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荒年:我每日一卦粮肉满仓!》 第1章 每日一卦,未卜先知?! 大周,兴业十八年,三山村 初雪入冬 北风如锤,砸的木门哗啦作响。 屋内,一个少年躺在床上,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果然,舔狗不得好死啊!” “可你一死了之,这烂摊子都丢给我了……” “马上过冬,家中口粮一点不剩,这是刚穿越过来,就要被饿死的节奏啊!” 少年名叫江尘,本是二十一世纪普通社畜一名。 回家途中去救一对落水的母子,人救起来了,自己却没上来。 醒来时,就成三山村村民,与他同名同姓…… 本来,能重活一世,他还是挺高兴的。 可看完原主的记忆,却不由气的骂人。 原主十八岁,母亲早亡,家中还有老爹,兄嫂,以及侄儿侄女。 大概是因为母亲走的时候原主年纪尚小,就渐渐被老爹宠坏了。 别家孩子十三四岁下地干活。 他到了十八,还是游手好闲,整日瞎混,偷鸡摸狗。 按村子里的人说,就是个标准的‘泼皮无赖’! 今年是收成不好,家中没什么存粮。 老爹上山打猎又摔伤了腿,治伤花了不少钱,如今还要拄拐,家中日子愈发紧巴。 可只因为女神‘陈花’的暗示,加上身边‘兄弟’撺掇。 原主就偷了家中过冬的存粮,去城中换了一只簪子准备送给陈花当定情信物。 剩下的钱,换了酒肉,和好兄弟张三坡吃了个肚圆。 归家时,又醉倒在村外小道旁,于寒风积雪中躺了一夜。 昨日被路人发现,才被哥哥江田背了回来。 在家躺了一天,醒来后,身体里,已经另一个江尘了。 而且,那用口粮换回来的银簪也不见了踪影。 许是被经过的路人摸走了,也许是路上遗失。 但簪子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找回来,再去典当也换不回六口人过冬的口粮。 “荒年,没粮……这里的冬天,是真的会死人的。” 江尘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学着曾看过的小说主角一样……制盐、酿酒吗? 可私盐犯法,酿酒又需要大量的粮食,他现在都快饿死了,哪里去找粮。 正胡思乱想时,江尘忽然感觉胸前一热,随即一个古朴龟甲出现在前。 “这是?” 江尘看到这熟悉的龟甲,不由一愣。 他落水时,好像迷糊间摸到了什么,材质……好像就是一枚龟甲。 “难道这就是我穿越的原因?” 江尘睁眼细看,龟甲上布满荧光,其上还飘着一颗晦暗难明的星辰。 而于星辰和龟甲明暗交界处,写着【未卜】二字。 “未卜……而先知?” 江尘呼吸瞬间急促了几分,这龟甲莫非能未卜先知……趋吉避凶! 江尘按住心中激动,伸手戳了戳龟甲。 哗啦一声,【未卜】二字变为【先知】 随即龟甲晃动,吐出三根竹签。 龟甲和竹签上各显出小字。 【今日运势:平】 【小吉:小黑山南边山腰,一只迷路的兔子撞死在雪地中,午时之前去或许会有所收获。】 【中吉:小黑山南峰有数只狍子出没,带上猎弓,或许能有所收获。】 【大凶:年迈的狼王被新狼王击败,放逐到小黑山北麓,若能取得狼皮,可以大赚一笔。但要小心狼王的攻击。】 第2章 家人 江尘看着面前竹签上的文字,难掩激动! “果然是未卜先知,推导吉凶!” 有这卜卦的手段,也不用担心挨饿了吧…… 而且,要是每天卜算吉凶,还有无穷妙用啊。 激动过后,江尘才仔细阅读起竹签上的文字。 “撞死的兔子?这是白捡的肉啊。” 第一个卦签,就让江尘嘴角漾起笑意。 如果是真的,今天就能改善生活了。 随之,江尘又看向第二枚竹签。 “狍子,小黑山还有狍子吗?” 要是能打到……一只狍子的肉够吃好久,毛皮还能卖钱。 虽说算不上很值钱,但让家里撑个把月还是够的。 可他不会射箭,老暂时也没有办法。 江尘的目光,回到第一个竹签上。 “还是去捡兔子吧,正适合现在的我,去晚了恐怕可能被其他人捡走。” 至于第三根签,猎杀狼王?获得皮毛? 老狼王也是狼王啊!他疯了才会这么做。 那不是去狩猎,是去送菜。 江尘没多犹豫,伸手取下了第二枚卦签。 卦签一入手,就化作一团流光,钻进他的身体。 而其他两枚卦签,同时隐没,龟甲也变的晦暗,看来短时间内无法占卜了。 随之,江尘脑中浮现出山中场景。 一只雪兔昏倒在一棵枯树前,看样子是撞晕的,冻了一夜,恐怕已经死透了。 “得早点去,签子写了午时之前去才能有所收获,要是被其他人捡走了,可就亏大了。” 收起龟甲,江尘起身,拉开门准备出去。 却发现门口正站着一个矮矮小小的小男孩,似乎正要推门。 见到江尘出来,吓得往后一窜,才怯声怯气的开口:“二叔,你醒了。” 门外是才六岁的侄子,江能文。 头发有些发黄,身体干瘦,这也是乡下大多数孩子的模样,基本上都长期营养不良。 江尘看着也有几分心疼,顺手想摸摸他的头 可江文脑袋一缩,几步就跑开了:“爷爷说让你去堂屋吃饭!” 江尘有些尴尬的收回手,看来这家里,就连小侄子也不待见他啊。 怀着忐忑的心,江尘跟着侄子江能文走进堂屋。 江家堂屋 四方矮桌旁坐着四人 正位,坐着老爹江有林。 头发斑白,面色焦黄,旁边摆着一根竹木拐杖,看着一副重病未愈的样子。 但其眼神,仍有几分凶厉残存。 江有林曾当过兵,从战场回来后成了猎户。 如今这家业大半也是他挣下来的。 也是因为夏天上山打猎,受了伤到现在还没好。 大哥江田坐在左手边,四方脸,半佝偻着背。 旁边嫂子陈巧翠似是刚哭过,眼睛有些发红。 另外还有一个女娃坐在下边,比江能文稍大,是十二岁的侄女江晓芸。 江尘迈步走进去,垂头喊了一句:“爹,大哥,大嫂。” 他已经做好任打任骂的准备了。 就当是占用这具身躯的代价——替原主背一口大黑锅。 江有林见到江尘进来,眸光一软:“这天寒地冻的,你在外边睡了一整夜,没冻坏吧,要不要请个郎中。” 大哥江田也看了过来:“下次别回这么晚,昨天爹差点都要出去找你了。” 江尘有些愣,原主给家里过冬的粮食卖了换酒肉,老爹和大哥就是这个反应?! 难怪,原主能养成那种性格。 可这反应,更让江尘过意不去。 说了一句:“爹,大哥,嫂子,我错了,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江有林、江田、陈巧翠同时看过来,眼中惊讶。 似是不相信他能说出这种话。 认错? 之前江尘做过比这还多的荒唐事,何时认过错啊! 江有林胸口起伏,似是激动的:“知错就好,谁年轻没犯过错呢,赶紧坐下吃饭吧。” 江尘这才坐回桌边,面前正摆着一个陶碗。 碗中是一碗粟米粥。 或许不应该叫粥,应该叫米汤。 碗里仅有少许米粒沉在碗底。 目光扫过,他这一碗还算是稠的,哥哥嫂子的碗里,更是直接能看见碗底。 江尘实在是吃不下,摇摇头:“我不吃这个。” 江田抬头开口:“家里已经没别的吃的了,等我借来粮食再让你嫂子做稠粥给你吃。” 江尘拿起碗,将粟米粥分别倒到侄女和侄子的碗里:“我是上次吃得太多了,现在不饿。” 江有林欣慰笑笑:“小二懂事了。” 说完,老爹带着几分讨好看向大嫂陈巧翠:“巧翠啊,小二年纪还小,也已经知道错了,还是等他娶了妻再分家吧。” 江尘来之前,嫂子陈巧翠就吵着要分家。 江尘做出这种事情,陈巧翠的要求也合情合理。 江有林虽是一家之主,可如今为了小儿子,却不得不讨好儿媳。 陈巧翠擦了擦眼泪:“我听他爹的,可这样下去,日子是真的没法过了……” 卖口粮换酒肉,这在哪都是要被戳脊梁骨骂的! “那就好,那就好。”江有林长出一口气。 老大他是知道的,不用他说,心里也是向着弟弟的。 至于后面半句,就全当没听见了。 江有林又将碗中粟米粥又倒出一半来给江尘:“你受了冻,又躺这么久,多少还是要吃点。” “今年家里确实没什么吃的,捱过冬天,我能上山了日子就会好过很多的。” 江尘心中叹了口气。 明明是他做错了事,江有林却反倒如对不起他一样。 也难怪,养出原主的骄纵性子。 而且老爹腿上的伤,一顿只喝半碗粟米粥,伤病真能养好吗。 几人再无多余的话,开始喝粥。 侄子江能文几口喝完,又将碗舔的蹭亮,仍苦着脸摸着肚子,明显是没有吃饱。 忍不住转头问向江尘:“二叔,烧鸡是什么味道啊?我听娘说,你昨天吃烧鸡了。” “额……很香。” 江尘也不知如何解释,前世鸡鸭鱼肉他从没觉得稀罕过。 可到这里,却是常人可望而不及的东西。 明明没说什么,江能文却已经流起了口水,又迅速吞了回去。 在他心里,已经将烧鸡的味道想象了数遍。 第3章 上山 江尘摸了摸江能文的头:“下次二叔进城,给你带烧鸡吃!” “真的吗二叔!”江能文瞪大双眼,紧紧抓着江尘的衣袖。 侄女江晓芸翻了个大白眼:“你是傻子吗?二叔的话你也信。” “哦......”江能文瞬间想起之前的事,松开了抓着江尘的手。 眼神对江尘充满怀疑。 之前的江尘,连两个侄子侄女的口粮都不知道抢了多少,还拿家里的吃的送给那个叫陈花的,有烧鸡怎么会给他们吃。 “晓芸,怎么说话呢!”江田呵斥一句。 江晓芸不满扭头,没跟江田辩驳。 江尘看着两个孩子出去,只能感叹他真是一点好形象没有啊,也就老爹把他当个宝了。 “不过……等他从山上下来,虽说没有烧鸡,但总会有只兔子,晚上就吃炖兔肉吧。” 将碗放下,江尘抬头开口:“爹,我上小黑山一趟。” 江有林皱眉:“你去小黑山干什么?” 江田也开口:“才下过雪,山路那么难走,你最近都别出门了。” “我去山上看看,要是能抓到什么野物,晚上就能吃肉了。” 江田顿时气急:“你说胡话呢?你连弓都不会拉,还想打猎?” “我就碰碰运气,不行就打点柴。”江尘说完就朝门外走。 “你回来!”江田哪里信他是去打猎,起身抓住江尘的衣服。 江尘扯了两下没扯开,也不知如何解释。 索性回头瞪向江田:“别管我!” 他自小被家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年纪不大,却比江田高出一头。 这回头一瞪,竟将江田吓得连退两步:“你......别让爹担心了行不行!” 江尘看向坐着的江有林,也想撑着拐杖站起来。 最终也只能说了一句:“爹,我很快回来。” 说完就朝着外边走去。 江有林叹了口气,还是喊住了江尘:“小尘,外边冷,你把爹的狗皮袄穿上。” 狗皮袄是冬狗皮鞣制的厚皮袄,每年冬天江有林就穿着上山,比普通棉服暖和的多。 江尘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狗皮袄,说了一句:“我天黑之前回来。” 说完后,套上狗皮袄,迎着风走了出去。 江田看着他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无力坐下。 江有林用拐杖撑着站起来,有些颓唐的走回房间。 江能文看着江尘的背影问道:“爹爹,二叔去打猎,是不是能带回肉吃啊?” 他还记得,爷爷还能上山打猎时,家里不时能吃上肉,就算是不好卖的下水,那也是肉啊。 可从爷爷受伤后,家里再没有吃过肉了。 江晓芸白了他一眼:“你真是傻子,二叔就算打到肉,也不会给我们吃的。” “对哦。”江能文嘟着嘴,“二叔真坏。” 江田神色一冷:“不准这么说你二叔,有没有规矩!” “你还训孩子!”陈巧翠把两个孩子护到怀里:“你也找时间上山,看能不能多打点柴。这天气越来越冷,拿到县城还能卖点钱。” “知道了。”江田闷闷应了一声。 他本来也有这打算,可现在心里最急的是借粮。 借粮啊……这年节,只能找村里正,也就他家有多余的粮食外借。 可九出十三归,还要用田地抵押。 要是明年还不上......少了一亩田是要被骂败家子的。 “你说......”江有林进屋,陈巧翠起身收拾碗筷,又低声说了一句:“二郎会不会把狗皮袄拿去当了啊,那皮袄值不少钱呢。” 江田陡然警醒:“他肯定不是去山上,是进城,我去追!” 不过江田是往县城追,江尘却是真的往山里去,两人自然是碰不上的。 第4章 守株待兔,张三坡 三山村之所以得名,便是因为村旁有三重大山。 一重比一重大,一重比一重险。 离村子最近的是小黑山。 常有猎户上山打猎、打柴。 如今靠村的一面,已有些光秃秃的,猎物也越来越少。 等江尘到了小黑山山脚下时,已经日上三竿,巳时过了。 他扫视一圈,前日的积雪未化,没什么动物踪迹,实在不算是打猎的好时机。 不过,他也不需要真打猎。 今天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确定方向后,江尘朝着卦签指引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久就到了小黑山南侧。 这里向阳,薄雪已经开始化了,却反比其他地方更阴冷。 江尘走近,就看到积雪上杂乱的梅花脚印。 “都是兔子脚印,看来这附近有一窝兔子啊……要能做几个陷阱说不定还能有其他收获。” 心中有了想法,江尘却没动作。 无他,不会而已。 想要设陷阱,还得请教老爹才行。 暂且略过地上的脚印,江尘直奔卦签显示的那棵大树底下。 猛揉了揉眼睛,才隐约见到一簇白毛从积雪中露出来,赶紧上前一把抓住。 一只冻得硬邦邦的兔子被他提了起来。 “还不小!” 江尘表情欣喜,这下有肉吃了。 在侄子侄女面前,也能直得起腰了! 江尘将兔子挂在腰间,没急着离开,又看向那些兔子脚印。 多亏的这场初雪,让脚印看的无比清晰。 一路跟着,直到停在附近一棵大树下。 树根旁边,枯黄的干草下面藏着个土洞。 “就是这了。”江尘嘴角上扬,捡来一块石头摆在洞口:“做个标记,明天来下陷阱。” 起身看了一眼,天色还早着,也就打起柴来。 山民打柴,也只能打树枝,枯木、落叶。 若是没有官府的命令打了成木,那是要受罚的。 所以小黑山虽然树木不少,低处却全都光秃秃的,想多打一些柴就要爬树,打柴实际也是个体力活。 江尘到底是生手,忙活了半上午,也只打了一小捆。 从腰间扯出布条捆好,刚准备扛着下山,身后传来声音:“江尘?” 江尘回头,一个和他年岁相仿的青年。 穿着一身破洞的棉服,双手拢在袖子里走过来:“真是你!你没事啊,竟然还上山打柴了!” “张三坡?” 江尘认出来人,眉眼有些不善。 张三坡比他大两岁,是原主的狐朋狗友之一。 可江尘回忆里,这小子最常做的。 就是哄江尘偷家中的财物换酒换肉,然后他再蹭吃蹭喝。 还数次用家人生病为理由问江尘借钱,到如今江尘也没见过一丝一毫的回头钱。 前两天偷了家中口粮买簪子、换酒肉,也是他的主意。 张三坡看着江尘身上的狗皮袄,再看看自身破洞的棉服,心中不禁有些吃味。 眼珠一转,用手肘捅了捅江尘,笑着开口:“你这一身皮袄,放在当铺怕是得当出不少钱啊,今日天寒地冻,不如我们去城中吃酒暖暖身子?” 江尘笑了,这张三坡还是死性不改啊,上来就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假笑开口:“你这棉服也值个几十钱,不如先去卖了沽一壶酒来?” 张三坡立马紧张起来:“你开什么玩笑,我家里可就这一件棉服了,当了我穿什么!” 江尘也懒得理他,将打来的柴背起:“不舍得卖就到一边去,别挡我路。” 张三坡的表情有些发愣,没想到江尘会这么跟自己说话。 往日两人可是称兄道弟,江尘对他可比对他亲哥还亲。 还没想明白,就看到江尘转身时,露出腰间挂着的肥硕兔子。 顿时脸色一喜:“你抓了只兔子,准备烤了还是炖了!” 话音没落,手已经伸过来,一把将兔子从江尘腰间扯下:“嚯,好大一只,怕有三斤多吧。” “正好你嫂子这两天病了,我拿回去给她补补身子吧,江尘你真是够义气啊!” 说着,还冲江尘比起大拇指。 江尘都气笑了,怎么自己一句话没说,这兔子就好像送他了一样。 要是原主,被吹捧两句架住了,可能还真就送出去了。 可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早已换人了。 在张三坡惊喜摸着兔子时。 江尘已经拔出腰间柴刀,抵住了张三坡的脖子。 对这个害死‘前身’的人,他可没有一丝怜悯。 张三坡正把兔子往怀里塞呢,忽然感觉脖子一冷,抬头看见柴刀。 声音有些发颤:“江尘,你干嘛呢,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玩笑?那你给我笑一个。”江尘淡淡开口。 “呵~”张三坡扯动僵硬的嘴角,实在笑不出来:“一只兔子而已,至于吗,你不是最讲兄弟义气的吗。” 第5章 上门退婚? 嘴上说着,张三坡却不舍得将兔子递回来。 这三斤的兔子,够他好好吃一顿了! 刚刚从江尘腰间拿回来的兔子,在他心中已经成他的所有物了,到了手,还怎么舍得还回去。 可江尘将柴刀下按,脖间冰冷的刺痛传来。 还有江尘那几欲杀人的眼神,让张三坡汗毛竖起。 这个之前哄两句就高兴掏钱的小弟,如今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张三坡再不敢犹豫,连忙将兔子举起:“拿去拿去!” 江尘顺手接过,将兔子重新挂在腰上。 等柴刀收回,张三坡终于松了口气。 可随即,心中却生出蓬勃怒气。 往日只要自己哭诉、再吹捧两句。 最多加一句不这样就是不讲义气,实在不行就搬出陈花。 江尘立马就会拍着胸脯把财物送上。 可今天江尘竟然一反常态,还反过来威胁他! 张三坡被吓得煞白的脸,转眼又被气的面色涨红。 指着江尘直跺脚,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江尘,我算是看错你了!亏我还拿你当兄弟,为了一只兔子跟我动刀?” 江尘收好兔子,睥睨看去:“吃吃喝喝你一分不掏,整日想着占便宜,哄我卖家里的口粮,现在跟我说兄弟义气?” 张三坡气势一弱:“我那是家里穷,我要是有钱,肯定天天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这样吧。”江尘抓住张三坡的肩膀:“现在我家的口粮没了,把你家过冬的口粮分我一半,我就还认你这个兄弟。” 张三坡张口,嗫嚅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他口粮本就不够,怎么可能再分出一半。 “滚!”江尘将其推的踉跄几步,背着柴下山。 这种人他前世见得多了,嘴上永远是兄弟义气、朋友感情。 实则永远贪小便宜没够,离得越远越好。 真兄弟,又怎么会哄他卖了家中口粮? 呵呵 “不过……要是我晚点上山,这雪兔怕是要被张三坡捡去了。” “人品不行,运气倒是不错。” 江尘嘴角微微上扬:“可惜啊,被我抢了先!难怪卦签让午时之前来呢,也亏是这张三坡起得晚。” 不过,能午时上山打柴,在泼皮中已经算是勤劳的了。 江尘走到村口时,不少村民同样往回走。 虽是冬日,没什么农活。 百姓却也能找到些活计做,或是打柴,或是修补房屋,总归闲不住的。 江尘见到几个眼熟的村民,还主动打招呼:“陈大娘!” “赵叔,打柴回来啊!” 几人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往路边退了几步,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还有人小声嘀咕:“这小子竟然还活着?怎么没冻死呢?” “就是,卖口粮换酒肉,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要是我家的娃,一棍子敲死算了!” 江尘本来客气的打着招呼,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黑。 江尘还是觉得有必要扭转一下自己在村中的形象,将柴往背上颠了颠,几人顿时看到了其腰间的兔子。 “嚯,好肥的一只兔子!” “江家小子,哪里捡的!” “就不能是我打的吗?”江尘不忿的反驳。 “你当赵叔老瞎了眼啊,打的和捡的分不清啊?” 江尘闷闷回了一句:“山上。” “嘿,不是山上还能是河里啊。” 姓赵的老头也只是随口问问,反正就算知道位置,再去也不可能捡到了。 被江尘气的脸一红后,继而笑道:“我看到孙金梅带着陈花去你家了,估计是上门退亲去了,你还不快些回家。” “退亲?”江尘微微一愣。 本来想看兔子的村民,一听到这种事顿时全都转移了兴趣。 问向消息灵通的赵叔。 “啊?真退亲啊,那之前收的订亲礼怎么办?” “孙寡妇那性子,还能吐出来不成,而且她也是有理由的,拿过冬的口粮换酒肉吃,谁敢嫁啊。” “江家小子,赶紧回去吧!不然你之前送的礼全打水漂了!” 江尘将几人的低声议论听的清清楚楚,心中却不怒反喜。 “退亲,好事啊!” 原主十七岁时,在村子瞎混碰见了涂着胭脂的陈花。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彻底沦为舔狗,哭着求着老爹去提亲。 陈花的母亲叫孙金梅,丈夫死后,气死婆婆,去年又卖了祖宅。 她性子也就愈发凶恶,村里人都不敢招惹,连带女儿也少有人上门提亲。 可原主的态度,简直让她找到大捞油水的机会。 在江有林上门提亲时,狮子大开口,要求二十两银子的聘礼。 原主执意要娶,江有林只能应下,只不过要先攒攒,算是定下了婚约。 这期间,江尘可没少偷家里的东西,送给陈花。 前几天,又暗示说只有木簪,想要江尘送她一支银簪……也因此,才有了冻死荒野的事。 “二十两银子啊,原主真是被鬼迷了心智。”江尘想想就不由咋舌。 普通家庭一年的花销加上各种税负,也超不过二十两银子。 这孙金梅真敢开口,原主也真敢答应。 “主动退亲倒是好事,也省的麻烦了。” 这种女人,他可不敢娶。 也不会跟原主一样继续舔了。 第6章 聘礼:三十两?六十两才够! 此刻,江家堂屋内。 江有林正和一个面相有些刻薄的妇人说话。 “亲家母,你再考虑考虑,小尘是真的变了,今日一大早就上山打猎了。” “打猎?”孙金梅轻哼一声,“他怕不是又偷了东西,拿出去换酒肉吃吧?” 江有林面色微变,他是真不知道江尘是上山了,还是去把狗皮袄卖了。 有心想要给儿子说话,却实在无力反驳。 “不用多说,今天这亲是退定了。”孙金梅也不想听他解释。 “可……当时咱们说得好好的,还给了订亲银!” 孙金梅双目瞪圆,怒拍桌子:“当时说的可是二十两银子的聘礼,聘礼呢?没有聘礼,还想成亲?” 江有林用拐杖敲打着地面:“亲家母,再商量商量。” “就这么退亲,对你家丫头名声也不好,总有法子的,不是吗?” “要我说,就你这儿子,谁嫁谁倒霉!” 说到这,孙金梅还是顿了一下:“不过看在乡里乡亲的情分上,也不是没得谈……” “亲家母有什么要求快说。”江有林见到希望,连忙开口。 “成亲也可以,得加钱。” 江有林剧烈咳嗽了两声:“还加钱?” 二十两银子,拿出来已经很难了,还要加? 不过,他他也知道,江尘闹出卖口粮的事后。 除了孙金梅这见钱眼开的老寡妇,恐怕真没人愿意嫁女儿了。 “加多少?”江有林只能小心问道。 “三十两,三十两银子来,我做主把花儿嫁给你儿子。” 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女孩,不满的喊了一句:“娘!” 江有林不由心肝直颤——三十两银子,这是娶县城大户闺女才有的聘礼吧。 他们一个乡下百姓家,哪里拿得出来? 江有林牙关紧咬,腮帮子都在颤抖,许久后才开口:“成!一年后,我带着聘礼去提亲。” “爹!”旁边倒水的陈巧翠忍不住开口:“爹!三十两银子,咱们到哪去弄啊?” “当初我嫁过来,可是一点聘礼没要!这些年贴补家里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了!” “别说了!”江田将妻子按回来,但也急的抓耳挠腮。 他们家一年连三两银子都结余不下。 今年又是荒年,别说结余,能吃饱肚子都难,怎么去弄三十两银子! “等开了春,我养好伤进二黑山一趟,打两头野猪,再找些其他猎物,应该就够了。” “野猪?还两头?”江田不由咋舌,“爹,你这身体还要上山!” 寻常猎户从来都只敢上小黑山,进二黑山那就是搏命了。 那里头可是有大虫、熊瞎子的,碰上就是九死一生。 就算野猪,也得是经验丰富的壮年猎人结伴才敢打。 江有林不由摇头:“我这把老骨头死就死了!你弟弟要是娶不到媳妇,我哪有脸去见你娘。” “爹。”江田咬咬牙:“实在不行卖两块地吧,你真不能上二黑山。” “你疯了,卖地!”陈巧翠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腾一下窜起:“卖了地!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卖一半,留一半,总归是饿不死的。” “饿不死饿不死!老娘现在就要饿死了!” 一家人争吵起来,旁边的孙金梅却看的直乐。 心中愈发得意:对,就是卖地。 要是不是冲着江家的几块田产,她都懒得上门来。 不过这一家子,竟然都不讨价还价。 说明这价,还是要低了啊! 想到这,孙金梅还有几分后悔,该要四十两才对。 屋内吵成一团时,江尘恰好推门进来,屋内争吵的声音顿停。 江有林目光柔和了许多:“小尘回来了,快给你孙婶、还有花儿打招呼。” 江尘目光看向孙金梅,还有孙金梅旁边的女孩。 和孙金梅长得有五分相似,生得一张团脸,脸上涂着胭脂、红唇。 看着比普通的乡下姑娘多了一分媚意,但也仅此而已了。 在短视频爆炸的时代,这开满美颜擦边都没人看吧。 “这就是原主的女神,眼光还真差啊。” 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反倒让江尘更失望了。 对上江尘的目光,陈花鼻中吐出轻哼,一脸嫌弃:“江尘,你说的簪子,什么时候给我。” 江尘轻咳了一声,又露出了此前原主那标志性的讨好笑容:“再等等,我一定送你。” 听到这话,陈花的脸色才稍微正常点,但仍旧迈过脸去,不想看江尘。 江尘也不在意,笑着和孙金梅打了招呼。 见到江尘进来,身上还穿着狗皮袄,江有林也松了一口气。 没卖!果然懂事了啊。 “你今天去打猎了?”江有林余光瞟着孙金梅,似是为了证明刚刚自己所言不虚:“没事,入冬了打不到猎物也正常,冻坏了吧。” 江尘这才解下那只兔子,摆在桌上:“运气不错,捡到一只兔子。” 陈花听到兔子,立马转过脸来:“好大一只!” 随即吞了吞口水。 她家卖祖宅的钱花了差不多,家里的日子也难过了不少,她也好久都没尝肉味了。 “兔子?”江有林看到这兔子,笑的脸都皱在一起了:“我儿厉害,都能打到兔子了啊!” 他完全忽略江尘说是捡的了! 说完,又看向孙金梅:“亲家母,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小尘是真的变了。” “等会儿割条腿亲家母带回去,给大花补补身子,这一个月没见,都瘦了。” 陈花皱了皱眉头,不满开口:“才一条腿啊。” 一条兔腿,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江有林连忙改口:“一半,切一半回去!” 江尘没插话,只是问了一句:“刚刚婶子和我爹说什么呢?我外边听了个热闹,没听清说的什么。” “没什么,就是你的婚事,你不用管。”江有林接过话头,不想再多解释。 旁边的陈巧翠却忍不住:“还不是你换酒的事情传出去了,娶亲聘礼要涨到三十两!” “你少说两句!”江田将妻子的话打断。 江尘眉头紧皱,随即摇头:“不行!” 陈巧翠眼前一亮,难道江尘知道为家里考虑了! 之前的江尘,可不管聘礼多少,只要能把陈花娶回来就可以。 “你才从山上回来,先去里屋暖和暖和。”江有田也怕江尘说出不好的话,又把刚安抚下来的母女气走。 随后又加上一句:“大花长得这么标志,是该三十两聘礼,不多的,不多的……” 江尘双掌一拍:“就是啊爹,大花长得这么漂亮,三十两怎么行,应该六十两才够!” 屋内一静。 随之,江有林就感觉气血上头! “六十两!” 六十两,把全家的田地都卖了,都凑不够! 江有林觉得,儿子已经被陈花迷傻了! 陈花终于看向江尘,这次终于多了些许满意。 如施舍一样开口:“等你送我簪子,我可以跟你在村子里走一圈。” 第7章 你辱我!退亲,必须退亲! 沃日……江尘不禁为原主感到悲哀,快把家里掏空了,连一起散步都是施舍吗?恐怕手指都没碰到一下吧。 不过面上,却还是做出了猪哥的模样。 好戏,才开始呢。 江有林已经气的用拐杖砸地:“江田,赶紧把你弟弟带进去!” 江田起身,拉着江尘的手:“走,爹房间内生了火,去暖和暖和。” “等等。”孙金梅眼带笑意,抬手阻止:“我觉得小尘说得对,三十两还是少了,就应该六十两!” 江有林脸有些发僵,扯动嘴角:“亲家母,你就别开玩笑了,六十两银子我到哪儿去弄啊?” “那我不管,反正你儿子想娶我女儿,就得这么多钱。” “你好好想想,除了我家花儿,还有谁愿意嫁你这不成器的儿子?” 江有林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身体微微前倾,带着讨好:“要不,五十两?” 明年上二黑山,要是打两头野猪,再加上两张兽皮……卖三亩田,大概是够的,总不能真的让儿子娶不上媳妇儿。 孙金梅扫了一眼堂屋,好像真的没别的油水了。 终于点了点头:“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那就五十两,而且我女儿只等一年!” “一年要是凑不够聘礼,就嫁给别人了。” “好……好,一年。”江有林苦涩的应了一声。 “五十两……疯了……真疯了” 陈巧翠已经忘了争辩,不断讷讷重复,仿佛见鬼一样。 江尘也喜笑颜开:“对啊,起码也得五十两,否则就对不起花儿。” “还有这只兔子,分的也麻烦,婶子你全带回去吃。” 孙金梅心中又是一喜,这江尘看来知道自己做了错事,知道刻意讨好自己了。 就江尘对女儿的态度,以后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心中想着怎么扣出更多好处,面上却是不假辞色。 昂着头对江尘开口:“算你懂事。” “但你记住了,就算是给了五十两的聘礼,花儿嫁给你这泼皮也是你占了便宜。” “村里除了我家花儿,谁还愿意嫁给你啊。” 说着,顺手接过那只雪兔,稍稍发力,却发现怎么也扯不动。 抬头,才看到刚刚还一脸和善的江尘眼眸上抬,忽然露出了想要杀人的眼神。 孙金梅顿时觉得脖子一冷,下意识想收回了抓住兔子的手。 讷讷问了一句:“你……你想干嘛?” 江尘的声音冰冷彻骨,好似瞬间换了个人:“你刚刚说什么?” 孙金梅又梗着脖子开口:“说什么!我说你娶了花儿是你占了便宜,难道我说错了?” “你刚叫我泼皮?” 江尘眼神一动不动,声音怒意更甚:“孙婶不知道,1我最讨厌别人叫我泼皮了!” “你这么辱我,这亲不结也罢!” “啊?”孙金梅嘴巴微张,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说好了五十两聘礼,明年成亲呢? 刚刚这小子答应的这么爽快,甚至还嫌低了。 完全是被花儿拿捏的死死的,怎么突然就不结了,就因为自己叫他泼皮? 可村里谁不知道他是个泼皮无赖! 当面叫破了又有什么事?这就辱你了? 江有林也没想到儿子突然发这么大火,赶忙劝道:“小尘你冷静一点!不要跟亲家母这么说话。” 本来还处于懵逼状态的孙金梅忽然有了人撑腰,火气也腾的一声涌出来:“叫你一声泼皮怎么了?村子里谁不知道你是泼皮,这么跟我说话,你还想不想……” 话没说完,江尘将柴刀一把拍在桌上,砸出砰的一声! 孙金梅身体一颤,话硬生生被噎了回去。 “好好好,还叫!我今天砍死你!” 一见到江尘掏出柴刀,孙金梅已经吓得心肝直颤。 泼皮无赖发起疯来是真会砍人的! 她再横,也不敢在江尘面前横啊! “疯子,疯子!”孙金梅骂了两句,扯着陈花慌忙往后退:“你别想我把女儿嫁给你!” 一路退出门外,又回头喊了一句:“你等着,你来求我的时候,那就不是五十两了!” 眼见江尘作势追出来,吓得扯着陈花赶紧往外跑。 江有林也怕出事,拄着拐杖想追出去。 可江尘只是假追了两步,见两人跑了,已经转身回到屋内,脸上哪还有一点怒气。 江田不由一愣:“你刚刚是装的?” 江尘放下柴刀,不由笑出了声:“当然是装的,天天叫我泼皮的多了,我要天天生这么大气,不得把自己气死。” 江有林看到江尘的表情,深深叹了口气:“这下可怎么办?再过去,恐怕真的五十两银子都不够了。” 江尘将江有林扶着坐下:“爹啊,五十两咱家得多少年才能攒出来。为了娶个女人,卖田卖地掏空一大家子图什么!” “可你刚刚……”嫂子陈巧翠才从懵逼中反应过来,说了一句:“你刚刚说还要给六十两聘礼嘞。” 刚刚她觉得江尘脑子坏了,现在觉得江尘喜怒无常,可能是疯了! 说好的五十两娶妻,怎么突然之间就发怒将人赶出去了? 江尘笑着开口:“那一对母女收了定亲礼不还,还想要坐地起价,我就逗逗她们而已。” “今日这事过了,她们下次说媒,说不定还敢要五十两银子的聘礼呢。只不过……日后上门提亲能达到这个标准的,怕是很少喽。” 陈巧翠也不傻,想明白后,捂嘴嗤笑一声: “什么很少?方圆十里,不,方圆百里的普通人家,我都没听说过娶亲要给五十两聘礼的。” 江田也反应慢半拍地说了一句:“要是过两年,陈花嫁不出去……怕是得埋怨她娘说错话了。” 五十两聘礼啊!只因为说错一句话没了。 孙金梅恐怕得后悔一辈子!陈花恐怕会埋怨他一辈子! 江尘一摊手:“那就跟我无关了。” 江有林摇头:“你呀你,真是一肚子坏水,可今日痛快了,日后你到哪娶妻啊?” “爹,您就别操心了,大丈夫何患无妻!” “再说,要真娶了陈花,家中没钱我留得住那种人吗?” 江有林仍是摇头,没把江尘的话放在心上。 老二现在的名声,能娶妻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要求这么多。 江能文和江晓芸这时齐齐冲了过来:“爹,娘!我听说二叔打了兔子!” 第8章 人设不能崩太快 陈巧翠指了指桌上的兔子:“在这呢!” 江能文见到兔子,一把扑了上去,摸着兔子不撒手:“哇,好大一只!晚上可以吃肉喽!” “吃什么肉?这要拿去换粮的。”陈巧翠立马开口。 即便江有林是猎户,猎物也大多得拿去换粮,家里最多吃点卖不出去的下水。 江尘却开口打断:“还是自家吃吧,正好炖了给爹养养身子,能文和小芸也正在长身体呢。” “之后我再打的猎物再去换粮。” 他可不想再喝粟米粥了,只能喝个水饱,完全不顶用。 “这……”陈巧翠看向公公——还没分家,家里还是江有林说了算。 “小尘打回来的,他想吃就让他吃吧。”江有林摆摆手定了下来,刚闹出这么一出,他现在也无心在乎一只兔子。 “成!” 陈巧翠重重点头,也不由的笑了笑。 两个孩子都很久没吃肉了,就算大头都给江尘吃,他们尝尝肉味也好。 她提着兔子去院中扒皮,两个娃娃立马跟了出去看。 而吓破胆的孙金梅扯着陈花,一路跑到看不见江家的位置。 陈花直到停下,都没怎么回过神来,还在喊着:“娘,兔子,兔子啊!” “什么兔子?” “江尘说的,要把兔子给我们呢,你忘了拿了!” “你做什么白日梦?他都发疯了!还能把兔子给你?回去喝粥!” “我不!我要吃肉!都怪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陈大花甩开母亲的手,然后咚一声坐在地上,双手乱挥。 孙金梅双手叉腰,丝毫不觉得说错了话:“叫他泼皮怎么了?他本来就是个泼皮无赖!” “五十两银子的聘礼啊!五十两!”陈花的面色都扭曲了,伸手比出五根短粗的手指:“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 孙金梅把她的手按下去:“你急什么?别看他现在发疯,等他娶不到妻,有他急的时候。” “明日一早,我就找媒人给你说媒,见到媒人上门,他肯定要跪着来道歉。” “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次五十两都打不住,就六十两,其他的你想要就要什么!跟之前一样,吊着他就是了。” 陈花眼珠滴溜溜一转,似是已经看到那副场景,嘴角终于勾了起来。 站起来拍拍屁股:“那今天吃什么?” “家里还有点猪油,给你做个猪油饭……。” 陈花这才不情不愿撑起身体,有气无力的朝家里走。 心里还想着江尘会怎么吃那只兔子,说不定还会留着,明天过来给自己赔罪呢。 ...................... 得知家里不用出五十两帮江尘娶妻后,陈巧翠彻底松了口气,看江尘都顺眼多了。 手脚麻利地把兔子炖好,用陶盆端到堂屋桌上,搓了搓耳垂:“快来,可以吃了!” “好香啊!” 江能文早等在桌边,猛吸一口香气,伸手就要去抓,却被江田一筷子打在手背上。 他连忙缩回手,委屈巴巴地看向江有林:“爷爷先吃。” 江有林笑了笑,用木勺盛了一碗汤。 江尘索性起身,夹了两块大肉放进江有林碗里:“爹,您伤还没好,多吃点。” 