本着绝不把话说死的习惯,他又补充道:“不过嘛,话也不能说绝对了。我时诵毕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如果下蛊之人的水平,就跟那个薛子舒差不多,或者说,那情蛊本身炼制得就有瑕疵、不够纯粹,那我说不定还能想想办法。这玩意儿,得具体看了才知道!” 他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如果那情蛊是沈青叙的手笔……以他练蛊的手法和蛊术,时诵解不了。 他这句留有余地的话,像一丝微光,瞬间照亮了顾聿深眼中几乎熄灭的希望。 顾聿深的眸光猛地亮了一下,他坐直了身体,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好!我会想办法约她见面。到时候,还请大师务必帮忙看看,那情蛊……究竟如何。”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若是能解,自然最好。若是……当真不能解,也请大师,将真相……亲口告诉她。” 他要让她知道,她对沈青叙的喜欢,是受制于那该死的蛊术! 顾聿深带着一身沉重与最后一丝希望离开了。 房间内,时诵像是瞬间充满了电,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他一把拉住正准备去给老板备车的阿星,眼睛瞪得溜圆: “阿星!快,跟我说说!到底是谁中了情蛊?” 阿星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无奈地摇摇头:“我是真不知道啊!” 当时包厢隔音太好了,他们俩在外面什么关键内容都没听见。 但阿星回想了一下顾聿深刚才那凝重和急切的表情,一个大胆而惊人的猜测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的脑海。 能让老板如此在意的人,放眼望去,恐怕只有那位姜纾小姐了! 再联想到小沈总与时诵明显相识,时诵会蛊术,那么小沈总是不是也会蛊术……那么,会不会是小沈总对姜小姐下了蛊。 还是情蛊。 阿星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万分,各种念头飞速碰撞。 时诵看着他脸上风云变幻,立刻凑近追问:“看你这表情……你猜到了?” 阿星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深吸一口气,反问道:“时诵,你……和小沈总,关系怎么样?” 时诵撇撇嘴:“沈青叙啊,不怎么样!” 试问,哪个万年老二会喜欢压自己一头的第一名? 阿星的心沉了沉,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追问:“那……小沈总他,是不是也会蛊术?” 时诵用了一种极其勉强的语气评价道:“嗯……马马虎虎吧,还算……可以。” 难道要他说,他沈青叙的蛊术比他高吗? 阿星想道:果然如此!小沈总真的会蛊术。 阿星握了握拳,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是姜小姐中了蛊,给姜小姐下情蛊的人……就是小沈总。你……能解吗?” 时诵先是一愣,随即,他猛地一拍大腿,爆发出了一阵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 “情蛊!沈青叙,你小子也有今天!原来是靠着给人姑娘家下情蛊才抱得美人归的啊!” “看他平时在我面前嘚瑟的那个劲儿!我还以为他多有本事呢!结果是用这种手段!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 然而,笑声戛然而止。 时诵脸上的幸灾乐祸瞬间被疑惑取代。 有点子不对。 他摸着下巴,喃喃自语:“不对啊……按照顾聿深的说法,那姜纾好像并不知道自己中了情蛊……可是……” 他回想起之前在火锅店,沈青叙和姜纾相处时的情景。 姜纾看沈青叙的眼神,那种亲昵自然的依赖和维护,分明是发自内心的,不像是被情蛊操控的啊! 时诵皱起了眉,“难道……沈青叙那家伙,在玩什么新鲜玩意儿!” 阿星又凑了过来,问:“小沈总会,那你会不会练情蛊啊?” 时诵别有深意地看向阿星,“会啊,你要见识一下吗?” 第142章 今天的晚安吻 次日。 天色渐沉,将苗寨笼罩在一片暮色之中。 姜纾看着手机屏幕上顾聿深发来的见面请求,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下婉拒的回复。 她并非刻意回避,实在是分身乏术,因为沈青叙突然病了,正发着高烧。 她需要照顾他。 沈青叙这病来得突然又凶猛。 在姜纾的印象里,沈青叙的身体向来好得异于常人。 这次生病也是难得。 姜纾走到床边,沈青叙因为高烧正陷入昏睡,冷白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额发被细密的汗水濡湿,黏在光洁的额角上。 他睡得极不安稳,眉心微蹙,呼吸也比平日急促沉重许多。 姜纾心疼得不行,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让她心下一惊,似乎比之前更烫了。 她连忙替他掖好被角,生怕有一点风钻进去。 然后赶紧去拿退烧药和温水,轻声唤道:“阿叙,醒一醒,我们吃点退烧药再睡,好不好?” 沈青叙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映出姜纾担忧的面容。 他撑着坐起身,这次却罕见地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靠过来寻求亲近。 “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姜纾将温水递到他唇边,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吞咽,喉结滚动间,似乎都带着艰难。 “喉咙很痛,是不是?”姜纾的声音放得极轻。 沈青叙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因发烧而显得愈发深邃湿润的黑眸望着她,默认了她的猜测。 确实,咽口水都像含着刀片一样。 姜纾不再多问,小心翼翼地将手心里的药片喂进他嘴里,又立刻递上水杯,看着他顺利将药服下,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一些。 “也不知道这药对你管不管用,”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阿叙,要是明天还不见好,我们得去医院看看。” 沈青叙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厉害:“没事……老毛病了。每年秋冬换季的时候,总要这么挨上一遭,熬过去……就好了。” “什么叫熬过去就好了!”姜纾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有些生气,更多的是心疼,“哪有这样硬扛的道理!” 见她眼圈都有些发红,沈青叙心软得一塌糊涂。 若在平时,他早已将人揽进怀里细声安慰,可现在他生怕传染给她一丝一毫。 上次姜纾发烧,他心疼得要死。 他只能克制着,轻声解释:“真的没关系。往年这样,我自己去山里采些草药,熬好,服下,烧很快就退了。” 姜纾赶紧扶着他重新躺下,替他盖好被子:“行,先吃着这个药观察一晚上。今天太晚了,要是明天早上烧还不退,我就去找个中药铺,买药去!” 姜纾蜷在房间的沙发里,拿着手机搜索着降温和退烧的方法。 正看得入神,就听见床上传来沈青叙带着浓重鼻音,哼哼唧唧的抱怨: “纾纾……身上好粘,汗津津的,不舒服……我想洗澡。” 姜纾头也没抬,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发着烧呢,绝对不能洗澡,万一再着凉加重了怎么办?” 沈青叙的声音听起来更委屈了:“可是……粘嗒嗒的,真的睡不着……” 姜纾抬起头,看着床上那个因为发烧而显得有些脆弱的男人,心软成了一滩水。 她叹了口气,妥协道:“那……要不我给你用温水擦一擦?这样会舒服点。” 沈青叙点头。 姜纾起身去洗手间,拿出一个干净的水盆,兑了温水,试了试温度,确保不凉不烫,然后把柔软的毛巾浸湿。 端着水盆回到床边,她轻轻掀开沈青叙的被子一角。 “来,先把上衣脱了。” 她帮他脱掉被汗水微微浸湿的上衣,露出精壮却不过分夸张的上身。 姜纾用温热的毛巾,仔细地替他擦拭着后背、前胸和手臂。动作轻柔,尽可能地快速擦好。 温热的毛巾带走粘腻的汗意,沈青叙十分配合且享受地让她擦拭。 上半身很快擦好了,姜纾赶紧拿起干净的上衣帮他穿上,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生怕他再受一点凉。 姜纾端着水盆,准备离开。 “纾纾……” 沈青叙再次唤住她,目光下意识地往下瞟了瞟。 姜纾扭过头去看他。 姜纾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颊“唰”地一下变得通红,连耳朵尖都染上了绯色。 她又羞又恼,把手里拧得半干的毛巾直接扔到他身上,嗔怪地喊了一声: “沈青叙!你……你自己解决!” 说完,把水盆留下,自己落荒而逃。 想着沈青叙差不多好了,姜纾才走进房间,洗漱完,躺上了床。 躺下后,她习惯性地像往常一样伸手去抱沈青叙,结果一碰到他,立刻感受到了沈青叙身上的烫意, 沈青叙简直是个小火炉! 平时两人盖一床被子,抱在一起暖烘烘的正好,可现在他发着烧,再这样抱着肯定不利于发汗。 姜纾只好又爬起来,翻出另一床被子,给沈青叙严严实实地盖上,自己则裹着原来的被子。 两人并排躺着,却是第一次隔这么远。 折腾了这么久,姜纾累得眼皮打架,昏昏沉沉就要睡过去,就感觉身边的沈青叙不安分地翻了个身。 她迷迷糊糊的,带着浓重的睡意嘟囔:“阿叙……怎么还不睡啊?不睡觉烧怎么退……” 沈青叙伸出手,隔着被子揽住她,声音沙哑:“纾纾……我难受……头又疼又晕,睡不着……” 姜纾瞬间清醒了不少,心疼地转过身,把他的手臂塞回他自己的被窝里。 床头的小夜灯散发着昏黄朦胧的光线,姜纾看不清沈青叙此刻脸上具体的表情,但她隐约能感觉到沈青叙是真的很难受。 她只好隔着被子,伸出手臂轻轻环住他,轻柔地拍打着他的背脊,哄他入睡。 沈青叙依偎在她怀里,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暖香,黑暗中,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得逞般的浅弧。 但他并未满足,反而变本加厉,用带着颤音的语调继续哼哼唧唧:“纾纾……还是难受……” 姜纾感觉到他似乎在微微发抖,心里一紧,连忙伸手摸到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高了几度。 她更加用力地搂紧了他,仔细地将缝隙压实,确保没有一丝冷风能钻进去。 沈青叙一个劲地往她怀里钻,姜纾无奈,又心疼得厉害,只得帮他按摩太阳穴。 她的指尖微凉,动作轻柔又专注。 或许是按摩起了效果,或许是她怀里的气息太过安宁,沈青叙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最终在她温柔的抚慰下,沉沉睡去。 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强烈的困感如同潮水般向姜纾涌来。 她保持着环抱他的姿势,感受着眼皮越来越重,很快便跟着一起陷入了沉睡。 就在姜纾睡着之后,本该熟睡的沈青叙,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小心翼翼地支起身,借着床头的小夜灯,凝视着姜纾恬静的睡颜。 他动作极轻地将她那边的被角仔细掖好,确保她不会着凉。 然后,他俯下身,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一样,将一个吻,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沈青叙:“晚安,我的纾纾,这是今天的晚安吻。”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顺势将她拥入怀中,而是克制地慢慢转过了身,背对着她,重新闭上了眼睛。 第143章 立立规矩 心里惦记着沈青叙的病,姜纾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醒了。 她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探向身边人的额头,触手不再是昨夜那种骇人的滚烫,但依然能感觉到明显的热度,看来烧还没完全退下去。 姜纾想起沈青叙昨天提到的草药,立刻拿出手机搜索附近的中医馆。 正查看着,沈青叙也迷迷糊糊地醒了,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脸色带着病态的潮红。 姜纾连忙凑过去,柔声道:“阿叙,你还有点烧,躺着别动,我这就去给你抓药。” 沈青叙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他皱了皱眉,伸手拿过姜纾的手机,熟练地解锁打开备忘录,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一串药材名字,然后将手机递还给她。 姜纾接过一看,上面列着七八味草药,都是她不太熟悉的名字。 “好,我这就去。” 看他这副虚弱的样子,姜纾不敢耽搁,立刻起身准备出门。 中药馆离民宿有一段距离,抓药、熬药都需要时间,她得快去快回。 云江苗寨的天气说变就变,前几天还是秋高气爽,这几天气温却骤降,寒风凛冽,仿佛一夜入冬。 姜纾穿上了厚厚的毛衣,戴上毛线帽,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临出门前,她又不放心地回到床边,像安抚小朋友一样轻轻拍了拍沈青叙的脑袋,语气带着哄劝:“阿叙,乖乖在这里等我哦,我抓了药就回来。” 看着平日里清冷强大的恋人此刻因病格外乖顺地躺在那里,姜纾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感受。 原来照顾人,看着对方依赖自己的样子,感觉……还挺不赖的。 顶着寒风,姜纾终于找到了中医馆。 她将沈青叙写的方子递给柜台后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小姐姐。小姐姐接过方子看了看,便转身去药柜前开始熟练地抓药。 就在这时,一阵穿堂风掠过,姜纾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轻轻“嘶”了一声。 旁边一位正在整理药材、须发皆白的老中医闻声抬起头,目光在姜纾脸上停留片刻,抚着胡须缓缓开口:“小姑娘,观你面色晄白,唇色偏淡,畏寒缩颈,此乃气血两虚,阳气不足之象啊。” 姜纾闻言扭过头,看见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中医,心里微微一动,走了过去问道:“老先生,那我这具体是什么症状啊?” 老中医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旁边的诊桌旁。 姜纾明白这是要把脉,便顺从地坐下,将手腕轻轻放在脉枕上。 老中医伸出三根手指,沉稳地搭上她的腕间脉搏,然后便闭上了眼睛,凝神静气,细细体察。 诊室内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药柜前小姐姐抓药的窸窣声。 姜纾看着老中医凝重的表情,和他久久不语的样子,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鼓,变得越来越紧张。 果然俗话说的没错,找中医把脉真是最恐怖的事情之一,因为你永远猜不到,在中医沉默的表情后面,会说出怎样的判决。 姜纾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没察觉到的毛病? 老中医闭目凝神,指腹感受着姜纾腕间脉搏的细微跳动,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带着一丝了然。 开口问出的问题却让姜纾猝不及防:“小姑娘,有男朋友了吧?” 姜纾一愣,下意识点头:“……有,这……这您都能从脉象里把出来?” 她心里直呼神奇,难道中医还会看面相? 老中医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开始引经据典:“非也非也。观你这脉象,细如丝线,软弱无力,此为细脉。” “主气血两虚,诸虚劳损。因气血不足,不能充盈脉道,故脉来细弱如线。《脉经》有云,细为血少气衰,此象多说明病在里,是体内阳气不足,无法鼓动血脉达于体表所致。” 他这一番文绉绉,听起来十分严重的诊断,把姜纾吓得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什么男朋友不男朋友了,连忙紧张地问:“啊?这么严重吗?老先生,那我这到底是什么病啊?还……还能治吗?” 她脑子里已经开始闪过各种不好的联想。 不会是不治之症吧。 老中医看她被吓住的样子,语气放缓了些,肯定地说道:“能治。” 姜纾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惊喜,急切地追问:“那该怎么治?” 老中医不紧不慢地拿起旁边的处方笺,一边提笔写字,一边说道:“给你开个方子,主要是益气养血、温阳固本之药,你记得按时煎服便好。” 他顿了顿,笔尖稍停,抬起眼皮看了姜纾一眼,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另外,还有一点至关重要。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气血方刚,情之所至……但凡事,终究还需懂得节制与克制,方为养生长久之道啊。” “节制?克制?” 姜纾一开始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下意识地追问,“具体要克制什么啊?” 不要熬夜吗?? 老中医被她这不开窍的样子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说道:“傻姑娘!非要说得这么明白吗?你这脉象,细弱无力乃气血亏虚之兆,而究其根源之一,在中医看来,便是……房事不节,肾精耗伤,谓之纵欲过度啊!” 轰——! 姜纾的脸颊瞬间爆红,像被扔进了蒸笼,连脖子根都染上了绯色。 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时光倒流,拍死刚才那个刨根问底的自己! 让你嘴贱!问那么明白干嘛?! 她慌忙地从老中医面前逃走,拿着那张无比烫手的药方,再次挪到抓药的柜台前。 之前那位抓药的小姐姐再次接过方子,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药名,看到一些“地黄”、“山茱萸”、“枸杞子”之类的药材,又抬头看了看姜纾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脸蛋和无处安放的眼神,脸上闪过一丝了然和些许忍俊不禁的神情,然后赶紧低下头去抓药。 姜纾此刻内心哀嚎一片,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什么不戴个口罩再出门! 为什么! 好不容易熬到药抓好,姜纾拎着大包小包的中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中医馆。 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却丝毫无法降低她脸上的热度。 看着手里沉甸甸的药包,本来是给沈青叙抓药的,谁承想,给自己抓的药分量比他的还足! 姜纾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暗暗发誓: 决定了!从今天起,必须要学会克制! 老中医说得对,虽然现在年轻,但还是要为以后的可持续发展和身体健康做长远打算啊! 某个不知节制的家伙,必须给他立立规矩了! 民宿里,沈青叙打了个喷嚏,看了看时间,想着纾纾也该回来了。 第144章 隔空驭虫 姜纾拎着两个沉甸甸的中药包,顶着寒风埋头往回赶,心里盘算着回去怎么“教育”沈青叙要懂得“克制”。 刚拐过一个巷口,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人。 她抬头一看,竟然是顾聿深的助理阿星。 阿星神色恭敬:“姜小姐,我们老板想请您过去谈一谈。” 姜纾无奈地叹了口气:“阿星,我不是在消息里说了吗?我今天真的没空,有什么事情改天再说行吗?” “纾纾,” 顾聿深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他缓步走近,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她,“就聊一会儿,好吗?有些事情……我认为你需要知道真相。” 姜纾转过身,面对他,语气平静却坚定:“顾聿深,我以为我们之间,在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或许……” 顾聿深的声音低沉,“听过今天的话,你会得出不一样的答案。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姜纾摇了摇头,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不会的。我的答案,永远不会变。” 她不想再纠缠,提着药包就想从他们身边绕过去。 她刚迈出一步,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 顾聿深接住她,朝着时诵说道:“就交给你了。” ————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民宿客房的沙发上。 她第一时间慌忙看向身边,还好,那两个宝贝中药包还好好地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她松了口气。 “喂,我这么大一个活人坐在这里,你是完全看不见吗?” 一个带着戏谑的男声响起。 姜纾闻声望去,只见时诵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立刻抓起药包就要起身离开。 “哎哎,别急着走啊,姜小姐!” 时诵连忙起身拦住她,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至少……再待半个小时呗?” 姜纾狐疑地看着他:“我听阿叙说,你是个无业游民啊?怎么,现在找到工作了?给顾聿深办事?” 她想起沈青叙对时诵的评价。 时诵额角冒出几根黑线,无奈道:“他就在背后这么诋毁我的?” 他重新坐下,晃着脚尖,“至于为什么让你待半小时……那是因为,顾聿深他知道你中了情蛊,花重金请我过来,说是要帮你解蛊。” 他特意加重了“解蛊”两个字,然后仔细观察着姜纾的表情,试探着问,“不过,我猜……姜小姐你其实早就知道自己中了情蛊吧?” 姜纾坦然地点点头:“知道啊。” 她随即有些奇怪,“不过,情蛊不是无解吗?你没告诉他?” 时诵耸耸肩,叹了口气:“我当然告诉他了。但他坚持,就算解不了,也要让我亲口告诉你真相。他……希望你能遵从本心做出选择。” 听到这话,姜纾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不是滋味。 顾聿深这样做,无非是想让她知道,她对沈青叙的感情是受蛊虫影响,并非真实。 这份执着,让她既无奈又有些莫名的沉重。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悉悉索索”声,如同潮水般从房间的各个角落弥漫开来。 那声音密集而粘腻,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正在蠕动、爬行。 刚才还一脸轻松的时诵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眼神里甚至闪过一丝罕见的紧张,他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防备的姿态。 姜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紧张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时诵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眼神复杂地看了姜纾一眼,然后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地说道: “沈青叙……他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那“悉悉索索”声变得更加清晰、急促。 姜纾下意识往窗外看去,顿时头皮发麻,只见整面窗户玻璃,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覆盖着无数不知名的黑色小虫,它们蠕动着,交织着,将外面的光线完全遮蔽,使得房间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昏暗。 下一刻,“哗啦——砰!” 无数黑色的,褐色的小虫,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破开的窗口汹涌而入,振翅声、爬行声汇聚成令人牙酸的恐怖交响曲。 姜纾看得浑身汗毛倒竖,密集恐惧症几乎要当场发作。 然而,那铺天盖地的虫潮有意识地精准地绕开了她所在的位置,所有虫子的目标都只有一个。 站在房间中央的时诵! 时诵脸色剧变。 姜纾惊魂未定,但是除了虫子,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疑惑地看向正在苦苦支撑的时诵:“他人呢?没来吗?” 时诵一边维持着防御,一边没好气地喊道:“他人是没亲自来!但这些虫子就是他操控的!隔空驭虫,也就他能搞出这么大阵仗!” 姜纾闻言,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甚至勾起笑意,喃喃自语:“果然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我说让他乖乖等着,他就真的乖乖待在房间里,只用虫子来找人……” 这在她看来,简直是另一种形式的“听话”。 时诵听到她这不合时宜的夸奖,差点气个倒仰,朝姜纾喊道:“大姐!你别在那儿夸他了行不行?!先救救我啊!这些东西咬人很疼的!” 姜纾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反而更加淡定,甚至带着点好奇反问:“你不也是从苗寨出来的高手吗?这点虫子都对付不了?” 时诵被她这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脸都憋红了,几乎是吼着回答:“你非要我说出来,我时诵不如他沈青叙,你才开心是吗?” 姜纾见他确实有些支撑不住,也不再逗他。 她拎起自己那两包中药,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零星爬动的虫子,朝着门口走去。 经过时诵身边时,她停下脚步,认真地说道:“时诵,帮我给顾聿深带句话。”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情蛊存在的,但是,请你告诉他,我和阿叙之间的感情,从来都不是因为情蛊。” 说完,她不再停留,拉开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几乎就在姜纾离开的瞬间,那汹涌的虫潮攻势戛然而止。 它们如同退潮的海水般,秩序井然地调转方向,几个呼吸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的狼藉。 时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心有余悸。 他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服,也转身朝楼下走去。 在另一间房间里,顾聿深正焦急地等待着,阿星安静地站在他身侧。 时诵推门进来,一脸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倒了一大杯水猛灌。 顾聿深立刻急切地迎上前问道:“怎么样?她……她都知道了吗......情蛊解了吗?” 时诵放下水杯,叹了口气,看向顾聿深:“姜纾让我转告你,她说,她喜欢沈青叙,不是因为情蛊。” 他顿了顿,补充说道:“她还说,在种下情蛊之前,他们就已经相爱了。” 顾聿深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随着时诵的话语,一点点褪去,最终化为一片灰败的沉寂。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地坐回椅子上,嘴角扯出一抹极其苦涩,带着自嘲意味的弧度。 “……我猜到可能会是这个答案。”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充满了无力感,“但是亲耳听到……还是觉得……这么苦涩。” 他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时诵和阿星先出去。 他需要一个人待着,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毫无转圜余地的判决,需要独自舔舐这份求而不得,甚至连非自愿这个借口都被彻底剥夺的伤痛。 第145章 细水长流 姜纾拎着沉甸甸的药包回到吊脚楼,推门进去,看见沈青叙正靠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平板电脑,估计又是在看什么专家课程。 脸色比起早上好了不少,但依旧带着点病后的苍白。 她走过去,一把将他手中的平板按下,然后将几个药包“啪”地放在了床头柜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沈青叙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那一堆药包上,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错愕,迟疑地开口:“纾纾……这……是不是太多了?我喝不了这么多,喝两天应该就能好了。” 他以为这些全是给他的。 姜纾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伸手将药包分开,指着那两个明显小很多的药包:“想什么呢!这两个是你的。” 然后又指了指旁边那个分量十足的大药包,拍了拍自己胸口,“这个,是我的!” 沈青叙一听,立刻紧张地坐直了身体,伸手就想探她的额头:“你的?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生病了怎么不早说?” 一连串的问题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姜纾拍开他的手,瞪着他,脸上飞起两朵尴尬的红云,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点羞恼:“还不都怪你!那老中医说我这脉象是气血亏虚,什么阳气不足……总之,就是……就是纵欲过度的后果!” 最后四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沈青叙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心虚,但很快又被理直气壮取代。 他默默心想:心上人就在身侧,温香软玉,情难自禁,若是还能坐怀不乱,那还算什么男人? 不节制……似乎也在所难免。 最终,两人面前各自摆上了一碗中药。沈青叙在姜纾眼中看到了壮士断腕般的决心。 姜纾屏住呼吸,仰头,“咕咚咕咚”几口将碗里的药汁一饮而尽。 苦味瞬间在口腔里炸开,姜纾皱着一张小脸。 沈青叙仰头喝下中药,面色如常,看得姜纾羡慕不已。 十分钟后,姜纾跑到洗手间,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自己的脸颊,还用手拍了拍:“这老中医开的药还挺有效果的嘛!我感觉脸色好像真的红润了一点!看来他的话,我还是要认真听一听的。” 沈青叙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那明显是被药,苦得气血上涌,闷出来的红晕,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声提醒:“纾纾……我看你这脸色红润……可能不是药的原因,是刚才憋气喝药……闷出来的。” 姜纾转过身,用手指不轻不重地戳了戳他结实的胸膛,严肃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为了我的身体健康着想,我们得保持适当的安全距离!这段时间我要好好养一养,修身养性!” 沈青叙那双深邃的黑眸立刻染上了委屈,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声音也带上了点黏糊的鼻音:“纾纾……别这么对我……我会伤心的。” 姜纾扭过头不去看他那极具欺骗性的眼神:“不行!我年纪轻轻的就被诊断出气血亏虚,这像话吗?我们以后可是要在一起很久很久的,细水长流才是真正的长久之道啊!” 沈青叙见她态度坚决,退而求其次。 他伸手拉住姜纾的手,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掌下传来的体温依旧比常人偏高,带着灼人的热度。 房间里的暖气很足,他只穿着一身丝质睡衣,姜纾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肌肉紧实分明的触感和有力的心跳。 他保持着这个亲近却又不是最亲密的姿势,微微俯身,在她耳边用一种带着蛊惑又带着点妥协意味的低哑嗓音说道: “好吧……既然纾纾说要养身体……” 他顿了顿,气息拂过她的耳廓,“那……就算暂时不能负距离……病好了,保持零距离……总可以吧?” 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滚烫温度和那意有所指的话语,姜纾的脸更红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哀叹:失策啊!怎么就没想起来让那老中医顺便开点降火去燥的药呢!这家伙,年纪轻轻,火气怎么就这么足! ———— 接下来的考察工作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无论是姜纾这一组对云江苗寨文化深度的探寻,还是远在另几处苗寨的其他团队,都陆续传来了捷报。 经过半个多月的走访、记录、整理,初步的实地考察资料收集工作已基本完成。 剩下的,便是将这些素材梳理成详实的考察报告,传回公司,作为后续项目推进的重要依据。 这段时间,大家都非常辛苦,尤其是两位年轻的专业考察员,几乎跑遍了外寨的每一个角落。 姜纾看在眼里,也毫不吝啬,当场宣布,两人此次的奖金全部翻倍! 这个消息让两位年轻人喜出望外,连日的疲惫似乎都一扫而空。 返程的日子定下来后,姜纾便开始张罗着让大家收拾行李。 她注意到周思然并没有像其他两人一样整理行装,不禁有些奇怪地问:“周思然,你不收拾东西吗?” 周思然摇了摇头:“不了,姜小姐,我……选择留下来。” 姜纾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压低声音确认道:“你要和我们一起……进去?” 周思然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最终点了点头:“是的。我已经和沈青叙谈好了。” 正好这时,沈青叙从楼上走了下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姜纾立刻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他,带着点被蒙在鼓里的不满。 “你们什么时候商量的这件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沈青叙神色淡然,走到她身边,语气带着调侃:“就在你每日雷打不动,专心致志熬中药的时候谈的。” 他这是在委婉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次日,罗叔开着车,将两位年轻考察员送往附近的机场,姜纾亲自将他们送到安检口。 当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登机通道尽头后,姜纾脸上维持的笑容渐渐敛去,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考察项目的顺利结束,但是这里的事情还没了。 就是不知道这次里寨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146章 迟来的礼物 姜纾送别了两人,正准备转身离开,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如既往的恭敬: “姜小姐。” 姜纾转过身,看到是阿星,下意识地微微蹙眉,带着点无奈问道:“又是顾聿深让你来的?还要和我谈话吗?” 一天天的,谈谈谈。 阿星脸上露出一个浅淡而温和的笑容,摇了摇头:“不是的,姜小姐。这次我是来替老板……送一份礼物给您的。” “礼物?” 姜纾一愣,有些意外。 阿星将一个丝绒首饰盒双手递到姜纾面前。 姜纾带着疑惑接过,轻轻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串设计极为华美,光芒璀璨的蓝钻石手链。 每一颗钻石都切割得恰到好处,在机场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深邃而纯净的蓝色火彩,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姜纾更加困惑了,抬头看向阿星:“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 他们之间,早已不是可以随意赠送如此亲密礼物的关系了。 阿星微微躬身,解释道:“老板说了,这是……补送给您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 姜纾低声重复着,目光重新落回那串手链上。 属于原主的记忆碎片悄然浮现,那个精心准备的生日聚会,那个从傍晚等到天明的孤单身影,那份因另一个女人而被爽约,被忽略的失落与伤心。 那时候的原主,是多么期盼顾聿深的出现,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生日快乐”。 仅此而已。 姜纾看着手链,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想,如果是那个深深爱着顾聿深的原主姜纾收到这份迟来的礼物,或许……真的会喜极而泣吧。 沉默片刻,姜纾合上了首饰盒,握在手中,轻声说道:“好,我收下了。” 这不仅是接受一份礼物,更像是替那个早已消散的灵魂,接收一份迟来的慰藉。 阿星见她收下,松了口气,继续传达着自家老板的话:“老板还让我转告您几句话。”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他说……他希望您以后能永远够幸福、快乐。无论您选择谁,身在何处……如果……如果您受了任何委屈,他这个做哥哥的,永远都会是您的后盾,会第一时间为您出头。” “这也是......他迟来的祝福。” 姜纾静静地听着,心中明了。 这番话,可以说是一种告别和放手。 他退回到了哥哥的位置。 就像是他们初见时,哥哥和妹妹的身份。 “为什么……” 姜纾轻声问,带着一丝不解,“这些话,他为什么不亲自来说?” 阿星垂下眼眸,声音里带着叹息:“或许……老板他……不敢吧。” 他怕控制不住自己,他不想让这场告别变得难堪。 姜纾闻言,心中五味杂陈,有释然,有淡淡的怅惘,也有一丝为原主感到的悲哀。 她深吸一口气,对阿星说道:“也请你替我转告他,有些伤害,一旦造成,便无法轻易抹去。现在的我,无法代替过去的我去原谅他当时的缺席和选择。” “但是,” 她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了些,“无论是现在的我,还是过去的我,都真心希望……他往后余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说完,姜纾没有再停留,握紧了手中的首饰盒,决绝地转身,汇入了机场熙攘的人流,再也没有回头。 在她身影消失之后,不远处,顾聿深才缓缓走了出来。 他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目光深邃而复杂,带着浓浓的失落,却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平静。 阿星走到他身边,低声提醒:“老板,时间差不多了,该准备登机了。” 顾聿深深深看了一眼,才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阿星的肩膀:“辛苦你了,阿星。这段时间你也累坏了,现在开始好好休个假吧。” 阿星还想说什么,表示自己不需要休息,顾聿深却打断了他,补充道: “带薪的。” 阿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利落地应道:“是!多谢老板!” 姜纾回到民宿房间,一推门,就看见沈青叙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苗寨风物志,闻声抬眸看向她。 不知怎的,姜纾心里莫名闪过一丝心虚,下意识地将握着首饰盒的手往身后藏了藏,然后飞快地塞进了自己的随身手包里,动作快得几乎像做贼。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自然地走过去,岔开话题问道:“我们……是明天进里寨吗?” 沈青叙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看穿了她的不自然,但并未点破。 姜纾得到肯定答复,便转身去整理行李,想着在里寨估计要住上些日子,得提前准备些必需品。 正当她埋头收拾时,沈青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香包。 他伸出双臂,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动作轻柔地将那个香包系在了她的腰侧。 姜纾低头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一股清苦中带着点清香的中药味钻入鼻尖,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安神的感觉。 “这是?” 她疑惑地问。 沈青叙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声音低沉:“进入里寨,林木更茂,虫蛇也多。虽然现在天气凉了,但保不准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戴着它,可以驱避虫蛇,能护着你。” 姜纾心里一暖,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腰间的香包,软软的,她喜欢。 晚上临睡前,姜纾想着再最后检查一遍行李,看看有没有遗漏。 她打开行李箱,准备把一些暂时用不上的东西寄回家。最后,在行李箱最底层、几件衣服下面摸到了顾聿深送的项链。 它被压得严严实实,放在了要寄回家的东西里。 姜纾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已经躺在床上的沈青叙。 他正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但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却出卖了他。 姜纾又好气又好笑,把东西重新归置好,然后爬上床,在他身边躺下,故意嘟囔道:“真是个……小气鬼!” 话音刚落,旁边“熟睡”的人立刻有了动静。 沈青叙一个翻身,将她揽进怀里,脸颊埋在她温热的脖颈间,闷闷的声音传来,带着理直气壮的坦然: “我就是这样的人啊……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肌肤上,带着他特有的清冽味道。 姜纾心尖一软,侧过头,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语气带着纵容的无奈:“我知道啊……我的小醋坛子。” 这个吻像是点燃了某种信号,沈青叙的眼神瞬间暗沉下来,泛起危险的波澜,揽着她的手臂也收紧了些。 姜纾立刻察觉到危险,哧溜一下缩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瓮声瓮气地提醒道:“别碰我!我在吃药呢!要遵医嘱,修身养性!” 沈青叙的动作顿住,看着她防备的样子,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欲望和挫败。 他深吸一口气,想凭借意志力压下躁动,最终还是认命般地打算起身去浴室。 姜纾见状,又赶紧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住他的睡衣衣角,急急地补充:“不行!你不能去冲冷水!病才刚好一点,又想发烧吗?” 沈青叙被她拉住,去也不是,留也不是,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无奈地倒回床上,发出一声近乎痛苦的叹息: “……真折磨人。” 姜纾躲在被窝里,听着他压抑的呼吸声,偷偷弯起了嘴角。 活该! 她在心里默默吐槽,之前不知节制,可劲儿折腾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下手轻一点? 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夜色渐深,房间内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一个带着克制的粗重,一个藏着狡黠的轻浅。 第147章 不相信我的能力 时诵感觉自己眼皮还在打架,脑子也像一团浆糊,但身体已经机械地起床了。 时诵和沈青叙抗议过,能不能把时间定在下午,但是被沈青叙一票否决。 他刚背着包,踏出房间门槛时,就被门口杵着的人影惊得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眨了眨眼,又用力揉了揉。 阿星?他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该跟着他那老板回去了吗? 阿星显然也对时诵这副“早起”的模样感到震惊,他打量了一下时诵肩上的背包,疑惑地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这完全不符合时诵睡到日上三竿的生物钟。 时诵确认自己没出现幻觉,眉头立刻拧了起来:“顾聿深不是回去了吗?你怎么没跟着一起走?” 他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好不容易送走了顾聿深,想着阿星也跟着一起去,正想着能轻松上路,怎么阿星竟然没走? 阿星被他问得一愣,随即用一种“你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时诵:“你也说了,是老板回去了。再说了,我不能放假吗,老板终于看到了我的辛苦,决定给我放假,还是带薪的哦。” 他语气带着点小得意,“我想着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逛逛云江苗寨,体验一下风土人情,一起啊。” 时诵:“……” 时诵感觉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之前他变着法儿想让阿星休假,这家伙总是以“老板身边离不开人”为由推三阻四。现在倒好,他不需要他放假的时候,这假倒放得正是时候! 老天爷是专门跟他作对吗? 时诵深吸一口气,试图做最后的努力:“阿星啊,你看,你不是总念叨着好久没回家看望叔叔阿姨了吗?这假期多难得,不如买张机票飞回去,好好尽尽孝心?苗寨这边,以后有机会再来嘛!” 然而,阿星非但没有被说动,反而因为时诵这过于反常的反应,更加警惕起来。 他微微后仰,上下打量着时诵。 “时诵,” 阿星连名带姓地叫他,“你非常不对劲。” 他盯着时诵有些闪烁的眼睛,重复着加重了语气: “太不对劲了。”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姜纾悠闲地坐在民宿门口的藤编吊篮里,轻轻晃动着双脚。 沈青叙则背着两人的行囊,沉默地站在一旁,身姿挺拔如山间青松。 姜纾正低头给姜父姜母发消息,解释说接下来要去信号可能不好的地方,让他们暂时联系不上也别担心。 发完消息,她看了眼时间,仰头问沈青叙:“咱们和时诵约的是几点来着?” “八点。”沈青叙的声音平稳无波,瞥了一眼腕表,“还有十分钟。他快迟到了。” 姜纾“哦”了一声,浑不在意地继续晃着脚丫:“嗯,还没到点,不着急。” 她的目光转向安静站在一旁的周思然,想起昨天是他蛊毒发作的日子,便顺口关心道:“周思然,昨晚……情况还好吗?还难受吗?” 周思然还没来得及开口,姜纾就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捧住,脑袋被不容置疑地转了过去。 沈青叙俯下身,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近在咫尺,深邃的黑眸中翻涌着些许幽暗的波澜,语气带着点计较。 “纾纾......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姜纾立刻识趣地用手捂住嘴巴,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笑眼,连忙摇头. 声音从指缝里闷闷地传出来,带着讨好:“没有没有!我当然是百分之百相信你的能力!阿叙最厉害了!” 周思然也赶紧在一旁补充,语气带着真诚的感激:“多谢姜小姐关心,我昨晚……很好。” 说实话,昨晚周思然很忐忑,而预料中那啃骨噬心的剧痛并未降临的那一刻,周思然才真正意识到,蛊是真的被沈青叙彻底解除了。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时诵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巷口,只是他旁边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谁也没料到的人。 阿星。 姜纾从吊篮上跳了下来,沈青叙的眉头极浅地蹙起,周身的气压明显低了几分。 现在,他对任何与顾聿深相关的人和事,都本能地抱有排斥。 姜纾走上前,目光在时诵和阿星之间转了转,问:“时诵,你是打算……要带他一起去?” 她不确定阿星是否清楚时诵的真实身份,更不确定他是否明白里寨意味着什么。 毕竟,里寨可不是普通的旅游景点。 时诵脸上写满了“我也很无奈”,双手一摊:“没办法啊!这位祖宗说了,要是不带他,就要跟我恩断义绝!” 他边说边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阿星,然后挺起胸膛,摆出一副重情重义的模样,“我这个人嘛,向来最讲情义!既然他选择跟着我,刀山火海,我自然能护他周全!” 阿星看着眼前这阵仗,沈青叙、姜纾、周思然,再加上时诵,这显然不是普通的结伴游玩。 他心里充满了疑问和警惕,他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与此同时,沈家老宅。 姜母正与顾夫人在花房里喝茶闲聊,恰好收到了姜纾发来的消息。 她看完后,笑着对闺蜜说:“纾纾这孩子,说和小叙还要在外面多玩一阵子,去的那个地方信号不好,接下来可能收不到消息,让我们别担心。” 顾夫人闻言,慈和地笑了笑:“年轻人嘛,多玩玩挺好的。” 然而,坐在一旁安静品茶的沈寻州,在听到“信号不好”、“可能收不到消息”这几个字时,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脸色瞬间沉凝了几分。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低下头,在手机屏幕上敲下了一行信息,发送了出去。 第148章 再入里寨 一行人不再耽搁,朝着通往里寨的那个隐秘入口走去。 小径入口处,上次被周思然他们砍断的藤蔓已经重新长了出来,甚至比之前更加茂密虬结,将那入口严严实实地遮蔽起来,仿佛在拒绝一切外来的闯入者。 沈青叙目光淡淡地扫向时诵。 时诵认命地叹了口气,从随身的背包里抽出一把弯刀,他走上前,手腕翻转,刀锋利落地将纠缠的藤蔓向两旁拨开,清理出一个可供通行的缺口。 众人依次踏入。 和之前一样,在踏入的一瞬间,周围的光线猛地黯淡下来,像是骤然从白昼跨入了夜晚。 大概是因为时值冬季,此地的阴冷潮湿感比姜纾上次来时更甚,那股寒意仿佛带着粘稠的湿气,穿透了厚厚的冲锋衣,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走入小径入口,眼前便是那片幽暗得如同长夜的密林。 参天古木枝桠交错,遮天蔽日,只有零星几缕惨淡的光线挣扎着透过浓密的叶隙,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 进入林中,万籁俱寂,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这片密林吞噬了,只剩下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呼吸声,以及那心跳声,在这片死寂中响动着。 阿星是第一次踏入这种地方,尽管他努力保持镇定,但生物本能告诉他,这里很危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四周仿佛有着无形的窥视。 若不是时诵就在他身前,他恐怕会立刻扭头逃离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时诵察觉到了他的紧绷,还有心思压低声音开玩笑:“怎么?这就后悔了?现在要是想打退堂鼓,我还能送你出去,再走一会就来不及了。” 阿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闭嘴!就你话多!”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迈开脚步,紧紧跟上队伍。 时诵被他吼得一怔,随即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无声的笑意,摇了摇头,跟了上去,走在他身边。 周思然的脸色则比阿星还要难看几分。 他对这片密林有着极不愉快的记忆,他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沉重起来。 沈青叙低头看向身边的姜纾,发现她虽然也紧握着自己的手,但神色间并无恐慌,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是对他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他心中微暖,更加用力地回握住她微凉的手指。 大约走了五分钟,那令人窒息的死寂终于被打破。 可是,密林深处却开始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悉悉索索声,隐隐约约,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落叶和泥土间爬动,中间夹杂着类似昆虫振翅的嗡嗡声。 这些声音由远及近,由疏到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苏醒、聚集。 沈青叙面不改色,牵着姜纾走在最前面,渐渐地,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竟奇异地开始减弱、远去,最终再次归于沉寂。 仿佛那些潜伏在暗处的东西,在感知到他的存在后,选择了退避。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前方终于有明亮的光线照射进来。 当他们终于完全走出密林时,眼前豁然开朗,他们重新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朝前望去,只见一座更具岁月沧桑感的寨门矗立在眼前,门上同样高悬着一块木制牌匾,上面刻着“云江苗寨”四个大字。 这块牌匾与外寨的那块形制相似,但木质更加古老。 令人心惊的是,而那块牌匾之上,竟然盘踞爬动着一些色彩斑斓、形状怪异的虫豸和细蛇! 它们在缓缓蠕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下方,就像是这个寨子的守卫一样。 姜纾看着这寨门,心中恍然。 她估计上次自己被沈青叙带进来时,应该走的是另一条直接通往沈青叙住所的小路。 不然,当时她见到这个寨门,别说进去了,她肯定扭头就走。 寨门之下,五道身影静立等候。 为首者正是藤伊的心腹裘琰,他眼神锐利,目光缓缓扫过走近的一行人。 当他的视线触及沈青叙和时诵时,瞳孔猛地一缩,尤其是在看到时诵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时,下颌线明显绷紧了一瞬。 裘琰身后的四名苗族青年,在看见沈青叙时,眼中本能地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畏惧。 然而,当他们目光转向时诵时,那畏惧瞬间被熊熊的怒火取代,其中一人更是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指着时诵厉声喝道: “时诵!你这个叛徒!竟然还敢踏进寨子?!” 时诵掏了掏耳朵,浑不在意地嗤笑一声,语气嚣张:“这寨子是你家开的?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管得着吗?有本事,你现在就把我扔出去啊?” “你!” 那青年气得脸色涨红,还要再骂,却被裘琰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裘琰缓缓转过头,目光如刀般刮过:“首领已经下令,准许时诵入寨。你,只需要服从命令。” 他顿了顿,语气骤然降至冰点,带着赤裸裸的警告,“若是再管不住你这张嘴,胡乱生事……那你这舌头,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了。” 那青年接触到裘琰毫无温度的眼神,浑身一颤,瞬间噤若寒蝉,冷汗涔涔地低下头,再不敢多言半句。 裘琰这才重新转向沈青叙等人,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沉稳,那沉稳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审慎:“各位,首领已在等候诸位了,请随我来。” 他转身在前引路,众人跟上。 时诵却故意快走几步,与裘琰并肩:“啧,去议事堂的路,我们闭着眼睛都能走,还用得着你来带路?” 他不等裘琰回答,自顾自地恍然大悟地说道,“哦......我明白了!是藤伊让你来监视我们的吧?怎么,怕我时诵一不留神,又干出什么事情来?” 裘琰脚步未停,甚至连头都没偏一下,只是淡淡地回应:“时诵,许久不见,你这肆意妄为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时诵冷哼一声,下巴微扬:“我这个人,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光明磊落!可不像你们,心里九曲十八弯,面上还非得装得道貌岸然,虚伪!” 裘琰不再理会他的挑衅,沉默地继续前行。 跟在后面的姜纾看着这两人之间火药味十足的互动,悄悄拉了拉沈青叙的衣袖,小声问:“他们俩……这是有仇?” 沈青叙微微摇头:“不是,他们是表兄弟,从前关系很好,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产生了矛盾。” 啊!! 他们竟然是表兄弟!! 沈青叙这么一说,姜纾好奇了,什么矛盾能让表兄弟反目。 他们一行人跟着裘琰,沿着寨中的小路向深处走去。 道路两旁的吊脚楼里,窗户后、门廊下,越来越多的寨民被惊动,纷纷投来目光。 他们眼神里有好奇,有审视,更多的是一种冷漠与警惕,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用苗语低声议论着什么。 姜纾被这些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她能感觉到那些话语绝非友善,忍不住问沈青叙:“他们……在说什么?” 沈青叙侧头看她,清冷的眉眼柔和下来,面不改色地“翻译”道:“他们在说,我们站在一起,十分般配。” 姜纾明知道他大概率是在胡诌哄她开心,脸颊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嗔道:“别瞎说!他们眼神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沈青叙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了挠,然后目光移到那些说闲言碎语的人身上,那些人触及到沈青叙冰冷的眼神后,立马噤声了。 第149章 特别邀约 裘琰引着众人来到一座明显比其他吊脚楼更为高大庄重的吊脚楼q前。 这吊脚楼四周有守卫守护,这里想必便是里寨的议事堂了。 门口的守卫见到裘琰,立刻挺直腰背,右手抚胸,恭敬地行了一个苗寨特有的礼。 “首领有令,”裘琰转过身,面对众人,“只请沈青叙与时诵二位进入议事堂。其余贵客,首领暂不见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姜纾、周思然和阿星,“事关苗寨内部秘辛,不便旁听。还请几位先去安排好的住处稍作休息。” 时诵眉毛一挑,刚想开口质疑,沈青叙却先他一步,应道:“可以。” 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时诵有些诧异地看了沈青叙一眼,似乎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配合。 姜纾倒不是很在意是否能进议事堂,她更关心接下来的安排,于是问道:“那我们可以在寨子里随便逛逛吗?” 她可不想像之前那样,被圈在一个地方,哪里也去不了。 那种失去自由的日子,太难受了。 之前那个出口训斥的下属脸上立刻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眼神里的排斥显而易见。 “能允许你们这些外人进里寨已经是特例了,你们还想逛逛。” 姜纾闻言,也毫不客气,直接说道:“拜托你搞搞清楚,是你们首领邀请我们来的,不是我们自己非要闯进来的。你们若是不欢迎,我们大可以现在扭头就走。” 姜纾可不受这窝囊气。 裘琰立刻扭头,冰冷的目光再次扫向那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而再再而三,看来你是真不把首领的命令放在眼里。自行下去,领双倍责罚!” 那守卫脸色一白,不敢再有丝毫异议,低着头匆匆退下领罚去了。 裘琰这才重新看向姜纾:“几位是首领的贵客,自然可以在寨中允许的范围内随意参观。我会派人引领几位前往住处,并告知哪些区域可以走动。” 姜纾点了点头,从沈青叙肩上接过他们两人的背包,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小心点。”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沈青叙微微颔首,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按,示意她放心。 裘琰指派了另外一名手下为姜纾他们带路。 这名手下与之前那位冲动的同伴截然不同,他面容沉静,眼神内敛,一路上几乎目不斜视,显得格外沉默寡言。 