接着,他又给江田和陈巧翠各连汤带肉舀了一勺:“哥,嫂子,你们最辛苦,多吃点。” “不用,我喝点汤就行。”陈巧翠顺势就想把碗往回倒。 “吃吧,明天还有呢。”说完。 看向两个娃娃,夹起盆里的兔腿,“这个谁要?” 江能文赶紧伸出碗:“我我我!” “等等,之前谁说我坏的?”江尘故意顿了顿。 江能文赶紧喊:“二叔最好了!二叔最好了!” “哈哈。”江尘在侄子面前终于树立起形象,心里畅快不少。 将兔腿放进江能文的陶碗里,又看向江晓芸。 此刻江晓芸正低着头,双手紧紧抓着碗边,嘴唇抿着。 江尘本想逗逗她,看她这样子,知道十二岁的女娃已经开始要面子了。 心中一笑,将兔后腿夹到她碗里:“晓芸天天给家里干活,也辛苦,吃个最大的!” 江晓芸握着碗边的手终于松了松,小声说了句:“谢谢二叔”。 “吃吧吃吧,不够还有。” 当江尘分完,除了江能文咀嚼的声音,桌上陷入诡异的沉默。 江有林几人都齐齐看着自己,仿佛见鬼一样。 眼前这个,真的是之前那个江尘吗? 分完之后,江尘笑笑,索性将剩下陶盘端到面前:“行了,剩下的就全是我的了!” 江有林江田都松了一口气。 果然,这才是他儿子/弟弟能做出来的事啊。 江尘心中也感叹一句:这泼皮人设,也不能崩太快啊! 要不江有林和江田该找人过来驱邪了 ............................. 虽然江尘说全炖了,但陈巧翠终究没舍得,只炖了一半。 但每人分上几块还是够了。 用碗盛出两块兔肉,再加上一勺汤。 江尘心中也颇为感慨,终于吃上肉了,不用再喝那能照见人影的粟米粥了。 只是没有调料,也没去腥,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江尘忐忑地举起碗,喝了一口……随之,眸光亮起。 甜! 润! 香! 这是身体对蛋白质的极度渴望,转化成味觉,给身体和大脑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快感。 他从没想过,不加任何调料的汤能香到这种地步。 喝了一口后,江尘再没犹豫,啃起了肉。 一样很香! 只不过,兔子看着肥,可身上真没多少肉,肋排处的肉甚至有些塞牙。 吃到第二块时,他才觉得有些腥了。 “还是麻辣兔头好吃啊,炖着还是差点意思。” 关键是兔肉没油,吃着也没力气。 吃的两块,江尘一伸手,将陶盆推了出去:“还是不如烧鸡好吃,你们谁吃。” “呜呜呜~”江能文嘴里还没吞下去,就已经伸出了手。 陈巧翠将他的手拍下,又分了一遍。 炖兔肉没有多少油水,可已是一家人大半年来吃得最好的一顿。 陶盆被刮得干干净净,又把粟米粥倒进去涮了涮喝掉,连一点油花都没漏掉。 最后的骨头,还被陈巧翠收了起来。 第9章 深夜要田契?各怀心思 饭后各自回房。 躺在床上的陈巧翠轻声问:“他爹,小尘好像真的变了一点啊。” 虽然说,还是霸占了陶盆,还是挑剔娇惯…… 但起码将兔子带回了,他们也吃到肉了。 江田的声音比早上有底气多了:“当然变了,以前他要是捡到兔子,肯定拿去卖了,今天舍得拿回来,这还不算变?” “你没看见他分肉的时候,爹都擦眼睛了。” 陈巧翠叹了口气:“是变了,变得太突然,我反倒有点怕。” “怕什么?” 陈巧翠索性坐了起来:“你说老二会不会想把爹哄开心了,回头就去要田契?现在家里值钱的就剩那几块田了。” 家里的田,都是江有林当年当兵、打猎拼下来的,田契还都在他手上。 江田皱了皱眉:“瞎说什么?小尘不是这种人。” “就是!”江晓芸从被子里探出头:“二叔是好人,肯定不会这么干!” 陈巧翠没好气地说:“死丫头,一只兔腿就把你收买了!” “我说,你要不去看看?”陈巧翠捅了捅郎君:“爹要是真糊涂了,你也好劝两句。” “劝什么?那都是爹的田,就算给了小尘,我能说什么,睡觉!” “可是……”陈巧翠还想说什么,旁边已传出江田的鼾声。 她也只能气呼呼地躺下。 这时,隔壁江尘轻轻推开房门,走进了江有林的房间,喊了一声:“爹!” “唉……” 江有林的叹息声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几分复杂的意味。 看着江尘走过来,从床上坐起,用火折子小心点亮了灯草。 又从枕头下面取出了一沓纸:“这就是家里的田契。” 说话时,抽走了其中的一张:“给你哥哥嫂子留两亩,其他的你就拿去吧。” “趁早去,跟陈花好好说说,我看那姑娘也挺看中你的,哄一哄就好了。” 江尘看着老爹眼角沁出的泪光,一时有些发愣。什么意思? 直接把田契给自己去哄陈花?让自己去当舔狗? 穿越前没当舔狗,穿越后反倒要当舔狗。 那他不是白穿越了吗!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当即把江有林手中的田契全拿了过去,顺手又塞回了枕头里:“爹,你想什么呢!” “我不是来要田契的,我是想学学怎么布陷阱,就能抓兔子的那种。” 江有林本来见江尘抢过所有田契,表情有些绝望,心里已经在想明天该怎么跟老大解释。 却见江尘把所有田契都塞了回来,正一脸讶异时,又听到江尘的话。 愣了半响,才说道:“你来就是为了学怎么布置陷阱?” 江尘开口:“我今天捡到兔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兔子洞。我想着要是在旁边布置陷阱,可能还能抓到兔子。” 眼见江有林又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 江尘又加上一句:“我要是能抓到猎物,那之后出去肯定是最威风的那个。” 听到江尘学布置陷阱,只是为了‘面子’。 江有林反倒觉得合理,自己这儿子哪点都好,就是太好面子,才会被人哄得团团转。 那些泼皮无赖随便说两句,就能将其架住,哄得他回家偷口粮。 于是微微点头道:“要真是没荒废的兔子洞,倒是可行。” 说完,看向旁边的油灯:“还是明天早上再说吧,这夜晚点着油灯费钱。” “哦对。”江尘才想起来这里不是现代,为了省点灯油,大多数人入夜后就躺床上睡觉了。 “好吧,那我明天再学。” 转身时,他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一杆弓:“还有射箭,爹也教我吧。” “能带着弓游街,那才叫威风呢!” 这可是江有林的宝贝,也是吃饭的家伙。 此前再怎么娇惯江尘,也没给他玩过。 “教教教,现在先去睡觉!” 江尘这才满意的走出去。 江有林吹灭油灯后,又在黑暗中又擦了擦眼角。 小儿子竟然主动要求学射箭,虽然只是觉得猎户很威风。 但只要一步步来,未必不能将其引入正途。 江尘走过院子,回到房间。 其实,此前江家的家境在三山村还算不错。 盖起了三间厢房,即便分家也能住得开。 江有林上过战场,拿了赏银活着回来了。 平常他还能上山打猎,才攒下这些家业,否则也不会答应二十两银子的聘礼。 可随着江尘败家、江有林受伤,江家也每况愈下,渐渐连饭都吃不饱了。 “还好我来了。”江尘低声嘟囔了一句,“要还是原主,怕是用不了两年,这家业就被败光了。” 听见江尘房间关门的声音,打着鼾的江田睁开眼,望着窗外的月光。 “爹真把田契给二弟了?给了多少?” 江田心中烦躁,翻了个身。 又在心里加了一句:“要是全给了,开春我去当长工……自己也能挣一点家业,总不会饿死。” 第10章 小吉:山鸡窝 江尘自然不知道今夜家中人各怀心思,回房后就躺到了床上。 他看了一眼龟甲,大半部分已经变得荧光闪闪,但上半截仍是灰白色。 “照这个进度,大概明天就能再卜卦一次了。” 江尘本来又想硬等着龟甲完全恢复, 可这里实在没有其他娱乐方式,没一会儿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天色大亮。 江尘立刻查看龟甲,果然荧光已经完全充满,随时可以开始卜卦。 他正要催动龟甲卜卦,却又停住了。 “还是先学设陷阱,否则再出一个限时的卦签,来不及去就亏了。” 江尘起身,先到院中洗漱。 陈巧翠起得早,已经把饭做好了,又回去喊江能文、江晓芸起来吃饭。 江能文一跃而起:“今天有肉吃吗!” 陈巧翠一边给江能文套衣服,一边开口,“用昨天的骨头炖的汤煮了野菜糊糊,香得很。” “我要吃!我要吃!” 江尘一听,有些牙酸。 那骨头昨天明明啃得干干净净,竟然还被拿来炖汤,真是一点也不浪费。 不过虽说都是一家人,他心中难免还是有些膈应。 坐到桌边,看着一碗泛着点点油花的野菜,江尘终究难以下筷。 只能端起粟米粥灌了一口,又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 太卡嗓子了。 “有钱了还是得整点细粮,粟米实在难吃。” 陈巧翠喝了一口粥,目光瞥向旁边江田,又用脚踢了踢。 江田却恍若未觉,连头都没抬。 陈巧翠表情不快,索性直接看向江有林:“爹,昨天二郎去你房间干啥了?我看你们还点了;灯。” 江有林慢悠悠喝了一口粥,才开口:“他说捡那只兔子的时候,发现旁边有个兔子洞,让我教教他怎么做陷阱。” 做陷阱?陈巧翠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江尘:“就这?” “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 江有林夹了一口野菜,淡淡回了一句。 虽然昨夜他也很意外,但这不影响今天在儿媳面前装得淡定。 江田一直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了下来。 虽说嘴上说管不了,可心里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 正在吃野菜的江能文,只听到了 “兔子” 两个字,一仰头问道:“兔子!二叔你还要去抓兔子吗!” “我只是去布陷阱,不一定能抓到。” 江尘还没抽签呢,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有收获。 江田抬头问了一句:“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顺便打柴。” “别跟着我,我就随便转转。”江尘不耐烦的应了一句,尽量符合人设。 陈巧翠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眼睛都笑弯了:“好,捉兔子好!我去把那半边兔子和兔皮拿去换点粮食,应该还能再撑两天。” “他爹,你就先不急着去借粮了。” “成。”江田也点头应下。 借粮是要用田地做抵押的,不是万不得已,谁也不想欠这种账。 吃完饭,江有林朝江尘招手:“来来来,我教你怎么弄套索。” 不知道是昨天吃了肉,还是心情不错,江有林的气色好了许多。 兴致勃勃地给江尘讲了起来。 “捉兔子这种小走兽,不用太复杂……” 等江尘学得差不多,已经到中午了。 给老爹扶回去,江尘先回房间,召出了龟甲。 看着其上荧光闪烁,他用手指轻轻一点。 哗啦! 一声轻响后,三根卦签从龟甲内弹出。 【小吉:小黑山脚下,数只山鸡常在灌丛中取暖,傍晚靠近,或许会有所收获。】 【中吉:小黑山南面正有狍子出没,带上猎弓,或许能有所收获。】 【大凶:曾经的狼王被迫来到了小黑山北麓,若能取得狼皮,可大赚一笔。但需小心狼王的攻击。】 有两个卦签竟然没变。 “看来狍子和狼王都没走啊。” 江尘心中暗忖:“等着,等我学会射箭你们都跑不了。” 狼王啊,那毛皮,不得卖个几十两银子! 还有狍子,起码也值个一二两吧,可惜看着中吉不能入手,实在让他心痒。 不过只是短暂一想,他就把狍子和狼王抛到了脑后, 拿起了那支小吉的山鸡卦签,现在最适合他的,还是这种不需要任何技巧的捕猎适合他。 每到冬天,野山鸡都会成群挤在一起取暖。 一窝起码有三四只,要是能全抓住,足够一家人吃顿饱的了。 不过山鸡一旦受惊就会 “炸窝”,跑起来飞快,那时候就不好抓了。 “能抓多少算多少吧。要不把大哥叫上?但那就不好解释了……” 想想江尘还是觉的算了。 一是人设不能崩太快,被家人怀疑鬼上身就不好了。 二要是有人跟着,他实在没法解释怎么发现山鸡窝的。 江尘也不贪,反正明天还能卜卦。 看着卦签化作流光融入身体,山鸡窝的位置确定。 江尘到院子里找了几节结实的竹片和编好的草绳。 老爹教他的陷阱是最简单的竹片套索 —— 用一截麻绳或草绳挽个套索,再用两根竹片抵在一起将套索挂上。 只要有动物钻进套索,竹片就会弹起,把它吊在空中,对付兔子之类小走兽很好用。 准备好后,江尘就准备出发了。 正要出门,江能文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一把抱住江尘的大腿:“二叔,二叔,你是不是要去抓兔子?” “是。” “带我去!我也要去!我也能抓兔子!” 江能文年纪小,昨天一顿肉,就扭转了对他的态度,甚至还敢跟他胡搅蛮缠了。 江尘回头一看,江晓芸也躲在墙角,眼巴巴地望着他。 那山鸡窝就在山脚下,不算远。 有两个孩子帮忙,说不定能在山鸡炸窝前多抓一只…… 见江尘踌躇不定,江能文反而看到了希望,蹦蹦跳跳地喊:“二叔带我一起!带我一起!” 江尘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带你们去可以,但必须听话。要是不听话,我立马把你们送回来。” “好好好!听话,我们一定听话!” “晓芸要不要一起去?” 江晓芸立刻跳了出来:“我去帮着看着弟弟!” 江能文扭头瞪她:“我已经六岁了,才不需要你看着!” “啊!姐你掐我干嘛!” 江尘笑了一下,又迅速绷住表情:“给我安静点!” “哦!” 第11章 抓山鸡,收获满满 “这样就能抓到兔子吗?” 在兔子洞口,江能文吸溜着鼻子,盯着江尘放下的陷阱问。 江尘又在套索前撒了几粒粟米,说:“等着吧,说不定就有兔子钻进去。只要被套住,就跑不了了。” 他选的竹片很结实,一半都插进了土里,就算是三四斤的兔子,被套住也绝对跑不了。 在之前有兔子脚印的地方分别摆了三个套索后,江尘才起身。 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孩子:“捡点柴,没事的话我们就下山。” “啊?” 江能文有点失望,“二叔,我们还没见到兔子呢!” “明天我带你们来看陷阱,说不定能看到活着的兔子。” 两个孩子被哄住,终于开始在附近晃荡着捡柴。 直到天色渐晚,江尘喊了一声,三人一同下山。 来的时候,江晓芸和江能文都兴致勃勃; 可打了一下午柴,两人都有些蔫了,无精打采的跟在后面。 江尘走在前面,忽然停住脚步,喊了一句:“咦,山鸡脚印!” “哪呢哪呢!” 江能文第一个窜过来,果然看到江尘脚边有一对像鸡爪的脚印。 “真的有!” 江能文赶忙四处张望,“二叔,附近会有山鸡吗?” 一说到山鸡,江能文嘴里就不由得流口水。 江晓芸刚要低头细看脚印,却被江尘用脚挡住了:“往这边去了,跟我来!” 说完,他朝着山脚下走去。 江能文和江晓芸拔腿跟上,生怕错过了什么。 不多时,三人到了小黑山脚下,一处隐蔽的山坳中。 踏进山坳,北风立刻熄了,难怪山鸡会躲在这里。 穿过几丛干枯的荆棘,江尘也终于看到了卦签提示的那片灌木。 没意外的话,山鸡应该躲在灌木下面抱团取暖。 江能文跑得气喘吁吁,抬头问:“二叔,这里有山鸡吗?” “嘘!” “有毛!” 江晓芸左手捂着嘴,低声惊呼,右手指着前方地上掉落的一根鸡毛。 江能文也连忙捂住嘴,低声喊着:“山鸡!二叔,这里肯定有山鸡!” 江尘伏低身子,装作观察四周的样子,然后指了指前方:“山鸡怕冷,现在肯定躲在那堆灌木下面。” “晓芸,你去左边;能文,你去右边。等我拨开草丛,你们就上手抓!” 两个娃娃捂着嘴,一个劲点头。 “走。” 江尘猫着腰小心靠近,江能文和江晓芸学着他的样子,一点点挪过去。 走到灌木旁时,江能文睁大了眼睛 —— 他透过枝叶,看到了里面山鸡艳丽的羽毛,而且不止一只! 江尘屏住呼吸,双手猛地拨开灌木,随即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扑上去用身体压住。 “啾 ——!” 山鸡尖叫着扑腾,有东西被压住了;其他的瞬间 “炸窝”,扑扇着翅膀四散飞逃。 江晓芸眼疾手快,学着江尘的样子按住一只,然后直接趴在了地上。 “山鸡!山鸡!” 江能文尖叫着伸手去抓,抓到一只鸡尾巴。 可野山鸡一挣扎,尾羽脱落,振翅飞了七八步,掉在地上又飞快奔逃。 江能文急忙去追,结果 “扑通” 一声摔在地上。 等他爬起来时,地上只剩一团鸡毛,哪还有山鸡的影子。 “跑了!跑了!” 江能文看着四散飞走的山鸡,急得哇哇大哭。 江尘也站起身,左右手各抓了一只,胸前还压死了一只,一共抓住三只山鸡。 江晓芸也站起来,邀功似的举起手中的山鸡 —— 那只山鸡被她死死攥住翅膀和脖子,还在奋力挣扎,把江晓芸的手啄出数个红印。 江晓芸牙一咬,直接将鸡脖子扭断了。 江尘没想到小侄女这么狠,比了个手势:“晓芸真厉害!” 又走过去扶起江能文:“走,今天晚上有鸡汤喝了。” 说着,他把手中的山鸡在江能文面前晃了晃。 在两个孩子面前,他也懒得继续维持人设了。 江能文扭过头,也终于止住了哭声。 可看到一地鸡毛,又撇了撇嘴:“还跑了几只!” 或许是这地方太偏僻,又或许是足够避风,这一窝山鸡足有七只挤在一起。 虽然江尘第一时间扑了过去,但只抓住三只; 江晓芸抓住一只;还有三只反应快的,直接扑棱棱飞走了。 “没事,下次再抓。” 江尘提着山鸡,拉着还在抽噎的江能文往回走。 进村之前,他把三只山鸡塞进了狗皮大袄里; 江晓芸提着的那只也接过来,扭断脖子后塞进了袄内。 上次改变形象计划失败,他就懒得挣扎了。 维持泼皮人设,做事还方便一些,起码没人敢惹。 关键是这荒年,家家户户粮食都不够吃,更别说肉了。 太过招摇的走回去,说不定还惹来麻烦呢。 虽然看起来身上鼓鼓囊囊的,有些奇怪,但只要不被直接看出藏了东西,也好解释些。 走进村,不少村民又对着他指指点点。 江尘还以为他们看出了什么,把身上的狗皮大袄紧了紧。 不过听他们议论的,好像是关于孙金梅母女的事。 还说到一半就呵呵笑了起来。 江尘也没打听,快步朝家里走去。 还没进家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陈巧翠狂放的笑声, 江尘走进去,正看见她在院子里洗苦根菜,一边洗还一边跟码柴的江田说着什么。 江尘顺口问了一句:“什么事这么开心?” 陈巧翠刚停下的笑声又响了起来:“哈哈哈!你不知道啊?孙寡妇跟说媒的王婆打起来了!” 第12章 一只炖了,一只炒了 “咋回事?”江尘听了一路嘀嘀咕咕,没想到在家还能听到,顺口就问了起来。 陈巧翠脸上还带着笑意:“孙寡妇今天一早就找人给她女儿说媒,媒人上门时,就带了个隔壁村的光棍汉。” “结果陈大花张口就要五十两银子的聘礼,把王婆气得够呛,说她怎么不撒泼尿照照镜子。” “孙寡妇张嘴就骂媒婆长眼珠子不如长痦子!王婆又说她们一家几口打包卖了都不值五十两,两边当场就打起来了。” “那光棍汉白跑一趟,也动手了,恐怕孙金梅母女这次吃了亏。” 说到这儿,陈巧翠又忍不住笑了:“王婆还说呢,以后保证十里八村没一个敢上门给她女儿说媒的。” “听说王婆走后,孙金梅和陈大花又吵了一架,不知道打没打起来。” 江尘摇头笑笑。 他之前不过随口一提,这对母女竟真觉得聘礼该要五十两。 五十两啊!多少百姓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看来之前她们张口要三十两,不是故意宰人,是真觉得自己值这个价啊。 不过,这闹剧如何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这种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以后最好别扯上半点关系。 说完八卦,陈巧翠才注意到一直跟在江尘身后、瘪着嘴且眼角还挂着泪的江能文:“咋了这是?摔了?” “男子汉大丈夫,摔一跤怕啥?过来娘给你揉揉。” 陈巧翠不提还好,这么一说,江能文 “哇” 的一声又哭了出来:“鸡跑了!鸡跑了!” “什么鸡?” 陈巧翠一头雾水。 “山鸡!我抓住了尾巴,结果它一下子飞跑了。” 说着,他张开手,露出掌心的一撮鸡毛。 江尘这才发现,他到现在都没舍得扔掉这撮毛。 陈巧翠看着江能文手上的山鸡毛,瞬间明白了缘由,也觉得有些可惜。 说道:“真是可惜了,怎么不让你二叔帮着抓。” 一只山鸡,那差不多百文钱了,能换十几斤粟米了。 江晓芸抢先开口:“二叔抓了!我也抓了!就他抓的跑了!” 江尘这时已经从狗皮大袄里往外掏山鸡。 塞进去时没顾上整理,掏出来才闻到一股鸡骚味,熏得他差点睁不开眼。 “鸡?” 见江尘从衣服里掏出一只山鸡。 陈巧翠站起身,搓着手向前:“你们抓到山鸡了!” 江晓芸又说道:“有四只呢!” “四只?” 江田也忍不住走过来,探着脖子,看着江尘从狗皮大袄里一只接一只掏出山鸡。 现在都已经死透透的了,脖子歪着,翻着白眼。 “真有四只啊!”陈巧翠擦着眼睛,简直有些不敢相信:“你们怎么抓到的?” 山鸡这东西,能飞能跑,若非射艺精湛的猎户,平常很少能抓到。 不等江尘开口,江晓芸就手舞足蹈地解释:“二叔可厉害了!我们下山时,他看到了山鸡脚印,就跟着脚印去了山坳。” “那山坳里有一群山鸡在躲着,我们直接扑上去抓的!” “二叔一个人抓了三只,我抓了一只,就弟弟没抓到,还让三只跑了!” 这话一出,江能文哭得更大声了。 “竟然找到了山鸡窝,你们运气不错啊。” 江田也没想到他们能找到山鸡窝。 山鸡集群而居,冬天会挤在一起取暖。能找到山鸡窝,确实好抓得多。 “才不是运气,是二叔厉害!” 陈巧翠翻了个白眼,这丫头已经完全被江尘收买了。 但还是喜滋滋地看向江尘:“二郎,这山鸡你准备怎么办?” 山鸡虽然没昨天的兔子大,却比兔子值钱。 要是拿到县城酒楼,一只能换十五斤粟米; 就算今年粮价涨了,换十一二斤也足够。 四只山鸡,足够一家人吃些日子了。 “吃啊,还能怎么办?”江尘状若不解,随口说一句。 “晚上先炖一只,喝汤。明天再炒一只,吃肉。” 陈巧翠的眉毛都快皱了一起了,这灾荒时节,哪有人一天舍得吃一只鸡的。 但江尘的性子……陈巧翠只能看向陈田。 陈田开口:“二弟,家里没粮了……” 江尘似是现在才想起来:“那剩下两只你们处理吧,反正我们仨抓的,我们要吃两只。” 说完,江晓芸和江能文不自觉的往江尘旁边靠了一步,表示跟江尘站在同一战线。 江尘也明白,家里没存粮,心里都发慌呢,肯定得先换一些粮食。 不过……也不能亏了自己的嘴,先吃一只再说。 “那成!” 陈巧翠喜滋滋地应下。 两只,也能换二十多斤粟米呢! 而且两只鸡也不可能是江尘一个人吃,能吃肉谁不开心? “正好我今天挖了点苦根,可以一起炖着吃。” 江田也开口:“那我明天进城一趟,把剩下两只换成粟米,顺便把柴也卖了。” “爹呢。”江尘又问了一句。 “去村口练弓了,说要活动活动身体。” 这是为了教江尘射箭做准备啊。 “这大冷天的他还出去。”江尘也有些担心,他上山可都是穿老爹的狗皮大袄。 “大冷天咋了,我身体硬着呢。”说话时,江有林从外边进来,身上还背着一杆牛角弓。 可看下半身,一条腿一瘸一拐,还杵着拐杖。 第13章 炖山鸡 据江有林自己说,他是碰见一只黑熊,被追的滚下山,摔伤了腿……但他也射中了黑熊一只眼。 当然,村中大多数人就当后半句是吹牛。 连江尘和江田也是半信半疑。 “爷爷,你看二叔抓的山鸡!”江晓芸主动开口。 “不错。”江有林微微颔首:“不过打猎可不是靠运气就成的,别太得意了。” “明白。”江尘目光紧紧盯着江有林背后的牛角弓:“嫂子,挑一只最肥的炖了,给爹补补身子。” 江有林刚严肃起来的脸瞬间蚌埠住了,嘴角不断想要上扬,又被一次次强行按下去。 “德性。” 骂了一句,江有林拄拐走进堂屋,背对着江尘嘴角彻底上扬。 虽然觉得江尘哄着自己,肯定是为了背后吃饭的家伙,可也不妨碍他高兴。 陈巧翠俯身从四只山鸡里挑了最肥的一只,开始拔毛处理。 另外三只,江田从外面铲了些积雪盖在上面保鲜。 一只留着吃,剩下两只拿去卖。 晚饭依旧是粟米粥,外加一锅炖山鸡。 还有陈巧翠说的那种黑色植物根茎 —— 苦根,是冬日少有能挖到的野菜。 炖山鸡刚端上桌时,一股香气就扑鼻而来。 比昨天的炖兔肉香多了,汤面上还飘着一层黄色的油花。 这次不止江能文,江尘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吃吧吃吧。” 江有林笑着开口。 江能文立刻举起碗,等着江田帮忙盛。 江尘先尝了一口鸡汤,顿时鲜得舌头发软 —— 这可比炖兔子好吃多了。 “好鲜!这怎么做的?” “就多撒了点盐,没别的。” 陈巧翠也尝了一口,不在意说道。 难怪。江尘这才想起,昨天的兔子汤基本没什么盐味。 今天知道马上能换粮了,陈巧翠心里有了底气,多撒了一撮盐,竟让山鸡的鲜味提升了一大截。 “好吃!好喝!” 江能文咕噜噜喝完一碗,举着碗让江田再盛。 江晓芸翻了个白眼:“你一只鸡没抓到,还好意思吃这么多。” “我……” 江能文小嘴一撇,眼看又要哭。 江尘顺手夹了个鸡腿递过去:“你不吃我就吃完了。” 陈巧翠瞪了江晓芸一眼:“就你话多,鸡肉还堵不住你的嘴?” “我可是抓了一只的!” 江晓芸昂首扩胸,很是得意:“二叔还夸我了!” “行行行,你也吃鸡腿。”陈巧翠将另一只腿夹给江晓芸。 江尘抬头问江田:“大哥,你明天怎么去县城?” 三山村是永年县下辖的村子,距离县城有三十里地。 官道多年未修,早已破烂不堪,路极难走。 原主能背着家里的粮食走到县城换酒肉,吃饱再走回来,难怪倒在路旁睡了一夜 —— 恐怕一半是醉的,一半是累的。 江田放下碗:“当然是走着去。明天我卯时前就出发,擦黑应该能回来。” 背着柴走三十里,光赶路就得五六个小时;到县城卖完东西还得赶紧往回赶。 这寒冬腊月,要是在县城留宿,还得花钱找住处。 江尘本来还想去县城转转的,可一听只能走着去,顿时兴致缺缺,还是等以后借一辆驴车再去。 “我明天懒得出门了,你可以穿爹的狗皮袄。” “好。” 江田点点头,看来虽然二弟变了,但本性还是懒啊。 江田虽然也有棉服,却远不如江有林的狗皮袄暖和。 那是真皮毛的,平日只有江有林上山打猎穿。 江有林这时开口:“明天跟我学射箭,学会了我把弓给你。” “真的吗爹?” “呵呵,你以为射箭那么容易学的,你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以后别想碰弓了。” “我保证好好学!” 一锅山鸡汤下肚,一家六口的脸上都多了不少颜色,不再是之前那种菜色了,连表情都生动了不少。 陈巧翠收着碗,脸上笑容都止不住。 回房之后,坐在床上开口:“竟然连着两天吃肉,以前想都不敢想。我现在感觉身子都轻快多了。” “你之前还说小尘想骗田契呢。” 江田打趣道。 “以前小尘那德行,我哪敢信他突然就变了。” “你呀。” 江田坐在床边指了指她,“小尘都十八了,该开窍了。” “是是是,开窍了。要是他每天都能抓到山鸡,咱们日子就好过了。” “做什么梦呢?以前咱爹身体好的时候,十次上山有八次空手回来,还想天天捡山鸡?” “也是,还是运气好。” 陈巧翠说道。 若不是运气好,哪能正好找到山鸡窝? 只是这好运气,显然不能一直有。 这次,江田没反驳。 他以前跟江有林上山打过猎,知道有时候打猎真看运气。 可能刚上山就撞见猎物,也可能搜一整天一点踪迹都没有,只能空手而归。 “哎,你说……” 陈巧翠躺下,“二郎要是想当猎户,那之后家里的田不就都归我们种了?” 江田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哼一声说:“归我们种,种出来的粮食也得分给小尘一半。” “那也成啊。给别人当佃户,只能分三成呢。” 江尘连续两天带回来猎物,原本已陷入绝望的陈巧翠,突然觉得日子又有了盼头。 “对了,你平日留意着,要是有合适姑娘再给小尘说说。”江田又说了一句。 “放心,我打听着呢。” 说完又加上一句:“要是二郎能每天打到猎物,也不用我打听,别人就找上门了。” 第14章 小吉:天麻 翌日,北风稍歇,天色未亮。 江田已经背着干柴、提着两只山鸡出了门。 刚走出村口,同样准备去县城的村民就看见了他。 立刻凑上来发问:“江大郎,昨天我可是闻到你家飘肉香了,这不年不节的,咋吃上肉了?” 这年月,人饿极了,三里地外都能闻见肉味,炖鸡的香气是真瞒不住。 江田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腰间。 那人这才看到他腰上挂着三只山鸡,顿时眼前一亮:“山鸡?江叔伤好了?” 他们可也都知道江有林的手艺,别人上山十次八空,他却常常上山就有收获了。 “不是,我弟弟上山打的,一共抓了四只,昨天炖了一只最肥的,那滋味…… 啧啧。” 江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味道,只 能“啧啧” 两声。 可这样,对面的村民已经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大冬天的,喝一碗肥山鸡炖汤,那该是什么神仙滋味啊。 “卖吗?” 那人踌躇发问。 “不卖我带出来干啥?看在同乡份上,一百二十文一只,你要的话,我还省得去县城了。” “一百二十文?” 那人吃了一惊,“这价钱可不低,抵十几斤粟米了。” “这可是跟你打的折,我拿到城里的酒楼,起码也能卖一百五十文。” “那还是算了,过冬的粮食都不够了,你还是去城里卖吧。” 虽然嘴馋的很,但今年收成不好,官府又新增了 “征燕税”。 搞得百姓叫苦不迭,家家户户都缺粮。 除了平日有家底的,乡下谁舍得一次花上一百多文钱改善生活。 江田也没指望他买,腰间挂着山鸡和他并肩而行,招摇过村。 江尘还在睡梦中,不知道自己打了四只山鸡的事,一早上就传遍了村子。 他本想着不让人看见,免得又引来像张三坡那样的人。 可哥哥和他想法不同 —— 弟弟还没娶妻,前段时间的事又搞得名声不好,现在就是要展露 “本事”。 这荒年里,最大的本事,自然是能让家里人吃饱饭! 只要村里人都知道江尘有打猎的手艺,日后找媳妇儿也不难。 天色刚亮,江尘就听到了敲门声:“二叔,二叔!” 江尘迷迷糊糊走出去:“能文,怎么了?” “二叔,昨天我们设的陷阱你忘了?赶紧上山去,别让兔子跑了。” 江尘看了一眼天色,又裹了裹衣服 —— 温度又降了。 狗皮袄被哥哥穿走了,现在上山怕是有点冷。 不过,昨天在兔子洞门口下的几个套索,说不定真有收获……要是被别人捡去就亏了。 “太冷了,我去,你就别去了。” 江尘想了想,哥哥还有一件棉服,虽然不如狗皮袄保暖,应该也够上山了。 “啊……” 江能文顿时失望,“可我还想抓兔子。” 昨天没抓到那只山鸡,他自责了好久,今天还想抓只兔子证明自己。 “等天暖和了再带你去。” 江尘拍了拍他的头,先回房穿衣,接着打开了龟甲。 龟甲上方荧光亮起,江尘伸手一点,光华散尽,吐出三根竹签。 【小吉:小黑山山顶,两株五年份天麻成熟,前去或许有所收获。】 【中吉:小黑山南面正有狍子出没,带上猎弓,或许能有所收获。】 【大凶:被逐出狼群的狼王正在小黑山北麓,若能取得狼皮,或许能大赚一笔。但现在它正处于饥饿状态,靠近时小心被其撕成碎片。】 狍子仍然在哪,可惜他还没办法对付。 而最后一个孤狼事件的描述变了 ——多了一个饥饿状态。 可饥饿的老狼更加危险,他现在也没兴趣去凑热闹…… “不过……要是他死了,这大凶事件说不定会变成大吉呢。” 要是没在小黑山找到足够的食物,狼王说不定真的会饿死,到时候说不定可以白捡一张狼皮! 当然,这情况不确定性太大,而且只能等。 江尘最后才看向新出现的卦签。 “天麻…… 好像是名贵草药。” 他在原主的记忆里搜寻,隐约记得有药铺收,却不知道值多少钱。 “可惜在山顶……恐怕温度还会更低啊。” 江尘有些犹豫要不要今天上山了,但还是第一时间把天麻的卦签取出,免得占明天卜卦的位置。 再拉开门,江能文还蹲在门边。 江尘不免有些心软:“今天风可大,你上山可受不住。” “我受得住!”江能文一跃而起,拍了拍身上的棉服,比江尘身上的还厚。 大哥和嫂子,对这个两个娃都金贵的很,做的棉服着实塞了不少棉花。 想想,以后天气肯定越来越冷,怕是没办法带他上山了。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行,跟着我吧。” 又看向旁边的江晓芸:“晓芸去吗?” 江晓芸有些纠结,最终还是咬牙开口:“娘也出去了,我在家照顾爷爷。” “好。”江尘笑笑,乡下十二岁的孩子,已经开始懂事了 江尘往外走,一边开口:“爹,我上山一趟啊!” “这么冷,上山干嘛?” 江有林从房间走出来。 “昨天放的套索,去看看有没有东西。” 走到一半,江尘又去厨房抓了一把粟米放进口袋。 第15章 学射 没有狗皮袄,江尘一出门就觉得冷了几分。 还好刚入冬没几天,还能顶得住; 要是再冷些,家里得生火取暖,那时打的柴肯定就不能卖了,只能待在家里窝冬。 俗话说 “春耕夏种,秋收冬闲”。 看似冬天最闲,实则对荒年百姓来说,冬天反倒是最难熬的。 要是收成不好,过冬的存粮不够,连野菜都挖不到; 加上天冷需要柴取暖,冻死人、饿死人是常事。 想着有的没的,江尘已经带着江能文走到昨日放套索的位置。 连续看了三个套索,全都一无所获。 积雪渐渐融化,此前兔子留下的脚印也看不见了。 “啊……怎么什么都没有!”江能文颇为失望。 “打猎果然没那么容易啊。”江尘倒是早有心理准备。 这才是猎户的常态 —— 十猎九空。 他没动套索,又在每个必经之路旁放了几粒粟米。 江尘还带了铲子,想着要是天气允许,就上山挖那两株天麻。 可走到半山腰,两腿就开始打颤,江能文也开始淌鼻涕。 寒风太烈,他只有一件棉衣,要登上小黑山顶实在顶不住。 略一思索,江尘就放弃了 —— 这大冬天的,去山顶人少,就算他今日不去,应该也没人挖走。 “二叔,要不要去山鸡窝看看。” “行。”江尘其实没抱什么希望,但上山一趟,就当去走走了。 到了第一次发现野鸡的山坳,果然除了散落的鸡毛,完全没什么收获。 江能文撇着嘴,一脸委屈。 “行了,要是上山就能抓到兔子山鸡,那不是家家户户天天都能吃肉了。” “好吧。”江能文只得应了一句。 可惜他抓兔子的雄心壮志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当日,江尘第一次空手下山。 此时,陈巧翠却正在另一片林地挖野菜。 冬天主要挖些植物根茎,不仅难找,而且难挖。 不一会儿,双手就冻得通红。 只得收回手,拢在袖子里取暖。 旁边一个同样挖野菜的妇人凑过来,带着几分调笑:“我听说你家老二把家里口粮都卖了,你都能忍?” 陈巧翠靠在树旁,甚至心中还有些得意。 今天刻意跑出来挖野菜,终于有人问起这茬了。 装作不在意的回了一句:“就卖点粟米而已,昨天二郎从山上打回来四只山鸡,进城能换不少粮。” 那妇人一惊:“四只山鸡?昨天是你家炖鸡,我说怎么总闻到肉香!还以为饿昏了头呢。” 说完后,不由咽了咽口水,又摇了摇头:“可惜了…… 一只鸡能换十好几斤粟米呢。” 妇人没来由的替陈巧翠可惜,好像炖了山鸡吃是什么罪过。 陈巧翠状若苦恼的回话:“本来我也说留着换粮,二郎说爹和两个娃娃正养身体,不能省,就留了两只今天去换粟米。” “昨天炖一只,今天再炒一只吃。” “哦对,前天还打了一只兔子,也炖了,不过要我说,还是鸡肉香。” 妇人听后,不由有些发酸:“那肯定的,冬天的山鸡都在养膘,肯定又肥又香。” 说完又打量陈巧翠:“我说你这两天气色怎么好,原来天天吃肉啊。” 陈巧翠拢着袖子,脸上笑意更深:“主要是我们家二郎有本事,我跟着沾光罢了。” “是啊,没想到那泼…… 小尘还有这本事。” 妇人话说一半赶忙止住。 她也听说了当初江尘为娶陈花,曾答应给五十两聘礼,后来孙金梅骂他泼皮,这事才黄了。 “那当然,只要他学了老爷子的手艺,以后家里还能缺肉吃?” 虽然村里大多人觉得江有林 “射瞎黑熊” 是吹牛,但也承认他是十里八乡最好的猎户。 要是江尘能学到几分本事,肯定也是有名的猎户。 “那是,我们家二郎本事大着呢。” 这就是她和陈田想出来的法子,给江尘扬名,然后再说媳妇儿。 江尘还不知道自己的形象,正渐渐的从泼皮变成“本事人”。 ................................ 回家吃过饭后,江尘就被江有林拉到村后空地。 江尘拎着江有林用了十几年的牛角弓站在大树下,江有林正蹲在石阶上给箭矢上松香。 二十几支木箭整齐码在竹筐里。 箭头是磨尖的铁镞,边缘泛着哑光; 箭尾缠着几缕风干的雁羽。 江尘第一次接触老爹的长弓,接过来就忍不住想拉开试试。 “先别急着拉弓。” 江有林抛过来一支箭,“接住,掂量掂量,熟悉熟悉。” 江尘伸手接住,桑木箭杆沉甸甸压在掌心。 江有林再次开口:“箭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得知道它哪头沉、哪头稳,放出去才不打晃。” “弓给我。” 江有林站起身,接过牛角弓,将拐杖夹在腋下,将弓梢抵在地上,踩着弓弦往两边一压。 牛角弓 “吱呀” 轻响,像老骨头舒展:“这是两石弓,你要是能稳住半个时辰,就可以试射了。” 江尘学着老爹的样子握弓,左手在前,右手扣弦。 刚想使劲,又被江有林按住肩:“胳膊别绷那么紧,用背的力。” “沉肩,坠肘,腰要像开春的柳条,看着软,实则有韧劲。” 试了数次,江尘才找到 “韧劲”—— 开弓搭箭不是把力气憋在胳膊上,而是腰腹微微发力,拉弦时后背肌肉像被无形的线牵着,既稳又不僵。 弓身发出吱呀的涩声,缓缓被江尘拉开。 江有林捡了块小石子,塞进他肘弯:“夹好,别掉了。” 不到一刻钟,江尘的手臂开始微微打颤。 寒冬腊月,汗水顺着下颌滴在胸前的棉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低了!” 江尘微微抬手,把弓往上抬了抬。 “定住眼神,看着这树疤。” 江有林开口,指向树干上的一颗树疤:“这就是猎物的眼睛,看着它,直到在你眼里大如磨盘。” 江尘紧盯那拳头大的树疤,本已疲累的身体里,却仿佛涌进一缕清流。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身体的颤抖渐渐停下,整个人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 那树疤在他眼中不断放大,像透过望远镜,看得无比清晰。 当树疤在眼前 “大如磨盘” 时,江尘松开了拉弦的手指。 咻! 箭矢破空而出,瞄准树疤飞去! 第16章 小吉:金石潭游鱼 箭矢破空,看似有模有样。 实际没飞出两丈,就摇摇晃晃栽倒在地,插进土里。 “嘶 ——” 江尘手一松,牛角弓在手上转了半圈,肩膀同时传来肌肉撕裂般的刺痛。 江有林立刻上前按住他的肩膀揉搓:“以后你每次打猎回来,都要揉搓肩膀,最好泡个热水澡,否则年纪大了会留暗伤。” 休息片刻,江尘再次起身:“爹,再来。” 他穿越后,自身感知好像比常人强。 感觉聚精会神时这种感觉更明显。 现在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实验一下了! 江有林满意点头,觉得小儿子这次真不是三分钟热度了。 再度开口:“下一个,练灵动。” 江尘再次起身,开弓搭箭。 “猎物是活的,所以你的眼睛也要活。” 江有林扔过来个空陶罐,“盯着罐口,我往旁边扔石子,你眼珠跟着石子,但不能脱离罐口,期间,手不能动,弓不能晃。” 石子“嗒嗒”砸在陶罐周围的地上,江尘的视线立刻跟上。 “所谓“活”眼——不是盯着一个点死看,是让眼神像猫盯鼠。 既专注,又能察觉四周的动静。 山林之中,是野兽的主场,而不是猎户的主场。 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全都死在林中了。” 而江尘,似是很有这方面的天赋,眼神始终如粘在罐口上的蛛丝。 跟着石子的轨迹轻轻扫过,手肘夹着的小石子也从未掉下来。 就在江尘双目越发明亮,江有林开口了:“行了,试试放箭。” 他指向老槐树,“对着那棵老槐树,别想着射中,先让箭能直着飞出去。” 江尘深吸一口气,左手稳稳托住弓,右手三指扣住弓弦,将箭尾卡在弦上。 双目顶着那老槐树树疤,眼见那树疤在眼中渐渐变大,不一会儿就如磨盘般大,又过片刻竟如车轮般大小。 江尘再次屏息,腰腹轻轻一转。 弓弦“嗡”地弹开,箭矢直射而出。 没入槐树树干时,箭杆还在嗡嗡发抖, 可惜落点距离树疤还有三寸。 “咦?”江有林眼中惊喜一闪而逝,轻咳两声开口,“不错,多练练应该能有我几分本事。” “到时候,你就可以出去耍威风了。” 说完转身去拔箭,脸上笑容却忍不住绽放出来。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竟有这等箭术天赋,果然是继承了我啊! 他轻轻一拨就取下了箭,箭镞入木不深,明显力道不足。 江尘也摸着下巴思索: 他如今十八岁,正是视力、瞬时反应最顶尖的年纪。 穿越后五感又得到强化,对箭术增益极大。 可问题是——力道不足! 若是刚刚力道足够,他本该命中树疤正中心。 “还是得练……”江尘心中思索,“不过比起力道,我在技巧和射艺上远超常人,只要增强力道就够了,射艺这一行,走得通!” 想到这,他心中也兴奋的很。 江有林将箭收回,蹲在一旁重新给箭上松香:“每次回收的箭都要重新保养,箭镞打上松香,尾羽理顺,才能多用几次。” 将旧箭收回,又把一支新箭递给江尘,“你技巧领悟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只剩练了。” “当年我从军时,校尉就发了一把牛角弓弓、一袋箭,然后就是一场场厮杀。” “好。” 江尘再次看向老槐树上的树疤,沉肩,坠肘,腰腹微微一转。 弓弦拉开时,耳旁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江有林则是一遍遍纠正动作和姿势。 …… 直到日头落下,江尘手都抬不起来了,两人才归家。 江尘准备将牛角弓放回江有林房间,却被其拦住:“给你了,好好对它,每天记得用松香擦一遍!” 本来想多考验江尘几天,可现在发现他竟然真的有天赋,江有林也愿意将弓传给他了。 “谢谢爹!”江尘脸色一喜。 有了狗皮袄和牛角弓,他也算是个真正的猎户了。 “爹,二郎,快回来吃饭。” 陈巧翠还在厨屋忙活,今天几人都回得晚,吃饭时间也自然延后了。 “娘!今天有肉吗?”江能文早就饿坏了,围着陈巧翠打转。 “想什么呢?哪家能天天吃肉?” “哦……”江能文失望地低下头。他今天还跟村里的玩伴炫耀鸡汤多香。 本想着今晚还有肉吃呢。 早知道昨天就少吃点,留些到今天吃了! “不过今天我用菜根炒了鸡杂,放了点猪油!” 说完又看向江尘:“二郎,另一只鸡明天再吃吧?吃多不消化。” 江尘只得说:“那明天可得做。” “嫂子你是知道我的,我要是口淡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旁边的陈巧翠脸一黑。 江有林刚刚还对儿子愈发满意,现在又气呼呼拄着拐杖进屋了。 “啊!我要吃!我要吃!” 江能文脑内还只有鸡杂,在陈巧翠面前蹦蹦跳跳。 却没想到陈巧翠心情骤变,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急什么,等你爹回来。” 话刚说完,江田背着一个布袋从外面走进来。 “爹,快吃饭!”江能文捂着脑袋,委屈巴巴的迎上去。 “等等,我先把粮食送回去。” 江田先走进厨屋,将布袋中的粟米放下,才转身出来。 “行了,赶紧来吃饭,都等你呢。” 陈巧翠催促着,江田随意洗了手,坐到桌边,喝了一口粥才开口:“粮价又涨了,两只山鸡加上卖柴的钱一共三百文,才买了二十六斤粟米。” “这么点?”陈巧翠顿时紧张起来, 这两天吃得不错,今晚的粟米她都煮成了稠粥。 要是只带回二十六斤粟米,即便一家子省着吃,恐怕也只够吃十几天。 江尘开口:“嫂子别急,明天我再上山一次,打点猎物就是了。” “爹给弓给我了,以后我可不止猎山鸡了!” 他这次已把目标放在了狍子身上——总在眼前晃悠,如今他学了射箭,该考虑将它们拿上餐桌了。 而且他想长力气,以后肯定得保证每天吃肉。 光是吃这些难以下咽的粟米,远远不够,要是打上一只狍子,应该能够吃好多天了。 “哪有那么容易。”江有林说了一句:“安心吃饭!” 江田和陈巧翠不置可否,但也没打击江尘积极性。 就算打不到猎物,上山也比偷家里东西出去卖强。 回到房间,江尘又拉了半个时辰弓才睡下。 第二日一早,他醒来后立刻查看龟甲。 其上荧光闪烁,果然已可以再次占卜,进行下一次卜卦。 “看来,大概就是每天一次了。” 江尘手指往龟甲上轻轻一点,荧光聚集。 此前飘在龟甲上面的那晦暗星辰,这次也被荧光点亮,旁边显出文字。 【命星:山民】 随之,吐出三枚卦签。 【小吉:天黑之前,带着鱼叉或渔网前往金石潭,或许能有所收获。】 【中吉:小黑山南面正有狍子出没,带上猎弓,或许能有所收获。】 【大凶:小黑山北麓来了一只孤狼,若能取得狼皮,或许能大赚一笔。但孤狼正处于极度饥饿状态,必须小心靠近,否则容易被撕成碎片。】 第17章 上山,寻天麻 “命星?这是什么意思。”江尘看向那枚星辰:“山民,是指我的身份吗?” 看向下方的三枚卦签,江尘低声自语:“看来卜卦的范围,应该就是围绕着我的命星了。” “日后若是身份改变,说不定卜卦的方向也会变,而激活命星,好像也需要条件。” 他从穿越过来就是山民,可到现在命星才点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满足的条件。 感觉这龟甲的秘密颇多,江尘一时间也思索不透,还是看向三枚卦签。 昨日他取走关于天麻的卦签后,虽没去采摘。 卦签仍旧刷新了,今日又多了一枚小吉卦签。 “金石潭……” 那是小黑山山腰处,由碎石和积水形成的深水潭。 常有鱼虾,味道比河流里更加鲜美。 夏天时,村里不少人会去金石潭抓鱼。 只不过冬天去抓鱼的人极少,要是不小心掉进去,那可就有死无生了。 关键是,鱼虽然算肉类,但想要好吃必须得用油煎。 如今家中没多少油,江尘对这个小吉卦签其实有些看不上。 可家中只有一只山鸡了,今天吃了,明天就没肉了。 再不弄点肉,以后还是只能吃野菜糊糊。 犹豫片刻,他还是拿走了卦签——鱼肉也是肉啊。 他现在练弓正需长力气,必须补充蛋白质才行。 卦签化作流光钻进他身体,眼前立刻浮现金石潭的场景。 幽深的潭水中,一尺多长、脊背青灰的大鱼漂在水面,嘴部微微开合,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摆着。 漂着漂着翻了个身,露出银白色的鱼肚,随即背鳍和鱼尾一抖又翻过来,口中还不断吐着泡泡。 “快死了?难怪算是小吉。” 这么大一条草鱼,在水里劲不小,若是活蹦乱跳的,他根本抓不住,说不定还会被拖进潭水里。 这寒冬腊月,要是掉进水,可就生死难料了。 但是病恹恹的,那就简单了。 “行!今天的计划就是采天麻,捉鱼!” 江尘带上柴刀,背上长弓,穿上狗皮袄出了房间。 “二郎,上山去?”陈巧翠见他醒了,问了一句。 “嗯,上山去看看,能不能再搞点肉。” “先吃早饭,我再给你准备点菜团。” 吃过早饭后,陈巧翠递过来一个布团,里面是野菜和粟米搓成的三个团子:“我淋了点鸡油,顶饿。” 在拒绝陈大花的婚事、带回来四只山鸡之后。 陈巧翠的态度简直对他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谢谢嫂子,我今天可能回的晚点!吃饭不用等我。” 若是时间充足,他还想去山南边看看,能不能发现狍子的踪迹。 要是能省下一枚卦签的机会,也能多一次收获。 看着江尘离开,陈巧翠嘀咕了一句:“还会说谢谢了,真是变了。” 江尘穿着狗皮袄,背着弓出村,自然引起不少人注意。 江尘‘开窍’了的消息,靠着陈巧翠和江田的嘴,可已经传遍了半个村子。 “又上山去?这泼皮真改性了?”一个老头嘀咕了一句。 旁边人赶忙打断:“你可小声点!孙寡妇就是叫了他一声‘泼皮’,被他追着砍呢!” 那人声音顿时低了三分,嘴上不服气:“本就是个……” 话没说完,一道如炬的目光扫来,再看那手,已经摸上腰间柴刀了。 他的话顿时咽了回去,尬笑开口:“小尘啊,上山打猎?” “陈叔啊,你家是不是还有两只鸡?”江尘装出思索的模样。 “哈……哈哈。”陈满仓尬笑两声:“叔说着玩呢,你别在意。” 江尘笑笑,这泼皮的人设还挺好用。 反正露出混不吝的一面,村子里基本没人敢惹。 直到江尘走远,陈满仓才表情一松。 嘀咕道:“这哪里改性了,他抓的怕不是山鸡,是谁家养的吧?” “不可能,我亲眼见着江大郎拿县城卖的,就是山鸡。” “你意思是,他真的会打猎?”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老江的儿子会打猎,有什么奇怪?” “狗屁!你们不知道,我可知道。” 江尘走出村口时,一个身影从路旁钻出来——正是张三坡。 “他那只兔子是撞死的,被他捡回去的。” 他上次可见过那兔子,自然知道死因, “还有那几只山鸡,就趴在窝里,小孩都能抓住,这也算是打猎?” 上次被江尘威胁后,他越想越气。 只想着要是自己早点上山,那只兔子就是自己的! 在他眼里,已经是江尘抢了他的兔子,还用柴刀威胁他! 张三坡越想越恨,甚至对江尘多了些怨怼,“还想让我还银子?没门儿!” 陈满仓笑了两声:“张三坡啊,那不是你小兄弟吗?怎么刚刚躲在路边,也不上去打声招呼?” “谁跟他是兄弟!我们已经恩断义绝了。” 张三坡双手拢在袖中,一脸不忿。 虽然怨恨,但他也确实被上次江尘凶狠的模样吓到了……刚刚甚至没敢露面。 “这样啊,那看来江尘确实改性了,不跟你们来往是好事。” “陈满仓,你什么意思!”话没说完,陈满仓已背着柴刀走了。 …… 江尘上山后的第一站,还是放套索的地方。 第一个:空。 第二个:还空。 第三个:空空如也。 “难啊!” 江尘不免失落。 这捕猎也太难了——明明看到兔子脚印,套索就放在必经之路上,还做了伪装,竟连续两天一无所获。 他深吸一口气,又撒了几粒新鲜粟米,想着若是明天还没收获,就把套索收了,等开春再下。 之后继续上山。 一路往山上走了近两个时辰,后背被汗浸湿,一股股热气从领口升腾而出。 寒风刮过,江尘口中吐着热气,脸上却如被刀割一般。 从袖子里伸出手,狠狠搓了两把脸,登上最后一块石头,终于站在了小黑山中峰顶部,寒风顿时又猛了几分。 在山顶眺望,小黑山后面还有一座比它高近两倍的大山。 林木茂密,郁郁葱葱挤在一起。 即便白日,那山也如黑天。 不知有多少毒蛇猛兽生活其中。 那里,就是二黑山,仅仅远远看着,都让人觉得危险。 不过危险也伴随着机遇。 大型猎物基本只在二黑山出现,小黑山连狍子之类的中型猎物都很少见了。 “以后,得往那座山去。”江尘心中已定下目标。 在山头歇得差不多了,江尘的目光开始搜寻那两株天麻。 顺着卦签指引,他往山下走了百步左右,看到一片背风的坡地。 这靠近山顶的位置,树木密集度高多多了,掉落腐叶积了足有半尺厚,踩上去像陷进绵软的棉絮。 江尘攥着铲子拨开半枯的蕨类,卦签的荧光在眼前若隐若现,却没看到天麻的踪迹。 第18章 贾凡,灰松鼠! “藏在石头底下吗?” 他没学过辨认草药,只从卦签里见过天麻的模样,并不清楚其习性。 眼看荧光指引处有块松动的青石板,于是顺手掀开。 石板打开,边缘处缠着圈浅褐色的菌索,像老藤的根须。 江尘眼中一喜,他在卦象中见过,天麻需与朽木菌类共生,看来就在这了。 他蹲下身,用铲子沿石板缝轻轻撬动。 腐叶簌簌掉落,露出黑褐色的泥土,一截圆胖的东西滚了出来,沾着湿泥。江尘用袖口擦了擦,黄白的底色显露。 一头带尖 “芽嘴”,另一头有凹陷 “肚脐”,正是天麻! “原来在这儿。” 他越发小心,顺着菌索往深处挖。 铲子没入土中,碰到硬实的根茎后,又将铲子外挪三寸,连土带根撬起。 之后再掰开散土,是两株并生的天麻,粗如孩童小臂,外皮的细密环纹如树木年轮。 “五年生的天麻,应该能值些钱吧。” 江尘赶紧从怀里摸出布包,小心将天麻放进去。 腐叶下的泥土还留着生长的浅坑,菌索在坑里盘成细网。 他铺回腐叶,盖好青石板,想着说不定之后还能再生两株。 “这趟上山,不亏!” 爬上这小黑山顶,可是费了他不少力气,总算没白来。 将天麻揣进怀里,江尘却没直接去金石潭。 顺着背风坡往小黑山南面走去。 按卦象说,南山这边有狍子活动,他没取卦签,不知确切位置,但也不影响他提前踩点。 只不过,南山有一整座侧峰,而且林木比靠近三山村的位置更加茂密。 江尘漫无目的地搜寻,走了一个时辰,除了看见几粒发干的粪便,再无其他。 看着更远处灌木密集的位置,江尘低声喃喃:“如果真有狍子活动的话,应该还得再往南走,” 三山村在小黑山东边,再往南就离村子有些远了。 想着还要去金石潭抓鱼,江尘就停下脚步:“还是下次再来吧,以我现在的箭术,碰见了也可能抓不住。” 正准备转身,江尘的目光在十几步外的一处雪堆上划过。 忽觉不对,顿时警觉起来,手往后一掏,转瞬牛角弓已握在手中,弓弦拉开。 “别紧张!” 江尘举起弓的时候,那 “雪” 站了起来,同时开口。 原来是个穿兔皮袍的男人,背挎乌木弓,腰悬短刀。 看着三十多岁,一张脸红的发紫,皮肤皲裂发白。 “眼力不错啊,哪来的猎户?” 男人笑着发问。 “三山村的。” 江尘依旧警惕。 荒山野岭遇其他猎户未必是好事,为了猎物互杀的猎户可不在少数。 “三山村的?看着面生啊。” 男人又问,“你家里谁是猎户?” 江尘没回答,只盯着他。 男人笑了笑:“我是前面长河村的贾凡,从那边上来。” 他指了指南面。 江尘这才将牛角弓往下放了放:“江尘。” 贾凡顿时来了兴致,上下打量他:“江有林是你什么人?” “我爹。” 贾凡啧啧两声:“难怪!江老头这么久不上山,是把手艺传给你了?我说这弓看着眼熟。” “来来来,给我亮一手。” 江尘翻了个白眼。 认识他爹就当长辈,还让他表演节目? “我才学打猎,上不得台面。”说完往后退了两步:“我得下山了,你在这守吧。” “别走啊!今儿还没见红吧。” 贾凡主动追上来。 江尘自然不会傻傻的说了挖了两株天麻。 看江尘沉默的样子,贾凡哈哈大笑:“别急,刚开始打猎都这样。” 说着从腰间皮带里捏出两只斑鸠:“拿着,算见面礼,替我给你爹打声招呼。说我等着跟他再上二黑山。” 斑鸠是山中常见鸟类。 飞得快、落点高,寻常猎户难射中。 这贾凡看来射艺也不差,还和老爹一起进过二黑山。 江尘思索时,贾凡手又往里推了推:“拿着啊,这孩子跟我客气什么。” 伸手不打笑脸人,贾凡看着没有恶意,江尘也不好在板着个脸,接过两只斑鸠:“那谢谢贾叔了。” “两只鸟而已,客气啥。” 说完拍了拍江尘肩膀:“对了,前面有个暗窝窝,你要是去,小心点。嗯……最好还是别去,小心掉里面。” 暗窝窝,一是指大坑。 或是山体坍塌,或是狩猎大型猎物的陷阱残留。 不小心掉进去非死即伤。 另外,也指虎熊之类猛兽的巢穴,一般猎户避之不及。 江尘脸上稍显紧张:“啊,那我再到别处逛逛。” “哈哈,别紧张,打猎第一步就是先巡山,走得多了就熟了。” “我也换个地蹲,这地方斑鸠都被你惊走了。” 两人寒暄两句,各自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转身之后,江尘脸上的紧张神色顿消,眉头微微皱起 “贾凡怕是发现狍子的踪迹了,不想让我发现…… 看来得抓紧时间了。” 他心中思索着,决定明日一早就取狍子的卦签,确定位置后抓紧动手。 哪怕箭术三脚猫,只要距离够近,总能射穿狍子皮肉。 心中思索着,江尘已经往金石潭走去。 途中又忍不住绕路,看了眼摆套索的地方。 这次还没靠近,就听见 “吱吱” 叫声。 江尘心中微动,快步上前! 套索果然被触发了,一个灰黑色的活物正被竹片套索吊在半空中。 蓬松的大尾巴正慌乱地拍打树干,可越挣扎,套索勒得越紧。 绳套正好卡在它前爪和躯干之间,皮毛已被勒出红痕。 是一只灰松鼠!可能是被粟米吸引过来的,没想到被套索套住了。 第19章 送松鼠回家,金石潭捉鱼! 江尘上前解开套索,将松鼠握在手里,顿时有些失望。 这货看着尾巴大,身形却比大老鼠大不了多少,没多少肉。 若是今天没收获,他或许会带回去塞牙缝。 可现在怀里有斑鸠,还要去抓鱼,他自然看不上。 而且据说松鼠肉又酸又涩,村民不是饿急了也不会吃。。 被攥住的松鼠直面江尘,圆睁着黑亮的眼睛,鼻尖快速翕动。 嘴里不断发出“吱吱” 尖啸,无力着挣扎。 江尘心微动,嘴角上扬:“看你可怜,放你走吧。” 说完顺手将它丢开。 松鼠如蒙大赦,跳开后在雪地上狂奔。 江尘却背起长弓,远远跟在后面。 松鼠速度极快,在林木间飞速穿梭。 这速度,寻常人稍远就会丢失踪迹。 可江尘目力远超常人 —— 哪怕隔二三十步,视线也像蛛丝般粘在它身上。 跑了三四百步,松鼠一跃,跳上一棵大树的树梢。 左顾右盼后,纵身跳进旁边枯木树干内。 江尘闪身走出,嘴角带笑:“原来你家在这。” 他摸了摸半截树干,这棵应该树死了很久,却仍立在一棵大树旁。 他推了推,干枯的树干微微摇晃。 江尘抽出柴刀,一刀劈了上去。 “砰!” 树干陡然一颤。 刚到家的松鼠尖叫着窜出来,又跳到旁边的树上。 这次却没逃跑,一对绿豆眼紧紧盯着江尘,尾巴毛根根竖起。 江尘又劈一刀,干枯的树干彻底断裂。 从缺口处滚出大量松子坚果,如小瀑布一样啊。 “果然藏了不少啊!” 前世就听说松鼠酷爱储存过冬粮食,常把坚果藏满树洞,甚至藏得太多,自己都忘了地方。 他主动放了松鼠,就是想让它 “带路” 找自家粮仓。 眼看松子、坚果越掉越多,江尘脸上笑意更浓,直接拿出随身的布袋接住。 又将落到地上的捡起来,略微掂量后,足有四五斤重。 “这小松鼠个子不大,倒挺能藏的。” 而上面,本被吓得惊慌失措的松鼠还没没离开,对着下面吱哇乱叫,尾巴上的毛根根直立。 虽然江尘不懂兽语,但应该也能猜到,它现在骂的应该挺脏的。 看着有已经几乎空空如也的树洞,江尘也有些不好意思。 抬头说了一句:“饶你一命,当然得拿些买命钱!” “吱吱吱!” “再叫把你也抓了吃肉!”江尘作势拿起牛角弓 松鼠赶紧纵身一跃跳到了另一棵树上,但仍旧紧盯着自家树洞,眼中泪光闪烁。 江尘却无心在乎一只松鼠的喜怒,抖了抖布袋。 坚果这东西,虽然不算荤,但其中全是油脂,稍微炒炒就喷香。 要是能在油坊榨油出来,用来煎鱼,然后做个汤……啧。 江尘口水不由的分泌,食欲一起,肚子就不由得咕噜咕噜叫起来。 江尘索性坐下,不管上面松鼠的怒骂,将陈巧翠给他备的是菜团子拿了出来。 粟米加野菜的组合,实在有些难以下咽,也是上面点了荤腥,江尘才能咽的下去。 江尘一口一个,连吃三个菜团子才感觉到肚子舒服了不少。 又拿出水袋灌了一口,抬头看了眼仍在吱吱乱叫的松鼠。 松鼠陡然感觉到一股杀气,匆忙又朝远处跳去。 江尘也没再管,左右看看,想去抓鱼,还得找根趁手的鱼叉。 一条要死的鱼,鱼叉的要求也不用太高。 直溜、够硬,再有个趁手的粗细就行。 在林中转了半晌,终于找见株断了半截的酸枣树。 树干碗口粗,断口处露出淡红的木茬,枝干直挺挺戳在石缝里。 最顶端的枝桠分叉成三棱形,像天然的叉齿。 他走过去攥住枝干晃了晃,木质紧实,没一点松动。 “这就不错。” 抽出柴刀,对着枝丫生长根部连砍三刀,树身 “咔嚓” 一声歪倒,带起的枯叶落满身。 江尘蹲下身,削去多余枝丫,把顶端的分叉削得尖如锥子,又在握柄处刻了两道浅痕,方便抓握。 试着挥舞两下,感觉差不多了,提着鱼叉,朝着金石潭走去。 ......................................... 金石潭比江尘想象的还大,足有一亩大小,难怪能养出大鱼。 潭水绿得发沉,上面还飘着枯叶,根本看不透水下的情况。 风掠过水面时,枯叶下的涟漪在扩散,有东西在水下轻轻搅动。 江尘捡了一个石子,往那片枯叶砸了一下。 咚! 一条青灰色的大鱼猛地甩动尾鳍,溅起阵阵水浪,随后直接钻进潭底,不见了踪影。 江尘却是丝毫不急 —— 这鱼浮在水面翻白肚,明显是已经控制不了鱼鳔。 入水没一会儿,肯定还会不自觉地飘上来。 果然,不多时,草鱼又一次浮上水面,露出青灰色的脊背。 游了两下直接翻了,露出白肚。 它游动的位置距离岸边不远,可惜离鱼叉范围还有一点距离。 江尘再次丢出石块,将其往岸边驱赶。 如此三次之后,草鱼再次浮出水面时,距离岸边已经不足两尺了。 江尘往潭中靠了靠,轻吸一口气,悄悄把鱼叉探进水里。 叉尖划破水面时,草鱼摆了摆尾,却已经没力气游远。 江尘手腕一沉,鱼叉顺着水流斜刺下去,尖精准地扎进鱼腹。 “噗” 的一声,水花溅在他手背上。 生死之间,本来虚弱的草鱼在生死之间焕发生机,猛地弓起身子挣扎,尾鳍拍得水面哗哗响,却依旧被叉尖牢牢钉住。 即便是快死的草鱼,在水中的力道也不输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江尘手臂上青筋暴起,没敢有一丝放松。 直到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江尘才用力一挑,鱼叉带着整条鱼离了水。 银白的鱼肚在阳光下闪了闪,鲜红的血珠滴落在冻硬的卵石上。 “比我预估的还大!” 江尘颇为兴奋,离开潭水后,他才真正看见这草鱼的大小。 已经接近两尺了,恐怕有十四五斤重! 将草鱼扛在背上,江尘正要回去,却不由的嘶哈一声。 低头一看,才发现刚刚太过兴奋,两只脚踩进了潭边的淤泥中。 靴子已经进水,刺骨的阴寒渗进来,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湿透了, “完了,得快点回去了。” 江尘心中紧张起来,这天气要让潭水进了靴子,时间一久,说不定皮肉能跟皮靴粘到一起。 到时候冻伤双脚,可能一冬都没法下地了。 左右找了根枝条穿进鱼鳃,将鱼背在身后。 接着就以最快的速度下山。 第20章 江有林,一怒欲杀人 跑到村口时,天色已经昏黄。 村外挖野菜、打柴的人也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赶。 今年收成不好,谁家的粮食都不算充足,人人都想着变着法多存些冬粮和冬柴。 现在这天气还能出村,等再冷些,就只能窝冬了。 那时全靠存粮度日,才是真正难熬的时候。 正当三山村百姓陆续回村时,背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回头,只见一条青灰大鱼一上一下甩着尾巴朝村子奔来。 看见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忍不住惊叹一句:“好大的鱼!” “这鱼,够吃一冬了吧?” 十几斤的鱼,隔两天吃一点,可不就够吃一冬! 看饱了鱼,众人的目光才落到扛着鱼往家冲的江尘身上。 “这是江家老二?又带东西回来了!” “江二郎,哪抓的这么大的鱼啊?”有人凑上前发问。 “潭里。” 江尘脚步不停,随口应了一句。 “真的假的?金石潭有这么大鱼,我怎么没见过?” 江尘一步不停,快步往家走。 众人却不依不饶地跟上来,语气讨好:“二郎,乡里乡亲的,说说呗?我们家里都快没吃食了。” “就在金石潭,我运气好,抓到一条。” 江尘索性说了实话 —— 反正附近能养出这么大鱼的地方,除了村口的河,就是金石潭了。 他从山上下来,大家猜也猜得到出处。 “还有吗?” 江尘笑了笑:“金石潭里什么时候少过鱼,不过能不能抓到就看本事了。” 几人听到后半句,不由面色一黯。 这大冬天的,谁敢去金石潭捉鱼?要是失足掉下坛,那可是十死无生。 也就是江尘这不要命的,才敢去那边坝! “二叔,二叔!” 江能文正在村里玩,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 见是江尘扛着条大草鱼,顿时欢呼雀跃,就要扑上来:“我帮你拿!” “不用。” 江尘笑道,“赶紧回去,让你娘烧一盆热水。” 江能文比了比那条大鱼,简直比自己还长。 知道自己抱不动,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 说完一路小跑,往家里走。 众人在明白自己抓不了之后,目光再次落在江尘背上的大鱼上 —— 快有两尺长的肥硕草鱼,鱼鳃被草绳穿过。 看着起码有十好几斤,就算鱼肉不如其他野味,那也是肉啊。 张三坡此刻正好也挤在人群中,见江尘扛着大鱼回来,鼻腔喷出粗气。 “这小子,运气这么好!” 他看着江尘急匆匆往家走,又瞥见对方的皮靴还在滴水。 不知打了什么主意,突然上前:“江尘兄弟,真是好大一条鱼啊!” “一边去。” 江尘懒得理他。 张三坡像没听见,嘿嘿笑道:“几天没见,怎么这么生分?” 他眼尖地瞅见江尘腰上鼓鼓囊囊的,“你这腰上揣的是什么啊?别又捡了一只兔子吧。” 说话时,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无赖笑。 一般这时候,谁要是跟他搭一句话,不管好赖,都会立刻被缠上。 说话时,手还往江尘装着坚果的布袋摸去,“让我看看呗,又不要你的。” 江尘右手扛着草鱼,左手一掌推在张三坡肩上:“滚!” 张三坡却就势身子一仰,瘫坐在地。 同时高声喊起来:“我就问问,你打人干嘛!” “江尘,你有本事了,就不认当初的兄弟?” 说着,伸手紧紧抱住江尘的大腿。 江尘眼神冰冷地低头看向他 —— 这是把之前撒泼耍赖的手段用到自己身上了。 本来兴冲冲围观的村民,一时间都往后退了两步,露出看戏的架势。 有人嘀咕:“这两人不是关系挺好吗?怎么闹成这样?” “嘿嘿,现在江家小子要改性,不想再跟这泼皮扯上关系。” “那这是胡搅蛮缠上了?这张老三心眼坏得很。江二郎靴子都湿透了,不赶紧回家用热水泡,过会儿该冻伤了。” 江尘本想一脚踹在张三坡下巴上,可肩上,还背着一条大鱼,又被抱住一条腿,稍稍一动就有些不平衡。 被绊倒,和张三坡缠斗一团,那才是真落了这泼皮的下怀了。 正僵持着,人群外传来一个声音:“姓张的,你是欺负我们外姓没人是吧?” 江尘抬头,只见围观的人群外,江有林和江田走了过来。 张三坡抬头一看,江有林一手拄着拐杖,一步步挪过来。 至于他口中说道“外姓”—— 三山村以陈姓最多,张姓第二,其他姓氏杂居,江家就一户,的确算是三山村的外姓。 寻常村落,欺负外姓都是常事。 可三山村,谁也没敢真欺负到江家头上。 当过兵、杀过人,再加上猎户的名头,江有林就是村里的 “硬茬”。 “谁欺负谁?明明是你儿子打我!” 张三坡气势弱了些,却仍梗着脖子不服气。 “别拿泼皮那一套对付我。” 江有林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张三坡面前,面色狠厉。 说话时手一扬,手中拐杖飞起,手掌顺势握住拐杖中下部。 “老子是泼皮的祖宗!” 话没说完,一拐杖照着张三坡脑袋砸下,带着劲风呼啸而下,没有一点留力。 “别,爹!”江尘连忙开口。 这拐杖上粗下细,粗头全力砸在脑袋上,张三坡怕是不死也得半残。 江尘虽说对张三坡厌烦至极,可没想为此大庭广众杀人! 死个人,肯定会引来官府,到时候麻烦无尽。 “砰!” 棍子落下,地上泥土四溅。 证明江有林没有丝毫留力。 幸好,也如草鱼一样。 张三坡在生死之间爆发了潜力,千钧一发时滚到了旁边。 胸口剧烈起伏,口中不停喘着粗气,看江有林的眼神充满恐惧。 江有林哼了一声,重新杵回拐杖:“老子杀的人比你杀的鸡都多,跟我玩泼皮无赖这套?给我滚!” 张三坡顾不上别的,捂着裤子爬起来就跑。 人群先是被江有林突然动手吓了一跳,看到张三坡逃跑又哄笑出声::“尿了?” “真的假的,这么大人,还尿裤子了哈哈!” “这老江头还是狠啊,刚刚差点打死人吧。” “打死又怎么了,人家又不是没打过人。” 江田上前,接过江尘肩上的草鱼:“走,回家。” 江尘身上一轻,快步回家。 刚到家,就见陈巧翠端着个大木盆出来,里面装满了热水。 “快进来,泡脚!” 江尘进了堂屋,小心脱下皮靴 —— 里面早已湿透,还带着些许寒气。 双脚早已经冻得发木,没什么多余的知觉了。 江有林在他面前坐下,伸手过来用满是老茧的粗手揉搓他的脚:“冻成这样,不能直接泡,先搓热了再说。” 江尘下意识想要抽走,江有林却死死按住:“老子给你按脚,你还不好意思起来?” 第21章 何以为家 江尘眼眶有些发热,前世他很小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各自组建了新家庭,他几乎没怎么体会过家的感觉。 反倒是穿越之后,老爹和兄长给了他一种家的感觉。 江尘尬笑两声:“爹,我这不是怕遭雷劈吗?” “呵,雷要是想劈你,早就劈死你了。” 江有林感觉搓得差不多了,才将江尘的脚按进木盆中。热水一泡,江尘才感觉双脚渐渐恢复知觉。 “呼!” 江尘在盆里搓了搓脚,才开口问道:“嫂子,怎么这么快就有热水了?” “刚做完饭,灶里本来就温有水。 江能文回来跟我说烧热水,我就赶紧添了把柴。” 这时候,柴火金贵得很。 每次做完饭后,都会在锅里加上几瓢水,用剩下的热气把水温热,用来洗漱再好不过。 这时,江田也跟了进来,将肩膀上的大鱼往地上一放,发出 “啪” 的一声响。 “哇!好大的鱼!” 随之,院子里传来了江晓芸的惊叹声。 “我都说了,比我还大的鱼!”江能文声音极为兴奋。 又有肉吃了,明天还能跟小伙伴讲讲鱼肉是什么味道。 陈巧翠跟着出去,看着躺在地上已经冻得有些发硬的草鱼。 顿时眉飞色舞,回头发问:“二郎,这是你抓的?” “昂,费了些劲。” 其实没怎么费劲,那鱼本就快死了,是他太兴奋,往前多踏了一步才弄湿了靴子。 “这下好了,过冬的肉都有了!” 陈巧翠兴奋得不能自已。 在这儿,鱼肉算是最便宜的肉类了. 虽然不算太好吃,但也是寻常百姓过年时能吃上的少数几种肉之一。 能吃上鱼肉,才算是 “年年有余” 了。 前几天她为了尽早给江尘说个媳妇儿,免不了有些夸大江尘的本事。 可今天这么一闹,谁都知道江尘是个有本事的了! 甚至她之前说的,都还显得有些不够了。 江有林面色却有些严厉:“冬天抓鱼,你简直是太疯了!金石潭那边,稍有不慎可就真的没命了。” 江尘现在想想,冬天里抓鱼的确很危险,稍稍湿了身,再往前走两步,可能就会掉进潭里。 那时,身上的棉服要是被水浸透,可真就是有死无生了。 江尘嘿嘿笑道:“爹,我有分寸。” “其实我是路过时,看到一条草鱼翻着白肚,才用鱼叉叉起来的。” “你小子。” 江有林摇了摇头,“以后冬天就不要去水边了,金石潭水深得很,掉进去没人救得了你。” “知道。” 江尘口中应着,心里却另有想法:那潭水里的鱼看着可不少,若是上冻了,不知道能不能凿开冰层,等鱼儿出来透气。 他前世看过不少视频中有这样捕鱼的,也不知道这里的冰层有多厚……薄了站不住人,厚了没合适的工具也打不穿。 “算了……” 江尘很快将其列为没有其他猎物的最后选择。 有其他的肉吃,他也不会选择鱼肉。 江有林还想说什么,江尘却主动转移了话题:“能文,晓芸,过来!” “二叔!” 江能文和江晓芸一阵风似的窜进堂屋。 在江尘几次打到猎物之后,这位曾经让他们有些‘鄙夷’的二叔,一跃成了家里最厉害的人。 两个孩子恭敬笔直地站在他面前,等候吩咐。 江尘从怀里掏出两只斑鸠:“拿去,让你娘烤着吃!” “斑鸠!” 江能文惊呼一声,“二叔,你太厉害了!” 接过斑鸠就转身往外跑,“娘!娘!给我烤斑鸠吃!” 一只斑鸠不过二两肉,但对孩子来说,已经是非常奢侈的肉食了。 陈巧翠走进来,提着两只斑鸠说:“这给两个孩子吃,是不是太浪费了?” 四两肉呢,足够炒一顿肉菜了。 “他们吃了,省了抢我的炒鸡。”江尘再次开始塑造人设。“再说了,那么大一条鱼还不够吃吗?” “鱼肉不值钱,可别卖了,就留在家里吃吧。” 陈巧翠点点头,鱼肉一斤和粟米的价格差不多,确实没必要拿出去换粮食。 “成,就是这鱼肉太费油,没油的话,煮出来不算好吃。” 家里每年就靠买点肥肉炼油,用来煎鱼实在太奢侈了。 “还有这个。” 江尘这才想起来,腰上还有松子呢。 陈巧翠顺手接过江尘递过来的布袋,打开一看,里面是满登登的松子和榛子。 “这么多的松子!” 陈巧翠眼中满是惊喜,“哪捡的?” 她平日上山,碰到一颗都会捡起来,可多少年攒下来也没这么多啊。 “找了个松鼠窝,掏的。” “我看看我看看!” 江能文手里还握着斑鸠。 好奇地探头过来,等陈巧翠将袋子放低,江能文又是惊叹数声。 然后问道:“娘,炒着吃吗?” 之前凑齐一把松子,陈巧翠都会用做过饭的锅炒了给两个孩子当零嘴。 可这次,却被陈巧翠一把拍在头上:“你都吃多少好东西了,还吃?” 这一袋子拿去油坊换油,估计够他们一家过冬的了。 毕竟也奢侈不到,每天都用油炒菜的地步。 “留两把给他们,其他的换油。” 江尘笑笑,开口说道。 “成。” 是江尘找回来的松子,自然由江尘决定。 而且是自己的娃,江尘愿意给他们吃,陈巧翠自然欣喜得很。 “你们歇着,我再去炖个鱼汤,晚点吃饭。” 说完转身离开,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江田在一旁呵呵直乐:“你小子,今天真是搞了不少好东西啊。” 弟弟这几天好像是真的改了性子,好几天没有出去瞎混了。 