姜纾试着跟他搭话:“你好,我们的住处在哪里?” 那人言简意赅地回答:“就在不远处,是首领特意吩咐,收拾出来给几位居住的?” 阿星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那个……听刚才的意思,时诵他……以前也是这里的人。不过,他到底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我看你们这儿的人,提到他,好像都挺……咬牙切齿的。” 那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那时我还年轻,知道得并不详细。只知道寨子里人人提到他,都是……恨不得剥其皮,食其肉的神色。” 阿星闻言,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暗自咋舌:好家伙!时诵当年到底是犯了多大的事儿?该不会是……把人家祖坟或者祠堂给点了吧! 不过想想,按照时诵的性格,好像也有可能啊! 那人领着他们来到一处位置相对僻静、但打扫得十分干净的三层吊脚楼前。 虽然比不上外寨,但看得出是里寨精心准备过的待客之所了。 这可比上次他们来的时候,那个待遇好多了。 安排他们进入楼内,那人目光在阿星和周思然脸上扫过,开口问道:“请问,哪位是周思然先生?” 周思然微微一怔。 他这一路上都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怎么会单独点他的名字? 他下意识地应道:“我是。” 那人确认了他的身份,传达道:“周先生,我们首领想邀请您今晚共进晚餐,不知您是否有空?” 此话一出,姜纾和阿星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投向了周思然,脸上都露出了惊讶和探究的神色。 周思然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那人也不催促,只是补充了一句:“首领说了,您可以慢慢考虑,不必立刻回复。” 说完,便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姜纾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之前沈青叙说过的话。 他说,里寨都在传,藤伊看上了周思然。 她回想起初入里寨时,藤伊对周思然确实表现出了不同寻常,那种娇俏热情,在当时的境遇下如同雪中送炭一样。 但后来,藤伊的真实面目暴露,冷酷又算计,与之前的形象判若两人。 姜纾原本以为那份“特别”只是伪装,可如今他们刚刚来到里寨,她却特意单独邀请周思然共进晚餐? 这背后的用意,就耐人寻味了。 姜纾立刻走到周思然面前,抱着手臂,用一种坦白从宽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周思然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道:“姜小姐……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行吗?” 姜纾摸着下巴,一副福尔摩斯探案的架势,开门见山:“说吧,老实交代,你和藤伊……到底什么关系?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特别故事?” 阿星也立刻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好奇,问得更加直接:“那个藤伊是不是喜欢你啊?不然为什么单独请你吃饭?她怎么不请我?不请姜小姐?” 周思然被两人一左一右夹击,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困扰。 他叹了口气,语气诚恳:“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邀请我。” 他是真的不清楚藤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阿星歪着头,显然不信,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蹦出来一个问题:“对了,你们说的那个藤伊……是男还是女啊?” 姜纾:“......” 周思然:“......” 阿星挠了挠头,为什么这么看着他,他问的不对吗? 他之前只听其名,未见其人,光从名字和气势上判断,还真有点拿不准。 这才问出了口。 姜纾想起了什么,转而问阿星:“阿星,上次那个……好东西,你还有吗?” 阿星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东西?” 姜纾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就上次,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的那个东西!不是你干的好事吗?” 阿星脸上立刻露出尴尬的笑容,连忙道歉:“啊!那个啊……姜小姐,实在是对不住!上次真的是迫不得已,老板的命令……” 姜纾先朝他摆摆手,然后勾了勾手指:“别废话,拿出来看看。” 阿星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密封袋,里面装着一些淡黄色的细腻粉末。 他解释道:“姜小姐您放心,这东西对身体无害,就是一些强效的安神草药磨的粉,效果……稍微猛了点。” 是啊,稍微猛了点,一闻就晕过去了。 姜纾接过小袋子,自己倒了一点收好,然后又不由分说地塞了一点给周思然,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嘱咐道:“好好拿着。男孩子在外面,也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主要是,上次周思然的经历实在是惨。 然后她把剩下的还给了阿星,顺口好奇地问了一句:“你这玩意儿……网上买的?” 阿星连忙摇头,把东西小心收好,解释道:“不是网上买的。是我爸妈给我的,他们说……男孩子一个人在外面闯荡,要学会保护自己,就给我准备了一些。这些都是他们认识的老中医配的方子,都是纯中药药材,很安全的。” 姜纾听完,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合着你爸妈教你保护自己,你这损招第一个就用在我身上了是吧?” 阿星挠着头,“您也不是第一个,第一个是时诵。” 姜纾一愣。 她该感到幸运吗? 姜纾想了想,还是说道:“你用这玩意迷倒我的事情,千万别在阿叙面前说起啊!” “小沈总?”阿星点了点头,感激道:“我知道了,您是怕我日后在职场上混不下去,是吗,您放心,我绝对不说。” 姜纾瞥他一眼,我哪是关心你的前程啊,我是关心的是你的人身安全啊。 第150章 自作自受 裘琰在前,沈青叙和时诵在后,三人踏入了议事堂。 堂内,藤伊正慵懒地靠坐在正中央那张大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 裘琰躬身禀报:“首领,他们到了。” 藤伊抬起眼眸,目光在沈青叙和时诵身上流转了一圈,接着朝裘琰摆了摆手。 “嗯,你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裘琰恭敬应声,退出了议事堂,并轻轻带上了门。 时诵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坐于主位的藤伊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讥诮的弧度。 “啧啧,我是真没想到,最后坐上这把椅子的,会是你。” 藤伊没理会他的挑衅,目光落在已经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下的沈青叙身上:“那还不是多亏了青叙阿哥的慷慨,爱美人不爱江山,这才给了我机会。” 沈青叙垂眸,仿佛没听见,并不接话。 时诵扭头对沈青叙笑道:“那倒是!他要是真对这位置有那么一点留恋,哪儿还有你藤伊什么事儿啊?” 藤伊被时诵这张嘴弄得有些恼火,但强压下情绪。 她看向沈青叙,切入正题:“现在你们人也进了里寨,时诵我也如你所愿让他进来了。你之前承诺的,解决里寨困境的方法,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沈青叙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抬眸反问:“他的病,怎么样了?” “他”指的自然是前任首领。 提到外公,藤伊眉心立刻蹙了起来,脸上慵懒的神色被忧虑取代:“不好。非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更加严重了。时常昏迷,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时诵在一旁听得眼睛一亮,立刻凑近了些:“谁病了?让我猜猜……嗯……不会是那个顽固不化的老头子吧?他生病了?生的什么病啊?严重到快不行了吗?” 他这话语极其欠揍,充满了对老首领的不敬。 藤伊瞬间怒目而视,几乎要拍案而起:“时诵!你闭嘴!” 沈青叙却在此时站起身,打断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我要去看看他。” 藤伊压下怒火,看向沈青叙:“寨子里所有德高望重的医者都看过了,全都束手无策。你……有办法可以救他?” 沈青叙神色不变,只说道:“先看看情况再说。” 藤伊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最终她还是站起身。 “好,我带你去。” 藤伊还是妥协了。 她领着两人穿过议事堂后的廊道,来到一处更为僻静的吊脚楼。 刚推开那门,一股浓郁到刺鼻的中药味道便扑鼻而来。 房间内光线昏暗,只在床头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 床榻之上,那位曾经精神矍铄、不怒自威的老首领,此刻如同被抽干了精气神一般,形容枯槁地躺在那里,脸色灰败。 一名医者正小心翼翼地用木勺将药汁喂入他口中,但药汁大多顺着老人无法闭合的嘴角流了下来,染脏了襟前。 藤伊见状,立刻快步上前,接过医者手中的布巾,轻柔地替外公擦拭,俯身在他耳边轻声呼唤:“外公……外公你醒醒……你看看谁来了?青叙阿哥……他回来了……” 床上的老者,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枯瘦的手指也微微蜷缩,极其费力地,终于掀开了一条细缝。 他浑浊的双眼茫然地转动着,嘴唇嗫嚅了几下,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青……青叙……是……青叙吗……” 沈青叙走到床榻边坐下。 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老者灰败的面容和那微弱起伏的胸口。 沈青叙深邃的眼眸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紧接着闪过一丝了然。 沈青叙静静地凝视了病榻上的人片刻,随即,他缓缓起身: “明夜子时,我随你去圣地一趟。届时,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藤伊一听,急切地上前一步:“现在不行吗?为什么不能现在就说?现在就去解决?” 沈青叙侧过头,目光冷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如同终年不化的冰雪,极具压迫感:“藤伊,我说了是明夜,就是明夜。” “你……!” 藤伊被他气得胸口起伏,却在他那冰冷的注视下,将所有的怒火都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知道,在沈青叙面前,她的急躁和威胁毫无用处。 沈青叙说完,径直转身朝外走去。 时诵跟在后面,他看了一眼那气息奄奄的老者,那双总是玩世不恭的桃花眼里,此刻却掠过一丝晦暗难明的情绪。 然后,他敛下情绪,跟在沈青叙身后,走了出去。 两人走后,医者说道:“首领,我再去给老首领熬药。” 藤伊摆了摆手,医者便退下了。 此时,屋内就只剩下两人。 藤伊握住外公枯瘦冰冷的手,看着老人,一股巨大的不甘涌上心头,她低声喃喃: “为什么……你宁愿将禁地的秘密告诉沈青叙,却不肯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就真的……不如沈青叙?” 藤伊知道,那日继任大典,若不是真的等不到沈青叙,外公是不会让她继任首领的。 走出议事堂,时诵快走几步与沈青叙并肩,他脸上的戏谑收敛了些,带着确认的语气问道: “看那老头子刚才的症状,气息衰败如朽木,意识涣散,周身萦绕死寂之气……这看起来,似乎是……那个造成的?” 沈青叙脚步未停,目光望着前方里寨错落的屋檐:“嗯。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没有错。” 时诵闻言,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冷的嗤笑,语气中带着彻骨的讽刺和快意: “哼!活该……这叫什么?这就叫,自作自受,报应不爽!” 第151章 情潮翻涌 沈青叙和时诵一前一后走进藤伊为他们安排的吊脚楼里。 一进去,时诵那双挑剔的眼睛立刻开始上下扫描,嘴里也不闲着: “啧,这什么破地方,窗户开这么小,阳光都照不进来,阴沉沉的。” “看看这桌子,老得都快长蘑菇了吧?也不知道换一换。” “连个像样家具都没有?这是要让人回归原始社会?” 他几乎把能挑刺的地方都挑了一遍,语气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沈青叙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房间,没理会时诵的抱怨。 他径直走过去,背起自己和姜纾的背包,然后牵着姜纾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时诵正吐槽得起劲,见状一愣,扬声问道:“喂!你干嘛去?” 沈青叙脚步不停,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吐出三个字: “回家住。”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 看着沈青叙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阿星眨了眨眼,用手肘碰了碰还在愣神的时诵,带着点天真的期待问道:“时诵,这里不是也算你的老家吗?你应该在这里有房子吧?要不……你带我们去你家住呗?肯定比这里强!” 他想着,时诵再怎么着,也该有个自己的窝。 虽然有时间没住了,但是收拾收拾应该也比这里好一点。 时诵被问得噎了一下,随即毫不留情地打破了阿星的幻想。 语气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我家?呵,我家那破屋子,情况还不如这里呢!四面漏风,屋顶漏雨,里面除了几张破草席啥也没有!你要是想体验荒野求生,我不拦着你,就在那个方向......” 他随手胡乱指了个方向,“往那儿走,走到最破最烂的那间就是!” 阿星被他这番描述惊得缩了缩脖子,晃了晃脑袋。 用一种带着同情又忍不住吐槽的语气说道:“时诵……不是我说你,你这混得……怎么在哪儿都混不好啊?在外头是无业游民,回老家连个像样的窝都没有……” 说完,他认命地抱起自己的行李,噔噔噔就往楼上跑,打算赶紧去挑个相对好点的房间收拾一下,准备在这里将就住下。 被精准戳到痛处的时诵瞬间炸毛,立刻追了上去,一边上楼一边理论,脚步声在木制楼梯上咚咚作响。 “喂!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混得不好?!我这叫做追求心灵自由的独特生活方式,懂不懂?!这叫回归自然!原始生态!你那种被现代生活框住的思想境界太低了!” 楼上传来两人斗嘴的声音。 周思然默默地拎起自己的背包,也朝着楼上走去。 看着这虽然简朴但明显被认真打扫过的房间,他很满意,这次的待遇比起上次,已经是很好了。 至少不用被关着了。 至于藤伊那个突如其来的晚餐邀约……他垂下眼帘,将其抛之脑后。 他不想去,也不愿去。 他只想尽快完成与沈青叙的约定,然后彻底离开这个地方。 沈青叙牵着姜纾的手,带她来到两人曾住过的吊脚楼。 还没等他开口,姜纾眼睛一亮,像只欢快的小鸟先一步跑了进去。 这个吊脚楼里,有太多回忆了,好的,坏的,不过这里也是他们短暂的家啊! 姜纾推开沈青叙的房间,拉开柜门,却不禁轻呼一声。 柜子里,她那些衣物与沈青叙的衣服交错挂着,可如今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霉斑。 “都发霉了……”她惋惜地叹了口气。 其实姜纾心疼的是,沈青叙送自己那些衣服。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预计,但是看着这些被毁了的衣物,还是觉着可惜。 沈青叙从身后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下巴轻靠在她肩头,嗓音低沉温柔:“没关系,以后我给你再补上。” 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姜纾心头一暖,那点遗憾顿时消散了。 是啊,我们还有以后。 接着,沈青叙细密的吻如春雨般落在她的颈间,一个轻微的刺痛让她下意识伸手去摸。 他竟在她脖子上留下了一个吻痕。 沈青叙将她往自己怀里又按紧了几分,姜纾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瞬间警铃大作。 她慌忙挣脱他的怀抱想要逃走,可刚迈出两步,就被一条结实的手臂拦腰抱了回来。 沈青叙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铺上,随即覆身而上。 他单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举过头顶,另一只手则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间流连。 “纾纾,”他靠近,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泛起红晕的脸颊上,“我们好久没亲昵了。” 他眼中翻涌的欲望让她心慌,那目光直白而炽热。 “我有些忍不住了。”他低声呢喃,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求你了,给我好不好?” 姜纾急忙摇头:“不行,那位老中医说过……” “可是,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他轻叹,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你再不给我,我也要去看老中医了。欲求不满,也是一种病啊。” 话音未落,他的吻已如狂风暴雨般落下,不容拒绝。 他紧紧压着她的背,迫使她贴近自己。姜纾徒劳地推拒着他的胸膛,最终软下声音:“那就一次,说好了就一次。” 唇齿间,沈青叙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姜纾也不知道,他是同意了还是糊弄她的。 混沌的思绪中,她迷迷糊糊地想,或许憋得太久,确实对身体不好。 偶尔放纵一次,也是可以的,毕竟中医也讲究阴阳结合的。 绝对不是她自己馋了。 滚烫的吻从唇瓣蔓延至脖颈,继续向下。 姜纾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只觉得浑身发软,所有的力气都在流失。 忽然,沈青叙低笑一声,嗓音沙哑性感:“纾纾,你也动情了。” 姜纾羞得把脸埋进被子里,耳根通红。 沈青叙将姜纾抱了起来,这个姿势让沈青叙能将她动情的模样尽收眼底,修长的脖颈微微后仰,美眸湿润迷离,每一处都在诉说着她为他而起的变化。 沈青叙脑内的妄念仍在嘶吼,她是他的。 他的私有物,自然由他弄哭。她的泪与情,都该由他独享。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青叙仍不知餮足,直至身下人晕开一片诱人的绯红。 他落下细密的吻,姜纾在他怀中轻颤,像离水的鱼,只能由他抚着脊背,勉强续命。 她气不过,低头咬上他的手臂,用尽剩下的力气。 沈青叙低笑,眼底燃着暗火,嗓音沙哑:“纾纾,是想给我留个印记?” 姜纾顿时松口。 ……这男人,给他咬爽了。 她抬眼瞪他,本想凶狠,眸中却漾着未干的水光,倒像撒娇。 沈青叙眼神一暗,欲念重新翻涌:“再来一次,好不好?” 姜纾还来不及拒绝,便又一次被他拖入沉沦的漩涡。 最后她恍惚地想:饿久了的男人果真碰不得,否则散架的,终究是自己。 第152章 门外对峙 夜色如墨,悄然浸透了里寨。 吊脚楼内,姜纾睡得正沉,粉润的脸颊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柔软。 沈青叙凝视片刻,目光是他自己从未示外的温存。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小香包,轻置于姜纾鼻尖,姜纾无意识地嗅了嗅,呼吸变得更为绵长深沉 他轻轻将她摆平,仔细掖好被角,低唤两声:“纾纾?” 回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沈青叙这才起身,悄然离去。 月光如水,泼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洗出的却是冰冷的决绝。 一身黑衣的时诵如同暗影中凝聚的幽灵,无声地靠近:“你家那位,睡熟了?” “嗯。”沈青叙应道,目光锐利,“你那边呢?” “我在阿星的枕芯里塞满了安神的草药,不费吹灰之力。”时诵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正好,我刚刚知道,藤伊约了周思然用晚饭,真是天助咱们。” 沈青叙不再多言,只吐出两个字:“行动。” 两道身影随即融入夜色。 另一边,山间小亭。 晚风微凉,藤伊看着石桌上早已冷透的饭菜,轻声问:“什么时辰了?” 身后的裘琰恭敬回应:“首领,快十点了。” “他不会来了。”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裘琰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首领,请恕属下僭越……您是否,对那位外来者动了心?” 藤伊的目光倏然变得锐利:“我以为你该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吗?” 裘琰立刻垂首:“是属下冒犯。” 沉默片刻,藤伊身上的凌厉之气渐渐消散,她用手托住下巴,轻轻叹了口气:“我没有怪你。”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轻声问道:“裘琰,你说……像周思然那样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属下不知。或许……是志趣相投之人?” 藤伊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指环,眼中流露出少见的迷茫:“可我总觉得,他之前……是喜欢我的。” 裘琰顿了顿,决定直言:“您也说了,那是之前。在他看清您的……真实一面之后,他似乎就……” 藤伊蹙起眉头:“可沈青叙不也一样?他撕下伪装后,为何姜纾依旧待他如初?” 裘琰思索良久,最终缓缓说道: “或许……是因为沈青叙长得格外俊俏?” 这话虽直白,却无可反驳。 沈青叙的长相,确实是这苗疆寨里,独一份的好看。 藤伊默默想道,可惜啊,周思然不像姜纾那样。 这时,一阵仓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只见一名守卫疾奔至亭外,甚至来不及行礼,便急声禀告: “首领!圣地那边有异动!” “什么?”藤伊倏然起身,脸上的慵懒神态瞬间扫空,取而代之的是锐利与惊怒。 裘琰反应极快,立即上前一步,沉声道:“首领,当务之急是立即前往查看!若是圣地出了差错……” 话未说尽,但其中蕴含的严重性不言而喻。 圣地维系着整个苗寨的命脉与传承,若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藤伊几乎下意识就要亲自带队前往,但她刚迈出一步,身形却猛地顿住。 她站在原地,月光勾勒出她紧绷的侧影,眼中光芒急速闪烁。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投向与圣地相反的方向,那是沈青叙和姜纾栖身的吊脚楼。 “裘琰,”她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你带一队好手,火速赶往圣地查明情况,有任何异状,立刻信号示警。” 裘琰一怔:“那您……?” 藤伊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我?听说沈青叙带着姜纾,并未住在我精心准备的地方。于公,我是首领,关怀寨中宾客是分内之事;于私,我作为妹妹,深夜去探望一下兄嫂的安寝,嘘寒问暖,不是很正常吗?” 裘琰瞬间领会了她的意图,她是怀疑圣地的动静与沈青叙脱不了干系,此刻便要亲自去验明。 他不再多问,躬身领命,迅速带着一队人马奔向圣地。 而藤伊则领着另一队守卫,步履从容地走向那座吊脚楼。 吊脚楼寂静地矗立在月光下,门窗紧闭,内部黑沉如墨,听不到一丝声响,仿佛屋内人已彻底沉入梦乡。 藤伊在楼前站定,她缓步上前,抬手,用指节不轻不重地叩响了门扉。 “叩、叩、叩。” 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门内,无人应答。 她耐心耗尽,再次叩门,力道加重。 “叩、叩、叩!” 依旧是一片死寂,只有夜风穿过的簌簌声作回应。 藤伊缓缓抬起眼眸,歪着头,轻声下令:“把门撞开。” 几名守卫得令,立刻上前,沉肩蓄力,眼看就要撞向那扇门。 “吱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却从里面被拉开了一道缝隙。 藤伊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意外。 只见门内,姜纾穿着一身素净的棉布睡衣,长发微显凌乱地披散着,面上带着被惊醒后的惺忪与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她将门半开着,身子巧妙地堵住了大部分空隙。 “藤伊?”姜纾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深夜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藤伊脸上的笑容加深,目光往里探去,试图窥探屋内的情况:“刚才敲了那么久的门,我不见你们回应,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姜纾揉了揉额角,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微愠:“我又不是能未卜先知,自然不会料到你深夜前来,总需要时间披衣穿鞋,才能来给你开门啊!” 藤伊不死心,借着门缝向内探视,里面光线昏暝,只能模糊看到家具的轮廓。“闹出这么大动静,青叙阿哥呢?他也没醒?不出来看看情况?” 姜纾闻言,非但没有让开,反而向前逼近一小步,将门缝堵得更紧。 她压低声音:“他近日劳顿,身体不适,睡前吃了点药,此刻睡得正沉。所以,有什么事,我们不妨轻些说,不要吵醒他。” “睡下了?”藤伊捕捉到她话语里的关键,“当真是巧得很啊!刚刚传来消息,圣地里潜入了贼人,这边,我那位本事滔天的青叙阿哥,就恰好服了药睡得正沉?这时间,未免也拿捏得太准了些!” 面对这几乎指名道姓的指控,姜纾她迎着藤伊咄咄逼人的目光,清晰而冷静地反问: “你的意思是,单凭阿叙这个时辰在睡觉,你就怀疑他了?照您这个逻辑,今夜整个里寨,所有按时睡觉的人,岂不都成了有嫌疑的贼人?” “您是不是要立刻下令,将全寨睡觉的人都抓起来审问一遍,才合情理?”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在寂静的夜里掷地有声,瞬间将藤伊的质疑顶了回去。 两个女人,一站一立,在昏暗的光线下无声对峙,空气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 第153章 得手了就行 藤伊闻言,发出一串轻快的笑声,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身为首领,寨中出事了,自然有理由平等地怀疑每一个人。只不过,今日你们刚刚进入里寨,圣地当晚就遭了贼人,这也未免太过巧合。” “只要打开门,让我们亲眼看见青叙阿哥安然躺在房中,那我所有的疑虑自然烟消云散。” 藤伊清楚地知道,圣地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若真是沈青叙所为,他绝无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去而复返。 只要门内寻不见他的身影,那他们便是百口莫辩,那主动权将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 姜纾双臂环抱于胸前,姿态满是防卫:“所以,这一切都只是你毫无根据的怀疑,全凭你凭空猜测?” “是猜测,还是确有其事,”藤伊步步紧逼,笑容甜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只要这扇门打开,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姜纾昂起头,展现出与其势均力敌的强硬:“若我就是不让呢?” 藤伊歪了歪头,语气依旧轻快却已带上冰冷的威胁:“那么,就别怪我这个做首领的了。为了保护寨子安危,我们只好失礼,破门而入了。” 她轻轻一挥手,两名守卫得令,立刻上前准备用力推门。 姜纾脸色一寒,正欲拼力抵抗。 下一瞬,一只有力的手臂自身后稳稳环住了她的腰肢,将她往后带入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 同时,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抵住了门板,看似随意,却蕴含着不容撼动的力量。 沈青叙那张危险又冷峻的面容,从门内的阴影中缓缓浮现。 他似乎是刚从床上起来,墨发微乱,穿着一件与姜纾同款的棉质睡衣,领口微敞,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他的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精准地扫过那两名上前的守卫,声音带着刚醒时的微哑却又危险十足: “听说,你要见我?” 那两名守卫在他的目光逼视下,面面相觑,额角渗出冷汗,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原地。 藤伊看见沈青叙竟然真的出现在了门内,眼中闪过诧异与难以置信。 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不可能!! 藤伊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挤出一个笑容:“青叙阿哥,你醒了?” 沈青叙向前踏出半步,完全将姜纾挡在身后安全的位置。 “我方才服了药,睡下了。可是听着外面的动静,想着若是再不醒,你们怕是要仗着人多,欺负死我家纾纾了。” 他的目光再次掠过那两名守卫,两人浑身一颤,再不敢停留,慌忙低头退到了藤伊身后,恨不得缩进夜色里。 藤伊干笑两声:“青叙阿哥言重了,哪里的话?你也知道圣地的重要性,我们不过是循例确认一下而已。” 沈青叙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确认?所以,你是在怀疑我?” 藤伊在他的注视下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如今情势已变,她只好道歉:“哪里的话,这真是天大的误会!不过,今夜是我做得不对,如今夜色深了,藤伊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果断转身,带着人匆匆离去。 见藤伊和守卫们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姜纾看沈青叙一眼,伸手关上了门, 门“砰”地一声被合上,声音有点响。 沈青叙背靠着门板,那双刚才还盛满冰冷与威胁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措。 他清晰地感觉到,姜纾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生气。 姜纾一言不发,径直走回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只留给他一个无情的背影。 沈青叙看着她的背影,心头罕见地漫上一丝慌乱。 姜纾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对他生过这么大的气了,上一次……似乎还是他强制给她种下情蛊的时候。 他轻手轻脚地躺到她身边,试探性地将手搭上她纤细的腰肢。 下一秒,手就被毫不留情地甩开。 看来是真的气得不轻。 沈青叙语气瞬间变得又软又柔,带着小心翼翼的意味:“纾纾,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姜纾纹丝不动,连呼吸频率都没有改变。 沈青叙又往她身边凑近了些,声音更低柔了几分,带着点可怜的意味:“纾纾,你骂我,打我都可以,别不理我。”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默。 沈青叙犹豫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将头靠在她肩膀上,提醒道:“纾纾,你给我定的那份《恋爱指南》里第三条明确写了,伴侣之间若发生矛盾,应积极沟通,有效表达,杜绝冷暴力……” 他记性极好,连条款序号都一字不差。 这话果然有效。 姜纾猛地一动,一把将他的脑袋推开,然后气鼓鼓地坐了起来。 她盘着腿,深吸一口气,伸出一根纤白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指向床边的空地。 “下去,站着!” 沈青叙愣了一下,看着纾纾那张生气却依然明媚生动的小脸,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乖乖地翻身下床,像个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地站到了她指定的位置。 姜纾仰头看他,感觉脖子有点酸,索性也站了起来,但还是差了点,于是默默踮起了脚,努力与他平视,试图增加自己审问的气势。 沈青叙垂眸,看着面前这个为了与自己平视而踮了踮脚的小小人儿,心头一软,眼底忍不住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 “还敢笑!”姜纾双手掐腰,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凶一点,“我问你,刚才,你到底干嘛去了?” 沈青叙立刻收敛笑意,表情变得无比乖巧老实,有问必答。 “我做贼去了。” 这个过于直白的答案让姜纾噎了一下,她迟疑了片刻。 过了一会,她蹙着秀眉追问:“……那,成功了吗?” 沈青叙微微一怔,随即心底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一般。 他的纾纾,总是这样出乎他的意料。 寻常人听到这种答案,怕是早就埋怨他了,而她最先关心的,竟是他是否得手。 “自然,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出手。” 他这话说得,极为自信。 听到肯定的答复,姜纾甚至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小声嘟囔:“行吧,成功了就行。” 他们都是商人,要是他冒着被怀疑的风险,最终却一无所获,那才真是亏大了。 沈青叙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见面色缓和,立刻抓住时机。 他走上前,单膝跪在床沿,这个姿势让他恰好能抬起那张精致冷峻的脸庞,仰望着姜纾。 月光照在他脸上,将他眉眼的优势放大到极致,那融合了苗寨山水风情的眉眼,此刻显得无比专注而深情。 姜纾的心跳漏了一拍,努力且艰难地挪开视线,内心哀嚎:该死的,又来这招!美男计!色诱! 可她偏偏吃这招。 沈青叙得寸进尺地伸出手,精准地握住她敏感的腰侧,指尖在腰侧流连。 姜纾浑身一颤,狠了狠心,伸出双手用力捏住他两颊的软肉,将他好看的脸挤得有些变形。 “沈青叙!我警告你,再有下次,你就死定了!听到没有!下次有事,一定要提前告诉我,知不知道?” 虽然脸颊被捏着,说话有些含糊,但沈青叙眼底的笑意却彻底漾开。 他顺势抱住姜纾的腰,将脸埋在她身前,闷闷地应着:“嗯,听到了。” 沈青叙伏在姜纾腰侧,却悄然松了口气,同时涌起一丝庆幸。 还好,看来自己的这张脸,纾纾依旧是……欲罢不能啊。 姜纾摸着沈青叙柔软的头发,其实她生气的点一直是,沈青叙不告诉自己,就去冒险,在姜纾心里,沈青叙的安全从来是第一位的。 第154章 梦游 姜纾刚重新躺下,沈青叙便从身后贴了上来,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后颈。 他轻柔地梳理着她的发丝,声音里带着几分困惑:“纾纾,你是怎么醒的?” 他明明确认过那特制的香包足以让她安睡到天明,按道理,姜纾不应该醒的啊。 说到这个,姜纾忍不住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要不是我及时醒来,你现在早就露馅了!” 她回忆起刚才的情景,起初她确实睡得很沉,听见敲门声,她想醒来,可是却怎么也醒不过来,费了好大力气才挣扎着醒了过来。 沈青叙思考片刻,忽然想起什么:“你调理的药方里,有一味醒神草。想来是它的药性,化解了部分香包的效力。” “什么香包?”姜纾一细想,顿时炸了,“难道你还给我下药了?沈青叙,你现在是越来越刑了,你老毛病又犯了你?” 沈青叙眨了眨眼,意识到说漏了嘴,立刻从善如流地认错。 “纾纾,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两人面对面躺着,姜纾凝视着他的眼睛,语气认真。 “我可以原谅你,但你必须告诉我,你回里寨究竟要做什么?” 她曾经说过,她可以不去过问他的计划,全心全意相信他,支持他,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沈青叙有些太疯了,她怕拉不住他。 沈青叙将她揽入怀中,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今晚,我去取了一样东西。这件东西,关系着我们这次能否成功。” 姜纾抬起头:“我们?你和时诵吗?” “嗯。”沈青叙缓缓道,“我和他回里寨,为的是同一个目的,我们想要彻底摧毁某样东西。” “摧毁某样东西?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很难吗?”姜纾轻声问。 沈青叙沉默片刻,然后轻轻“嗯”了一声,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姜纾知道,沈青叙是一个极为骄傲的人,连他都说很难,想必是真的很难。 姜纾伸出手,轻轻环住他的腰:“藤伊说有人闯入了圣地,她怀疑是你......” 沈青叙摇头解释:“圣地离这里很远,藤伊算准我不可能短时间内往返,这才带人来堵我。” 姜纾越发困惑:“那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路?或者密道?” 她想起里常有的桥段。 沈青叙无奈地笑了:“没有近路,也没有密道。” “那......你......”姜纾彻底糊涂了。 沈青叙低头看着她困惑的眼睛,终于揭晓答案: “因为去圣地的根本不是我。我去的,是祭楼。” —— 此时,另一座吊脚楼的二楼窗口,一道黑影利落地翻入室内。 时诵单膝跪地,胸口剧烈起伏。 在万籁俱寂的黑暗里,他粗重的喘息声格外清晰。 “干什么去了,时诵?” 一个幽幽的声音突然响起,时诵惊得差点魂飞魄散。 时诵猛地抬头,只见阿星正端坐在床沿,在朦胧的月光下静静看着他。 时诵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房间,原来情急之下,竟然闯进了阿星的房间。 他强自镇定,反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没道理啊,走的时候明明看见他睡得很熟啊,怎么回来就醒了。 阿星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站起身来,一步步向时诵走去。 时诵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阿星径直撞向自己,直到阿星撞到自己怀里,时诵才看出来了不对劲。 阿星那双眼睛里没有焦距,不像是醒着的。 “又梦游啊?”时诵伸手揽住他,试探性地捏了捏他的脸颊。 阿星拍开他的手,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嘟囔道:“时诵,你还我钱……” 时诵脸色一黑:“你小子,梦游都不忘讨债?” 他连哄带拉地把阿星按回床上,强硬地给他盖好被子:“行行行,出去就还你,快睡觉吧。” 时诵他也要睡了,折腾一晚上了,他快累死了。 阿星却不依不饶,闭着眼睛大喊:“时诵,死骗子!” “再骂真不还了!”时诵瞪他,帮他盖好踢飞的被子。 再次把人按下,阿星又挣扎着要起身。 时诵无奈,只好自己也躺下去,用身体压制住这个梦游的家伙。 阿星已经好久没梦游了,时诵不知道他怎么又犯老毛病了。 难道是换了个地方,睡不习惯。 这个地方危险的很,时诵是真的不放心梦游的阿星。 等阿星终于彻底安静下来,陷入沉睡,时诵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忍不住在心里把沈青叙骂了千百遍。 这该死的沈青叙,苦活都让他干了,也不知道他得手了没有。 此时的圣地。 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藤伊的面色沉得可怕。 裘琰静立一旁,躬身禀报:“首领,这次我们来得及时,圣地一切安好,并未受损。” 藤伊缓缓转过身,月光照在她身上,眼里翻涌着比夜色更深的忧虑。“安然无恙……” 她轻声说道,“安然无恙才是最大的危机。” 第155章 你管我 月光静静流淌,藤伊立在原地,眸中思绪翻涌。 裘琰很快也意识到了异常,眉头紧锁:“确实不对劲……那人似乎并非真要闯入圣地,倒像是故意制造动静,吸引我们的注意。” “而且,”藤伊的声音低沉,“沈青叙既然能出现在家中,说明闯入圣地的绝非是他,那么,只可能是时诵了。” “既然在圣地的不是沈青叙,那么沈青叙又去了哪里呢?” 藤伊才不信他们说的什么,服了药睡着了。 “那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裘琰不解。 藤伊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今天是他们进入里寨的第一天,他们就出手了,说明这件事对他们极为重要,重要到即使会引起我们的怀疑,也必须冒险一试。” 裘琰看向她,语气谨慎:“首领,老首领生前……不曾向您提及过其他要紧的事么?” 藤伊的面色微微一暗,像蒙上了一层薄灰:“外公从未想过我会成为苗寨的首领。许多事情他都未曾细说,待我继任后,他又一病不起……如今关于苗寨的诸多秘辛,恐怕唯有沈青叙知晓了。” 听到这里,裘琰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老首领这病来得蹊跷,偏偏又查不出来什么。 “那明日之约……”裘琰试探着问,“沈青叙约我们明晚前往圣地,是否要回绝?” 在他看来,对方目的不明,此时让他们进入圣地,实在是太冒险了。 “不,”藤伊却斩钉截铁,“让他们进来。” 见裘琰欲言又止,她轻叹一声,“圣地的问题必须解决,否则再这样下去,苗寨就……” 她未尽的话语消散在夜色中,留下一片沉甸甸的寂静。 次日清晨,姜纾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前夜的折腾让她身心俱疲,此刻醒来仍然有些混混沌沌的。 她摸过手机,屏幕依旧显示着“无服务”三个字,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断网了。 姜纾看着这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好想在这里安个网线啊! 姜纾推门而出,就见沈青叙背对着她,在门边摆弄着什么。 “在干嘛呢?”姜纾轻声问道。 沈青叙闻声起身,转过身来,姜纾这才看清他手腕上缠着的小翠。 初到苗寨时,沈青叙便将它放归山林,美其名曰“给它放个假”。 “玩够了,知道回家了?” 姜纾欣喜地跑过去,用手指轻点它的脑袋。 小翠亲昵地蹭蹭她的手指,像是在撒娇。 沈青叙将小翠,轻轻绕到姜纾腕上,又把盛着肉块的小碟递给她:“你来喂吧,我去给你热粥。” 姜纾点点头,在门边的小木凳上坐下,执起小叉,一点点地将肉糜喂到小翠嘴边。 小翠狼吞虎咽,饱餐后便懒洋洋地盘在她腕间,又装死当起了镯子。 沈青叙端来熬得金黄的南瓜粥,还有几个白水煮蛋。 在里寨,姜纾也不挑剔了。 另一处吊脚楼内,裘琰端着食篮走进房间,将简单的早饭一一摆在桌上,白煮蛋、菜粥,还有一小碟咸菜。 时诵瞥了眼那清汤寡水的粥碗,眉头立刻拧成了结,张嘴就要挑剔。 裘琰一个眼神扫过去:“再多说一句,这顿饭就别吃了。” 时诵低下头,不说话了。 阿星打着哈欠,默默剥着鸡蛋。周思然也低头小口喝着粥,气氛一时凝滞。 裘琰立在窗边,目光始终锁在时诵身上。 晨光透过竹帘,在他侧脸投下斑驳的影。 半晌,他突然开口:“时诵,你昨夜去了哪里?” 时诵眼皮都没抬:“睡觉。不然还能做什么?” “圣地里进了贼。”裘琰声音沉了几分,“你……” “你怀疑是我?”时诵平静地说道。 “难道不是你?”裘琰平静地反问。 时诵脸色丝毫未变,反而扬起下巴:“当然不是。你有功夫在这儿审我,不如去抓真正的贼人。” 时诵这话说得面不改色,昨天他顶多去圣地溜达一圈,事都是沈青叙干的,他可是无辜的。 裘琰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目光太过专注,时诵终于绷不住了:“看什么看?嫉妒我长得帅?” “你这厚脸皮的毛病,出去一趟倒是更严重了。”裘琰被他气笑了。 “要你管?”时诵没好气地别开脸。 “我不该管你吗?”裘琰轻声问。 时诵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就只有裘琰一人,裘琰这话说得理所当然。 这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时诵突然沉默了。 旁边阿星和周思然交换了个惊讶的眼神,他们都感受到了这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阿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时诵垂下头,声音低了下去:“行了,你回去吧。寨里那么多事要忙,送饭这种小事,你随便找个人就行。” 裘琰却向前一步:“时诵,我一直在等。等你告诉我,当初为什么……” “烦不烦啊!”时诵突然暴躁地挥手打断,“想干就干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晨光中,细小的尘埃在两人之间浮动。 裘琰深深看了他一眼,终是转身离去。 五分钟后,藤伊走了进来。 她脸上已看不出昨夜的沉郁,恢复了往日那种从容的神色。 见几人正在用早饭,她的目光轻轻落在周思然身上:“周思然,有空吗?” 周思然剥鸡蛋的动作一顿,指尖停在蛋壳上。“我……” 他本能地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自己也确实无事可做。 藤伊见他迟疑,便当他默认了,唇角浮起浅浅的笑意:“我等你吃完,咱们出去逛逛。” 一旁的时诵又忍不住嘴痒,斜眼看她:“你这么闲?当首领不是该日理万机么,你这首领当得未免太轻松了些。” 藤伊转眸看他,眼尾微挑:“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时间?再说了,你管我啊?” 时诵被她噎得一愣,悻悻低头,不说话了。 第156章 蛊术的由来 藤伊和周思然没走几步,天光黯淡,淅淅沥沥的雨便落了下来。 藤伊带着周思然快步躲进附近的一座亭子。 雨丝如幕,为翠色的里寨笼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青瓦竹楼在雨中都化作了水墨般的影。 藤伊望着这片生养她的土地,侧过头轻声问:“周思然,里寨美吗?” 周思然只向外瞥了一眼,沉默着没有应答。 藤伊幽幽叹了口气,声音几乎融进雨声里:“你怎么……总是对着我不说话?昨日,我邀请你来吃晚饭,为何不来?” 周思然也叹了口气,语气疏离而克制:“我认为,我们之间最好不再有交集。” 藤伊转头看他。 雨水带来的湿气仿佛并未沾染他分毫,他仍是那副清隽端正的模样。 她向前微倾:“可你不是向我求过婚了吗?名义上,你还是我的未婚夫。这样的关系,怎么能算没有关系?” 周思然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转过身,面对她:“我不认为当时的情景能当作承诺。那时为了保全队友,我可以让你在我身上种蛊,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但这一切,在我离开里寨的那一刻,就应该彻底结束了。” “可你现在不是回来了吗?”藤伊坚持着,目光灼灼,“你又怎么知道,我当时说的,不是我的真心话?” 周思然的眉心蹙得更紧,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我不信,而且我也听说了,里寨的人从不与外人通婚。你现在是里寨的首领,我们之间更没有可能。” “你不用管这些规矩!”藤伊反而向前逼近一步,目光紧紧锁住他,不容他闪躲,“你只需要回答我,你喜欢我吗,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再说了,沈青叙当初和外公争取,外公也松了口,同意他可以娶外人入寨,沈青叙可以,我也可以的。” 她的目光是如此直白地注视他。 周思然沉默着,藤伊的目光就这样盯着他看。 片刻后,周思然移开视线,不去看她,望向亭外连绵的雨幕:“或许……曾经有过一瞬间的动摇,但现在,没有了。” 藤伊摇了摇头,不甘心地追问:“为什么?是因为我之前的所作所为,你还在讨厌我……” 周思然摇了摇头,没有让她说完。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径直步入了迷蒙的雨中,将她独自留在原地。 藤伊望着他的背影在雨中迅速模糊,眼中终于难以抑制地闪过一丝受伤。 她缓缓在亭中的木栏上坐下,失神地望着淅淅沥沥的雨滴,接连不断地从亭角滑落。 她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最初。 藤伊第一眼看见周思然时,就被他吸引了。 她从未在苗寨见过他这样的人,带着一种与这个苗寨格格不入的文雅。 起初,她只是觉得新奇,想要逗弄他,每每看到他窘迫或脸红,她都觉得分外有趣。 直到他们计划逃走的那一天,她亲自去追。 她心中多少带着一丝恶劣的好奇,想着若是周思然看清了她真实的样子,那脸上,会露出怎样精彩的表情? 最后,她如愿以偿。 她看到了, 后来,他果然对她冷淡疏远了许多。 她非但不觉得挫败,反而感到一种更强烈的兴味。 于是,她利用他最在乎的朋友威胁他,而他,也果然如她所愿地言听计从。 那时她以为这只是一场掌控全局的游戏。 直到他真正离开了里寨,她也顺利继任了首领的位置。 起初,她只是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但她也只是以为那是不适应。 直到某个夜晚,她清晰地梦见了他。 ———— 雨势来得急,姜纾回到吊脚楼时,发梢衣角已湿了大半。 沈青叙闻声从里间快步走出,见她这般模样,眉头微蹙,转身便去灶间烧水,催她先去洗漱。 热水澡洗去一身潮冷,姜纾瞬间感到浑身舒坦。 洗完后,沈青叙引着她躺在窗边的竹摇椅上,然后又取来一块干燥的软布,为她细细擦拭湿发。 摇椅轻轻晃动,姜纾望着窗外连绵的雨幕,慵懒地叹了口气:“真麻烦……这里没有电,衣服难干,头发也干得慢。” 唯一的优点就是舒适安逸了。 沈青叙没有应声,只是手下动作愈发轻柔,耐心地将她的头发一缕缕擦干。 姜纾享受地眯起眼,反手摸了摸他近在咫尺的脸颊,指尖触感细腻。 “阿叙,苗寨里,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故事,说给我听听吧?” 手机不能玩,太无聊了。 沈青叙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吻,顺势坐在椅边的矮凳上,目光温柔:“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是苗寨里代代相传的古老传说。” 姜纾立时来了精神,点头如捣蒜。 沈青叙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就像这无声的细雨一样。 传说在很久以前,这片土地遭遇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旱,河流干涸,田地龟裂,人们生活得非常艰难。 就在绝望之际,天降两颗种子,落入土之中。 它们迅速生根发芽,不畏干旱,最终长成了两株参天巨树。随着神树长成,干旱竟真的逐渐缓解,此地重新变得风调雨顺,人们也得以安居乐业。” 他顿了顿,见姜纾听得入神,才继续道。 但很快,人们发现神树带来的奇迹远不止于此。 一些住在神树附近的居民,开始能听懂鸟兽虫鱼的鸣叫,甚至能与它们交流。 这种非凡的能力,让他们能规避危险,找到更多的食物与资源,这里也因此变得更加富足安宁。 于是,人们对这两棵神树的敬仰与供奉,也达到了顶峰。 沈青叙依旧缓缓说道,但姜纾却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丝波澜。 他接着说道。 然而,变故悄然而至。 一部分获得这种能力的人,心思不再纯粹。 他们开始钻研如何将这种与生灵沟通的灵性,用于炼制蛊。 蛊虫能潜入人体,影响甚至操控人的心智与行为。 有人便利用这种力量来达成私欲。 这种行径为世人所不容,一时间,蛊术被视为绝对的禁忌,所有研习蛊术之人,都遭到了无情的对待。 要么被处死,要么被永久圈禁。 听到这里,姜纾已然明白,沈青叙正在向她揭示里寨蛊术的起源。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紧张地追问道:“那后来呢?” 沈青叙回握住她,看着好奇的姜纾,笑着说道:“这些掌握了蛊术的人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能力强大,却人数稀少。最终,他们的代表与其他人进行了一场谈判。他们自愿迁入一片与世隔绝的区域,承诺只要外人不踏入他们的领地,他们便绝不主动使用蛊术扰世。” 听完,姜纾恍然大悟:“这就是外寨和里寨分离的由来,对吗?” 此时,沈青叙已将她的头发擦干并且梳理顺畅。 他起身搬来一个小巧的火炉,放在她身侧边,橘色的火焰跳跃着,散发出融融暖意。 他点了点头,声音温和:“是,这便是里寨与外寨的由来,也是为何我们里寨之人会拥有这种炼蛊的能力的原因。” 第157章 斗地主啊,不然三缺一啊 姜纾忽然想起初入云江苗寨时罗叔的介绍,外寨那棵被称为鹊树的巨树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自己当初爬了那么久,看到那棵树时,就觉得那棵树肯定不简单。 若说外寨有什么令人难忘的树,便只有它了。 “其中一棵树,是不是鹊树?”她脱口而出。 沈青叙颔首:“没错。” “可你说是两棵树啊,”姜纾追问道,“那另一棵呢?” 沈青叙的目光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另一棵树,在圣地。” 姜纾心知,这是触及了苗寨的核心了。 她若有所思:“但你说过,那些先民都拥有与动物沟通的能力。可我看外寨的人都很普通啊,与常人无异啊。” “岁月流转,神树的力量也在消退。”沈青叙执起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外寨居民多是能力传承较弱的一支,随着世代更迭,他们的后代逐渐失去了特殊能力,回归平凡。” 姜纾沉吟道:“既然外寨的能力在衰退,那里寨呢?” “同源同根,里寨自然也不例外。”沈青叙说道,“里寨代代相传至今,其实里寨中许多人也早已不会炼蛊了。” 听到这里,姜纾双手捧住他的脸,眼眸在炉火映照下闪闪发亮:“那我们阿叙是不是里寨最厉害的?” 沈青叙唇角微扬,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骄傲:“自然。我八岁开始炼蛊,十岁时,蛊术已是苗寨第一,自然如今也是。” 见他高兴,姜纾欢喜地凑上前,在他左颊轻轻一吻:“我就知道,我家阿叙是最棒的。” 沈青叙笑得心满意足,指尖轻点右脸,眸光流转:“这边也要。” 姜纾熟知他这份藏在清冷外表下的傲娇,顺从地又亲了亲他的右脸。 沈青叙笑得更加好看了。 望着他清隽的侧颜,姜纾忽然轻声叹道:“若是当初我不带你离开,现在你该是苗寨的首领了吧?” 沈青叙侧首看她,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我说过,这世间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了,你在我这里不是选择。” 那姜纾忍不住好奇了:“阿叙,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意变化,从初见时的惊艳,到日久生情的依恋,虽然后来经历了一些意外,但是权衡之下,姜纾还是觉得这份感情更重要。 但是幸好,沈青叙也为了她而改变。 其实直到现在,姜纾依旧震惊,他给予自己的那份浓烈到令人心惊的深情。 沈青叙凝视着她,漆黑的眸子里只映出她一个人的身影:“我生来感情淡薄,可第一眼看见你时,所有被禁锢的情感仿佛终于找到了归宿。我想,我们必须要在一起,是必须。” “我想要一觉醒来就看见你,想要每一顿饭都有你陪着,我想和你看每一个日落,只要有你在我身边。” 姜纾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扯了一下,此时完全偏向了他。 窗外雨声渐悄,炉火噼啪作响。 沈青叙俯身靠近,将一个吻印在她唇上,如同蝴蝶轻触花瓣。 带着爱恋和出于本能的情意。 ...... 五分钟后,姜纾有些缺氧了,推开沈青叙,然后害羞地摸着胸膛缓了缓。 缓过神来后,姜纾清理了一下混沌的脑袋,才想起之前自己想要问的内容。 “我看藤伊非要你进里寨不可,”她仰头看他,“以她对首领之位的看重,里寨一定出了什么大事,不然她不会让你回来的……我能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沈青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俯身将她轻轻抱起,自己坐在那张竹摇椅上,让她舒舒服服地躺进自己怀里。 摇椅随之轻轻晃动,两人的体温在紧密相贴中交融。 “我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只要你问,我都会告诉你。”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里寨确实是出了大事......是圣地里的那棵树……出了些问题。” 姜纾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那棵树,难道……死了?” “那倒没有,”沈青叙轻轻摇头,“不过,也快枯死了。” 姜纾闻言,半是玩笑地提议:“要不……我帮你找个养树的专家来看看?” 沈青叙果然被她逗笑,胸腔传来微微震动:“不必,我可以处理。” “是吗?”姜纾故意拖长了语调,眼中闪过狡黠的光,“那我那盆仙人掌和那几盆多肉,是谁给养死的来着?” 她想起之前因项目繁忙,将那几个植物托付给他照料,结果换来的却是骨瘦如柴的多肉和只剩刺的仙人掌。 沈青叙立刻抿住了唇,别开视线,不说话了。 片刻静谧后,姜纾才轻声问出真正关心的问题:“那……今天晚上,会有危险吗?” 沈青叙和她说了,今晚要去圣地的事情。 “不会。”沈青叙的回答很肯定,抚过她长发的手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姜纾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姜纾躺在他怀里,随着摇椅轻柔的节奏晃动着,困意渐渐袭来。 “阿叙,”她含糊地嘟囔着,“我困了。” 沈青叙便像哄孩子般,轻轻拍着她的背:“睡吧,我守着你。” 他伸手取过一旁叠好的薄毯,将两人裹紧。 爱人的怀抱温暖而坚实,毯子隔绝了雨后微凉的空气,火盆声噼啪作响,传递着温度。 姜纾在他有节奏的轻拍下,呼吸逐渐平稳绵长,沉入了安然的梦乡。 见她睡着,沈青叙低下头,极轻地吻了吻她的发顶。 一吻过后,他心上像是有瘾一样,忍不住一吻再吻,怎么都觉得不够。 良久,在噼啪声中,传来沈青叙的声音。 “好眠。” ———— 夜色已浓,和沈青叙约定的时间也到了,藤伊带着一行人来到吊脚楼外,时诵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跟在最后。 屋内,姜纾因下午睡得沉,此刻刚醒还带着几分懵懂。 时诵朝门内扬声喊道:“喂,别腻歪了,该干活了!” 沈青叙仔细地替姜纾拢好长发,又帮她穿好冲锋衣,将拉链一直拉到下巴处,这才开门。 时诵瞧见他们这架势,挑眉问道:“这是要一起去?” 藤伊正要开口,姜纾便抢先答道:“我才不跟你们一起去呢,我找周思然他们去。” “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去找两个男人,不太合适吧?”时诵凑到沈青叙身边,用手肘顶了顶他,“你这么放心?!” 沈青叙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舌头不想要了?” 时诵立刻捂住嘴,往后跳了半步。 藤伊语气冷淡:“夜色已深,里寨不比外寨安全,还是待在屋里为好。” 姜纾理直气壮:“我找他们有正事。” “正事?”时诵又忍不住插嘴,“什么正事啊?说来听听。” 姜纾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三个人,当然是斗地主啊!不然打麻将还三缺一呢!” 第158章 巨蛇护树 藤伊说道:“苗寨夜间危险,不如我派人送你过去吧。” 姜纾朝着她看去,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你别想太多,我真的只是想要去斗地主,不是想要干什么?” 说着,她拿出口袋里的扑克牌,示意她说的都是真的。 可藤伊却是不信,她侧首对裘琰吩咐道:“苗寨夜间多险,你亲自护送姜小姐过去。” 裘琰略显迟疑:“可是首领……” 藤伊抬手制止他未尽之言,眸光微沉:“无妨。” 一旁的时诵见状,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怎么,是怕我们俩联手做些什么?害怕你们这位首领应付不来?”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视线在藤伊和沈青叙之间流转,语气更加嚣张,“实话告诉你们,就算加上你,你们所有人加起来,也未必拦得住我们。” 他这话说得嚣张,众人都变了脸色。 沈青叙冷冷扫了他一眼,时诵却浑不在意地咧嘴一笑,凑近低语:“哎呀,就让我狐假虎威一回嘛。” 藤伊面色不变,依旧不为所动,只向裘琰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眼神说着,若有变故,姜纾在手,沈青叙必会有所顾忌。 裘琰立刻会意,躬身应道:“属下明白,我定会护姜小姐周全。” 姜纾看着他们之的交锋,只好插话:“行了,行了,快走吧。” 沈青叙为姜纾整理了下衣领,指尖在她肩头停留片刻。姜纾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转身利落地朝周思然他们住处走去。 