虽说说话还有些只顾自己,但实际吃不了多少,两个孩子都长胖了点。 “没办法,我可能适合当猎户吧。”江尘摇头摆尾,一副自得模样。 江有林的目光,却落到那两只斑鸠上:“那是你打的?” 他昨日就知道江尘有射艺天赋,可这么快就能打到斑鸠,也有些太夸张。 江尘摇头:“不是,我在山上碰见另一个猎户,叫贾凡,他说还跟你认识呢。” 江尘顺势把今天碰见贾凡的事说了一遍。 江有林听完,不由冷笑一声,开口道:“这个贾凡,我的确跟他进过几次二黑山。” “他最擅长寻踪访迹,只要猎物有踪迹,每次都能找到。” “不过……他可不是什么老实人,跟你说那些,怕是发现了猎物踪迹,不想让你过去。” 江尘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狍子!是狍子!” 第22章 少女登门 “狍子?”江有林眼前一亮。 这大冬天正是猎狍子的好时节,往年都被其他猎户撵进二黑山了,没想到小黑山还有。 江尘点头:“应该是狍子的脚印,我认得。” 虽然他根本没看到什么脚印,但不影响他信誓旦旦的开口。 “可惜了。”江有林微微摇头,“我现在上不了山,只能让贾凡独吞了。” 狍子在那边逗留,说不定是一家子,甚至一个族群。 江尘却道:“爹,我想试试。” 江有林挑眉:“你?才没学会走呢,就想跑了?” 江尘却笑着开口:“就当练箭了呗,反正每天空练也没用。就是担心要是坏了贾凡的事,他会不会……” 在山里和其他猎人争猎物,若是起了冲突。 他未必是贾凡的对手,所以才请教江有林。 江有林笑了两声:“放心,他没那个胆子对你动手。” “试试可以,我正好给你讲讲怎么猎狍子。” “狍子这东西,机灵中又透着呆,找对法子,确实比其他野兽好打些。” 江有林讲了半天,陈巧翠端着陶盆走进堂屋。 用猪油煎得发黄的鱼肉,还有炖成乳白色的汤汁,上面飘着些菜末,一股混合的清香扑鼻而来。 “先吃,我煮了粟米饭,用鱼汤泡饭也不错。” “那个……鸡肉就明天再吃吧,不然吃不过来。”说完,还看向江尘,似是怕他生气。 江尘摆摆手:“嫂子快来吃饭。” 江能文早等不及了,眼巴巴地看着爷爷江有林。 “吃吧,吃吧!”江有林止住话头,“你记住这些,只要找到狍子踪迹,就有三成把握猎到。” 不过他紧跟着又摇头:“关键是你箭术太差……恐怕五十步内,你射的箭都穿不透狍子的毛皮。” 略微思索后,江有林道:“今晚把你的箭给我,我给你磨磨。” “好。”江尘点头。 箭头磨锋利些,能让狍子中伤的概率增加……即便不能当场致死,沿着血迹也能追踪到。 “爷爷!”江能文端着碗,不满开口:“吃饭吃饭!” 陈巧翠起身给江有林舀了一碗浓白鱼汤:“爹,您多喝点鱼汤,对腿伤好。” “好好好。”江有林的笑容抑制不住,这日子才是他想过的。 “二郎,你最辛苦,也多吃点。” 陈巧翠也给江尘盛了一碗,这几天她对江尘的态度,简直翻天覆地。 江尘顺手接过。 江能文终于能吃饭了,直接夹了一块煎得金黄的鱼脊肉,咬了一口。 “小心刺!”陈巧翠赶忙提醒。 江尘看了眼乳白的鱼汤。 陈巧翠听了他的话,用了不少油煎。 油花浮在表面,被热气熏得微微颤动。 吹凉了抿一口,热气混着鱼肉的鲜甜自舌尖漫上来。 深潭鱼肉本身熬出的清甘,顺着喉咙滑下去,五脏六腑也瞬间暖烘烘的。 鱼肉炖得酥烂,用筷子一挑就散成细瓣。 混着几片菜叶入口,只消舌尖一卷就化了,肉香裹着汤鲜,在齿间缠来缠去。 饥饿之下,所谓的腥气早被大脑屏蔽了。 “这金石潭的鱼,味道是真不一样。” 江尘几口吃完碗中肉,又起身舀了一碗。 两刻钟后,江能文捂着肚子,说道:“好撑,好撑。” 江晓芸翻个白眼:“数你吃得最多!” “嘿嘿,娘做的好吃嘛。” “还有二叔抓的鱼,好吃!” 说完又看向陈巧翠:“娘,烤斑鸠好了吗?” 陈巧翠脸一板,开口道:“还吃?你的不怕撑破肚皮啊?给你留着明天再吃。” 江能文一脸失望,摸了摸鼓胀的肚皮,只能点头:“好吧。” .................................. 翌日清晨,气温骤降,夜空飘雪。 江尘不由的就多睡了会儿,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二叔,二叔!有人找!” 江尘起身,不由眉头皱起。 原主此前,并没什么朋友,除了那些泼皮无赖,大多人都对他避之不及。 难不成是昨天张三坡丢了面子,今天又上门来找麻烦? 想到这里,江尘不由恶向胆边生。 两世为人,他穷过苦过,还没怂过。 三番两次找麻烦,真当他是泥捏的不成。 江尘双目寒光隐现,顺手就将柴刀拿起,拉开门走了出去,直奔院外。 厨屋忙活的陈巧翠,见到江尘提着柴刀出去,表情不对,赶忙搓干手上的水渍跟上去。 江尘走出院门,凶厉的目光扫过,却只见到大门外立着个神情紧张的少女。 女孩厚实棉服外套着蓝白襦裙,袖口磨出了毛边,却洗得发白。 身量小小的,裹在宽大的襦裙里,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得晃悠。 发间木簪刚过耳际,露出细白的脖颈,领口松松垮垮,漏进了点寒气,倒让那点肌肤白得越发亮眼。 领口露出点浅绿的棉服衣领,小脸像块浸了水的暖玉。 鼻尖小巧,冻得泛着红,衬得唇色更鲜。 江尘出门时,她正站在门旁避风。 手中握着布包,脚尖在地上碾来碾去,把面前的一片薄雪蹭得发黑。 听到脚步声靠近,她才猛地抬头,眼睫簌簌抖着,正想着如何开口。 却见凶神恶煞的江尘提着柴刀冲出来。 “啊!”少女身子一颤,连退数步,差点跌在地上。 江尘见只有一个女孩,也是一愣。 见她快要跌倒,一步上前,扯住了她小臂,让她安稳站住。 少女脸“腾”地红透,连耳尖都烧了起来。 手指绞着袖口的补丁,针脚磨得发白,才小声嗫嚅了半句:“放开……” “啊?”江尘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松手。 少女身形又晃了晃才稳住,看着江尘的眼神满是畏惧:“你……你想干什么!” 江尘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还提着柴刀,赶紧丢在台阶上,发出“哐啷”一声:“没事,就出来看看谁找我。” 出来看看都要拎着柴刀吗?果然传闻都是真的! 少女心中的畏惧又多了几分。 少女沈砚秋 第23章 沈砚秋 “二郎,莫要冲动!” 这时,陈巧翠追了出来! 看到江尘气势汹汹的出去,她瞬间就急了。 江尘性子才稍有改变,要是再闹出事情来可就麻烦了。 可刚出门,就见江尘和对面的女孩面面相觑,相距不过三步。 “咋回事这是?”她还以为是谁来找麻烦,也是一头雾水。 江尘开口解释:“我以为是那泼皮找麻烦,没想到……” 说完看向对面的少女,“敢问姑娘芳名?” 少女脸又红了:“沈砚秋。” 江尘低声喃喃。:“秋夜临砚,研墨作诗,好名字啊!” 这名字,起码比什么大花、二花好听得多。 沈砚秋听到这解释,不由眼前一亮。 这三山村绝大多数人都目不识丁,没想到传言中的“泼皮”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看来传言也不能全信。 可这么直白的夸赞,不由让她脸再次红到了耳根。 旁边的陈巧翠嘴角却挂上莫名的笑意:“二郎这是城里去多了?说话跟戏台上似的。” 江尘才回过神——这不是古装剧,他也不是身穿白衣的翩翩公子。 实在是面前的女子和这乡下地方的画风有些不搭,让他一时反应不及。 陈巧翠转头看向沈砚秋:“沈家丫头啊,你这大早上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沈砚秋这也从方才的怔忪中回过神,开口道:“我听说昨天……” 说到一半,目光瞟向江尘,嗯嗯了两声,似是叫了江尘的名字,“……抓了一条鱼。” “我爹爹最近生病,想换些鱼肉炖汤,给他补补身子。” 说完将手中布包举高:“这是两斤粟米,能换点鱼尾巴附近的肉就行。” “原来是换鱼肉啊。”陈巧翠笑了,“可鱼尾巴哪有多少肉,还全是刺……正好我才把把鱼头剁了下来,炖汤最适合不过。” “马上给你拿来。” 本有些紧张的沈砚秋神色一喜,可紧接着又带着些局促:“多谢婶子,我家粟米不多了,给钱可以吗?” 说着就往怀里掏。 “嗨。”陈巧翠一脸不在意,“一个村的,计较这些干啥。” “来,进屋来,我给你拿。”陈巧翠招手示意沈砚秋跟上。 沈砚秋挪动脚步,在江尘身边绕了个圈,远远地跟着进了院子。 江尘不由摸了摸鼻子:“我有这么可怕吗?” 随之也跟着进去,见陈巧翠正和沈砚秋说话,便顺手回房关了门。 没再去管外边的事,闭目打开了龟甲。 【今日运势:小凶】 【小凶:小黑山侧峰山腰,一只白狐正在捕猎,现在前去可以寻到踪迹,带上猎弓,可能会有所收获;但大雪天上山,可能会遇到危险。】 【小凶:小黑山南面正有狍子出没,带上猎弓,可能有所收获;但大雪天上山,可能会遇到危险。】 【大凶:小黑山北麓来了一只孤狼,若能取得狼皮,或许能大赚一笔。但孤狼正处于极度饥饿状态,必须小心靠近,否则容易被撕成碎片。】 看完三张卦签,江尘不由好家伙。 三凶签,这是不宜出门啊! “是因为这大雪吗?”江尘看着外边飘着的雪花,昨日下了一夜,估计已经有了积雪,的确不宜上山。 “那就只能休息一天了。” 虽然只是小凶,但他也不想冒一点风险。 但还是伸手,将第二枚有关狍子的卦签取了下来。 等雨停了,估计就会变成小吉,到时候再去就是了。 将龟甲收起来,江尘就听见外边沈砚秋的的声音:“婶子,这太多了,上面还带着好些肉呢。” “让你拿着就拿着,一个村的,客气什么。” “可这实在太多了……”沈砚秋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不愿平白受人恩惠。 “主要是婶子也有事求你。”陈巧翠的声音低了些。 沈砚秋没来由地看向江尘的房门——听说这江家二郎因为名声不好讨不到媳妇。 之前还要花五十两聘礼娶妻,结果也告吹了…… 要是这江家婶子想给她说媒,她该怎么拒绝? 其实她看来,江尘长得不差,又有打猎的本事。 还能说出秋夜临砚,研墨作诗,好像跟其他的村中百姓不同,就是名声太差了…… 胡乱想着,沈砚秋脑子里渐渐乱成了一锅浆糊。 这时,陈巧翠开口:“我家那孩子……” “江能文!” 陈巧翠喊了一声,正在门口玩雪的江能文立刻跑进来,吸了吸鼻涕:“咋了,娘!” “就是他。他爹给取名叫江能文,盼着他以后能读书写字,可到现在还没读过书。” “明年开春,我想把他送到沈先生那里读书。” “啊?”沈砚秋一愣,原来是这事。 随即脸更红了——她刚刚在想些什么啊! 她和爹爹逃难到三山村后,爹爹确实会开私塾教孩子们读书写字。 可这两年年景不好,除了几家富户的孩子,实在没多少人来求学。 父女俩的日子也渐渐不好过起来。 “沈姑娘放心,等明年开春孩子去的时候,肯定还会交束……那叫什么来着?” “束脩。”沈砚秋低声说了一句。 “对对对,就是学费嘛,反正就是这码事,你看行不?” 沈砚秋点点头:“当然可以,这孩子也到了该读书写字的年纪了。” 江能文在旁边吸着鼻涕,半天才听明白。 随之大喊:“我不要读书!我不要读……呜呜呜……” 陈巧翠一把将江能文拽回来,死死捂住他的嘴。 “行,那这事就这么定了。”陈巧翠笑着拍板。 沈砚秋微微点头——虽然爹爹身体不大好。 但教几个孩子读书写字。 爹教不了,她也是能做到的。 “那就这样。”说完,陈巧翠朝江尘的房间喊:“二郎!这大雪天的,你把沈姑娘送回去!” “啊?” 江尘时也才回忆起这沈砚秋和他爹沈朗的事。 她们父女应该是前年到三山村落户的。 沈朗好像曾经家中富贵,是学问人。 逃难才来的三山村,在村内开设私塾。 正想着,没想到突然听到嫂子的喊话。 拉开门一看,只见沈砚秋提着布包。有些慌乱地摆手:“不用,不用麻烦了。” 江尘看了看还飘着的雪花,主动开口:“没事,正好我也准备出门,顺路。” “走吧。” 说话时,已经套上狗皮袄。 沈砚秋本想拒绝,可江尘提柴刀冲出来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见他已经准备好出门,不敢说一点拒绝的话,只得讷讷点头,默默跟上。 出了门,江尘开口:“我给你拎着吧。” 陈巧翠是真没客气——沈砚秋给了两斤粟米,她给的鱼头带鱼尾足有四斤多。 虽说鱼肉不值钱,鱼头和鱼尾更是廉价。 可这大雪天里,陈巧翠也算是少有的慷慨了。 沈砚秋想说不用,可见江尘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只得将布袋递过去。 “你怕我?”江尘笑着问。 沈砚秋似是被说中了心事,连忙反驳:“没……我没有。” 第24章 紧张的沈朗 “呵呵。” 江尘笑了两声,没再逗她。 接过布袋后还特意往后退了两步。 村子里人多眼杂,冬天又都闲的很。 两人稍微走得近些,恐怕明天就有闲话传出来了。 见江尘拉开距离,沈砚秋才低声开口:“只是觉得,你跟传言中的不一样。” “传言中我是什么样的?” 江尘顺势问道。 “嗯…… 泼皮,无赖。” 说到一半,她似是也听说过江尘的忌讳,连忙补充,“这都是他们说的,我可没这么说。” “那实际呢?” “嗯~” 沈砚秋沉吟片刻,“有点凶,但知礼,还会打猎,是个有本事的人。” 江尘笑了笑,在这村子里,会打猎的确算有本事。 沈砚秋又问:“你读过书?” “读过一点。” 江有林小时候确实送他去读过私塾,只不过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学多少。 “我感觉,你其实挺适合读书的,你说的话……” 说到这儿,沈砚秋又有些脸红。 “那些都是从戏台上听来的。” 江尘随口应付了一句。 “能记住这些,已经很厉害了。” 沈砚秋也很客气。 这时,江尘眼前渐渐出现一间青石小院,比江家的院子还要大一些。 只是屋顶的瓦片缺了数块,看得出很久没收拾过了。 “原来陈大花他们家的祖宅被沈家父女买了啊。” 江尘嘀咕了一句。 也是,这种乡下祖宅,也不是田地,买的人确实不多。 沈砚秋回头:“我到了。” 江尘本想问问他们是从哪逃难来的,外边是什么样的。 但想想有些戳人伤疤,终究没有多问,将布包递了回去。 沈砚秋接过,告了声别转身离开,进了院子。 沈家院内堂屋,沈砚秋推开门,寒风顺着门缝灌进去,吹落了书桌前的数张张纸。 坐在桌前的男人轻咳了两声。 沈砚秋连忙上前:“爹,您怎么下床了?” 男人扯动嘴角笑了两声:“我只是染了风寒,又不是要死了,总不能天天躺床上。” 放下手中毛笔,沈朗拂去沈砚秋肩上薄雪,“下着雪,你一大早出去做什么?” 沈砚秋提起手中的袋子,给沈朗看:“我听说村里有人抓了条大鱼,就拿粟米去换了鱼头和鱼尾,给您炖汤补身子。” “我身子好的很,哪里需要补。”先是反驳一句,又开口问道:“家里的粟米不多了吧?” “没事的爹,省省够吃一冬了。”沈砚秋笑笑开口。 沈朗长叹了口气:“秋儿,真是苦了你了。” 想起初到三山村,他豪气置了宅子,吃的也是精米。 可办私塾终究挣不来多少银钱,渐渐坐吃山空,这日子也渐渐难过起来了。 沈砚秋笑了笑:“跟着爹爹,不辛苦。” “等我风寒好了,进城一趟,还有些贴身之物能变卖。” “嗯,主要是得再抓些药,等再下两场雪,可能就上不了县城了。” 沈朗微微颔首,不想继续这话题,看了一眼沈砚秋手中的布包,不由惊叹一句:“好大的鱼头!这大冬天的,鱼儿不好捉吧?” “是村里一个叫江尘的猎户,在金石潭抓的。” “江尘?” 沈朗略一思索,才想起来,“是那个卖光家里过冬口粮的泼皮?” 便是沈朗不怎么关心村中事,这事情还是传到了他耳朵里。 “爹,您不是常教女儿人言可畏吗?我觉得他跟传言中不一样!”或许是刚刚江尘态度不错,沈砚秋还替他辩驳了一句。 沈朗突然一激灵:“秋儿,你可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这类不学无术之徒,最是会哄人了。” “爹,您想什么呢!” 沈砚秋摇头,提着布包往厨屋走,“我去炖汤,您再歇会儿。” “秋儿,之后别去见他!” 沈朗在身后叮嘱。 沈砚秋只装作没听见,心中却是嘀咕了一句:爹爹说的也没错,确实听会哄人的。 江尘在门外见沈砚秋进去家门,就转身回家了。 回去时,雪又大了几分,他也彻底熄了上山的心思。 刚到家,就听见江能文还在哭嚎:“我不!我就不!我不要读书!” 紧接着是陈巧翠严厉的声音:“开春就去!不然老娘打断你的腿。” “你再犟,以后家里的肉你别想吃了!” 江尘恰好在这时走进来,江能文泪眼婆娑地看向他:“二叔。” 江尘露出无能为力的表情,开口问:“爹呢?” “房里。” 江有林的房间内,有个饭盆大的小火炉,里面没有明火,是做饭剩下的木炭混着草木灰,散发着微弱的热气。 旁边的桌上摆着五支箭,箭镞闪着寒光,显然是重新打磨过的。 “来。” 江尘进去,江有林就招手让他过去,“这五支箭我都重新磨过了,现在就算你力道差些,五十步内也能穿肉破皮。” 他又叮嘱:“不过耐用性差了很多,最多用两次就废了,省着点用。” 江尘看着寒光闪烁的箭矢,知道打猎这门手艺,自己且还得学呢。 将箭收好,又开口说道:“可惜今天下雪,上不了山。” “这是好事。” 江有林望着窗外飘的雪,“你上不了山,贾凡自然也上不了。而且大雪会掩盖一切踪迹,等雪停了再上山,他就得重新找狍子的踪迹了。” “这是你的机会。你要是能先找到,自然可能先猎到猎物,这一局就算你赢了。” “到那时候,你才算正式成了一名猎户。” 江尘一想,是啊! 关键是,贾凡会丢失狍子的踪迹,他不会。 他已经把那枚卦签收好了,可以随时追踪狍子的踪迹。 只要雪停上山,就是他猎狍的好机会! “好,那我去院里练箭!”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争分夺秒练箭,保证找到狍子时能一箭毙命。 不给贾凡机会。 走出房门,陈巧翠抬头看来:“二郎,那沈家丫头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陈巧翠笑了:“跟嫂子还不好意思?” 说完又摇头:“不过啊,虽说她长得俊俏,可他瘦弱了点,怕是不好生养。” “若真的娶了妻,你可得给她养的白白胖胖的再生娃。” 江尘眉头微跳 —— 这村里百姓的想法,果然直白。 赶紧开口打断:“嫂子,这事儿先往后放放吧,我得去练箭了。” 第25章 上山,猎狍! 不能上山,江尘也丝毫没有闲着,就在院子里练习射箭。 江有林坐在回廊前看着,不时指点几句。 练了半晌,江有林反倒有些无话可说。 他自己本就是野路子出身,大多射艺技巧都是在实战中摸索出来的。 可似乎对箭矢有着本能的感知,宛如天生灵性一样。 这让他在射箭上进步极快,甚至江有林有些担心教多了,伤了这一点灵性。 但……最关键的问题还是不会发力。 实际上,江尘的身体比江有林壮得多,可想要将全身力道都灌注在长弓上, 却是一门学问,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 最后也只能说一句:“勤学苦练,慢慢来就成。” 江尘点头,他也清楚自己的问题所在。 发力是有技巧的,不是靠蛮力硬拉就行,之后得慢慢练。 当然,发力技巧再强,基数太差也不成。平时还得多吃肉好好补补。 “饿了,吃饭吧。”江尘手一摆,停下了练习。 “行,中午吃肉” 江有林也没催他,生怕江尘突然没了兴趣。 又变回之前那副泼皮模样。 吃过饭,江尘躺了一会儿,又继续练箭。 没办法,这年月实在没什么其他的娱乐方式。 他也不想看着屋顶发呆,只能练箭了。 大雪连下了两天。 江尘每天卜算的运势都是“小凶”。 第一天,他取走了关于狐狸的卦签:一只狐狸在小黑山中觅食,因大雪覆盖,踪迹颇为明显,若是上山,或许会有所收获,但大雪可能会带来危险。 第二天,占卜刷新出了新的卦签: 【今日运势:小凶】 【小凶:小黑山南面,一只兔子被困,前去或许有所收获。但冒雪上山,可能会有些危险。】 【小凶:小黑山南峰,正有狍子出没,带上猎弓,或许能有所收获。但冒雪上山,可能遇见危险。】 【中凶:狼王已数日未进食,若能取得狼皮,或许能大赚一笔。但冒雪上山,可能遇见危险。】 看着今天刷新的三枚卦签,江尘不由有些愣神。 先看向第一枚:“又有兔子被困,这天气,怕是已经冻硬了吧。” 这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每年冬天都有山民上山打柴或挖野菜时捡到兔子。 除此之外,剩下的两枚卦签也有些眼熟。 狍子、狼王,第一次卜算时就见过。 “大雪封山,狍子换了位置,所以卦签重新刷新了?” 江尘暗道可惜,看来他上次取走的卦签,已经失效了。 活物和药材这类死物不同,提前没那么管用。 江尘的目光最后落在“狼王”那枚卦签上。 “从‘大凶’变成‘中凶’。 看来它是真没在小黑山找到足够的食物,加上本就带伤,或许已经没多少活头了。 等雪停了,说不定有机会捡到一张狼皮!” 想到这里,江尘刚才的失望一扫而空。 最后在三枚卦签中挑中了第一个关于兔子的。 今天不能上山,其他两个目标都会动,只有冻僵的兔子明天还会在原地。 明天过去直接就能捡走,提前拿没有任何风险。 可卦签化作流光进入脑海后,江尘却不由低声骂了一句:“焯!” 哪是什么被困,分明是他之前设的套索中了! 之前一直没收获,如今大雪封山,反倒套住了兔子? 这卦签,竟然还给自己摆一道! “可惜,浪费了一次机会,不过今天本来也上不了山……”江尘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第三天,雪渐渐停了。 积雪已经约有三寸厚了,温度再次下降。 江尘一早起来,第一时间卜了卦: 【今日运势:平】 【小吉:金石潭上结起冰层,若是能敲破冰层,或许能有一些额外收获。】 【小吉:小黑山南面正有狍子出没,带上猎弓,或许能有所收获。但积雪未化,赶路或许有些困难。】 【中凶:狼王已数日未进食,若能取得狼皮,或许能大赚一笔。但需小心它的临死反扑。】 “又是金石潭,砸冰捕鱼?” 第一枚卦签,江尘只看了一眼就放弃了。 虽然卜卦显示“小吉”,也并非毫无风险。 上一次抓草鱼,他就差点冻伤了脚。 经过这场大雪,他更明白吉凶祸福随时可能变化,不能毫无防备。 万一不经意间栽了跟头,那可就惨了。 排除掉金石潭,那就没得选了。 心中盘算着,江尘开始穿戴行头:狗皮袄、牛角弓、柴刀、套索、布袋,水袋……一应器具带得整整齐齐。 今天,就是他猎狍子的日子。 走出门时,江有林喊了一句:“不用急,第一天先找踪迹,别想着一击即中。贾凡肯定也得重新找那些狍子的踪迹。” 江尘头也没回,丢下一句:“知道了,别等我吃饭。” 第26章 猎杀,狼王出现! 山上的积雪已经没过小腿,上山的路比往常难走得多。 江尘走到小黑山南峰时,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 天地之间,唯有白茫茫一片,干净得晃眼。 此前所有的痕迹、脚印,全被积雪掩盖。 而新留下的脚印,又清晰得无处遁形。 江尘直到此时,才唤出龟甲,取出那枚狍子的卦签。 卦签化作流光涌入他的身体,继而幻出漫天雪景。 画面中,一只带角的公狍子浮现,体型不小,恐怕有五十斤重; 它身旁跟着一只稍小的母狍,两只成年狍子中间,还有一只半尺多高的幼狍。 浑身是毛茸茸的浅棕色。 “竟然是三只。”江尘不由屏住呼吸。 他不贪心,能猎到那只公的就足够了,狍子角,可也是值钱的很。 此刻,三只狍子正在雪地中前行,不时啃啃枯枝,或是拱开积雪觅食。 雪地上散落着几枚啃碎的榛子壳,壳边缘还带着新鲜的齿印。 “还得往南走,不知道会不会碰见贾凡。” 江尘嘀咕了一句。 如果贾凡也盯上了这群狍子,今天肯定也会上山。 长河村离这里更近,说不定他来得比自己还早。 江尘不由加快了步伐,顺着卦签的指引,朝着狍子的方向赶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 江尘终于在雪地上看到一串梅花状的蹄印,比野兔的大些,趾尖带着分叉的细痕。 “找到了。”江尘深吸一口气,用脚抹去最清晰的那个狍子脚印,再俯身跟了上去。 风从林子里钻出来,卷着松针擦过耳边。 江尘绕了半圈,来到狍子的下风向,免得身上的气味暴露踪迹。 他身形趴得极低,狗皮袄背面特意选的白灰色毛皮,让他几乎和雪地融为一体。 这样往前挪了大约三百步,江尘终于见到了那三只狍子。 其中一只颈后竖着两截短角,皮毛在阳光下泛着茶褐色的光泽,正是他在卦签中看到的那只公狍子。 此刻,江尘距离狍子还有一百步,尚没有到他有把握的射程。 他屏住呼吸,几乎是匍匐着,一点点往前挪。 “咔!” 一根树枝被压断,传出轻微的声响。 公狍子猛地起头,耳朵像两片树叶般支棱着,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扫过四周。 母狍子也往前踏了半步,前腿微屈,像是随时要窜逃。 那只幼狍,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似在探寻声响的来源。 甚至迈着小步,想去声音传来的方向看看。。 江尘伏低身子,把整个人藏在雪窝里。 “呦!”母狍叫了一声,幼狍才停下脚步,继续低头扒雪。 江尘余光瞥见三只狍子放松了警惕,终于再次抬头。 以目力估算,此刻距离狍子……五十五步。 而且,他正处于下风向。 但再靠近,恐怕就要惊动它们了。 江尘深吸一口气,以极慢的速度起身。 取箭,搭弓。 弓弦在指尖勒出红痕,牛角弓渐渐拉成圆月。 江尘的目光落在公狍子的脖颈处。 略微犹豫后,又下移到它的前腿。 这个距离,他没把握一击毙命。 若是放空,惊到了猎物,可就白跑一趟了。 而前腿肌肉最薄,射中虽不会立刻致命,却能顺着血迹追踪。 这雪天里,只要受了伤,它就跑不远! 确定目标,江尘进入“凝神”状态。 那只公狍子在他眼前不断放大,渐渐的挤满了整个视野。 他甚至能看清狍子前腿处的血管,血液正一股股地流动。 “嗡”的一声。 桑木箭杆带着风掠过雪地,卷起的雪花像拖了条白尾。 “噗嗤!” 一箭正中狍子左前腿。 公狍子吃痛,猛地人立起来,发出撕心的嘶鸣。 随之,转身就往密林里狂奔而去,雪地上立刻拖出一道暗红的血痕。 母狍和幼狍也瞬间受惊,嘶鸣着朝远方奔去。 那些,已不是江尘的目标。 他只要追住公狍子就行。 可下一刻,一支箭从江尘身侧飞过。 “噗嗤”贯穿了母狍的胸腔。 它跑出不到十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身体还在微微抽搐。 江尘回头,才见到贾凡从雪地里站起身,笑着开口:“你小子寻踪的手段比我还强,就是箭术差了点。” “你跟踪我?”江尘皱眉,他竟然没发现贾凡一直跟在他身后。 贾凡摊摊手:“我来的是时间可比你早,只是你运气更好而已。” “而且我把公狍子让给你了。” 说话间,他已朝母狍子跑去:“公的归你,母的归我。小的嘛,谁打到归谁。” 公狍子还在往前跑,母狍子却已毙命。 江尘哪有时间去追幼狍。 但他也顾不上再和贾凡搭话,盯着公狍子逃窜的方向,追了过去。 公狍子瘸着腿在雪地里狂奔,蹄子溅起的雪沫混着血珠,在枯枝上留下点点红痕。 没跑出百十步,它就前腿一软,跪倒在地。 特意打磨的箭头果然管用,射入的深度比他想象的更深,彻底废了狍子的奔跑能力。 江尘摸出第二支箭,站在原地,缓缓拉弓。 这次,他瞄准的是公狍子的脖颈。 公狍子抬头见江尘再次拉弓,疯了似的朝他撞来,头上的短角闪着寒光。 江尘纹丝未动,看着狍子在视野中不断放大。 呼吸停滞的瞬间,弓弦震颤。 箭穿透了喉咙,箭镞从另一侧刺出,尾羽剧颤。 公狍子才跑出两步,庞大的身躯猛地往前栽倒。 在雪地里滑出半尺远,四蹄蹬了蹬,渐渐没了动静。 直到这时,江尘这才敢大口喘气。 额头豆大的汗珠滴落在雪地。 看似只射了两箭,可从发现狍子开始,他便不敢有一丝松懈,此刻已经有些力竭了。 他喘着粗气走过去,用靴尖碰了碰公狍子的身子。 确认没了气息,才坐在一旁休息。 一刻钟后,江尘感觉呼吸平稳了些,从腰间解下麻绳,将公狍子捆住,开始往回拖。 这天气,积雪就是成了天然的滑道,给他省了不少力气。 回到刚才猎杀母狍子的位置,江尘忽然看见贾凡气喘吁吁地往这边跑。 一边跑一边捆地上的母狍,眼神慌乱地不断瞟向幼狍逃窜的方向。 “怎么了?”江尘问道。 贾凡没答话,只朝那片凹地努了努嘴。 江尘的目光投过去,只见凹地的阴影里,卧着一团灰黑色的东西。 凝神看去,江尘才发现,那是一只狼! 体型比寻常野狼大得多,肩宽几乎抵得上半大的小牛。 只是此刻,它的毛色早已失去光泽,灰败的毛丛里嵌着雪粒和泥块。 右耳缺了半片,断口处结着黑硬的痂。 而在它面前,那只幼狍,脖子已被咬断。 鲜血在雪地里积成一滩暗红的血洼。 江尘的呼吸突然停滞了。 “狼王,它竟然在这!” 第27章 我想猎狼王,一起吗? 那团黑影,就是他在卦签中看到的。被放逐到小黑山的老狼王! 竟然跑到南边来了! 江尘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要是找到狍子之前碰上狼王,说不定他就成猎物了。 也说不定,狼王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直到发现更容易狩猎的目标。 “妈的,果然老狼比人还奸!得找个时间把它猎了,否则以后哪敢上山。” 江风心中低骂了一句,之前本想等它饿死,可它现在找到了食物,看来又能撑一段时间了。 狼王似乎察觉到了动静,停止啃咬狍子的血肉,缓缓抬头看了过来。 江尘这才看清它的脸—— 鼻梁上有道横贯的疤痕,獠牙黄黑参差,嘴角挂着暗红血渍。 一对琥珀色的瞳仁蒙着层阴翳,却挡不住其中的凶厉。 四目相对的瞬间,狼王龇牙低吼,眸中凶光毕现,脊背上狼毫根根直立。 江尘顿时只觉遍体生寒,手臂激一层鸡皮疙瘩。 那是来自捕食者的威压,让他本能地生出畏惧,甚至忘了挪动脚步。 “还不快跑!”贾凡喊了一声,“这他妈是狼王,比人还奸,他要是吃不饱,说不定就开始猎人了。” 江尘骤然惊醒,拉起狍子开始往山下走。 “一起走,不然它可能会追上来。” 贾凡带着江尘,两人以最快的速度下山。 或许是已经有了猎物,或许是因为已经太老了,狼王并没有追上来。 等走出数百步,彻底看不见那山头了。 江尘才惊觉,刚才那一眼,竟让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嘿嘿,怕了?”旁边的贾凡蹲下喘息,“第一次见到野狼王,没吓尿算你胆子大了。” 江尘转头看过去:“我只是没见过这么大的狼而已,有什么怕的。” “好好好,你没怕。”贾凡扛起狍子,“走了,早点下山吧。它不会在山上待太久的。” 江尘看着贾凡的背影,忽然开口:“我要猎那头狼王,一起吗?” 贾凡转头,惊诧地看向江尘,似是第一次认识江尘。 看了一圈,贾凡嗤笑出声:“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不要命你就去,我可不去送死。” “那种老狼,越老越奸,会骗人,会设陷阱,会统御一整个狼群。” “山里是它们的主场,最好别惹。” 说完,他转身离开:“这次算我承你的情,下次若是发现猎物,我喊你一起。” “你要是死在狼王手下,我给你添一铲土。” 看着贾凡拉着狍子离开的背影,江尘也拖着自己的狍子动身。 他想猎狼,不只是说说而已。 刚才被一只老快死的狼王吓到,反应过来后,心中不由生出怒气。 畜生而已,竟然敢把他当成猎物! 这股怒气如今已经化作杀气,唯有杀了狼王,才能一泄心头火。 而一只在山中游荡、将人视作猎物的灰狼王。 让需要常上山的他毫无安全感,必须找机会除掉。 “贾凡不知道,狼王是被逐出狼群,没有同伴,而且已经太老了。” “一只幼狍子,不够他吃多久,好好准备,未必不能杀!” 心中盘算着,江尘拖着狍子下山,路上还顺手捡回了那只被套索套住的兔子。 过河时,已经有人注意到他身后拖着东西。 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只还在淌血的狍子。 “狍子?哪来的?”有人凑上来问。 “当然是打的,没看脖子上插着箭吗?”不等江尘开口,就有人替他接话。 “小黑山竟然还有狍子?我以为都跑二黑山去了。” “江二郎真把他爹的本事学去了啊,愈发厉害了。” 江尘耳聪目明,将众人的议论听在耳里。 即便心中因狼王的事冲淡了不少欣喜,还是忍不住有些自得。 难怪那些钓到大鱼的人会迷路一天。 这打到值钱猎物的猎户怕是也一样。 反正这一路,没人再叫他“泼皮”了,年纪大的就叫江二郎,年纪差不多的就叫上江二哥了。 “二叔!二叔!” 江尘才到村口,江能文就第一个跑了出来。 自从江尘抓回山鸡后,每次江尘上山,他都会守在村口。 此刻已经冻得小脸通红,见江尘回来,立马迎了上来。 “让你爹来接我,累死了。” 这只公狍子足有五十多斤,从这么深的积雪里拖下来,着实费了不少力气。 江能文才看到江尘后面拖着的狍子,当即张大了嘴。 “好!” 应了一声,一抹鼻涕,飞快地朝家里跑。 中途靴底一滑摔在雪里,也顾不上拍掉雪,爬起来就狂奔而去:“爹,爹!二叔打了只狍子!” 江田没多久就迎了出来,看到狍子,不由一惊:“这狍子,你打的?” “难不成是它自己撞箭上的?”江尘手一松,把麻绳递给江田,“晚上吃烤狍子肉,让嫂子多撒点盐。” 对大哥,江尘说话没一点客气。 可江田毫不在意,以前江尘对他态度可比现在差多了。 还不时拿家里东西去换钱,现在这般,已让他觉得弟弟变好不少了。 若是真的兄友弟恭起来,反倒会让他觉得不是本人了。 众人差不多一路啧啧称奇,跟到江尘家门口。 见他要进门,有人忍不住问:“江二郎,狍子肉卖吗?” “对啊,卖一点吧,让我们也尝尝鲜,今年都没吃上肉。” 这可是正经野味,肉味比鱼肉、兔肉甚至猪肉都好,能买点过年再好不过。 江尘看向江田:“问我哥。” 江田略一犹豫,转头说:“我先看看怎么处理,要是卖肉,一定跟大家说。” 回家自然要先处理——剥皮、取角。 这只公狍子整只拿到县城酒楼,起码要卖一贯多钱; 可若是拆肉、剥皮。 酒楼就不怎么收散肉了,在村子卖也挺好。 随着兄弟俩进门,门外的村民不由感叹一句:“这江二郎,还真有本事啊,竟能打到狍子。” “这已经几次没走空了吧,其他猎户哪有这手艺。” “谁进了江家,那真是好福气……以后还不得天天吃肉。” 这话一出,众人立刻都动了心思。 江家二郎,还没娶妻呢。 第28章 一天一斤肉,准备进城 还有妇人掐着旁边自家男人的胳膊:“看看,看看人家!这大雪天上山都能打到狍子,你呢?” “我要是碰见,我也能打到!”那男人辩驳道,“可狍子哪那么好遇见?这小子也是运气好。” “运气好?他家冬天的肉都吃不完了,还叫运气好?咱家这个冬天都快熬不过去了!” 男人熬不过妇人的连珠炮,只好应道,“明天我也上山看看,能不能找到些野物。” 三山村一共有五个猎户,都是在官府挂了名的。 以前更多,只是随着小黑山的野物越来越少,二黑山一般人也不敢去。 猎户每年还要交一份猎税,三山村的猎户便渐渐只剩五家了。 今年入冬早,大多猎户早就把弓收了起来。 如今见江尘打了只狍子,又纷纷心思活络起来。 何况,就算自己不想动,家里人也会催着上山再打些过冬的猎物。 关上门,江田看着院子里躺着的狍子。 仍有些不敢相信地再问一遍:“小尘,这真是你打的?” “不然呢?这箭还是爹特意磨的。” 江田低头,果然在桑木箭杆上看到了一个“江”字,正是自家的箭。 “真厉害啊……” 江田其实并非怀疑,只是难以置信。 这些天,弟弟虽然性子还和之前一样不近人情。 可本事却一天一个样。 兔子、狍子、山鸡……家里现在根本不缺肉吃。 把这狍子卖了,过冬的粮食应该也够了。 只要安全熬过这个冬天,明年开春种上地,就不愁吃喝了。 当然,前提是别再遇上荒年。 江有林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地上的狍子,也吃了一惊:“你怎么找到狍子的?” 作为老猎户,他自然知道,只要能靠近,以江尘的箭术,猎到狍子不算难。 可小黑山虽叫“小”,却也分南峰北峰。 就算大雪天踪迹明显,只用一天就找到狍子,难度也不小。 “运气好而已。”江尘摊摊手,没法解释,就全推到运气上。 江有林上下打量他一番,最后点头:“打猎,运气确实重要。” 江田喜滋滋地看着狍子:“明日拿城里卖了?” 说完又补了句,“你还没娶妻,卖的钱你留一半,剩下买粟米应该够吃一冬。” “不成。”江尘却摇头:“剥皮,吃肉,留一半,剩下的在村里卖了吧。” “留一半?”陈巧翠不由咋舌。一半得有二十多斤肉,吃到什么时候去? 她现在的心思,还停留在一个月吃一顿肉菜就算日子有滋有味了。 “以后中午、晚上都要有肉,一天按一斤肉的标准吧。” 听到这话,江有林三人几乎同时瞪大了眼珠,似是听到了什么极震惊的事。 