裘琰立即紧随其后。 时诵见沈青叙不动,便扬声催促:“走吧?” 沈青叙却伫立在原地,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方才迈步。 一行人朝着苗寨西面的森林深处行进。 进入里寨,首先就要闯过最外面的密林,密林之中蛇虫遍布,危机遍布,就如同一道天然屏障守护着里寨。 穿过密林,便是里寨人居住的吊脚楼群。 而里寨最核心的机密,则隐藏在里寨西面的森林深处。 这片森林的规模是外围密林的两倍有余,危险程度更是与之俱增。莫说寻常人,就是里寨寨民误入外围也难免受伤;若是贸然闯入中围,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这一切的凶险,都源于森林中心那棵神树。 当年时诵纵火焚毁圣地,火势也不过蔓延至中外围交界处。 而唯一能安然进入核心区域的,唯有经过祭礼认可的首领。 藤伊将随行侍卫尽数留在外围,自己独自带着沈青叙和时诵向森林中心走去。 一踏入核心地界,周遭气氛骤变。空气仿佛凝滞,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无处不在的窥视感从四面八方涌来,令人毛骨悚然。 时诵忍不住看向身侧的沈青叙,见他依旧气定神闲,连呼吸都未曾紊乱,不由凑近低问:“你实话告诉我,这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是装的,还是真的?” 沈青叙斜睨他一眼,薄唇轻启:“这还用装,菜。” 时诵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菜?你是在说我菜?!” 沈青叙不再理会,但那眼神却是将自己的意思说得清清楚楚。 菜还不让说! 藤伊此刻也感到十分难受,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在凝滞的空气中显得格外艰难。 三人又往前行进了约半刻钟,终于抵达了那片核心地带。 眼前赫然矗立着一棵参天巨树,形态与外寨的鹊树如出一辙,却远比那棵更加雄伟壮观。 然而此刻,这棵神树的枝叶稀疏凋零,在苍白的月光下透着一股衰败之气,仿佛正在被无形的力量侵蚀着生命。 藤伊强忍着不适,恭恭敬敬地向神树行了一个大礼。 就在这时,一条巨蛇缓缓从盘踞的树根间游弋而出,朝着他们发出警告的嘶鸣。三人立即停下脚步,不敢再向前半分。 那巨蛇身形庞大,立起时竟有三人之高。月光洒在它青色的鳞片上,反射出幽冷的光泽。它张开巨口,露出锋利的牙,缓缓向他们逼近。 藤伊后退一步,再次向巨蟒躬身行礼。时诵早已敏捷地躲到沈青叙身后,屏住了呼吸。 巨蟒的竖瞳在三人身上逡巡,最终定格在沈青叙身上。 它低下头,在他身周轻轻嗅了嗅,竟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举动,随即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了丛林深处。 时诵看着巨蛇离去,这才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角的冷汗:“好家伙,这蛇也太大了吧!” 藤伊冷冷瞥他一眼:“这是守护神树的灵蛇。若是有人擅自闯入,就会被它咬断脖子,吞入腹中。” 时诵夸张地拍拍胸口:“哇,我好怕怕啊!” 藤伊不再理他,转向沈青叙,同时指向神树:“神树就在那里,你去查看吧。然后,请你告诉我拯救神树的方法。” 沈青叙缓步走向神树,绕到了树的背面。 藤伊想要跟上去,却被时诵一把拉住:“哎哎,别急着走啊。刚才你给那巨蟒行了个礼,它就离开了,这其中有什么讲究,给我讲讲呗?” 他故意缠着藤伊,不让她靠近沈青叙。 不多时,沈青叙便从树后返回。藤伊甩开时诵的手,急切地上前问道:“怎么样?找到解决办法了吗?” 沈青叙的目光沉静如水:“方法确实有。但我必须提醒你,这个结果,恐怕你承受不起。” 藤伊毫不犹豫:“你先说,我是苗寨的首领,没有什么事情是我承受不起的。”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连林中细微的虫鸣都消失了。 沈青叙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藤伊的脸上。 “你身为现任首领,这些本该由前任首领亲口告知。可惜他倒下了,什么都没来得及告诉你,是吗?” 沈青叙的声音不高,却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藤伊的指尖微微发颤:“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可知道他为何会突然病倒?” 藤伊下意识摇头,但是在沈青叙的目光中看见了自己,心神大动:“你的意思是……外公是因为我才……” 她摇着头,下意识否认:“不可能……外公怎么会因为我……” “那日祭祀大典,祭品是什么?”沈青叙继续追问,语气平稳却步步紧逼。 藤伊机械地回答:“是那几个人的……精气。” “想必你也看到了,神树正在凋零。但这一棵的衰败速度,远比外寨那棵缓慢得多,你可知道为什么?”沈青叙的目光扫过那些稀疏的枝叶。 藤伊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历代首领,平均寿命不过五十。”沈青叙一字一句,如同敲响丧钟,“那是因为他们都在用自己的生命,供养这棵树。” 藤伊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击中,连连后退数步,几乎站立不稳。 一直沉默的时诵此时缓缓开口,目光深沉地注视着藤伊: “而现在,你就是这个首领了,藤伊。” 月光穿过稀疏的枝叶,在她瞬间苍白的脸上投下破碎的光影。 第159章 什么是哲学?(已修改) 一阵阴冷的风穿过林间,神树稀疏的枝叶发出簌簌的声鸣。 藤伊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抬起头,眼中还存着最后一丝侥幸:“你说历代首领平均寿命不过五十……可外公他为何……” 话音未落,沈青叙和时诵的眼神骤然变了,那是一种比夜风更刺骨的阴冷。 藤伊敏锐地察觉到这变化,她转向时诵,声音带着不解与挣扎:“你父母早逝,是外公将你养在身边,视如己出……你为何……” 时诵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拳头猛地攥紧,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父母双亡?” 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浸透着压抑多年的恨意,“若不是他,我父母正值大好年华,怎么会早早逝去......若不是他,我何须他来收养!” 藤伊恍惚想起童年时见过的身影,时诵的父亲总是温和含笑,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他母亲慈爱温柔,每次孩子们来他们家里玩,都会端出香喷喷的吃食招待。 藤伊至今还记得那饼干的甜香,记得那位阿姨抚摸她头顶时掌心的温度。 “怎么会……这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她摇着头,试图否认这个事实。 时诵一步步逼近,俯身靠近她耳边:“藤伊,你被保护得太好了......他害死我的父母,让我的父母来替他供养神树,如今却又为你主动供养神树。” “真是,真是......好一场虚伪的亲情戏码。” 接踵而至的真相如同重锤,击碎了藤伊所有的认知。 泪水不知不觉滑落脸颊,她转向沈青叙,哀声问道:“阿哥……他也是你的外公啊。你告诉我,为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青叙的目光里是一片让她心惊的漠然:“藤伊,神树正在衰弱。他如今年迈,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残酷,“到时候,你必须要做出选择。” 是眼睁睁看着神树枯萎,还是像历代首领一样,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供养。 夜风卷起落叶,在三人之间打着旋。 神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曳,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 _______ 三人回到吊脚楼时,屋内的气氛正酣。 原本姜纾、周思然和阿星只是在玩斗地主,谁知姜纾手气极佳,几乎把把稳赢。几轮下来,她赢得索然无味,便想着改打麻将。 但是...... “可惜麻将太重了,我根本没带进来。”姜纾托着腮,一脸遗憾。 周思然对麻将兴致缺缺,他只在逢年过节时陪长辈玩过几把。 阿星却被姜纾的话勾得心痒难耐,摩拳擦掌地想要过过瘾。 一直安静观战的裘琰忽然开口:“我这里有。” 三道目光齐刷刷投向他。 裘琰轻咳一声,解释道:“先前有人擅自闯入里寨,留下了一副麻将。你们若想用......” “要要要!”阿星忙不迭应道。 姜纾忍俊不禁:“谁这么有才,还带着麻将进来?” 裘琰很快取来麻将,新的问题却又出现。 三缺一啊。 于是三人又看向裘琰,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裘琰连连摆手:“我不会。” 阿星一把将他按在座位上:“不会就学嘛!时诵那小子起初也不会,后来我带他回家过年打了几次,他现在可是人菜瘾大。” “他也会打麻将?”裘琰略显诧异。 “对呀,来吧,”阿星热情地拉着他坐下,“人多学点新鲜事物总没错。哲学不是说了吗,人都是要进步的。” 裘琰困惑地皱眉:“哲学是什么?” 周思然从容接话:“是一门运用理性对世界和人类存在的基本问题进行系统性、批判性......” “停!”姜纾伸手打断,笑盈盈地看向裘琰,“哲学就是,现在你得跟我们学打麻将,不然我们就三缺一玩不成了。” 于是三人就这样热火朝天地打了起来。 待沈青叙推门而入时,恰逢姜纾又胡了一把。 她兴奋地跳起来,叉着腰得意洋洋:“又是我赢!你们也不行啊!” 虽然知道平日里多是长辈们让着她,但见这几人牌技比她还菜,姜纾心里那叫一个得意啊。 沈青叙一进来就看见姜纾肆意明媚地笑着,这一刻,仿佛心里的所有的郁结与阴暗都随着这笑容消失了。 “纾纾。”沈青叙含笑唤了一声。 姜纾闻声转头,见沈青叙站在门口,专注地看着自己。 姜纾心念一动,雀跃地扑进他张开的怀抱,被他稳稳接住。 阿星原本想招呼时诵,却见他神色异常阴郁,下意识轻了声音,小声地喊了句:“时诵。” 裘琰的视线在时诵和藤伊之间流转,时诵状态很差,而藤伊更是面色惨色,显然遭受了巨大冲击。 周思然也注意到藤伊惨白的脸色,眉头微蹙。 裘琰看向沈青叙,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可沈青叙只是温柔地揽着姜纾,轻声道:“走吧,太晚了,该睡觉了。” 姜纾也感觉到气氛不对,于是拽了拽沈青叙手,“还好吗?” 沈青叙朝她笑笑,没说话,拉着姜纾往外走。 出了楼,夜色已浓,沈青叙在姜纾面前蹲下身,示意她上来。 姜纾乖巧地趴上他宽厚的背,双臂环住他的脖颈,温热的脸颊贴近他耳畔。 沈青叙背着她往家的方向走。 沈青叙侧过脸,微凉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垂:“玩得开心吗?” 姜纾尚未察觉他语气里的异样,说道:“开心呀,赢了牌哪有不开心的道理?” 他轻轻掂了掂背上的人,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酸意:“比跟我在一起还开心?” 姜纾这才嗅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醋意,这小气的男人又打翻醋坛子了。 她收紧环住他的手臂,安抚似的在他颈侧落下一个轻吻:“哪有。跟他们都是逢场作戏,只有和你在一起,才是真的开心。” 沈青叙轻哼一声:“标准的渣女语录。” 哟,还知道渣女语录呢! 姜纾轻笑,转过头在他另一侧脖颈也印下一个吻,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肌肤。 “我不是渣女,我只喜欢你。” 沈青叙好哄得很,只要姜纾愿意哄他就行。(除了床上) ———— 吊脚楼里,姜纾带来的小夜灯散发着昏黄温暖的光晕。 室内静谧安宁,姜纾早已陷入沉睡,四仰八叉地占据了大半张床,被子只堪堪盖住半边身子。 沈青叙沐浴完毕,轻手轻脚走进卧室,看见这般景象,不由无奈地勾起唇角。 真是个需要人时刻照料的娇娇人。 他轻轻抖开被子,仔细替她盖好,随即将她揽入怀中。 睡梦中的姜纾感受到熟悉的温暖,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手自然而然地探进他的睡衣,抚上紧实的腹肌,含糊地梦呓:“真好摸……” 沈青叙由着她胡闹,享受着她无意识的亲昵。 直到那只不安分的手开始向下探索,他才倒吸一口气,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及时握住她蠢蠢欲动的手腕:“别……往下。” 姜纾不满地嘟囔着,在他怀里轻轻扭动。 沈青叙低笑,嗓音暗哑:“既然这么不老实……那我带你感受。” 他握住她的手,引导着她在肌理分明的身躯上游走,每一个触碰都带着克制的温柔。 夜色渐深,两人的呼吸在暖黄的灯光下渐渐交融,化作一室旖旎。 第160章 好深的心思啊! 沈青叙带着姜纾离开后,裘琰担忧地望向状态极差的时诵,见阿星扶着他上楼休息,这才收回目光。 藤伊此刻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滚,难受得几乎站立不稳。 她下意识看向周思然,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却很快移开视线,转身上了楼。 一阵恶心感突然涌上喉头,藤伊忍不住干呕起来。 裘琰急忙上前搀扶,转身要去倒水,却被藤伊拦住:“不必了……带我去见外公。” 裘琰眉头紧锁,声音里满是担忧:“首领,您现在的状态实在不好,不如明日再……” “现在就去。”藤伊打断他,语气坚决。 裘琰拗不过,只得小心搀扶着她走向老首领的房间。 到了门前,藤伊轻轻推开他的手:“我自己进去就好,你在外面守着。” 裘琰欲言又止,他从未见过首领和时诵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圣地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藤伊推门而入,轻轻合上门扉。 屋内,老人比前几日更加憔悴,面色灰败地躺在床上,仿佛随时都会油尽灯枯。 她在床沿坐下,轻轻握住外公枯瘦的手,声音哽咽:“外公,你告诉我……我究竟该如何抉择?”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藤伊陷入了回忆里。 她和沈青叙作为现任首领的外孙辈,自幼便被放在一起比较。人人都说,首领之位终将传于他们其中一人。 沈青叙天赋异禀,清冷孤傲,年纪轻轻便已是炼蛊高手;而她虽在人际往来上更胜一筹,实力却始终不及。 那份对沈青叙的嫉妒,如同暗流,在她心底涌动多年。 她拼命想要超越他,渴望坐上那个位置。 直到姜纾的出现,让她终于抓住了沈青叙的软肋。 那时她还不明白,为何他会为了一个女子放弃首领之位。 如今,一切都清楚了。 多么可笑啊!! 原来沈青叙早就知晓这个位置的残忍,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沈青叙,你的心机,竟深沉至此。 泪水无声滑落,滴在老人枯槁的手背上。 黑暗中,她终于看清了自己一直追逐的,究竟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宿命。 ———— 月光透过窗棂,在姜纾安睡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银辉。 她睡得正沉,露在被子外的肌肤上点缀着点点红痕,像雪地里落下的梅花。 沈青叙取出温热的帕子,轻轻擦拭她的手指,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姜纾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嘟囔:“不要了……” 沈青叙低头,极轻地吻了吻她白皙的手背,嗓音低沉温柔:“乖,睡吧。” 待她的呼吸重新变得均匀绵长,沈青叙眼中的柔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阴鸷与冷厉。 那个他名义上的外公,很早便告诉过他首领之位背后隐藏的代价。 他要沈青叙日后继承首领的位置,当年尚且年幼的沈青叙听完,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只是冷静地提出条件:“我要出寨读书。” 他还记得他那失望至极的眼神,以及那句如寒冰般的话语:“果然流着外人的血。罢了,我答应你。” 其实沈青叙心中自有盘算。 里寨闭塞落后,这里的蛊术秘法他早已掌握透彻,而外面的世界正在飞速变化,他绝不能被困在这一方天地。 就这样,时光飞逝,直到那一天,他在外寨遇见了姜纾。 这些年在寨外,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乏容貌出众的女子。 可唯有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要这个人,要她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 沈青叙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 若以真面目相见,她那样明媚鲜活的人,绝不会喜欢上他这般阴郁的性子。 于是他开始精心伪装,学着那些讨人喜欢的模样接近她。 所幸,她对他心动了。 后来她阴差阳错闯入里寨,他想着,或许可以试着让她爱上真实的自己。可当她看清他恶劣的本性时,那惊恐的眼神让他心痛如绞。 他害怕从此失去她的爱。 他决定赌上最后一把。 姜纾只知道情蛊能让两人永不分离,却不知这蛊虫唯有在两人真心相悦时才能种下。 当情蛊顺利融入她血脉的那一刻,他知道,他赌赢了。 他的纾纾,果然是跨越千山万水,专程来爱他的那个人。 从那时起,沈青叙漂泊已久的灵魂终于有了归处,这个冰冷的世界里亮起了独属于他的灯火。 确认姜纾的心意后,沈青叙却没想到那继任的仪式来得这样快,或许是那人察觉自己日渐衰微,便想将位置传给沈青叙。 沈青叙没有拒绝,他心中自有盘算。 他曾向一个人许诺,要毁掉那棵神树。原本打算借着首领的身份接近神树,完成这个承诺。 谁知藤伊竟然如此大胆,竟然想要用姜纾来威胁自己。 在沈青叙心里,没有什么比姜纾更重要了。 他毫不犹豫地改变了计划。 他有了新的打算,既然藤伊如此渴望首领之位,那他就成全她。 沈青叙很好奇,当藤伊得知真相后会作何感想,那个一向疼爱她的人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祭礼的乐声响起时,他知道,新的计划开始了。 —— 另一处吊脚楼里。 月光从木窗的缝隙漏进来,在时诵失魂落魄的脸上投下破碎的光影。 阿星搀扶着他走进房间,让他坐在床沿。 时诵始终低着头,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那个平日里嬉皮笑脸、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时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仿佛一触即碎的躯壳。 “时诵,你没事吧?”阿星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时诵没有回应。 房间里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一个急促,一个微弱。 阿星半跪下来,仰头看着时诵空洞的眼睛,声音不自觉地发颤:“时诵,你别吓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时诵的目光缓缓聚焦在阿星脸上,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 他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要散在空气里: “阿星,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去我家住吗?因为我在这里没有家......我没有家...很久了。”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刺进阿星心里。 他想起时诵提起父母时总是轻描淡写的样子,想起他过年时那羡慕的眼神,想起他看似没心没肺的笑容背后藏着的落寞。 “没事的,时诵。”阿星握住他冰凉的手,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你还有我。我家就是你家,记得吗?我爸妈多喜欢你啊,每次寄来的特产都要特意分你一份,还总念叨让你多回去住。” 时诵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被这句话触动了什么。 他垂下眸子,长长的阴影落在苍白的脸颊上。 阿星又往前凑近些,仰起头直视他的眼睛,语气坚定:“时诵,你别怕。”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开关。 时诵突然伸手,用力将阿星揽进怀里。 阿星猝不及防地撞进他胸膛,先是僵了一下,随后便听见耳边传来压抑的啜泣声,那声音很低,却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阿星不再犹豫,伸手紧紧回抱住他,用尽全身力气。他的手在时诵背上轻轻拍着,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我在这里,”阿星低声重复着,“我一直都在这里。” “时诵,你别害怕。” ...... 月光静静流淌,将两个相拥的身影投在墙壁上,融成一个完整的影子。\ 第161章 去见我的母亲 接下来的几日,藤伊没有出现,时诵也没有露面。 沈青叙和姜纾便在这座吊脚楼里,两人过着闲适的生活。 毕竟回到城市后,很少有这种生活了,难得的时间,当然要好好享受享受。 里寨闭塞,食材种类有限,沈青叙便常常带着姜纾去外寨买,再回到这里烹饪。 考虑到另外三人的情况,姜纾会买两份,其中一份给时诵周思然他们送去。 每次,送到他们那里的时候,都是周思然出来接的,姜纾问起时诵的情况,周思然只是摇摇头,示意情况不太好。 但是,姜纾并不担心,她想着有阿星陪着,时诵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其实,次日,姜纾就问过阿叙,关于圣地里发生的事,沈青叙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把藤伊想要的解决方法告诉了她,并给了她选择的权利。 接下来,就看她的选择了。 这日,天色初晓,初雪便悄然而至。 起初只是零星的雪沫,随着晨光渐明,那雪就愈发绵密起来,纷纷扬扬,如同云絮揉碎一般,洒向人间。 姜纾被沈青叙起床的动静吵醒,原本她还打算睡个回笼觉的,但是一睁眼瞧见窗外如此美景,一下子,瞌睡虫就全都跑光了。 只见,远处的山峦隐在雪幕之后,原本苍翠的轮廓被柔化成深浅不一的白。 近处的吊脚楼瓦檐上,已积起薄薄一层素白。 雪花落在墨绿的树叶上,将树叶点缀成晶莹的琼枝;落在青石阶上,为冷硬的石面铺就一层柔软的银毯。 姜纾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伸出手去接飘落的雪花。 可那些晶莹的雪花一触到她温热的手心,便瞬间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沈青叙端着一盆生菜路过,见状放下手中的菜,伸手握住她的手指。 一触到那冰凉的肌肤,他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纾纾,太冷了,再加件衣服。” 姜纾下意识摇头,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厚厚的毛衣,外加时下最流行的白色薄款羽绒服,一条薄款绒裤。 这些都是沈青叙强制她穿上的。 沈青叙低头看去,只见她小小一个人儿坐在板凳上,上身裹着蓬松的白色羽绒服,下身穿着黑咖色格子裤,仰着脑袋,嘟着嘴巴摇头的模样,可爱得让人心都要化了。 但他还是板着脸:“山里的寒气重,要么进屋暖和一下,要么再加件衣服。” 姜纾却执意要看雪。 女孩子嘛,总是对雪有着特别的执念,她搓着双手,语气软糯:“可是阿叙,我想看雪嘛。” 这撒娇的语气让沈青叙心头一软。 他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屋取来一顶白色针织帽,仔细地替她戴上。 姜纾摸了摸头顶上的帽子,也行。 戴上帽子的姜纾更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白兔,让沈青叙想起小时候在山林间遇见的那只。 “阿叙,这雪什么时候才能堆雪人啊?”姜纾仰着头问,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沈青叙望向远处渐密的雪幕,轻声道:“现在还不行,至少要再等半个月,等温度再低一点。” 姜纾仰起头,一片雪花飘了进来,落在她的睫毛上,姜纾眼睛眨一眨,雪花便融成了细小的水珠。 她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巅:“到那时,整座山都会变成雪山吧?” “嗯。”沈青叙蹲下身,替她把拉链往上拉,“到时候,我带你去看后山的冰瀑,那才叫鬼斧神工。” 姜纾很期待。 ———— 窗外细雪翩跹,室内暖意融融。 沈青叙特意将餐桌挪到窗边,好让姜纾可以一边赏雪,一边享用热腾腾的火锅。 这是沈青叙记忆里第一个温暖的冬日。 从前,四季之中他最厌恶的就是冬天。 里寨的冬天总是阴冷潮湿,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可现在,他喜欢冬天,因为姜纾怕冷,晚上的时候总是往他怀里钻,烘得他心里暖暖的。 “纾纾,吃饭了。” 他轻轻唤了一声。 姜纾应声跑来,看见满桌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筷子羊肉,在翻滚的汤里轻轻涮着。 沈青叙正在帮她调配蘸料,见她心急的模样,忍不住叮嘱:“烫好了先吹一吹,小心烫着。” 羊肉刚熟,姜纾就赶紧夹起,却递到沈青叙唇边,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你帮我吹。” 沈青叙望着她狡黠的笑靥,心动得肆无忌惮。 他低头轻轻吹着那筷子羊肉,直到确认温度适中,姜纾这才满意地收回筷子,在蘸料里轻轻一蘸,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姜纾两颊被食物塞得鼓鼓的,就像一只贪食的小仓鼠似的,满足地眯起眼睛。 “别勾我。” 沈青叙声音低沉,眼睛直勾勾看着姜纾。 姜纾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腮帮子鼓鼓地嚼着。 沈青叙低头,无奈笑笑,只得继续帮她烫菜,将熟了的肉片和蔬菜夹进她碗里。 过了一会儿,沈青叙放下筷子,语气变得轻柔:“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姜纾正专注地和一片土豆“搏斗”,头也不抬地问:“去哪儿?” “去见见我母亲。” 姜纾的动作顿住了。 沈青叙很少提起他的母亲,这是第一次主动提及。 她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明天是……?” 沈青叙将一个牛肉丸夹进她碗里:“是她的祭日。我想,她会很想见见你的。” “为什么......以前不带我去?”姜纾轻声问。 “不是不想带你去见她。”沈青叙的目光温柔,“只是她生前说过,只允许我们在祭日这天去看她。我想,明天她一定是想见你的。” 第162章 沈寻州入寨 晨光熹微,透过窗的缝隙洒进屋内,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姜纾早早便醒了,此刻正站在衣柜前踌躇不定,手指在一排衣物间流连。 沈青叙刚醒,半撑着头侧卧在床榻上,墨发微乱,赤裸的上身在晨光中勾勒出流畅的线条。 他凝视着姜纾忙碌的背影,目光温柔。 “纾纾,”他轻声开口,嗓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穿那件青蓝色的吧。” 姜纾闻声回头,恰好撞进他含笑的眼眸。 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跃,连细小的尘埃都在他身周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一时被这美色晃了神,脸颊微热:“我原本想穿白色的,毕竟是祭拜......” 沈青叙随意披了件外衣起身,走到她身边,从衣柜里取出那件青蓝色外衣:“母亲生前最爱这个颜色。既然是去见她,自然要选她喜欢的。” 姜纾一想,确实是这样的,于是伸手接过衣服。 既然是去祭拜,那定然是挑祭拜的人喜欢的颜色。 她将长发利落地扎成一个丸子头,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内搭一件浅灰色高领毛衣,外套那件青蓝色带绒外套。 这个极挑人的颜色,衬得姜纾肌肤胜雪,明眸善睐,竟格外相得益彰。 沈青叙则换上了一套深青色苗服。 剪裁得体的苗族服饰完美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衣襟和袖口绣着繁复的银丝纹样。 他戴上配套的银饰,那些银链与挂饰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泉水叮咚般的清脆声响。 当他重新走到姜纾身边时,就连见惯了他穿苗服的姜纾也不由屏息。 此时的沈青叙仿佛从古老传说中走出的山神一般,清冷矜贵,不容亵渎。 两人并肩而立,一个如骄阳般明媚温暖,一个似寒夜般清冷孤绝,本是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在这一刻奇妙地交融。 沈青叙伸手,轻轻为姜纾理了理衣领,银饰随之发出细碎的声响。 “走吧,母亲一定等我们很久了。” 晨光透过稀疏的云层,为这片寂静的山坡镀上一层浅金。 沈青叙提着准备好的祭品,姜纾则小心翼翼地将那束蓝色鸢尾花抱在怀中。 这是沈青叙特地从外地订购的。 “阿叙,你母亲安葬在什么地方?”姜纾轻声问道。 沈青叙望向西边一处缓坡:“按照里寨的传统,逝者都要安葬在丧葬园里。但母亲临终前特意嘱咐,她不愿入葬园,更不要土葬,她选择了火葬。” 他们沿着蜿蜒的小径前行,最终停在一片略显荒芜的坡地前。 虽是冬日,依然能看出这里曾经繁花似锦的痕迹。 沈青叙轻声解释:“若是春天,这里会是里寨最美的地方,百花盛开,这也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地方,母亲死后,那人力排众议,让母亲葬在这里。” 往里走去,一座孤零零的墓碑立在空旷的坡地上,土堆上杂草丛生。 姜纾与沈青叙对视一眼,默契地将祭品和花束轻轻放到墓碑前。 沈青叙松开姜纾的手,开始仔细地为母亲的坟茔清除杂草。 完成这一切后,他在墓碑前缓缓蹲下,目光凝视着墓碑。 姜纾对着墓碑绽开笑容:“阿姨,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阿叙说您最喜欢青蓝色,所以我特意穿了这件衣服来见您。” 看着姜纾与母亲说话的模样,沈青叙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温柔的弧度。 姜纾继续说着:“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姜纾,是您儿子沈青叙的女朋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也会是您的儿媳妇。” 沈青叙轻声接话:“母亲,她就是您的儿媳妇,我想,您一定会喜欢她的,对吗?” 姜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和沈母说了许多话。 沈青叙始终在一旁静静听着,目光柔软。 待姜纾说得差不多了,她轻轻拽了拽沈青叙的衣袖:“一年才能见一次,你也和阿姨说说话吧。” 沈青叙凝视着墓碑,顿了顿,才缓缓开口说道:“母亲,我走出里寨了,见到了您曾说过的外面的世界。也见到了……他。” 姜纾知道,这个他指的是沈寻州。 她犹豫片刻,轻声问道:“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他们上一辈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青叙摇了摇头:“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母亲的事在寨中是个禁忌。我只知道,寨里流传的说法是,母亲为了爱情离开里寨,回来时已经怀了我。大家都说……是他抛弃了母亲。后来母亲不得不回到里寨,遵从首领的安排改嫁,生下了藤伊。” “母亲,也不愿意提及那段过往!” 姜纾轻声道:“可是,沈叔叔看起来,很爱阿姨啊。” 姜纾看得出来,沈叔叔很爱阿叙的母亲,阿叙的母亲也给沈叔叔种下了情蛊,她宁愿忍受情蛊的折磨,也要离开沈叔叔,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清风拂过,蓝色鸢尾在墓碑前轻轻摇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裘琰匆匆赶来,额间还带着薄汗,显然是奔跑而来。 姜纾闻声回头,诧异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裘琰顾不得平复喘息,急声道:“沈青叙,有人闯进里寨了,首领让你立刻过去。” 沈青叙:“我又不是里寨首领,这点小事,藤伊都处理不了么?” “若是寻常人,自然不会来找你。”裘琰气息稍定,语气凝重,“可闯入的人......有些特殊。” 姜纾与沈青叙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不寻常。 姜纾轻声劝道:“阿叙,还是去看看吧。” 三人快步赶到议事堂时,只见堂内坐着两人。 其中一人竟是罗叔,而另一人,姜纾和沈青叙再熟悉不过。 是沈寻州!! 沈寻州身着一袭剪裁得体的青色西装,那张与沈青叙极为相像的脸上,比沈青叙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儒雅与庄重。 他端坐在椅上,姿态从容。 姜纾忍不住低呼:“沈叔叔?他怎么会来?” 沈青叙眸光微动,却没有说话,迈步走进议事堂。 姜纾连忙跟上。 堂内,藤伊正警惕地打量着沈寻州。 这人能安然穿过危机四伏的密林进入里寨,绝非等闲之辈。更让她心惊的是,这人的容貌与沈青叙如此相似...... “沈叔叔!”姜纾率先开口打破僵局,“您怎么来了?” 沈寻州闻声转头,冷峻的面容柔和下来:"纾纾,青叙!" 藤伊狐疑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你们认识?” 沈青叙依旧沉默,姜纾只得代为介绍:“这位是阿叙的父亲,沈寻州沈叔叔。这位是苗寨现任首领藤伊,这位是她的得力助手裘琰。” 此言一出,藤伊和裘琰顿时愣在当场。 虽然从未见过沈寻州本人,但关于他的传闻早已传遍里寨。 姜纾转向沈寻州,目光却瞥着罗叔,疑惑地问:“沈叔叔,您和罗叔怎么会突然来苗寨?” 一直拘谨地坐在一旁的罗叔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寻州突然联系我,我就给他带路了。” “寻州?”姜纾更加惊讶,“你们也认识?” 沈寻州温声解释:“当年我第一次来苗寨,就是阿罗做的向导。” 姜纾忽然想起当初罗叔闯入里寨救她时说过,那条密道是一位富家少爷告诉他的。 难道那位少爷就是...... 这世界果然很小。 第163章 爱呲牙的小狗 沈寻州缓缓起身,目光深深地落在沈青叙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儿子穿着完整的苗服,银链垂落额前,一身修长苗服衬得他宛若山间明月。 望着那双与他母亲如出一辙的黑眸,沈寻州恍惚间看见了另一双眼睛。 记忆猝不及防地席卷而来。 那个穿着苗服的女子总爱采一大把野花,笑着塞进他怀里。 银饰在她转身时叮当作响,她脸上的笑容比手中的花束还要明艳。可她最后留给他的,只有她身死的死讯和一个他们共同的血脉。 “我不管你是谁。”藤伊冰冷的声音割开回忆,“我只问你,你怎么进来的?” 她同时看向憨态的罗叔。 沈寻州缓缓转身:“是青叙的母亲……告诉我的路。” 藤伊瞳孔骤缩,里寨竟然有一条安全通向外寨的密道。 今日的日子特殊,姜纾看向沈青叙,心有所感。 姜纾轻轻开口,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叔叔,今天正好是阿姨的祭日。您……要去看看她吗?” “是......今天吗?” 沈寻州的声音突然沙哑,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西装裤。 姜纾震惊地望向沈青叙,压低声音:“你从来……没和叔叔说过吗?” 沈青叙直视着沈寻州,目光深沉:“那时候,为什么不问我,关于母亲的事?” 这是沈青叙藏在心里的疑惑,今日,他突然想问了。 姜纾蒙了,什么意思。 沈寻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唇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因为我比谁都清楚……我只是你生物学上的父亲,你对我,对沈家,没有感情。” 他停顿片刻,声音轻得几乎破碎,“在你需要父亲的年岁里,我从未出现。你又凭什么……要对我有感情?” 这句话说出口时,他整颗心都在抽痛。 最爱的女子独自生下他们的孩子,他一无所知;她离开人世时,他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儿子成长的每一个瞬间,他都永远地错过了。 沈青叙的睫毛轻轻颤动,良久才低声道:“是。” “我不需要问你,”沈寻州深吸一口气,眼中泛起细微的水光,“因为我会亲自来找她。当我知道你们来到云江时,我就明白……我是时候来见她了。” 姜纾的鼻子一阵发酸,主动开口:“叔叔,我带您去阿姨那里吧。” 沈寻州却轻轻摇头,抬手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领:“太久没见了……我得先换身衣服,好好收拾一下。”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不然她见到我这副样子……该认不出是谁了?” 他转身时,脚步有些踉跄,罗叔默默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姜纾急忙拉着沈青叙跟上。 —— 此时,空荡荡的议事堂里,藤伊望着那个背影,喃喃自语:“这就是母亲到死都忘不掉的人吗?” 裘琰沉默地站在她身后。 寨中老人常说,沈青叙的母亲,即使改嫁,但是心里始终装着的一直都是沈青叙的父亲。 藤伊缓缓垂下眼睫,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无形的落寞里。 这一刻,她竟前所未有地羡慕着沈青叙。 还不等藤伊继续伤感,就在这时,一个寨民快步来报:“首领,老首领那边……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藤伊下意识地扬起笑容,那笑意却很快凝固在嘴角。 此刻她的心情复杂难言,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来人继续禀报,语气沉重:“医者说,老首领他……可能是回光返照的征兆。” 一阵酸楚猛地涌上喉头,藤伊身形一个踉跄,几乎要站立不稳。 裘琰担忧地唤道:“首领……” 藤伊顿了顿,终究还是迈开了脚步,朝着外公的房间快步奔去。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心上,每一步都沉甸甸的。 另一边,姜纾拉着沈青叙,跟着沈寻州来到了他们暂住的吊脚楼前。 沈寻州提着行李独自走进屋内,姜纾和沈青叙则与罗叔在门外等候。 姜纾好奇地转向罗叔:“罗叔,原来您当年说的那个富家少爷,就是沈叔叔啊!” 罗叔点点头,脸上浮现怀念的笑容:“是啊。那会儿寻州第一次来苗寨,才二十出头。他是我接待的第一个客人,虽然我们俩年纪差着一截,却意外地投缘。” 姜纾想到罗叔向来健谈的性格,不禁莞尔,想着以罗叔自来熟的性子,和谁都能聊得来吧。 “说实话,”罗叔的目光变得悠远,“我可是亲眼看着寻州一步步坠入爱河的。” 这话顿时勾起了姜纾的好奇,连沈青叙也侧目看来。 姜纾问:“是沈叔叔和阿姨的故事吗?” “是啊。”罗叔感慨地点头,“二十来岁的年纪,正是最好的年华。一个俊朗儒雅的富家少爷,遇上一个笑得比山花还灿烂的苗寨姑娘,两人一对上眼,就再也移不开了。” 姜纾听着这番描述,眼前立马浮现出一幅美好的画面。 罗叔端详着沈青叙的侧脸,笑道:“其实,见你第一面时我就觉得眼熟,只是不敢认。” “为什么不敢认?”姜纾追问。 罗叔嘿嘿一笑:“寻州待人热诚,这孩子却冷冰冰的。唉,实在对不上号啊!” 闻言,姜纾歪着头,促狭地瞅着沈青叙:“听见没?都怪你太凶了。” 沈青叙学着姜纾歪头,轻挑眉:“我凶?” 姜纾装模作样地思考片刻,一本正经地点头:“凶得很,就像一只总爱呲牙的小狗。” 沈青叙摇着头,宠溺地无奈笑笑。 罗叔看着这笑容,忍不住想到,要是初见时,是这样,他或许就能认出来了吧。 不一会儿,房门轻轻推开,沈寻州走了出来。 他换下了那身笔挺的西装,穿上了一套深蓝色的苗服。 姜纾仔细看去,发现这套苗服的样式格外古朴,不像是如今的款式。 沈寻州转向罗叔,声音里带着期待:“这套衣服,像吗?” 罗叔上下打量着,眼眶微微发涩,连连点头:“像,太像了!和当年简直一模一样!” 沈寻州这才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转而看向沈青叙:“青叙,带我去见你母亲吧。” 沈青叙默默点头。 姜纾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在前面带路,自己则刻意放慢脚步跟在后面。 父子二人并肩而行,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两张极为相似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分明,连走路的节奏都莫名契合。 姜纾望着这一幕,不由得恍惚,若是她的阿叙不是在孤独中长大,若是这对父子不曾错过这么多年…… 可是,没有若是。 罗叔在她身旁轻声叹息:“那是寻州第一次见她时穿的衣服。看着是新的,可每个细节都和当年那件丝毫不差。” 姜纾心头一颤,一股酸涩直冲心尖。 阿叙说过,他母亲临终前特意嘱咐,要在祭日这天才能去看她。 而沈寻州,今日,穿着与心上人初见时的衣服,翻越山河,来到了这里。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缘分呢。 这世间最痛的,莫过于明明深爱,却终究错过。 有情人阴阳两隔,父子相见不相识。 而她的阿叙,从小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长大,既没有得到过父爱,又早早失去了母亲。 他才是最让人心疼的那个。 第164章 他对我的报复 当沈寻州终于踏上那片缓坡,目光触及远处那座孤寂的墓碑时,积压的情绪便如潮水般决堤。 他漫步走了过去,缓缓蹲下身,指尖带着颤抖,轻柔地抚过冰凉的墓碑,仿佛在触碰爱人沉睡的脸庞一样。 “阿祢,我来了。”他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一场好梦。 阿祢就是沈青叙母亲的名字。 那双眼睛此刻温柔得能漾出水光来,里面盛满了满满的眷恋与深情:“你会怪我吗?怪我迟迟未来见你,怪我连我们有了孩子都不知道…这么想来,我真是个混账。” 姜纾轻轻拉了拉沈青叙的衣袖,两人默契地退到半山坡的休息处,将这片空间留给这对恋人。 坐在木凳上,姜纾晃着双腿,忍不住轻声叹息:“真叫人唏嘘…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罗叔:“罗叔,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罗叔摸着新蓄的胡须,目光悠远:“我只知道他们两情相悦后,我们才晓得阿祢是里寨的人。我陪着寻州闯进里寨,后来又送他们离开。”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可没过多久,寻州一个人回来了,说阿祢不见了,怀疑她回了里寨。他要再进去找她…那次我没跟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他再出来时,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 姜纾望向远处,沈寻州正对着墓碑低语,仿佛要把这些年来积攒的话都说尽。 她正感伤时,忽然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沈青叙舒展的眉眼在天光中格外温柔。 他高大的身形足以将姜纾完全包裹,低沉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姜纾把脸埋进他胸口,闷闷地应了一声:“阿叙,我只是…有点难过。” 他将她搂得更紧:“我知道,你是心疼我。” 他知道,她所有的不忍与感伤,源头都是对他的心疼。 罗叔看着相拥的两人,无奈地摇摇头,别开了脸。 他不应该在这里,可他又能去哪里呢? 或许是分别得太久,沈寻州在墓前停留了很长很长时间。 姜纾伏在沈青叙肩头,困得脑袋一点一点。 沈青叙稳稳托着她的头,尽管手臂已经酸麻,但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 忽然,一点凉意落在姜纾脸上。 她迷迷糊糊地嘟囔:“下雨了吗?” 耳畔传来沈青叙温柔得能融化冰雪的声音:“没有,是下雪了。” 姜纾睁开惺忪的睡眼,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昏黄的天空下,落日正将最后的光芒洒向苗寨,整片天地都沐浴在温暖的夕照中。而就在这片瑰丽的天幕下,竟稀稀落落飘起了小雪。 在落日余晖的浸染下,原本晶莹的雪花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如同漫天的光之碎片,在暮色中翩跹起舞。 这罕见的光与雪交织的景象,美得让人屏息。 姜纾怔怔地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 它在掌心迅速融化,留下一点湿润的凉意。 沈寻州缓缓从山坡上走来,夕阳的余晖在他身后铺陈开,为他镀上一层温暖的光边。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他身上,此刻的他脸上带着温柔的浅笑,与商界传闻中那个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沈寻州判若两人。 “走吧。”他的声音平和,“今日与阿祢说的话也说够了,明日我再来陪她。” 姜纾还记得沈青叙说过祭日才能探望的规矩,正欲开口,却听见身旁的沈青叙平静地应道:“好。” 她惊讶地转头,沈青叙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按。 姜纾顿时明白了,他在尊重母亲的心意,也尊重沈寻州的思念。 四人沿着山路缓步而下。 沈寻州望向沈青叙,语气温和:“青叙,天色已晚,不知吊脚楼里,可还有我和阿罗的容身之处?” 姜纾正要开口,沈青叙已淡淡答道:“母亲的房间一直空着,只是久未打扫。” 沈寻州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化作一个真诚的微笑:“谢谢。” 几人行至山脚,却突然发现苗寨中一片混乱,人声嘈杂。 他们立即意识到寨中出了事。 就在这时,时诵带着阿星和周思然迎面走来。 时诵的状态明显好了许多,他的目光直直锁定在沈青叙身上,声音低沉:“方才裘琰来传话,说那人快不行了……他想见我......我们。” 沈青叙与他对视:“若是不想见,不必勉强。” 时诵冷哼一声:“我当然要见。做错事的是他,不是我。” 沈寻州与罗叔面露疑惑,沈寻州轻声问姜纾:“纾纾,他们在说谁?” 姜纾压低声音回道:“是前任首领,也就是阿叙的外公。” 闻言,沈寻州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沈青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眸色一暗,眼中闪过一丝晦暗难明的光。 “走吧,”他声音平静且坚定,“我们也去送他,最后一程。” 他们来到老首领的住处,只见门外围着一层又一层的寨民。 当沈青叙一行人穿过人群时,窃窃私语声顿时响起,无数道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连,指指点点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守在门口的裘琰看见他们,立即转身进屋禀报。 屋内,老首领已是气若游丝。 医者正小心翼翼地喂他服用参汤,见藤伊看来,他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已是油尽灯枯,全凭这参汤吊着这最后一口气了。” 喝下参汤,老首领缓缓睁开双眼,看见眼眶通红的藤伊,颤抖着抬起手,轻抚她的脸颊:“别哭……这都是我的选择。只是苦了你了……” 藤伊哽咽道:“外公,我都知道了。” 老首领微微点头:“我猜到了……青叙回来了,我知道他会把真相告诉你。这……就是他对我的报复。” 第165章 往事1 就在这时,裘琰快步走进屋内,躬身禀报:“老首领,沈青叙、时诵,还有……其他几位客人,都到了。” 老首领气若游丝,浑浊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好啊……好啊……没想到我临死之前,还能再见见这些孩子……” 藤伊转过头,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对裘琰道:“请他们进来吧。” 屋外围观的寨民议论声愈发嘈杂,几位年纪稍大的寨民在看见沈青叙身旁的沈寻州时,脸色骤变,窃窃私语声中透着惊疑与不安。 沈青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眸光微沉。 裘琰推门而出,对等候在外的沈青叙等人低声道:“进来吧。” 屋内,老首领轻轻拍了拍藤伊的手背,声音虚弱却坚定:“扶我起来……” 藤伊欲言又止,但在外公固执的目光下,还是小心搀扶他坐起。 当沈青叙、姜纾和时诵等人陆续走入时,老首领神色尚且平静,直到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最后进来的沈寻州身上。 他浑身猛地一颤,竟挣扎着想要下床,却因体力不支,重重跌到地上。 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沈寻州,眼中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他的目光在沈寻州与沈青叙之间来回游移,嘴唇哆嗦着,喃喃道:“原来……你们已经相认了?” 这句话,他竟是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说出的,连藤伊都愣住了。 苗寨中会说普通话的人寥寥无几,除了她和沈青叙,就只有她身边的几个亲信。 外公何时学会了普通话。 裘琰连忙上前,与藤伊一同将老首领重新扶稳,坐回床榻。 沈寻州冷眼注视着这一切,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这么多年不见,普通话倒是说得不错。” 老首领仿佛听不出他话中的刺,目光仍牢牢锁在沈寻州身上:“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沈寻州嗤笑一声,那笑声里裹着冰:“我的妻子长眠于此,我的儿子在此长大。我为何不能来?” 这一刻,他不再是山坡前那个温柔的恋人,而是变回了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沈家家主。 “你……不想问我关于阿祢和青叙的事吗?”老首领死死盯着他,喘息着问。 沈寻州眯起眼睛,声音低沉而危险:“那要看你,愿不愿意说实话了。” 老首领的目光缓缓扫过屋内每一个人,尤其在时诵、沈青叙和藤伊身上停顿片刻。 他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沉甸甸的悔恨:“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今天都到齐了。” 时诵冷笑一声,语带讥讽:“怎么?临死了才摆出这副悔恨的嘴脸,以为这样就能抵消你犯下的罪过?” 老首领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转而望向姜纾等人,语气缓和了些:“小姑娘,能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吗?” 沈青叙下意识握紧姜纾的手,姜纾却轻轻摇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与周思然、阿星对视一眼,默默退出了房间。 有些时候,他们确实是外人。 房内烛火摇曳,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照得晦暗不明。 老首领的目光穿过众人,落在沈寻州身上:“你我这一生,只见过两面。今日是第三面。这么多年了,我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寻州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面色冷峻如霜。 他微微侧首,余光扫过床榻上垂死的老人,语气里没有半分温度:“我并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旧可叙。” 一声悠长的叹息从老首领喉间溢出,带着沉疴难起的滞重:“阿祢是我的女儿,青叙是她唯一的孩子。可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她们母子。”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藤伊猛地站起身,声音发颤:“外公,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 沈青叙冷冷说道:“寨中人人都知道,母亲在生下我之后改嫁他人,这才生下了藤伊。现在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沈寻州的眉头狠狠拧起,声音里淬着冰:“你逼她改嫁?你配做她的父亲吗?” 老首领颤抖着拉住藤伊的手,示意她坐下:“这些秘密在我心里埋藏得太久……今日在我弥留之际,若能说出来,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你们听我,慢慢说。” 他的目光深沉,望向沈寻州时带着难以言说的复杂:“当年你闯入里寨,带走了阿祢,我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她是我的女儿,也是内定的下一任首领,我从小就以首领的标准培养她……可我是她的父亲啊,我舍不得她像我一样背负这沉重的命运。” 沈寻州不解,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沈青叙解释说道:“历任首领都要以自身寿命供养神树,至死方休。” 闻言,沈寻州满眼不可置信,愤然,“这简直是陋习!” 烛火噼啪一声,爆出个灯花。 老首领继续说道:“所以当你闯入里寨时,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你带走了她。” 沈寻州的眼神骤然阴鸷:“既然如此,那为何我第二次来时,你要百般阻挠?” 老首领沉沉地叹了口气。 那段被沈寻州深埋心底的记忆重新浮现,虽然久远却依然带着陈年的痛楚: “那时我以为……是沈家的反对让阿祢受了委屈,她才选择离开。”他的目光空茫,“所以我再次来到云江苗寨,独自闯进了里寨。但这一次……我没能带走她。” 他记得阿祢站在那棵老槐树下,阳光透过枝叶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她穿着他们初见时的那身苗服,银饰在风中轻轻作响,可她的眼神却不再有从前的恣意快意。 “阿州,我爱你,你也爱我。但是爱不一定要在一起。”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他的心。 那个从小要风得风、骄傲恣意的沈家少爷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理由? 他急切地握住她的手,许下承诺:“我可以说服沈家,只要我能说服他们,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阿祢却轻轻摇头,抽回了手:“不,阿州,你来到了我的世界,所以我们相爱了。可我若去你的世界……” 她苦涩地笑了笑,“你的世界在排斥我,我也不快乐。” 沈寻州还想争辩,阿祢却伸手抵住他的唇,露出一个让他心疼的灿烂笑容:“阿州,不必再说了。我是苗寨的风,向往的是这里的青山绿水。待在繁华都市里,我不会快乐的。你愿意……看到我愁眉苦脸地待在你身边吗?” 沈寻州下意识地摇头。 他怎么会愿意?他爱的不就是她如山风般自由灿烂的模样吗? 阿祢的笑容越发灿烂,就像他们初遇时那样,可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悲伤:“所以,带着我的爱回去吧。而我,会带着你的爱,在这里快乐地活下去。” 沈寻州本想继续劝道,说是他可以为了她留在她的世界里。 但是阿祢却继续说道:“阿州,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你在这里不会快乐的,就像我在外面不会快乐的一样。” 那一刻,沈寻州清楚地知道,她很坚定,就像她当初愿意义无反顾跟他离开一样。 沈寻州决定放手,不是不爱,而是太爱,爱到宁愿放手,让她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第166章 往事2(修文版) 沈寻州从沉重的回忆中抽离,目光如淬寒冰:“若我早知道她会在这里香消玉殒,当初就算不顾她的意愿,也要带她离开。哪怕她怨我恨我,也好过……” 好过天人永隔的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攥紧的拳背上青筋凸起。 老首领艰难地喘息着,继续说道:“我本也想着,就让阿祢永远离开里寨,去过她想要的生活。可就在她走后不久,寨中突生变故。” 他的视线渐渐失焦:“神树日渐衰弱,尤其在阿祢离开后,衰败的速度快得惊人。寨民们纷纷劝我召回阿祢,我始终不肯。可这时,时诵的父亲找到了我……” 时诵的瞳孔骤然收缩:“我父亲找你做什么?” 老首领的目光转向时诵,眼中满是愧疚:“他说,神树衰败得太快,仅凭我一人之力已难以为继。” “所以你就让我父亲代替你去死了?”时诵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不……我没有同意。”老首领痛苦地闭上眼,“可他瞒着我,瞒着他的妻儿,偷偷种下了同命蛊……代替了我。” “不可能!”时诵猛地站起身,“我父亲有相敬如宾的妻子,有尚在襁褓的儿子,他怎么会抛下我们……丢下我们去死!” 老首领无力地摇头:“因为阿祢。你父亲最重恩情,年少时阿祢曾救过他的命。我明白,他是想报恩。” 他咳嗽了几声,声音更加虚弱,“但他不知道,只有经过祭礼认可的首领,才能长久承受供养之责。他仅仅撑了一年就……” “你骗人!”时诵目眦欲裂,“供养神树的事情,只有首领或者是即将继任首领的人,若不是你告知,我父亲又怎么会知道。” 老首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是......” “巧舌如簧!”时诵气得踉跄了几步,沈青叙伸手扶了他一把。 “不管你信不信,真相就是这样,你母亲爱你父亲至深。”老首领打断说道,“你父亲死后,她选择追随你父亲而去。说到底,他们夫妻二人是替我赴死。这个罪孽,我此生难赎。” 沈青叙忽然冷声开口:“那后来呢?” “我传信把这一切告诉了阿祢。她与你时诵父亲情同手足,得知真相后立即返回里寨。”老首领的声音越来越轻,“她把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对我说……她愿意留下。” 沈青叙发出一声冰凉的嗤笑:“你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净。那你敢不敢说,我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沈寻州的目光如利刃般刺向老首领,声音里压抑着滔天怒意:“说!阿祢究竟是怎么死的?” 突然,老首领猛地一阵剧烈咳嗽,整个人蜷缩起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良久,他才艰难地喘息着说道:“阿祢……阿祢是为了青叙啊!” “胡说!”沈寻州拍案而起,案几在他掌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若真是为了青叙,她更该好好活着!” “你走后不久,阿祢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老首领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她是难产生下青叙的……那一夜,她几乎踏进了鬼门关。”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进沈寻州的心。 心上人在生死边缘挣扎时,他竟一无所知。 “阿祢生下青叙,风波却没有停止,青叙有一半外族血脉,寨中流言四起,可阿祢执意要保住这个孩子。” 沈青叙:“所以,所以你逼着母亲改嫁,说是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我,是吗?” 老首领沉默了,浑浊的眼中闪过挣扎。 沈青叙始终静立在一旁,身姿挺拔如竹,目光平静得令人心惊:“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是不敢说吗?你若不敢,我来说。” 老首领颤抖着望向沈青叙,徒劳地伸出手:“不……青叙……” “你方才说的每一个字,我听着就像是笑话一样。”沈青叙的声音冰冷如刃,“你口口声声说愧对时诵父母,可若不是你以母亲恩情相胁,里寨人最重诺言,时诵父亲怎会抛下妻儿,决意赴死?” 他缓步走到床榻前,目光落在一直失魂落魄的藤伊身上:“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吗?难道不觉得奇怪?明明我才是他血脉相连的外孙,可他待你,却远胜于我。” 藤伊猛地抬头:“你知道?” 老首领挣扎着想要抓住沈青叙的衣摆,却被他轻巧避开:“青叙,不要……不要说……” 藤伊不再看他,直直盯着沈青叙:“你说。我要知道真相。” 沈青叙瞥了眼面如死灰的老首领,一字一句如惊雷炸响: “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外孙女......” 他刻意停顿,看着藤伊骤然收缩的瞳孔。 “而是他的私生子的女儿。你说可笑不可笑,据我知道的,他那个私生子病弱,只留下你一个孩子便早早去世了。” 沈青叙这话如同九天惊雷,在寂静的房间里轰然炸响。 藤伊踉跄后退,撞上身后的屏风,发出一声闷响。 藤伊不可置信:“不不不,这怎么可能?” 沈青叙的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刺穿老首领最后的伪装。 “你以为自己藏得天衣无缝?母亲早就发现了,只不过她不说罢了。你假惺惺地抱着尚在襁褓的藤伊,说是捡来的孩子要记在她名下,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不忍拆穿你罢了!” 这番话彻底撕碎了老首领最后一块遮羞布。 