六个人一天一斤肉,在江尘看来肯定不够。 可在陈巧翠眼里,这简直是天大的败家啊。 平常时节,地主家顿顿吃白面都算奢靡。 江尘竟想一天吃一斤肉? 说出去怕是要被戳着脊梁骨骂的。 陈巧翠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江有林。 江有林也觉得江尘说的过分,什么家底啊,敢这么造? 他轻咳一声,“寻常人家,一月吃一次肉就不错了,咱家里,十日吃一次如何?” 说完又加上一句:“里正他们家,也就这个标准了。” “你放心,卖狍子的银子给你留着,日后娶妻用得上。” 江尘皱眉。 连老爹都反对,好看来一时半会儿说不通了。 只能搬出之前的“人设”了,双手一甩,剑眉倒竖 “打了不吃,那我打猎干啥?不如继续当泼皮算了。” 一听要江尘又要当泼皮,江有林顿时慌了:“好好好,按你说的来!按你说的来!” 他可不想江尘变回以前那样 。就算现在“败家”些,起码人踏实了。 吃一半,不还留了一半肉卖吗,也不至于饿肚子。 随着陈巧翠叹了一口气,接受了这个现实。 江尘脸上的怒意才化作笑意。 “我就说,卖钱哪有吃到肚子里实在。” 他现在正需要长力气,绝不能缺了嘴。 说完,他转头看向江能文和江晓芸:“你们俩说,是吃了还是卖了?想吃的举手!” 江能文第一个举手:“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他才不管别的,有肉吃最要紧。 江晓芸扭捏地看了陈巧翠一眼,把小手举了一半。 江尘哈哈一笑:“你们看,可不是我任性,三比三,吃一半留一半,正好!” 陈巧翠瞪了女儿一眼,最终只能妥协:“反正都依你,不过这狍子,我可不会弄。” 江有林早习惯了儿子的任性,很快将那点不快的情绪甩到天边。 看着地上的狍子,嘴角咧开:“我来,这剥狍子皮可是门手艺,破了就卖不上价了。” 陈巧翠有些担心:“爹,你的腿……” 江有林甩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好得差不多了。” 江尘赶忙把拐杖递过去:“好好撑着吧,别刚好点就折腾,马上骨头长歪了。” “行行行,那我坐着剥。” 这活也只有江有林能干。 剥皮的手艺,在江家也是独一份。 江有林剥皮时,江尘也没走,搬了个凳子在旁边看着。 这手艺,日后肯定用得上。 直到天黑,完整的狍子皮才剥下来。 江有林让江尘挂起来晾干,江尘却道:“正好,明天我去县城顺道卖了。” 江有林擦掉手上的血污:“你想去城里?” 第29章 借车,原主的死因 趁着大雪还没完全封堵道路,江尘得去县里一趟。 他怀里还揣着一株双生天麻,这事没告诉家里人,进了城正好卖掉。 再买些精米精面回来,天天吃粟米,实在有些熬人。 除此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他想要试试,离了三山村,卜卦的结果是否会有些不同。 在这里,卜卦获得的全是有关狩猎的卦签。 若是去了县城,会不会有其他的结果? 江有林有些隐忧:“你一个人去?” 上次江尘去县里,可是把一冬的口粮都卖了。 要是再被城里的花花世界迷了眼,变回以前那副样子可怎么办? “我去卖了狍子皮,还有这只兔子,顺便把粟米换回来。” 江有林想想,最终没开口阻止。 他也知道江尘想去,没人拦得住,只希望江尘真的是换粟米的。 “去吧,卖皮子去东市的皮货铺,你说是江家的,给的价格公道。” “好嘞。”江尘点头:“那在哪能借到板车。” 江有林眉头皱起:“这么近,要什么车。” 江尘一阵无语。 到县城快三十里路,在江有林眼里竟只是“这么近”。 走过去就算了,难不成他换了米面,还要扛着走回去? “我还得扛着粟米回来呢。” 江尘连忙喊冤,可不是他太懒。 江有林看了他一眼,知道小儿子这娇生惯养的性子还没改。 只好说:“那你明天去里正家去招呼一声,他家有驴车。你明天拿上二斤狍子肉去,他应该借你。” 两斤狍子肉,差不多六十个大字,这价不低,差不多能买五斤粟米了。 但能借到车,总比自己走好。 “你会赶车?”江有林又问了一句。 “呃……不会。” “让你大哥还有巧翠跟你一起吧,正好把过冬的东西买齐,再下两场雪,就彻底封山了。” 江尘想想,点了点头:“那也好。” 正好他们可以分头行动,免得时间不够。 当天晚上,一顿烤狍子肉下肚,江尘顿时觉得人生圆满。 其他人也是一人一块大肉,各个吃的满嘴流油。 连陈巧翠都忍不住开口,感觉在做梦一样。 第二天,江田在村里把半只狍子挂出来卖。 一共二十六斤肉,按三十文一斤算,还能用粟米换。 不多时,闻信来的村民就聚满了江家门口。 看到只有半只狍子,有人发问:“怎么只有半只?剩下的呢?” 陈巧翠一边忙活:“二郎说留一半家里吃。” “嚯……”有人咋舌,“你们家这是天天吃肉啊?谁家敢这么吃?” “二郎自己打的,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啊。” “果然还是个败家子,天天这么吃,家业不得败完啊……” 有人反驳:“人家败家是有本事,你有这本事?” 说着就上前,“江大哥,给我切三两,要肥点的。” 江田笑嘻嘻地提刀,选了个好位置:“好嘞,三两!” 二十多斤肉不算多,但来买的人都是割五两三两,只为尝个鲜—— 这年节,谁舍得一下买一斤肉回去? 也因此,大家更觉得江尘留二十多斤自家吃,实在是败家。 “虽说败家,但谁要是嫁给他,怕是能天天吃肉啊。” 一时间,村中百姓,心思都齐齐活络起来,想着给江尘说媒。 可勾着脖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江尘的踪影。 此时的江尘,并不在家。 而是去了村中心的陈家。 陈丰田是三山村的里正,他家也是村里最富的,算是个小地主。 家里有两头骡子、一头毛驴,还有近百亩地。 再加上里正的身份,算是这小村子里最有权势的人。 陈家的房屋,远远看去,也比普通百姓好得多。 青石砌墙,屋前还垒了三层台阶。 江尘走过去,敲响了门:“陈叔,在吗?” 开门的是个年轻人,比江尘矮一头。 一身穿粗布衣服,看江尘的眼神带着点不善:“江尘?你来干什么?” 江尘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 但今天有求于人,笑着举了举手里的东西:“陈大哥,我这不刚打了狍子,给你们送点肉来。” 看到肉,陈玉堂的脸色立马缓和了些,顺手接过:“你运气真不错。” 看来这陈家老二对自己有意见,难不成是原主当泼皮时惹到过他? 记不清了,就当有这回事儿吧……先将陈玉堂记到小本本上。 这时,堂屋里传来声音:“江家二郎啊,进来坐。” 江尘走进屋,打量了一下堂屋摆设。 除了空间大些,和自家也没太大区别。 陈丰田看着六十多岁,肤色偏黑,额间皱纹如刀刻。 虽说算是地主,看着也和普通老农没两样。 “你有心了,打了狍子还想着送点来。” 陈丰田说着,让陈玉堂把狍子肉收好,“坐会儿,喝杯热水?” 江尘摆摆手:“陈叔,我就就不坐了,今天来主要想借您家的驴子用一天,明天进城一趟。” 陈丰田略一沉吟:“可以。要板车吗?” “要的,回来可能要捎买些东西。” “成,我让玉堂把车套好,明天一早你过来取就是。” 江尘笑着道谢:“谢谢陈叔,那我先回去了。” 陈玉堂看着江尘的背影,忍不住说:“爹,你借他车干嘛?这冬天路多难走,伤到驴子咋办。” 陈丰田白了他一眼:“你都把肉收下了,我能不借?” 陈玉堂看着手里的肉,咽了咽口水。 他家看着富裕,可老爹把持家业,手指缝严的很,一个月也只能吃三次肉。 他整日也淡的慌,看到上门的肉,哪里能忍得住。 他嘟囔道:“要不是他突然开窍了,江家那几块水田明年就该是咱家的了!” 陈丰田眯起眼:“急什么?我就不信他运气能一直这么好。” “而且,就他这么败家,多少家产也不够败的,等着吧……” 第30章 陈玉坤 所有的豪绅地主,不论大小,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买地。 地产才是生财之道,是能流传后世的家产,自然是越多越好。 寻常时节,卖田卖地,是会被人骂败家的。 想买也不是那么容易。 但……这是荒年。 还是普通百姓时,陈丰田一遇荒年就指天骂地; 可现在,他反倒觉得偶尔碰上荒年也不错。 荒年里,人们才愿意拿地抵押借粮。 这个冬天,他已经借出去近百石粟米。 等明年开春,那些人还得借粮种。 可那些饿疯的百姓,哪里算的明白账。 按照九出十三归的利息算,明年要不是个十几年难得一见的大丰收。 在他这这里挂名的田,大部分都该归陈家了。 唯独可惜的是,村里最肥沃的两亩良田还在江有林手里。 本来,江田都已经上门,准备借一冬的粟米了。 谁想到,江尘半月之间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卖了一冬口粮的泼皮,变成了村里的‘本事人’ 这变化,让陈丰田都有些措手不及。 陈玉堂点头表示同意,正要转身离开,却又停下:“张爹,三坡又上门了,说家里没粮过冬,想支些铜钱。” 陈丰田皱眉:“给他拿二斤粟米,别让他再来了。” “事没办成,还好意思耍泼皮无赖那一套,真以为我们好欺负不是。” 陈玉堂笑了笑:“好,我这就去。” 陈家后门,陈玉堂朝外丢出一个黑布袋,不耐烦说了一句:“这是我爹心善,赏你的。” “以后别来了,我家不欠你的。” 门外躬身的张三坡正要躬身开口,门却已“砰”地关上。 他脸上讨好的笑容瞬间僵住,趴到门上喊着:“陈二哥!当初说好的,我让江尘卖了家里的口粮,你们给我一两银子啊!说好的一两银子啊!” 陈玉堂冷笑一声:“做你的美梦去吧,我们没拿到地哪有你的银子!” “你看看江家日子现在过的,整日大鱼大肉,像是要卖田的样子吗?” 张三坡渐渐犹豫:“可……这也不是我的错啊,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 门后传来陈玉堂的声音:“赶紧滚远些!我和爹还跟你好生说话,你要是再纠缠不休,等大哥回来,可就不是这样了。” 门后,随之传出离开的脚步声。 张三坡浑身一颤。 陈家老大陈玉坤在县城管着青楼,手下有七八个壮丁,随时呼来喝去的。 真惹恼了他,自己恐怕得缺胳膊少腿,甚至死在哪个阴沟也未可知啊。 听着脚步声渐远,张三坡只得颓唐地蹲下,捡起那袋二斤粟米。 布袋砸在地上时撒出不少粟米。 不足称的粟米中,还混着不少豆壳,恐怕有小半,都是喂牲口的草料。 张三坡抓着粟米,眼中渐渐升起怨毒:“江尘!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没冻死在路上!” “都是你不死,我才落到这步田地!” 上次被吓尿后,他已经没脸出门了。 妻子也嫌他丢人,终日不理她一句。 今日又受这般折辱,整个人的心理都有些扭曲了。 但他不敢把怒气撒到陈家。 他们有势力、有背景! 他只敢怨恨江尘,为什么那一夜没冻死在路上?明明他临走时,还解开了江尘身上的扣子! 咬着牙,张三坡一步步离开陈家后门。 可想到回家要面对婆娘的阴阳怪气,脚下便没了力气。 他找了棵树,顺着树干滑坐在雪地里,头埋在膝盖里,想着日后该怎么办。 江尘刚走出陈家时,余光正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张三坡?他来这干嘛?借粮?” 他知道陈家是三山村最大的债主,不少收成不好的人家都来借过粮。 利息九出十三归,还要拿地抵押。 江田之前差点来借,连借据都写好了。 最后因他穿越而来,才没来借。 也因此,江田今天还有些不好意思见陈丰田。 “大哥还是太老实。”江尘腹诽,“这种地主,就等着荒年买田。今年一年,陈家怕是要赚得盆满钵满了。” 不过他没心思管这些。 千百年都是如此,哪是他一个人能改变的? 他只想顾好自家的天地,别被兼并就好。 第31章 县城卜卦,变化! 江尘快到家门口时,已经接近正午了。 摆着的半只狍子,只剩下一副肉被剃干净的骨架。 这年头,没人稀罕骨头。 最后也只能自己留着炖汤,把上面残存的肉丝和骨髓都吃干净。 江尘准备进门时,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砚秋?” 沈砚秋仍旧穿着那身棉服,外边套着襦裙。 不过头上原本的木簪,换成了一支雀尾银步摇,整个人添了几分贵气。 她今天像是跑过来的,口中呼出白气:“江大哥,狍子肉还有吗?” 江田摆摆手,指了指旁边的骨头:“就剩这些了,你应该不要吧。” 沈砚秋望着那副骨架,眼神不由得露出失望 —— 果然还是来晚了。 陈巧翠一把将丈夫拉回来:“有的有的,家里还留了一半。本来是自家吃的,给你匀出一些来。” 沈砚秋立马开口:“那我要一斤。”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三十枚铜钱。 陈巧翠去将肉割回来的时候,正看到江尘回来。 连忙招呼:“二郎,怎么样。” 江尘回了一句:“说好了,明天卯时去拿车,然后进城。” “好嘞。”说话时,将手中的肉递给沈砚秋:“沈姑娘,要不要二郎送你回去?” 沈砚秋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虽然知道陈巧翠有些想撮合自己和江尘,可爹……不同意。 但忽然想起什么,抬头说道:“你们准备明天进城?带一带上我吗?我可以给钱!” 江尘的发问:“你爹的病还没好?” 沈砚秋微微点头:“这场雪下来,病又重了,家里的药也快吃完了。” “那就一起吧。” 江尘随口应下。 反正也就是多带一个人的区别而已,问题不大。 “那我明天早点过来。”沈砚秋行了一礼:“谢谢……尘哥儿。” 说完,快步回家。 回到家,沈砚秋只跟沈朗说,明日村里有人借了驴车进城,她给了些钱,坐车一起进城。 这在村里也是常有的事,沈朗也没觉得奇怪。 沈朗原本极不想让女儿抛头露面,可如今风寒日重,家里的粮食也所剩无几。 最终也只能深叹一口气,反复叮嘱她务必万分小心。 第二天天还没亮,江田就和江尘一起去陈丰田家取了驴车。 一头老驴套着板车,看着有些破烂。 可在三山村,家里能有牲畜的,也就只有三四家而已。 将车赶回家门口时,沈砚秋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换了身更厚重的棉服,显得身形愈发娇小。 陈巧翠上前拉住她的手:“砚秋,快来坐,婶子给你带了棉枕,你可以靠着。” 说着便把她扶上板车。 车上没有座位,沈砚秋只能抱腿坐着,但有块棉枕,就舒服多了。 江田在前面赶车,江尘就坐在车边,双腿悬空晃着。 这是他头回坐驴车,起初觉得新鲜,没一会儿就硌得屁股疼,索性跳下车步行,走累了再上来。 陈巧翠倒是精神十足,她平日里很少进城,就算去也是步行,今天能坐驴车,已经觉得十分舒坦了。 不仅没有不舒服,还一直拉着沈砚秋问东问西,让沈砚秋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只能不断应答着。 最后实在有些答不上来,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江尘。 江尘笑着开口:“嫂子,沈姑娘起得早,你让她休息一阵吧。” 陈巧翠一拍嘴巴:“对啊,你看我这嘴怎么就管不住,砚秋你靠我身上眯会儿吧,我不说话了。” “不用,不用。”沈砚秋摆手拒绝,对江尘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江尘本以为借了驴车能快点到县城,可实际上还是走了两个时辰,到县城时已近中午。 永年县城,周围只有不到一丈高的土墙,好几处还塌了口子,一派破败景象。 即便记忆里有些模糊的印象,江尘亲眼见到还是难免失望。 虽说距离附近几个村子最大的县城,可也没有一点繁华的景象。 不过转念一想,三山村就有不少人是逃难来的,这里应该也属于大周偏僻地,荒凉一点也正常。 坐着驴车进城后,江尘才终于感觉到些许县城的繁华了。 街道两旁或坐或站着不少小贩, 大多身形消瘦,面前摆着要卖的货物:窝头烧饼、针头线脑、廉价布料、小捆柴火。 也有自家编的竹器,从山得来的山货。 城中道路虽不平整,却总算添了些热闹气。 江田将驴子拉住,回头说道:“我和你婶子去把狍子皮和角卖了,你带着沈丫头去典当行,之后再去抓药,之后办你自己的事。” “申时之前,咱们就在城门口集合。” 路上,陈巧翠和沈砚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已经问出她进城的打算。 先去典当行当东西,换了钱再去抓药。 今天要做的事不少,他们这么兵分两路正好节省时间。 “好。” 沈砚秋低声应道。 江尘也点头应下,他正好也要去药房,把那株双生天麻卖了,正好也能省下时间。 江田花了两枚铜钱,把驴车寄存在城门口,便带着陈巧翠往县城东市去了。 江尘则带着沈砚秋,往西市的典当行走去。 路过一家面摊时,江尘开口:“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沈砚秋举了举钱袋:“那我来付钱!” 江尘笑了笑:“好,那我就多谢沈姑娘请我吃面了。” “你还真是经常去听戏啊……”刚刚江尘帮沈砚秋解围,两人的关系无形间已经亲近了不少。 而且两人年龄相仿,两个‘长辈’离开,也都放松了不少。 “我哪有钱听戏,只是听别人哼两句而已。” 听曲听戏,那可是要去青楼的,他可不承认自己去过。 说话间,两人在面摊坐下,江尘喊了一声:“两碗汤面。” 掌柜高声应了一句, 没多久,就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您的面。” 面放在桌上,热气扑面而来,沈砚秋微微侧头避开。 江尘则抓起筷子挑了一筷。 走了一上午,他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一入口,面条筋道,裹着汤汁滑进嘴里,骨汤的鲜味在口腔里散开,胃里瞬间暖了起来。 这汤面自然没有肉,但确是实打实的骨汤,味道不错。 江尘几口就把一碗汤面连汤带水吃了个干净。 沈砚秋还在小口吃着,小脸微红,透着几分娇憨可爱,江尘都不由的看的有些呆了。 她似是察觉到江尘在看自己,没抬头,只是抬手拢了拢鬓角的碎发,脸颊却更红了。 江尘赶忙回神,心里想着最重要的事 —— 卜卦。 到了县城,离三山村已有段距离,不知在这里卜卦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他心念一动,那枚龟甲便出现在眼前,上面布满了各式玄奇的符号。 荧光流转,随时可以卜卦。 只不过这场景只有他能看见,沈砚秋仍在旁若无人地吃着面。 江尘轻轻一点,龟甲晃动起来…… 这次的时间比之前更久,不过最终浮现出三枚卦签: 【今日运势:平】 【小吉:东市摊贩,有人正在售卖药材,其中掺杂一根不为人知的野山参。】 【中吉:西市街道,有人正在售卖猎刀,买下之后,或许能有一番收获。】 【中凶:花香楼有富家女子落入风尘,若能将其救出,会获得丰厚报酬,但需小心随后而来的报复。】 江尘看着这组全新的卦象,心中一阵激动! 果然有变化,内容完全不同于在山里时! 卦签指向的全是县城里的事。 第32章 买锈刀 但大略看了一眼,江尘就发现了相同之处。 头两个卦签,还是和‘山’有关。 一个药材,一个猎刀。 江尘略微思索:“难不成因为我现在的身份是山民?”1 这龟甲,显然是为他服务的。 没有口粮的时候,卜卦猎物。 进城了,则帮忙获取有助于狩猎、或者是跟狩猎相关的事。 那若之后自己的身份变了,占卜方向或许也会跟着变。 如此逆推的话……最后一个救风尘,可能也跟‘山民’的身份有关。 不过嘛,他还是直接略过了。 他哪有那么大本事去救别人的风尘? 自古以来开青楼的,多半沾着些黑恶势力,贸然插手说不定性命都保不住。 但最上面两个卦签,他可全没打算放过。 县城不大,买卖集中在东西两市,大可以不去卦签,转一圈找找看。 此时,沈砚秋开口:“我吃好了。” “那先去典当行?” 江尘问。 沈砚秋微微点头,将十枚铜钱放在桌上。 两人起身后,摊主才过来收钱。 典当行就在西市正中,是一栋带两层台阶的小楼。 两人走进去,刻意做高的柜台后,坐着个褐袍老者。 见有人进来,不紧不慢的起身:“两位当些什么?我们春风典当行,金银铜铁、锅碗布衣都收。” 这年头,典当是常事。 大到金银首饰,小到铜盆瓷碗、棉衣棉裤,都能拿来典当。 沈砚秋走上前,抬手摘下发间的点翠银步摇。 那步摇银胎弯成花枝形,缀着五片点翠羽叶,叶间还悬三颗珍珠坠子,钗头镶着粒小红玛瑙,为她本来的美貌增色不少。 一自发梢取下,如瀑的长发披散到腰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飘入江尘鼻腔。 江尘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心中不由多了一份燥热。 也难怪,沈砚秋这两天一直戴着这簪子。 怕是舍不得典当,想多戴几天。 在掌中摩挲了一会儿,她才上前,踮脚将步摇递了出去。 掌柜伸出两指捏着钗尾,对着光转了半圈,喉间 “嗯” 了一声。 慢悠悠开口:“银胎花枝摇,翠色飞边,珠坠缺损,玛瑙开裂。” 沈砚秋气得脸涨红,踮着脚就要把簪子抢回来:“你胡说,我这明明是好的!拿过来,我不当了!” 江尘侧身,往前一步,将沈砚秋拢在自身的阴影处,伸手抓住掌柜的手腕。 他今日上街,仍旧是猎户打扮。 狗皮袄,牛角弓,更衬的比寻常人凶恶三分。 掌柜见状立刻闭了嘴,连忙赔笑:“这只是行话,行话…… 两位别介意。” “我也不多说了,若是真想卖,我给你个实价。” 见沈砚秋旁还跟着个威武汉子,掌柜迅速收敛态度:“三两银子,当期六月,如何?” 江尘心中还有些惊讶,这簪子竟然值三两银子,差不多是三只狍子的价钱了。 看来沈朗父女以前的身份不简单啊,起码曾经也是大家子弟。 心中讶异,江尘却不动声色的回话:“低了。” 他不懂行价,但很懂当铺掌柜。 毕竟原主,就不止一次的来当铺变卖家产。 “啊这……”掌柜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牙说道:“那五两银子,这是最高价了。” 江尘回头看向沈砚秋,他确实不知道这簪子到底值多少。 被江尘拢在影子内,沈砚秋忽然觉得有了底气,声音都大了几分:“八两,不然我就换一家当铺。” “得嘞,八两!” 掌柜表情一变,喜滋滋地应下。 江尘瞬间明白,还是要少了。 可掌柜已经叫伙计取来锦盒,小心将步摇放进去。 同时唱道:“银胎花枝摇一只,纹银八两,月利三分,当期六月,过期不赎,听凭发卖 —— 写票!” 随着文书写好当票,掌柜连同旁边的散碎银子推过来,钱货两讫。 沈砚秋小心收起银子,当票则随手塞进衣服里。 看样子是没打算赎回来了。 毕竟八两银子,已是巨款了。 以沈家如今的状况,只能靠典当旧物度日。 出了当铺,回头看向春风当铺。 长舒一口气,白气从唇间漫出,在冷风中散成一片,像是把方才憋在胸口的郁气全吐了出去。 转过身时,她看向江尘:“谢谢你。” 江尘挑眉:“谢我干嘛。” “若不是你在,我怕是…… 卖不到这个数。” 她垂着眼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角。 当铺掌柜个个都是人精,一眼就能看出什么人好拿捏。 若不是江尘站在旁边,她不当了想拿回簪子,恐怕都要费些周折。 江尘笑了,目光落在她披散的长发上:“光说谢,可没什么诚意。” 沈砚秋被他看得耳尖发烫,慌忙转过身,从怀里摸出木簪。 指尖捏着冰凉的簪子顿了顿,才慌乱地将长发绾在耳后。 发丝滑落肩头时,又带起极轻柔的香。 “那……我请你吃羊肉面,怎么样。” 沈砚秋的声音很低,似是商量,还有几分讨饶的意味。 她似是有些受不了这种程度的调笑。 “当然可以,不过我今天吃太饱了,下次吧。” 江尘也见好就收,这小姑娘防御太低了,逗一逗就脸红。 不过就是这样,才让江尘忍不住总想逗逗她。 这时候,沈砚秋才扎好头发,转过头来。 表情也明媚了不少:“那就下次,我们接下来去哪?” 江尘环视一圈,开口说道:“药铺在东市,那就先在西市逛逛吧。” 东市卖山货的多,药铺也在那。 西市则是各类杂物聚集。 他本想沈砚秋典当之后,就去药铺卖天麻。 但想到卦签上说有人卖刀,还是个没风险的中吉,那怎么也得去看看了。 “好,我还是第一次和爹爹之外的人来县城呢。” 两人随意逛着,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不时都会在某个摊子前停留。 走到西市中央时,就见一群人围着个摊位。 有人还在笑:“二两银子,你想钱想疯了吧。” “就是,这哪里的骗子,怎么跑到永年县行骗来了。” 江尘侧身挤进去,见中间蹲个男人,怀里抱着个木匣。 “卖什么呢?” 江尘问。 男人穿件破旧棉袄,被这么多人围着,有些窘迫,应声:“卖刀。” 江尘眼前一亮,这就找到了? “看看。” 江尘蹲下,让男人打开木匣。 男人本就是来卖刀的,当即打开匣子。 里面铺着层稻草,放着一把短刀。 长不过半尺,看着像把猎刀,可刀身布满浓重的锈迹。 第33章 锈刀来历,寻野山参 江尘皱着眉头:“怎么锈成这样?” 男人面露难色,解释道:“这是祖上留下来的刀,放得太久,就锈成这样了。” “卖多少钱?” 江尘想想也是,要不是锈成这样。 怕是早被当铺收了,也不会在路边摆摊了。 “二两银子。” 男人伸出两根手指。 旁边围观的百姓哄笑起来,“这么把破刀,还真想卖二两?两文钱都嫌多了!” 江尘上下打量,又问了句:“凭什么值这个价?” 男人像是遇到第一个认真问价的人,连忙道:“我爹说这是把宝刀…… 我觉得它该值这个价。” “要不是冬天实在熬不过去,我娘子卧病在床,我也不会拿出来卖。”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好像没了底气。1 只能望着江尘,“最低一两半,光抓药就要一两银子,我还得买些粟米过冬。” 一两半…… 一千五百文。 江尘看着这把短刀,锈迹斑斑,看着随时都会断。 难怪这男人没敢磨,怕是一磨就断了,那可就真一文不值了。 他本以为卜卦指引的该是把宝刀,没承想是这般模样。 就算这曾经是宝刀,如今也成废铁了。 可偏偏卦象显示,得到这把刀,是中吉! 这反倒更让他好奇,这锈刀藏着什么秘密。 江尘再次发问:“你祖上就留了这一把刀?” “是啊,当初是我爹亲手连盒子带刀交给我的…… 之后家业衰败,我也没时间日日保养,再打开时,没曾想竟锈成这样。” 江尘基本确定,卦象说的刀就是这把了。 但他还是站起身:“我再转转,申时之前会再来一趟。” 他没立刻应下,万一集市上还有其他卖刀的呢? 买错了可就亏大了,而且他身上也没有二两银子。 男人欲言又止,最终只道:“最低真的就一两半了,不然我们家真过不了这个冬。” 江尘摆摆手,离开摊位。 旁边的沈砚秋慌忙跟上,好奇问了一句:“你真想买那把刀吧?” “有点想买,家传宝刀,才一两半银子呢。” 沈砚秋犹豫开口:“其实我和爹逃难时遇过类似的事情,那次爹花五两银子买了本古书,回家才发现是做旧的……” 江尘笑了,没想到沈砚秋父女还有这般经历。 不过,若非卜卦提示,他恐怕也会当是骗局。 装作沉思之后,江尘缓缓开口:“那猎刀的刀柄不一般,应该不是俗物。” 其实他也没看出哪里不一般,但有卦象显示,那就不一般! 沈砚秋抿了抿唇,也就不再劝。 只是江尘走着,忽然感觉衣角被扯了扯。 低头见沈砚秋伸过来的掌心里放着两粒碎银子。 “你真想买的话,我可以借你银子。” 江尘说的信誓旦旦,却又转身离开。 她只当江尘手头钱不够,只能作罢。 江尘嘴角微扬,伸手贴在她掌背上,像捏馄饨似的轻轻合上她的手,又推了回去:“多谢沈姑娘好意!不过……钱的事,山人自有妙计。” 直到手掌被推回,沈砚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好像被占了便宜。 耳尖悄悄泛红,脸颊也跟着浮起薄红。 “骗人。” 她小声道。 “你不信?” 江尘凑近了些,又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发丝清香。 “你说话跟戏本上似的,肯定天天逛戏楼!” “额……其实只是偶尔。” 江尘没想到她的关注点竟不在赚钱上,而在戏楼上。 他总不能说是刷视频看的吧,只能承认去过戏楼了。 见沈砚秋质疑的眼神中,竟还藏着几分羡慕。 江尘忽然问道:“你没去过戏楼?” 沈砚秋坦率摇头:“没有,爹不让我去那种地方,我只看过戏本。” “这样啊…… 先买东西,买完带你去看戏!” 沈砚秋眼神陡然一亮,可又旋即黯淡下去:“可爹说戏楼很乱……” “有我呢,乱怕什么。” “走,先买东西。” 江尘一动身,沈砚秋立马亦步亦趋跟上,眼中却有止不住的期待。 两人在西市转了一圈,没再见到其他卖刀的摊位。 江尘心中已然确定,要找的就是方才那把。 “走,先去东市。” 确定后,他快步转去东市,一路不时在山货摊前停下,挑挑拣拣,问问价格。 沈砚秋好奇道:“你在找什么药材?” “不知道。” “不知道?” 沈砚秋一头雾水,哪有不知道找什么药材的。 正说着,江尘又在一个卖桔梗的摊位前停下:“桔梗怎么卖?” 摊主摆弄着药材,道:“十个铜板一斤,来一斤?秋天晒的,现在正合用。” 江尘左右看了看,这条街上竟有四家卖桔梗的。 看来还是得靠卦签了。 他召出龟甲,抽中那枚小吉卦签 —— 【小吉:东市摊贩,有人正在售卖桔梗,其中掺杂着一根野山参。】 卦签入体,眼前浮现出有些模糊的景象,指向了他曾问过价的某个摊位。 江尘回身,再次停在摊前。 摊主是个两颊消瘦的男人,双手笼在袖子里昏昏欲睡。 而他面前的桔梗堆里,有一株不过中指长的细根,在昏暗中似是泛着微光。 果然,野山参就在这儿。、 ............................... 第34章 泼皮是假的,好色是真的 “老板,桔梗怎么卖?” 江尘蹲在摊前问道。 男人抬眼,一脸不耐烦:“又是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别耽误事。” “我这不是货比三家嘛,别家都卖十文一斤。” “那你去买别家的。” 男人摆出不想做生意的样子,重新垂下眼,“我家的十二文一斤,不还价。” “算了。” 江尘像是下了决心,“还是你家的品相看着好,称一斤吧。” “算你小子有眼光。” 男人笑了声,丢过来一根草绳,“自己挑,保准比别家的药效足。” 江尘接过草绳,随意抓了一把桔梗系好,称重、付钱,一气呵成。 提着桔梗离开时,那摊主已重新坐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沈砚秋一路看下来,忍不住发问:“这桔梗明明没刚才那家品相好,还贵两文,你怎么偏买这家的?” “而且…… 是江叔染了风寒吗?你买桔梗做什么?” 她刚才就想开口,见江尘爽快付钱,又把话咽了回去。 “家里没人生病。” 江尘得手后,在沈砚秋面,带着几分得意举起桔梗,“你认得药材?” 沈砚秋点头:“看过些医书。” 说着就念叨起来:“桔梗能利五脏肠胃,补血气,除寒热风痹,温中消谷……” “你家中没人生病,买它做什么?” 江尘见已走出那条街,随便找了个无人角落。 解开草绳将桔梗铺开,展示在沈砚秋面前:“看看,哪株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不都是桔梗……” 话没说完,沈砚秋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手指轻轻碰向正中间那株,将其拿在掌心中。 这一株,比寻常桔梗瘦了近一半。 表皮不是桔梗的光滑黄褐,而是带着点暗沉的土黄; 桔梗的须子又粗又直,这株的须根却细如棉线,弯弯曲曲缠在一起,须上还沾着几个针尖大的紫褐色小点。 “这是……” 沈砚秋的手不由自主的小心翼翼起来,“野山参?!” 桔梗,不过十几文钱一斤! 可一年生的野山参幼苗,拿到药铺就能换一两银子; 每多一年,价钱便涨一两; 若是年份破十,要二十两银子!药铺绝不会还价。 这简直是撞大运了,才能从桔梗里买到野山参吧。 沈砚秋难以置信地看向江尘:“你怎么认出来的?” “就摆在那儿啊。” 江尘说得轻描淡写,“你能认出来,我怎么会认不出?我可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 这话沈砚秋倒没怀疑。 山民靠山吃山,认得草药不稀奇。 可 “认得” 和 “一眼认出” 是两回事。 若不是江尘挑出来,她到现在也发现不了异常。 从那么多桔梗里,一眼找到这株细小的野山参,这份眼力绝非寻常人所有。 “怎么样,现在信我能挣到买刀的钱了吧?” “信了。” 沈砚秋下意识颔首,她当时不是没听到江尘的话,只是懒得回应,觉得他只是说大话而已。 “看来那些说你不学无术的传言,都是假的。” 她心中已经确定,村中关于江尘的传言。 要么是以讹传讹,要么就是世人有眼不识赤金。 江尘差点哭了,经过不懈努力,他终于要摆脱原主的泼皮人设了! “不过…… 无赖好色大概是真的。” 沈砚秋仍记得方才江尘趁机握她手的事。羞意褪去后,忍不刺他一下。 “额……我必须严正声明! 这才是最大的以讹传讹!” “呵~” 沈砚秋转过头去,明显不想听他辩解。 “好吧。” 江尘知道扭转人设,任重道远,不能急于一时。 转而道,“那现在去药铺?” 单独收好野山参后,两人直奔药铺。 沈砚秋先上前去:“掌柜,抓药。” 药铺掌柜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正在整理药材。 听见动静转过身来,问了一句:“有药方吗?” 沈砚秋从怀中取出四折的黄纸递过去,掌柜展开细看。 “要几日的?” “十日。” 她想着,十天光景,爹爹的病该好转了; 若是还不好,就得带他来城里诊治了。 掌柜转身抓药,很快提着几包叠成方块的药走回来:“八钱银子,或者九百大钱。” 一两银子,等于一贯大钱,也就是一千文。 可银贵铜贱,市场一两银子是能换回来一千一百文大钱的。 沈砚秋递过两粒银子,掌柜称过后,将药递了出来。 沈砚秋收好药,转头看向江尘。 他这才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掌柜,收药材吗?” 沈砚秋看去,却不是刚刚买来的野山参。 不由有些好奇的探头过去。 掌柜终于打起了精神:“什么药材?” 第35章 赚钱! 江尘打开油纸包,掌柜立马探头看来。 看见里面后,一眼认出:“鲜货天麻?还是一株双生,你运气不错啊。” 一来双生天麻本就少见,虽药效与普通天麻无异。 但因其形态特殊,若送到达官贵人家中,往往能卖出更高价; 二来秋冬时节的天麻多藏在枯枝腐叶下,寻常人极难寻得。 所以能挖到一株野生的一株双生天麻,那肯定是撞大运了。 江尘没接话,只道:“既然掌柜也觉得稀罕,就给个实在价吧。” 说话时,他的手始终揣在怀里没拿出来。 掌柜见状,心里发笑。 暗道:这小子肯定还有别的药材没拿出来,若是价钱给得不妥,怕是不会卖给自己了。 似天麻这种滋补的补药,转手就能赚一倍。 这种低买高卖的生意,他可不想让给别家药铺。 自觉摸清了江尘的心思,掌柜便没了压价的念头,重新打量起手中的天麻: “五年生的天麻,若是单株可算五钱银子,双生虽是吉兆,药效却无差……但讨个吉利,我给你一两五钱,如何?” 江尘方才在外面转摊时,已旁敲侧击问过市价。 普通五年生天麻确实在三钱到五钱之间,一两五钱确实是高价。 看来‘藏手’这表演,确实省去不少功夫。 于是江尘拱手道:“掌柜厚道。” “那你怀中那株,也拿出来一起看看吧。”老头抚须,眼中闪出精芒。 似是很享受这种看透一切的感觉。 江尘也笑了,这老头……可比前世的领导好拿捏多了。 “老掌柜慧眼,那你再看看价。” 说着,他把怀里随意包着的野山参拿了出来。 老掌柜接过打开一看,不由得皱起眉头:“可惜了。” 他摇了摇头,“采摘得太早,年份不到三年,晾晒时又没上心,根须掉了大半,品相太差。” 那卖桔梗的本就粗心,否则也不会把野山参当成桔梗一起晾晒,自然更不会小心对待。 他怎会想到自己的桔梗堆里,竟混着一根山参。 “还请掌柜开个价,搁在我手里也是糟蹋了。” 江尘道。 掌柜微微颔首,想着二两银子绝不少了。 却觉得面前的少年朴实顺眼,若是能长久做生意似是不错。 所以沉吟片刻后开口:“二两五钱银子,如何。” 江尘还未作声,老掌柜就又补了一句,“这品相,这价已是顶高了,权当是结个善缘。” “日后你在山上再采到草药,尽管送到我这儿来就是。” 江尘也没想到,这品相破损的野山参竟能卖二两五钱。 看来果然是花花轿子人抬人。 对这价满意的很,江尘也没多说,拱手开口:“掌柜这么说,那我也不往上叫了,按您说的给就是。” 江尘却不知,野山参那是 “吊命之物”。 能给将死之人吊住一口气,说不定就能起死回生。 就算救不回来,临终前吊住一口气,也能让死者交代清楚后事。 所以,但凡家境稍好的人家都会备上一株; 即便不那么富裕,到了生死关头,也会掏空家产来买。 所以,即便是给了江尘还算高的价格,这药铺也起码有一倍的赚头。 两笔生意谈成,掌柜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对江尘也越看越顺眼: “那一共四两银子。” 他打开柜台抽屉,取了些碎银子放在小秤上称好,推给江尘,“老朽王宝和。” “三山村江尘,谢过王掌柜了。” 江尘收了银子,也报上姓名。 “老朽记下了,日后卖药材找我就是了,保证价格让你满意。” 江尘嘴上应着 “自无不可”,心里却另有打算。 王宝和看着心思不深,给的价也不低。 若只是偶尔卖一两株草药,卖他倒也无妨; 可若是日后常能找到名贵药材,就得分散着卖了。 否则难免引人怀疑,反倒不妥。 收起银子前,江尘又问了一句:“还想问问掌柜,哪能买到关于草药的书册,能让我认认草药,免得上山了还不认识。” 王宝和转身,顺手拿起一本翻得破烂的书册。上面写着百草图录四个字。 “送你了,常见的草药上面都有,慢慢翻看吧。” “多谢掌柜了。”江尘再度道谢。 省了银子,自然是好事了。 将银子收回随身的荷包内,江尘才发现沈砚秋仍呆呆地站在原地。 似是被什么事惊到了。 “走,先去把刀买了,然后看戏去,我请客!” 江尘在沈砚秋面前甩了甩荷包,才让她回神。 “好,看戏。”沈砚秋终于回过神来,看向江尘的眼神,有种莫名的神采。 她见到江尘掏出天麻、野山参来,只是惊奇,算不上震惊。 在未落难时,她家里也常备有这种名贵药材。 可刚刚江尘待人处事的手段,却让她一时恍神。 让她有种见到曾经爷爷的身影。 曾经的沈家家主,硬生生靠着待人的手段,为风雨飘摇的沈家续命几十年。 可最后……也因为太过长袖善舞,卷进谋逆大案,彻底绝了沈家的立足之地。 但这也不影响她对江尘的惊奇,一个只比她一岁多的少年。 身怀这种静气,怎么会被认为是泼皮呢? 第36章 买刀,看戏 再次回到西市,江尘径直奔向街中心。 那男人仍垂着头坐在街边,跟前已没了问价的人。 见江尘过来,他立马搓着手站起来:“你们回来了?” “刀呢?没卖吧?” 江尘问了一句。 “没呢,说好给你留着。” 男人说着打开木盒,露出那把锈迹斑斑的短刀,“你再看看。” “要诚心要的话,一两三钱!”男人极其心痛的说了价格。 江尘摆摆手,反正他占了便宜,也就没再压价:“就一两五钱吧。” 男人神色一喜,眼角有些渗泪:“多谢,多谢,你拿走就是了!” 江尘从荷包里取出一两五钱银子,男人连忙将木盒递过来。 江尘接过盒子的同时,他也将银子接了过去。 立马连声道谢,仿佛捡了天大的便宜。 又鞠了两躬,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尘握着木匣抱在怀中,中吉得手,也是欣喜的很。 旁边的沈燕秋见他表情兴奋,不由开口:“可这终究是一把锈刀……” “能是家传宝物,肯定有啥秘密,否则不至于传这么久。” 中吉! 起码也是一只狍子的价格,反正,有卦象指引,他总不会亏的。 “也可能那男人说的是假话呢。” 沈砚秋还是不相信,刚刚那书生说的是真的。这种骗局实在太低级了。 “买都买了,回头再说,先去看戏吧。” ………… 永年县中央,朱漆大门上挂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写着 “聚乐楼” 三个大字。 门两侧立着两尊半尺高的石狮。楼外搭着彩棚,棚下挂着红灯笼。 几个青布短打的伙计招呼客人,时不时有喝彩声从楼里传出来,混着锣鼓胡琴的声响。 在永年县,这三层戏楼,已经算是奢华的建筑了。 沈砚秋看着三层戏楼,眼中显出憧憬的神色。 青衣短打的小厮见到两人站在面前,立马上前:“两位看戏?里边走!” 江尘两人踏进戏楼时,喧嚣声从四方涌来。 正中的戏台上,铺着绛色地毯。 楼上戏子,涂着白脸,摇着折扇头戴相貂,黑袍上绣着暗金色的蟒纹。 每走一步,腰间的玉带都 “叮” 地撞出一声冷响。 起步之后,停在台前,尖细的声音半念半唱起来。 这扮相,应该是个奸臣。 江尘侧身问了一句:“唱的哪一出?” “精忠谱第四折斩奸相。”小厮立刻答道:“两位坐哪?” 江尘看过去,面前是敞开的散座,戏台前,则是拼得密密麻麻的八仙桌。 “散座也有茶有水,一人十个子。” “前桌位置,茶水瓜果随意吃,一百铜钱一个人。” “前桌。” 走了一天,他可不想坐小板凳。 “得嘞,前边请。” 一百文钱,他们坐的位置也是八仙桌最后面,但是看的倒是清清楚楚。 江尘听着咿咿呀呀的唱词,不一会儿就有些发困。 反倒是旁边的沈燕秋一开始好像还有些心事,却很快入迷。 开始拳头紧握,甚至眼中有泪光盈盈。 抓着衣角,几乎要把衣服给揉碎。 “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江尘暗自嘀咕。 也或许这时代娱乐太少,看戏对百姓有天然的吸引力。 见到沈砚秋紧张的小脸,江尘心中忽然有了别的心思。 伸手过去,用自己的手代替了受苦的衣角。 沈砚秋恍若未觉,反而握得更紧了些。 戏文跌宕起伏,台下百姓也看得心潮澎湃。 忠臣被冤枉,有人粗声骂道:“狗贼!” 瓜果皮不断往台上扔,好在戏台离的远,不影响表演。 到忠臣被谋害下狱、菜市场斩首,台下骂声更汹涌;差点把戏楼掀翻。 再到有人告御状,皇帝幡然醒悟。 将奸臣斩首示众,满门抄斩。 方才还满脸怒意的观众同时:“杀得好!” “我呸!这奸贼终于死了!” 将江尘的手握的生疼的沈砚秋,也同时起身欢呼:“杀得好!” 几乎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差点把房顶震翻。 不过这种戏码,在江尘眼中没有一点新奇感。 皇帝永远是被蒙蔽的。 等奸臣斗死忠臣,再幡然醒悟,除了奸臣给忠臣正名。 昏聩的皇帝老儿又能恢复英明神武的形象。 不过沈砚秋这么激动,让江尘也有些意外。 富家子弟,逃难到三山村这种偏僻的地方,难不成跟朝廷有关? 江尘思索时,戏台上的戏也暂时结束,欢呼也应声而停。 沈砚秋随着人群坐下,下意识将手放在原本的位置上,握住了江尘的手。 一接触,又如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收了回来。 江尘这才收回手,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捏我一手汗。” “你!”沈砚秋脸腾的就红了,头上升腾起白烟:“你混蛋!” “我去,这么厉害吗,真能冒烟。”江尘都看呆了,第一次看头顶冒烟的。 但看着沈砚秋一脸要哭的表情,才明白过来,这古代小姑娘,和现代是不一样。 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 可生气的样子也怪好看的。 长长的睫毛忽颤忽颤,红润丰泽的嘴唇微微颤抖。 胸膛微微起伏,用戒备和委屈的眼神紧紧盯着自己,让他有种搓搓小脸的冲动。 可江尘这时候也不敢再火上浇油了,轻声开口:“那个……还看吗?还有下一出呢。” 江尘只能试图,将沈砚秋的注意力转移到戏台上:“还看吗?” 沈砚秋盯着江尘好半天,才愤愤开口:“不看了,回家!” 然后又把头迈到一边,低声说了一句:“登徒子!” 这骂人的话,对江尘毫无杀伤力。 “不看了好,那我们去买些其他的东西!” 走出戏楼,沈砚秋独自一人气腾腾的往前走,江尘赶忙凑上去问。 “戏好看吗?” “嗯。”沈砚秋最终还是应了一句。 “下次来还带你看,好不好?” 沈砚秋停下,转头用好看的眼睛盯着江尘。 然后又一迈脸,甩给江尘一个后脑勺,往前面走去。 “行了!” 江尘嘴角上扬,再加把火,应该能拿下了。 第37章 老登,我驴车停你门口了 剩下要添置的,便是江尘想买的精米精面了。 百姓常说的细粮,就是脱壳水稻、磨好的面粉。 如今灾荒年间,稻米价格已涨到三十文一斤,精面则是四十文,几乎赶得上猪肉的价格了。都不是一般百姓能吃的起的, 寻常百姓多以粟米为食,没几个能吃的起细粮的。 江尘先买了二十斤精米,又买了二十斤白面。 就算之后过不上顿顿白面馍馍白米饭的日子,也得起码得每天吃上一顿。 沈砚秋本打算全买粟米,可念及爹爹病重,还是买了十斤精米,另外添了三十斤粟米。 只是看着地上的米袋,不由犯了难。 以她那小小的身量,要把这些粮食扛到城门,实在不易。 最终,她只能看向江尘,嘴唇微微嘟着:“帮我!” 江尘嘿嘿一笑:“消气没?” “哼。”沈砚秋哼哼一声,江尘已经知道,她气应该消的差不多了。 “得嘞,我来!” 江尘立马招手:“伙计,帮我们把粮食送到城门去。” 他才不会傻到自己扛,这加起来七八十斤,他也得跑两趟,懒得费那个功夫。 “好嘞!” 伙计乐呵呵地应着。 送粮到城门口,照理可是有五枚大钱的报酬的。 又这趟路不过五六百步,推着店里的板车就行,赚的颇为轻松。 路上,江尘经过几个摊前,又买了两只烧鸡,十几张撒了芝麻的油饼,一个花了不过三百多文钱。 到了城门口,江尘的大哥江田和嫂子陈巧翠已等在那里。 见江尘、沈砚秋跟着小推车过来。 陈巧翠先开口问:“沈姑娘,怎么买了这么多粮食?” 江尘接过话:“有一半是我买的。” 江田有些诧异,看着堆在驴车上的两大袋粮食。道:“不是说好粮食我来买吗?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粮店伙计把粮食卸在地上,接过江尘递过的五枚大钱后转身离开。 江田看着那五枚大钱,肉疼得很。 这么点路还要花钱雇人,换作是他,多跑两趟也扛过来了啊。 可弟弟向来这性子,他也不好多说。 江尘把粮食抬上驴车,打开袋口:“你买的是粟米,我添了点精粮。” 看清两个袋里白花花的米面,江田眼中满是惊愕,嘴唇颤抖着:“败家子,真是败家子啊!” 不年不节的,谁家吃这么多精米精面啊? 这要是被村里人瞧见,怕是得被戳脊梁骨了! “哥,你说啥?” 江尘凑近问。 陈巧翠连忙扯了扯江田的衣角,江田脸色稍缓,道:“没事,没事!” 江田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这些米面,总能吃上十天半个月。 总比江尘去买酒肉,一顿吃光要好。 说着,他还是忍不住问:“狍子皮和角都被我卖了,你哪来的钱?” “哦,之前在山上采了些药材,拿去药铺卖了,正好够买这些。” 江尘答。 “药材?” 这大冬天,药材可没那么好挖的。 但这几天,江尘的运气的确不错。 见他带回来这么多米面,江田也没再多问。 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约莫一两百文:“这是剩下的钱,你收着。” “怎么还能剩下这么多。” 江尘看着兄嫂买的粟米,量还没自己买的精米多,还是最便宜的那种,知道他们还是舍不得。 “你们留着吧,下次进城再买些其他的。” “时候不早了,赶紧往回走吧。” 此时已近申时,他们得在天黑前赶回三山村。 江田见江尘没接钱的意思,也不再坚持。 把驴和板车套好,所有粮食都搬上板车。 这样一来,回去的路上他们就没法全部坐车了。 驴子力气有限,载着这么多粮食,再带人就吃力了。 陈巧翠拉过沈砚秋的手:“沈姑娘,你坐车上吧。” 沈砚秋摇头:“不用。” 说着,默默往旁边挪了挪,站到陈巧翠身边,离江尘远了些。 陈巧翠有些纳闷地看了江尘一眼。 本想让他们俩单独处处增进感情,怎么反倒好像生疏了? 难不成江尘做了什么……惹沈砚秋生厌了? “唉……”陈巧翠暗暗后悔,没提醒江尘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只得拉着沈砚秋的手,不住地说江尘的好话。 沈砚秋话不多,只是静静听着。 走到半路,沈砚秋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有些跟不上几人的步子了。 江尘转头开口:“你还是坐车上吧。” “不坐。” 沈砚秋仍旧执拗。 “那我抱你上去?” 江尘转身凑到她身旁,身体微微前倾,闻着那股清香。 沈砚秋转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江尘。 似是不敢相信,他能说出这种话来。 江尘一抬手,她立马以最快的速度跳上了驴车。 双腿抱膝坐在粮袋中间,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陈巧翠掩嘴偷笑,沈砚秋则把头埋在膝盖里,耳根又红了。 低低骂了句 “登徒子”。 沈砚秋上了车,赶路的速度反倒快了不少。 天黑前,一行人终于到了三山村。 江田赶着车,道:“先去沈家吧,把粮食放下。” 这几十斤粮食,沈砚秋一个人哪搬得动。 不等众人回应,他已赶着车朝沈家去了。 马车停在沈家宅子前,沈朗披着件黑色大氅开了门,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沈砚秋一见爹爹,立刻从车上跳下来:“爹爹!” “砚秋,回来了。” 沈朗轻咳两声后开口。 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歉意。 随之,目光越过沈砚秋,看向后面的江尘等人。 看到江田和江尘,脸色有些发僵。 看到陈巧翠的时,脸色才稍缓:“这几位是?” “这是江家大嫂,这是江大哥、江二哥。今天多亏了他们,我才能把粮食和药买回来。” 沈砚秋介绍道。 一听到 “江” 字,沈朗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身披狗皮袄、背着大弓的江尘身上。“江尘?” 江尘上前一步,不伦不类的行了一礼:“沈先生好。” 沈朗脸色顿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从台阶上走下来:“哪些是我家的?” 沈砚秋指了指两袋粮食,沈朗正要动手拿下来。 江尘已一手一袋提了起来,从他身边走过,径直踏进沈家大门。 然后高声喊了一句:“砚秋,放哪?” 沈朗听到这声 “砚秋”。 苍白的脸色一阵潮红,剧烈咳嗽起来,差点摔在地上,沈砚秋赶忙扶住。 江尘踏进院子,嘴角是压不住笑意。 【老登,我驴车停你门口应该安全吧!】 沈砚秋怎么也没想到江尘越来越大胆。 脑子过热的情况下,本能的回了一句:“厨屋在左手边。” 两人一问一答,沈朗的脸色由白转青。 很快,江尘从屋里出来。 见沈朗铁青着脸,赶紧按下笑意:“沈先生,我那们先回去了。” 沈朗静静盯着他,,嘴唇颤了颤,最终只说了一句:“不送。” 说着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沈砚秋赶紧跟上。 进门之前,又回头说了一句:“今天多谢江大哥、江大嫂。” “哎。赶紧回去吧。”陈巧翠应了一句,挥挥手让她回去。 “还有我呢!”江尘又加上一句。 “给我进来!” 沈朗在屋里喊了一声。 沈砚秋怒瞪了江尘一眼,赶忙进去。 随后,沈家大门 “砰” 地一声关上了。 第38章 刀的秘密 江田驾着车离开,回头时嘟囔了一句:“沈先生好像不太喜欢小尘啊。” 陈巧翠翻了个白眼:“二郎之前的名声,哪家会喜欢。” “再说沈先生心高气傲,二郎要是想娶沈家姑娘,怕是难的很。” 见过沈朗之后,一直想撮合两人的陈巧翠都有些打退堂鼓了。 这一看,沈家就是原本的大户人家。 现在虽然破落了,可心气还在那呢。 江尘却毫不在意,甚至因刚才气到沈朗而有些得意。 随口回了一句:“大哥,嫂子,你们就别操心这事了。” “说什么呢?我是你大哥,你的终身大事我能不操心?” 江田沉了脸:“要么你就换一家姑娘,你现在有本事,说亲也没之前那么难了。” 江尘笑了两声,没再争辩。 走到村中心,江尘看见江晓芸和江能文正在村口玩雪。 江田远远喊了一声:“还不回家!” 江能文第一个蹦起来:“爹!二叔!娘!” “赶紧回去吃饭!” 陈巧翠一把将他拽过来,搓掉他手上的雪。 江能文转头看向堆了一半的雪人,满脸不舍。 江尘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油香瞬间飘了出来。 江能文直接窜了出来:“二叔!是什么这么香!” “烧鸡。你不是一直想吃吗?我进城买的。” 江能文直接窜上驴车:“吃烧鸡,回家吃烧鸡!” 旁边一起玩的三个孩子顿时投来羡慕的目光,不住地吞着口水。 江尘招招手:“都过来。” 三个孩子立马围了过来。 他从油纸包里掏出三张油饼,一人发了一张:“行了,都赶紧回去吧,马上天黑了。” 三个孩子举着油饼小小的咬了一口,然后喜滋滋地跑开。 江能文江晓芸,也眼巴巴地看着江尘。 他又给江晓芸和江能文各递了一张。 江晓芸小口咬着,江能文则一口吞掉了半个,他可是看到,二叔怀里还有好几张饼呢。 陈巧翠见江尘把油饼分给别家孩子,心疼的眉毛都缠一起了,只能念叨:“二郎,有钱也得省着花……这烧鸡也太贵了。” “没事,给孩子吃嘛。” 江尘笑了笑。这几天渐渐展示变化了,他也没刻意维持人设。 只在 “泼皮” 身份好用时才摆出来。 “大哥,嫂子,你们也吃一块。” 陈巧翠摇头:“马上到家吃饭了,我不吃。” 这精粮做的油饼,她哪舍得吃。 “大哥?” 江尘又递向江田。 江田一手架着车,一手接过两张饼,咬了一口,又塞给陈巧翠一块:“吃!不吃全被这臭小子造光了。” “哈哈,就是这个理。” 江尘也咬了一口,驴车慢悠悠往家赶。 卸完东西,江田得把车送陈家。 江尘看着慢悠悠离开驴车,不由嘀咕:“驴子还是不行,有钱了得买头骡子…… 最好是马,那才够威风啊。” 不过马匹,最次的也得几十两银子。 若是骏马,数百两也是常事。 暂时还不是他能奢望的。 进了屋,江有林看着搬进来的粮食,不由问:“怎么买了这么多?” “还有精米!一张狍子皮能换这么多东西?” 就算冬天皮毛涨价,也换不来这么多啊。 再看江尘往外掏的烧鸡、烧饼,他更急了,“你哪来这么多钱?” “您别多问了,吃就行了。” “嫂子,晚上用精米煮干饭,还有狍子肉、烧鸡,再弄个素的,咱家吃顿好的!” 江尘笑着打岔。 江有林忍不住用手点他的脑袋:“你呀你,哪顿吃得差了?还非要特意吃好的!谁家敢这么过日子的!” “嘿嘿,总有更好的嘛。嫂子,辛苦你了!” 陈巧翠看着厨房里堆满粮食,一种安全感涌上来,脸上的笑容压不住了:“辛苦啥,你先吃张饼,我这做饭!” “对了嫂子,家里的磨刀石在哪?” “我给你拿。” 江尘接过磨刀石 —— 其实就是一块带着砂质、中间已磨得凹陷的石头。 这时,他才打开一直抱着的木匣,露出里面的刀。 旁边的江有林凑过来,见了那刀皱眉道:“这啥玩意儿?哪来的锈成这样的刀?” “宝贝。” “宝你个头!当我没见过猎刀?” 江有林气道,“这刀都锈成这样了,再好也成废物了!你是不是在县城被人骗了?” 江尘懒得去打水,直接抓了把雪放在磨刀石上,开始一点点打磨。 白雪很快被锈水染红,刀上的锈迹也一点点脱落,露出黑亮的刀刃 “别这么磨!” 江有林见江尘手上没轻没重,顿时急了,“刀都锈成这样,你这么用力会断的!” “要是断了,就说明它不是宝贝。” 江尘丝毫没停手,奋力打磨着,想把锈迹全磨掉,露出这宝刀的真容。 说实话,他心里也忐忑。 这可是花了一两五钱银子买的,要是就这么断了,可就全打水漂了。 即便他相信卦象,也难免紧张。 “你这小子……” 江有林见他不听劝,又问,“没花多少钱吧?” “咔——” 半尺长的猎刀在江尘手下磨了不到三十下。 一声脆响从中间断开,彻底成了残刀。 江尘看着断面,一脸无语。 连断面处都带着锈迹,显然已锈到了骨子里,毫无挽回的可能。 “我就说这锈刀不可能是宝贝,你还不信你老子打猎几十年的眼光?” 江有林得意开口。 “一两五钱。” 江尘讷讷道。 “什么?” 江有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说啥?” “花了一两五钱银子买的。” 江尘语气发沉。 一千五百文,够一家六口过整个冬天了。 现在 “咔” 一下。没了! “难道就因为没取卦签,想自己赌一把,然后输了彻底?中吉并不是刀,而是其他的东西。” “你个败家子!我打!” 江有林举起拐杖,却在半空停住,终究舍不得砸下去。 只能指着骂:“你啊你!被人骗了都不知道!是不是说什么家传宝贝,一刀难求!” “我跟你说,这全是做旧的!这刀的材料根本不是好铁,哪能打出宝刀?” 江尘拿起断刀细看,最终还是没发现特别的地方。 最终,只能长叹一口气。 但目光,却落到旁边的木盒上。 断刀丢到一旁,江尘抬手把盒里的稻草全掏出来,对着光细看,却依旧没什么特别。 这时,江有林看着木盒说了句:“这盒子看着倒不错,像是香樟木的,值个一两百文。这些骗子倒是够下本的” 江尘忽然感觉脑内灵光一闪! 如果那书生说的是真的,盒子和刀是一起传下来的。 刀都锈成这样了,盒子怎么可能毫无变化! 难道盒子才是宝贝? 可要是盒子是宝贝,当铺怎么会看不出来? 莫非真正的宝贝,是盒子里藏着什么? 江尘起身,将盒子高高举起,重重砸下。 “砰!” 木盒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第39章 奔雷拳 江有林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碎成几片的木匣。 嘴唇颤抖:“作孽啊,作孽啊!” 刚他还说这匣子是唯一值钱的东西,转眼就被江尘砸了个稀烂! 可江尘却恍若未闻,低下头在一堆木屑中翻找。 最终拎起那块毫发无损的背板,似是比其他的要沉重一些。 拿起来细看,中间竟然藏着夹层。 “果然,真正的宝贝在匣子里!这卦象竟然提示我买刀,实在缺德!” 江尘喜不自禁,双手用力一掰,将木板夹层剥开。 一张薄薄的银色铁片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响。 “这是……” 正准备破口大骂的江有林,目光瞬间被地上的银片吸引,硬生生把骂人话咽了回去。 江尘俯身捡起铁片。 入手颇重,看分量起码有二三两,一摸便知是银的。 “三两银子,赚了!” 他心中一喜,难怪拿着盒子比普通木匣重,他还以为是木料特殊,原来里面藏着东西。 可当目光看清银片上的图案时,江尘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银片第一行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奔雷拳。 这藏在木盒夹层里的,原是一门武学功法! 难怪那书生说自家弃武从文,看来他没说谎。 他家中恐怕真有过武学传承,只是因逃难和长辈猝然离世。 此后就没人知道这家传宝贝中竟然用武功留存。 “拳法,武功!” 江尘按捺不住激动,谁还没个武侠梦? 只是不知这是前世那种街头散卖的册子,还是真能练出本事的功法。 江尘扫了一眼,不解其意,心中暗忖:“能藏得这么严实,肯定不普通!” 旁边的江有林也凑过来,盯着银片喃喃:“这块银板,起码三两重吧……” 刚才还骂江尘败家,此刻却满眼惊喜。 若是真有三两,那可是赚了一倍还多!他儿子什么时候有这种眼力了。 “我就说这是宝贝吧。” 江尘嘴角压不住笑意,这趟真是捡了个大漏! 射术加拳法要是都能有所成,他日后上山打猎,也能更有把握了。 “是宝贝,是宝贝!” 江有林也不由笑出声,“这三两银子,够你娶亲的花费了!” 村里嫁娶,除了陈大花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半吊钱聘礼就够了。 “爹,宝贝不是银板,是上面的字!” 江尘把银板递到他面前,“这上面记载了一门武学。” 江有林眼皮猛地一跳,声音陡然压低,盯着银板念出前两字:“奔雷……” 只念出两个词,江有林的声音就戛然而止,眼中的惊愕比江尘刚才更甚。 “跟我进屋。” 江有林脸上的情绪瞬间收敛,面沉如水。 握着银版的一路走进屋中,关紧门窗后,才坐在床上细细端详银板。 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奔雷拳,六式桩功,九式打法…… 是武学,果然是武学功法!” 他反复喃喃,最终看向江尘:“大运啊,真是大运啊!难道我江家真要在你手上兴旺起来?” 江尘之所以立刻拿给老爹看,正是想问问这世上到底有没有武功。 江有林不是从未出过三山村的普通老头。 他当过兵,见识自然比常人多得多。 “爹,这世上真有武功?”江尘见到江有林终于抬头,也开口问道 江有林点头:“自然有,那些名门大族,哪家没有家传武艺?。” “我当兵时,身上有武艺的,去了就能当伍长、什长。” “像我们这种没底子的,只能当大头兵。” “只要家里有门武学传承,不管强弱,都能在一方陈雄了。” 在皇权难及乡野的时代,武力就是最直接的底气。 就算没武功,家里壮丁多,在村里也没人敢轻易招惹。 江尘又问:“那爹,你知道武学练到极致能厉害到什么地步?” 江有林思索片刻:“我听说,以前军中有大高手,能做到百人敌。但具体如何,我没见过。” 江尘听完,难免激动,但之后略感失望。 激动的是武学真能修行,这功法也大概率是真的。 失望的是最高只能敌百人,并非前世玄幻小说中的武道。 但转念一想,只要能增气力,对自己就大有裨益。 见他沉默,江有林开口:“这是你得来的,该由你处置。” “用得好,你这一脉肯定能发扬光大。” 话里话外,丝毫没有要他交出功法的意思。 江尘回过神来,笑道:“爹你说什么呢?我打算把功法拿出来,让大哥、能文都练练,您也练,总能强身健体不是。” 江有林看着他,眼中满是讶异。 从前的江尘,连口吃的都不愿分给侄子侄女。 如今竟愿意将这么珍贵的武学分享出来? “你愿意拿出来?” “我们没分家,我一个人练武,哪比得上全家一起练。” 江尘坦然开口。 江有林长出一口气:“小尘,你真变了啊。” 似乎从那天在外面冻了一夜后。 江尘就像开窍了,虽说性情还有些跳脱,却比从前好太多。 江尘:“其实我那天差点冻死,醒了才觉得以前活得荒唐,总想着弥补一些。” “好!” 江有林不由激动得面色潮红。不只是因为这武功,也是因为江尘的变化。 “那就按你说的办!马上将你大哥也叫过来,跟他商量这事。” 第40章 惊雷未发桩 说完,父子俩就在房间里研究起这意外得来的《奔雷拳》。 可看到一半,两人都不由得皱起了眉。 其上说明,练武首需气血充足。 说穿了就是得吃肉,吃精米精面,而且得足量。 刚开始修行,每天要吃半斤肉; 入了门,一天一斤肉是基础; 修为越深,所需血肉越高级,后面还需要各种宝药。 若是没有足够的肉食补充,强行练武道,前期或许有所变化,强于一般人。 可看似身体强健,实则消耗的是体内本源。 到最后可能一阵风来,就落得个油尽灯枯的下场。 “这……” 江有林咋舌不已。 难怪都说 “穷文富武”。 按这上面说的,寻常人家哪养得起武人? 单是这每日的肉食,就不是普通家庭能承受的。 江尘也不由苦笑,却也觉得合情合理。 力气不会凭空增长,练武想要要增力,自然得靠肉食补。 江有林看向他:“要不,还是你先一个人练着?家里还有半只狍子,够你吃一阵了。” “没事爹,封山前我多上山几趟就是了。” 江尘道。 换作一般人家,这拳法到手也只是鸡肋,家底不够厚根本练不起; 若被人知道家里有这功法,还容易惹来觊觎,说不定就是杀身之祸。 难怪那书生祖辈要把功法封在箱子里,没能直接传给后人、 在家业衰败后,这东西早就成了烫手山芋。 但他不一样 —— 他能占卜吉凶! 背靠三山,只要经常上山,就能猎到足够的猎物,修行这气血武道就不是问题。 江有林微微颔首,沉吟片刻之后开口:“还是先紧着你一人修行。开春后我跟你一起上山,有了足够的猎物,让你先有所成,再让你大哥和能文修行。” 江尘略微思索后,也点头:“也行。” 正此时,屋外传来江田的声音:“爹,小尘,出来吃饭了。” “来了。” 江有林应了一声后。 又叮嘱道,“既然这样,这事就别告诉你大哥,在你有所成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江尘点头,将银板贴身藏好,跟着江有林走出去。 陈巧翠正端着晚饭进堂屋。 晚饭是一大盆炖狍子肉、烧鸡,以及一盘野菜。 这伙食,其他百姓家恐怕过年都吃不上一回。 陈巧翠放下陶盆,看向江尘道:“二郎,院子里那断刀是怎么回事?” 江尘随口道:“在县城买的,没什么用,不过那盒子材料不错,嫂子不如拿去改个首饰盒吧。” 陈巧翠白了江田一眼:“我哪有什么首饰。” 江田老脸一红:“等开春,我就把去把你的银镯赎回来。” 之前江有林受伤,陈巧翠就把陪嫁的银镯当了,到现在也没能赎回来。 “这可是你说的。” 陈巧翠喜笑盈盈的走去了院子,捡起江尘砸碎的木盒。 又惊叹了一句,“还是香樟木的,找木匠修修就能用。” 江尘虽砸了盒子,但只是榫卯处裂开,改小尺寸就能再用了。 晚饭时,江尘没客气。 扒着白米饭,大口吃肉。 直到肚子撑得装不下,和江能文一起摸着肚子喊:“好撑!” “二叔,烧鸡太好吃了!” 江能文擦着嘴边的油花,感觉眼前的一切跟做梦一样。 他还不知道,今天一起堆雪人的同伴们。 都回家喊着要吃烧鸡,然后被家里人狠狠揍了一顿。 听说江尘从县城带回整只烧鸡,还顺带骂他败家子,嘱咐孩子以后长大千万别学他这么败家。 而此刻,沈家的餐桌却格外沉默。 沈砚秋买了精米,沈朗久违地吃上白米饭,却没什么胃口。 吃到一半,他对沈砚秋说:“砚秋,这段时间苦了你了…… ” “不过,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去的,” 沈砚秋轻轻 “嗯” 了一声,心里却没什么指望。 今天看戏时,见戏里奸臣被除,她也曾幻想过,皇帝幡然醒悟,赦免了沈家之罪,他们就能回京城了,因此看得格外激动。 可想了一路,才想起自家才是被打成 “奸臣” 的叛乱余党。 别说回京城,去大点的城池都可能被丢进天牢。 也不知道娘亲……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见女儿反应平淡,沈朗身体前倾:“所以你千万别被那泼皮骗了,你们不是一路人,知道吗” 沈砚秋终于抬头,声音中有几分怒气:“爹,我都说了跟他没什么,你别瞎想了!” 沈朗没想到女儿反应这么大,张了张嘴,声音也沙哑了些:“这样最好,以后你跟他少来往就是。” “我知道。” 沈砚秋随口应着,小口吃饭。 可说出 “没什么” 时。 看戏时被江尘握住的手,不知为何微微发热。 那种温热的感觉,好像让她在这完全陌生的地方,多了一丝凭依。 沈砚秋闭上眼,把杂乱的念头抛开:“我吃饱了,给你煎药去。” 沈朗看着沈砚秋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女大不中留。 “要不,换个地方……可家里已经没什么能当的了。” 江尘吃过饭,立马回房去研究《奔雷拳》。 第一式练法就是站桩。 名为 “惊雷未发桩” 他看着银板上的图谱,记下要领,就在屋里练起来: 站于平地,双脚与肩同宽,脚尖稍外撇。 屈膝沉胯,如坐高凳。 脊柱挺直;双手环抱胸前。 手指微张如握惊雷;目视前方,下颌微收,舌尖轻抵上颚。 随之,江尘深吸一口气,试着让气息沉于丹田。 每一次呼吸带动腰腹轻起伏,感受力量从脚底涌泉穴向上汇聚,蓄而不发。 不到一刻钟,一股酸涩感从四肢百骸传来,江尘额头不断掉下豆大的汗珠。 “呼~” “吸~” 江尘尽量稳住呼吸,但身体还是不由得颤抖,直到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双腿微微颤抖。 “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啊。” 江尘爬回床上,尽量恢复体力。 一刻钟后,再次开始站桩。 如此三次,忽然感觉腹中肚鸣响起。 “咕隆……” 江尘还以为有所得,再一感知,面色有些古怪。 饿……饥饿感让他再也坚持不住,赶紧爬回床休息。 “吃那么多,本来足够我撑到明天早上的,没想到站桩三次,就已经消耗殆尽了。” “不过这也不是正说明,我练的是对的!” 江尘心中激动,只要能将他吃下的血肉全部化为自己的气力,那怎么辛苦也不为过了。 而他的射术,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气力! 到时候上山打猎,也能简单许多,也能获得更多的猎物。 两者互相补充,进步速度也会更快! 今天是没办法修行了,江尘就躺在床上,点亮油灯开始研究功法。 或许是因为那书生祖辈担心后人学不会,图画文字都极为详细。 只不过,最后还是便宜了江尘。 只要有这张银板,江尘完全可以无师自通! 直到油灯燃尽,江尘才依依不舍的收起银版,躺下睡觉。 第41章 上山猎狐 夜尽天明 江尘睁开眼。 先下意识揉了揉腿,可预想之中的酸痛并没有出现。 反而是四肢之中有新力出现。 江尘微微握拳,拳头之间,隐隐有气血涌动。 “果然,有用!” 江尘心中暗喜。 虽然说感知上,气力没有增长。但明显感觉整个身体的状态变好了。 起身,洗漱。 江尘以最好的面貌打开龟甲,开始抽签! 龟甲摇晃,随即三个卦签。 【当前命星:山民】 【今日运势:平】 【小吉:金石潭上结起冰层,若是能敲破冰层,或许能有一些额外收获。】 【小吉:小黑山东面山腰处,一只狐狸正在觅食,沿着脚印寻找,或许可以有所收获。】 【大凶:狼王被驱逐到小黑山,取得狼皮,必能大赚一笔。但他已经饱餐一顿,精力充沛,若没有足够的把握,小心靠近。】 “果然啊,吃饱的狼王变得更危险了。” 野兽跟人类不一样,一次狩猎所获得的猎物,足够吃几天了。 不过…… 小黑山并没有其他的大型猎物。 就算一只幼年狍子,也不够它撑多久的。 而江尘,完全可以靠着卦象来监控他,只要等到他虚弱的时候,再准备猎杀。 在上次下山之后,江尘就已经将狼王放入必杀名单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即便是卦象可以占卜吉凶,他也不想让一个饥饿的狼王随时在自己身边游荡。 目光暂时略过狼王的描述,江尘看向另外两个卦签。 金石潭捕鱼。 可鱼肉廉价,就算是如今冬天,鱼肉也卖不上什么价。 而且金石潭的冰层也不知道有多厚,有了上次的经验之后,他也不怎么想去。 那就只有第二枚卦签了…… 其实江尘早已经盯着狐狸许久了。 狐狸的肉,没什么价值。 可是毛皮柔软,而且极为保暖,这可是富贵人家的最爱! 一张狐狸皮,卖出三四两银子都是常事。 而若是白脸儿狐皮,价格翻倍也是常事。 “今日的目标,就是猎狐了。” 江尘抬头,选中了第二枚‘狐狸事件’的卦签。 卦签化作流光进入脑袋,江尘的眼前立马浮现出小黑山中的场景。 雪地中,一只毛色几乎纯白的狐狸正在缓缓移动。 身后留下长长的一串脚印。 其目光巡视雪地,几次高高跃起,又一头钻进雪里。 数次之后,再起来时,口中已经叼了一只田鼠。 “白狐,而且没什么杂色。” 江尘难掩喜色,要是能猎到这只白狐,这毛皮卖上七八两银子绝不成问题! 江尘随即拉开房门,喊了一句:“嫂子,给我准备一些干粮,我吃完饭上山一趟。” “好嘞!” 陈巧翠高声应了一句,立刻架起吊炉,蒸上米饭,上面还摆了半斤狍子肉肉。 现在对江尘上山,她可是一百个支持。 简单吃过早饭,江尘带好所有装备出村。 于村口处,又见到一个同样猎户打扮的人。 对方见到江尘后,立马热情上前打招呼:“江二郎,上山去啊。” 江尘看了一眼,也认出来是同村的陈新豪,也是三山村的猎户。 “陈叔啊,你怎么也上山了。” 陈新豪苦笑道:“还不是因为你小子打了只狍子,我家那娘们非说我在家躺着吃白饭,不如也上山试试。” “可这大冬天的,哪里能打到猎物啊。” 本来,村里的几家猎户,都已经早早把弓收了起来,准备过冬了。 这天气,在小黑山转转还行。 要是去二黑山,那就是搏命了,没几个愿意去。 可小黑山,早已经被人走遍了。 除了极其难抓的兔子,根本没什么容易打的猎物。 但从江尘背回来一只狍子之后。 众人就立刻心思浮动了,也想去山上碰碰运气。 毕竟狍子大多数时间也不是单独行动,说不定江尘还放跑了两只呢。 ——江尘回来后,也没说狍子一家三口,被他、贾凡、狼王分而食之了。 江尘也没解释,笑着回了一句:“这时候上山,不就是碰碰运气,说不定陈叔运气好,今日能见个大红呢。” 