沈寻州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声音里满是冰冷的鄙夷:“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阿祢的父亲。” “你这个人,”沈青叙步步紧逼,“虚伪,懦弱,偏偏又贪生怕死。时诵的父亲死后,神树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你明知首领的职责,却因畏惧死亡,便将母亲推了出去,是不是?” 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凛冽的寒光:“母亲的能力远在你之上,你无计可施,只能用我来威胁她。” “你口口声声说对不起我们,但是你还是最终决定要把这首领的位置传给我,因为这里寨的人都知道,你会把位置传给我或者是藤伊,最终你还是选择了我来继任。” “只不过,那天祭祀,我走了,万不得已之下,众目睽睽之下,你只得将位置传给藤伊。” 老首领艰难地抬起眼睛看他:“我知道,这是你对我的报复,对吗?” 沈青叙没否认,也没承认,“母亲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她没有找你闹,并不代表她不会伤心。” 老首领叹了一声,“我知道,你在为她出气。” 沈青叙居高临下,睥睨着他,“你后悔吗?” 老首领看着他,沈青叙补充道:“我问的是,你后不后悔,没一起杀了我?” 老首领颤了颤,但是沈青叙知道他的答案了。 沈青叙:“可惜了,你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沈寻州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翻涌的怒火,猛地冲上前,一把揪住老首领的衣领将他狠狠拽起,“你是我见过最恶心的人!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你这样的人渣?” 老首领像破布般被拎起,枯瘦的身躯在空中摇晃。 此刻却无人上前相助。 裘琰怔在原地,他终于明白时诵为何突然性情大变,为何背叛里寨了;时诵冷眼旁观,眼中尽是复仇的快意。 沈寻州一记重拳狠狠砸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本就濒死的老首领挨了这一击,顿时气息奄奄,鲜血从嘴角渗出。 可是却无一人出来阻止。 第167章 她心疼他 沈寻州冷眼看着地上那个只剩一口气的老人,眼中的厌恶几乎要凝成实质:“虎毒尚不食子。你,根本不配提爱与亲情。” 他再也不愿多看这人一眼,决绝地转身离去。 时诵缓步上前,在老首领身旁蹲下,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字字诛心:“真是到死都在演戏。虚伪至极!到死了,还把罪过都推给别人,是怕黄泉路上走的不安生吗?” “那我祝你,早日下地狱,不得托生。” 老首领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向他,身子无力地颤了颤。 时诵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裘琰若有所思地看了老人最后一眼,快步跟上。 沈青叙这才走上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老首领气若游丝地问。 “母亲有一本日记,你知道吗?”沈青叙自问自答,“你当然不知道。母亲走后,你可曾踏进过她的房间半步?若是你去过,就能看到这些。” 老首领的身子又是一颤。 望着沈青叙决绝的背影,老首领将最后一丝希望投向始终沉默的藤伊:“孩子……” 藤伊走上前,沉默地将老人扶回床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您爱我吗?” 老首领艰难地点头。 藤伊却摇了摇头:“我不信。像您这样的人,怎么会懂得什么是爱。” ———— 门外,姜纾隐约听见里面的动静,却听不真切。 当沈寻州和时诵相继怒气冲冲地出来后,她不禁怔住。 直到沈青叙走了出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姜纾被他拉着走出一段距离,月光下,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 “阿叙,阿叙!”她轻声唤他。 沈青叙终于停下脚步,回身看她。 月光如水,将他那双漂亮的眼中的伤痛照得无处遁形。 “需要我给你一些独处的空间吗?”姜纾柔声问。 沈青叙摇头,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不需要。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已经伤心过了。” 这句话让姜纾的心像被撕裂般疼起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青叙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忘了。或许是刚识字的时候,或许是读懂母亲日记的那天。” 太久了,他已经记不清了。 姜纾心疼地望着他。 若是她的阿叙不曾经历这些,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个人啊。 她缓缓张开双臂,声音轻软如羽:“抱抱我吧。” 沈青叙怔了怔,随即弯下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紧密相贴,仿佛要融成一体。 他把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手臂收得那样紧,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浮木。姜纾也用力回抱着他,一只手轻轻抚过他后脑细软的发丝。 他的头发很软,像小动物的绒毛。姜纾一遍遍地抚摸着,感受着怀中人微微的颤抖。 月光无声地轻柔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 姜纾牵着沈青叙回到住处,这一次难得由她来照顾他。 沈青叙安静地枕在姜纾腿上,一只手与姜纾十指相扣。 姜纾轻轻抚过他的发丝,柔声说:“跟我说说吧,阿叙。” 沈青叙犹豫了片刻,他不愿让她知晓那些阴暗的过往,但在她坚持的目光下,终究还是缓缓道出了所有真相。 当他讲述完毕,沈青叙发现姜纾始终沉默,不禁忐忑地抬头,却撞见她泛红的眼眶中盈满泪水,仿佛下一刻就要决堤。 他顿时慌了神,急忙坐起身将她拥入怀中,指腹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姜纾很少落泪,这是沈青叙第一次见她哭得这般可怜。 “纾纾,是不是吓到你了?”他声音里带着懊悔。 他的纾纾是在父母宠爱中长大的明珠,怎能承受这般沉重的人性阴暗? 想到此处,他对那个人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姜纾却轻轻推开他,珍惜地双手捧起他的脸。 四目相对时,彼此眼中盛满的都是对对方的心疼。 “阿叙,等这里的事了结,我们就离开吧。”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不要再回来了。” 这里配不上她的阿叙。 沈青叙的眉眼舒展开来,漾起清浅的笑意:“好。我说过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有你在,我就永远有家。 他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熨贴着她的手腕,炽热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 姜纾专注地凝视着他,忽然想起什么:“沈叔叔他……” “别担心。”沈青叙轻声道,“我知道他在哪里。” 姜纾立刻会意,在这座苗寨里,能让沈寻州牵挂的,也只有那一处了。 这时,姜纾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作响。 她羞恼地捂住肚子,暗自气恼这不合时宜的声响打破了这氛围。 沈青叙低头笑了笑,立即要起身:“我去给你煮粥。” 姜纾却一把将他按回床榻,眼神坚决:“今晚让我来。” 见他还要说什么,她一个眼神就让他乖乖坐好。 “这种时候还让你下厨,我也太不体贴了。” 说着,她兴致勃勃地冲进厨房,利落地脱下外衣,将衣袖挽至肘间,一副要大展身手的模样。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姜纾双手叉腰,对着眼前琳琅满目的食材发起呆来,方才的雄心壮志在现实面前瞬间偃旗息鼓。 现在,她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沈青叙慵懒地斜倚在厨房门框上,双臂环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 见她投来求助的目光,他挑眉轻笑:“需要帮忙吗?” 姜纾抿了抿唇,强撑着最后一丝倔强:“不用!我有手有脚的,做个饭还能难倒我不成?” 沈青叙踱步上前,侧头在她耳边低语:“真的不需要?” 语气里的调侃显而易见。 这分明是在质疑她的能力! 姜纾当即摩拳擦掌,气鼓鼓地推着他往外走:“你这话说的!快出去,你在这儿净打扰我发挥!” 看着她这副不服输的可爱模样,沈青叙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 他顺从地退到门口,却仍不放心地叮嘱:“有事随时叫我。小心别切到手,注意火候,还有……” “知道啦知道啦!”姜纾捂着耳朵,连推带搡地把他彻底赶出厨房。 站在门槛上,可是还是比他矮一头,但是不能输气势。 她气呼呼地叉着腰:“别人家的男朋友都是变着法儿哄女朋友开心,就你,净打击我!” 沈青叙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说啊。” “你的眼神就是在打击我!”姜纾嘟着嘴,腮帮子鼓得像只小河豚。 沈青叙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几分宠溺的妥协:“好好好,我们家纾纾最厉害了。加油。” 第166章 实践出真知 沈青叙走出厨房的瞬间,脸上温柔的线条骤然绷紧,眸光如淬寒冰,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他低声自语:“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转身走上楼梯,来到吊脚楼最顶层那个尘封的房间。 门扉虚掩,推开门时,陈年的灰尘在斜照的月光中飞舞。 沈青叙面不改色地走进去,径直来到床榻边,熟练地打开一个隐秘的暗格。 暗格里静静躺着一本泛黄的日记,和一封信。 那封信是留给沈青叙的。 信纸已经泛黄,但是上面的字迹却依然清晰。 字里行间满是一个母亲无法陪伴孩子成长的遗憾,以及深沉如海的爱。 在信的末尾,她写道:“离开苗寨,去过属于你的人生。” 当年那个年幼的沈青叙读完这封信后,在母亲床前立下了人生中第一个誓言。 他要毁了那棵神树。 厨房里,沈青叙离开后,姜纾强撑的轻松表情终于维持不住。 听完那样残酷的真相,她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只是她明白,唯有自己展露笑颜,沈青叙才能得到片刻喘息。 她振作精神,专注地熬煮着粥。 不多时,一锅香气四溢的“豪华大粥”便完成了。 “阿叙?阿叙?”她在房间里寻找着他的身影,却见他从楼梯上缓步而下。 姜纾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指着那碗用料丰富的粥,眉眼间满是得意:“快看!我煮的粥怎么样?” 沈青叙十分捧场,眼底漾开笑意:“真好,比我煮的强多了。” “算你会说话!”姜纾笑得眉眼弯弯。 姜纾煮的这碗粥,卖相确实不尽如人意,白色的米粒糊作一团,几片菜叶蔫蔫地搭在碗边。 沈青叙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神色微妙地顿了顿,抬眼含笑问道:“纾纾,你知道我们家的盐放在哪里吗?” 姜纾被问得一愣,挠了挠头,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这个厨房,她哪里晓得调料的具体位置。 知道沈青叙是在调侃自己,姜纾十分硬气地说。 “再说了,谁规定粥一定要做咸的?我这是甜粥!” 沈青叙眉梢轻挑:“那你知道糖放在哪里?” 姜纾下意识地摇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反问:“放在哪儿啊?” 沈青叙起身,宠溺地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我们家的糖和盐,自然是放在一起的。” 姜纾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跳起来娇嗔怒道:“沈青叙!你逗我好玩是不是?” ———— 次日清晨,姜纾陪着沈青叙再次来到墓地。 果不其然,沈寻州果然守在那里,一夜未眠让他看起来格外憔悴。 见到两人,他踉跄着想要站起,罗叔连忙伸手搀扶。 沈寻州的目光扫过二人,声音沙哑却坚定:“纾纾,青叙,我要带阿祢离开这里。” 沈青叙似乎早有预料,平静地点了点头。 姜纾忽然明白了,为何阿祢阿姨当年执意要求火葬,或许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等待心爱之人来接她离开这个困了她一生的地方。 “什么时候动身?”沈青叙问。 沈寻州幽幽望向墓碑,目光温柔而决绝:“今天。” 姜纾微微一怔,没想到会这么着急。 沈青叙了然颔首。 父子二人都是行动派,说做就做。 沈青叙取来三把锄头,分别递给沈寻州和罗叔。 动土前,沈寻州轻抚墓碑,柔声道:“阿祢,扰你清净了。不过很快,你就能离开这里了。” 三人协力,很快就完成了。 沈寻州小心翼翼地捧起骨灰坛,轻柔地拂去上面的尘土:“阿祢,我带你回家。” 沈青叙和姜纾一路相送,直到里寨的边界。 沈寻州抱着骨灰坛,走出几步又转过身来。 晨光落在他略显疲惫却坚定的面容上:“什么时候回来?” 姜纾也好奇地侧头看向沈青叙。 沈青叙目光沉静,答道:“最多不过半月,我们就能回去。” 沈寻州抬起手臂,轻轻拍了拍沈青叙的肩膀:“青叙,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纾纾。” 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我大概能知道你的想法,不阻止你,只希望你们平安归来。” 这番话让姜纾心头一暖。 沈青叙点了点头,握紧了姜纾的手:“会的。” 沈寻州朝他们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转身对罗叔道:“这次,阿罗,还是由你送我们出去了。” 罗叔感慨地点头。 他陪着寻州两次进出苗寨,两次都得偿所愿。偏偏那最重要的一次,他没能同行。 沈青叙和姜纾目送他们离开。 等到最后一抹影子也看不见了,姜纾突然跳起来,笑着拍了拍沈青叙的头顶:“告诉你一个重大决定,从今天开始,我要开始锻炼厨艺了!” 沈青叙轻轻拨了拨被她弄乱的头发,挑眉问道:“打算怎么锻炼?” “那当然是实践出真知啦!”姜纾骄傲地扬起小脸。 沈青叙故作沉思状,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要不还是算了吧。” “好啊,现在连装都不装了是吧?” 姜纾佯装生气地鼓起腮帮,随即又狡黠一笑,“不过你说了可不算!中午快到了,我现在就要去厨房大展身手!” 她说着便向前跑去,边跑边回头朝他做鬼脸:“哈哈哈,追不上我吧!” 沈青叙低头轻笑,长腿迈开几步就轻松追上,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还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姜纾的惊叫声混着笑声在空中飘荡,两只脚丫在空中欢快地晃动着。 “你耍赖皮!”她搂着他的脖子抗议。 沈青叙故意颠了颠手臂,吓得姜纾赶紧抱紧他:“你别把我摔了啊!”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意味深长地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我体力臂力如何……你还不知道?” 姜纾的脸瞬间染上绯红,把脸埋进他肩头,小声嘟囔:“流氓!” 第167章 有你喜欢就够了 沈青叙抱了好一会,姜纾笑着凑近调侃问:“手酸吗?” 沈青叙的手臂确实已经酸麻得厉害,但他仍面不改色地摇头:“不酸。” 姜纾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语气里带着狡黠的笑意:“那为什么我感觉你的手在发抖呀?” 说完便灵巧地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她心知他此刻定是手臂酸麻,故意使坏地在他手臂上一拍。 这一拍让沈青叙顿时感到一阵酸麻刺痛,那感觉很奇异,在痛楚中又夹杂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愉悦。 他微微蹙眉,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姜纾见他皱眉,以为是自己玩闹过了头,连忙凑上前,语气变得小心翼翼:“阿叙,我是不是太用力了?拍疼你了?” 沈青叙沉默不语,依旧蹙着眉头。 姜纾越发着急,轻轻捧起他的手,柔声道:“我给你揉揉吧。” 说着便用温热的小手轻柔地按摩起来。 原本酸麻的手臂在她的揉捏下,竟生出一种难以言表的舒适感,仿佛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 姜纾见他仍不说话,心里愈发愧疚,早知如此就不该这般用力。 沈青叙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姜纾,她扑闪的长睫像蝶翼般轻盈,小巧的鼻尖微微泛红,那双饱满的唇瓣更是诱人。 他再熟悉不过那甜美的滋味。 见沈青叙依旧眉头紧锁,姜纾急得眼眶都红了,鼻尖轻轻抽动着,那模样可爱得让沈青叙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心头泛起一阵痒意。 当姜纾抬起眼眶时,对上的是沈青叙如狼似虎的目光。 那眼神,姜纾再熟悉不过。 她顿时气结,自己在这里担心得要命,他却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说着,忍不住又拍了他一下。 沈青叙缓缓靠近,姜纾以为他要吻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然而预期的亲吻并未落下,反而感觉到鼻尖被轻轻咬了一口。 她震惊地睁大眼睛,慌忙捂住自己受害的鼻子:“你干嘛咬我鼻子啊?” 沈青叙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看它太可爱,忍不住想亲近亲近。” 姜纾捂着鼻子后退一步,嗔怪道:“你好变态啊。” 沈青叙长腿一迈便将她重新揽入怀中,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我是什么性子,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姜纾当然清楚。 她比谁都明白,沈青叙骨子里藏着疯劲,而自己就是拴住他的那根绳。 当然,他也心甘情愿被她牵着。 离开里寨的那些日子里,沈青叙学着像个普通恋人般与她相处,那是因为他知道那样的方式能让她接受。 但姜纾想告诉他的是,她爱的从来都是完整的他,无论他以何种模样出现。 两人并肩行至里寨的寨门口时,一阵低沉的哀乐随风飘来,如泣如诉的曲调在群山间回荡。 姜纾听着这肃穆的旋律,正要转头询问,却见沈青叙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刚刚还含着温柔的眼眸也变得晦暗。 “这是……?”姜纾迟疑地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哀乐。”沈青叙解释道,“只有寨中重要人物去世了,才会奏响哀乐。” 姜纾立即明白了,是那人去世了。 她担忧地望着沈青叙紧绷的侧脸,轻声问道:“那你……” 沈青叙移开视线,声音低沉:“我们回家。” 姜纾轻点头,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沈青叙立即反手扣住她的手指,十指紧紧交缠。 “好,”姜纾柔声应道,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他的手,“我们回家。” 回到吊脚楼,沈青叙没说什么,姜纾就进入厨房,准备两人的午饭。 简单做了一个清炒时蔬,炖了一个蒸蛋,煮了一个菜饭。 当她端着饭菜走出厨房时,冬日的阳光正斜斜地洒进院落。 虽然阳光明媚,温度却低得让人忍不住打颤。 偶尔掠过的寒风卷起落叶,发出簌簌的声响,更添几分寒意。 沈青叙独自坐在姜纾平日最爱的那张小板凳上,身形在阳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的目光涣散,似乎在发呆。 姜纾有些惊奇,因为沈青叙很少发呆。 那张小板凳对姜纾来说刚刚好,对身形高大的沈青叙却显得有些局促。 长腿无处安放,只能伸展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 小翠慢吞吞地从角落里爬出,最终盘绕在沈青叙的手腕上。 按理说这个时节蛇类早该冬眠,但小翠却反常地醒着,只是精神萎靡着。 它在沈青叙手上盘好后,便一动不动地装死,不知道是因为冬日的原因还是因为感知到了主人的心绪。 姜纾走近时,沈青叙竟毫无反应,依旧发着呆。 若是往常,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早就转身望了过来。 见他如此,姜纾也搬来一个小板凳,挨着他坐下。 她学着他的姿势,却发现自己的腿比他短了一截,不由暗自腹诽:难怪每次玩闹时,她跑不出几步就会被他轻松追上。 “在想什么呢?”姜纾侧头问道,声音轻柔。 沈青叙闻声回神,目光缓缓聚焦,最终落在她明亮的眼眸上。 阳光下的姜纾,瞳孔呈现出清澈的琥珀色,仿佛盛着整个温暖的午后。 “纾纾,你的眼睛真好看。”他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某种难以名状的眷恋。 姜纾被他突如其来的赞美弄得一怔,随即扬起一个笑:“你的眼睛也很好看啊。乌黑深邃,望着我的时候,里面盛满了星光。” 沈青叙轻轻摇头:“你是第一个夸我眼睛好看的人。” 寒风吹过,卷起他额前的碎发: “他们都害怕与我对视。只有你,会说我的眼睛里有星星。”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重重地砸在姜纾心上。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让他的目光与自己对视。 “没关系,我喜欢就好了。”姜纾一字一句地说,目光坚定而温柔。 姜纾知道,这双眼睛里藏着的,是这世上最珍贵的真心。 他缓缓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她的额上,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交织在一起。 “有你喜欢就够了。” 第168章 闲言碎语 私人茶厅。 顾夫人与姜母相对而坐,其他几位衣着华贵的富家太太在别处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红茶的醇香与若有似无的香水味。 “这几日天气转凉,不如我们去城郊新开的温泉会所坐坐?”顾夫人为姜母斟茶,腕间的翡翠镯子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听说那里的汤池引自地下,最适合这个季节去泡了。” 姜母眼睛一亮,放下茶盏连连点头:“这主意真好!你是不知道,纾纾不在家这些日子,我连个陪逛街的人都没有,整天对着那空荡荡的大房子,都快闷出病来了。” 姜父倒是愿意陪她,但是公司事情多,他也脱不开身。 顾夫人轻轻抿了口茶,唇角含着温和的笑意:“说起来,纾纾和青叙的感情真是好。考察完,还接着在那里玩,对了,他们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说!” “你瞧这孩子,”姜母无奈地摇头,拿出手机点开聊天界面给她看,“你看我发了这么多消息,她是一个都没回。这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是跑到哪个深山老林里去了,连个信号都没有。” “纾纾不回你消息,你不担心?”顾夫人挑眉问道,“要是我有个女儿,我怕是担心得要死了。” 姜母摆摆手,语气里带着信任:“之前,纾纾出门我确实提心吊胆的。不过这次有青叙在身边,那孩子做事稳妥,我放心得很。” 这时,几位富家太太款款走来。 赵氏重工的董事长夫人笑着在她们身旁落座:“今日怎么不见纾纾?顾夫人,您家儿媳妇呢?怎么也不叫来一起说说话?人多也热闹些。” “纾纾那孩子出去玩去了。”姜母回答道。 这时,姜母也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向闺蜜:“是啊,暖轻那孩子我也许久未见了。” 顾夫人的笑容微微一滞,指尖不着痕迹地摩挲着杯沿:“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聚会,我们这样的场合,他们来了反倒拘束。” 姜母察觉出闺蜜语气中的异样,立即笑着打圆场。 “可不是嘛!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就说我家纾纾,明明家里房间多得是,非要自己买套房搬出去住。” “跟我们在一起,她们也拘束得很。” 赵太太挑了挑眉,涂着精致口红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得也在理。不过......” 她刻意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我前几日偶然听说,聿深和暖轻他们两个人似乎感情出了一些问题,似乎还有离......” 顾夫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中的茶盏“咔哒”一声落在碟子上。 赵太太见状连忙改口:“瞧我这张嘴,都是些道听途说的闲话,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然而,此刻,顾夫人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姜母闻言,面色虽还带着浅笑,眼神却已透出几分凌厉。 她轻轻放下茶盏,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让在场众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既然是道听途说的话,就不该在这种场合说出口。”她的声音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坐在这里喝茶聊天,为的是叙旧谈心,我们又不是那些捕风捉影的八卦记者,何必传这些没来由的话?” 赵太太被说得面红耳赤,连忙赔着笑打圆场:“啊呀,是我失言了,说得不对,说得不对。” 她身旁的几位富太太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一边拉着赵太太往旁边走,一边低声劝解。 待走远些,一位与赵太太相熟的太太忍不住埋怨:“你这是做什么?非要上赶着触顾家的霉头?” 赵太太咬着唇,还有些不服气:“我就是好奇嘛。再说了,谁不知道顾夫人一直对那个儿媳妇不满意,说不定小两口感情不和,她也......” “快住口!”那位太太急忙打断,紧张地朝顾夫人的方向瞥了一眼,“你也不看看那两位是什么身份,也敢去凑这个热闹?” 赵太太不服气地嘟囔着:“不就是比我们有钱些......” “有点钱?”那位太太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你也太天真了。” 赵太太与丈夫白手起家,靠着几分运气在商界站稳脚跟,这才勉强挤进这个圈子。 但她始终摸不透这些世家太太们的相处之道,她们表面上和和气气的,说话却总是含沙射影的。 但有一点她很早就注意到了:无论这些太太们私下如何明争暗斗,却从没有人敢去招惹姜夫人和顾夫人。 见赵太太还是一脸不解,那位太太只好耐心解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两位是自幼的交情。” “顾夫人出身沈家,沈家那可真是真正的世家望族,政商两界都有人脉。后来嫁入顾家,顾氏更是商界的翘楚。” “至于姜夫人,她娘家是书香门第,桃李满天下,在教育界说话极为有分量,在上头都是说得上话的。她嫁的姜家世代从政,如今的姜总是姜家家主的弟弟,据说当年,姜家把路都给姜总铺好了,偏偏姜总不愿走仕途,这才下海经商。” “有着姜家家主在保驾护航,姜氏越发壮大。” 她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那两人不好惹。 她这番话如冷水浇头,赵太太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双腿发软,声音都带着颤:“那、那我现在去道个歉?” 那位太太无奈地白了她一眼:“既然人家方才没有追究,你就别再上前自讨没趣了。” 另一边。 姜母察觉她神色不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劝慰:“外头那些闲言碎语,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顾夫人抬眸看向闺蜜,缓缓摇了摇头,眼底浮现出一抹忧思:“我倒觉得……这次赵太太说的,未必全是空穴来风。” 姜母微微一怔:“你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顾夫人端起茶杯,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摩挲:“从前我不认可这门婚事时,聿深偏偏喜欢得紧,三天两头带着她在我眼前转。可这段日子……”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低沉,“我发现聿深总是独来独往。前些日子,老太太想他们了,我让他带着苏暖轻回老宅吃个便饭,谁知他连问都没问,就直接替她推说有事。” 说到这里,顾夫人眼中的忧色更浓:“他是我生的孩子,我了解他。若不是感情上出了什么问题,他不会这样的。” 姜母沉吟片刻,斟酌着开口:“或许……只是小两口闹别扭?婚姻不比恋爱,琐事繁多,拌嘴吵架也是常有的。” 顾夫人长叹一声,目光望向窗外的冬色:“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 她收回视线,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当初我就劝过他,婚姻大事要慎重。他的婚事不仅关乎他个人,更牵涉其他的方方面面。偏偏这孩子当时意气用事,如今真是令人担忧。” 第169章 不孝子孙,俩! 姜母见状,又温声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太操心。若真是小夫妻闹别扭,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顾夫人轻轻摇头,眉间的愁绪仍未散去。 姜母有意转移话题,便笑着问道:“对了,寻州呢?我听老姜说,他这段时间都不在公司,把事务都暂交给副总了?” 提到沈寻州,顾夫人更加疑惑:“还有这事?我竟一点都不知道。” 姜母不由失笑,调侃道:“你们沈家血脉啊,都这般神神秘秘的。” 顾夫人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与纵容:“算了,他们一个个都主意大得很,我也懒得过问。” ———— 此时的苗寨,正笼罩在一片肃穆的哀乐声中。 老首领的葬礼依照苗家传统丧葬仪式举行。 每家每户的吊脚楼前搭起了灵棚,芦笙哀婉,木鼓低沉,声声催人断肠。 寨民们身着丧仪专用的苗服,头戴银饰,围着灵柩跳起送葬的舞蹈,银饰相撞的清脆声响与哀乐交织,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按照苗家习俗,葬礼要经过停灵、守灵、出殡、安葬等仪式,整个过程庄重而漫长。 然而这些仪式,沈青叙却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过。 沈青叙身为前任首领的外孙,这丧仪全程没有露面的这一行为,让苗寨的老人们都议论纷纷的。 几位寨中的老人亲自来到吊脚楼前,银白的须发在风中颤动。 他们用苗语沉声劝告:“青叙,你是他的外孙,该去守灵的。” “是啊,是啊,你不去,不成规矩的。” “去吧,去吧,好歹是最后一程啊,送送也是尽孝心啊!” ...... 沈青叙立在门内,阴影覆住他半张面容。 他什么都没说,却是一种明确的拒绝。 其中一位老人,脾气有些火爆,举起手中的木杖,作势要教训这个“不孝子孙”,杖风凌厉,却在半空中被人拦下。 藤伊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后。 她一身素白苗服,银饰尽除,只鬓边簪着一朵白花。 “不必了。”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既然不愿去,便可以不去。。” 老人们面面相觑,但是毕竟,人家是如今苗寨的首领,首领发话了,他们也不好说些什么。 几位老人长长叹了口气,躬身退去。 心里却是嘟囔着,这是两个不孝子孙啊。 以后清明,会有人给老首领烧纸钱吗? 他们可太担心了。 要不,以后等自己死后,让自己的子孙烧纸钱时,顺便给老首领也烧一份。 好主意!! 老首领啊,我们这帮老家伙能做的都做了。 几人走后,藤伊转身看向门内的沈青叙,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相接,复杂难言。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 丧葬结束后几天。 晨光熹微,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沈青叙便悄然起身。 他动作极轻,却还是惊动了身侧熟睡的人。 被窝里骤然空了一块,寒意尚未侵入,姜纾便迷迷糊糊地循着移动热源蹭了过去。 她眼睛还紧闭着,手臂却像有自己的意识般,从身后环住沈青叙劲瘦的腰身。 温热的脸颊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她含糊不清地嘟囔:“起这么早做什么……” 沈青叙正要下床的动作一顿,感受到身后人无意识地在他背上轻蹭,那依赖的姿态让他眼底泛起温柔的涟漪。 他覆上她环在腰间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背。 “今日有人来。”他低声解释,声音里还带着晨起的沙哑。 姜纾将手臂收得更紧,整张脸都埋进他后背,嗓音软糯:“嗯?” 显然还沉浸在睡意中。 沈青叙侧过身,借着朦胧的晨光凝视她睡意惺忪的小脸:“还困?那我再陪你躺会儿。” 姜纾满意地点头,手上稍稍用力一拽,沈青叙便顺势躺回她身边。 她像只慵懒的猫儿般趴伏在他胸膛上,脑袋枕着他心口,听着那沉稳的心跳渐渐加速,满足地闭上眼。 “好舒服……”她的声音带着昨夜缠绵后的微哑,像羽毛轻轻搔过他的心尖。 沈青叙忆起昨夜的旖旎,此刻温香软玉在怀,呼吸不自觉地沉重起来。 喉结上下滚动,他强压下翻涌的情潮,哑声道:“睡吧。” 姜纾在他身上轻轻扭动,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这无意识的举动让沈青叙眸色骤深,但他终究还是克制住了,只将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纤细的腰肢,轻柔地按揉起来。 睡梦中的姜纾被这恰到好处的力道抚慰,舒服地轻哼出声。 就在这静谧温馨的时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沈青叙。” 姜纾被吵到了,在沈青叙怀中不安地动了动,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嘟囔着问:“谁啊?” 沈青叙轻吻她的发顶,低声道:“是藤伊。今日,她要给我一个答案。” 姜纾迷迷糊糊地点头,像只小猫般滚到床榻内侧,抱着被子又睡去了。 沈青叙俯身,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我很快回来。” 门外,青山绿水间,藤伊一身素白苗服立于薄雾中,背影单薄而孤寂。 沈青叙轻轻合上门,防止晨风侵入惊扰了姜纾的好眠。 他转身看向藤伊。 藤伊的状态很不好,脸色苍白,眼下乌青。 “你的答案。”沈青叙居高临下,语气平静无波。 藤伊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扯出一个苦涩的笑:“你们真是相像。对在意的人倾尽所有,对不在意的人......冷酷得令人心寒。” 沈青叙神色未变,静待她的下文。 “外公去世后,里寨发生了变故。”藤伊的声音带着疲惫,“神树对寨子的庇佑在减弱,部分族人的能力开始衰退。长老们察觉了,日日施压,要我给解释。” 沈青叙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这也是在沈青叙的意料之中的结果。 神树衰败的速度本来就是在加快,如今没了供养生机的供体,自然表现得要明显一些。 看着他这副漠不关心的模样,藤伊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他说得对,你让我继承首领之位,就是在报复。” 报复他,也是在报复藤伊。 沈青叙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藤伊惨然一笑:“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说到底,这个位置是我自己争来的。” 她难得流露出这般脆弱的神态。 沈青叙垂眸,只重复道:“你的答案。” 藤伊冷哼一声,随即长叹:“我知道你的目的,你要毁了那棵树,是吗?” 毕竟那棵树害死了那么多人,沈青叙想要毁了它也是正常。 沈青叙抬眸,漆黑如墨的眸子直视着她,“是,或者不是,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选择,是要继续像之前的历任首领一样,或者是,你有了别的选择。” “我们之间的关系,取决于你的选择。” 在那目光的注视下,藤伊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原来自己一直在他布下的局中步步深陷,却还曾为此沾沾自喜,真是可笑至极。 不过,自己的存在也算是笑话了。 “我可以答应你。”藤伊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逐渐坚定,“或许是贪生怕死,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但是我不认为我们要受制于那棵树。” 第170章 冰释前嫌 另一座吊脚楼外,裘琰又一次站在了那扇熟悉的门前。 阿星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这兄弟俩真是一个比一个倔,一个闭门不见,一个每天都来。 “那个......”裘琰刚开口,阿星便了然地抬头望向二楼,面露难色:“他......” 话音未落,楼上传来时诵清朗的声音:“进来吧。” 阿星诧异地挑眉,这小子想通了? 裘琰眼中则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他终于愿意见自己了。 “楼上左手间,”阿星指了指楼梯,“直接上去就好。” 裘琰道了谢,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楼梯,却在房门前怯步了。 他的手悬在半空,竟有些不敢推开这扇门。 他们曾经是最最亲密的兄弟,他们血脉相连,他们手足情深。 时诵父母早逝,裘琰从小就被父母教导要护着这个弟弟。虽然时诵从不需要他的保护,但裘琰始终把这份责任记在心里。 可那一日,时诵闯入圣地,纵火焚烧,将里寨搅得天翻地覆。 裘琰在他离寨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可不管他怎么追问,时诵都闭口不言。 最后只留下一句:“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兄弟,就放我走。” 裘琰最终还是让开了路。 后来得知沈青叙要带时诵回来,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拒绝。 因为只要时诵不踏入里寨,就不会陷入危险。 “在门口赶小鬼呢?”时诵戏谑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打破了裘琰的犹豫。 还是这副不着调的性子。 裘琰无奈摇头,终于推门而入。 时诵懒散地靠在床榻上,见他进来,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裘琰拘谨地站在门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要是进来装哑巴,”时诵懒洋洋地挑眉,“那可太没意思了。” 裘琰深吸一口气,千言万语在喉间辗转,最后只化作一句: “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这句话轻飘飘的,里面全是沉重的牵挂。 时诵的神色柔和下来,懒散的身姿稍稍坐正了些,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还行。刚出寨子就遇到个小傻子,热情得不得了,非要收留我。” 他口中的“小傻子”,自然是指阿星了。 裘琰再次陷入沉默,垂着眼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 时诵瞥见他这副纠结模样,轻啧一声:“还想问什么?一次性问清楚吧。” 裘琰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看向时诵:“当年我问你原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是怕我不肯帮你吗?” 时诵忽然笑了,眉眼舒展开来,在晨光中显得格外俊朗:“那现在你知道真相了,会选择帮我吗?” “当然会。”裘琰回答得毫不犹豫。 时诵站起身,摊开双手,笑得狡黠:“这不就得了。” 他走到裘琰面前,两人相对而立。 裘琰这才惊觉,当年那个需要仰头看他的少年,如今已经与他平视了。 时诵举起拳头,轻轻撞了撞裘琰的胸膛,就像小时候那样。 他的笑容灿烂如朝阳:“所以我不告诉你,就是因为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永远是最重要的。不是吗,阿哥?” 这一声“阿哥”,让裘琰的眼眶瞬间发热。 “当时不告诉你,是想着,我干的事已经败露了,下场肯定很惨。”时诵眨着眼睛,“我可不能拖累你。” 裘琰:“兄弟之间,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他像小时候撒娇那样,歪着头问道:“所以,阿哥,你原谅我好不好?” “当时,故意瞒着你,干这么多危险的事情。” 原本是裘琰来寻求原谅的,转眼间却成了时诵在道歉。 这场面一下子反转,让裘琰措手不及,却又心头滚烫。 裘琰的眼底泛起暖意,像儿时那般自然而然地抬手,揉了揉时诵后脑勺柔软的发丝,声音里带着宠溺:“我们兄弟之间,哪有什么原谅不原谅?” 时诵眯起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 那笑容太过明媚,仿佛能驱散所有积压的阴云。 裘琰看着他熟悉的笑容,心头一松,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两人之间的沉重与隔阂在这一笑间烟消云散。 两人在窗边的竹椅上相对坐下,晨光透过窗棂,在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裘琰看着时诵,忍不住问道:“时诵,你怎么会和沈青叙走到一路去了?” 时诵撇了撇嘴:“沈青叙啊,他精得很。当年就是他告诉我真相,又在我被护卫队追捕时暗中相助,不然我恐怕都逃不出里寨。” 裘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 另一边,沈青叙结束与藤伊的对话,转身轻轻推开房门。 就在门开的瞬间,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姜纾吃痛的轻呼。 他急忙推门而入,只见姜纾穿着柔软的睡衣站在门后,一头卷发慵懒地披散在肩头。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肌肤白皙得如同山巅新雪,仿佛泛着莹莹微光。 此刻她正痛苦地蹙着秀气的眉头,一只手紧紧捂住额头。 沈青叙的心瞬间揪紧,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揽入怀中,声音里满是自责与担忧:“纾纾,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门后。” 姜纾尴尬地眨了眨眼,脸颊泛起绯红。 偷听被抓个正着,还撞个正着,这也太丢人了。 还是物理意义上的撞个正着。 沈青叙小心翼翼地移开她的手,只见她光洁的额头上赫然浮现出一片刺眼的红,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姜纾觉得被撞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见沈青叙只是凝神细看却不说话,心里不由慌了神。 该不会破相了吧? “阿叙,怎么样?严重吗?”她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 沈青叙的指腹轻柔地抚过那片红痕,眉头紧锁。 第171章 又疯又傻 见沈青叙久久不语,姜纾疑惑地抬起眸子,却在他眼中捕捉到了深不见底的自责与懊悔,那眼神沉得让她心头一紧。 她立即意识到不妙,沈青叙对她的珍视早已超出常理,此刻她因他受伤,哪怕只是意外,也足以让他将所有的过错归咎于自己。 姜纾连忙握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嗓音又软又糯:“阿叙,你别自责,真的没关系,已经不疼了。” 其实还挺疼的。 沈青叙沉默着站起身,姜纾下意识追问:“你要去哪?” “去找冰块。”他的声音低沉,“现在冰敷效果最好,再晚一点,估计就要肿起来了。”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姜纾忧心忡忡地蹙起眉。 这几日虽然偶尔会下雪,但气温远未到能结冰的程度。 他要去哪里找冰块啊? 半个小时后,当沈青叙推门而入时,姜纾立即迎上前去。 还未靠近,一股极为明显的寒气便扑面而来。 是从沈青叙身上发出来的。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脸颊、脖颈和双手,触手都是一片冰凌般的寒冷。 “阿叙,你去哪儿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担忧。 担心姜纾冷着,沈青叙侧身避开她的触碰,将一块冰块放在桌上:“我身上冷,别碰。” 他找出一块干净的毛巾仔细包裹住冰块,示意姜纾在椅子坐下,准备给她冰敷。 姜纾却握住他的手腕,坚持追问:“这冰是从哪儿来的?还有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纾纾乖,先冰敷。”他轻柔地挣脱她的手,想要继续动作。 可姜纾却再一次握住了他的手。 沈青叙看着姜纾额头上似乎有继续肿起来的趋势,心下更是着急,可又怕挣脱她让她受伤,只得哄道:“这红肿越来越红了,再不冰敷,你该难受了。” “不要!”姜纾气鼓鼓地转过身,故意不看他,“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不敷了。疼死我算了。” 这招对旁人无用,只对爱她的人有用。 可偏偏沈青叙最爱她,也最吃这招。 过了几秒钟。 姜纾偷偷回头,瞥见他垂眸不语的模样,又故意哼了一声:“再不说我可真要生气了。我生起气来很可怕的。” 沈青叙心想,可怕倒是没有,倒是可爱地要死。 沈青叙终于妥协。 他将双手搓热,才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腕:“我说,我说的。但你要答应我,听完不许生气。” 姜纾一听,估计这事听了肯定是要生气的,但是此刻她只能先应付他。 见她乖巧点头,沈青叙开口解释这冰的来历:“后山有一处寒潭,即便盛夏也冰冷刺骨。我方才是去那里取的冰。” “如今,只有那里是有冰的,而且距离最近。” 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盛夏也是冰冷的,那如今冬日,该有多冷啊! 姜纾纳闷问:“可你穿着这身衣裳,怎么会冷成这样?” 沈青叙不那么畏寒,虽然穿得没有姜纾的厚,但是也不至于冻成这样啊! 那寒气直直往外冒啊! 沈青叙沉默片刻,如实相告:“寒潭表面水流湍急,只有最深处才能取到冰块。我......潜到了最深处。” 闻言,姜纾顿住了,接着目光缓缓下移,方才有些焦急没看见细节,此刻冷静下来,什么都看清楚了。 沈青叙的裤腿和鞋已经完全湿透,深色的水渍在布料上晕开,边缘处甚至已经开始凝结出细小的冰晶。 她的心猛地一沉,伸手便去解他的外衣。 指尖触到贴身衣物的瞬间,发现衣服早就被寒潭水浸透,湿衣服紧贴着他的肌肤,该多冷啊! 姜纾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疼。 这个傻子,为了她额头上这点小红肿,竟做出这般不顾安危的傻事。 又傻又疯的。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姜纾本来想骂他几句的,但是还没来得及骂,眼泪先出来了。 沈青叙见她落泪,顿时慌了神,拉着她坐下,自己则半跪在她面前,用指腹轻柔地拭去她的泪痕。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沈青叙认错比谁都认得快。 姜纾猛地站起身,拉着他往里屋走去,从衣柜里翻出干净的衣物塞进他怀里:“你现在立刻把湿衣服换下来。” 她转身就要往厨房去,“我去给你烧热水,你洗个热水澡。” 沈青叙却还惦记着那块冰,执着地举起来:“先冰敷吧,不然该肿得更厉害了。” 姜纾简直被他气笑了,一把夺过冰块,毫不犹豫地按在自己额头的红肿处。刺骨的寒意瞬间袭来,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纾纾......”沈青叙伸手想要帮她敷。 “别动!”姜纾瞪他一眼,手下用力按着冰块,“管好你自己就行。真当自己是钢铁铸的?我警告你,要是敢感冒,就离我远点,别传染给我。” 想起之前只能眼瞧着,却动不了的煎熬,沈青叙立刻噤声,乖乖开始解衣扣。 姜纾这才快步走向厨房,往灶膛里添柴生火。 跳跃的火光映在姜纾脸上。 姜纾真是后悔极了,若不是自己躲在门后偷听,又怎会引发这一连串的事情? 水渐渐烧热,蒸汽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姜纾望着跳动的火焰,轻声叹息。 这跳动的火焰,就像沈青叙的真心一样,滚烫又炽热。 ———— 沈青叙沐浴完毕,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走出时,只见姜纾正蹲在廊下,守着一个红泥小炉子。 她执着一把蒲扇,小心翼翼地扇着炉火,跳跃的火光映在她专注的侧脸上。 “在煮什么?”他走近蹲下身。 姜纾闻声抬头,下意识伸手探了探他颈间的温度。 感受到肌肤传来的暖意,她紧绷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她指了指炉上那锅翻滚的深褐色药汁,语气里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决:“正好上次你吃的药还剩下几帖,我给你煮了一帖,待会儿全都喝了,先预防着。” 知道姜纾有些生气,沈青叙顺从地点头,像只收起利爪的豹子,乖的没边。 “藤伊找你什么事?”姜纾忽然问道。 沈青叙微怔:“你没听见?” 提到这个,姜纾就来气:“我刚走到门边你们就说完了,还白白挨了这一下。” 她指了指额上还未消退的红肿。 沈青叙如实相告:“她告诉了我,她的选择。其实她的选择,在我预料之中。” 他语气平静,“藤伊若是就这般认命了,反倒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她了。” 炉火噼啪作响,药香在空气中弥漫。 沈青叙的目光渐渐深邃:“在我看来,只有懦弱无能的人,才会甘愿屈从于既定的命运。” 第172章 进山 周思然独坐在吊脚楼的窗边,专注地研究着手中关于苗寨建筑结构的笔记,他一向对苗寨的建筑很感兴趣。 纸页上密密麻麻的标注与草图,周思然看得很认真。 正当他沉浸其中时,忽然感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带着说不清的复杂,让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 藤伊就站在吊脚楼外蜿蜒的青石小径上,一身素白苗服在山间的雾气中显得格外清冷。 风掠过她的发梢,扬起几缕青丝。 两人目光对在一起,静静对视着,一时间竟都忘了言语。 最后还是藤伊先动了。 她缓步走进屋内,唇边挤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周思然。” 她从沈青叙那里回来,心里感觉沉甸甸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明明还在犹豫该不该来,脚步却已经替她做了决定。 周思然注意到她一身素缟,虽不清楚老首领临终前究竟交代了什么,但从这几日寨中的氛围和其他人的反应来看,必定是重大的秘密。 他斟酌着开口,声音比平日更温和几分:“你……节哀。” 藤伊抿了抿唇,恰在这时一阵山风穿堂而过,她单薄的身子轻轻一颤。 周思然看着她的身影在风中显得格外脆弱,几乎是下意识地问:“要不进来坐坐?” “多谢。”藤伊微微颔首,在周思然对面落座。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小火炉上煮着的水发出细微的咕嘟声,水汽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起。 藤伊凝视着周思然清隽的侧脸,开口打破了沉默:“周思然,既然你在这里也无事可忙,不如我派人送你出寨吧。” 见周思然欲言又止,她急忙补充:“这次没有任何条件,你可以安心离开。” 周思然却缓缓摇头:“我不能走。” 藤伊蹙起秀眉,语气难掩焦虑:“为什么不走?里寨不太平,你留在此处太危险了。” 这时炉上的水正好沸腾,周思然起身沏茶,动作从容。他将一杯热茶推到藤伊面前,氤氲的水汽蒸腾而起。 “那你又为何执意要我离开?”他平静反问,声音像是山涧清泉,沉稳而清澈。 “我不是说了,这里很危险吗?”藤伊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语气里带着关切。 周思然凝视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声音依然平稳:“我与沈青叙有约在先,既然承诺留下,就不能食言。” “你与沈青叙合作?”藤伊的眉头蹙得更紧,身子不自觉地前倾,“什么合作?” “我不能说。”周思然轻轻摇头,目光却依然坦诚。 藤伊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语气里带着难掩的忧心:“他这是将你置于险境而不顾!若真出事,他定会护着姜纾,时诵也会护着那个叫阿星的,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 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蜜糖,缓缓流淌在吊脚楼前的青石板上。 姜纾拉着沈青叙在门廊下并排摆开两张竹制躺椅,惬意地沐浴在冬日难得的暖阳里。 沈青叙的目光时不时停留在姜纾额头上那块未消的红肿上。 姜纾侧过头,伸手轻轻挡住他的视线,嗓音软糯:“别总盯着看啦,再看它也不会马上好呀。” 说完,姜纾继续闭上了眼睛,享受太阳。 就在姜纾闭眼的瞬间,沈青叙的神色骤然一凛。 那双眼眸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四周,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危险而紧绷。 但他很快收敛了,垂下眸子,想着什么。 “纾纾,我带你去后山走走可好?”沈青叙突然开口说道。 这些日子姜纾早就闷得发慌了,若不是沈青叙保证半月内必定回去,她怕是要在这与世隔绝的山寨里闷出病来了。 此刻听说能去后山透透气,她惊喜地睁开闭着的眼睛,眸中漾起璀璨的光彩:“真的?” 沈青叙眼中有着清浅的温柔。 他含笑点头,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今日天气晴好,正适合带你出去走走。前几日,不太方便,今日正好。” “后山有什么好玩的?”姜纾兴奋地坐直身子,丸子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几缕卷曲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沈青叙故作沉思状,眼底掠过一丝狡黠:“这个时节,山野间应该有野兔出没,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捉只给你养着解闷。” 这话正中姜纾的心坎,前些日子还有小翠陪着玩,自打它冬眠后,她连个逗弄的活物都没有。 养野兔,估计也挺有意思的。 当即,她雀跃地拉起沈青叙就要往外走,却被他轻轻拽回。 “换件厚实的衣服。”他温声提醒,目光落在她单薄的风衣上。 姜纾低头打量着自己这身精心搭配的装束。 驼色长款风衣内搭米白色高领针织衫,配着及膝的棕色绒皮靴,颈间松松系着的羊绒围巾更是平添几分慵懒时尚。 她自觉这身既保暖又好看,不由嘟起嘴:“这还不够暖和吗?” “山上风大,这身挡不住寒气的。”沈青叙伸手替她整理围巾,语气温和却不容姜纾反驳,“换羽绒服吧。” 若是平日,姜纾定要与他争辩几句时尚与保暖的辩证关系,但此刻心切,她难得乖顺地点头:“听你的,那你也要加件羽绒服。” 沈青叙那湿漉漉,浑身冰冷的样子,可把姜纾吓得不轻。 姜纾换上那件白色短款羽绒服出来时,沈青叙已经穿上了同款的黑色羽绒服。 这是之前沈氏旗下的一家子公司送来的,说是情侣款,小巧方便,容易携带又格外保暖。 修身的剪裁衬得沈青叙身姿愈发挺拔,原本清冷的气质在阳光下柔和了几分,黑色衣领间露出的白皙脖颈,在光影交错间平添几分禁欲的美感。 帅得姜纾腿一软。 他向她伸出手,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走吧。” 姜纾握住他的手,迫不及待地拽着他出门了。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暗处传来细微的响动。 几道身影悄然现身,几人互相对视,便立刻跟了上去。 第173章 三个单身汉 山间的寒气比寨中更重,前些时日的落雪尚未消融,疏疏落落地积在墨绿的杉树叶上,像是给山林披了层薄薄的银纱。 阳光难以触及的背阴处,积雪更多,在斑驳树影间闪着细碎的冷光。 后山的地上覆着薄薄的霜,走起来有些湿滑。 幸好姜纾脚上那双及膝小靴防滑做得极好,让她走得还算稳当。 她本来就不是爱运动的人,刚爬的时候还兴致勃勃的,因此前半段山路走得轻快,等到后来体力渐渐消耗,便成了走三步歇两步的架势。 沈青叙在前引路,不时回头照看。 见姜纾弯着腰直喘气,脸颊泛着运动后的红晕,额角都有些细汗,他眼中泛起心疼:“纾纾,要不我们回去?” 姜纾摆摆手,气息还未喘匀:“这怎么行……我还没见到兔子呢。” 沈青叙伸出手来,掌心宽大温暖。 轻轻一拉,便带着姜纾往上迈了一步:“我去替你抓来,你先下山歇着好吗?” “不要——”姜纾摇头如拨浪鼓,发梢在阳光下划出弧度,“亲手抓的才有意思。再说了,现在下山,我方才的辛苦不就白费了?” 她语气坚决,大有非要爬上去不可的架势。 两人正说着,头顶的杉树枝叶忽地一颤,一捧积雪不偏不倚地落进姜纾的后颈。冰凉的触感惊得她轻呼一声,立刻手忙脚乱地去够衣领内的雪块。 沈青叙连忙上前,小心地为她将雪块拿出来。 他的指尖温热,动作轻柔,不一会就拿了出来。 “我怎么这么倒霉呀……”姜纾双手捧着脸,委屈地扁着嘴,脖颈处还残留着凉意。 沈青叙却低笑出声,替她整理好衣领:“这是吉兆。雪色洁白无瑕,落在身上,预示着来年必定平安顺遂。” 姜纾狐疑地抬眼:“你该不会是编来哄我的吧?我怎么从没听过这说法?” 他仔细地为她戴上羽绒服的帽子,目光温柔而笃定:“不骗你,是真的。” 姜纾将信将疑。 后半段山路,沈青叙几乎是半扶半抱地将姜纾带了上去。 最后,好不容易爬上来了,姜纾双腿一软,看见一块石头,也顾不得石头上还沾着未化的雪屑,直接坐了下去,胸口剧烈起伏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山上的寒风像细密的针,无孔不入地往骨缝里钻。 姜纾爬这一趟山,只觉得又累又冷,十指早已冻得僵硬发麻,连弯曲都困难。 她下意识用冰凉的手指摸了摸鼻尖,触感已经麻木,想来一定是冻得通红了。 姜纾突然想要看看自己此刻的模样,伸手去摸衣兜,却摸了个空,这才记起小镜子还放在那件驼色风衣的口袋里,方才换羽绒服时忘了取出来。 自己现在不会很丑吧。 肯定的啊! 沈青叙环视了一圈四周后,才将目光落回姜纾身上。 见她张着嘴大口喘息,白色的哈气在冷空气中凝成团团白雾,他立即皱紧了眉头蹲下身来。 “纾纾,”他的声音有些严肃,“山顶空气冷重,这样呼吸会伤了喉咙的。” 若是这样呼吸,姜纾明日,不说明日,今晚说不定就会喉咙难受。 姜纾只觉得缺氧得厉害,胸口闷得发慌,断断续续地反驳:“不行……我……控制不住……” 若是说跑八百米累,此时姜纾的感受就是连续跑了两个八百米。 已经累的半死了。 沈青叙眸光一沉,突然伸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口鼻。 姜纾猝不及防,睁大了眼睛望向他。 这么近的距离,她能在沈青叙那双黑琉璃般的眸子里,清晰地看见自己小小的倒影。 这一怔,竟让她忘了呼吸。 “纾纾,用鼻子呼吸。”他低声引导,眉头依然紧锁。 姜纾这才回过神来,依言用鼻子吸气。 可山间的空气冰冷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细小的冰碴刮过鼻腔,难受得她眼眶发红。 看她这般痛苦,沈青叙的心揪得更紧。 他毫不犹豫地拉开自己的黑色羽绒服拉链,将姜纾整个人揽进怀里,用宽大的衣服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 突然被温暖的气息包围,姜纾贪婪地深吸了几口。 鼻尖萦绕的全是沈青叙身上清冷的草木香,混杂着他体温烘出的暖意。 舒服得要死。 几个深呼吸后,那股窒息感终于渐渐消退,姜纾的呼吸重新变得匀畅。 几分钟后,沈青叙低头看向怀中的小小脑袋,只见姜纾正仰着小脸,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那专注的小眼神勾人得很。 他眼底掠过一丝满足,他向来清楚也坦然享受着这份独属于他的注视。 他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怎么了?” 明知故问的语气里藏着几分戏谑。 虽然两人相恋已有些时日,但在沈青叙面前,姜纾总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 她小声嘟囔:“阿叙,你真好看。” 沈青叙闻言展颜一笑,如同雪后初晴般:“这话你不是第一次说了,不过......” 他低头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能让你着迷,我很欢喜。” 沈青叙气质清冷,但是模样勾人得很,他此时故意勾着姜纾,姜纾心尖一颤。 姜纾忍不住仰头轻吻他的下巴,见他没有动作,她又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吻上他的唇角。 沈青叙始终纵容着她的亲昵,甚至微微偏头配合着她的动作。 他格外珍惜姜纾这般发自内心的亲近,这让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被姜纾深切地爱着。 他抬手轻抚她的发顶,任由她在自己唇边流连。 这一刻,连呼啸的山风都变得温柔。 数十米开外,三双眼睛正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 “那、那是沈青叙?”其中一人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低语。 另一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是他没错。唉,爱情这东西可真邪门,连沈青叙这样的冰山都能融化。” 最后一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这就是外寨人常说的那个词......什么来着......对了,高岭之花为爱走下神坛!” 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 为什么要派他们来盯沈青叙的梢? 其实答案他们三人彼此心知肚明。 他们是寨里有名的光棍三兄弟,这种大冷天里,别人都在家抱着媳妇孩子取暖,就他们三个苦命人得蹲在山上看着小情侣你侬我侬。 为首的男子揉了揉冻僵的耳朵,吩咐道:“老三,你去禀报长老,就说沈青叙一切如常,没什么可疑举动。” 被点到名的老三哀怨地瞥了眼远处相拥的身影,认命地转身没入林中。 剩下的两人扭头,再定睛望去时却齐齐愣住。 方才还在温存的两人,竟在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呢?!”两人惊出一身冷汗,慌忙四处张望。 完了,搞丢了。 第174章 好刻板的印象 沈青叙收紧手指,拉着姜纾快步离开。枯枝在脚下发出细碎的断裂声,惊起几只寒鸦。 “怎么了?”姜纾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带得踉跄,“发生什么事了?” 他将她冰凉的手紧紧攥在掌心,一同揣进自己温暖的羽绒服口袋:“有人在盯着我们。” “什么?”姜纾愕然睁大眼睛,浓密的长睫在寒风中轻颤,“谁?” 走了一段路后,沈青叙停住脚步,转身将她护在一棵粗壮的杉树后。 斑驳的树影落在他凝重的侧脸上:“暂时甩掉了,至于谁叫他们来监视我们的,我心里有猜测,但尚不确定。不过要是我猜得没错,不只是我们,时诵他们此刻应该也处在监视之下。” 姜纾难以置信地摇头,忍不住小声嘟囔:“你们苗寨真是......连非法监视都干得出来,简直目无法纪。” 她忽然想起什么,促狭地戳了戳他的胸口,“不过他们不懂法,你可是读过书的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这分明是在调侃他先前囚禁她的旧账。 沈青叙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纾纾若是生气,大可以像当初我对待你那般对待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危险的诱惑,“我随时恭候。” 姜纾咽了咽口水,接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正色道:“既然被监视了,我们该怎么办?” “既然他们监视我们,那我们就表现得正常一些就可以了。”沈青叙云淡风轻地答道。 其他的,沈青叙自然会出手,不需要姜纾操心。 “真的?”姜纾狐疑地蹙眉 他忽然倾身与她平视,深邃的眼眸里漾着狡黠的光:“当然是真的,看我表现得这么好的份上,你再亲亲我好不好?” 姜纾刚才那种温存,让沈青叙迷恋不止。 姜纾气得跺脚,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占便宜。 但她深知沈青叙行事向来有他的道理,便也放松下来,一把推开他,探头向四周张望。 举目所见尽是枯枝残雪,别说野兔,连只山雀都不见踪影。 沈青叙被推得后退半步,望着她气鼓鼓的背影,唇边泛起无奈的弧度。 他的纾纾啊,方才还依偎在他怀中缠绵亲吻,转眼就翻脸不认人,倒真有几分那些人口中“渣女”的风范。 不过想渣他? 简直是痴心妄想。 沈青叙的目光如无形的蛛网,紧紧缠绕在前方那个窈窕的身影上。从发梢到足尖,每一寸都是属于他的。 若有不知死活的人胆敢觊觎...... 他眸色骤沉,指节在口袋中悄然握紧。 那后果,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 姜纾猫着腰,像只觅食的小狐狸,执着地在枯草丛中翻找。 她现在已经不奢求能遇见白兔了,只要是只兔子,哪怕灰扑扑的,她也心满意足。 可十分钟过去,她连一根兔毛都没发现。 她泄气地直起身,扭头望向始终静立在数十米开外的沈青叙。 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他眼底翻涌的暗涌,只能蹦跳着挥手:“阿叙......根本没有兔子嘛!你是不是骗我的?” 沈青叙凝望着那个裹在白色羽绒服里的身影,看她像团雪球般在枯黄的山野间跳跃,唇角不自觉地扬起,自言自语道:“这不就是我的小兔子。” 见他没有回应,姜纾气鼓鼓地转过身,继续与那些枯草较劲。 沈青叙迈开长腿不疾不徐地走近,听着她小声嘟囔“阿叙是骗子”的模样,眼底漾开无奈的笑意。 还是只暴脾气的小兔子呢。 不过,也是独属于我的小兔子。 沈青叙伸手揉了揉她蓬松的发顶,指向左前方:“纾纾看那边,是不是有只灰兔在跑?” 姜纾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团灰影从岩石后窜出。 她顿时忘了生气,险些欢呼出声。 那只正在觅食的灰兔被动静惊动,竖起长耳,警惕地看着这个向自己奔来的白色身影。 “别跑!”姜纾急忙追去。 灰兔后腿一蹬,灵巧地窜进灌木丛。 姜纾好不容易见到兔子,自然不肯轻易放弃,于是紧追不舍。 于是沈青叙便看见这样一幅画面。 一个白色团子笨拙地追着个灰色绒球,两个身影在地上绕出杂乱的圈。姜纾虽然腿长,但体力不济;灰兔虽个头小巧,却动作敏捷。 那灰兔偶尔回头,黑亮的眼睛里竟好像带着几分嘲弄,仿佛在说:就这速度还想抓我? 它本来就是为了觅食跑的出来,此刻被追得兴致全无,后腿蓄力正准备一跃而去,却突然耳朵一痛,整只兔腾空而起。 它在半空中茫然地蹬着腿,正疑惑自己何时学会了飞翔,就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吱!”灰兔惊恐地挣扎起来,四爪乱舞! 沈青叙拎着兔耳,看向气喘吁吁的姜纾:“纾纾,抓到兔子了。” 姜纾惊喜地小跑过来,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要抱那只灰兔。 小兔子原本蓄势待发,正准备给这个人类一记有力的后蹬,却突然感觉到后腿被一股力量禁锢。 它怯怯地抬头,对上沈青叙深不见底的眼眸,顿时吓得浑身绒毛都炸了起来。 识时务者为好兔,小兔子立刻放弃了抵抗,乖乖缩成一团毛球。 沈青叙这才将它轻轻放进姜纾怀中。 姜纾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兔子柔软的背毛,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与撸猫的感觉有几分相似。 沈青叙细心地为姜纾戴好方才奔跑时抖落的羽绒服帽子,低头凝视着她欣喜的侧脸:“开心吗?” 姜纾一会儿捏捏兔子的长耳,一会儿摸摸它圆滚滚的尾巴,兴奋得眼睛发亮:“开心!它好乖!” 小兔子:...... 姜纾随即又想起什么,担忧地蹙起眉:“可是兔子要吃胡萝卜吧?我们没有呀。” 小灰兔不满地抖了抖耳朵,朝她投去一个嫌弃的眼神。这个人类对兔子的认知也太刻板了! 沈青叙轻笑着解释:“它们也吃青草和蔬菜,总不会饿着它的。” 小兔子闻言,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原来这两个人类不是来吃它的,而是来给它提供食物的!早说啊,早知道就不费这么大力气逃跑了。 既然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姜纾心满意足地提议:“那我们回家吧。” 沈青叙点点头,却在姜纾准备原路返回时轻轻拉住她的手:“我们走小路。” 姜纾立即会意。 那些跟踪者此刻肯定还在满山寻找他们的踪迹,若是原路返回,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 她狡黠一笑,抱紧怀中的兔子,跟着沈青叙转身没入小路。 第175章 好看吗? 夕阳西沉,冬日的暮色总是来得格外匆忙。 金色的余晖洒落在山林,将整座山林染成温暖的琥珀色,可温度却随着光线一同迅速流失,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 周老大和周老二已经在山里转悠了整整两个小时了。 自从跟丢了沈青叙和姜纾,他们就像无头苍蝇般在山林间乱窜,他们都快把每片灌木丛都翻个底朝天了,却连那两人的一片衣角都没找到。 “老大,你说他们会不会早就下山了?”周老二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声音里带着疲惫。 周老大斩钉截铁地摇头:“不可能!沈青叙那样的人,突然来了这里,必定另有图谋。说不定正躲在哪个角落里谋划着什么大事。” 周老二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摊开双腿,哀嚎道:“可是老大,天都要黑了!这么冷的天,沈青叙舍得让他那个娇滴滴的心上人冻着吗?要我说,他们肯定早就回去了。你就信我一次行不行?” 周老大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终于有些动摇:“那......先下山看看?” “好好好!”周老二如蒙大赦,腾地站起来,“再待下去真要冻成冰棍了。” 两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下走,周老二忍不住抱怨:“老三这个没义气的,让他去禀告消息,禀告完了,也不知道来找我们。” “老三什么性子,你我还不知道,不用说,肯定是偷懒去了。”周老大没好气地回道。 下山路上,两人忍不住嘀嘀咕咕。 “老大,你说......咱们跟踪沈青叙的事,不会被发现了吧?毕竟他可是沈青叙啊!” 周老大强作镇定:“不可能。以沈青叙的手段,要是我,我们真被发现了,咱们还能好端端地在这儿说话?肯定早就......” “可是咱们刚才不是跟丢了吗?说不定就是他故意甩开我们的。” “别瞎想!”周老大提高音量,像是在说服自己,“肯定是咱们光顾着跟老三说话,一时疏忽。这后山这么大,他们说不定走了另一条路。” 暮色渐浓,一座气势恢宏的吊脚楼静静矗立着。 这个吊脚楼的规模仅次于首领居所,飞檐翘角间透着威严。 厅堂内,九长老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桌前狼吞虎咽的周老三。 眼见对方又盛满第六碗米饭,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拍案而起:“够了!你就是来禀报一句“沈青叙没有异常”,倒在我这儿赖着不走了?这、这都多少碗了!” 老人的胡须气得直颤——那可是他两天的米粮啊! 周老三意犹未尽地舔掉唇边的饭粒,憨笑着挠头:“长老,您家的饭实在太香了。您也知道,我们兄弟三个打光棍,平日吃饭都是凑合......” 这位九长老正是丧仪时举杖要教训沈青叙的老人。 此刻他悔得肠子都青了,若不是实在无人可用,怎会找来这三个废物? “吃完赶紧滚!”九长老气得直挥手,“立刻去盯着沈青叙!” “好嘞!”周老三抹了把油光发亮的嘴,终于起身告辞。 送走这个饭桶,九长老长叹一声。 这时五长老缓步走来,疑惑地问:“监视沈青叙和时诵也就罢了,为何连首领也要盯着?” 九长老沉重地拍拍老友的肩:“老五,你我都受过老首领的大恩。你难道忘了老首领临终前,他是如何嘱咐我们的?” “自然没忘。只是首领她......” “她在葬礼上的表现你也看见了,”九长老打断道,“如今分明是站在沈青叙那边的。” 五长老沉吟片刻,终是妥协:“罢了,就依你。” 说完,他自然地坐到餐桌前,眼巴巴地望着九长老。 “你又做什么?”九长老警觉地皱眉。 五长老理直气壮地指指空碗:“这个时辰了,咱哥俩不该用饭吗?” “这是我家!不是饭堂!”九长老勃然大怒,“怎么个个都来蹭饭?!” —— 周老大和周老二终于拖着冻得快失去知觉的身子摸到了沈青叙的吊脚楼附近。 远远望去,只见炊烟袅袅,窗内灯火通明,显然两人已经回来多时了。 “老大,我就说吧!”周老二搓着冻僵的手,委屈地抱怨,“他们肯定早就回来了!就咱俩像傻子似的在山上转悠,都快冻成冰棍了,本来就是单身棍,这下可真成棍了!” 周老大被说得脸上挂不住,为了维持老大的威严,他抬手拍了周老二的后脑勺一下:“少在这马后炮!小声点,别被发现了!”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吊脚楼的门开了。 两人慌忙缩进树丛里。 姜纾走了出来,手里捏着一片嫩绿的菜叶。 她蹲在门前的石阶上,将菜叶递到小灰兔嘴边。 原本蔫头耷脑的兔子眼睛一亮,两只前爪捧住菜叶就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慢点吃呀。”姜纾被它埋头苦吃的模样逗笑了,趁它专心进食时,轻轻抚摸着它柔软的背毛。 小兔子看在食物的份上,难得没有躲闪,只是傲娇地用屁股对着她。姜纾也不介意,继续抚摸着。 一片菜叶很快被消灭干净。 小兔子转过身来,黑溜溜的眼睛期待地望着姜纾。 姜纾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啦。” 一听这话,小兔子后腿一蹬就要开溜,却被姜纾眼疾手快地捞了回来。 她一边轻轻顺着它的毛,一边笑道:“跑什么呀?阿叙给你买好吃的去了。” 一听到阿叙两个字,小兔子立刻老实了,它乖乖蜷在姜纾怀里,一动不敢动。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周家兄弟借着夜色和树丛的掩护,继续执行着监视任务。 周老二盯着姜纾看了半晌,忍不住压低声音感叹:“你还别说,沈青叙这心上人长得可真标致!” 周老大赞同地点头。 此时的姜纾已经散下长发,穿着一身舒适的居家服,白皙的肌肤在夜色中仿佛会发光。 当她对着小兔子展颜一笑时,那明媚的笑容比夜空中最绚烂的烟花还要动人。 姜纾抱着兔子站起身,朝路口张望了一下,似乎是在看沈青叙有没有回来。 夜风渐凉,见不到沈青叙的身影,她搓了搓手臂,抱着小兔子转身进屋了。 周老二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再一次由衷感叹:“身材真好,沈青叙这命也太好了......”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般钻进他们的耳膜: “我的纾纾,好看吗?” 树丛中的两人浑身一僵,两人转身看去,沈青叙不知何时站在两人身后,如同鬼魅一般盯着他们看。 第176章 你们也配议论? 沈青叙的眼神晦暗如深渊,危险得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黏腻冰冷地缠绕在周家兄弟身上。 两人在他的注视下控制不住地发抖,互相搀扶着才没瘫软在地。 “好、好巧啊……在这里遇到你。”周老大的声音抖得不成调。 周老二不敢置信地拽了他一把,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老大!这是人家家门口!” 周老大猛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急中生智,指着刚才藏身的树丛,“呵、呵呵……我们看这草丛挡着你家视野了,正想帮你除除草……” 沈青叙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声音像是淬了冰:“刚才,你们在看我的纾纾?” “没有!绝对没有!”两人齐刷刷捂住眼睛,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沈青叙向前逼近一步,他们立刻连退三步。 周老二颤抖着伸出手:“行行好,咱们保持这个距离,说话成吗?” “我的宝贝,”沈青叙的嗓音危险地压低,“也是你们配议论的?” 兄弟俩对视一眼,突然福至心灵,异口同声地喊道: “不配!我们当然不配!” 周老二抢先奉承:“姜纾小姐那是九天玄女下凡,跟您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周老大赶紧接上:“就是就是!您二位站在一起,那月亮都得羞得躲进云里!”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后缩,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树丛里。 沈青叙阴鸷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转,忽然扯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既然这么会说话……” 他慢条斯理地从兜中取出一只通体漆黑的蛊虫,那虫子在他指尖颤动,发出细微的嗡鸣。 “不如留下来,好好说个够?” 沈青叙的眼神在夜色中泛着幽冷的光,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 周家兄弟刚生出逃跑的念头,就惊恐地发现双腿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住,竟是半步都迈不开。 直到这时,他们才借着月光看清,不知何时,地面上已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蛊虫,如同流动的墨汁般将他们团团围住。 更可怕的是,这些虫子正悄无声息地顺着他们的裤腿往上爬,冰凉的触感让两人浑身汗毛倒竖。 “噗通”一声,周老二先撑不住跪倒在地,周老大也跟着瘫软下来。 “我们知错了!”周老大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周老二连连点头:“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沈青叙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们,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们,谁指使的?” “没、没有谁!”周老二抢先答道,“就是我们自己闲着没事......” 沈青叙危险地眯起眼,俯身将指尖那只通体漆黑的蛊虫凑近他们。 那虫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 “不说也无妨。”他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待蛊虫入体,你们想说也没机会了。” 周家兄弟虽不会炼蛊,却比谁都清楚沈青叙的可怕。 寨中流传着他炼制的是世间最凶恶的蛊虫,一旦中蛊,必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在两人绝望对视时,一个欢快的声音由远及近: “老大老二!我在九长老家吃饱喝足啦!那饭菜可真香!” 周老三哼着小调走近,揉了揉眼睛。 夜色太浓,他隐约看见三个身影,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待凑近一看,顿时傻眼,除了两个哥哥,居然还有沈青叙! 他们暴露了!! 怎么可能?? 周老大和周老二听到他那句“九长老家”,简直想当场昏死过去。 这个笨蛋! “老三快跑!”周老大嘶声喊道。 周老三没动! 周老二也急得跺脚:“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周老三却像是被钉在原地,声音带着哭腔:“不、不是我不想走......虫子,我身上爬满了虫子......” 周老大绝望地闭上眼。 完了。 全完了。 沈青叙低低笑出声,那笑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果然是........是他啊!” 沈青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倒在地的周家兄弟,月光在他身后勾勒出冷硬的轮廓。“除了我们,还有谁被监视了?” 周老大咬着牙摇头,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沈青叙轻嗤一声,指尖的蛊虫应声振翅:“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周老大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那漆黑的蛊虫并未飞向周老大,而是径直飞向瘫软在地的周老三。 只见周老三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在地上疯狂翻滚,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体内疯狂啃噬。 “老三!”周老二目眦欲裂,拼命想要爬向弟弟,却被牢牢禁锢着。 他转头望向沈青叙,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什么都不知道!求你放过他!” 沈青叙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周老三的痛苦模样,声音冷得像冰:“说出答案,我就让他解脱。” “大哥!二哥!救救我——”周老三的哀嚎一声比一声凄厉,指甲已经在脖颈上抓出深深的血痕。 周老二红着眼睛看向周老大,声音嘶哑:“大哥!!” 周老大望着痛苦挣扎的小弟,终于崩溃地垂下头:“我说...我都说...” 沈青叙打了个响指,周老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在夜色中回荡。 周老大艰难地开口,“我偶然听到,他派了三路人马。我们负责监视你们,另一路去盯时诵他们,还有一路是他的心腹......”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好像是去监视首领了。但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不敢保证真假。” 沈青叙眸光微动,若有所思。 周老大急切地抬头:“我知道的都说了,求你给老三解蛊!” 沈青叙收回思绪,冷冷扫过三人:“待我离开苗寨之日,自会给他解蛊。在这期间......” 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掠过周家兄弟惨白的脸,“你们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周老大与周老二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屈服。 “明白...我们明白...”周老大颤声应道。 三人相互搀扶着,踉跄地消失在夜色中。 第177章 灰太狼 三人离去后,黑夜重归寂静。 沈青叙俯身拾起放置在地上的菜篮子。 那是姜纾特意嘱咐他去买的蔬菜,一部分用作两人的一日三餐,另一部分则是给那只碍眼的兔子准备的。 想到那只灰兔,沈青叙的眸色暗了暗。 自从把它带回来后,短短几个小时,姜纾的注意力就被分走了大半,一直抱着不肯撒手。 他第一次尝到后悔的滋味,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带她去找什么兔子。 最后找来一个分宠的。 提着沉甸甸的篮子推开门时,他脸上已换上惯常的清冷神色,唯独唇角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那是独属于姜纾的笑意。 门开的瞬间,沈青叙的目光缓缓掠过屋内,椅子上随意搭着的毛毯,茶几上喝了一半的花茶,一切都充满了姜纾的生活痕迹。 入目所见,让沈青叙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姜纾听见声音,见是沈青叙回来了,立马就像只欢快的小鸟般扑了过来。 沈青叙一手稳稳提着菜篮,另一只手稳稳地接住扑进自己怀里的身影。 他顺势揽住她的腰,轻松地将人抱起来转了个圈,而后小心地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自己则单膝跪地与她平视。 “外头的人都解决啦?”姜纾咯咯笑着,双手自然地搭在他肩上。 沈青叙点点头:“听见了?” 姜纾接过菜篮开始翻看里面的食材,一边挑拣一边说:“那么大的动静,我又不聋。” 见篮子有些沉,沈青叙体贴地帮她托着底部。 姜纾乐得轻松,专心致志地挑出蔫黄的菜叶。 “那你的计划呢?”她状似随意地问。 “原以为那人死后会顺利些,”沈青叙语气平静,“没想到又冒出来一个。不过无妨,我自有应对方法。” 姜纾对他向来全心信任,闻言便不再多问。 正好菜也挑完了,她熟练地将蔬菜分成两份,大半留作两人的餐食,小部分则是留给小灰兔。 “阿叙,”她看着小灰兔,说道,“我们给兔子取个名字吧?” 沈青叙对这只争宠的兔子实在是提不起兴致,但看着姜纾亮晶晶的眼睛,还是柔声道:“纾纾取吧,它一定会喜欢。” 小灰兔:??? 其实姜纾也不太相信沈青叙的取名品位,毕竟“小翠”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 她歪着头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什么,扑哧笑出声来。 窝在旁边的灰兔警觉地竖起耳朵,莫名感到一阵不安。 沈青叙笑得温柔:“纾纾这是想好了?” “它是灰色的,”姜纾眼睛弯成月牙,“不如叫灰太狼吧!怎么样?” 沈青叙不假思索地赞同:“好!” 在沈青叙这里,姜纾取的任何名字都只会得到一个“好”字。 只是苦了兔子,它惊恐地瞪圆红眼睛,绝望地意识到自己的兔生英名就要毁于这个名字了。 它绝望地瞪着两条后腿,哀怨地瞥了眼那个给它取名的女子,又怯怯地望了望她旁边那个可怕的男人,最终认命地把脑袋埋进了前爪里。 做兔子也不容易啊! 姜纾对这个名字满意极了。 她欢快地拿起几片嫩绿的菜叶,蹲到兔子面前,轻声唤道:“灰太狼,来吃饭啦!” 兔子不情不愿地抬起头,在沈青叙看似平静实则暗含警告的目光下,只得慢吞吞地挪过去,小口小口地啃起菜叶。 ————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被安置在竹编小窝里的灰兔正睡得香甜,忽然被一阵细微的声响惊醒。 它警觉地竖起长耳,在黑暗中仔细辨认,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压抑的喘息,又夹杂着细碎的呜咽,正是从主卧的方向传来。 灰兔犹豫地蹬了蹬后腿。 虽然那个男人让它本能地感到恐惧,但那个女人待它还是挺好的,尽管取名的品味令人不敢恭维...... 它终究还是抵不过好奇心,蹑手蹑脚地蹦到主卧门外。 越是靠近,那声音就越是清晰,还伴随着一种奇特的气味,这味道让它想起春日里同类求偶时的气息。 难道这两个人类也...... 卧房内,灯光早已熄灭,唯有月光透过窗棂,勾勒出床榻上交叠的身影。 沈青叙正极尽温柔地吻去姜纾眼角的泪珠,动作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姜纾在他身下微微颤抖,白皙的肌肤泛着动人的粉色,像是初绽的桃花。 “什么时候......结束?”她带着哭腔问道,声音支离破碎,“阿叙,我受不住了......” 沈青叙低笑一声,一手稳稳托住她战栗的腰肢,另一手轻轻覆上她的眼睛。 温热的唇贴在她滚烫的耳畔,呼出的气息让她忍不住瑟缩: “受得住的。” 他的声音温柔得近乎残忍,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姜纾在他的掌控下化作一池春水,只能无助地攀附着他的肩膀,任由他将自己带入更深的浪潮。 门外,灰兔歪着头。 最终,它决定不再打扰,悄悄蹦回自己的小窝,把脑袋埋进前爪里。 而屋内,缠绵还在继续。 沈青叙像是永远不知餍足的野兽,细细品尝着怀中的珍宝。 月光流淌过姜纾汗湿的鬓发,在她纤细的锁骨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乖,”他吻着她的唇,声音暗哑,“很快就好了。” 这谎言他说过太多次,连自己都要信了。 长夜漫漫,正是缱绻时。 第178章 半路被拦 上午九时,晨雾尚未完全散去,姜纾裹着一身浅杏仁色的泰迪熊外套,蓬松的绒毛在熹微的晨光中泛着柔软的光泽。 内搭的米白色高领羊绒衫衬得她小脸愈发莹润,再配上一条浅咖色灯芯绒长裤,时尚得很。 沈青叙站在吊脚楼的门槛内,晨风撩起他额前的碎发。 他伸手替她整理好围巾,指尖在绒毛间停留了片刻:“记得路吗?” 姜纾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口,眼里漾着明媚的笑意:“放心啦,我都走过多少遍了,都记住了!” 她转身要走,却又被轻轻拉住。 沈青叙凝视着她被寒风吹得微红的脸颊,声音低沉:“路上当心,有些背阴处的积雪还没化......” “知道啦!”姜纾利落地把毛线帽往下拉了拉,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我办事,你放心吧!" 说罢朝他挥挥手,踏上了青石板路。 待那抹暖色的身影消失在小径尽头,暗处里传来窸窣响动。 “她这是要去哪儿?”周老三揉着冻僵的鼻子小声问。 周老二压低嗓音:“说是要请首领和时诵他们吃......叫什么火锅的。” “火锅?”周老三一脸茫然,“那是什么玩意儿?” “就是把菜啊肉啊的,都扔进一锅滚水里煮。”周老二比划着。 周老三嫌弃地撇嘴:“不就是水煮菜嘛,能有多好吃?”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吃!”周老大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两个弟弟一眼,“你们说,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请人吃饭,该不会是要密谋什么吧?” 周老三立刻摇头:“哪有人密谋还这么招摇的?我看就是单纯想请客。说来也怪,怎么没人请咱们哥仨吃饭呢?” 周老大看着自家老三没出息的样子,无奈扶额。 周老二凑过来低语:“老大,那咱们......” “按兵不动。”周老大眯起眼睛,“我们只管盯着,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回去就跟九长老说一切正常。” 周老三有些犹豫:“可九长老在寨中势力不小,万一被他发现我们瞒报......” “那你说是九长老可怕,还是沈青叙可怕?”周老大幽幽问道。 周老二和周老三异口同声:“沈青叙!” “那不就得了”。周老大望着姜纾离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接着,周老大朝周老二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老二,你跟上去护着点她。” 周老三瞪圆了眼睛:“啥?咱们不是来监视的吗?怎么还当起保镖了?” “你傻啊!”周老大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老三的脑门,“你身上还带着沈青叙的蛊呢。你看他对那心上人的在意程度,要是出了半点差池,别说你了,我和老二都得跟着玩完!” 周老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大哥说得在理。” 说罢,他猫着腰,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姜纾浑然不觉身后的动静,独自漫步在苗寨的青石板小径上。 冬日的苗寨别有一番韵味,晨光越过苍翠的山脊,轻柔地洒在鳞次栉比的吊脚楼上,将夜霜蒸腾成袅袅炊烟。 山间薄雾,为层叠的梯田和古老的吊脚楼蒙上一层轻纱,整个寨子宛若一幅刚刚苏醒的水墨画。 路过溪边时,她遇见一个身着苗服的少女。 少女披着绣满繁复纹样的厚实坎肩,裙摆上的银铃在清冷的空气中叮当作响,奏出悠远空灵的清音。 姜纾不禁暗叹:自己穿苗服虽也好看,却终究不及当地人穿着那般浑然天成。 就像沈青叙,那身苗服穿在他身上,总带着说不出的风骨。 正要拐进通往时诵他们住处的小径时,一个身影突然拦在面前。 姜纾原以为是偶然相遇,可对方分明是故意挡道的。 “你做什么?”姜纾抱臂问道。 那苗族少女约莫比她矮半头,一张瓜子脸清秀可人,此刻却带着明显的敌意。 她用苗语厉声道:“喂!你一个外来人在苗寨里乱逛什么呢?” 姜纾听得一头雾水:“什么?” 少女见她不答,又用苗语讥讽:“连苗语都不会,我劝你们还是早点滚出苗寨吧。” 虽然听不懂内容,但姜纾从对方的神情中读出了不善。 她试图绕开,少女却伸手欲拦。 “住手!” 周老二一个箭步从树后窜出,及时挡在两人之间。 那少女见到他,脸色微变,用苗语喊道:“周老二,你做什么?” 趁这个空当,姜纾敏捷地侧身避开,快步朝小径深处走去。 少女还想追上前,却被周老二牢牢拦住,只得悻悻作罢。 走出老远,姜纾还能听见身后传来少女不满的苗语争执声。 —— 苗族女子名叫苗纱。 苗纱被周老二拦住,顿时火冒三丈。 她双手叉腰,趾高气扬地瞪着周老二:“周老二,你疯了不成?别忘了你们兄弟三个,还要靠我爷爷吃饭呢!” 作为九长老最宠爱的孙女,苗纱在寨中向来横行霸道。 自从姜纾进入苗寨,苗纱就十分不喜她,今日好不容易逮到姜纾落单,正想给她个下马威,谁知竟被周老二搅了局。 周老二却不慌不忙,挑眉反问:“苗纱,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你瞎了吗?”苗纱没好气地指着姜纾离去的方向,“这个外来女子把咱们里寨当什么地方了?想往哪里去,就往哪里去,不教训她一下,这还了得?” “不不不,我看啊,”周老二故意拖长语调,绕着苗纱走了一圈,“你这是嫉妒了吧?” “嫉妒?”苗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我嫉妒她?她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那可多了去了。”周老二掰着手指细数,“她比你好看,比你有气质,最重要的是——” 他故意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苗纱清秀的脸,“沈青叙喜欢的是她。” 这里寨中,谁人不知这苗纱喜欢沈青叙,可沈青叙却不喜欢她。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苗纱的痛处。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周老二厉声道:“你、你说话小心点!信不信我告诉爷爷!” 周老二却挺直腰板,不卑不亢:“你去说便是。我正执行你爷爷交代的任务,方才你突然出现,险些就坏了大事。你尽管去告状,我倒要看看九长老会怪罪谁。” 苗纱顿时语塞。 她一直都知道爷爷虽然宠她,但在正事上向来一丝不苟。 若真如周老二所说,要是自己真去告状,被骂的只会是她。 “这次就先放过你!”苗纱咬牙切齿地撂下这句话,愤愤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周老二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角的冷汗。 这任务真是要命啊。 就在这时,他无意间瞥向不远处,猛地对上一双深邃的黑眸,那眼神冰冷锐利。 那眼神,周老二昨夜才见过——正是沈青叙! 周老二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移开视线,心脏狂跳不止。 原来沈青叙一直暗中跟着姜纾啊!幸好他方才出手相助了,若是稍有迟疑...... 沈青叙可是个小心眼的人啊! 第179章 原谅or不原谅 姜纾来到时诵他们居住的吊脚楼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姜纾发现不光时诵,阿星,周思然在,而且藤伊竟然也在这里,这倒是省了她再跑一趟的功夫。 “阿叙说了,今天晚上,咱们一起吃个火锅。”姜纾笑着发出邀请。 藤伊微微一怔,眼中掠过一丝诧异:“我也去?” “当然啊。”姜纾点头,将沈青叙的话原话转述,“他还说了,顺便商量一点事情。” 时诵与藤伊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看来沈青叙是要在今晚宣布他的计划了。 但是...... “不是吧?”时诵突然压低声音,“这么光明正大地聚会,是不是太招摇了?要不咱们约个月黑风高夜,找个隐蔽的地方秘密商议?” 他说着竟有些兴奋起来。 姜纾忍俊不禁:“时诵,你是不是谍战剧看多了?” “你怎么知道!”时诵惊讶地睁大眼睛,“我看的第一部电视剧就是谍战片!那里面的特务接头都是在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话音刚落,阿星便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你脑子就是看这些电视剧看坏的。” “当初是谁给我开的电视?”时诵不服气地反驳。 “那是开给爷爷奶奶看的,”阿星抬了抬下巴,“谁让你赖在爷爷奶奶屋里不走的?” 周思然安静地坐在一旁,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与时诵、阿星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他素来不爱多言,但看着这两人吵吵闹闹的,倒也觉得有趣。 藤伊望着他们嬉笑打闹的模样,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羡慕。 她忽然意识到,沈青叙和时诵虽然离开了里寨,却在外面收获了真挚的情谊。 或许,寨外的天地真的更加广阔。 这个认知也让藤伊下定了决心,也许她真的可以带领里寨走出一条全新的道路。 这是她身为首领的责任。 传完话后,姜纾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以她对沈青叙的了解,若是再耽搁下去,他该着急了。于是她起身与众人道别,准备返回。 刚踏出门槛,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那个,请等一下。” 姜纾疑惑回头,看见竟是藤伊追了出来。 阳光下,藤伊的脸上带着复杂难言的神色。 平心而论,姜纾初见藤伊时对她的印象颇佳。 但后来她知道了,这个看似单纯无害的女孩实则心思深沉。 当初也是藤伊故意引导她发现被囚禁的旅行团四人,进而让她看清了阿叙的真面目。 不过这件事情,姜纾并不怪藤伊。 毕竟真相迟早都要浮出水面,不过是早晚的区别罢了。 姜纾望着藤伊,心中百转千回。 她其实最在意的是之后发生的事情。 为了威胁沈青叙,藤伊竟派人来抓她,险些让她陷入险境。若不是沈青叙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是圣人,与藤伊的交情也不深,因此这份芥蒂始终在姜纾心里挥之不去。 藤伊在距她两步之遥处停下脚步,神色有些犹豫。 姜纾微微挑眉:“我印象中的藤伊,可不是这般犹豫不决的人。” 藤伊闻言,释然一笑:“你说得对。” 她深吸一口气,“其实,我是想当面向你道歉的。” “为了那件事?”姜纾双臂环抱,语气平静。 “是。当时为了争夺首领之位,我确实想利用你来牵制沈青叙。”藤伊坦然承认。 姜纾沉吟片刻,直视她的眼睛:“我想知道,你道歉是因为要与阿叙合作,还是真心觉得对不起我?” 若是前者,不过是权宜之计,并不是出自真心,那姜纾就没有考虑原谅的必要;若是后者,她或许还能考虑原谅。 藤伊认真思索后答道:“若我说,两者皆有呢?” 姜纾闻言,忽然笑了:“你倒是坦诚。” 一般为了请求别人的原谅,不管真假,肯定会选择第二个。 她这话,倒是实话。 “是啊。”藤伊也笑了,“你是不知道,沈青叙这人向来睚眦必报。当时若不是你带他离开里寨,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说来,我该感谢你。” 紧接着她的笑容染上一丝苦涩,“只是没想到,这首领之位背后藏着这么多的事情。” 姜纾知道,她指的是首领需要以自身供养神树的宿命。 “不过我很清楚,”藤伊继续道,“我对付你的事,沈青叙一直记在心里。眼下他需要与我合作,才暂时按捺不动。但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想着,若你能原谅我,或许他也能......稍微放宽些心胸。” 姜纾忍不住追问:“若我不肯原谅呢?” 藤伊昂起头,语气坚定:“那便受着。其实后来细想,确实是我做得不对。原本只打算将你弄晕,待沈青叙放弃首领之位后就放了你。谁知你竟放倒了我派去的人,这才引发了后来的追逐。” 姜纾险些被她绕进去:“照你这么说,倒是我的错了?” 藤伊没回答,深深看了姜纾一眼,突然后退一步,双手在胸前交叠,深深俯身行了一个奇特的礼节。 她躬身的角度极大,长发几乎垂到地面,姿态庄重而谦卑。 姜纾不明所以地愣在原地。 时诵突然出现,倚在门框上,幽幽开口解释:“这是苗族最隆重的赔罪礼,象征着愿意将自己的尊严完全交付给对方。行此礼者,表示诚心忏悔,任打任罚。” 这一刻,姜纾心中的芥蒂有些松动了。 ———— 姜纾揣着心事,慢吞吞地走回吊脚楼。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门上,门便从里面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沈青叙的身影笼罩下来,有力的臂膀环住姜纾的腰肢,轻而易举地将她抱离地面,稳稳当当地抱进了屋内。 “哎你……”姜纾轻呼一声,人已被他安置在他的腿上,两人面对面坐着。 他像是抱小孩似的,一手牢牢圈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自然而然地搭在她腿上,形成一个完全占有的姿态。 姜纾有些神思不定,目光虚虚地落在空气中的某一点。 沈青叙察觉了,故意颠了颠腿,惊得她低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想什么呢?”他低声问,气息拂过她耳畔。 姜纾侧过头,目光直直地望进他深邃的眼里,带着点寻求意见的意思:“阿叙,要是有人……非常郑重地向我道歉了,我该不该原谅她啊?” 沈青叙心知肚明姜纾指的是谁。 他一直都跟在她身后,自然也亲眼看见了藤伊对着姜纾行了礼。 为了不暴露,沈青叙此刻只能装作不知,手指漫不经心地缠绕着她顺滑的长发,反问:“是谁?” “是藤伊。” 姜纾老实回答,感受着他玩弄自己头发的动作,那微痒的触感让她稍微放松了些。 “那纾纾自己想原谅吗?” 他把问题抛了回去,表示充分尊重她的意愿。 姜纾认真思索了片刻,偷偷用眼角瞄他的神色,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不好意思:“嗯……有点想。” 她坐在他腿上,不自觉地晃动着小腿,“其实……也不是我有多大度。主要是仔细想想,她当时……好像也没真想把我怎么样。是我不认路,自己稀里糊涂就往那山上跑的,好像……也不能全怪她?” 在沈青叙这里,姜纾永远不会有错。 他立刻否定她的自我检讨,语气笃定:“不是你的错。” 姜纾扭过身子,像是故意要跟他唱反调,找点小茬。 姜纾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对呀!当然不是我的错,分明是你的错嘛!” 沈青叙从善如流,十分配合地挑眉,露出一个愿闻其详的表情:“哦?这话怎么说?” 姜纾立刻伸出两只手,捧住他轮廓分明的脸颊,带着点力道轻轻揉捏,振振有词:“就怪你太优秀了呀!优秀得浑身一点破绽都没有,人家找不到你的薄弱点下手,不就只能来找我这个软柿子捏了嘛?” 她顿了顿,扬起小巧的下巴,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小得意和小嚣张,“可惜呀,他们算盘打错了,我才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小白花呢!” 看着她这副娇憨又带着点小跋扈的模样,沈青叙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传来愉悦的震动。 他顺势仰起脸,在她嘟起的唇上轻啄了一下,应承道: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若是你想原谅,那就原谅,若是不想,我就替你出出气。” 第180章 监听 夜色如墨般浸染了里寨,吊脚楼里透出阵阵暖意。 因为里寨没有通电,所以沈青叙在屋子中央搭了个小巧的火炉,炉上的铁锅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奶白色的汤底,各式食材整齐地码在旁边的竹编托盘里,在跃动的火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敲门声响起时,姜纾正往火里添了块柴。 拉开门,只见时诵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阿星和周思然。 “真没想到啊,”时诵一进门就嗅着香气,眼睛发亮,“有生之年还能吃上沈青叙亲手做的饭。” 他溜溜达达地往里走,直到沈青叙从厨房门口投来一瞥,才讪讪地闭了嘴,乖乖在矮桌旁坐下,眼巴巴地盯着沸腾的锅底。 阿星礼貌地点头:“小姜总,小沈总,打扰了。” “别别,”姜纾连忙摆手,“在这儿就别叫总了,不然我会以为还在上班呢。” 阿星点点头,看着时诵招呼自己,就在时诵身边坐了下来。 周思然笑着迈进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后瞟。 姜纾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看清安静站在最后的藤伊,连忙招呼:“快都进来坐,汤底已经滚了。” 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响,姜纾对众人笑笑:“你们先吃,我们马上就来。” 时诵第一个拿起筷子,在清汤锅里涮了片青菜,入口就嚷起来:“没滋味,怎么不是辣锅?” 阿星往他碗里夹了块豆腐:“有的吃就不错了,挑三拣四的。” 藤伊显得有些拘谨,她看着桌上各式各样的食材和蘸碟,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周思然察觉到了她的无措,轻声解释道:“把想吃的放进锅里涮熟,然后蘸这个调料。” 说着,他示范性地涮了片羊肉,熟练地在香油蒜泥碟里一滚,自然地放到藤伊碗里,“尝尝看,好不好吃?” 藤伊小心地尝了一口,眼眸微微睁大,轻轻点头:“很好吃。” 此刻的厨房里,沈青叙正站在水槽前冲洗着最后一把青菜。 水流哗哗,姜纾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背影,火光透过门缝,在他肩头跳跃,清冷的气质消散了一些,添上了几分温暖。 “咱们这样,”姜纾轻声说,“还真有点过日子的感觉。” 沈青叙关掉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回头看她:“你喜欢这样的感觉吗?” 姜纾的嘴角弯起一个柔软的弧度,点了点头:“很喜欢。” 此时,夜色渐浓,吊脚楼外的树影里悄然聚集了几道身影。 周家三兄弟正蹲在灌木丛后探头探脑,不一会儿,身旁又悄无声息地多了两人。 正是负责监视时诵一行人的高实,和奉命盯梢藤伊的温贺。 温贺打量着眼前这三个憨态可掬的周家兄弟,不禁在心底嗤笑:九长老真是无人可用了,居然找来这么三个人。 怎么,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吗? 温贺压低声音问道:“没暴露吧?” 三兄弟齐齐转头,动作整齐得如同一人,异口同声:“当然没有!” 温贺勉强点头,转向高实:“我们分头行动?一人守前,一人守后。” 高实会意,两人如夜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那咱们呢?”周老三挠挠头,“休息?” 周老二乐得清闲:“这不正好?” 周老大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此时,吊脚楼后的窗下,温贺将呼吸放得极轻,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屋内传来清晰的谈笑声: 时诵满足地叹息:“这肉涮得刚好。” 阿星笑着回应:“好吃就多吃点。” 姜纾软糯的声音响起:“阿叙,我给你涮片肉。” 沈青叙低沉的应答:“嗯。” 周思然细心提醒:“藤伊,这菜少涮一会儿,不然就老了。” 藤伊礼貌回应:“好的,谢谢。” ...... ...... 听着,听着,温贺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对话太过正常,正常到反常。 他凝神细听,却只听到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仿佛这真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晚饭。 而屋内,姜纾、阿星和周思然正悠闲地涮着菜,谈笑风生。桌角,几部手机屏幕微亮,正播放着事先录好的对话。 第181章 商议 吊脚楼二层,一扇隐蔽的门被轻轻推开。 沈青叙举着强光手电筒率先走入,时诵和藤伊紧随其后。 这手电筒还是姜纾之前买的,沈青叙当时还说不用,结果现在就用上了。 手电筒被随意搁在积满灰尘的木桌上,光束在黑暗中切割出锐利的轮廓。 这间屋子密不透风,所有窗户都用厚木板钉死了,一丝光都透不出去。 这里是沈青叙从前的蛊虫研究室,某些特殊的蛊,需要在绝对的黑暗中才能炼成,一旦见光,就会死亡。 于是沈青叙就打造了这间房间。 时诵一进屋就忍不住小声抱怨:“这才吃几口啊……好歹让人把饭吃完再说正事嘛。” 藤伊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反唇相讥:“再过一个小时,监视的人看我们还赖着不走,傻子都知道我们在密谋了。你是生怕他们不起疑?” “我就随口一说嘛。”时诵撇撇嘴,没再争辩。 这些天,时诵和藤伊都清楚地感知到了自己被监视了。 沈青叙没理会他们俩的拌嘴,径直走到房间角落。 那里积着厚厚的灰尘,他蹲下身,用刚刚顺手拿着的水果刀熟练地撬开一块看似严丝合缝的地板。 伴随着轻微的木头摩擦声响起,沈青叙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牛皮纸。 见此,藤伊倒吸一口凉气,低声道:“你走之后,我几乎把这栋楼翻了个底朝天……你竟然藏在这里?” 这不能怪她疏忽,任谁也想不到,沈青叙竟然会在这里藏了东西。 沈青叙展开牛皮纸,时诵和藤伊立刻凑上前去瞧。 手电光下,一幅详尽的手绘地图展现在他们眼前,竟然是里寨圣地的地图。 “我靠!”时诵震惊得脱口而出,“这玩意儿你从哪儿偷来的?” 藤伊同样震惊,但她立刻意识到:“不是偷的,圣地根本没有成文的地图……所以这是你自己画的。” “嗯。”沈青叙点头。 时诵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盯着沈青叙,喃喃道:“你太可怕了……” 沈青叙难得地多解释了几句:“外围和中围的结构,很多年前就画好了。上次借着进去的机会,才把最核心的区域补充完整。” 沈青叙指着地图上的中心地带说。 时诵借着手电光仔细看去,地图上的笔迹果然有新旧之分。 一部分线条颜色深黑,墨迹犹新,显然是这几日画的,而另一部分则显得暗淡,显然是已经绘制了很多年了。 “你这准备的……也太久了吧!”时诵惊叹。 藤伊对圣地更为熟悉,她指着地图核心区域,面色凝重:“外围和中围问题不大,只要没有人发现,我们一行人潜入并不算太难。最关键的是这里——” 她的指尖点在地图中心,“我们到底要怎么摧毁它?再说那条世代守护圣树的巨蛇,上次它没有主动攻击,是因为感知到我们没有恶意。这次如果它察觉我们要对那棵树不利……我们对上它,绝无胜算。” 尽管他们有三人,但是对上那条大蛇,还是不够看。 时诵闻言,与藤伊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忧虑。 时诵转向沈青叙那张始终看不出情绪的脸,忍不住追问:“你有什么办法?上次那条蛇我们也是见过的,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青叙抬起眼,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目光沉静如水:“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届时,你们只需要严格执行我的指令就行。” 接着,他的视线转向藤伊,“而这次行动的关键,在于你。” 藤伊一怔,指尖下意识指向自己:“我?” “没错。”沈青叙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指关节,“你知道九长老为何重点监视你吗?” 藤伊蹙眉思索:“外公病重期间,只有九长老频繁探视。我发现被监视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他应该受到了......他死前的命令。” “因为你是这苗寨的首领。”沈青叙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只有经过完整祭礼、得到认可的首领,才能安然进入核心地带。控制住你,就等于扼住了我们的咽喉。” 藤伊深吸一口气,郑重点头:“我明白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时诵抓了抓头发,问:“那到底什么时候动手?总要有个具体时间吧,再被他们监视下去,我都快不会说话了。” “三日后。”沈青叙回答得干脆。 “三天后?”时诵眼睛转了转,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猜测,“选这个日子有什么讲究?比如是什么月圆之夜?还是卜算出的黄道吉日?” 连藤伊也投来探究的目光。 在两人专注的注视下,沈青叙缓缓摇头,语气平淡: “没有特殊含义。只是我约好了半个月回去,三天后就到半个月了。” “……啊?” “就这?” 时诵差点被这个朴实无华的理由噎住,藤伊也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沈青叙结束了这次简短的讨论。 时诵和藤伊先后朝楼下走去,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当时诵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沈青叙忽然开口: “藤伊。” 已经走到楼梯转角的藤伊停下脚步,转身抬头:“还有事?” 沈青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压得更低:“若是事成,圣地被毁,里寨必定陷入混乱。到时你能不能稳住局面,就看你的本事了。” 藤伊瞳孔微缩,若有所思。 身为首领却带头摧毁圣地,一旦事发,必然引发轩然大波……她沉吟片刻,问道:“你特意留下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完全是。”沈青叙缓缓走下两级台阶,拉近两人的距离,阴影笼罩着他半张脸,“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亲自去办。” 藤伊仰头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第182章 车速有点快了 时诵轻手轻脚地从楼上下来,姜纾正对着楼梯,见他独自一人,便用眼神无声地询问:“阿叙,怎么还不下来?” 时诵摇了摇头,又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不一会儿,沈青叙和藤伊也神色如常地走下楼梯。 只是藤伊的目光若有深意地在周思然身上停留了一瞬。 姜纾迅速将桌上那几部播放录音的手机收好,招呼道:“快吃吧,这面条都快煮烂了。” 藤伊和时诵重新落座。 时诵扫了一眼桌面,见菜品所剩无几,立刻嚷起来:“沈青叙,这都没什么吃的了,我还没吃饱呢!还有菜吗?” 姜纾指了指厨房:“里面还有,不过都没洗。” “那还不简单!”时诵说着就站起身,利落地卷起袖子,“我去洗就是了。” 他朝厨房走去,半路又折返,一把拉住正在七上八下把毛肚往锅里涮的阿星:“别吃了,陪我洗菜去。” 阿星慌忙咽下口中的牛丸,被他拽着往厨房走,嘴里还不住地嚷着:“等等!我刚下的毛肚,等会儿该老了!” 周思然敏锐地捕捉到了藤伊方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有点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沈青叙在姜纾身旁坐下,看着自己碗里堆成小山的食物,不禁失笑:“这也太多了。” “这可是我亲自给你涮的,”姜纾得意地挑眉,“都是你爱吃的,快吃吧。” 沈青叙垂眸看着她,眼中漾开温柔的笑意,宛若月色流转。 他夹起一块土豆送入口中,是甜的。 姜纾就在旁边看着他吃,沈青叙见她不动筷子了,侧头轻声问:“吃饱了吗?” 姜纾想了想:“还差一点,待会来点主食就好了。” 沈青叙于是给姜纾烫了一碗粉丝。 姜纾拿着筷子,低着脑袋,像只仓鼠一样小口小口地吃着,沈青叙时不时看她一眼,眼底满是细碎的星光。 藤伊静静注视着两人,这时,周思然为她夹了一片毛肚:“尝尝这个。” 就在这一瞬间,藤伊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沈青叙会把姜纾看得比整个里寨都要重要了。 ———— 夜色渐深,里寨安静得只剩下虫鸣。 吊脚楼外不远处的树影下,温贺与高实悄无声息地汇合。 “怎么样?”温贺压低声音问道。 高实摇了摇头,眉头微蹙:“一切正常,就是普通的聚餐。” “你没觉得哪里不对?” “有,”高实顿了顿,“太正常了,正常得反常。” 温贺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先去禀报长老,我继续守着。” 高实会意,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九长老的住处还亮着油灯。 听完高实的禀报,九长老布满皱纹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们真的只是在吃饭?全程都没有人离开?” “确实如此。”高实恭敬回道,“我们听得清清楚楚,就是寻常的闲谈用餐。” 九长老在屋内来回踱步,手中的拐杖敲击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忽然,他停下脚步,摇头道:“不对,不对。沈青叙那小子心思深沉,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请这么多人吃饭。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高实连忙附和:“我和温贺也是这么想的。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事?” 九长老虽然年迈,眼神却依然锐利如鹰。 他盯着高实反问:“依你看呢?” 高实谨慎地建议:“我以为,应该把周家三兄弟撤下来,由我去专门盯着沈青叙……” “糊涂!”九长老打断他,拐杖重重一顿,“你这个性子,真是人如其名,老实得像根木头一样!你以为关键在沈青叙?错了,关键在首领身上!” “首领?”高实一愣。 九长老沉吟片刻,眼中闪过精光:“从今夜开始,你,还有周家三兄弟,全都撤了。” “全都撤了?”高实难以置信。 “对,全部人手都去盯紧首领。”九长老语气笃定,“只要看住了首领,我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来?” ———— 送走众人后,姜纾终于松了口气。 她硬是盯着他们把碗筷都洗干净了,收拾妥当后才放人离开。 时诵对此怨念极深:“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 姜纾毫不留情地回击:“就凭你是今晚吃得最多的那个。” 时诵顿时语塞——吃得多也有错吗? 于是时诵只能把自己的所有怨念报复在了碗上,他一个人洗了一半的碗。 待他们离去后,灰太狼不知从哪个角落蹦跶出来,轻巧地跃上姜纾的脚背。 方才聚餐时一直不见它的踪影,完事了,现在倒是蹦出来了,姜纾弯腰将它抱起,轻捏它柔软的耳朵: “是不是怕被当成火锅食材,才躲着不敢出来啊?” 小兔子像是被说中了心事,扭过身子用毛茸茸的屁股对着她。 姜纾将它轻轻放在地上,走进厨房取出剩下的青菜,放在灰太狼面前。 饿坏了的小家伙看了她一眼,随即用前爪抱住菜叶狼吞虎咽起来。看着它吃得香甜,姜纾顺手抚摸着它柔软的背毛。 姜纾说道:“你该庆幸,时诵不爱吃青菜,不然你就真的没得吃了。” 恰在此时,沈青叙从门外回来。门开时带进一阵夜风,他反手将门关严。 姜纾起身迎上前,很自然地被他接在怀中。 “去哪儿了?”她仰头问。 沈青叙轻拍她的腹部:“散步消食。” 姜纾后退半步,娇嗔道:“干嘛拍我肚子?” 沈青叙逼近两步,眼底漾着温柔的笑意:“圆滚滚的,很可爱。” 姜纾连忙护住小腹:“你是说我胖了?” 她低头看了眼,饭后确实有些微胀,但这不正说明吃得满足吗? 沈青叙俯身,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她柔软的耳垂,声音低沉:“是可爱,不是胖。” 他缓缓凑近她耳边,气息温热: “外面的人都撤了。” 姜纾同样压低声音:“撤了?为什么?” “因为这次的重点不是我,”沈青叙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白皙的后颈,“是藤伊。” 沈青叙温热的呼吸拂过姜纾的耳际,沈青叙能清晰地看见那小巧的耳垂渐渐染上绯红。 他忍不住轻吻了一下,姜纾连忙按住他的脑袋,将自己从他的气息中挣脱: “车速有点快了?” 沈青叙微怔:“什么?” 姜纾轻推他的胸膛,摇了摇头:“今晚先休息吧,你。” 这几日折腾得太过了,姜纾得要缓一缓。 次日,姜纾还沉在朦胧的睡意里,整个人像只八爪鱼,手脚并用地缠在沈青叙身上。 沈青叙素来觉浅,每天醒得早,便习惯了盯着姜纾看。 今日却有些不同。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沈青叙眸光一凛,倏地望向门的方向。 果然,没过多久,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沈青叙,沈青叙!” 那是时诵的声音。 第183章 藤伊“重病” “砰、砰、砰!” “沈青叙,沈青叙!” 时诵的拳头重重砸在门板上,声音里透着焦灼。 沈青叙眼底闪过一丝暗光,迅速起身穿衣。 姜纾也被这动静惊醒,睡意全无,跟着就要下床。 沈青叙走出两步又折返,将她按回床边,顺手把滑落的被子仔细拢好,“别急,” 他的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今天降温,把衣服穿够,慢慢来。” 说着,他走到衣柜前,利落地取出姜纾的厚毛衣和长裤放在床边。 门外的时诵几乎是在吼了:“沈青叙!开门!我听见动静了!快点儿,真出事了!” 姜纾听得心焦,连连摆手催他先去开门,自己赶紧套上毛衣。 沈青叙这才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时诵几乎是冲进来的。 时诵的手都快敲断了,额头甚至冒出了细汗,可见这一路跑得有多急。 然而一抬眼,时诵看见沈青叙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他顿时气结: “你再不开门,我就要踹门了。” “大哥!我在外面急得火烧眉毛了,您这儿倒是稳如泰山啊!” “什么事?”沈青叙言简意赅问。 这时姜纾也匆忙穿好衣服跑了过来,高领毛衣的领子一半窝在里面,卡得她有些不舒服。 “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这一大早的。”她一边问一边试图扯平领子。 沈青叙很自然地伸手,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帮她把衣领整理服帖,动作细致又温柔。 领口理顺了,姜纾刚舒服地吁了口气,一抬眼就撞上时诵一脸“我真是服了”的表情。 “你不是说有急事吗?快说呀!”姜纾催促道。 总算有人也着急了。 时诵看着姜纾急切的样子,心里找到了一丝莫名的平衡感。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说道: “我今天出门去打酱油,我刚出门就看见九长老派的人把藤伊住的那栋楼给围起来了!