猎户口中的大红,就是山羊、狍子、鹿之类的猎物。 见到这些猎物的血,才算见了大红,是可以在全村炫耀的事。 陈新豪只得应和的笑笑,随即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看向江尘开口:“二郎,不如我们结伴,叔给你打打下手。有什么猎物你先挑就是了。” 虽然最近村子里都传江尘运气好,才能每次上山都能找到猎物。 但陈新豪也是老猎户了,知道单纯靠运气,可不能在这种天气猎到狍子。 江尘在寻踪访迹方面,肯定有过人之处。 因此才主动放低姿态,愿意给江尘打下手。 他自己上山,今天大概率恐怕是空手而归。 但要跟着江尘,说不定还能喝一点汤呢。 江尘自然不可能答应:“还是算了,我就随便转转,估计跟陈叔你走不到一路去。” 说完,也不等陈新豪开口,就挥挥手:“我先上山去了,祝陈叔你上山见红。” 一只白狐,他可不想跟别人分享。 不过,江尘也没把关系弄僵。 之后要是猎野猪、黑熊之类的大型猎物,他一个人也搞不定。 到时候叫上同村的猎户一起,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陈新豪看着江尘离开的背影,深叹了一口气。 看着积雪仍旧三寸多厚的山林,他实在没有把握能在小黑山找到猎物啊。 “实在不行只能打些斑鸠了。” 虽然没有多少肉,但起码也算是肉腥,不算是白上山一趟。 摆脱陈新豪后, 江尘在山脚绕了一圈后才往山腰处走去。 他上次被贾凡悄无声息地跟上,心里就多了几分谨慎。 做出了漫无目的寻找猎物的动作后,江尘才朝着卦签指引的地方前去。 到山腰的位置时,已经快中午了。 吃了两个饭团,一块蒸肉。 江尘才开始在范围内认真搜索起来。 没过多久,就于雪地中看到了一串小巧的脚印。 五趾分开,爪尖的痕迹浅浅陷在雪里,正是狐狸的踪迹。 脚印旁,还散落着几撮白毛。毛杆粗壮,一看就是张好皮。 “就在这了。”江尘往掌中哈了口热气,搓搓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随即放慢脚步,脊背弯下,如山猫般沿着脚印追踪。 第42章 一箭贯穿,借运气 雪地上的脚印极为杂乱,深浅层叠。显然这只白狐已经在这附近活动数日了。 江尘只能一点点搜寻,大气都不敢出。 这东西极其狡猾,感知又颇为灵敏,速度还极快。 要是察觉危险,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沿着脚印绕了数圈,江尘一直弯着的腰也已经有些发酸。 又一次顺着脚印转过灌木丛后,江尘忽觉视线内有东西动了一下。 立刻猛地矮身,躲在一棵老松树后。 侧目看去,六十步外的榛子树下,一只白色的狐狸前爪正按着一只肥硕的老鼠。 歪着脑袋啃得正香,鲜血将雪地染红了一小片。 一身狐皮毛油亮,阳光透过枝缝洒在它背上,甚至有些反光。 “好皮子!” 亲眼见到,江尘也不由感叹一句。 这狐狸体型不小,看毛色该是只成年公狐,皮子绝对能值不少钱。 江尘按下激动,呼吸渐渐悠长起来。 手摸进箭袋,缓缓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 左臂伸直,右眼微眯。 随着进入屏息凝神的状态,他眼前的狐狸不断放大,直到如在眼前。 牛角弓微微上抬,箭镞瞄准狐狸的侧腹。 狐狸似是察觉到什么,进食动作猛地停住,耳朵像两片小雷达般扇动起来。 它警惕地抬头,琥珀色的眼珠扫向四周,鼻尖快速抽动。 山林中,一阵风吹过,似是让它闻到了陌生的气息。 只是瞬息,狐狸便身体伏低,四肢迈开,狂奔着往深山逃去。 “咻 ——” 在它转身想逃的刹那,江尘的手松开了弓弦。 箭镞破空,带起微弱的尖啸。 狐狸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鸣,胸腹就已经被箭矢穿透,深没至羽。 之后余力未消,更是将其钉在雪地上。 江尘快步走过去时,狐狸还在挣扎,尖牙咬得咯咯响。 江尘抓起脖子一扭,挣扎声戛然而止。 随之蹲下身,用刀小心地拨开狐狸的皮毛检查。 这几乎是只纯白的狐狸,唯有腋下和四足有灰褐色的杂毛,稍微影响价格,算不上极品。 而除了箭穿的细小伤口,其余地方都完好无损。 只要剥皮的时候沿着这两处伤口,还是张上好的皮子。 八两银子,到手! 江尘咧嘴笑了笑,将狐狸挂在腰间,以最快的速度下山。 剥皮的最佳时机就是体温未散,皮毛与皮肉间的油脂还未凝固时。 若是耽搁了,可就不好剥皮了。 狂奔下山时,江尘又看到了陈新豪。 在他旁边,还有另一个干瘦男人,面色黝黑,眉眼间尽是疲惫,唯有一对眼珠黑的发亮。 看面相,应该跟江有林的年纪差不多,背后同样背着一杆乌木大弓。 江尘想了想,这人也是同村的猎户,名叫顾金山,也是村里最敢搏命的猎户。 看来陈新豪说的没错。 自从他猎到一只狍子后,村中的猎户全都坐不住了,都想进山看看,能不能有些收获。 陈新豪见到江尘后,立马迎上来打招呼:“二郎,怎么这么快就下去了,见红了吗?” 江尘看到陈新豪腰间挂了几个斑鸠。 看来这就是他这半天的收获了。 旁边的顾金山,却是眼睛极尖,第一眼见到江尘腰间的白狐。 惊愕开口:“你猎到一只白脸儿?” 白脸儿,就是猎户对白狐的俗称。 山中猎户,少有直呼猎物大名的。据说直呼其名,容易吓走猎物。 江尘小小:“今天运气不错。” 陈新豪才看到江尘腰间毛色几乎纯白的狐狸,顿时嘴里有些发酸。 早知道早上就该死皮赖脸跟上去的,起码自己也能分一点啊! 不过想想,就算他放下这张老脸。恐怕江尘也不会带着自己。 最终也只能羡慕开口:“二郎真是有本事了,你这打猎的本事,比你爹也丝毫不差了。” “陈叔你说笑了,我就是运气好,比我爹还差远了!” 见陈新豪还要说什么,江尘主动开口:“陈叔,顾叔,我就不多说了,得赶紧回去剥皮,否则凉了就不好弄了。” 陈新豪只好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好好好,那你赶紧下去。” “又是到我家来玩啊,我让你婶子做桌菜好好招待你!” “行。” 江尘也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客套,顾不得太多,朝着山下走去。 旁边的顾金山眼馋地看着江尘的背影,喃喃说了一句:“这小子,运气还真是好,这么半天就猎到一只白脸。” “那毛皮,拿到城里,恐怕能卖上五六两银子吧。” 陈新豪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多久没进城了吧,皮子又涨价了,那张皮卖到八两银子,我也一点不觉得奇怪。” “八两?” 顾金山不由咋舌,心里想着自己哪天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要是能猎到一只白狐,家里妻子一年的药费都够了。 顾金山之所以是三山村最搏命的猎户,就是因为家中还有个病号,需要常年吃药。 陈新豪转头看向顾金山:“你不是说过两天想进二黑山一趟吗?要能把江家小子带上,我就去。” 他们刚刚进山,转悠了半圈都没找到什么猎物。 顾金山白转一天,就起了进二黑山的打算。 听到陈新豪的话,顾金山眉头皱起,最终还是有些犹豫:“二黑山里窝子多,他经验不够吧。” “再说,要是碰上野猪,他的箭都射不透。” 山林里的野猪,常年在泥地里打滚,身上粗毛和泥土混在一起,几乎形成一层硬甲,寻常的箭矢根本射不穿。 即便是经年的老猎人,碰到野猪也大多只能退避三舍。 想要猎野猪,引诱到挖好的窝子里,然后射杀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江尘刚开始捕猎没多久,就算天赋异禀,射得准,可对上野猪也只是个累赘。 陈新豪却摇头:“可他现在运气好,他在,我们能沾点好运啊。说不定进山就碰见只角儿仙呢。” 角仙,就是带角的老鹿。 一只连皮带骨,还有一对最值钱的鹿角。 二十两银子打不住,三个人分也能一人七两了。 而狩猎的难度,也比野猪要低。 本来不想江尘加入的顾金山,只因为这一个虚无缥缈的说法,就开始动摇了。 略微犹豫后开口:“还是再看看吧,回去我问问顾强和孙大昌去不去,要是凑够三个人,还是没必要拉上他。” 他也信运气,但还是觉得江尘太年轻,有些犹豫。 “成,那我等你消息。” 村中就这五户猎户,可要是五家一起去,就算猎到一头野猪,也不够分的。 第43章 美好的日子 “爹,快来剥皮!” 江尘还没有进门,就高声喊道。 在屋内坐着的江有林听到声音,慢悠悠地走出来:“大白天叫魂呢!我还没聋!” “剥皮?剥什么皮?你抓了什么?” 听到江尘的后半句,江有林又很快忽略了他咋咋呼呼的声音。 江尘迅速将腰间的狐狸解下:“白脸儿。” “嚯!” 江有林本来不在意的眼神一亮:“你小子到底走了什么大运,这么半天能猎到白脸儿!” “嘿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最近运气确实不错。” “当然,主要还是我眼力好,老远就看到脚印了,小心追了一路,腰差点没折了。” 江有林笑的老脸都皱到了一起:“不错不错。” “不过你可别太得意,多少老猎户都在阴沟里翻了船,何况你还不是老猎户。” 江有林随口训诫了两句,又高声喊道: “巧翠,烧一盆热水!” “好。” 陈巧翠架上吊炉,开始烧水。 再出来一看,见到狐狸,也不由得惊叹一句:“好大一只白脸儿,这毛……好漂亮。” 但凡女人,怎么会不爱这种天然皮草。 江有林也回房,取出一把有些发黑的竹刀。 剥这种珍贵的皮子,必须得用竹刀或者骨刀。 铁刀太过锋利,但凡划破一点,皮子价可就大跌了。 水烧热,江有林将白狐平放在院里的石板上。 先用清水擦去皮毛上的血污,上下看了看,又忍不住啧了一声:“这皮子,真是没得挑。” 随后,又在白狐骨间摸了个遍。 这才蹲下身,用竹刀在狐狸后足趾缝间划了个小口。 随之刀刃贴着腿骨向上挑去。 同时还在跟江尘讲解:“剥皮的时候,记得顺着筋走,急了就破相,破了可就不值钱了。” 说话时,手还一刻不停。 沿着后腿内侧一路划到腹股沟,再顺着腹部中线向上,直到胸口。 全程刀刃都没深过半寸,只挑断皮肉间的黏连。 “看好了,这一步最得小心。” 江有林按住狐狸的躯干,另一只手抓住后肢的皮毛边缘,用巧劲轻轻一褪。 狐狸身上的白毛就如活了一样,从腿骨上滑下来,露出底下粉白色的皮肉。 顺着这股劲,一点点往上翻剥。 到腰部时稍一用力,整张皮就像被风吹起的绸子,大半都脱离了肉身。 但此刻,却又忽然停下,开始用竹刀挑开头部的粘连的筋脉。 “嗤” 的一声轻响后,整张狐皮终于完整剥了下来。 从鼻尖到尾尖,一丝裂纹也没有。 狐皮白得像堆雪,唯有四足和腋下有少许杂色。 江尘眼睛都没眨一下,只觉得神乎其技,想把老爹这一手学会,恐怕还得费不少功夫啊。 江有林动作一刻不停,又起身将狐皮往木架上一绷。 再用细麻绳沿着边缘系紧,又拿布蘸着水反复擦拭内侧的皮肉残渣。 “得晾三天,不能见太阳,阴干之后才够软和。” 说完之后,看向江尘:“这皮子你准备怎么办?留着还是卖了?” “现在皮子价正高呢,当然是卖了。” 他可用不上这好皮草,身上的狗皮袄已经够穿了。 “也好,那也得等三天之后了。” 江有林直起身,捶了捶腰。 他也知道,江尘现在练了拳法,要是江田和江能文也练武,家里花销肯定也更大。 “到时我跟你一起,正好带你认认人。” 这皮子,能卖上七八两,江有林有些不放心江尘一个人去卖。 县城里的皮商,可不是那么老实的。 说不定看江尘年轻,就坑上一笔呢。 “成,正好也给老爹你再看看腿。” 江有林嗤笑一声:“我这腿还看什么,不到开春就能好。” “可别,您要是瘸了,明年可没人带我去二黑山了。那山里窝子多,我可不敢一个人去。” “你小子,咒我是吧!” 骂了一声,江有林再看向那张悬在半空的狐皮,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老大早早成家,不喜欢打猎。 他也不想教他打猎,种田毕竟比打猎安稳太多了。 小儿子顽劣一些,却突然开窍,还有这等狩猎的天赋。 如今江家又有了立身之本,说不定江家真有兴旺的可能,老天真是待他不薄啊。 ———————— 江尘回来的时间也不过中午,陈巧翠又做了一锅炖肉。 主食则是白米和粟米两掺蒸出来的饭,虽然还有些硌牙,但吃着已经好入口了。 随着几天伙食水平直线上升,江能文和江晓芸也是像吹了气一样长肉。 实在是之前过得太差,瘦瘦的身材终于有了肉。 江尘也想着,等两人体质稍好一些,就再弄些肉,让江能文也开始练武。 就算不能成,也能打熬体质。 吃饱喝足后,江尘也回到房间,趁着气血充足开始站桩。 又是三遍之后,体内气血消耗殆尽。 但四肢百骸,全都有新力滋生。 虽然还想继续演练,但想着拳法中也写着过犹不及。 江尘就再次看起银版后半段记载的打法。 其中奔雷拳并不是什么玄之又玄的法门,更像是某种锻炼身体的教程。 惊雷未发桩就是消融气血的桩法。 能很快将 “血食” 转化为气力。 而打法,就看起其中记载的对打招式。 跟六式桩法一样,奔雷拳中九式打法,也同样各有图案详解。 第一式,名叫冲天擂。 左脚向前垫步,右脚紧随蹬地。 拧腰转胯,右拳从腰侧直拳冲出,拳心向下,力达拳面,击向对手下巴。 一拳出,全身气力相随,足够将人下巴砸成粉碎。 不算精妙,但很实用。 江尘当即摆出架势,按照银板上说的方法演练起来。 如此三四遍,动作算不得标准,但江尘明显感觉拳头上气力增加了不少。 不是他力气长得快,而是发力的方式改变,让他能更好地出拳。 一直练到天黑,又是一顿烤狍子肉。 不过餐桌上,江能文却是苦着一张脸。 看着江尘开口:“叔,你什么时候再进城啊,我还想吃烧鸡。” 话还没说完,江晓芸一筷子已经打到他头上:“给你能的,狍子肉还吃不得你?” “姐!明明昨天烧鸡你也吃了不少。” 江能文不满地开口。 “哼。” 江晓芸小大人一般说:“但狍子肉也很好吃啊。” 说完,又吃下一块烤得流油的狍子肉。 这日子,简直太美了……她都感觉自己长肚子了。 第44章 消失的狼王 烤肉,这在寻常人家简直是浪费。 这时候,大多数家里但凡吃点肉,还是用炖的。 能吃肉,还能喝汤,保证一点不浪费。 也就是江尘觉得烤肉撒上盐比炖的好吃多了,陈巧翠才舍得把狍子肉烤着吃。 不过江晓芸也看向江尘:“二叔,你要是再进城,能给带一点针线吗,我想跟娘学缝补。” 冬天,也是大多数家庭缝补衣物的时候。 缝缝补补也是常事,江晓芸十二岁,开始学女红也是正常。 “好,下次我进城给你带。” “谢谢二叔!”江晓芸甜甜说了一句。 然后又加了一句:“二叔你要老婆吗?村东头的翠玉姐想跟你成亲!” “嘶~”江尘倒吸一口凉气:“这事你别管!” 江晓芸才十二,她口中的翠玉姐恐怕才十五吧。 虽然这年代,十五岁成亲也不算早。 但江尘可过不了心里那关。 肯定是知道江晓芸天天吃肉,她那些小姐妹才忍不住玄幻 陈巧翠也开口:“好好吃你的饭,大人的事不用你管。” “哦!” 吃了闭门羹的江晓芸也不再开口。 陈巧翠倒不是嫌翠玉年纪小,而是知道江尘已经看上了沈砚秋,这两天还在发愁了。 陈大花要三十两聘礼,贵是贵,可好歹有个价。 沈砚秋……他爹可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啊。 不过这事开始得等开春后再说,陈巧翠扒了一口饭,转而开口:“家里肉也不多了,接下来两天还是吃些野菜吧。” 说话时,她看着江尘,带着问询的语气。 如果不是江尘要求,她早就降低家里的生活标准了。 江能文第一个举手抗议,他才不想再过之前的苦日子。 “不用。” 这次江尘还没开口,江有林先说话了。 “几个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肉要吃够。” “再过三天我也进城,卖了狐皮再买半扇猪回来,差不多够吃到开春了。” 陈巧翠难免有些吃惊。 之前的江有林虽然也对江尘颇为宠溺,可也没有这么大方。 不过皮子是江尘打的,江有林又发了话,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吃罢晚饭,江尘走到院子里。 看到低矮的院墙,还是回到了房间。 现在拳法还不能外露,他也只能在房间里练了。 站桩倒是没问题,可演练打法,空间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江尘不由得想起陈里正家里的大院。 要是有那么一大院子,练拳也能轻松许多。 “攒一些钱,明年应该能把家里重修一下,起码把院墙修得高一点。” 心中的想法一闪而逝,江尘就继续站桩了。 又是站桩三遍,打法三遍,江尘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睡下。 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时已经天色大亮。 身上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坐起身子,江尘下意识地握拳弓臂,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隆起。 看来,气力的确确实有微弱的增长,肌肉也有了些许线条。 这训练虽然辛苦。 但是比起前世在健身房天天撸铁,长力气还是更快一些的。 起床,洗漱。 江尘稳定心神,拿起龟甲,卜卦! 又是三枚卦签浮现…… 【当前命星:山民】 【今日运势:小吉】 【小吉:金石潭上结起冰层,若是能敲破冰层,或许能有一些额外收获。】 【小吉:小黑山上,一棵松木被风雪压倒,拖回来是不错的木材。】 【小吉:小黑山谷中,数株黄精干货藏于腐叶下,前去或许有些收获。】 江尘看着三枚卦签,不由有些失望。 都是小吉,而且价值都不高啊。 捕鱼的话,现在冰层估计还不够厚,还是暂且算了。 要是一整棵松木,倒是不错,就是要费一些力气。 至于黄精…… 他回来之后,抽空看了药铺掌柜给他的册子,对一般的药材有了不少了解。 黄精的收购价一斤不到百文钱。 就算数株黄精生长在一起,估计也凑不够三五斤。 这要是换了别人知道,肯定第一时间就上山去挖了。 江尘现在,却有些看不上。 略微思索之后,江尘还是选中了松木。 要是粗细不错,应该值个一两银子, 而且这东西他不捡,可能就被别人捡了。 黄精、捕鱼倒是可以等等。 这个天气,有积雪加上腐叶掩埋,他不信有人能在没有指引的情况下挖出黄精来。 想到这,江尘顺手选出了第二枚卦签。 卦签化作流光,被压断的松木出现在江尘眼前。 从距离树根部两尺的位置断开,而且断开还没有几天。 木头是好木头,可江尘一个人弄不回来…… 想想,也只能把大哥江田也带上,借着雪地滚下来了。 看着剩下的两枚卦签消失,江尘却后知后觉地轻咦一声:“狼王呢?” 一直每天汇报狼王情况的卦签,竟然突然没了踪迹。 “总不能是死了吧?” 这想法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江尘丢了出去。 上次见狼王的状态,虽然不算好,但远不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而且得了狍子肉的补充,状态转好,还再次变成了大凶,不至于这两天就死了。 关键是…… 要真是死了。 卦签怕是会爆出一个大吉,让他上去捡一张狼王皮。 “难道离开了,不在小黑山?” 江尘想到这,心中不由有些可惜。 他可是已经将狼王列入狩猎名单了。 杀了狼王,那张毛皮起码也价值二三十两白银,足够他做很多事了。 现在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 “血亏啊。” 江尘不由暗叹可惜。 不过,就算早知道狼王要离开,他也没办法提前开始狩猎。 毕竟…… 实力达不到。 他也不会为了二三十两银子,冒那么大的风险。 “希望还能回来吧。” 这附近,一共也就三座大山。 离开了小黑山,说不定就是进了二黑山。 两座山相连,说不定还有回来的时候。 收起龟甲,江尘走出房间。 吃罢早饭,就跟江田说了结伴上山的事情。 江田自然不会拒绝。 这冬天,他能做的活计也很少,也就是趁着现在还能出门,打些柴而已。 两人结伴,就算打不到猎物,多打些柴也不错。 第45章 一言为定,双喜临门 到中午时,兄弟二人仍旧走在小黑山,身上已经各背了一小捆木柴。 江田看了一眼大山,开口说道:“差不多了吧,前面都是松木,枝丫太高,打不了的。” 低处但凡好打的,都被其他人打完了。 他们今天已经不止一次爬树,体力耗的差不多了。 就这么半天,两人打下来的柴也卖不到二十文钱。 不过也不会卖,都得留着冬天生火做饭。 江尘看了一眼卦签指引的方向,开口说道:“再往前走走吧,我再看看有没有猎物打一下。” 江田看了一眼江尘,也觉得弟弟最近的变化太大了。 虽然觉得再往前走也是白费力气,但也不想打击江尘的积极性:“行,那就去吧。” 又艰难地往上爬了一会儿,江尘刻意落在后面。 不多时就听见了江田的一声惊呼:“小尘,快来!” 江尘走过去,只见到一棵松木倒在面前,粗不过半尺,但这可是松木! “松木,这被雪压倒的,我们可以搬回去吧。”江尘故意问道。 “肯定能,快来搭把手!”江田兴奋得很。 这一棵松木,可是值一两银子啊! “带回去,等你成亲可以打张床了,用个十几年都不坏。” 两人身上的疲惫瞬间散去大半,用捆柴的麻绳捆上松木,往山下拖。1 也还好是下了雪……否则,两人无论如何也没法把这百余斤的松木带下山。 即便是借着积雪,一路往下拖,也几乎让兄弟二人耗干了力气。 走到村外长河时,两人不得不再次停下。 看着河上的窄桥,江尘又犯难起来:“这怎么过去。” “从河面走呗,这冰应该差不多够厚了。” 江尘看着河面上的冰层,大概已经有半尺了,应该经得住松木。 不过江尘前世生活在南方,对冰层天生没什么信任,开口说道:“不如把松木放冰上,我们在桥上拉。” 江田笑了笑:“你怎么越来越胆小了。” “这不是上次挨了冻,有点怕。”江尘活了两世,也不会被一句话激的下河。 “那成,不过这绳子不够,我回家拿两截麻绳,还得再找两个人帮忙。” 江田离开,只剩江尘独自守在松木旁了。 从山上拖下来走了一路,江尘也早累得不行,就坐在松木上吃着干粮休息。 这时,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从桥上走过,看到江尘后慢悠悠走了过来。 江尘抬头看了一眼,不是别人,就是很久没见的陈花。 脸上还施了粉黛,在冬日里显得比寻常村中少女多了几分明艳。 不过那张脸,实在让江尘提不起一点兴趣。 江尘只是目光掠过,就当没看见一样。 在她身后,孙金梅也亦步亦趋的跟着。 或许因为上次被江尘吓到了,现在还半躲在陈花身后。 见到自己被无视,陈花呼吸急促了几分,气冲冲地走到江尘面前:“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江尘把口中的饭团吞下去,斜眼看去。 “哼,你不用装,我知道你现在得意得很。” “以为打了些猎物,就能引起我的注意了。” “蛤?”江尘一脸懵逼地看向陈花,这什么脑回路,简直把他惊得外焦里嫩。 “行吧,我承认,你现在确实比之前有本事了。”陈花叉腰开口。 “听说你昨天打了一只白狐,把皮子送给我,我就当之前的事没发生过。聘礼嘛,我娘说四十两就行。” 听了这话,江尘简直被惊出一身冷汗。 “玛的,怎么这种自以为是的普信女哪都有啊。” 看到远处江田已经过来,江尘站起身来:“一边去,我还有事。” 陈花感觉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滚一边去,我现在没时间搭理你。” 这种人,必须把“滚”字拍在她脸上。 否则还以为自己对她有什么意思呢,再被缠上就不得了了。 这时候,江田正提着麻绳走回来,身边还跟着两个和村民。 见到陈花,江田笑得有些勉强:“孙婶,陈花,你怎么也在这儿?” 他可不想江尘再变成之前那样,把家里的东西偷过去送给陈花。 陈花转头看向江田,又看见旁边的两个男人。 昂首开口:“江尘说把昨天打下来的狐皮送给我,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收呢。” 江田这下子,脸上连尴尬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转头看向江尘,眼神中带着问询。 旁边两人也是一脸诧异,低声开口:“那狐皮,不是说值七八两银子,江尘送人了?” “说送就送,不可能吧。” 说话时,陈花的手就顺势向江尘伸过去,眼神还带着几分祈求。 原主舔了这么久,这还是陈花第一次这么主动。 啪! 江尘一巴掌甩过去,将陈花的手拍落,留下一道红印。 “哥,她得失心疯了,做白日梦呢。” 陈花得意的脸色,腾一下涨红起来。 “哈哈哈。”本来诧异看戏的两人,也立刻哄笑起来。 “我就说,那张狐皮可是值八两银子,怎么可能说送人就送人。” “这陈花,现在是嫁不出去得失心疯了吧。” 江尘也懒得再理陈花,迈步离开。 他已经打定主意,再不跟陈花扯上一点关系。 香香软软的砚秋妹子多好,只不过……还得费些功夫才能拿下来。 “顾大哥,顾二哥,麻烦你们了。”江尘无视陈花,对来帮忙的两人打招呼。 江田叫过来的两人,算是江家的邻居。 老大叫顾大江,老二叫顾二河,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一家人也就勉强吃饱。 “不麻烦,不就是搬个木头吗。”顾大江开口:“你们一路搬下来都累了,我们俩来吧。” “真是棵好木头啊,这木材足够打张床了,你们在哪找到的。” “我哥眼尖看到的,我都没发现。” “要么说你们家运气好呢,我和二弟也上山了,就打了一点干柴。” 四人说说笑笑,完全无视了站在原地的陈花。 陈花嘴唇颤抖,指着江尘大叫:“江尘!你走了就再也别回来找我了!你一辈子也别想再见我。” 本来一点不想理的江尘这时终于回头:“一言为定。” 说完又拍了拍松木:“双喜临门!” “哈哈哈。”顾大江又笑起来。 之前怎么没发现,邻家小子的嘴这么毒呢。 见到江尘决然离开,陈花啊啊啊的尖叫起来。 一下跳起,又没站稳,屁股重重摔在地上。 也就是地上还有积雪,不然这一下恐怕得震到骨折。 孙金梅见到江尘离去,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陈花:“我都说了让你态度好点,态度好点!你怎么又把人气走了!” “你还说,你还说!”陈花抬头怨恨地看向母亲:“要不是你骂江尘,五十两聘礼!我们明年就要成亲了!” 孙金梅也觉得理亏,声音顿时低了几分:“叫他泼皮,那能算骂吗?他本来就是……” “你还说!你还说!我撕了你的嘴!” “你疯了,我可是你娘!” 第46章 借钱,得罪陈丰田 离开的江尘几人,自然不知道后面母女二人争吵。 江田的脸上,却是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刚刚他真是被吓了一跳。 按照之前他对弟弟的理解,只要陈花开口,弟弟恐怕真的会把那张皮子送出去!谁阻止都没用。 还好,还好现在弟弟开窍了,不像之前那么混账了。 一想到这,江田就觉得日子还有盼头。 四人——其实主要是顾大江和顾二河出力,终于将一整棵松木拖到了家里。 期间自然引起了不少村民的注意。 又有不少人上前来问是从哪捡的,还有人问是不是偷偷砍的。 其他的话江田就当没听见,可当有人说是砍的,就立马开口辩驳,还展示被雪压塌的断茬 “估计要不了多久里正就会上门了。”跟所有质疑的人都说了一遍后,江田又嘟囔了句。 私自砍伐山中整木,可是要受罚的。 监督的人,就是各村的里正。 估计听到消息的陈丰田要不了多久,就会过来看这棵松木到底是被雪压塌的,还是被砍倒的。 “怕什么,反正断茬在这呢。”江尘倒是毫不在意。 哪个山民看不出来,被雪压塌和被砍倒的树的区别? 那些质疑的人也不过是酸言酸语罢了。 “也是。”江田嘿嘿一笑。 这些天弟弟给风头出完了,终于也轮到他出一次风头了。 “行了,就放这吧。”顾大江两兄弟把松木拉到江家门前,江尘喊了一句。 这进村的路不远,但没有坡度,全靠硬拉,比下山的时候还累。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两兄弟立马松手,搓了搓发红的手,又擦了擦头上的汗。 “别,等会儿。”江尘拉住两人:“拿三斤粟米回去。” “不用不用!”顾大江连忙摆手:“就这么一小段路。” 江田却已经朝屋里走去了。 “这木头可不轻,要不是你们俩,我还拉不回来呢。” 见到江田手中提着布袋出来,顾大江连连推辞,但还是拗不过,收了下来。 然后说了一句:“下次有什么活再叫我们!我们兄弟俩别的没有,就是有把子力气!” “好。”江尘笑着回了一句,才让两人离开。 这时,江田开口说道:“张叔来了。” “谁?” “张常青,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江尘不由吐槽,怎么哪都有这么句话。 不过江尘也想起来,这人跟老爹同辈,之前两家关系不错。 “哦,来干嘛的。” 江田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还是你自己进去看吧。” 江尘进门,果然见到个面色沧桑的男人。 记忆中张常青应该比江有林年纪还小,现在面相却好像比老爹老十几岁。 “张叔,你来了。”江尘上前打了声招呼。 男人见到江尘进来,立马起身:“二郎,你回来了啊。” “你坐你坐,我刚从山上回来,得泡泡脚,您有什么事跟爹说就行。” “好好好。”张常青看着江尘进去,才重新坐了下来。 走进老爹的房间,陈巧翠已经备好了热水。 江尘和江田泡着脚,江尘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这不是你打了一张皮子的事传出去了嘛……张叔上门想要借钱。”陈巧翠开口解释道。 “借钱……”江尘才明白,对方为什么对自己这个小辈这么客气了。 江田也感叹了一句:“这个冬天都不容易。” 陈巧翠又解释:“其实他本来是想从陈里正那借,九出十三归,借一两银子,只能得到九百钱。” “明年要还一两三钱银子,田契为抵。” “可明年开春还要买种子,但凡收成差一点,就要还不上了,所以才来找上我们家了。” 江尘也不由咋舌,这听着是三分利,可快要五分了吧。 除了利息,还有铜银之间的差价。 借的是银子,字据上写的也是银子,但拿到的是九百大钱; 等明年还,却又要还银子。 说到这,江田也不由感叹了一句:“差点咱家也要去借粮了,要是明年还不上,那就要卖田了。” 此时,外边也再次传来张常青和江有林的交谈声。 江田听不清,但江尘五感敏锐,却是听了个大概。 “江哥,我也不占你便宜,还是九出十三归,田契抵押,不过你宽限我一年,后年我连本带利还你。” “我家那口子身体也不好,怕是一年还不上。” “借钱不难,但……”江有林叹了口气,像是有什么顾虑。 “江老哥,里正他们是怎么发家你也知道,你要是不帮我,明年我们家是真过不去了。” 江有林叹了口气:“那行,等卖了皮子,我借你一两银子,开春的种子,我也给你备上。” “不过这事,你别往外说,我也不想挣这份钱。” 张常青声音一喜:“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话时,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外边传来:“真是好一棵松木啊,你们费了不少力气拖回来吧。” 江尘远远就听出来,这是陈丰田的声音。 随之,就是江有林打招呼的声音,张常青起身时差点撞倒椅子的声音。 三人简单交谈了一下,陈丰田就开口:“我就看看松木,不是砍的就成,不早了,我就回去了。” 张常青随后又跟江有林说了不少闲话,才终于离开。 这时,江尘和江田才从房间内出来。 江有林也坐了回去,深深叹了口气。 江田喝了口水:“爹,张叔之前也帮过我们家,就借一两银子,你有什么叹气的。” “你懂什么。”江有林瞪了他一眼。 江尘这时开口:“恐怕张叔的几亩田,早就被陈丰田看中了,我们横插一脚,他们要不高兴了。” “啊?都一个村的,不至于吧。”江田有些错愕。 他刚刚听陈丰田的声音,可没有一点不高兴啊。 “不至于?你以为陈家百多亩田哪里来的。”江有林冷笑道:“能当地主的,就没有好人。” “算了,反正我们就借这一次,之后安分点就是了。” 不论是江有林还是江田,都不想得罪既是村中地主又是里正的陈丰田。 江尘没再多说什么,心中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而回到家的陈丰田,也立马将陈玉堂叫了过来。 “张三坡死没?没死让他过来见我。” 第47章 挖黄精,偷窥的目光 现在,陈丰田也没什么其他的动作,他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拖了一天的木头,江尘大吃一顿后,仍然觉得腰酸背痛。 不过即便这样,还是在房间内站桩三遍,才躺在床上睡下。 沉沉一觉,江尘醒来时不由得将被子裹了裹。 一夜北风之后,温度又降了不少。 江尘起身,打着寒颤洗漱,擦了把脸后,取出龟甲。 【命星:山民】 【今日运势:小吉】 【小吉:金石潭上冰层渐厚,若是能敲破冰层,或许能捕到不少鱼。】 【小吉:小黑山谷中,数株黄精干货藏于腐叶下,前去或许有些收获。】 【中凶:狼王于风雪之际前往二黑山捕猎,但没能有所收获,伤势加重,带上猎弓前去,或许能收获狼皮。但要小心狼王的反扑。】 “嗯?回来了!”江尘眼前一亮。 昨天离开的狼王,竟然又回到了小黑山。 看来昨天是想趁着体力充足进二黑山捕猎了,可惜……失败了啊! 心中想着可惜,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 江尘心中也终于起了想法,趁他病,要他命! 可看着赤红的“中凶”两字,江尘心中却迅速冷静下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前去还是中凶,那说明最多只有三成胜算。 “我可以趋吉避凶,何必去搏命,可以再等等。” 这次回到小黑山,证明狼王怎么也跑不出三座大山,他反倒也不急了。 最起码,也要等到卦象是平,甚至是小吉再去。 想到这里,江尘再一次忽略了狼王卦象。 转而看向其他两枚卦签。 金石潭捕鱼的事,仍旧暂时略过。 江尘取走了代表黄精的卦签,确定黄精生长的位置。 吃罢早饭,穿好狗皮袄,拿走了陈巧翠平日挖野菜的铲子,独自上山去了。 天气越发冷了,之前江能文和江晓芸还吵着要上山,现在也不敢去了。 江田昨天捡了一根松木,今天倒是兴致勃勃想跟江尘一起上山。 不过被江尘以“今天打猎”为由拒绝了。 江田不通打猎,也担心自己吓跑了猎物,也就没有跟着了。 江尘得以独自上山,先在小黑山转了一圈,之后去了金石潭。 金石潭捕鱼的卦签已经刷新几次了,这也侧面说明,小黑山的“吉卦”应该不多了。 所以,他准备先来金石潭探查一番状态。 不管之后准不准备抓鱼,总归没什么问题。 江尘站在金石潭边,潭面上早已结起厚冰。 江尘用木棍敲了敲冰层,声音沉闷,冰层厚度应该已超过半尺,站人肯定没问题。 “不过,想要凿开恐怕也不简单。” 家里没有凿冰的工具,就算想凿开,恐怕也要费不少功夫。 要是真想抓鱼,恐怕还得额外准备工具……而且这还是个体力活。 “找顾大江、顾二河来帮忙倒是不错。” 顾大江和顾二河两兄弟要是知道凿开冰层能抓鱼,肯定也愿意出份力。 江尘琢磨着,暂时将捕鱼列为备选。 确定冰层够厚后,江尘才离开金石潭。 在山上绕了两圈,走到一处无名山谷。 确定方位后,用带来的小铲子挖开积雪,开挖黄精。 本以为不会费什么力气,可江尘下铲子才发现,土层已经完全冻住。 一铲子下去,如同铲在铁上,震得江尘虎口发麻。 虽然黄精只生长在土下一扎深的地方,可就这么点距离,硬是让江尘毫无办法。 他拿来的铲子,本是陈巧翠平时挖野菜用的,对付冻土实在没什么办法啊。 铲了半天,才挖起来浅浅一层浮土。 无奈之下,他只能解下腰间的水袋。 里面是陈巧翠早上灌的热水,为的是让江尘上山时暖暖身子。 将热水浇在冻土上,等水慢慢渗进去,土终于好挖了一些。 足足忙活一个多时辰,江尘才挖出了八株黄精,约莫三斤重,应该能值几百文钱。 看着旁边还有两根断裂的根茎,江尘起身揉了揉泛酸的腰,最终还是放弃了。 热水已经没了,剩下的他是真没办法了啊。 