外面围了好多人在议论,我过去一打听,他们说是藤伊……突发急病,情况很严重,九长老的人围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的,现在根本不让外人靠近!” 沈青叙眸光一凝。 姜纾的注意力有些偏了,她眨了眨眼:“你这么早出门……打酱油?” 时诵简直要抓狂,用力抿了抿嘴唇,冲着姜纾喊道:“那就是个说法!形容我出门得很早!别在意这些细节行不行!” 沈青叙闻言,眉头猛地蹙起,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凝重。 时诵立刻转向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你终于有点反应了!现在该怎么办?” 沈青叙瞥了时诵一眼,语气平静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维护:“你不要朝她喊。” 时诵一时语塞,内心几乎在咆哮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位爷的关注点怎么还是在姜纾身上? 他时诵怎么就和一个恋爱脑合作了呢? 他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沈青叙,你还是先去看看情况吧?” 藤伊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突然说是生了重病,明显就是说辞。 沈青叙微微颔首,随即侧头看向身旁的姜纾。 晨光带着微薄的暖意洒了下来,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他抬手替她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声音放柔了许多:“外头天冷,那边现在肯定也乱糟糟的。纾纾,你留在家里等我,好吗?” 姜纾点了点头。 她心里明白藤伊对沈青叙的计划的重要性,此刻,对方显然也清楚这一点。如今计划进行到关键阶段,对方显然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 沈青叙和时诵一前一后走出吊脚楼,身影融入清晨尚未散尽的薄雾中。 晨风带着寒意,时诵却觉得自己的心比这天气更凉。 他忍不住扭头看向身旁步伐沉稳的沈青叙,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和不安:“看你这表情,是不是早就料到会出这种事?” 沈青叙从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嗯”。 时诵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焦躁:“那现在怎么办?藤伊被他们控制住了,我们怕是连靠近都难,更别说按原计划进行了!” 他越说越急,脑海中飞快地盘算着各种可能性,突然压低声音道:“要不…我们今晚就行动?趁着夜色把藤伊救出来。也别管什么三天后了,救出人后我们直接杀去圣地,速战速决?” 沈青叙的目光扫了过来,那眼神凉凉的,带着谨慎:“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时诵长长地叹了口气,如今也只好闷头跟上。 两人穿过寨中蜿蜒的小路,越靠近藤伊的住处,空气中的紧张感就越发明显。 原本聚在此处的寨民已经散去了大半,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在远处低声议论着。 而当他们看清藤伊住所外的情况时,时诵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我的天…”他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才走了多久,怎么又多了十几个守卫?” 吊脚楼外,明显又增派了人手。 守卫们面色肃穆,呈扇形散布在建筑周围,他们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沈青叙面色不变,径直向前走去。刚踏入警戒范围不足五步,立即有两名守卫快步上前,抬手拦住了去路。 “首领正在静养,禁止任何人探视。”为首的守卫声音平板,不带丝毫感情。 时诵赶紧上前一步,试图套近乎:“我们听说她病了,特意来看望。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让我们进去看看吧,就一会儿?” 那守卫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目光在时诵空着的双手上停留片刻:“空手来的?” 时诵“啧”了一声,用他那套不着调的逻辑周旋:“空手怎么了?礼轻情意重嘛…再说了,我们这连礼都没有,正好说明情意特别重,都不需要那些虚的……” 他这番歪理说得连旁边的守卫都忍不住别开了脸。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时诵,首领突发急病,需要绝对静养。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进去打扰的好。” 九长老拄着拐杖,在几名随从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却闪过一丝锐利,缓缓扫过沈青叙和时诵。 “你们的关心,老头子替首领心领了。”他停在几步开外,拐杖轻轻点地,“不过,一切都要以首领的身体为重。等她好些了,自然会见你们。” 他的话语看似温和关切,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 沈青叙的目光也缓缓落在九长老身上。 第184章 计划之中 清晨的寒意尚未散去,藤伊吊脚楼外的空地上,气氛却比天气更冷峻几分。 沈青叙与九长老隔着数步之遥对峙着,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那是无形的交锋。 沈青叙半眯着眼,不仅没有退让,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压迫感十足。 “她得了什么病?”沈青叙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九长老就这样派人围住她的住处,却不说明她患了什么病。若是连病因都说不清楚,很难不让人怀疑,您是不是起了什么别的心思?” 他刻意没有把话说清楚,但围观的寨民们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这番话巧妙地将九长老的行为引向了“囚禁首领、把持权力”的方向。 九长老握着拐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在心中暗骂:好厉害的嘴,好毒的心计! 果然,周围的议论声果然越来越大: “说得对啊,总得告诉我们首领得了什么病吧?” “这么年轻力壮的人,怎么会突然病得起不来床?” “我觉着说得有道理,九长老该不会真想......” “想不到,九长老还存了这样的心思。” 九长老脸色铁青。 他明明是遵照前任首领的嘱托行事,现在却被沈青叙三言两语塑造成了篡权夺位的小人。 可恶,可恶啊!! “安静!都安静!”九长老狠狠地将拐杖敲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暂时压下了议论声。 “老夫为里寨奉献数十年,怎会有这种不轨之心?”环视众人,声音带着愤怒,“首领得的是百日咳!此病极易传染,医者诊断需要静养月余。为了首领的安康,也为了全寨人的安全,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这个解释让一部分寨民陷入了沉思。 百日咳确实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疾病,隔离静养也在情理之中。 沈青叙抬眸,目光淡淡地扫过九长老,仿佛真的在掂量这个说辞的真伪。 九长老见局势稍有缓和,趁热打铁道:“而且,首领今晨清醒时特意嘱咐,在她静养期间,寨中事务交由几位长老共同处理。” 他特意强调了“共同”二字,以示自己没有独揽大权的意图。 这个话术让更多寨民放下了疑虑: “原来是这样,是我们误会九长老了。” “百日咳确实要小心,我小时候得过,咳了整整三个月。” “希望首领早日康复。” 九长老听着舆论的转向,嘴角微微上扬。 他转而看向沈青叙和时诵,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青叙,时诵,你们两个都是里寨的孩子,但你们毕竟选择了离开里寨。”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当初是首领破例带你们回来,还特别允许你们带着外人进入。但你们要明白,破例归破例,里寨历代的规矩,终究是摆在那里的。” 沈青叙抬眸,直指九长老话语之中核心: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离开里寨?” 九长老脸上堆起慈和的皱纹,笑意却未抵达那眼底:“青叙啊,你这孩子,说话总是这么直接。不是赶你们走,只是里寨历代的规矩摆在那里,我们这些老骨头,总得守着祖宗传下来的东西。” 他这话语重心长啊! 时诵胸口起伏,一股怒气直冲头顶,正要开口驳斥,沈青叙随意地侧移半步,一个极淡的眼神扫来,蕴含着制止。 在众人的目光下,沈青叙缓缓点头,吐出了两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字: “可以。”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如同巨石投入深潭,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时诵猛地扭头看向他,眼睛瞪得溜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连九长老,眉毛也抖动了一下,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惊疑,沈青叙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范? 沈青叙语气平静,继续说道:“或许此次离开,我们可能再也不回到里寨了。我们需要一点时间收拾,有些旧物……我必须带走。” 九长老在短暂的诧异后,迅速压下心中的疑虑,不管沈青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将他们送走总是没错的。 他顺势接过话头:“当然可以,这点情理老夫还是懂的。那就定在后日,老夫亲自为你们送行。” 沈青叙唇角微勾了一下,形成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可以。” 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时诵满腹疑窦与不甘,可见沈青叙已转身离去,他狠狠瞪了九长老一眼,只能快步跟上。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九长老转向周围尚未散尽的寨民,挥了挥手,扬声道:“好了好了,都散了吧,回家忙活去!” 寨民们见热闹看完,也三三两两地议论着离开了。 这时,五长老才拄着拐杖,慢悠悠地从一旁踱步过来。 九长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沈青叙都走了,你倒是会挑时候出来。” 五长老呵呵一笑:“啊呀,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走得慢些怎么了?” “刚才沈青叙的话,你都听见了?”九长老直接问道。 五长老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眼睛眯着,像只打盹的老猫。 九长老看得来气:“又点头又摇头,你这是昨天落枕了吗?” 五长老捋了捋胡须,慢条斯理地说:“沈青叙这小子,骨子里就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但是嘛……他刚才的话,倒也未必全是假的。” 他压低声音,凑近九长老,“你我都清楚,他们计划的关键在于藤伊首领。现在人在我们手里,严密看管,他们就如同被掐住了七寸,动弹不得。你只需守好今明两日,确保万无一失,他们便翻不起什么浪花。即便他们狗急跳墙,真敢动手抢人……” 他顿了顿,“纵使他沈青叙天赋再高,就凭他们几个人,想从我们重重守卫中把人抢走,也没那么容易。” 九长老闻言,面色稍霁,微微颔首:“你这话说得,总算还不太糊涂。” 另一边,时诵几步追上沈青叙,急不可耐地压低声音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他摩拳擦掌,已经做好了硬闯的准备。 闻言,沈青叙停下脚步。 晨光被屋檐切割,他的侧脸轮廓在背阳的阴影里显得愈发深邃难测。 他侧过头,反问的语气平淡无波: “动什么手?” 时诵几乎要跳起来,声音不由得拔高:“抢人啊!沈青叙,你别告诉我你刚才说的是真的,真打算就这么走了?” 沈青叙的目光掠过他,投向吊脚楼的方向,声音低沉:“如果今晚动手,他们人多势众,戒备森严。混战之中,纾纾和阿星他们,会有危险。” 这话让时诵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亢奋的情绪瞬间冷却,蜷缩的手指缓缓松开。 他不敢赌,不敢拿阿星的安危去赌。 就像沈青叙不敢拿姜纾去赌一样。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那……难道我们只能放弃?就这么认输离开?” 沈青叙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继续朝着吊脚楼走去。 时诵站在原地,看着他那背影,脑海中突然电光石火般地闪过一个念头。 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惊讶地捂住了嘴。 难道这也在沈青叙的计划之中? 第185章 自知之明还是不够 时诵自认为窥破了沈青叙的心思,心头那点焦躁顿时烟消云散,甚至忍不住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可他走着走着,发现这路线不对啊,沈青叙压根不是往他家吊脚楼的方向走的。 他三两步追上去,凑到沈青叙身边,好奇地探问:“哎,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你不回家啊?” 时诵以为,以沈青叙的恋爱脑程度来说,此刻应该直奔姜纾而去啊。 沈青叙目不斜视,脚步不停,只淡淡吐出两个字:“找人。” 时诵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揣着手,一脸八卦地追问:“稀奇啊!找谁?男的女的?……不会是个女的吧?不是吧沈青叙,你还有这心思?” 他语气里充满了调侃。 沈青叙脚步一顿,侧过头,眉头不悦地蹙起,眼神凉飕飕地扫向他:“再胡说八道,我不介意先解决你这个麻烦。” 沈青叙那眼神,真有说到做到的意味。 时诵瞬间噤声,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只从指缝里挤出含糊的求饶:“错了错了,我闭嘴!” 沈青叙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时诵跟在一旁,越看周围的景物越觉得熟悉,这分明是……通往他和阿星、周思然暂住的那栋吊脚楼的路! “等等,这方向……你不是吧?你要找的人就在这儿?”时诵恍然大悟,随即又生出新的疑惑,“你要找阿星?不对不对……难道你要找的是周思然?可是,你找他干嘛啊?” 沈青叙没理他,径直走到吊脚楼门前,抬手推开。 在迈步进去的前一刻,他扭头对亦步亦趋的时诵下达了指令:“你,留在外面。” 时诵一愣,挠了挠头,满脸不情愿:“为什么啊?” 沈青叙面无表情,理由简单直接:“你话太多,听着烦。” “我……吵.......”时诵还想据理力争,沈青叙却已经干脆利落地转身进屋,顺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时诵结结实实吃了个闭门羹,对着紧闭的门龇牙咧嘴,趁着沈青叙看不见,挥动拳头对着空气一阵拳打脚踢,以泄心头之愤。 然而时诵一套组合拳还没打完,那门又毫无预兆地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沈青叙冷冷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将他那些小动作尽收眼底。 时诵身体瞬间僵住,随即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强行扭转,摆出一个像是伸展运动般的造型,嘴里还故作镇定地打着哈哈:“啊呀!今儿出来得太早,差点忘了每日的健身功课了!你看看,我这姿势标准不?” 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去瞟沈青叙的脸色。 沈青叙不答话。 时诵尴尬地收起姿势,讪讪地问:“你还……还有什么事啊?” 沈青叙没接他的话,只是侧身,把阿星一把拎了出来,然后像丢包裹似的,直接丢进了时诵怀里。 “欸?”时诵下意识接住,低头就对上了阿星同样茫然无措的眼神。 丢完人,沈青叙二话不说,再次关上了门,“砰”的一声,留下了门外面面相觑的两人。 阿星在时诵怀里眨了眨眼,满脸困惑:“这……怎么回事啊?” 时诵搂着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撇了撇嘴:“这还用说吗?咱俩碍着人家的眼了呗!” 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时诵那咋咋呼呼的声音。 沈青叙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站在客厅中央的周思然身上。 周思然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你是来找我的?” 沈青叙微微颔首,径直走到一旁的藤木椅上坐下:“是的。我们之间的约定,到了该履行的时候了。” 周思然在他对面的位置落座,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沈青叙没有立刻进入正题,而是伸手取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清水。 水声淅沥中,他忽然开口:“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问你,可能会有点涉及你的隐私。” 周思然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微微挑眉:“你有私人问题要问我?” 这实在不像是沈青叙会主动发起的话题。 沈青叙点点头,放下水杯,身体甚至略微向前倾了倾,神情是罕见的认真,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喜欢藤伊吗?” “啊??什么??” 这个问题太过突兀了,完全出乎了周思然的意料,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沈青叙眨了眨眼,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认真:“所以,你喜欢她吗?” 周思然从最初的错愕中回过神,失笑地摇了摇头:“你看着……可不像是这么喜欢八卦的人啊?” 听到这话,沈青叙低头,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纾纾好奇得紧,她不好意思问,我想着我替她问一问,不想回答就算了。” 周思然:“多谢。” 沈青叙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行吧,言归正传,我来替你解藤伊下的蛊。” 周思然站起身,却没有立刻动作,而是看着沈青叙,温和地追问:“在开始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 沈青叙没说话,只是抬眸,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周思然自顾自地问道:“我听说她病了……这,是你们计划中的一环吗?” 他问得含蓄,目光却紧紧锁住沈青叙。 沈青叙依旧沉默着,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给出任何言语上的回应。 然而,有时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周思然看着他那张不动声色的脸,心中已然明了。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说道:“明白了。” 沈青叙不再多言,起身径直朝着楼梯走去,声音不容置疑:“动作快些。藤伊的蛊不是简单的蛊,解起来需要时间。而且解完之后,你至少需要静养一日才能恢复元气。” 周思然点点头,抬脚跟上沈青叙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两个小时后。 吊脚楼外,时诵和阿星已经从站着等到蹲着,最后是席地而坐了。 时诵揉着发麻的小腿,扭头看向那扇依旧紧闭的门,终于忍不住提高音量喊道:“沈青叙!这都快中午了!你再不出来,饭点都要错过了!” 门依旧纹丝不动。 又半个小时后。 阿星捂着咕咕叫的肚子,一脸生无可恋:“不行了,不行了。我现在是又冷又饿,我连早饭都还没吃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就在两人几乎要放弃等待时,那扇门,它终于开了,沈青叙走了出来。 时诵立刻扒拉住门框,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周思然呢?你把他怎么了?他没缺胳膊少腿吧?” 沈青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嫌弃 时诵看见沈青叙将一个小巧的黑色盒子仔细地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时诵眼睛瞬间一眯。 收好东西后,沈青叙靠近时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声音快速说道:“明夜,送他们走。” 时诵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沈青叙交代完毕,不再停留,转身便朝着自己吊脚楼的方向走去。 时诵看着他走远,这才和阿星一起进了屋。 阿星心里惦记着周思然,快步跑上二楼,推开周思然房间的门。 只见周思然脸色苍白,虚弱地靠坐在一张扶手椅上,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呼吸显得有些急促,身体微微晃动,似乎连坐稳都有些困难,眼看着就要从椅子上滑下来了。 “天啊!”阿星惊呼一声,赶紧冲过去扶住他,“你怎么了?是不是沈青叙那家伙欺负你了?” 主要是他这副样子和刚刚云淡风轻的沈青叙一比,简直不要太惨了。 周思然借着阿星的力道重新坐稳,他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微弱:“没有……他这是在帮我。” 他顿了顿,似乎连说话都耗费力气,却还记挂着事情,“只是……我今天可能没办法做饭了。” 周思然都这样了,还记挂着要做饭的事情,阿星实在是太感动了。 于是,他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仗义地说道:“没事!做饭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不会饿着你们的!” 他的话音刚落,刚刚走进门的时诵恰好听到了这句豪言壮语,顿时脸色大变:“天哪!你要做饭?!这是要亡我啊!” 阿星被他说得脸一红,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为自己辩解道:“我、我只是做得不那么好吃而已,又不是不能吃!你干嘛这副表情!” 时诵痛心疾首喊道:“你的自知之明还是不够啊!” 第186章 小翠回来了 沈青叙从兜里取出小盒子并打开,指尖捏着那枚刚从周思然心脉逼出的蛊虫。 它被沈青叙捏住,一直挣扎着却挣脱不了。 这蛊虫周身萦绕着一层极淡的血光。 其实在看到周思然蛊发作时的具体症状那一刻,沈青叙就已断定,这是藤伊的蛊,而且是以她自身精血为引炼制的蛊。 里寨的蛊术,大多以山上的奇花异草为引,遵循着自然相生相克的法则炼制的。 然而,世代相传的秘术中,也存在着一类更为诡谲霸道的炼蛊术,那是以炼蛊者自身的精血为媒介来炼制蛊虫。 一般这类蛊威力惊人,也更为霸道。 比如他给姜纾种下的情蛊,情蛊束缚的,是沈青叙他自己,姜纾更为自由;而藤伊对周思然种下的这个蛊,掌控与折磨的,则是周思然。 正是洞悉了这一点,一个计划在沈青叙脑中成型。 这枚蕴含着藤伊精血的蛊,或许能成为一把钥匙,一把可以短暂蒙蔽圣地禁制的钥匙。 但是也存在一个问题,一般离体后的蛊,其生命力有限。 沈青叙冷静地估算着藤伊的蛊,估计它取出后,能保持鲜活与效力的时间,最多只有三日。 一旦超过这个时限,这蛊虫便会迅速衰亡,化作死物。 因此,他与九长老定下的后日约定,是一个精妙的心理博弈。 对方必然认定,若他们真要动手,今晚或是明晚就是最佳的机会,从而将全部戒备集中于今明夜。 当今夜平安度过,明日,守卫们的神经会更加紧绷,尤其是对于藤伊的看守。 而这,正是沈青叙等待的,真正的机会。 那将是他与时诵潜入圣地的最佳时机。 同时,也是他能确保姜纾在混乱发生前,安然离开这里的最好时间。 ———— 沈青叙回到吊脚楼,第一件事便是将这蛊虫妥善收好。 沈青叙始终记得姜纾对虫子一类的东西很是畏惧。 沈青叙刚推开门,就听见姜纾略带焦急的轻呼:“你别怕呀,它不会咬你的,你别跑了!” 循声望去,只见姜纾正满屋子追着小灰兔。 这兔子此刻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样,在桌椅间惊慌逃窜,好几次都让姜纾扑了个空。 姜纾追得晕头转向,一抬眼看见沈青叙回来了,立刻委屈地瘪着嘴扑过来:“阿叙,它太能蹦了,我抓不住它。” 沈青叙眼底漾开难以掩饰的笑意,一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肩,另一手精准地拎起恰好蹦到他脚边的小兔子。 小兔子抬腿瞪了好几下,都挣脱不开。 姜纾赶紧接过来抱在怀里,双手晃着它柔软的身子,嗔怪道:“你跑什么呀?不是跟你说了,它不会咬你的吗?” 灰太狼在她怀里瑟瑟发抖,一双红宝石眼睛里写满了惊魂未定与害怕。 它原本以为被这个人类女人带回家是件幸事,毕竟它不必在寒冬里艰难觅食,更不用担心成为别人的盘中餐了。 可它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的家里竟然还养着一条蛇! 天啊,是蛇啊,是一条蛇啊! 自然界的生物准则,出自动物的本能,蛇是吃兔子的啊。 天知道它一觉醒来,看见那条翠绿的蛇正静静注视着自己的那一刻,它差点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而这个女人听见动静赶来后,居然还想抱着它去“认识”那条蛇,这简直太可怕了! 它一个食物去认识自己的天敌吗? 真可笑! 小翠正无精打采地盘在藤椅上,整个身子蜷成一团,小脑袋耷拉着,显得十分蔫。 沈青叙走上前,蹲下身,修长的手指在椅面上轻轻叩击两下。 小翠闻声抬起头,有气无力地朝着沈青叙“嘶嘶”了两声,然后慢吞吞地游到沈青叙的手腕上,温顺地缠绕起来。 姜纾抱着兔子走近,那兔子一看见蛇,立刻竖起耳朵,四腿乱蹬想要逃跑。 她好笑地轻拍它的屁股:“小怂货。” 看着缠绕在沈青叙腕间的小翠,姜纾疑惑地问道:“小翠不是应该冬眠了吗?怎么突然醒了?我刚才见到它,吓了一大跳呢。” 沈青叙用指尖轻柔地抚摸着小翠冰凉的鳞片: “我需要它。” 姜纾闻言,诧异地看向这一人一蛇。 第187章 十分把握 夜色褪去,天光未明,第一夜,风平浪静。 第二日的清晨在平静中到来。 果然如沈青叙所料,藤伊住所外的守卫又增加了七八个,如同铁桶般将那里围得水泄不通。 吊脚楼内,沈青叙比往常更早地唤醒姜纾。 没有赖床,没有迷糊,姜纾在微弱的晨光中沉默地坐起身,开始穿衣。 昨夜,沈青叙已将他的计划说给姜纾听了。 姜纾听完后,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 “告诉我,你有几分把握?” 沈青叙垂下了眼眸,罕见地有些不敢与她对视。 姜纾却不允许他逃避。 她挪到他眼前,双手捧住他的脸,迫使他抬起眼,目光直直地探入他深邃的眼底,执着地又问了一遍:“沈青叙,看着我,告诉我,你有几分把握?” 沈青叙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在床沿坐下,自己则单膝半跪在她面前,以一种近乎虔诚的仰视姿态,望进她盈满担忧的眼眸。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三分把握,可以全身而退;八分把握,会受些伤;但有十分把握……”他顿了顿,目光坚若磐石,“那就是,我都会从那里走出来,来见你。” 姜纾静静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仿佛要透过那黝黑的眼睛,确认他说话的真实性。 在他的眼眸里,她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完整的身影。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他的脖颈,将整个人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地传来: “你一定会出来见我的,是吗?” “是。”这次,沈青叙没有任何犹豫,回答得不假思索,“我一定会出来见你。” 姜纾将右脸轻轻靠在他宽阔坚实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体的温热,像寻求最后确认般低语道:“说话算话吗?” 沈青叙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手臂收拢,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 他细密而温柔的吻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承诺,声音喑哑且无比郑重。 “我永远不会骗你。” “永远。” 姜纾轻轻“嗯”了一声,在他怀里安静了片刻,忽然带着浓浓的鼻音,问出了一个压在心底的问题:“阿叙,我是不是……成了你的拖累?” 沈青叙没有说话,姜纾好奇抬头去看他的表情,却在他脸上看见了错愕和不解。 良久,沈青叙才开口说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的语气带着真切的困惑与心疼。 姜纾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委屈:“如果我有能力,像时诵那样,或者像藤伊那样,我就能陪着你一起进去,而不是只能在外面……无能为力地等着你的消息。” 姜纾是骄傲的,但是此刻却在承认自己真实的无能为力。 沈青叙喉头来回滚动,想说的话在唇边辗转,最终只能化作眼底毫不掩饰的心疼。 他伸手,指腹一遍又一遍,极其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颊,很久,他才低声开口,每个字都带着重量: “没有,从来没有。”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从未觉得你是拖累。你这样说,是在用刀剜我的心,知不知道?” 他这话,情真意切。 之前,在里寨的时候,姜纾生气他的所作所为,也说过很多话,那些话听着更刺耳,却没有一句话比刚才那句更让他心痛。 姜纾依旧扁着嘴,委屈的神情未褪:“可是……” 沈青叙抢先打断她,语气坚定:“别怕。听着,只要你安全地在外面,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支撑。” “所以你只要做一件事——相信。相信无论发生什么,我一定会来见你,我对着山神起誓。” 他的话语如同最庄重的誓言。 而姜纾决定相信他。 清晨的吊脚楼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抑,连小灰兔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它今日安静地趴在姜纾脚边,耳朵微微耷拉着。 姜纾蹲下身,将手里嫩绿的菜叶子一片片放在它面前,手指轻柔地梳理着它背上细软的绒毛,声音很轻: “灰太狼,我今天……要离开这里了。” 她顿了顿,看着兔子那双纯净的红眼睛,很认真地问道,“你想跟我一起走吗?” 小灰兔抬起头,眨了眨眼。 姜纾对着它笑了笑:“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是……” 她的目光扫过窗外被白雪覆盖着却依旧苍翠的山林,“我更尊重你的天性。如果把你带回去,关在笼子里,每天只能看见天花板,你大概不会快乐吧?” 小灰兔低头继续啃着菜叶,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姜纾看着它无忧无虑的样子,忽然心念一动。 她仔细地挑出一根深绿色的菠菜叶和一根浅绿色的青菜叶,并排放在小灰兔面前。 “这样吧,”她轻声说,带着一种孩子气的认真,“如果你选择吃菠菜叶,就代表你选择留在这里,继续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如果你选择青菜叶……” 她摸了摸它的脑袋,“那我就带你走。” 说完,她轻轻拿开它正在啃的菜叶,将它的小脑袋转向并排的两片叶子,屏息等待着它的选择。 姜纾看着小灰兔的小鼻子左右耸动,仔细嗅了嗅两片叶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它张开小嘴,精准地咬住了那根深绿色的菠菜叶,欢快地咀嚼起来。 姜纾看着它的选择,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失落,却又带着释然:“看来是我太贪心了。跟我回去,虽然生活无忧,但你将永远失去奔跑跳跃的自由。” “人都渴望自由,兔子……应该也不例外吧。” 她把剩下的菜叶全都堆到它面前,声音温柔:“这些都给你,算是我送你的临别礼物吧。” 姜纾一边撸兔子,一边望着窗外,眼神渐渐飘远: “等来年春天,山花烂漫的时候,你说不定会遇到你的心上兔呢?到时候,你们会有自己的小家庭,生一窝毛茸茸的小兔子……” 她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兔子呢?是雪白得像团云的?还是乌黑得像墨团的?或者……是像你自己一样,找个灰毛的?” 正埋头苦吃的小灰兔百忙之中抬起头,用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瞥了她一眼,那眼神里仿佛带着点无奈的嫌弃。 小灰兔想道:“这个人类真无聊,整天就想着情情爱爱。不过……” 它又低头啃了一口菠菜叶,心满意足地想,“如果真要选,那当然要选和自己一样漂亮的灰毛兔子啊。” “万一生下杂毛兔子不好看可怎么办?” 小灰兔正想着,耳边飘来姜纾的一声。 “还有......要好好活着啊。” 第188章 说话算话 夜色浓稠如墨,将整个里寨彻底吞没。 时诵带着阿星和周思然,来到了沈青叙的吊脚楼外。 几乎在他们停下的瞬间,门便被从内打开。 沈青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姜纾紧跟在他身后,裹紧了些身上的外套。 时诵立刻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警觉:“后面跟了尾巴,要处理掉吗?” 沈青叙目光锐利地扫过远处的黑暗,随即摇了摇头,语气肯定:“不必。” 时诵不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行,那走吧。” 沈青叙自然地牵起姜纾的手,走在最前方引路。 周思然和阿星沉默地走在中间,时诵则自觉地断后,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一行人迅速隐入密林。 林内比外面更加黑暗,浓密的树冠几乎完全遮蔽了月光。 手机手电筒的光柱在无尽的黑暗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仅仅能照亮脚下几步之遥的路。 黑暗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滋生出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恐惧。 虽然知道沈青叙在,前路根本不会出现危险,但是每个人的心依旧悬在半空,砰砰直跳。 尤其是在这片本就充满未知的密林里。 林中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夜枭的奇异鸣叫,划破寂静,让人心惊。 一路上无人说话,只有脚步声,以及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时间在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下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当眼前终于出现微光,当温柔的月光如同轻纱般重新洒落在身上时,姜纾等人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 在出口处,沈青叙和时诵将他们安全送出后,便打算立刻返回。 “等等!”姜纾猛地伸手,一把紧紧拉住沈青叙的手腕。 她仰起头,语速飞快,重复着之前的约定:“说话算话!” 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沈青叙能清晰地看见她眼底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担忧。 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反手飞快且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指尖传来她冰凉的体温。 他的承诺掷地有声: “说话算话。” 另一边,阿星也焦急地看着时诵,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后只化作一句叮嘱:“时诵,马上要过年了……你千万别出事啊,不吉利的!” 时诵回头,朝他露出一个带着几分痞气的爽朗笑容,驱散了几分这沉重的氛围:“放心吧!等过年的时候,看我不吃穷你!” 两人不再有丝毫犹豫,毅然转身,身影迅速重新没入密林之中。 姜纾僵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过了许久都未能动弹。 夜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凉意,她却浑然不觉。 “叮咚、叮咚、叮咚……” 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接连响起消息提示音,屏幕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姜纾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也完全没有要去查看的意思。 片刻后。 “说话算话......不然......我会生气的。” 姜纾轻声自言自语道。 ———— 九长老的居所内,油灯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五长老端坐在一侧的藤椅上,半阖着眼,仿佛在养神。 九长老面色沉肃,听着温贺的禀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你确定,沈青叙和时诵亲自把那几个外人送出了里寨?” 温贺躬身,声音压得很低:“千真万确。是我亲眼所见。要不要派人……” 九长老缓缓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成竹在胸的冷笑:“不必。走了也好,省得碍事。他们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人送走,恰恰证明了他们要在今夜动手!”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五长老,“首领那边,万无一失吧?” 五长老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语气笃定:“放心,暗处又加派了一倍的人手,全是寨中的好手。别说沈青叙,便是一只飞蛾,也休想无声无息地靠近。” 九长老满意地点点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他心中暗忖:沈青叙啊沈青叙,任你天赋异禀,可终究太过年轻。今夜,我就要让你明白,里寨传承数百年的规矩,不是你想破就能破的! “温贺,”他收回思绪,下令道,“沈青叙那边有高实盯着,你也去首领住处外围守着,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是!”温贺领命,迅速退了出去,身影融入外面的夜色。 五长老看了温贺离去的背影一眼,慢悠悠地收回了眼神,嘴角慢慢勾起,重新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密林深处。 沈青叙和时诵如同两道魅影,在密林之中快速穿行着。 突然,沈青叙脚步微顿,递给了时诵一个眼神。 无需言语,时诵立刻会意。 下一秒,两人身形同时一晃,骤然朝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 秘密尾随在其后的高实猛地一愣。 电光火石间,他面临着选择。 只犹豫了一瞬,他果断选择了沈青叙,接着立刻提速跟上。 然而,沈青叙的身影在林木间几个闪烁,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浓重的黑暗里。 高实心头一紧,猛地停住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可是四周除了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和远处隐约的虫鸣,再无其他声响。 人呢? 沈青叙去哪里了? 就在他心神微分之际,一道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自身后极近处响起: “在找我?” 高实浑身汗毛倒竖,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感到脖颈侧后方遭到一记精准而迅猛的敲击。 剧痛伴随着瞬间的眩晕袭来,他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沈青叙冷漠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高实,他并未下狠手,只是确保他在一段时间内无法醒来报信。 没有停留,他身形再次一动,消失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圣地外围,沈青叙与从另一个方向赶来的时诵,再次汇合。 第189章 毒蛇的温柔 沈青叙的眸色在稀薄的月光下显得愈发幽深,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他静默地凝视着圣地入口那片浓重的黑暗,周身气息冷冽。 一旁的时诵也紧抿着唇线,脸上是一种与沈青叙如出一辙的凝重的肃穆。 “进吧。” 沈青叙说道。 时诵点了下头,喉咙里溢出一声低沉的回应。 “好。” 然而,两人的脚步刚刚踏出不过两步,几道身影便从嶙峋的石影与树的暗处闪出,迅速合围。 沈青叙,时诵定睛看去,为首者正是寒赫。 九长老的手下。 而寒赫看清来人是沈青叙和时诵时,脸上瞬间爬满了惊诧。 他目光在两人身上快速扫过,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诧异:“是你们?!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按照九长老的推断和部署,沈青叙若想进入圣地,必然需要先去解救被严密看守的首领。 因此,在部署上,圣地此处的守卫力量相对薄弱。 但是谁能料到,沈青叙竟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带着时诵便想要直接强闯圣地! 沈青叙的可怕,在里寨里是无人不知的,但是寒赫并没有直接和他交过手。 时诵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此刻面对他们,寒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他们仅有五人,对上沈青叙和时诵,能阻拦多久? 他心里完全没有底。 “沈青叙,时诵,”寒赫强自镇定,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听我一句劝,现在立刻离开还来得及!莫要一错再错,与整个里寨为敌!” 时诵闻言,向前踏出一步,脸上扯出一个带着讥讽的冷笑:“我们都走到这里了,你轻飘飘一句回去就想打发我们?寒赫,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寒赫身旁的纪随按捺不住,厉声喝道:“你们两个叛徒!竟敢擅闯圣地,你们没资格踏足这神圣之地!” 他年轻气盛,脸上满是圣地被冒犯的愤怒。 此话一出,沈青叙的神色未见多大变化,但那双眸色却骤然又冷了下去,仿佛凝结了一层冰霜。 时诵直接“呸”了一声,怒火被彻底点燃,声音也拔高了几分:“我们没资格?我告诉你,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们更有资格决定这里的存亡!”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压抑多年的痛楚与决绝,那棵树,根系之下,浸透着他们至亲的鲜血! 是他们至亲的生命延续了那棵树,延续了里寨。 那么,它的生死,自然该由他们来了断! 这才叫做,因果有报。 沈青叙没有多言,他缓缓抬起右手,尾指弯曲,贴合在掌缘,缓缓放在自己唇边。 这个动作让寒赫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身后的三人见状也显露出惧怕,跟着后退。 唯独纪随,非但不退,反而挺直了腰板,脸上满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强。 他死死盯着沈青叙,语气带着挑衅:“沈青叙,人人都说你厉害,是里寨百年不遇的天才!但我不怕你!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不可战胜!” 时诵听到这话,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充满了不屑。 这声嗤笑如同火星,瞬间点燃了纪随的怒火。 他的脸色猛地涨红,扭头对着身后犹豫不决的四人吼道:“你们在怕什么?!我们还是不是里寨的勇士了?我们五个人,难道还怕他们两个不成?一起上,拿下这两个叛徒!” 寒赫脸上挣扎之色一闪而过,但想起九长老的命令与职责所在,他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与纪随站到了一起。 五人迅速集结,口中念念有词,低沉而诡异的合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共振。 霎时间,原本死寂的山林响起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悉索声,如同潮水漫过滩涂。 只见一片褐色的浪潮汹涌而来,那是圣地特有的毒虫,每一只都比里寨的毒虫都大上一圈,甲壳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不详的油光,口器开合间,隐约可见幽蓝的毒芒。 时诵只瞥了一眼,直接连退数步,直接缩到了沈青叙身后。 他毫不怀疑,要是被这玩意儿咬上一口,绝对不仅仅是“很疼”那么简单。 见沈青叙依旧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毫无动作,时诵忍不住从他肩后探出脑袋,急声道:“大哥!你等什么呢?再不出手,这帮虫子可就要给咬上了!” 沈青叙微微侧头,目光依旧落在前方汹涌的虫潮上,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低声反问:“我在想,他们就凭这点本事,刚才到底在狂什么?” 话音未落,沈青叙已然出手。 他将弯曲的小指抵在唇边,一声极轻极锐的哨音倏然响起。 那汹涌向前的虫潮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骤然一滞! 寒赫与纪随脸色一变,五人口中念诵得愈发急促响亮,试图重新夺回控制权。 受到更强力的驱使,停滞的虫潮再次躁动起来,以更快的速度向前推进,眼看距离沈青叙已不足两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四面八方传来了更为细碎密集的爬行声,无数黑影从石缝、树根、落叶下钻出。 是蜘蛛! 大小不一,色彩斑斓的蜘蛛群,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悍然冲入褐色的虫阵之中。 它们精准地扑向那些毒虫,锋利的口器毫不留情地撕咬、穿刺,毒液迅速注入。 一时间,虫阵内部乱作一团,原本整齐的攻势被彻底打乱,胜负的天平几乎在瞬间倾斜。 纪随和寒赫只能拼命加快低念的速度,他们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浸湿了后背。 虫阵中不断补充进新的毒虫蜈蚣,试图稳住阵脚。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尤其是纪随,他内心已被巨大的恐惧攫住。 此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和沈青叙的实力差距! 他们五人需要耗费大量心神精力,来驱动虫群,而沈青叙,仅仅凭借一个简单的哨音,便能如此轻而易举地驱使更为凶悍的虫豸,甚至自始至终,连呼吸都未曾乱过一分! 就在这时,沈青叙动了。 他径直朝着寒赫、纪随五人走去。 他所过之处,那些正在疯狂撕咬的毒虫和蜘蛛纷纷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五人惊恐地看着他一步步逼近。 “你…你要干什么?!”纪随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沈青叙在他们面前站定:“我赶时间,没空陪你们玩了。” 在五人惊惧交加的目光中,沈青叙脸上的冰冷淡漠突然如春雪消融。 他温柔地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东西。 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柔和,连说话的语调都染上了缱绻的语调: “纾纾特意买来给我防身用的。好歹是她的一片心意,我总归…是要用一下的。” 他这话语说得极尽温柔,饱含着化不开的深情。 但是,这反常的温柔,落在纪随眼中,却十分惊悚! 毒蛇的温柔,堪比催命的符咒。 第190章 蛊虫开路 沈青叙拇指轻轻一推,手中那根金属短棒顶端立刻爆发出刺眼的蓝色电光,发出“滋滋”声,在寂静且黑暗的夜里显得格外骇人。 纪随和寒赫瞳孔骤缩,惊恐地盯着那不断跳跃的电光,他们没见过这个,完全无法理解这究竟是什么诡异武器。 时诵此时已灵巧地绕开仍在厮杀的虫阵,凑过来瞥了一眼,咧嘴笑道:“这可是好东西啊!现代社会的高科技,轻轻一下就能让人躺平,省时省力,可比咱们苦哈哈地用手刀劈脖子文明多了,还不会手疼。” 他话音未落,纪随眼中狠色一闪,猛地将身旁的寒赫向后用力一推,嘶声喊道:“寒赫!快!快跑!发信号给长老!” 沈青叙眼神一厉,没有迟疑。 身影闪动,手起“棒”落,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伴随着几声短促的“滋滋”声和肉体倒地的闷响,包括纪随在内的四人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抽搐着晕倒在地。 被推开的寒赫趁机从怀中掏出一枚制作精巧的信号烟,颤抖着手试图点燃传信。 时诵见状,随意地迈步上前,在寒赫即将点燃的刹那,眼神一冷,出手如电,直取对方手中的信号烟。 寒赫反应不慢,侧身险险躲过。 两人立刻缠斗在一起。沈青叙看了一眼两人缠斗的战局,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深处疾驰而去。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沈青叙一边往里疾驰,一边驱赶着潜伏的那些兽类,确保时诵待会儿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和自己会合。 寒赫自幼接受里寨严格的武术训练,根基扎实,他原以为至少能与时诵周旋一番。 然而,真正交上手他才惊觉,时诵的身手远超他的预估,招式狠辣刁钻,完全不是寨中传统的路数。 不过十招,寒赫便已左支右绌,五招之内,被时诵一记精准的擒拿扣住手腕,剧痛之下,信号烟脱手而落。 时诵一把捞住信号烟,看也不看,五指用力,将其碾得粉碎,确保它彻底报废。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在地的寒赫,摇了摇头:“小子,你们这儿传递消息的方式也太落后了。这要是在外面,哪用这么费劲?” 他心想,要是在城市里,一个微信消息发出去,摇来的人都能把这圣地门口给堵了。 他蹲下身,不等寒赫再有何反应,一记干净利落的手刀劈在他的颈侧,寒赫应声而倒。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寒赫心里甚至闪过一丝庆幸。 幸好,时诵没有搜他的身,他贴身的内兜里,还藏着另一枚备用的信号烟…… 然而,他低估了时诵。 时诵这个人,要么不动手,动手就绝不留余地。 他不仅熟练地摸走了寒赫身上那枚备用的信号烟,连旁边晕倒的另外四人也没放过,将他们身上所有可能用于报信的东西统统搜刮一空,然后将人绑了起来。 时诵看了一眼,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起身朝着沈青叙离开的方向追去。 时诵很快穿过外围区域,正式进入了圣地中围。 一踏入中围的范围,周遭的气氛陡然一变。 空气开始变得粘稠沉重,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渗透过来。 不过,比起上次来时感受到的那种几乎凝成实质的阴冷恶意,这次似乎……平和了一些? “难道是冬天到了,连这些鬼东西都懒得动弹,缩回去冬眠了?”时诵乐观地猜测着,脚下步伐不停,心中不免地想着,“沈青叙这家伙,时间还挺会选。” 时诵收敛了心神,谨慎地继续朝深处走去。 走了一会,他就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静立在前方,即使只是一个背影,时诵也立刻认出那是沈青叙。 他快步上前,语气带着几分夸张的欣慰:“行啊沈青叙!真是越来越有人情味了,还知道在这儿等我呢!” 沈青叙微微侧首,月光照亮他半边清冷的侧脸,语气平淡无波:“是你太慢了。” 话语之中,还有一丝嫌弃。 时诵被他一句话噎住,瞪着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决定立刻收回刚才的夸奖,沈青叙这家伙,根本就和人情味这三个字不沾边! 沈青叙没有理会他的反应,目光凝重地望向前方。 时诵见他神色异常严肃,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一看,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眼前的景象,与他们上次随藤伊前来时截然不同。 时诵记得清清楚楚,上次来到圣地核心地带时,两侧应该矗立着两棵极为显眼的参天古树,枝干虬结。 然而此刻,那两棵标志性的大树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怎么回事?”时诵下意识地看向沈青叙,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沈青叙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蹲下身,修长的手指从地上捻起一撮泥土,在指腹间细细摩挲,然后凑近鼻尖轻嗅。 时诵学着他的样子也蹲下来,抓起一把土闻了闻,却只闻到寻常的泥土腥气,并未察觉任何异常。 “就是普通的土味啊,”他疑惑地看向沈青叙,“有什么问题吗?” 沈青叙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声音低沉:“地方没错,但布局被移动了。那棵树的位置被隐藏了起来。” “隐藏?”时诵震惊地睁大眼睛,“我们的祖先还有这种智慧?是不是因为这次没有藤伊在的原因,所以圣地自动启动了某种保护机制?” 沈青叙点了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测。 紧接着,他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打开后,里面正是从周思然体内取出的带着藤伊精血的蛊虫。 此刻,那蛊虫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正不安地剧烈蠕动着。 时诵在一旁看着,瞬间明白了沈青叙的全盘计划。 为何他不需要藤伊亲自前来,因为这枚以藤伊精血炼制的蛊虫,本身就是一把能够短暂欺骗圣地的活体钥匙! 时诵看向沈青叙,他这个人还真是周全得可怕,要是藤伊不与他们合作,那沈青叙也可以通过这个蛊虫直入核心地带。 若是藤伊愿意合作,他也可以得到一大助力。 真是思虑周全。 沈青叙将蛊虫轻轻放置在地上。 那蛊虫一获自由,立刻朝着前方快速爬去,试图远离沈青叙。 就在此时,一阵毫无预兆的狂风骤然卷起,飞沙走石,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两人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风势来得突然,去得也迅速。 当飞扬的沙尘平息时,眼前的景象已然大变。 那棵树再次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第191章 信号烟燃 那棵熟悉的巨树再次出现在两人眼前时,样貌与之前见过的已经大为不同了。 那遮天蔽日的树冠如今更加稀疏凋零,那些残存的叶片也呈现出黯淡的枯黄色,了无生机。 显然,失去了定期的“供养”,这棵圣树正以惊人的速度衰败,瞧着似乎难以熬过这个冬日。 两人刚刚踏进圣地的核心地带,明显感受到四周的空气骤然凝滞,连风的流动都变得迟缓粘稠。 时诵刚一进入,便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再度袭来,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尖锐、清晰,如同实质的针尖刺在皮肤上一样,让人难以忍受。 时诵:“沈青叙,有点不对劲啊!” 沈青叙也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全身肌肉微微绷紧,显然同样察觉到了一些异常。 ———— 与此同时,九长老的吊脚楼内灯火通明。 尽管已是深夜,九长老却毫无倦意,反而精神矍铄。 毕竟成败在此一举,他怎能安然入睡? 他背着手在屋内踱了几步,忽然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一旁闭目养神的五长老慢悠悠睁开眼,瞥了眼桌上的老式座钟:“已经凌晨两点了。” 九长老闻言,焦躁的情绪又涌了上来,来回踱步的频率明显加快。 五长老见状起身,倒了杯温茶递到他面前:“喝口茶,定定神。” 九长老本想摆手拒绝,五长老却坚持道:“喝了吧。若真有事发生,你这心神不宁的样子,未战先输三分啊。” 九长老深吸一口气,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不知是茶水平复了心绪,还是心理作用,他确实觉得脑中清明了几分。 五长老接过空杯,满意地坐回原位,重新阖上眼。 然而,这份清明却让九长老突然捕捉到了一丝被忽略的异样。 他脚步猛地顿住,眉头紧锁:“不对劲……很不对劲。” 五长老再次睁眼,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哪里不对劲?” “高实还没有回来禀报。”九长老的声音沉了下来。 五长老不以为意:“这有何奇怪?说不定他还在继续执行任务。” “不对。”九长老摇头,思绪越来越清晰,“从他们送走那些外人到现在,时间不短了。他们肯定是要折返回来救首领的,以脚程算,高实早该回来报信了,哪怕只是报个一切正常。音讯全无,本身就是异常。” 五长老沉默不语。 九长老继续分析,越说越觉得心惊:“还有,首领那边……是不是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他心中那点笃定开始动摇,一种不祥的预感逐渐清晰。 “安静还不好吗?说不定他们知道,敌不过……”五长老的话未说完。 “不,不对!”九长老猛地转身,就要朝门外走去,“我得去看看圣地……他们真正的目标可能是圣地!” “诶!你慢点!”五长老急忙起身追去,声音里带着担忧,“一把年纪了,天黑路滑,你当心别摔着……唉,等等我!” 五长老一边加快脚步追赶,一边还在试图安抚九长老紧绷的神经:“你放心吧,没有首领带领,他们根本进不去圣地的。我估计啊,他们现在肯定正围着首领住处打转,想法子救人呢……” “我还是得亲眼去看看……”九长老眉头紧锁,脚步不停,“不然这颗心,怎么也落不下来。” 话音未落。 “咻——嘭!” 一道尖锐的呼啸声划破夜空,紧接着,一枚醒目的信号烟花在远处的天空炸开,位置恰好是藤伊住所的方向! 两人瞬间停住脚步,齐齐抬头望去。 九长老盯着那渐渐消散的烟火光芒,眉头皱得更紧,心中疑窦丛生。 五长老却立刻拽住他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轻松:“你看!我就说你想多了吧!这信号烟是从首领那边发出来的,说明沈青叙和时诵真的去救人了,还被我们的人发现了!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九长老望着那方向,喃喃自语:“难道……真是我多虑了?” 五长老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背:“可不是嘛!走吧,你筹划了这么久,不亲自过去看看这场瓮中捉鳖的好戏,岂不可惜?” 九长老紧绷的肩膀终于略微放松,点了点头:“好,去看看。” 他转身朝着信号烟升起的方向走去,五长老跟在他身后半步,脸上的笑容在夜色中渐渐淡去,转为一种深沉的静默。 前往藤伊住处的路上,或许是觉得胜券在握,九长老紧绷多日的神经松弛下来,话也多了起来。 他忍不住对身后的老朋友感慨:“老五啊,筹划了这么久……今夜过后,我们终于能完成老首领临终前托付给我的任务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和激动。 五长老只是在他身后,低沉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九长老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又絮絮地说了好些话,大多是回忆过往和展望事成之后里寨的安稳。 然而,除了最初那声“嗯”,五长老再未接话,只是沉默地跟随着,脚步声几乎隐没在九长老的絮语和夜风里。 但是这份异样的沉默,心神激荡的九长老并未察觉。 就在两人走到距离藤伊住处大约五十米开外,一个黑影突然从路旁的阴影里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与九长老撞了个满怀。 “谁?!”九长老一惊,下意识伸手扶住来人。 借着微弱的月光和远处守卫点的灯火,九长老看清了来人的脸。 竟然是温贺! 此时的温贺狼狈不堪,衣衫凌乱,嘴角挂着未干的血迹,脸上还有淤青,眼神里满是慌乱与惊惧,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搏斗。 “温贺?!”九长老心中猛地一沉,一把抓住他,急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沈青叙他们……” 温贺看见九长老,他立马反抓住九长老的手臂,气息不稳,急切地打断他:“九长老!快……快走!别过去了!” “走?”九长老愣住了,“不是你们发出了信号烟吗?不是有情况吗?” “那是假的!是陷阱!”温贺又急又怕,几乎语无伦次,“我们的人……我们守在门外的人,突然被首领的心腹带人从背后袭击,全被制住了!他们抢了信号烟发的!长老,您快离开这里,他们可能有更大的图谋!” 九长老如遭雷击,僵在原地,满脸的难以置信和震惊:“这……这怎么可能?!那些人明明都被我看管起来了!他们怎么会出现?怎么可能?!” 一股冰凉的寒意,瞬间从他的脚底窜上头顶。 第192章 是你背叛了我 不等九长老从这突如其来的震惊中完全回过神来,只见一队人马已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从道路的那一头快速逼近, 火光跃动,映亮了来人的面容,为首的,正是被九长老秘密关押多日的裘琰! 裘琰作为藤伊的心腹,再者,老首领召见沈青叙,时诵时,他也在场,所以九长老第一个控制的就是裘琰。 时诵之前为什么大早上来到藤伊住处,就是因为裘琰答应了送早餐给时诵,但是时诵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 这才出去寻找,走到藤伊住处时,发现藤伊住处被围,他就猜到裘琰恐怕也已经遭到了控制。 于是才去找沈青叙。 裘琰在九长老面前站定,火光在他刚毅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 他先是对着九长老,依足礼节,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才直起身:“九长老,请随我来吧,首领已经等您很久了。” 九长老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心中困惑翻腾:“你们……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我派了那么多人看守,还每日给你们服用药物,药物虽不伤身,却能让人筋骨乏力……你们怎么可能逃脱?” 九长老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扫过裘琰身后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除非……我们之中有你们的内应?” 裘琰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还是刚才那副表情,只淡淡道:“所有的疑问,等您见到首领,自然会有答案。” 他侧身,做了一个明确的“请”的手势。 九长老看着眼前这阵势,知道大势已去,他长长又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转过身,对一直沉默跟在身后的五长老苦笑道:“老家伙,真没想到啊……咱们两个,最后竟然会输在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手里。” 五长老抬起眼,目光穿过跳跃的火光,声音很轻,:“什么小孩子……他们,早就长大了。是我们老了,这里寨,终究是到了该交给他们年轻人的时候了。” 九长老不再言语,挺直了微微佝偻的背脊,跟随着裘琰,朝里走去。 九长老依旧认为,若是真的交给他们,里寨的根基就真的毁了。 往里走去,沿途,果然看见他自己安排的那些守卫,此刻全都被缴了械,沉默地坐在地上,由藤伊的人看守着。 走进屋子,只见藤伊正闭目端坐在主位之上,听到他们进来的脚步声,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只剩下属于首领的深不可测的威严。 九长老望着她,复杂的心绪中,竟也划过一丝真实的欣慰。 他无法否认,抛开理念分歧,藤伊在继任首领之后,确实展现出了出色的能力与担当。 只是……他心中默叹,可惜她的“思想”,终究是走错了路。 藤伊对裘琰微微颔首:“带人出去吧,你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进入打扰。我有话,要单独同两位长老谈谈。” 裘琰会意,领命退下,屋门被轻轻合拢。 藤伊从主位上站起,走到两位长老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夜已深了,两位长老请坐吧。茶就不沏了,免得待会,两位睡不着觉。” 她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九长老在椅子上坐下,摆了摆手:“不必说这些场面话了。你和沈青叙……真是好算计,把我这个老头子耍得团团转。” 藤伊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九长老言重了。并非我们算计您,只是您执意要挡我们的路罢了。” “挡路?”九长老像是被刺中了痛点,握拳捶了捶旁边的小桌,声音陡然激动起来,“是你们要毁掉里寨的根基!那是我们传承了数百年的根基啊!” “不管您如何说,”藤伊的神情冷了下来,“如今我才是里寨的首领。里寨未来要走什么路,该由我来决策,而非由您来质疑我的决定或者是阻拦我的决定。”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更何况,一个以无辜者鲜血和生命浇灌才得以维系至今的根基,毁了……也罢。” 九长老嗤笑一声,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藤伊:“你既然心意如此坚决,何必还多此一举,搞出现在这一出?你大可以直接跟着沈青叙杀去圣地!” 他意识到了不对,话锋陡然一转,厉声问道,“不对……沈青叙呢?他现在人在哪里?!” 藤伊巧笑嫣然,语气却冰冷:“他啊?自然是去做他必须做,也一直想做的事情了。” 她向前踱了一步,俯视着坐在椅中的九长老,缓缓道:“您问我为何要多此一举?因为您,九长老。您在寨中德高望重,根基深厚。若我和沈青叙强行闯入圣地,您只需登高一呼,便能给我扣上叛乱、勾结外人毁圣地的罪名。届时,我这个首领的位置,还坐得稳吗?” 接着她直起身,摊开双手,姿态从容:“可现在情况不同了。是您,私自扣押、软禁首领,意图不明。而我,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裘琰他们可以作证,是您的守卫先动了手。如今,叛乱这项帽子,该戴在谁的头上,可就由我说了算了。” “我为里寨鞠躬尽瘁几十年!你说我叛乱!”九长老气得浑身发抖。 “事实胜于雄辩。”藤伊不再看他,转向门外,扬声道,“裘琰,请九长老回去休息吧,好生看顾。五长老,该我们聊聊了。” 裘琰应声推门而入,朝着九长老走来 就在这一刹那,九长老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许多细节…… 他猛地扭过头,目光如刀,射向从进门起就一言不发,如同隐形人般的五长老。 “老五……是你?” 九长老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颤抖起来,手指着相伴数十年的老友,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是你……是你背叛了我吗?” 第193章 背叛的原因 藤伊见状,对着裘琰轻轻摆了摆手:“先等一下。看来,九长老对五长老,似乎还有话要问清楚。” 裘琰会意,收住了脚步,退回到门边,藤伊也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有些问题,藤伊自己也挺好奇的。 九长老此刻心潮翻涌,愤怒与伤心交织,这种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怀疑过很多人,揣测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将疑心,放在这个与自己相伴数十年、一路扶持走来的老伙计身上。 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会是他? 可为什么是他? 万千复杂的情绪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颤抖的诘问:“为……什么?” 五长老终于完全抬起了眼皮,他平静地迎上九长老那交织着伤心、愤怒与难以置信的目光,反问道:“需要……那么多为什么吗?” 这平淡的反问,比任何激烈的辩解都更让九长老感到一种被彻底背叛的寒意。 “当然需要,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解释!!” “你难道忘了?你忘了老首领对我们的临终嘱托?忘了他对我们俩的知遇之恩、提携之情了吗?!” 九长老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我没忘。” 可五长老的声音却依旧平稳,甚至带着点淡漠,“我一直,都很感激他。” “那你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背叛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九长老猛地向前倾身,一连三个“为什么”,如同重锤,砸在寂静的空气里,也砸在他自己破碎的信任上。 五长老看着他激动的模样,依旧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那平静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沉埋已久的东西,正在缓缓浮出水面。 他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吐出了原因: “因为她死了。” 九长老一愣:“谁?谁死了?” 五长老抬起眼,目光看着他,缓缓吐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阿祢。” 阿祢……老首领的女儿,沈青叙的母亲。 九长老眉头紧锁,试图理清其中的关联:“你和阿祢……?” 五长老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的,我这一生,无妻无子,孑然一身。” 他的声音开始出现一丝细微的颤抖,“唯有阿祢……那孩子,是我看着她从小小的一个团子,长成明媚动人的姑娘。在我心里,她就跟我亲生女儿一样。她待我……也一样。她虽然叫我一声五叔,可那份亲厚和依赖,与父女何异?” 五长老看向九长老,“阿祢也曾经叫了你那么多年的九叔啊,你忘了吗?” 九长老低下了头,也想到了那个明媚的姑娘。 五长老的语气渐渐激动起来,一股压抑多年的悲愤与怨恨汹涌而出。 “可是老首领呢?!他是怎么对阿祢的?!他让她去替他死!” “去完成那个所谓的奉养!那是他亲生的女儿啊!!那是我看着长大,看作亲女的孩子啊!” 他的声音哽咽了,眼眶骤然通红:“她才刚刚体会到做母亲的喜悦,她的人生,明明才刚要开始绽放……” “她决心赴死之前,偷偷来见过我一面。她说了很多话,有些我听懂了,有些我觉得莫名其妙……最后,她拉着我的手,提到了青叙那个孩子。她说……五叔,青叙那孩子,以后……麻烦您,多看顾他一些。” 这番话,字字泣血,那话语中倾泻而出的巨大怨恨与悲痛,让原本满腔怒火的九长老怔在当场,哑口无言。 就连一旁静听的藤伊和裘琰,也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他们只知道沈青叙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五长老相助,却从未知晓,背后竟藏着这样一桩往事。 九长老愣了很久,良久后,他喉头滚动,声音干涩:“可是……可是之后,我看你,对青叙那孩子,也并没有……那么关切。” 五长老咬牙,似乎是要将那恨意狠狠咽下,声音沙哑:“老首领对青叙看管得有多严,防备得有多深,你不是不知道。我只能……只能远远看着,默默留心。我什么也做不了,直到……” 他顿了顿,“直到青叙长大后,有一日,他自己找到了我,将他的计划,和他母亲真正的死因,都告诉了我。” 他抬起眼,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看向九长老:“你知道的,到了那一刻,我别无选择。” 九长老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他颓然地靠向椅背,喃喃道:“选择……所以你选择了背叛我,背叛我们几十年的情谊……” “现在不是讲情谊的时候了,老九。” 五长老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语气决绝,“是你的思想老了,固执了。如今时代变了,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里寨不能再一成不变地抱着那棵吸血的树苟延残喘!这才是……我最终答应帮助青叙,最主要的原因。”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九长老颓然地低下了头。 片刻后,藤伊朝着裘琰使了个眼色。 裘琰会意,走上前去:“九长老,请。” 这一次,九长老没有挣扎,没有怒斥。 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一般,沉默地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跟着裘琰走了出去。 门再次合拢。 藤伊轻轻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略微放松。 她走到五长老面前,郑重地说道:“五长老,谢谢您。” 五长老缓缓摆了摆手,他抬起眼,望向窗外沉沉夜幕中圣地的方向,眼中盛满了担忧。 “青叙那孩子……他这一去,成功的把握,有几分?” 藤伊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摇了摇头,声音里是同样沉重的未知:“我不知道。那里面的凶险,你、我,乃至整个里寨,恐怕都没人真正清楚。” 五长老沉默片刻,低声道:“这孩子……和他母亲阿祢一样,心里主意正,认准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但他既然敢去,敢把后面这一摊子交给你我,说明……他心里的把握,总归是比我们想象的要大些。” 第194章 分工明确 五长老顿了顿,转回头看向藤伊:“你们这两个年轻人,倒是分工明确。一个去前面破局,一个在后面收拾这残局。” 藤伊闻言,唇角弯起一抹淡淡的笑。 她想起了那夜沈青叙单独留下她时说的话。 沈青叙淡淡道:“闯圣地,你就不需要去了。” 藤伊不解:“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起去?没有我,你们怎么进圣地?” 沈青叙:“有周思然身上的蛊就可以,还有,我需要你留在这里。” “他身上的蛊?”藤伊疑惑道:“还有,为什么,为什么我必须要留在这里?” 沈青叙站在阴影里,声音冷静:“因为如果你也去了,无论成功或是失败,里寨都会落入九长老的完全掌控之中。到时候,罪名扣下来,我们这点人手,根本毫无胜算。所以,你不能去。” “那我留在这里,该做什么?” 藤伊追问。 “你来收拾局面。” 沈青叙的目光锐利,“等我们行动成功,到时候一定会闹出很大的动静。到时候消息传回寨中,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沈青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要做的,就是控制住九长老,稳住寨子。到时候,你可以顺势将罪名完全推到我身上。你是最后稳定局面的首领,这样,你可以顺势而为带领里寨走另一条路。” 藤伊听罢,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沈青叙,你这是……要当英雄?” 沈青叙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不屑,嗤笑道:“只是为了没有后顾之忧罢了。” 他语气平淡,“你能处理得了吧?” 藤伊深吸一口气,扬起下巴,语气带着自信与锐气:“当然可以。” 沈青叙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朝楼下走去。 突然,他脚步一顿,转头说道: “五长老,可以信赖。” 藤伊闻言,诧异地看向他。 收回思绪,藤伊对五长老认真地点了点头:“咱们这里没有什么问题了,就看他那里了。” ———— 此时的圣地核心,死寂的空气充满了粗重的喘息和血腥味。 时诵被一股巨力狠狠甩飞,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树上,又滑落在地。 他咳出一口血沫,挣扎着抬头,望向十米开外同样处境狼狈的沈青叙,声音嘶哑地喊道:“我靠!沈青叙!这玩意儿……这鬼东西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沈青叙单膝跪地,左手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正汩汩冒血,染红了半截衣袖。 那是刚才被那头狼突袭时,被利爪擦过的结果。 沈青叙额角渗着冷汗,脸色因失血和剧痛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冷静。 他扯下一段衣摆,迅速地缠紧伤口,暂时止住奔流的鲜血。 冰冷的目光,看向守在圣树前方的那头巨狼。 这头狼极其异常。 体型远超寻常野狼,肌肉贲张,皮毛在月光下泛着暗青色光泽。 它龇着牙,涎水从森白交错的利齿间滴落,猩红的双眼在沈青叙和时诵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掠食者的凶残。 时诵啐掉嘴里的血沫,踉跄着站起身,一边警惕地盯着巨狼,一边极缓慢地向沈青叙的方向挪动。 那头狼的头颅随着他的移动而微微转动,目光如附骨之蛆,一刻不曾离开。 “上次来,可没见着这鬼东西啊?”时诵挪到沈青叙身边,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刚刚,他们正准备对那棵树下手,最担心的巨蛇没有出现,却杀出这么个鬼东西,同样棘手至极。 这头狼凶悍得令人心底发寒。 沈青叙的左手手指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鲜血仍在从粗糙的包扎下渗出。 他努力调匀呼吸:“我猜,蛇类需要冬眠,这头狼……可能就是替代巨蛇,在此刻守护的。” “妈的!”时诵忍不住骂了一句,“还给这破树安排轮班制?全年无休的顶级保镖?” 似乎被他们的低语激怒,巨狼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骇人的咆哮,前爪刨地,作势欲扑。 时诵咽了口唾沫,冷汗浸湿了后背:“怎么办?硬拼不是办法,咱们这细胳膊细腿的,怎么跟它斗啊!” 沈青叙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有钱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 时诵一愣,扭过头看他,有些气急败坏:“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跟我炫富?我知道你现在是沈氏集团的小沈总,有钱!行了吧?” 沈青叙白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吐槽,用未受伤的右手迅速解下一直背在身后的小包,从里面掏出两把枪,扔了一把给时诵。 时诵接住,入手沉甸甸,金属质感冰凉。 他借着微弱的光看清,惊喜道:“手枪?!哪来的?你公司还干这个?” “不是手枪。”沈青叙冷静地纠正,“纾纾说过,不能做违法的事情。” 时诵差点被噎住,看着手里这玩意儿:“那这……” “高压电击枪,我自己改装的。”沈青叙言简意赅,“瞬间释放的电压足以放倒一头熊。用完直接扔在这里,不会留下把柄。” 听完,时诵顿时火冒三丈:“你有这好东西为什么不早拿出来?!害老子跟它肉搏!” “刚才它偷袭得太快,”沈青叙语气毫无波澜,“你也得给我时间拿啊。” 两人的“争吵”显然彻底激怒了那头被忽视的巨狼。 它仰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腥风扑面,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暗青色的闪电,张着血盆大口,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两人猛扑过来! “动手!” 无需更多言语,两人眼神一碰,瞬间默契地朝两侧闪开,同时举起手中的电击枪。 沈青叙目标明确,对准巨狼那双猩红眼睛。时诵则将枪口瞄向它腹部。 “滋啦——!!!” 两道刺目的蓝色电弧骤然亮起,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高压电流声,精准地命中了目标! “嗷呜——!!!” 巨狼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嚎,扑击的动作瞬间僵直,庞大的身躯因电流过载而剧烈抽搐,猩红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痛苦和茫然。 它无法控制地重重摔落在地,发出“砰”的一声沉闷巨响,震得地面都颤了颤,扬起一片尘土。 时诵看着手中的电击枪,又看看地上抽搐不止,失去行动能力的巨狼,惊喜交加:“我去!这么猛?!沈青叙你可以啊!” 沈青叙没接话。 他随手放好电击枪,弯腰捡起之前掉落在地上的那柄锋利短刀。 他一步步走向瘫倒在地,抽搐的巨狼,目光冰冷。 在巨狼因痛苦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处略一停顿,沈青叙眼神一厉,手起刀落! 锋利的刀刃精准无比地没入心脏位置,直达要害。 巨狼凶神恶煞的表情骤然凝固,猩红的瞳孔猛地放大,随即迅速涣散。 第195章 一切该结束了 就在那头巨狼彻底失去呼吸后,一直紧绷着神经,在旁戒备的时诵,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握枪的手微微放松,垂了下来。 沈青叙看着手中短刃上沾染的狼血,眉头狠狠蹙了蹙,随手将匕首丢弃在一旁。 时诵瞥见,低声嘀咕:“啧,真是财大气粗啊,真浪费。” 就在这时,东方天际线处隐隐透出一线微弱的白,驱散了浓重的夜色,林间的黑暗也淡去了几分。 “沈青叙!天快亮了!”时诵心头一紧,急忙喊道,“快动手吧,” 他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这时。 “沙……沙沙……” 一种低沉又令人不安的声音,从圣树的方向传来。 那不像是风声,更像是某种庞然大物,缓缓碾过地面落叶与泥土所发出的摩擦声。 沈青叙神色骤然一凛,猛地侧首望去。 时诵也望了过去,呼吸一窒。 只见巨蛇,不知何时已然苏醒,正朝着他们二人游了过来! 它庞大无比的身躯正缓慢地盘绕上圣树的树干,青色鳞片在渐亮的天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三角形的蛇头高高昂起,冰冷的竖瞳锁定着树下两人,蛇信吞吐,发出“嘶嘶”声。 时诵心脏狂跳,几乎下意识就要再次举起手中的电击枪! 管它是什么,此刻挡路的就是敌人! “等等!” 沈青叙低喝一声,迅疾抬手,一把按住了时诵持枪的手腕。 时诵愕然转头,却见沈青叙对他摇了摇头,目光沉静。 “它没有恶意。”沈青叙低声道。 “没有恶意?”时诵又急又疑,压着嗓子反驳,“它是为守护这棵树而生的!现在冬眠被我们惊醒,它会把我们当成入侵者撕碎的!你看它那样子!” “它不会。”沈青叙的语气异常肯定,目光越过时诵,落在那条威慑姿态十足的巨蛇身上。 “给我一个理由!一个它不会攻击我们的理由!”时诵寸步不让,他不能把两人的性命寄托在一条蛇上。 沈青叙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朝着那条盘踞在树上的巨蛇,口中低声念诵着。 就在时诵不明所以之际,一道翠绿色的细小身影,如同闪电般从巨蛇身边蹿出,朝沈青叙游了过来。 沈青叙低下身,小翠顺着他垂落的手,轻盈地攀上他的手腕,亲昵地缠绕了几圈,然后抬起小小的三角脑袋,冲着满脸戒备的时诵,也示威似的“嘶嘶”吐了吐信子。 “这……这不是你一直带在身边的那条小蛇吗?叫……叫小翠?”时诵看着这条熟悉又傲娇的小家伙,下意识说道。 随即,他猛地反应过来,目光急速在沈青叙腕上昂首吐信的小翠,和圣树上那条同样昂首吐信的庞然巨蛇之间来回扫视。 越看,越觉得心惊! 像! 好像啊! 那相似的鳞片光泽,那几乎一模一样的头部轮廓和竖瞳形状……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放大版和迷你版! “沈、沈、沈青叙!它……它和它!”时诵舌头都有些打结,指着大小两条蛇,眼睛瞪得溜圆。 沈青叙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抚摸着腕上小翠冰凉的鳞片,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没错。小翠……就是它的孩子。”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那条静静注视着他的巨蛇,继续说道:“很多年前,我误入这里,在中围遇到了刚刚孵化不久的小翠。是它……默许了我将小翠带走,一直养在身边。” 时诵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段记忆。 很多年前,沈青叙确实有过一次离奇的失踪,寨中人遍寻不获,几天后他却自己平安归来了,自此,身边就多了这条翠绿的小蛇,一人一蛇几乎形影不离。 沈青叙的思绪也飘回了以前。 莽撞闯入圣地的他,在危机四伏的中围迷了路,无意中发现了小翠。 而当他抱着小蛇,忐忑不安地面对闻讯而来的巨蛇时,预想中的攻击并未降临。 那条巨蛇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很久,眼中似乎有着复杂的情绪,最终缓缓退入阴影,默许他带着小翠离开。 一开始,沈青叙不解,为什么它会同意自己带着小翠离开,后来,沈青叙明白了。 它自己是不自由的,但是它希望自己的孩子自由。 时诵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埋怨:“你早说啊!害我白紧张半天!你小子……筹谋得真是够深的,对了,你是关系户吗?!你这关系也太硬了一点。” 沈青叙没有理他,只是带着缠绕在腕间的小翠,一步步走向那条静静凝视着他的巨蛇。 随着他的靠近,巨蛇庞大的身躯缓缓从树干上松开,滑落地面,盘踞起来,但那双冰冷的竖瞳始终跟随着沈青叙的一举一动。 沈青叙在距离巨蛇几步之遥处蹲下身,伸出手腕。小翠灵活地摆动着细长的身子,从他腕上游下,落在了地面上。 沈青叙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又真实的笑容,他轻声开口:“小翠,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久。”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小翠昂起的脑袋,“现在,你该回到你真正的世界,回到你家人身边去了。” 巨蛇朝着小翠的方向,发出一阵温和的嘶鸣,与先前充满威慑的声音截然不同。 小翠回头看了看沈青叙,小小的眼睛映着他的倒影,然后它调转方向,朝着巨蛇缓缓游去。 游到一半,它又突然停下,再次回过头来,朝着沈青叙“嘶嘶”地叫了几声,那声音里似乎带着眷恋和询问。 沈青叙对着它,肯定地点了点头。 小翠得到了回应,不再犹豫,游动的速度加快,迅速来到了巨蛇身边。 巨蛇垂下巨大的头颅,用尾巴尖极其轻柔地将小翠卷起,放置在自己盘踞的身躯中心,那是一个全然保护的姿态。 做完这一切,巨蛇重新抬起头颅,冰冷的竖瞳深深地看了沈青叙一眼。 然后,它做出了一个令时诵屏息的举动,它将那硕大的头颅,朝着沈青叙的方向,微微地弯下了一瞬。 那是一个郑重的谢意。 沈青叙面色肃然,以手抚胸,微微颔首,回了一礼。 巨蛇不再停留,它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守护了多年的圣树,又看了看沈青叙,随即带着小翠,迅速没入晨雾与林荫深处,只留下一阵渐渐远去的沙沙声。 时诵这才走上前,看着巨蛇消失的方向,好奇又有些感慨地问:“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沈青叙望着空荡荡的林地,低声道:“我答应了它,以后…...每年春天,都会带着纾纾,来看他。” 时诵“哦”了一声,点点头,心中却想,没看出来,沈青叙这人还挺温柔。 只是对他不温柔。 随即,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左右张望起来,脖子伸得老长,警惕地环视着每一处阴影和灌木。 沈青叙看着他这副模样,不解:“你又干什么?” 时诵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这下总该没有别的什么东西突然蹦出来了吧?又是狼又是蛇的,我这点胆子都快被吓破了,都有点应激反应了!” 沈青叙没有理会他的自我调侃。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前方那棵树之上。 此刻,它赤裸地暴露在渐亮的天光下,枯黄的枝叶微微颤动。 沈青叙脸上的情绪都在这一刹那沉淀下去,声音低沉: “没有了。这下……再没有什么,能阻挡我毁了它。” “一切,该结束了!” 第196章 一切终结 两人一步步走近那棵圣树。 一阵晨风毫无预兆地刮过,卷起地面残叶,也吹动了树上所剩无几的枯黄叶片。 叶片相互摩擦,发出一种干涩尖锐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刺耳,宛如不甘的哀鸣。 时诵嫌恶地皱了皱眉:“这声音……真难听。” 沈青叙没有说话,只是不自觉地用手指反复摩挲着,最终紧紧握成了拳,骨节微微泛白。 “怎么毁?”时诵盯着树干,做了个划火柴的手势,“一把火烧了干净?我有打火机。” 沈青叙摇头否决:“不行。此处林深树密,一旦引燃,火势极难控制。到时候遭殃的不只是里寨,整个苗寨都可能付之一炬。” 时诵被他这么一说,猛地想起自己上次那场“壮举”,脱口问道:“对了,我上次放的那把火……后来是怎么灭的?” 他当时放了火就跑了,如今看来,火势没有蔓延啊。 沈青叙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我给五长老递了消息,他带人灭的。” “五长老?一直和九长老在一起的五长老?!” 时诵惊讶地“啧啧”两声,绕着沈青叙走了半圈,眼神充满了重新评估的意味,“行啊你!藏得够深!我还以为你是光杆司令呢,合着你早有内应啊!” 沈青叙只回了一个简短的:“嗯。” 时诵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正色道:“不让烧,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弄?” 沈青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把匕首。 那匕首样式极其古朴,刀鞘和刀柄都呈现出暗沉色泽,上面雕刻着繁复而奇异的花纹,与里寨首领世代相传的权杖上所刻图腾如出一辙。 “这是……?”时诵问。 “当时让你去圣地外围吸引注意,”沈青叙缓缓抽出匕首,锋刃在渐亮的天光下微微反着光,“我去了趟议事厅。” “议事厅,哪里?” 沈青叙语气平淡,“在议事厅正上方,那块老牌匾背后。” 时诵瞪大眼睛:“那犄角旮旯的地方……你怎么知道那地方藏着这玩意儿的?” 沈青叙的手指轻轻抚过冰凉的刀柄,声音低沉了几分:“母亲……在她的日记里提到过。” 时诵沉默了一瞬,随即深吸一口气,竖起大拇指:“行,你们一家子……都是狠角色。” 这感慨里,有敬佩,也有难以言说的悲凉。 沈青叙握紧匕首,转身便要朝圣树走去,却被时诵一把拉住。 “就这一把?”时诵指着匕首。 沈青叙微微点头:“是。怎么了?” “我没有?”时诵指了指自己,又比划了一下那粗壮的树干,最后目光落回那柄不过小臂长短的匕首上,语气充满了怀疑,“就靠它?这得砍到猴年马月去?” 沈青叙白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不用砍。” 他不再解释,径直走到圣树背阴的一面,蹲下身来。 时诵虽疑惑,也立刻跟了过去。 “打灯。”沈青叙吩咐道。 时诵连忙掏出手机,调出最亮的手电筒模式,一道光柱照亮了沈青叙面前的树干根部。 只见沈青叙用那把古朴的匕首,开始小心翼翼地刮开树干底部堆积的腐殖土和苔藓。 泥土被一层层拨开,匕首向下探去。 时诵屏住呼吸,凑近细看。 随着沈青叙向下挖去,他赫然看见,在那树根与泥土交接的深处,竟然盘踞着一条正在缓缓蠕动的异物! 那东西形似长虫,通体黝黑发亮,表皮布满令人不适的皱褶,头部隐约可见细小却尖锐的口器,在手机光线下显得狰狞而恶心。 它藏得极其隐秘,若非这般刻意挖掘,绝难发现。 不等时诵发问,沈青叙一边继续清理周围的土,一边低声解释。 “古老传说中只提到了天降双树,福泽苗疆。但很少有人知道,真正关键的不是树,而是寄生在树根之下的这两条灵蛊。” 他顿了顿,“我去外寨探查过,那边树下的那条,已经自然死亡。而这一条……靠着里寨持续的供奉,还残存着生命力。只有用这把匕首,才能彻底终结它。” 时诵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条蠕动的黑虫,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而出。 就是这种东西,吞噬了无数生命!其中就有他的双亲。 要是没有它,他的人生不会是这样的。 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声音:“那还等什么?快动手!” 沈青叙举起了匕首,锋刃对准了那条感知到危险,开始剧烈挣扎扭动的黑虫。 时诵立刻上前,一脚稳稳踩住虫身,防止它逃脱。 然而,沈青叙的手臂却悬在了半空。 “还等什么?!”时诵急声催促。 沈青叙侧过头,看向满脸恨意与急切的时诵,沉默了片刻。 晨光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轮廓,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他忽然手腕一转,将匕首递向了时诵。 “你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坚定。 时诵一愣,看向递到面前的匕首:“我?” 沈青叙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投向东方天际那越来越亮的光芒:“你不是恨吗?这份终结……该由你来完成。” 他顿了顿,补充道,“天,已经亮了。” 时诵怔怔地接过那把沉甸甸的匕首。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直抵心口。 他低头,看向脚下那黑虫,又抬头看了一眼在晨光中更显衰败枯槁的圣树。 恨意、悲愤、决绝……种种情绪涌上心尖。 他不再犹豫,握紧匕首,用尽全力,狠狠刺下! “噗嗤——” 一声沉闷的轻响。 匕首穿透虫身,深深没入下方的泥土。 黑虫猛地剧烈抽搐了几下,口器中溢出暗色粘稠的液体,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最终,彻底僵直不动,失去了所有生机。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一阵比之前更猛烈的风吹过整棵圣树。 树上所有残存的枯黄叶片,簌簌大片大片地脱落下来。 风停了,树叶落尽。 天光终于大亮,照亮了灰败的树干,也照亮了树下两个沉默的身影。 阳光越过树梢,恰好落在沈青叙的脸上。 他微微眯起眼,感受着那份干净的暖意。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第197章 你疼不疼啊? 时诵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穿透晨雾,带着畅快与释然。 他刻意忽视沈青叙生人勿近的气场,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声里混着哽咽:“结束了!妈的,终于……结束了!!” 沈青叙没有躲开,他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唇角也终于清晰地弯起一道弧度。 是啊,终于结束了! 片刻后,他抬脚便朝着出口方向走去。 时诵从巨大的情绪释放中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他:“哎,你急什么?这就走了?不打算留下来看看,里寨那些人发现圣地出事后的表情?也不想看看藤伊是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的?”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看好戏的促狭。 沈青叙微微摇头,轻轻挣开他的手,步伐未停:“不好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和任务。我们的,已经完成了。如何处理后续,是里寨首领的责任,不是我的。” 他如今,有更想见的人,更想做的事情。 “啧,说得也对。” 时诵摸了摸鼻子,快步跟上,“那赶紧走吧,阿星他们估计等得脖子都长了。你家姜纾,估计也等着急了。” 想到姜纾,沈青叙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软与急切。 仅仅一夜未见,思念便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进骨缝里,痒得他只想立刻飞奔到她身边。 这念头一起,脚下的步伐便不自觉地越来越快。 时诵显然也归心似箭,两人几乎是小跑着,穿过来时的密林,朝着出口赶去。 当两人终于走出密林时,天光已大亮。 映入眼帘的,是出口处齐刷刷站着的三道身影。 姜纾自沈青叙将她安全送出后,便固执地守在了这里。 寒夜的风冰冷刺骨,吹得她单薄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即使嘴唇发白,但是姜纾还是不肯离开,一步也不肯挪动。 不见沈青叙平安出来,她绝不会离开。 阿星亦是同样的心情,倔强地陪在一旁。 周思然放心不下两人,便也留了下来。 时间在寒冷与焦灼中被无限拉长。 姜纾站得双脚麻木,四肢和脸颊早已冻得冰凉僵硬。 有那么一些时刻,她甚至恍惚觉得,若不是心脏还在胸膛里跳动,她几乎要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了。 当天边终于泛起鱼肚白,一丝微弱的暖意照在她身上时。 姜纾混沌的意识被拉回些许,她牢牢记得沈青叙的承诺。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时间每流逝一秒,她心中的慌乱便增添一分。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 直到—— “纾纾!” 是沈青叙的声音。 这一声,瞬间将她从濒临崩溃的虚幻边缘猛地拉回现实! 周围的风声、鸟鸣、树叶的沙响、身体冰冷的刺痛感……所有被屏蔽的感官,都在这一刹那轰然回归。 她蓦地睁大了眼睛,瞳孔里映出那个快步走出的身影。 沈青叙,一身狼狈,衣衫染血,脸上带着疲惫,但那双望着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姜纾张了张嘴,喉咙因为寒冷和极致的情绪堵塞,只发出一声极轻又带着颤抖的气音:“阿叙……” 沈青叙的情绪起伏比她更为剧烈。 他看到她苍白的小脸,冻得发青的嘴唇,以及那双盛满了恐惧、担忧,此刻又被巨大惊喜冲刷得有些茫然的眼眸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呼吸一窒。 明明她在这里是安全的,明明他自己身上的伤口更深更重,可此刻,所有的痛感都抵不过看到她这副模样时的心疼。 是因为他,她才在这里受了这一夜的苦。 他再也按捺不住,快步冲上前,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将她整个冰凉的身体拥入自己的怀中。 他紧紧抱着她,下巴抵在她冰冷的发顶,呢喃地唤着她的名字:“纾纾……纾纾……我回来了。” 姜纾的眼泪瞬间决堤,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他肩头的衣料。 她在他怀里颤抖着,伸手想碰他,又怕碰到他的伤口,最后只是紧紧攥住了他后背的衣服,红着眼眶,抬起泪眼模糊的脸,执拗地问:“疼不疼?你身上……疼不疼?” 沈青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心疼地低下头,用自己的脸颊和下巴,轻轻蹭着她冰凉的脸颊和脖颈:“怎么这么凉……不是让你好好等着吗?为什么不找个暖和的地方?” 姜纾却仿佛听不见,只是执拗地带着哭腔又问了一遍:“阿叙……你告诉我……疼不疼啊?” 沈青叙的心被她这全然的关切彻底揉碎了。 他喉结滚动,大手温柔地抚过她柔软的发丝,声音低哑:“不疼……看到你,就都不疼了。” 另一边,时诵看着那边紧紧相拥,仿佛自成一个小世界的两人,摸了摸鼻子,忽然也觉得眼眶有点发热。 他转头看向一旁同样眼巴巴望着的阿星,顿时戏精上身,摆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张开手臂就朝着阿星蹒跚走去:“哎呦喂……来来来,也关心关心我啊!我这也算是九死一生,光荣负伤……” 然而,他刚走到阿星面前,手臂还没搭上去,就被阿星干脆利落地一把推开了。 时诵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他捂住胸口,难以置信的喊道:“喂!小没良心的!什么意思啊你?” 阿星本来挺担心的,看到他平安,悬着的心放下一大半。 此时瞧着他这副生龙活虎的样子,那点担心瞬间化为了没好气的吐槽:“关心是留给真正受伤的人的!你看看你,活蹦乱跳的,中气十足,哪里需要人关心了?” 话虽这么说,他的目光还是下意识地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有些狼狈,但是没见血,应该不严重吧。 时诵一听,立刻倒吸一口冷气,捂住自己的后背和胸口,五官皱成一团:“嘶,谁说我没事!那狼一爪子拍过来,差点把我脊椎骨都给拍碎了!内伤!我这是严重的内伤!外表看不出来而已!哎呦……疼死我了……” 阿星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明明觉得他八成是在演戏,可看着他微微发白的脸色和那龇牙咧嘴的样子,又忍不住心软,担忧终究占了上风。 “真的假的?你别骗我……” 阿星嘴上嘟囔着,脚步却诚实地挪了过去,伸手扶住了他,“哪儿疼?严重吗?” 时诵心里得意,把大半重量都压了过去,嘴里哼哼唧唧:“哎,还是有良心的……这儿,还有这儿,都疼……” 第198章 这辈子再也逃不掉了 私立医院,急诊科。 时诵被安排在诊室的检查床上,哼哼唧唧地对着正在为他检查的年轻医生诉苦:“医生啊,您仔细瞧瞧,我这浑身上下,骨头缝里都疼!特别是胸口,感觉闷得慌……您看,是不是得拍个CT、核磁什么的,全面检查一下才放心?我怀疑有内出血或者骨裂!” 站在一旁的阿星心知他多半在夸张,但想起其中的凶险,还是忍不住帮腔:“医生,要不……给他安排个全身检查吧?” 年轻医生面无表情地听着,手上检查的动作专业利落。 心里却忍不住腹诽:听这中气十足、还能贫嘴的架势,哪像是重伤员? 还没他惨呢,已经熬了一个大夜了,再熬下去,他快撑不住了。 心中腹诽,但年轻医生面上还是微笑点头,“好的,可以的。” 隔壁的处置室里,气氛则更为凝滞。 一位中年医生,正戴着无菌手套,神情专注地为沈青叙臂上的伤进行清创、消毒,然后一针一线地缝合。 伤口皮肉翻卷,看着触目惊心。 沈青叙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薄唇抿成一条线。 姜纾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医生的每一个动作,脸色比沈青叙还要苍白,每当缝合针刺入皮肉,她的睫毛就跟着颤抖一下。 “好了,缝好了。”中年医生利落地剪断缝合线,一边收拾器械,一边习惯性地念叨起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是不是又去搞什么野外探险了?看看,好好的一条胳膊,以后估计要留下很深的疤,可不好看了。” 他语气带着长辈式的责备。 姜纾此刻哪里还顾得上留不留疤,她立刻上前一步,急切地问:“医生,他这伤……严重吗?真的没事了吗?会不会影响以后的活动?” 医生剪开衣物,露出伤口时,姜纾看到那狰狞的伤口时,都快吓死了。 中年医生摘下口罩,看向姜纾,语气缓和了些:“你是他女朋友吧?别太紧张。伤口是挺深的,好在没伤到主要神经和肌腱,清创缝合也很及时。但目前这只是初步处理,” 他顿了顿,给出专业建议,“我们建议住院观察几天。主要是怕后续有感染风险,而且需要定时换药,观察愈合情况。如果出现发热或者伤口红肿流脓,能及时处理。” “住!我们住院!”姜纾几乎没等医生说完,就毫不犹豫地点头,语气斩钉截铁。 沈青叙对自己身体情况大致有数,刚想开口说不用,就被姜纾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沈青叙喉结动了动,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中年医生在一旁笑了笑,呦,小小年纪,还是个妻管严呢! “那我呢?医生!”时诵的声音适时地从隔壁传来,“您看我这情况,是不是也得住院观察观察?我觉得我也可能需要静养!” 中年医生走到时诵那里,稀奇地打量了一眼,心下好笑:这年头,还有这么积极要求住院的? 看中年医生这眼神,时诵见状,立刻捂着胸口,表情更加“痛苦”地呻吟了两声。 姜纾揉了揉眉心,无奈又好笑,但出于对同伴的关心,她还是对医生说道:“医生,麻烦您,给他也安排住院吧,一起观察更放心。对了,咱们医院还有环境好一点的VIP病房吗?要两间不相邻的。” 时诵太能喊了,万一打扰阿叙养伤就不好了。 医生点点头:“有的。如果你们确定都要住院,我现在就带你们去办手续。” “确定,麻烦您了。”姜纾果断道。 安排好了两位伤员,姜纾这才有空看向一直安静等在一旁的周思然,面带歉意:“你是打算跟我们一起在这里等他们伤好,还是先回去?” 周思然温和地笑了笑,推了推眼镜:“既然是共患难过的战友,哪有先走的道理。你们安心住院,我在附近找个民宿住下,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姜纾感激地点点头:“谢谢。” 这家私立医院的医疗条件很不错,姜纾毫不犹豫地定下了最好的VIP病房。 病房宽敞明亮,设施一应俱全,除了标准的病床,还配了一张舒适的陪护床,独立的卫浴间24小时供应热水,环境静谧雅致。 若不是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和床头先进的医疗设备,说这里是五星级酒店的套房也毫不为过。 医生特意叮嘱姜纾,伤口较深,夜间有发烧感染的风险,需要密切观察体温,及时物理降温。 沈青叙看着姜纾眼下的青黑,心疼她整夜未眠又担惊受怕,哪里舍得让她再熬一个通宵。 他放软了语气,好说歹说,哄着姜纾在旁边的陪护床上早早睡下。 直到确认姜纾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沈青叙才轻轻吁出一口气,一直强撑着的伪装缓缓卸下。 麻药效力已经过去了,缝合后的伤口传来阵阵灼痛和钝痛,手臂沉重得几乎无法移动。 他闭了闭眼,忍着不适,许久才勉强入睡。 然而,过了十二点,沈青叙在睡梦中开始无意识地蹙紧眉头,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微微发烫。 姜纾心里记挂着沈青叙的伤势,即便睡着也不安稳。 睡了不到两三个小时,她就迷迷糊糊地醒来了。 病房里暖气充足,她只简单套了件白色的毛衣,就轻手轻脚地下了陪护床,走到沈青叙病床边的小沙发旁边,想借着夜灯的光看看他的情况。 这一看,心立刻揪了起来。 沈青叙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眉头紧锁,睡得极不安稳。姜纾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她立刻皱紧了眉,睡意全消,转身快步走向护士站。 值班护士很快过来检查,测了体温,确认是伤口引起的发热。 “先用物理降温,冰袋敷着,温水擦身,然后观察看看。如果体温持续升高,马上叫我们。”护士交代道。 姜纾点点头,立刻去取来冰袋,用柔软的毛巾仔细裹好,小心地放在沈青叙身侧和颈侧帮助降温。又去打了温水,拧了毛巾,一遍遍轻柔地擦拭他的额头、脖颈和手心脚心。 冰袋融化得快,不到一小时就需要更换。 姜纾就守在床边,一个小时起身换一次冰袋,一遍遍用温水擦拭。 病房里只开着一盏小夜灯,光线昏黄柔和。 沈青叙烧得迷迷糊糊,意识在梦境与现实的灼热之间沉浮。 他能感觉到额头上传来的冰凉触感,知道有人用温热的毛巾温柔地擦拭,偶尔,他能费力地掀开一丝眼皮,朦胧中看到姜纾蹙着眉,小心翼翼忙碌的身影。 可沈青叙醒不过来,他只得继续陷入昏睡。 可在这混混沌沌的高热中,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撞进他心里:完了,沈青叙,你这辈子,算是彻底栽在她手里,再也逃不掉了。 就像情蛊一样,困住的就只有他自己。 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深蓝,又渐渐透出灰白。 大概凌晨五六点钟,姜纾不知第多少次伸手去探沈青叙的额头。 这一次,掌心下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不再是那种骇人的滚烫了。 她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几乎是瘫软般地靠在了沙发上。 高度紧张后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就这么蜷缩在病床边的小沙发上,几乎瞬间就陷入了沉睡。 一个多小时后,沈青叙悠悠转醒。 高烧退去,身体的沉重感和伤口的疼痛依然清晰,但头脑却清明了许多。 他第一眼就看向旁边的陪护床。 空的。 沈青叙心下一紧,目光立刻搜寻,随即定格在床边的小沙发上。 姜纾就窝在那里,睡得并不安稳,眉头还微微蹙着。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恰好落在她疲惫的脸上。 沈青叙静静地看着,心口酸软胀痛,复杂难言。 姜纾爱美,房间里各种瓶瓶罐罐摆满梳妆台,面膜几乎每天不落,总说自己要当个“精致到老”的仙女。 可此刻,熬红了眼睛,熬出了黑眼圈,狼狈地睡在逼仄的沙发里。 沈青叙慢慢地挪下病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沙发边,然后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就保持着这个有些吃力的姿势,专注地看着她的睡颜。 第199章 纾纾,别怕 姜纾睡得并不安稳,意识沉入一片无边无际的苍白梦境。 梦里没有鲜血,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在那片密林的出口。 天色是令人绝望的灰白,姜纾等啊等,望眼欲穿。 时间仿佛被冻结,又仿佛被无限拉长,姜纾等不到沈青叙,围绕着她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寂寥和恐慌,黑暗如同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淹没。 心脏像一块不断下沉的石头,坠向深不见底的黑暗,窒息,却寻不到任何出路。 一阵战栗,姜纾猛地惊醒,胸口剧烈起伏,额上沁出冷汗。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明媚的阳光透过病房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光晕。 姜纾带着尚未散尽的惊悸,立刻转头看向病床。 空的。 这一瞬间,梦境与现实狰狞地重叠在一起! 心脏骤停一瞬,随即疯狂擂动,震得她耳膜轰鸣,血液仿佛逆流,四肢冰凉。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轻响,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沈青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外面随意披了件外套,右手正提着一个印着粥铺logo的塑料袋。 晨光从他身后涌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他抬眼,正好撞上姜纾望过来的视线。 那双眼睛……空洞、惊惶、残留着未及褪去的巨大恐惧,仿佛被遗弃在荒野的小兽。 沈青叙所有的动作,连同脸上那点因为买到她爱吃的早餐而扬起的细微弧度,瞬间凝固了。 他立刻走进来,反手轻轻关上门,将外界的一切声响隔绝。 他快步走到沙发边,没有先放下早餐,而是缓缓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蜷在沙发里的姜纾齐平,目光专注地锁住她。 “纾纾?”他声音放得极轻,“我在这里。” 姜纾的瞳孔缓缓聚焦,沈青叙清晰的眉眼,担忧的神情,一点点将梦境残留的鬼魅驱逐。 她眨了一下眼,长长的睫毛颤动,干涩的喉咙动了动:“你……你去哪里了?” 声音里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颤抖。 沈青叙的心像被针尖细细密密地扎了一下。 他提起右手的袋子,温热的食物香气隐隐透出:“怕你醒了饿,去楼下买了早餐。这家早餐店有蟹黄小笼和鸡丝粥。” 姜纾的视线慢慢移到塑料袋上,里面装着热腾腾的早餐。 她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下来,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只是伸出手,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你……回床上躺着。” 沈青叙顺从地起身,将早餐放在床头柜上,在她的“监督”下重新靠坐在病床上。 姜纾也起身,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回来后,两人安静地分食着还温热的早餐。 中午时分,护士准时来换药。 姜纾立刻放下手里正在给沈青叙削的苹果,像个小学生一样专注地站在床边听。 “伤口没有红肿,愈合得不错,继续保持清洁干燥。”护士一边利落地操作,一边叮嘱,“饮食要清淡,营养要跟上,可以适当补充优质蛋白。这只手最近千万不能用力,避免牵拉到伤口……” 姜纾听得极其认真,生怕漏掉一个字。 她甚至掏出手机,征得护士同意后,按下了录音键,同时还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飞快地记录着关键词。 护士换完药,收拾好器械,看了一眼姜纾眼下的青黑和略显苍白的脸色,顺口说道:“好好休息,多睡会儿。” 她这话本是对着姜纾说的。 可姜纾立刻像找到了支持一样,转头就对沈青叙“训话”:“听到没?护士都说了,受伤了就要好好休息!早上还乱跑买什么早餐!” 那护士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好笑地看向姜纾,澄清道:“小姑娘,我说的是你。” “我?”姜纾指着自己鼻尖,一脸茫然,“我又没生病。” 护士语气温和:“现在这病房里只有一个登记在册的病号。不过,你要是再不抓紧时间补个觉,我看很快就要多一个了。” 她收拾好东西,走向门口,拉开门时,又回头对沈青叙笑了笑,“这位先生,作为男朋友,也要学会好好心疼一下自己女朋友呀。” 护士带上门离开了。 姜纾张了张嘴,却被沈青叙轻轻握住了手腕。 他抬眸看着她:“纾纾,你要听话。” 她看着他,沈青叙已经用没受伤的右手,将自己病床另一侧的被子掀开一角,然后轻轻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目光沉静地等待着。 姜纾犹豫地看着他的左手手臂,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吧……我怕碰到你,我就在旁边的床上睡就可以了。” “不会,”沈青叙语气笃定,“你睡这边,离伤口远。我注意着,没事的。” 在他的注视和坚持下,姜纾迟疑了几秒,终于妥协。 她脱下拖鞋,小心翼翼地爬上病床,尽量缩在靠外侧的位置,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压到他。 沈青叙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软得像苗寨雨后天空中最柔软蓬松的那朵云彩。 沈青叙身上那熟悉的气息逐渐将姜纾包围,那是独属于沈青叙的,混合了淡淡消毒水和他本身清冽味道的气息。 姜纾忍不住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一直强撑着的眼皮终于沉重地合上。 极度困倦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就将她卷走了。 沈青叙用那只完好的右手,一下一下,极轻极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就在姜纾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她恍惚间,似乎听到沈青叙低沉的声音响起,那声音直达心底: “纾纾。” “别怕。” 沈青叙看出来了。 尽管他此刻就在她身边,尽管危险已经过去,但姜纾潜意识里的深切恐惧,并未立刻消散。 她一直在害怕。 沈青叙不知道这份害怕需要多久才能从她心里完全褪去。 但他无比确定,他在,他会一直都在。 睡梦中,姜纾环住他的腰,手臂微微收紧。 沈青叙看着,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窗外,午后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进病房,将相拥而眠的两人笼罩在一片宁静的金色光晕里。 第202章 藤伊到访 在医院住了约莫半个月,沈青叙左臂的伤口愈合情况让医生颇为满意。 来做最后出院评估的医生仔细检查了伤口,又看了看最新的检查报告,连连点头:“不错,恢复得很好。到底是年轻,这愈合速度快。回去之后注意休息,营养跟上,短期内这只手臂别负重、别剧烈活动,基本没什么大问题了。” 一直守在旁边的姜纾,紧绷了半个月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轻松笑容。 这时,时诵也溜溜达达地晃了过来,后面跟着阿星,时诵听到医生的话,立刻接茬:“医生,既然我兄弟这伤没事了,那我看我也好得差不多了,一起办出院得了!这医院消毒水味儿闻多了,有点想念人间烟火了。” 医生转过身,看着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的时诵,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是推了推眼镜,含糊地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病房。 姜纾抱着手臂,上下打量了时诵一番,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戏谑:“时诵,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胖了?” 时诵闻言,立刻扭头看向阿星,求证般问:“胖了吗?我真的胖了?” 阿星毫不犹豫地点头,语气肯定:“胖了啊!脸都圆了!两圈。” 这半个月在医院,作息规律,伙食又好,还不用操心任何事,简直像提前过了个安逸年一样,不胖才奇怪。 沈青叙微微侧过头,目光淡淡地扫向姜纾,眼神里带着别样的意味。 姜纾心头一跳,立刻察觉到他眼神里的微妙,赶紧解释:“不是,是他胖得太明显了!那脸颊肉,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边说边用手比划了一下,表示是时诵胖得太明显,不是自己故意观察的。 沈青叙看着她,微微低下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姜纾悄悄松了口气,还好,勉强哄过去了。 可这边哄好了,可把时诵得罪狠了。时诵自诩一个英俊小伙,怎么被姜纾说得像个180斤的大胖子似的。 可偏偏,这屋子里没一个人帮他。 病房里的气氛轻松融洽,这时,一道清亮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聊得挺开心啊。”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藤伊正倚在门框边,依旧是一身苗服,此刻她脸上洋溢着一抹张扬又肆意的笑容,眼神明亮。 沈青叙看向她:“半个月。你这收尾工作,做的时间可不短。” 藤伊对他的调侃毫不在意,扬了扬下巴:“我一向是个注重结果的人。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多花点时间,值得。” 她显然对自己过去半个月的成果相当满意。 恰在此时,姜纾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拿起一看,是姜母打来的电话。 她对沈青叙示意了一下:“我去接一下。”说着便拿着手机走出了病房。 阿星见状,也主动说道:“那我去买午饭吧,正好藤伊首领也来了,人多,我多买点回来。” 藤伊眼睛弯了弯:“谢谢你,阿星。可以……顺便帮我带一块甜点吗?突然有点想吃。” 阿星爽快点头:“好啊,慕斯蛋糕可以吗?有家甜品店的慕斯蛋糕做得很好。” “可以!太好了,谢谢你!” 藤伊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 姜纾走到住院部走廊尽头的窗边,这里相对安静。 她按下接听键,语气不自觉地放软,带着笑意:“喂,妈?怎么啦,是不是又着急催我回去了?” 电话那头传来姜母带着笑意的声音,背景里还能隐约听到姜父挪动家具的动静:“是啊,想你了呗!你爸昨晚还念叨呢。你们那边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姜纾伸手挡了挡窗外有些刺眼的阳光,心里计算着:“快了,估计就这一两天吧。阿叙今天刚做完出院评估,没什么大问题就能走了。” “那就好,那就好!” 姜母的声音明显高兴起来,“定了具体时间告诉我,我和你爸去机场接你们!” “嗯,好。” 姜纾心里暖融融的,又问,“家里都好吧?没出什么事吧?” 姜母在电话那头忍俊不禁:“没事,没事,家里能有什么事?就是你爸啊,嘴上不说,心里惦记着呢,老在我耳朵边念叨,说你上了几天班就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姜纾也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母女俩又闲聊了几句家常,才挂断电话。 病房里,只剩下沈青叙、时诵和藤伊三人。 时诵顺手从果篮里捞起一个苹果,“咔嚓”咬了一大口,一边嚼一边含混不清地问藤伊:“说真的,我挺想知道,你是怎么搞定寨里那些老顽固的?尤其是那些跟着九长老的,能让他们乖乖接受现实?” 藤伊在陪护椅上坐下,姿态放松,闻言笑了笑:“其实说难也不难,就是给他们摆事实,讲清楚利弊。” 她手指轻轻敲着扶手,“那棵树已经毁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与其沉溺在过去,不如想想未来。我给他们算了笔账,继续固守原地,与世隔绝的封闭,里寨只会越来越落后,但如果我们主动走出去,利用我们特有的技艺、药材、文化,和外面的世界接轨,我们能换回来的,是更好的生活,更宽的出路。” 她顿了顿,看向沈青叙:“当然,其中少不了五长老的暗中支持。阻力肯定有,但大势所趋……他们也别无选择。” 沈青叙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才缓缓开口:“思想的扭转,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能需要一代人,甚至更久。你要有足够的耐心。” 藤伊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漾开一丝暖意,她认真点头:“我知道。谢谢……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沈青叙没回答。 时诵把苹果核精准投进垃圾桶,伸了个懒腰,接话道:“就这两天吧,你不知道外面的花花世界有多精彩!我这还没玩够本呢。” 他眼珠一转,目光在沈青叙身上打了个转:“哎,我说沈青叙,你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了!你们公司……还缺不缺人?看看我怎么样?安排个职位呗?要求不高,钱多事少离家近最好!” 沈青叙连眼皮都没抬,淡淡道:“不缺。保安倒是一直在招。” “谁要当保安了!” 时诵一口气差点噎住。 他挤出笑容,挺直腰板,“你看看我,要身高有身高,要模样有模样,机灵能干,还会来事儿!给你当个秘书、助理什么的,不是正合适?” 他心里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给沈青叙打工好像不错,老板话少事不多。 “我不需要秘书。” 沈青叙的拒绝很是冷酷。 时诵还不死心,眨眨眼,换了个思路:“那……姜纾呢?小姜总身边总需要得力人手吧?我给她当秘书也行啊!保证鞍前马后,服务周到!” 这话一出,沈青叙终于转过脸,正眼看向时诵。 那目光没什么温度,薄唇轻启,吐出五个字: “歇了这心思。” 时诵被他这眼神看得后背一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知道这事是彻底没戏了,小声嘀咕:“啧,护得真紧……” 第203章 双胞胎 姜纾刚结束与姜母的通话,还没来得及将手机收起,屏幕便再次亮起,显示着姜纾助理的名字。 姜纾一愣,谁告诉的助理,她现在有空了?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姜纾叹了口气,按下接听键,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助理的声音清晰而干练,条理分明地汇报着几个重点项目的推进情况,提到了几项需要姜纾最终拍板的资金审批,并特别提醒,与高校合作的几个联合实验室即将挂牌,相关的仪式和后续工作安排需要她亲自敲定。 助理同步将整理好的详细资料和待办清单发到了姜纾的邮箱。 姜纾一边听着,一边倚着墙壁,用手机快速浏览起邮件。 屏幕的光映在她专注的脸上,她打字快速回复指示。 等姜纾处理完最紧要的几项,抬头一看,不知不觉已过去了近半个小时。 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脖颈,关掉邮箱页面,正准备返回病房。 刚走到电梯厅附近,只听“叮”的一声轻响,一部电梯恰好到达,门缓缓打开,周思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么巧。”姜纾有些意外,看见他随即自然地提起工作,“刚和我助理通完电话,正想联系你呢。咱们那个项目,调研和风险评估阶段反馈不错,团队评估后认为可以进入下一阶段的实质性规划了。” 周思然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嗯,陈书他们也跟我同步了进展。” 他显然已得知消息。 姜纾微微一挑眉,随即了然。 两人并肩朝着病房方向走去。 周思然沉默片刻,再次开口:“这个项目,当初若没有姜氏和你个人的鼎力支持,恐怕很难启动得这么顺利,甚至可能根本不会进入主流资本的视野。我……很感谢。” 姜纾侧头看他,脚步未停,语气充满了坦诚与理性:“评估一个项目的价值,维度可以有很多。有的资本追逐短期高回报,有的则看重长期战略布局,甚至是超越经济收益的社会价值与品牌效应。姜氏有足够的底蕴和耐心,去选择那些符合我们长期发展战略、并能创造综合价值的项目。” 她顿了顿,继续道:“当然,选择投资你的项目,也是经过考量的,我们做过深入的调研和政策研判。国家对民族地区特色产业、文化传承与生态保护相结合的创新模式,扶持意向非常明确,虽然具体细则还未完全公开,但风向已经很清晰。这既是责任,也是机遇。姜氏正是看到了这层大势,才更有信心介入。” 周思然闻言,眉头微蹙,带着学者的严谨:“我仔细研读过所有公开的政策文件和相关风向,国家确实有鼓励意向,但像你所说的明确扶持路径和力度……” 姜纾唇角微弯,露出一抹点到即止的笑意,声音压低了些:“内部消息,规划已经在路上了。” 周思然目光一闪,瞬间明白了这其中的分量,他缓缓点了点头,简洁道:“懂了,但还是多谢。” 谈话间,两人已走到病房门口。 姜纾抬手推开房门。 几乎在门开的同一瞬间,一道带着急切的目光便精准地落在了姜纾身上。 然而,当他瞥见紧随姜纾身后进来的周思然时,眸光动了一下。 他朝姜纾伸出手,姜纾很自然地走过去。 沈青叙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将她带到身边,同时低下头,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轻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这话说得,仿佛姜纾离开的不是半小时,而是半日一样。 姜纾任由他握着,解释道:“又接了个工作电话,我们恰好在走廊碰见,顺便聊了一下项目进展。” 虽然,沈青叙没问,但是迟早是要问的,还是尽早回答得好。 另一边,周思然进门后,也看见了坐在一旁的藤伊,他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朝她克制地点了点头。 藤伊在他目光投来的瞬间,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微光,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最终,她也只是朝他轻轻颔首,并未多言。 现在的情况与之前又大不相同了,藤伊知道,周思然不会留在这里,而自己,也不会离开这里。 藤伊有身为首领的责任,而周思然有更广阔的世界。 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选择。 时诵左看看沈青叙姜纾,右看看藤伊周思然,随即摇了摇头。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而自己快要饿死了。 又等了一会,时诵忍不住了:“阿星怎么还没回来?这都多久了……该不会是买到好吃的,自己偷偷躲在楼下吃完才上来吧?” 话音未落,病房门就被推开,阿星拎着好几个沉甸甸的打包袋,气喘吁吁地走进来,正好听见他的嘀咕,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时诵,你能不能想我点好?现炒的菜不得等啊?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吃惯了五分钟微波炉叮一下的预制菜!” 随着他走近,浓郁的饭菜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时诵眼睛一亮,一个箭步蹿过去,鼻子都快凑到袋子上了:“我那是效率至上!……哎哟真香!” 他顺手接过阿星手里最沉的两个袋子,动作自然。 阿星看着他拎着的东西,忍不住吐槽:“你这人!光拣自己喜欢的拎是吧?” 时诵把一些饭菜在茶几上摆开。 摆好后,他一只手端着装着红烧排骨和油焖大虾的盒子,另一只手拉住阿星的手腕就往门外拖,嘴里催促:“快快快!马上要办出院了,这VIP病房不用白不用!咱们回我那屋吃去,清净!” 病房里一下子少了两人,顿时安静不少。 剩下的四人,沈青叙、姜纾、周思然、藤伊站在一旁,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上一次这样在一起吃饭,还是在吊脚楼里,那时,暗流涌动,但如今尘埃落定,气氛却有些尴尬。 周思然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推了推眼镜:“我就是过来看看。午饭我已经用过了,就不打扰你们用餐了。” 他说着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几乎是同时,藤伊也“唰”地一下站了起来,速度比周思然还快半分。 她声音比平时略高了一点:“啊,我、我也该走了。寨子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出来太久不合适。” 她目光下意识地瞟向周思然,又迅速移开。 姜纾正把慕斯蛋糕从袋子里拿出来,就看见藤伊头也不回地转身,脚步有些匆忙地追着周思然离开的方向跑去了。 姜纾看得一愣,满脸困惑地小声嘀咕:“这……不要了?还是蛋糕的诱惑力不大啊!” 沈青叙走到她身边,手臂轻轻揽住她的肩,将她带回茶几旁。 “先吃饭。” 姜纾掰开筷子,夹了一筷子清炒时蔬,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对沈青叙说:“对了,刚跟我妈打电话,她跟我说,我大堂哥家添了一对双胞胎呢!让我们忙完了这边的事,早点回去。家里打算办个家宴,热闹一下。” 沈青叙正夹起一块鲜嫩的盐水鸡放到姜纾碗里,闻言动作顿了一下:“双胞胎?” “嗯!” 姜纾用力点头,眼里带着惊奇,“两个都是男孩,听说是同卵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呢,特别可爱。” 沈青叙“哦”了一声,神情若有所思。 沈青叙继续专注地给姜纾夹菜,排骨挑瘦的,虾剥好壳,鱼挑走刺。 第204章 返程 沈青叙早已将在圣地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姜纾。 姜纾吃着饭,突然想起了小翠,心里泛起怀念:“说起来,还真有点想小翠了。也不知道它在那边习不习惯。” 姜纾忘了,那是小翠的故乡了。现在的她,就像是孩子出了远门,自己止不住地挂念着。 沈青叙将剔好刺的鱼肉放进她碗里:“人和人的相遇是缘分,人和其他生灵的相遇,也是。我们和它的缘分没有断,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需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而已。” 姜纾听着,点了点头,觉得这话在理。 孩子长大了,也该出去闯荡闯荡了。 但点完头,她忽觉有些不对劲,抬起眼,稀奇地上下打量沈青叙:“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沈青叙微微偏头,些许黑发垂落额前,衬得他冷峻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他眨了眨眼,眼神显得格外无辜纯粹:“哪里奇怪了?” 姜纾眯起眼睛,这个动作让她的睫毛像小扇子般翘起,目光里带着狡黠:“你走的不是强制爱路线吗?什么你是我的,你和我生死不离的那种。突然跟我讲起缘分天定什么的……画风突变,怪奇怪的。” 沈青叙闻言,那双黝黑透亮的眼眸转过来凝视着她,里面清晰地映出她的倒影。 他点了点头,往前倾了倾身,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嗯,强制得来的缘分,也是缘分啊。”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声音压低,带着深藏于底的偏执:“我对你,从来都只有势在必得。” 姜纾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和那双只盛着自己的眼睛,非但不惧,反而满意地弯起了眉眼,像是终于找到了熟悉的感觉,点头评价:“嗯,这个调调就对了,感觉回来了。” 她伸出手,掌心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轻轻将靠得太近的他推开些许,重新拿起筷子,姿态悠闲地继续吃饭。 吃了几口,她才又想起什么,随口问道:“对了,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她记得他听到双胞胎消息时,那若有所思的表情。 沈青叙被她推得微微一怔,随即无奈地顺着她的力道坐直了些,听到她的问题,很自然地回答道:“在想双胞胎的事。” “双胞胎?” 姜纾不解,夹菜的动作停了停,“这有什么好想的?羡慕我大堂哥一次得俩?” 沈青叙转过头,目光认真而专注地落在姜纾脸上,那眼神深邃,仿佛在透过此刻的她,描摹着某种未来的可能。 他缓缓说道:“我在想……如果将来,我们也有一个小孩,长得像你……会是什么感觉。” 姜纾愣住了,筷子尖上的菜差点掉回碗里。 她完全没料到他会想到这个方向,还说得如此直接。 脸颊微微发热,她眨了眨眼,很快恢复了镇定,一本正经地建议道: “哦,你想知道啊?那改天我给你找张小时候的照片吧。你拿去,天天看着,大概就能知道一个长得像我的小孩是什么感觉了。” 沈青叙闻言,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可以。到时候记得给我。” 他这态度,让姜纾一时语塞,她本来只是随口调侃,没想到他倒当真了。 不是吧,他这么早就开始打算了。 ———— 两日后,一切安排妥当,姜纾为沈青叙办理了出院手续。 考虑到沈青叙身上伤口初愈,乘坐高铁颠簸又拥挤,姜纾直接包下了一架中型商务机。 登机前,姜纾担心沈青叙的晕机问题。 她提前咨询了医生,准备了合适的晕机药和舒缓贴片。 在候机时,就监督沈青叙服下,又仔细将贴片贴在他耳后。 时诵看着眼前这架飞机,忍不住“啧啧”摇头,对着姜纾调侃:“看看,看看!这就是资本……啊不,是小姜总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实力啊!” 他转头看向身边一脸淡定的阿星,撞了撞他胳膊,“喂,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包机哎!” 阿星瞥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以前跟顾总出差,也坐过几次。” 时诵一噎,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好吧,难道这里就他一个土包子? 机舱内空间宽敞,座椅舒适。 沈青叙一落座,很快便沉沉睡去。 姜纾小心地为他盖上薄毯,等他睡稳后,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积压的工作邮件。 过了几个小时。 空乘人员轻步走来,微微躬身,声音轻柔:“姜小姐,我们已经安全抵达,可以准备下机了。” 姜纾合上电脑,侧身去唤沈青叙。 他睡得很沉,姜纾轻轻推了他几下,又唤了几声他的名字,他才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看向姜纾时,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 VIP通道,工作人员妥善地将他们的行李取出、运送。 来到地下车库,姜家的车已等候在专属车位。 姜纾转身对时诵和阿星说:“我安排了车送你们回去,司机会把你们送到住处的。” 阿星立刻礼貌地道谢:“谢谢姜小姐,太麻烦你了。” 时诵则笑嘻嘻地凑近一步,拍拍胸口:“小姜总大气!真是好人啊!哎,说真的,你这么好,就缺我这么一个得力又忠心的助手呢?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 他看向沈青叙。 姜纾不明所以。 沈青叙只是淡淡地扫了时诵一眼,目光里带着适可而止的警告。 时诵立刻见好就收,缩了缩脖子,动作夸张地拉开后车门:“得嘞!阿星,快上车,感受一下资本家……啊不是,是感受一下小姜总安排的专车服务!” 阿星无奈地摇摇头,也跟着上了车。 姜纾看向一旁的周思然。 周思然推了推眼镜,露出温和的笑容:“我就不麻烦你们了。陈书他们知道我今天回来,说好了来接我。你们先走吧,路上小心。” “好,那回见。” 姜纾点点头。 沈青叙扶着姜纾,让她先坐进车后座。 他自己却没有立刻上车,而是转身,看向周思然,语气是一贯的平淡: “你那两位同伴身上的蛊,” 他顿了顿,“随时可以联系我。” 周思然闻言,脸上露出感激,郑重地点头:“好的……真的非常感谢。” 沈青叙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随即弯腰钻进了车内。 第205章 离家出走的二堂哥 车子平稳地汇入机场车流。 司机暗自瞥了眼后视镜,悄无声息地升起了前后座之间的隔板,为后座营造出一方私密的天地。 之后,司机满意地点点头。 沈青叙药劲似乎还没过,还有些昏昏沉沉,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姜纾则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忽然想起什么,给姜母拨了个电话。 “妈,”她轻声问,“不是说好了来接我吗?” 电话那头,姜母的声音带着些无奈,背景里似乎还有隐约的交谈声:“纾纾啊,家里临时有点事,你们先自己回来吧。对了,你们到哪儿了?” 姜纾看了眼身旁似乎睡着的沈青叙,放轻了声音:“刚出机场。家里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严重吗?” “是你二堂哥,”姜母叹了口气,“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了个女孩子,喜欢得不行,非要跟人家在一起。可你大伯不同意,父子俩大吵了一架,你二堂哥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可把你大伯母急坏了,正抹眼泪呢,我在这儿陪着劝劝。” 姜纾了然,压低声音问:“那……给大堂哥家双胞胎办的家宴还照常吗?” “办,当然要办,”姜母语气肯定,“添丁进口是天大的喜事,哪能因为这小子犯浑就耽搁了?照常办,你们先安心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好,知道了。”姜纾挂了电话。 一转头,却对上一双不知何时已睁开的清亮黝黑的眸子。 沈青叙正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专注又柔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柔软得像浸了温水,看得人心尖发颤。 姜纾心下一动,被他这样看着,心里立刻化作一片暖融融的甜软。 她嘴角翘起,凑过去,整个人依偎进他怀里,仰起脸,带着点撒娇和亲昵,轻轻啄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沈青叙显然很受用,满足地勾起唇角,眼底漾开笑意。 他眨了眨眼,目光落在她近在咫尺的红润唇瓣上,无声地传递着“不够”的信号。 姜纾心领神会,笑着再次凑近,柔软的唇瓣印上他的。 起初只是一个温柔的触碰,但沈青叙立刻反客为主。 他右手稳稳揽住她的腰,将她更紧地贴向自己,受伤的左手也轻轻抬了起来,指尖抚上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气息灼热,唇舌缠绵,带着亲昵与渴望。 姜纾被吻得有些气息不稳,下意识地想微微后仰,寻求一点喘息的空间。 “嘶……” 沈青叙忽然极轻地抽了口气,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姜纾立刻想起他左臂的伤,瞬间僵住不敢再动,生怕扯到他的伤口。 就在她停下动作的瞬间,正好瞥见沈青叙眼底闪过的得逞般的狡黠笑意。 他哪里是真的疼得厉害,分明是故意示弱,好让她乖乖就范。 “你……骗我!” 姜纾气恼地瞪他。 可声音被吻得软糯,毫无威慑力。 沈青叙低低地笑了一声,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趁着她愣神的功夫,重新攫住她的唇瓣,继续这个更加深入、更加缠绵的吻,直到姜纾彻底融化在他怀里,气喘吁吁,脸颊绯红。 他终于稍稍退开些许,鼻尖抵着她的,灼热的气息交融,声音带着情动后的沙哑和毫不掩饰的满足:“真甜。” ———— 进了家门,姜纾欢呼一声,踢掉鞋子,迫不及待地扑进客厅那张宽大柔软的沙发里,舒服地喟叹一声:“啊……还是家里好!” 沈青叙眼含笑意地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跟着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他伸手,将她的脑袋轻轻托起,放在自己膝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她散开的长发。 “明天早上,” 他忽然开口说道,“我出去一趟。” 姜纾闭着眼睛享受着他的抚摸,含糊地问:“嗯?去哪儿?医院复查吗?” “不是。” 沈青叙顿了顿,语气郑重,“父亲……他把母亲的骨灰,正式安葬好了。选了个很安静、景色很好的地方。明天,我去看看母亲。” 姜纾“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但几秒后,她突然反应过来,猛地从沈青叙膝上直起身子,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惊讶和欣喜。 “阿叙!你刚刚……你叫沈叔叔父亲了!这是我第一次听你这么叫他!” 沈青叙看着她激动的模样,眼尾微微上扬。 姜纾握住他的手,继续追问:“你……你接受他了,是吗?” 她知道,沈青叙虽然认了沈家,但是心里并没有接受沈寻州,更别说是沈家了。 如今这个转变,是不是代表他开始试图接受了。 沈青叙反手握紧她的手,缓缓说道:“我这个人,从来不相信嘴上说的。” “因为话语可以编织,可以欺骗。我只相信眼睛看到的,行动证明的。” 他幽幽的目光落在姜纾脸上,语气肯定,“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把母亲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因为母亲,我愿意去接受他。” 沈青叙知道,母亲是希望自己认他这个父亲的,从他的姓氏就可以看出来。 所有人唤他一次名字,就代表着母亲对父亲的一次想念。 第206章 买礼物 姜纾困意上涌,将回家的琐事全权交给沈青叙,自己迷迷糊糊爬上床,几乎是沾上枕头就睡熟了。 再醒来时,屋内一片昏暗,只有床头一盏小夜灯散发着暖黄柔和的光晕,淡淡地笼着她白皙的脸颊。 姜纾望着天花板愣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起身,房门被轻轻推开。 沈青叙站在门口,目光落下,精准地捕捉到她刚醒时那点懵然的可爱。 他的脸依旧是那副冷峻模样,可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像静谧深潭里漾开的暖流。 这一瞬间,姜纾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喜欢沈青叙。 因为他给的,是独一份的偏爱。 这种偏爱如同冬日只洒落你一人的阳光,炽热、专注,足以融化所有心防,是任何女孩子都无法抗拒的。 “阿叙,”她声音带着刚醒的软糯,“几点了?” 沈青叙走到床边坐下,手里拿了根她的发绳。 他没立刻回答,而是伸手,将她睡得微乱的长发拢起,松松地束在脑后。 “下午六点了。”他这才回答,声音低沉,“饿不饿?” 姜纾摇摇头:“不饿。” 沈青叙伸出右手,手心轻轻贴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姜纾不解地抬眼。 “怕你着凉发热。”他解释道。 姜纾心里一暖,拿下他的手,孩子气地摊开自己的手掌,与他骨节分明的大手贴在一起比了比。 果然,不仅手指短了一截,整个手掌也小了许多。 沈青叙顺势与她十指相扣,低声问:“怎么了?” 姜纾这才仔细打量他。 他换上了一身宽松的白色卫衣,柔软的面料柔和了他身上的冷硬感,碎发随意垂落,衬得五官越发深邃立体。 这般居家的随意打扮,反而将他那份清冷又英俊的气质发挥到了极致。 “阿叙,”她忽然歪了歪头,带着点好奇和在意问,“你们公司……有没有女孩子喜欢你啊?” 她忍不住想,要是自己在沈青叙公司上班,面对这样一位年轻好看,能力又强的帅哥,很难不心动吧? 沈青叙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 “是没有,还是你不知道?” 姜纾追问,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点酸溜溜的味道。 沈青叙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故意逗她:“要是有,你打算怎么办?” “谁啊?!” 姜纾果然“炸毛”,作势就要坐起来,“我见过吗?长得好看吗?” 一副要立刻去“见识见识”的模样。 沈青叙用手臂虚虚环住她,低声安抚:“没有的事。你知道的,我只喜欢你。” 语气是如常的认真。 姜纾本也不是真生气,见他这样,她双手捧住他的脸,凑近了:“这还差不多?你要记住,你要只喜欢我,知不知道?” 沈青叙黑沉的目光凝视着她,深处涌动着晦暗而专注的光,他反问:“那你也只喜欢我吗?” 姜纾摇了摇头。 沈青叙:“......” 沈青叙面色微微一凝,眼里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姜纾慢悠悠地继续道:“我喜欢的人可多了……比如什么沈青叙啊,阿叙啊,小叙啊……嗯,我都喜欢的。” 沈青叙怔了一下,眸光颤了颤,被姜纾这话语里的甜蜜耍弄击中。 片刻,他抿了抿唇,问:“那你……算是个海王啊?” 姜纾理直气壮地眨眨眼:“是啊,怎么了?不行啊,这是我的错吗,这是你的错,你要好好反思反思?” 沈青叙忽然低头,快速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如蜻蜓点水。 随即,他望进她眼里:“是,是我的错。是我没能彻底迷住你……是我做得还不够。” 姜纾顺势向后一躺,陷进柔软的枕头里,眼尾上扬,眼神勾着他,故意问:“哦?那你……准备怎么做呀?” 沈青叙身体向前倾,将她困在双臂与床榻之间,阴影笼罩下来,气息交融。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带着无尽的蛊惑: “自然是……让我的纾纾,彻底满意才行。” ...... 半夜十二点过后,两人之间的缠绵才停歇。 沈青叙先是将浑身酸软的姜纾抱进浴室,细心为她清洗,再用柔软的浴巾裹好,将她抱回已经换好干净床单的床上。 姜纾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接触到柔软的被褥,就像只找到窝的猫,舒服地小小翻滚了半圈,抱住枕头,几乎是瞬间就沉入了梦乡。 沈青叙看着她的睡颜,低头轻轻吻了吻,才转身去收拾自己。 沈青叙的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那个空了的盒子,他动作顿了顿,心中默默记下:该补货了。 第二日。 天光微亮,沈青叙准时醒来。 怀里的姜纾还睡得香甜,沈青叙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将她往怀里拢了拢。 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耳垂,在她额间、鼻尖落下细碎的吻,与她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直到她无意识地嘤咛着往他怀里钻了钻,他有些情动了,才强制自己下床,准备出门。 姜纾又迷迷糊糊睡了一个多小时,才醒来。 她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起身洗漱。 镜子里的姜纾,眼角眉梢还带着一丝慵懒的媚意,但眼神已经清亮起来。 今天她可是有任务在身的,上午要去给那对双胞胎侄子挑选礼物,下午嘛……是和沈青叙约好的约会时间。 姜纾驱车来到姜氏旗下的铭泰商场。 这家高端商场近年来业绩表现亮眼,月度报告和年度报告的数据都很漂亮。 姜纾今天一来是为了购物,二来也是想借机亲自看看这家商场的实际运营情况,算是一次非正式的巡视。 走进商场,暖气适中,光线明亮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 各家店铺的陈列精致有序,客流虽然不算特别密集,但看得出顾客的消费层次不低。 姜纾一边随意地看着,一边在心里做着评估。 给同龄人选礼物,她或许还能有些想法,可给刚出生的婴儿选礼物,还真有点犯难。 她想了想,决定先给那位辛苦生产的堂嫂选一份礼物。 在她看来,孕育生命是无比伟大的事情,值得一份珍贵的纪念。 她走进一家玉器店。 店员训练有素,目光在姜纾身上轻轻一扫,立刻笑容得体地迎了上来。 “您好,想看些什么?我可以为您介绍。” 店员声音温和。 姜纾直接表明来意:“我想选一只手镯,送给一位女士。预算没有严格限制,关键是品质要好,款式优雅温润,不要显得过于老气。” 店员立刻领会,引她到VIP休息区稍坐,片刻后,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铺着黑色丝绒的托盘出来,上面放着一只白玉手镯。 店员戴上白手套,将手镯取出,给姜纾展示介绍:“您可以看看这一只。这是顶级的和田羊脂白玉手镯,您看它的质地,非常温润,油脂感很强,结构极其致密。白度、润度、细度都是上乘之选,光泽柔和内敛,非常符合您的要求。” 姜纾接过店员递来的白手套戴上,拿起手镯仔细端详。 玉质果然如店员所说,细腻油润,触手生温,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柔和的光泽,毫无瑕疵,款式也是简洁大方的圆条,没有多余繁复的雕刻。 确实符合她的需求。 “就这只吧,包起来。用你们店里最好的礼盒包装。” 她说着,将卡递了过去。 店员见姜纾爽快,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连忙双手接过卡:“好的,您请稍等,马上为您办理。” 等待包装的间隙,姜纾在店里随意看着其他陈列的玉器。 这时,店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年纪很轻,长相是那种毫无攻击性的清纯模样,穿着看似简单却细节处见奢华的衣裙。 但引人注目的是她身后跟着的两名身着黑衣,体格精悍的保镖,两人沉默地立在门口,气场迫人。 女孩的脸色不大好看,眉头微蹙,嘴唇紧抿,似乎正为什么事情生气。 第207章 宋明月 姜纾的目光只在那女孩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平静地收了回来。 这时,店员已将她选购的手镯用深蓝色丝绒礼盒精心包装好,双手奉上:“小姐,您的手镯,请收好。欢迎下次光临。” 姜纾接过礼盒,颔首致意,随即提步离开了玉器店。 接下来该给两个小侄子选礼物了。 她对婴儿用品实在陌生,索性拿出手机快速搜索了一番。 网上什么答案都有,五花八门的,从实用尿布到益智玩具,琳琅满目。 姜纾浏览片刻,最终觉得还是送传统的平安锁最为妥帖。 寓意吉祥,祝福绵长,而且还保值。 于是,她走进金店,精心挑选了两枚小巧玲珑,做工精致的平安锁,用红色锦囊装好。 想着也差不多了,正要打道回府,恰好路过一家以精湛工艺和独特设计闻名的手表专卖店。 姜纾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明亮的橱窗里,一枚枚腕表在射灯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 她心突然有点痒,很想送沈青叙一块表。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按捺不住。 她推门而入,店内装潢是极简的现代风格,深色木质与金属材质结合,显得低调又奢华。 训练有素的店员迎上前,笑容得体:“小姐,您好,想看些什么?我可以为您介绍。” “我想看看男士腕表。”姜纾说。 “好的。请问是送男朋友,还是长辈?” 店员引导她走向陈列柜。 “送我男朋友。” “您男朋友平时有比较偏好的款式或风格吗?比如运动、正装,或者对复杂功能有要求?” 姜纾想了想,沈青叙似乎从未对手表表现出特别的兴趣,他手上也总是空着,最多缠着的就是小翠,或者是姜纾的头绳。 “没有特别的偏好。”她如实说。 “明白了。”店员戴上白手套,从柜台中取出几只表,置于黑色的托盘上。 “那我为您推荐几款比较经典且辨识度高的。您看这一只,早年推出的限量款星空,表盘运用了多种珐琅工艺,描绘出深邃的宇宙图景,44毫米表径,18k玫瑰金表壳……。” “还有这款双面浮雕蓝深海,同样44毫米,18k白金打造,背透机芯可以看到深邃大海雕刻……” 店员介绍得很专业,姜纾也认真听着。 在她看来,这几块表都堪称艺术品,精美绝伦。 区别似乎主要在于表盘设计和后面跟着的那一串令人咋舌的零。 有的零多,有的零少,这是最主要的区别。 姜纾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整个柜台,忽然,角落里一枚腕表抓住了她的视线。 它没有那般炫目的主题,也没有过于复杂的装饰。 通体是沉静的深绿色调,表盘设计极为独特,由无数的线条构成一个向内旋转的深邃漩涡,光线掠过时,那些线条仿佛在缓缓转动,带着一种神秘莫测的吸引力。 指针和时标设计得犀利又简洁,与漩涡表盘形成奇妙的对比。 它看起来冷静,强大却又在细节处透出一种精密的温柔。 姜纾几乎一瞬间就认定,这太适合沈青叙了。 她伸手指向那块表:“请拿这一只给我看看。” 店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热情了些:“小姐您真是好眼光。这款表名叫漩涡Maelstrom,是我们品牌一位传奇设计师退休前的巅峰之作,也是本季的主打款,全球限量仅此一枚。” “漩涡……”姜纾轻声重复。 “是的,”店员小心翼翼地将表取出,轻轻放在姜纾面前的托盘上。 “我们的设计师认为,时间并非线性流逝,而是如同深海中的漩涡,既有吞噬一切的能量,又蕴含着万物归一的宁静。这种哲学思考贯穿了整只表的设计。” 姜纾被这个解释触动,她接过店员递来的白手套戴上,拿起腕表。 入手沉甸甸的,质感非凡。 “非常特别。”姜纾由衷地说。 店员见她真心喜欢,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提醒开口:“小姐,这款漩涡因为其独特的工艺、限量身份以及设计师的传奇性,价格方面……属于我们品牌的顶级范畴。” 店员不动声色地将价签轻轻转向姜纾的方向。 姜纾顺着店员的示意看去,瞪大了眼睛,那价格后面的零确实多得有些惊人。 店员继续轻声补充:“这个款式,全球只生产并公开发售这一枚,确实是珍贵且独一无二的。” 姜纾:“好,我要了。” 店员一愣。 “您……您确定吗?” 店员见过不少豪客,但见姜纾面对如此天价依旧如此果断,还是不免有些惊讶。 “确定。” 姜纾已经将自己的卡递了过去,“麻烦帮我包起来,包装请用心一些。” “当、当然!请您稍等,我立刻为您办理!” 店员的声音微微发颤,双手接过卡,小跑着去办理手续。 姜纾开始想象沈青叙收到这份礼物时的表情了。 姜纾的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期待的弧度。 突然,有点想快点见到他了。 就在这时,店门再次被推开。 姜纾下意识抬眼,正好看见之前那个带着保镖的清纯女孩又走了进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都是一愣。 女孩似乎也没想到会再次巧遇,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朝姜纾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 她径直向姜纾走来,那两名保镖还是守在店门口。 “好巧啊,又见面了。” 女孩主动打招呼,声音清脆。 姜纾也回以微笑:“是啊,你也来挑手表?” 女孩摇了摇头:“不是我自己买,是替……一个人来拿表的。” 她说着,目光落在正在打包的店员身上,“你已经挑好啦?” “嗯,给男朋友选的。” 姜纾随口道,同时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女孩的手。 “你是学画画的吧?” 姜纾带着几分笃定问道。 女孩一愣。 姜纾指了指女孩纤细的手指,那里残留着一点点颜料痕迹。 女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随即恍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啊,被你看出来了!洗了好几次都没完全弄掉,你眼神真厉害。” 姜纾笑道:“一点点职业敏感。你好,我叫姜纾。” 她友善地伸出手。 女孩也大方地伸出手与她相握:“我叫宋明月。明月几时有的明月。” “很好的名字,也很适合你。” 姜纾觉得这女孩气质干净,眼神明亮,很符合明月这个名字。 宋明月:“谢谢,我是京华大学美术系大四的学生。” 姜纾:“很好的大学,很好的专业。” 宋明月笑了笑。 女孩之间有时就是这么奇妙,合了眼缘,三言两语便能生出好感。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就感觉颇为投缘,之后,两人很自然地交换了微信。 “我下午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姜纾看了看时间,说道,“有空一起喝咖啡。” “好啊。” 宋明月爽快地答应。 这时,店员将包装好的礼盒交给姜纾。 姜纾对宋明月点头告别。 第208章 我有点想你了 车子在远郊一条静谧的小道尽头停下。 沈青叙推门下车,眼前是一片被精心养护的广阔绿地,一座典雅的庄园静静矗立。 这里好安静,远离了城市喧嚣,只有风吹过树梢和远处隐约的鸟鸣。 沈青叙刚站稳,庄园的大门便从内而外被打开。 一位穿着儒雅、头发灰白的老管家走了出来,他的目光在沈青叙脸上停留片刻,随即露出温和了然的神色,微微躬身: “是小少爷吧?我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沈青叙没有应声,只是略点头,算是默认。 他身上的疏离感明显,但老管家似乎毫不在意,侧身让开道路,语气恭敬:“家主一早便吩咐过,说您今日会来,让我在此等候,为您引路。” 沈青叙沉默地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回廊。 廊外是山水式的庭院景观,即便是冬日,也显得清寂却不寒冷。 沈青叙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这里的建筑风格融合了现代简约与传统中式元素,用料考究,细节处见匠心,显然花费了巨大心血来打造的。 内敛的厚重之中又透着隐约的张扬。 老管家步履平稳,声音在寂静的氛围中轻轻响起:“这处庄园,是家主很多年前置办下的。这些年,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里,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很偏。” 沈青叙开口道,声音没什么起伏。 老管家闻言,低低地笑了一声,感慨道:“是啊,按常理说,像家主这样在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该住在这最繁华便利的地方才对。可偏偏,选了这么个地方。” 沈青叙的脚步未停,目光落在了老人微微佝偻的背影上:“你想说什么?” 老管家忽然停步,转过身来。 他年岁已高,眼神却依旧清明。 他看着沈青叙那双与记忆中某人极为相似的眼睛,缓缓说道:“很多年前,这里曾住过一位苗族姑娘。她非常美丽,尤其是眼睛,像落满了星子的山涧清泉。” 沈青叙的脚步顿了一下。 老管家转过身,继续带路,声音悠悠传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我和这姑娘相处过一段时间,我很喜欢她……对了,你的眼睛,很像她,和她的一样好看。” 沈青叙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跟着。 老管家心中却微微一叹,心上掠过一丝安慰:还好,终究是留下了血脉。 就是性子冷了点,不过也不怪她,都是遗传的家主。 穿过最后一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开阔的草坪。 令人惊异的是,在这万物萧瑟的冬季,这片草地上竟盛开着大片大片的鲜花,绚烂得如同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花海中央,是一座墓碑。 墓碑前,一个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背对着他们,静静站立。 他身姿挺拔,肩背宽阔。 他微微低着头,似乎正对着墓碑轻声诉说着什么,冷峻的侧脸线条显得异常柔和,甚至隐约能看到唇角的笑意。 老管家立刻停下脚步,不再上前,只是朝沈青叙微微颔首,便悄无声息地退开了。 沈青叙迈步,踩过柔软的草坪,走向那片花海与墓碑。 沈寻州听到了脚步声,他止住了低语,转过头来。 当他转头看来时,脸上那层温柔的笑意尚未褪去。 沈青叙走到近前,将怀中一直小心捧着的花束轻轻放在墓碑前。 他对着墓碑,依照苗家的礼节,行了一礼。 然后,他直起身,看向沈寻州:“为什么……把母亲安置在这里?” 沈寻州环视四周,眼神里流淌着深沉的眷恋:“你母亲……很喜欢这里。我有很多处房产,这里虽然偏僻,但她却觉得安静自在。” 他顿了顿,看向那些在寒冬中绽放的花朵,“我知道她喜欢花,各种各样的花。所以在草地下做了设备,又请了最好的花匠,确保一年四季,这里都有花盛开。我想……在这里,她会喜欢的。” 沈青叙静静地听着,目光再次落在墓碑上。 那里除了生卒年月,只刻了一句简单的话:“爱妻阿祢,长眠于此。” 落款是“未亡人 沈寻州”。 他点了点头,像是认可了什么。 然后,沈青叙取出一本笔记本,递向沈寻州。 沈寻州有些疑惑地接过:“这是……?” “母亲的日记。” 沈青叙的声音很轻,“里面……有很多她写给你的话。我一直收着。” 沈寻州的身体一震,握着那本日记本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他说完,再次转向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低声道:“母亲,我先走了。改天……再带纾纾来看您。” 直起身,他看向依旧紧紧攥着日记本,眼眶泛红的沈寻州,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声称呼比预想中更自然地滑出了唇齿: “父亲,我先走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大步离去。 背影在冬日的阳光下,拉得很长。 沈寻州僵立在原地,被那声突如其来的“父亲”钉住了。 他瞳孔剧烈地颤动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最终,只从胸腔里溢出一声回应: “……嗯。” 直到沈青叙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沈寻州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般,缓缓地坐在了墓碑前。 他颤抖着手,翻开了这本边角已微微磨损的笔记本。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了第一页。 熟悉的、娟秀中带着点俏皮的字迹映入眼帘: 3月15日,晴。 寻州,他今天踢我了!好疼!等他出来,要是男孩,我非得揍他小屁股不可!要是女孩嘛……嗯,看在她可能跟我长得一样漂亮的份上,我就勉强原谅她好了。 ...... 6月20日,阴。 是个臭小子。不过……他看着好小,好软,哭起来声音也细细的。算了,看在他是咱们俩的宝贝份上,不揍他了。 ... 寻州,他长得不像我,像你。 寻州,我有点想你了。 沈寻州的视线瞬间模糊了。 第209章 雪场浪漫 姜纾提着东西,朝着商场地下车库走去。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青叙发来的消息,问她到哪里了。 两人今天的约会地点在滑雪场。 她一手提着袋子,另一只手快速回复,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姜纾心思全在回复消息上了,没太注意前方。 “砰——” 她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堵“墙”,一堵人墙。 手里的东西晃了晃,她赶紧拿住,下意识地连声道歉:“抱歉抱歉,我没看路……” “纾纾。” 一道低沉含笑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带着熟悉又略显戏谑的语调。 姜纾抬头,映入目光的是穿着一身宝蓝色西装的年轻男子,西装衬得男人肩宽腿长。 再往上,是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一副细金丝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眸深邃,薄唇正微微上扬,带着点笑意。 男人微微俯下身,凑近了些,好整以暇地看着姜纾脸上从歉意到惊讶再到恍然的表情变化。 姜斯明笑意加深:“怎么,撞懵了,连哥哥都不认识了?” “二哥!” 姜纾惊喜地叫出声,“你怎么会在这儿?”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她那位据说为了爱情“离家出走”的二堂哥,姜斯明。 姜斯明直起身,推了推眼镜,姿态闲适:“过来取点定好的东西。” 他目光扫过姜纾手里的礼盒袋子,挑眉,“你呢?大包小包的,血拼去了?” 姜纾举了举手里的袋子,笑道:“给大哥家那对双胞胎宝贝选礼物呀!你这个当叔叔的,礼物备好了没?” 姜斯明显然很喜欢这个小堂妹,眼神里带着兄长特有的纵容笑意:“嗯,少不了他们的。” 突然,他话锋一转,“正好碰上了,一起吃个饭?哥给你介绍个人认识。” 姜纾立刻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我懂”的狡黠表情:“哦......是那位让你离家出走的心上人吧?” 姜斯明被她逗乐,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哟,现在都敢调笑你哥了?什么离家出走,说得也太夸张了,我就是出来清净几天。” 姜纾笑嘻嘻地躲开,摇头拒绝:“今天可不行,我有约啦!和男朋友约好了去滑雪。” “男朋友?” 姜斯明转了转自己小指上的戒指,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了闪,“沈家那小子?” 见姜纾点头,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行吧,女大不中留。改天带他来见见哥,想娶我姜斯明的妹妹,可没那么容易,总得过我这关才行。” “知道啦!” 姜纾乖巧应道,心里却为沈青叙默默点蜡,这位二哥可是出了名的难搞。 外界皆知,姜家两位公子,老大姜斯沉儒雅有礼,老二姜斯明却是个腹黑凉薄的性子。 姜斯明:“去吧,路上小心。” 姜纾点头,转身离去。 直到看着姜纾进了电梯,姜斯明脸上那点温和的笑意才渐渐收敛,恢复成一贯的深沉难测。 他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商场,径直上了楼。 那家顶级腕表店内,宋明月正独自坐在VIP休息区的沙发上,看着店员小心翼翼地将手表装入礼盒。 门口那两名黑衣保镖依旧沉默伫立着。 店门被推开,姜斯明走了进来。 店员立刻恭敬地颔首。 姜斯明摆了摆手,目光直接落在沙发上的女孩身上。 他走过去,无比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手臂一伸,便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 宋明月身体一僵,用力挣了挣,却没挣脱。 她扭过头,瞪向他,清澈的眸子里带着明显的恼怒和排斥:“姜斯明!你派这两个人跟着我是什么意思?” 姜斯明向后靠进柔软的沙发里,长腿交叠,强大的气场无声弥漫。 他看着她生气的模样,语气带着掌控力:“不明显吗?保护你。” “保护?还是监视?” 宋明月冷笑,试图抽回手,“你心里清楚!” 姜斯明对她的指控不置可否,拇指在她手背上安抚性地摩挲了一下,转移了话题:“刚才在楼下遇到我妹妹了,本来想介绍你们认识,可惜她今天有约。” 宋明月别开脸,不再看他,声音硬邦邦的:“你的妹妹,我不感兴趣。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不想了解,也不在乎。” 这话似乎刺到了姜斯明。 他眼神微沉,一直把玩着她的手忽然用力,宽大的手掌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转向自己,直视他眼底翻涌的深沉情绪。 “宋明月,” 他声音压低,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她心上,“我说过,我要你在我身边。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宋明月被迫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镜片后那双势在必得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什么攥紧了,愤怒、无力、以及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复杂情愫交织在一起,最终只是化作了睫毛的剧烈颤动。 另一边,姜纾驱车来到了郊外的滑雪场。 她离得远,到的时候,沈青叙已经到了好久了。 站在滑雪场入口,她正准备拿出手机打电话,眼前忽然被一大片蓝色挡住了视线。 是一大捧极其漂亮的蓝玫瑰,在冬日灰白背景的映衬下,美得惊人。 紧接着,捧着花的人从花束后微微侧身,露出了面容。 沈青叙一身专业的黑色滑雪服,勾勒出挺拔劲瘦的身形。 雪镜被他推到了额头上,露出完整而冷峻的眉眼。 鼻梁高挺如山脊,薄唇轻抿,整个人的线条都透着一股凌厉的酷劲儿。 当他看向姜纾时,那双眼眸里漾开一片足以抵御所有寒风的柔暖。 姜纾怀里被塞进那捧蓝玫瑰,她下意识抱紧,花香瞬间将她包围。 她看着眼前帅得有些过分的沈青叙,心里欢喜得直冒泡泡,脚下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两步,却又有些懊恼地停了下来。 沈青叙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见她先是惊喜,接着又对着花束微微蹙眉,心头不由得一紧。 他有些忐忑地低声问:“纾纾?怎么……不喜欢吗?” 姜纾抬起眼,扁了扁嘴,语气带着娇嗔的抱怨:“喜欢是喜欢……可是你给我买的花太大了呀!” 她往前凑了凑,小声嘟囔,热气拂过他下巴:“我都腾不出手好好抱你了……” 沈青叙怔了一瞬,随即,冰雪般的面容如同被阳光彻底穿透,绽开一个无比明朗的笑容。 那笑容纯粹而愉悦,他的心脏只剩下满腔快要溢出来的温柔爱意。 他低笑一声,手臂舒展,轻而易举地将抱着巨大花束的她,连同那满怀的芬芳,一同紧紧地揽入自己的怀中。 姜纾的脸颊贴着他滑雪服微凉的面料,鼻尖却充盈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和怀中蓝玫瑰馥郁的香气。 窝在沈青叙的怀抱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姜纾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眉眼弯成了月牙。 第210章 这样一点都不酷 午后的阳光慷慨地洒在连绵的雪坡之上,给这个纯白的世界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远眺山峰,山顶上泛着淡淡的粉。 姜纾换上了全套专业装备:贴身的滑雪服、头盔、雪镜、厚实的手套。 姜纾站在初级道下方,看着山顶,整个人跃跃欲试。 看着那些一跃而下,身影如风般掠过的“大神”们,她心中很是激荡。 姜纾指着旁边一个踩着单板潇洒转弯的人,转头对沈青叙坚定地说:“我要滑单板!单板好帅好酷啊!” 沈青叙本想建议她滑更稳妥的双板,但见她眼神亮晶晶的,满脸都是兴奋和期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默默点了点头。 姜纾在沈青叙的帮助下,换好了单板,兴奋地拍了拍手,正要往山上走。 这时,沈青叙几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胖乎乎的护臀垫,还是一只粉色乌龟护臀垫。 “这……一定要穿吗?” 姜纾看着这大乌龟,眉头皱了起来,试图讨价还价,“好多人也没穿啊,而且一点也不酷……” 重点是一点都不酷啊。 沈青叙没说话,只是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蹲下身,不由分说地帮她把这个“小乌龟”牢牢系在腰间。 姜纾看了看,虽然雪场上有不少初学的女孩子腰间都挂着类似的小鸭子,小乌龟,但她心里还是有点小别扭。 她想做一个炫酷单板少女,这样就不酷炫了。 毕竟没有一个酷炫少女,屁股上有一只乌龟的。 沈青叙自己也迅速穿戴整齐。 姜纾看着他利落的动作,忽然好奇地问:“阿叙,你会滑雪吗?还是单板?” 她凑近了些,“要是不会,我们请个教练一起学吧,毕竟安全第一。” 姜纾指了指自己的屁股垫。 姜纾会滑,但也只是会。 沈青叙戴上了雪镜,雪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他没有回答,而是带着姜纾上了山顶,他把单板在雪地上轻轻一摆,调整了一下站姿。 下一秒,他身体微微前倾,板刃划开雪面,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山下俯冲而去!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身体随着坡道起伏自然屈伸,重心转换流畅,板子在雪地上划出干净利落的弧线。 在姜纾越瞪越大的眼睛注视下,他甚至在坡度稍缓处轻松做了几个基础的回转和压刃动作,身影迅捷又稳定。 “我的天……” 姜纾看得目瞪口呆,“什么时候偷学的?” 姜纾也不甘示弱,只见她怀着紧张又忐忑的心情,以极其保守的速度,并且以“之”字形慢悠悠滑下山坡。 沈青叙等在终点,他身姿挺拔地站在那儿,雪镜推到头顶,正静静地看着她滑下来。 姜纾笨拙地刹停在他身边,因为激动,还蹦跳了两下,迫不及待地问:“你什么时候学的滑雪?藏得够深啊!刚才那几个转弯太帅了!” 沈青叙很满意她的反应:“你没来之前,我请了个教练,让他教了几个基础动作。” “就那几个小时?” 姜纾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度,满脸的震惊,“你就学会了?” 沈青叙点了点头,一副“这有什么难”的表情。 姜纾瞬间被激起了好胜心,还有些不服气。 她一把摘下雪镜,就要往旁边的滑雪服务点走:“不行!我也要去请个教练!不能在你面前太丢脸!” 沈青叙长臂一伸,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 沈青叙将她拉回身边,顺手帮她把雪镜重新戴好,声音透过寒风传来,“今天,我就是你的教练。” 姜纾从雪镜后狐疑地看着他:“你?行吗?” 虽然隔着深色的雪镜片,但姜纾能瞬间感觉到那道危险又略带压迫感的眼神。 她立刻识趣地闭了嘴。 事实证明,沈青叙是一个很好的教练,至少他不会骂姜纾笨。 十几趟上上下下,姜纾累得气喘吁吁,脸颊被冷风吹得通红,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那种风在耳边呼啸的感觉,让她觉得畅快淋漓。 最后一趟,姜纾的体力几乎消耗殆尽。 她正坐在地上,忽然看到旁边一对情侣,女孩笑嘻嘻地坐在男孩的单板上,两人共乘一板,从坡上滑下。 姜纾看得心里痒痒的,眼神不自觉地瞟向正在整理固定器的沈青叙。 沈青叙接收到了她的信号,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朝她招了招手。 姜纾眼睛一亮,立刻挪过去。 沈青叙将自己的单板横过来,示意她坐上去。姜纾开心地坐了进去,沈青叙调整了一下姿势,稳稳地将她圈住,板刃一横,两人便顺着坡度滑了下去。 速度比她自己滑时快得多,风驰电掣般的感觉让姜纾忍不住兴奋地叫了起来:“阿叙!快一点!再快一点!” 沈青叙没有回答,只是身体重心微微前压,板速果然又提升了一截。 疾风扑面,雪景飞速后退,姜纾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落日的余晖将雪山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色,姜纾快乐得要飞起来了。 不远处,一位滑雪教练正带着自己的学员做练习。 他看着沈青叙的身影,忍不住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他的学员好奇地问:“教练,怎么了?” 教练望着远去的背影,语气复杂:“这简直是个天才苗子啊。可惜啊,这天赋……全用在撩妹上了。” 学员不服:“我看他滑的一般啊!。” 教练瞥了学员一眼,幽幽地说:“我以前教你的那个换刃回转,你练了一个星期了吧?他呢?两个小时前还是个完全没接触过单板的生手,就看我演示了几遍,自己试了两次,然后就滑成那样了。” 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人比人,气死人啊。” 学员闻言,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211章 要开心,要期待,要去热爱 直到板子稳稳停在平缓的雪地上,姜纾才意犹未尽地站到了雪地上。 姜纾的心跳仍因方才的速度与疾风而鼓噪着,人总是贪恋刺激的,那些肾上腺素飙升的瞬间,足以回味许久。 沈青叙先帮姜纾卸下身上的护具,取下头盔,又蹲下身帮她解开固定器,解完姜纾的,才开始解自己的。 姜纾则兴奋地摸出手机,滑雪场的雪景和此刻的好心情,不记录下来简直可惜。 她调整角度,镜头里,沈青叙一身利落的黑色滑雪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 他摘掉了头盔,墨黑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随意散在额前,他正微微低着头,专心解着自己脚上的板子。 侧脸线条在雪地的反光中显得格外冷峻清晰,长睫垂下,鼻梁挺直,薄唇轻抿,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感。 镜头里的姜纾,一身洁白的滑雪服,衬得肌肤胜雪。 为了方便,一头微卷的长发被她扎成了高高的马尾,此刻几缕碎发贴在因运动而泛红的脸颊边。 五官明媚,眼睛因为兴奋而格外亮,对着镜头,她笑得毫无保留,灿烂肆意 “阿叙!” 姜纾清脆地喊了一声,“看我这里!” 沈青叙闻声,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循声望来。 就在他抬眼的瞬间,眸中那点清冷尚未完全散去,却已不由自主地染上几分纵容与温柔。 姜纾眼疾手快,立刻按下快门。 “咔嚓——” 画面定格。 照片里,冷峻的男人抬眼望来,目光专注;明媚的女孩对着镜头笑得开怀,身后是皑皑雪山与落日熔金。 强烈的对比,却又奇异地和谐。 沈青叙看着她雀跃的样子,摇头笑了笑。 姜纾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编辑朋友圈,咬着唇思索配文。 沈青叙加快动作,将自己身上的护具也卸下收拾好。 等他拿起自己的手机时,姜纾的朋友圈已经发了出去。 他点开,配文很简单: 【要开心,要期待,要去热爱 。】 姜纾配了几张滑雪场的图片,最中间是他们两人的合照。 沈青叙点了个赞,又长按保存了图片,设置为与姜纾的聊天背景。 此刻,沈青叙嘴角的弧度,比这冬日的阳光还要暖上几分。 —— 另一处,市中心一家私人西餐厅。 灯光柔和,空气里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 姜斯明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姿态优雅地切着盘中的牛排。 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随手划开手机屏幕,处理几封工作邮件。 忽然,朋友圈的小红点提示跳了出来,他随手点开,第一条就是姜纾刚发的动态。 照片跃入眼帘。 雪地里,自家妹妹笑得明媚张扬,感染力十足。 而她身边那个黑衣男人……姜斯明的目光在沈青叙身上停留了几秒。 男人气质冷峻,但看向镜头的眼神里,那份独属于一人的专注和柔和,却骗不了人。 倒是……挺登对。 姜斯明心里客观地评价了一句,随手也点了个赞。 他这个妹妹,眼光确实不错。 “我晚上还有两节专业课,” 对面传来宋明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什么时候能结束?我想回去了。” 姜斯明放下手机,目光落回她脸上。 他端起红酒杯,轻轻晃了晃,深红色的酒液在水晶杯壁上挂出漂亮的痕迹。 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看着手机上姜纾滑雪的照片,饶有兴致地问: “想不想去滑雪?后天怎么样?有时间吗?我带你去。” 宋明月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些:“后天……我有约了。” 姜斯明晃酒杯的动作停住了。 他缓缓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宋明月微微低垂的脸上,带着一种审视。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锐利。 “有约了?” 他语调平缓,听不出喜怒,却莫名让人心头发紧,“是搪塞我,还是……真的?” 宋明月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攥紧了,迎上他的视线:“是真的约了人。” “哦?” 姜斯明将酒杯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他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男的,女的?” 他问,语气依旧平淡,却像冰层下的暗流。 宋明月喉咙发干。 “……是一个好朋友,今天刚认识的。” 她避开了直接的性别回答。 姜斯明向后靠进椅背,灯光在他镜片上反射出冰冷的光。 他抬了抬下巴,目光像锁链一样缠绕着她,声音带着掌控意味: “朋友?女的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可要是男的……” 他顿了一下,拿起餐刀,继续切着盘中那块牛排,刀锋划过瓷盘,发出细微的声响。 “要是男的,” 他语气未变,甚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说出的话却让宋明月瞬间脊背发凉,“我就只能……陪你一起去了。毕竟,我怕你有危险?” 宋明月抬头看向他,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那里只有属于他上位者的理所当然的掌控欲。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骤然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就是这样,永远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不容反抗的话,就像一张无形的网,让她无处可逃,也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