小黑山上生长着各类药材,但十几株黄精长在一起的概率也不大。 但也正因为此处黄精密集,才能算“小吉”。 不过江尘现在眼光渐渐高了,感觉费这么大力气才赚几百文,简直连小吉都算不上! “以后要不是什么山参、天麻之类的……还是不来挖了。” 冬天挖冻土,简直是要命的活。 也难怪第二场雪下来后,没人再出来挖野根了。 将黄精收进随身的布包,大概擦干净手上的泥土后,江尘也没再多留,迈步下山。 进村时,江尘目光忽然瞥向侧面,目光所及处,空无一物。 “谁在看我?”江尘微微皱眉。 他现在对自己的感知颇为自信,刚刚好像有人在偷看他。 自从他几次上山收获颇丰后,每次进村,看他的人不少,可也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啊。 正想上前探查,又有两人从村外进来。 见到江尘快步跟上来,打了声招呼:“江尘,又上山了啊。” 江尘扭头看去,是前天才见过的同村猎户顾金山和陈新豪。 两人看来这两天都在结伴上山。 江尘应了一声:“顾叔,陈叔。” “今天打到什么东西了吗?” 顾金山先开口,目光却已经看向江尘的腰间。 除了有些泥土外,好像没有别的收获。 江尘摆摆手:“空转一天,什么都没有。” 顾金山也叹了口气:“我们也是,这冬天的小黑山,真是什么都没有啊……” 江尘心里默默吐槽,可不是什么都没有,还有一只狼王呢。 但嘴上也附和道:“是啊,猎物越来越少。” 这时候,顾金山和陈新毫两人对视一眼。 陈新豪开口:“是这样,我们准备过两天进二黑山一趟,你要不要一起?” “等下一场雪落下来,估计再想进山就难了。” “二黑山?”江尘早就听说过二黑山的威名。 第48章 长尾雉鸡,重铸箭矢 “二黑山?”江尘早就听说过二黑山的威名。 略微犹豫之后却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吧陈叔,我从来没去过二黑山,去了也是拖你们后腿。还是等开了春,安全点再去探探。” 冬天的二黑山,和平时的二黑山可不是同一个危险程度。 他没什么经验,实在不是很想去。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卦象到现在也没有出现二黑山附近的词条。 要是刷新出一个二黑山的“小吉”,有龟甲指路,他倒也没什么畏惧。 顾金山见到江尘拒绝,随之开口:“没事,你跟在我们后面就成,正好我们能给你认认路。” 江尘有些意外,看来两人很想让自己去啊。 可他现在虽然打到了狐狸,在这些老猎人面前,也不算多大的本事吧? 见江尘目光有些犹疑,陈新豪苦笑解释:“不怕你笑话,我们想让你上山,是想借借你最近的运气……” “不用你干什么,跟在我们后面,要是碰到了猎物,我们平分就是了。” 江尘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看中的不是他的打猎技术,而是运气啊。 看来经常上山的人,真的很信这一套。 不过想想,打猎本来就有一半是看天吃饭,在两人看来他现在运气正旺,萌生了借运气的想法也不奇怪。 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江尘靠的自然不是运气。 没有卦签,去了二黑山也是两眼一抹黑,去了也是白去。 江尘只得再次摇头:“我最近运气也没那么好了,这不是又空手而归了,还是算了吧。” 陈新豪有些失望,但也没再强劝:“那好吧。” 两人走着,江尘想是忽然想起什么来:“对了,顾叔,我之前猎狍子的时候,从南边见到了一只狼王在山坳里,你们要去得小心点。” “狼王?真的?”两人眼神都是一惊,小黑山里面竟然有狼王游荡。 江尘点头:“当时那狍子是一家三口,我猎了公狍,长河村的贾凡猎了母狍,一只幼狍逃跑,被狼王给咬死了。” “难怪。”陈新豪一脸恍然。 他们本来想着江尘猎了一只狍子,山中或许还有其他的狍子,这两天才在山上晃荡。 却没想到,当时是‘三方分食’,一家三口全没了。 顾金山对着江尘拱了拱手:“多亏二郎提醒,这下进小黑山得绕着走了……” “我最近也绕着那边呢。”江尘苦笑回道。 江尘倒不怕他们也起了猎狼王的心思。 从贾凡之前的反应都能看出来,老猎户对于这种老成精的狼王都是避而远之,完全不敢招惹。 奸诈不说,一只狼王身后或许还有一群恶狼,他们哪敢招惹。 ——他们可没有卦象,不知道狼王已经被新狼王替代,独自流落小黑山。 开口提醒,既是担心他们成为狼王的猎物,也是怕他们被迫反杀,让自己的谋划落了空。 这时,陈新豪犹豫开口:“其实,北边又一个避风的无名谷,我们今天在那边猎到了两只山鸡,不过今天被我们惊了窝。” “你要是没什么收获,可以去那边转转。” 江尘这才看到,两人的身上的布袋都鼓鼓囊囊,今天可不是嘴上说的毫无收获啊。 看来……他随口一说,也让两人投桃报李了啊。 “多谢陈叔,我明天没事就过去看看。” 他们准备去二黑山,就不准备在小黑山多留了,才将这消息告诉了江尘。 三人说着,已到了村中岔口,这才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江尘临走前,又往后看了一眼。那种被偷看的感觉没再出现,但还是让他有些膈应。难不成是哪家的姑娘?晓芸说的翠玉? 想不通,江尘也没再想,迈步进了家。 对江尘空手而归,江有林他们也没什么意外,毕竟这才是打猎的常态。 江尘也和之前一样,没说自己挖到了药材。 实在是不好解释怎么在冻土里找到黄精的,索性不说了。 吃罢晚饭,站桩,练拳。 这些天,江尘基本保持着每日三练,在血肉补充下,体质也确实在一点点提升。 三石的牛角弓,现在也基本能拉满。 箭矢可以保证在八十步外仍有足够的威力。 以此估算,他双拳应该有两百斤的力气。 要是放在军中,估计也能当个弓箭手了。 可按照奔雷拳中的记载,他现在还不算是武者,只是用外家拳法锤炼肉身,增强气血。 什么时候能双拳有四百斤之力,才算是锻体入门的拳师。 “四百斤,那就能开四石弓了吧……在军中怎么也算是精锐了。” “更别说锻体之后还有明劲、暗劲、化劲……” 若是双拳有千斤之力,再配上他的眼力,怎么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弓手了。 到时候,岂不是天下都可去得! 江尘看着手中的奔雷拳谱,心思也不再局限于一村之地,想去看看天下了。 心潮澎湃下,又忍不住演练了一番拳脚,才安心入睡。 一夜无事。 醒来后的江尘再度卜卦。 【命星:山民】 【今日运势:小吉】 【小吉:金石潭上冰层渐厚,若是能敲破冰层,或许能捕到不少鱼。】 【小吉:小黑山北面无名谷中,有两只长尾雉鸡正在活动,若能捕捉,或许能铸造优质箭矢。】 【中凶:狼王伤势加重,食物耗尽,带上猎弓前去捕猎,或许能收获狼皮。但要小心狼王的反扑。】 “狼王伤势又加重了啊……”江尘本有些兴奋,可看了一眼“中凶”,又吐槽了一句:“可还是中凶,对我的危险程度完全没变啊。” 果断放弃,江尘目光看向第二根新出的卦签。 “北面无名谷,长尾雉鸡?” 江尘看到这个卦签,眼前一亮。 这不是昨天顾金山和陈新豪说的那地方吗!被惊走的根本不是山鸡,而是长尾雉鸡啊! 长尾雉鸡的味道比寻常肉类鲜美太多,一只能卖到三百文! 但其价值最高的,还是羽毛——其尾羽是极佳的箭羽材料。 以其打造的箭矢,飞行距离能增加十几步; 若是同等距离内,威力自然也会增加,难怪卦象上说可铸造优质箭矢。 “正好,要是能捕到……后天就进城升级一下箭矢,为猎狼做准备!” 虽然现在狼王还是中凶,但眼看着它没有食物,身上又伤势加重。 估计要不了多久,它就会变成小凶……甚至是平。那时候,就是他猎狼的时候!在此之前,当然要做好万全准备。 第49章 跟踪者,一箭射穿 “北面?估计半天就能回来,还有时间练弓。” 这两天,臂力有所增强,猎长尾雉鸡对他来说应该没什么难度。 江尘抬手,取走关于长尾雉鸡的卦象。 流光在眼前化作虚影。 两只长尾雉鸡正在山谷中游荡。 一只脖颈间覆着青铜色的鳞羽,阳光斜照时,泛出翡翠般的光泽。 背后尺余长的尾羽,灰白底色上缀着墨色眼状斑纹,犹如一把镶了宝石的折扇。 这几根尾羽,比一整只鸡还要值钱! 而另外一只,却素净得多。 通体是枯草般的黄褐色,应该是母雉鸡。 它们约莫是昨天被惊了窝,暂时不敢回原本的地方,正在找临时的栖息所。 确定位置后,江尘带好装备,离家进山。 可刚刚离开村子,江尘的目光却再次瞟向旁边。 又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似乎...... 有人在跟着他。 如果说昨天,他还以为是错觉或是村内其他人好奇。 今天对方竟然跟到了村子外...... 那必定有别的目的。 江尘眉头微皱。 “是谁?” 是好奇他为何总能打到猎物的村民,还是有其他目的? 江尘面上不动声色,继续朝着小黑山走去。 直到上了山,那种被窥视感仍旧若隐若现。 江尘不止一次不着痕迹回头,却没看到任何人影。 对方为了不被发现,恐怕跟得极远。 山中积雪这么厚,就算落后几百步,也能循着脚印重新跟上来。 想要甩掉对方,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江尘索性再不回头,转了个方向,朝着小黑山南峰走去。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 江尘逐渐加快脚步,走了半个多时辰后,站到了小黑山南峰。 这位置,距离他上次猎狍子的地方不过百步。 过山峰后,江尘一跃跳进了此前贾凡藏身的灌木丛中。 同时俯身趴下,让狗皮袄与积雪融为一体。 等了半刻钟,才看到一个人影半弯着腰,顺着脚印爬上来。 口中吐着白气,明显是累的够呛,嘴里还在咒骂着什么。 等看见脚印消失在峰顶,疑惑地抬头,朝着远处眺望起来。 江尘也在这时,看清了跟踪者的真容 —— 张三坡! 又是他! 江尘心中顿时多了几分冷意。 再一再二不再三,这张三坡,还真以为自己没脾气? 江尘缓缓从雪中起身,单膝跪在灌木后。 深吸一口气,将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双眸中泛起杀意。 看着张三坡,以左手托住弓身,搭箭上弦。 臂膀肌肉鼓起,弓弦被缓缓拉至满圆。 屏息 凝神。 短暂停顿后,江尘还是将手中的牛角弓下挪了三寸。 随后,松开了扣弦的右手。 箭矢破风的锐啸刺破寒空,带着一道残影掠出。 张三坡听到尖啸,猛地回头,见箭镞朝自己飞来,瞳孔骤然收缩。 “草!” 他怒骂一声,拼命往旁边躲闪。 可已经晚了。 箭迎着他飞来,射穿了什么后,又 “笃” 地钉进他身后的松树树干。 箭羽兀自嗡嗡震颤,尾端在风雪里轻轻扇动。 张三坡僵在原地,低头看向胸口 —— 还好,没事! 可下一刻,他只觉大腿发软,膝盖一弯,“噗通” 跪倒在地。 鲜血渗透棉裤,一点点洇出来。 因为距离过近,江尘也没有任何留手。 刚刚那一箭,正好从他大腿穿了过去。 看到血,张三坡才感觉到剧痛袭来,顿时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这时,江尘才从灌木丛中站起来。 皱着眉开口:“我还以为是有山狼跟上我了呢,原来是你啊!” 见到江尘,张三坡捂着大腿,表情狰狞:“什么山狼,这里哪有狼。,你就是故意的!” “你完了我告诉你,我要去官府告你,持弓伤人,你等着被流放吧!” 江尘掏了掏耳朵:“既然这样,那恐怕没办法让你回村了...... ” “你要是死在这儿,应该没人知道吧。” 张三坡狰狞表情僵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么近的距离,江尘肯定认出了自己,却还是搭弓射箭。 持械伤人,这可是重罪! 如果不想吃官司,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死在这里。 或者说......从射箭的时候,他就想着杀人了?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江尘这么狠。 意识到江尘真可能杀了自己,他心中便再无怒意,只剩恐惧。 “你...... 你别干傻事,杀人是犯法的!” 张三坡忍着痛,拼命往后挪,想要离江尘远一点。 “只要没人知道不就行了?反正山上每年都得死上几个。” 江尘牛角弓上仍旧搭着箭:“随便往哪个窝子一塞,等有人找到你的时候,就只剩骨头了。” 张三坡见江尘似要抬弓,当即感觉两腿之间有些发热。 “别杀我......求你.......” 张三坡声音颤抖。 他想跑,可大腿还在流血,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对着江尘哀求: “我只是好奇,想跟过来看看而已。你何必要杀人呢。” “只要你放了我,我绝对不会告你,而且之后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江尘手中的弓往下放了放:“说吧,谁让你跟着我的。” “我...... 我......” “不想说?” 江尘眯起了眼:“还是说,真的只是你好奇?” “我说!我说!” 看到江尘冰冷的眼神,张三坡感觉自己再说谎,可能真的会死。 再不敢隐瞒:“昨天早上,陈玉堂来找我,说让我跟着你,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打到猎物的!” “就算找不到原因,只要跟着你,知道你每天去哪,就给我一两赏银。” “果然是他啊。” 果然,土地是所有地主的逆鳞。 前夜才有人上门借粮,第二天就找上张三坡,动作是真快。 江尘忽然想起来,曾在陈丰田家附近见过张三坡。 之前,他只觉得张三坡是上门借粮,现在,却感觉觉得有些不对。 借粮,需要在后门偷偷摸摸的吗? 于是再次发问:“你和陈玉堂,什么时候开始勾搭上,你为他都做过什么事?” 第50章 借刀杀人,再见狼王 张三坡表情有些犹豫。 江尘却已经开口:“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消耗我的耐心,或者骗我,我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你。” “我说!我说!” “很早,很早之前陈玉堂就联系我了!” 张三坡知道瞒不住了,连忙开口:“秋收之后,陈玉堂听说你家里收成不好,就找上我了。” “说只要能哄你败家,让你们家过不去这个冬天,他们就给我一两赏银!” “本来,你把口粮的口粮卖了,我就能拿到钱了!” “可谁能想到,你……你突然运气这么好!” 想到这里,张三坡还不由咬牙,暗恨那一夜江尘怎么没有冻死在外边。 但这种情绪,他现在也只敢藏在心里,不够表露出来一丝。 张三坡竹筒倒豆子般说完,仍旧止不住喘气,脸色也越发惨白。 从大腿流出的鲜血,已经将身下的积雪染红一片。 看着江尘毫无波澜的表情,张三坡急促开口:“就这些,真的就这些了!我真没做其他的!” “快带我回村,不然我真的要死了!” 江尘听完,心中不由冷笑。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从始至终,都是陈丰田在背后谋划。 这陈家还真是为了兼并土地,无所不用其极啊。 若不是他穿越而来。 江家中口粮耗尽,原主又死了需要钱下葬,江家几乎必定会去陈丰田家借粮。 明年若是还不上,陈丰田就能顺理成章拿走江家最好的两亩水田。 “可若是还上了呢?” 江尘微微摇头,以陈丰田势在必得的谋划,肯定还有一万种办法让江家明年还不上钱。 果然啊,这些能不断兼并土地的,没一个是身上是干净的。 听完原委,江尘已经将整个陈家记在小本上。 杀身之仇,这笔账可有的算了。 “救我,快救我!” 张三坡看着江尘还是毫无反应。 看着身下蔓延的鲜血,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拼命按住伤口,对着江尘磕头叩首:“求你了,救我!等回了村子,我还能给你作证,让陈丰田去坐牢!” “坐牢?” 江尘嗤笑一声。 且不说陈丰田是里正,本就和官府有关系。 更别说从始至终,陈玉堂只是 “教唆”。 就算张三坡作证,也治不了他们的罪。 看着张三坡扯住自己的裤腿,江尘一脚踢了出去。 张三坡本就虚弱至极,这猝不及防的一脚让其猛地向后仰倒,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啊 ——!” 张三坡尖叫着,滚落了一百多步才停下。 到这时,他竟然还没死,从积雪中挣扎着爬起来。 愤怒地瞪着江尘:“你说了,只要我说出来,就放过我!” 江尘:“我没杀你,但你能不能活着走回去,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他回身拔下插在松树上的箭。 再回头是时候,张三坡真的在拼命向上爬。 在生死之间,他似乎真的爆发了潜能。 大腿的贯穿伤,血好像渐渐止住了,并没那么致命, 照这样爬下去,说不定真能爬上来。 可江尘的目光投向远方时,一抹灰影正从远处踱步而来。 是那头受伤的狼王,闻到血腥味了。 当它看到雪地中扭动的张三坡时,四脚缓缓提速。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掀起的积雪几乎要将身体完全挡住。 张三坡一边咒骂江尘,一边奋力往上爬,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沉闷的兽喘。 他回头时,正撞见一头恐怖巨兽张着血盆大口朝自己扑来。 张三坡瞳孔剧震,吓得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怪响,手脚乱舞着向上抓挠。 可他手边只有松软的积雪,无论怎么挣扎都只是在原地徒劳扭动。 跑到张三坡生前十几步时,狼王前爪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像块被抛出的巨石,带着腥臊的寒风扑了出去。 于半空中,张口血盆大口,咬住了张三坡的头颅。 等四足落地时,身体不受控制地在雪地中滚了两圈,连带着张三坡的身体也像破布般在空中翻转两周半。 等狼王从雪地中站起时,张三坡已经没了任何声息。 早在被咬住的瞬间,他就已经被吓晕了。 随后,狼王甩掉身上的积雪。 上下颌一合,张三坡的头颅如同被捏炸的西瓜,汁水溅得满地都是。 江尘于峰顶冷眼看着,顺手用抓起来的积雪擦去箭杆上的血迹。 低声喃喃:“下次见面,我就会杀了你。” 狼王不知是听到了他的话,还是察觉到了他的杀意。 抬头看向江尘,随之龇开嘴,露出泛黄的獠牙和快要干枯的牙龈。 江尘将箭插回箭袋,转身离开。 虽然给狼王送了顿饱餐,也顺便处理了尸体。 跟张三坡说的虽然轻松,但村中死了人绝不是小事。 张三坡不是孤家寡人,家里人大概率会喊人上山寻找。 到时候要是发现他身上的箭伤,解释起来难免麻烦。 所以,江尘从一开始就朝着南峰走 。 现在人被狼王吃了,算是尸骨无存、死无对证。 除此之外,他也借这个机会确定了狼王的状态。 前腿一道撕裂伤,一直延伸到腹部,应该是被有角的动物顶的,尚未愈合。 要不是这伤势,刚才扑杀时,狼王落地也不会那么狼狈。 也幸亏是冬天,伤口不会发炎,否则它早就死了。 可就算是冬天,这么重的伤也不会凭空愈合,尤其是在食物不足的情况下。 “再让你多活两天……” 江尘一边朝着山下走去,一边思索。 估计就算自己不出手,这狼王也活不过这个冬天。 可要是等大雪封山时它死了,再想取狼皮可就难说了,说不定就被山中的野兽分食尸体,狼皮也毁了。 刚间接杀了人,江尘心中也没什么波澜。 三番两次的想害自己,实际上还真害死一次……现在才杀他已经算是仁慈了。 下山到一半,江尘朝着山北面拐去 。 杀人,也不影响自己猎长尾雉鸡。 那尾羽,光是卦象显示的虚影,就已经让他眼馋得很! 只等着打造两支优质箭矢,了结狼王的性命。 第51章 杀人者谁? 猎长尾雉鸡,对江尘的确没什么难度。 不过他下山时,也只带回了那只公的长尾雉鸡。 两只雉鸡都没在窝里,惊飞一只后,江尘没强追,自顾下山了。 回村时,江尘还刻意在村内转了几圈,确定有人看见他打到的长尾雉鸡才回家。 听说江尘打到长尾雉鸡的顾金山和陈新豪,不由有些眼热。 “这小子,还好意思说运气不好?我们打的是山鸡,他打的是长尾雉鸡,一只顶我们五只不止啊。” “早知道,我们就不该说山鸡的位置。” 陈新豪转头看了一眼顾金山:“知不知道什么叫气运?信不信就算我们去了,也找不到长尾雉鸡。” 陈新豪顿时有些气馁,想想也是。 昨天他们在那山谷转了半天,也没见到长尾雉鸡,就算今天去了,大概率也是空手而归。 果然,打猎还是靠运气啊。 于是他不再纠结,转而问道:“什么时候去二黑山?” “后天吧。” 定好日期,两人便各自回家了。 明天好好休息一天,后天便动身去二黑山。 这应该是他们这个冬天最后一次进山狩猎,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夜幕降下,陈玉堂却急匆匆跑回家。 对着正在房间内闭目养神的陈丰田说道:“爹,张三坡的婆娘找上门来了。” 陈丰田慢悠悠睁开眼,问了一句:“干什么?” “白天张三坡跟着江尘上了山,可这都天黑了,他还没从山上下来,他婆娘担心,就找上门来了。” 说完又补充道,“他婆娘知道张三坡是在给我们做事。” 陈丰田不由皱起眉毛:“这么晚了还没从山上下来?” 这种天气,外面的雪还没化,而且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这时候下山格外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丧命。 “再等等,说不定是跟得太远了。” 陈丰田本就没指望张三坡能做成什么事,只是见到有人去江家借粮,布的一步闲棋,如今他在山上失踪。 反倒让陈丰田生出些异样,有些后悔了。 接着又问:“江尘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天黑前一个时辰就到家了,还在山上打了一只长尾雉鸡。” “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天天上山都能打到猎物。” 说到一半,陈玉堂有些犹豫地开口,“别是张三坡跟踪时被发现了吧?然后被江尘给……” 他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陈丰田冷笑一声:“要真是这样,反倒是好了。” 杀人可是重罪,江家就算倾尽家产也赔不起。 他也不用再费心思去吞那几亩肥田了。 此刻,门外传来妇人的叫嚷声:“陈玉堂你给我出来!你让我男人去做事,他这么晚还没回!你们得负责!” 陈玉堂一脸不耐烦,想出去将她赶走。 那妇人的声音愈发尖利:“好,你们不管是吧?我就把你们要干的事全说出去!” “等着吧,到时候你们在三山村肯定没法立足!” 陈丰田的脸色变了变:“这个张三坡,怎么什么都说!” 陈玉堂也是一脸怒意:“我都说过了,让他把嘴闭紧!” 陈丰田深吸一口气,说道:“行了,把她叫进来。” 陈玉堂走出去拉开门,不一会儿带进来一个横眉竖眼的妇人,脸上怒气未消。 见到陈丰田后,她开口道:“三叔,我家男人在山上还没回来!你赶紧想想办法啊!” 张三坡的婆娘名叫陈三月,和陈丰田同姓,论起辈分,也算是他的远房侄女。 所以进来后,陈三月还叫了一声 “三叔”。 陈丰田脸上却没有丝毫亲近的神色,冷声开口:“他自己跑上山,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你别在我这里胡搅蛮缠。” 陈三月一听这话,怒意更甚。 一叉腰,横眉怒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他干什么!你不是让他跟着江尘吗?现在江尘回来了,他没回来!那肯定是出事了!” 陈丰田一听她真的知道,当即呼吸粗重起来,一拍旁边的桌子:“你给我闭嘴!” “我闭嘴?我凭什么闭嘴?要是我男人死在山上,我就赖上你们家不走了!” 陈丰田气得脸皮颤抖,早知道张三坡一家是这种无赖本色,怎么也不会找他们办这种事。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先安抚陈三月:“你先坐下歇歇,他说不定正在下山的路上。” “再说,现在天已经黑透了,就算他没下山,我们也没办法去找他。” “这样,要是他今夜没回来,明天一早我就组织村里的猎户上山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陈三月直接坐在地上:“行,那我今天就不走了,等找到人再说!” 陈丰田懒得再跟她纠缠,挥挥手对陈玉堂开口:“找一间厢房安置。明天早上找几个猎户上山,看看张三坡到底是生是死。” “好。” 而与此同时,江家房间里,江尘和父亲江有林、大哥江田正相对而坐。 江尘在踱着步,将事情原委说完,才坐下喝了一口水。 江尘说话时,江田早就忍不住满脸怒意,一直忍着没开口。 等他说完,更是气的猛拍大腿,怒骂道:“亏我还以为那老狗是个良善老者,没想到是豺狼一样的人物,为了谋夺田地,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江有林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亦有些冰冷。 江尘低头时,看见他手上青筋暴起。 显然心中已有怒意,只是隐忍未发。 差点害死江尘,这已经是生死大仇了。 “为了两亩田,就想逼得我家断粮,甚至差点害了你性命,现在还不放弃…… 这陈丰田,我还真是小看他了。” “爹,你觉得怎么办?” 江尘开口问道。 此事,他没有隐瞒父兄。毕竟江有林经历的比他多,若是商量着来,肯定能想到更完美的对策。 江有林抬头看向江尘:“张三坡呢?” 江尘只说事情经过,却没说张三坡去哪了。 江有林已有猜测,但还是问向江田。 若是做的不干净,那就不用再谈之后了……举家逃命就是了。 第52章 其满门,皆可杀 江尘这才开口:“小黑山里来了一头老狼,我将他引到南峰,放了血,引来了狼王。张三坡现在应该已经尸骨无存了。” “小黑山有狼?”江有林微微一怔。 “有,我碰见了两次了,是一头老狼王,很奸诈,踪迹藏得很好。” 略微沉默之后,江有林微微颔首:“做得不错。” 狼王帮忙处理尸体,的确能让人找不到一点证据。 说完,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你要是做得不干净,我们就只能趁夜杀了陈丰田满门,逃命去了。” 江有林在战场上杀了不知道多少人。 对他来说,杀人跟杀鸡也没什么区别。 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既然已违背律法,得逃命去,江有林要先报了仇再说。 江田在旁边,本来义愤填膺,痛骂陈丰田。 可听完江尘说张三坡被放血丢给狼王。 江有林又说要灭了陈丰田满门。 不由身体一颤,气势不由一弱。 “小尘,爹……杀人是要杀头的。” 江有林转头,冷冷的盯着江田:“你二弟差点被人害死,难道你就痛骂两句吗?” 江田顿时缩了缩脑袋,没敢跟老爹辩驳。 江尘也没想到,江有林的想法如此暴烈。 但想想,若是自己杀人被发现,要么受刑,要么逃命。 他不可能甘心受刑,而逃命之后,家里人必定会被连坐。 为了逃脱刑罚,只能举家亡命,在此之前……杀了陈家满门确实是应有之义。 老爹在外边拼杀多年,确实见识比他们强上一些。 江有林的目光不着痕迹看向江尘,见他面色如常。 心中暗忖: 江田平日沉稳,但碰到这种事情,还是忍不住心神失守,没有静气。 今日之事,或许本就不该给他说。 反倒是小儿子,虽然平日不着调。 却行事果断、做得干净,着实超出他的意料。 若是乱世……说不定还能有一番作为。 江有林收回目光,见江田还是有些心神不宁,再次开口:“怕什么,这不是没人发现吗?” “明天一早,陈丰田肯定会带人上山找张三坡,到时候江尘你也跟着一起,若是有什么遗漏,就遮掩一下。” 江尘点头。 “至于之后,先将此事藏在心里,总会有机会报仇的。陈玉堂、陈丰田一个都跑不了。” 说完,他又低声补了一句,“其满门,皆可杀。” 江有林又拍了拍江尘的肩膀,示意他暂且冷静。 他也害怕江尘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杀人,不难。 难的是不落痕迹,不用举家亡命。 江尘点头:“放心吧爹,我就当不知道这事,今天也没就见过张三坡。” 外边,侄子侄女和陈巧翠还在围观长尾雉鸡。 里屋的三人,却在谋划如何对付陈家满门了,若是有人看到全貌,恐怕也觉得格格不入。 等三人走出房间时,江晓芸立马扑到江尘面前:“二叔二叔,我可不可以拔两根雉鸡毛做毽子啊?” 江能文直接上前,抱住了江尘的大腿:“二叔,我也要我也要!” 除去长尾雉鸡的尾羽,它身上其他的羽毛也照样华丽。 拿去做毽子,绝对够让全村的孩子羡慕到发狂。 “成,除了尾羽,你们随便拿。” 尾羽是江尘要拿来做箭羽的,自然不可能给两个孩子玩。其他的倒是无所谓。 “哇,谢谢二叔!” 江能文一下子蹦起来,“妈,我先拔!” “我先!” 江晓芸这时候也不想着让着弟弟。 这羽毛太华丽了,也让她恢复了少女心性。 江有林这才有心情仔细看那长尾雉鸡背后的尾羽:“这尾羽真够漂亮的,已经活了不知几个冬天,肯定狡诈的很,没想到竟被你猎到了。” 江尘心中一笑,三个冬天又怎么样?他有卦签啊! “做箭羽怎么样?” 江尘问道。 江有林俯身,拨弄起长尾雉鸡的尾羽:“极好。有这尾羽,你的箭能多往前飞十几步,箭速也会变快。” “无风时六十步内,一箭毙命狍子不成问题。” 六十步?低了! 江尘练武之后,臂力增强,自觉六十五步内,他的箭镞都有必杀之威。 当然,这是对付、山鸡、狐狸。 若是野猪,狼王。 想要毙命,还得拉近距离。 江有林的手一支支抚过尾羽:“这些尾羽,打造八支箭不成问题。” 八支特制的雉羽箭,不知道够不够和狼王决一死战。 “明天…… 后天再进城吧。” 因为张三坡的事情,他们也不得不将进城的时间延后一天。 “那…… 怎么进城?” 江尘不由问了一句 —— 他可不想走着去。 “去陈丰田家里借啊。” 江有林斜着看了他一眼:“你不去借,他还觉得你心虚;你去了他不借,那就是他心虚了。” “这次不用带那么多肉,他肯定借你。” “明白!” 江尘顿时喜上眉梢。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去的时候自然点。” “好。” 如江有林所料,第二天一早,陈丰田就召集了全村的壮丁。 先说了张三坡昨夜上山未归,又号召一起上山找人。 这时,顾金山开口:“小黑山上可是有一头狼王的,若是上山都得结伴,离了队,可能引来群狼。” “狼王?” 被喊来的众人如一窝蜂般哄吵起来:“怎么可能?小黑山上怎么会有狼王!” “张三坡一夜没回来,不是被冻死了,就是被狼吃了,还找什么啊!” “不会是山里没食物,要闹狼灾了吧?” 几乎每隔几年,靠近山体的村落都会闹狼灾、虎灾。 这年代,猛兽可不是关在动物园里供人观赏的。 豺狼猛虎饿极了,结伴完全敢狩猎村里的人类。 三山村也不止一次经历过狼灾。 闹狼灾的时候,常有村民冬天出门后再也没回来,只留下一地血污。 顾金山这一开口,众人的注意点立马从张三坡转移到了狼王身上。 陈丰田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你们在山里见到狼了?” 他们的村子离小黑山太近,等于和山中猛兽争夺生存区域。 若是小黑山出现了狼王,说不定还有一群恶狼躲着,那他们这个冬天真得防备狼灾了。 顾金山摇了摇头:“我没见到,不过江尘见到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江尘,江尘顺势点了点头:“我上次猎狍子的时候见到了。” “看着有牛犊大小,应该是狼王,隔壁村的贾凡也见到了。” 这一证实,本来还想上山找人的村民顿时怕了。 “牛犊大小?那真是狼王啊!不会成了精吧?” “狼灾啊,肯定要闹狼灾了!里正,挖壕沟吧!” 第53章 上山寻人 陈丰田横眉瞪过去:“天气冷,怎么挖壕沟。到时候把村里的拒马搬出来就行。” 这年头,各村散落山林水边,若是碰见山匪、兽灾,根本等不到官府支援。 村子本身也并非毫无防备。 村里的猎户、壮丁是村子的主要战力。 另外还准备了朴刀、拒马。 虽然都是粗劣的仿制品,但多少能让人心安些。 “但不管怎么说,先把张三坡找到再说。”陈丰田强行将话题引回张三坡。 被叫来的壮丁,纷纷往后退了一步:“有狼王,我可不敢上山去。” “我也不去。” 即便说了要结伴而行,但牛犊大小的狼王,想想就吓人。 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就算乡里乡亲,也没人愿意冒着性命风险上山。 一时间,下面全是不去的声音。 江尘反倒主动开口:“我去吧,不过还得来个人跟我一起。” 陈丰田的眼睛眯了眯,他确实没料到江尘会主动上山。 他可是知道,江尘和张三坡早已势同水火。 此刻冒险去找人,总不至于是什么 “兄弟情深” 吧? 想毁灭证据? 顾金山跟着江尘后面开口:“那我也去。” 陈新豪跟着说道:“我也去吧,人多安全些。” 顾金山转头看向人群中一个五短身材、但身形颇为健壮的男人:“顾强?” 顾强沉闷地应了一声:“我去。” “都去了,我不去不是不像话了。” 人群边缘,一个头发有些斑白的老头笑着开口。 他也穿着一身狗皮袄,只是颜色比江尘身上的更为驳杂,身后背着一杆大弓。 身形消瘦,年纪看着比江有林还大上十几岁,估计有五十出头了。 在这个年代,已是实打实的老人。 这也是村里另一个猎户,张本善了。 到现在,江尘才算把村里的几个猎户认齐了。 “张叔,您还是歇着吧,我们四个去应该就差不多了。” 顾金山开口说道。 “咋了,当初你第一次上山还是我带着的,现在嫌弃我老了?” 张本善挑眉道。 “嘿嘿,这天寒地冻的,不是怕您冻着嘛。” “一边去,我还准备开春再去二黑山呢打头野猪呢。” 见其他人没再说话。 陈丰田也只能开口:“那也行,你们几个辛苦一趟,结伴走。” 也还好,村中猎户还算讲些情谊。 “不管找没找到人,回头都来我家拿五斤粟米。” 这钱本该是张三坡家出的,不过现在张三坡的老婆赖在他家,陈丰田只能替他出了。 说完,陈丰田转头看向一旁的陈玉堂:“玉堂,你也跟着。” “啊?” 陈玉堂穿着棉袍,正拢着手站在陈丰田后面。 听到这话吃了一惊,“我去干嘛?我又不会打猎。” “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拿一把朴刀,跟着他们就行。” 陈玉堂看着父亲的眼神,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拒绝的话。 “那就这样,不管能不能找到,天黑之前一定要下山。” 陈丰田叮嘱了一句。 六个人上山,就算碰见狼群,一般来说对方也不敢冒险狩猎。 “其他人,跟我把库里的拒马搬出来,在村外摆好。” 反正人都聚过来了,陈丰田也没让他们闲着。 一刻多钟后,江尘几人刚登上小黑山。 几人打扮大多类似,穿兽皮袍,背着猎弓。 腰间要么挎着短刀,要么别着柴刀。 唯有陈玉堂,手里捧着一杆木柄朴刀缩在几人中间。 “江尘,你真的见到狼王了?” 陈玉堂从没打过猎。 看着一片白茫茫的小黑山,总觉得狼群随时可能从任何地方冲出来,双腿都有些发软。 “我骗你干嘛,比牛犊子还大。” 江尘望着前方,随口回了一句。 “那么大不得成精了?” 陈玉堂更怕了,“要不我们还是下山吧?张三坡一夜没回,不是被狼吃了也是冻死了,还找个屁。” 年纪最大的张本善开口道:“要真有牛犊子那么大,那得称山君了啊。” 山君是住在山边的村民对山中兽王的称呼。 一般多是指猛虎中最强的那只。 可要是狼王在这,那它也算是这小黑山的山君了。 陈玉堂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不由得拱手作揖:“山君勿怪,山君勿怪!” 顾金山鄙夷地瞥了陈玉堂一眼。 陈玉堂平日也没少里在村里作威作福,只是因为陈丰田的身份,才没人喊他泼皮。 没想到上了山胆子这么小,比江尘可差远了,这村内人,也是有眼不识金玉。 想到这,他转头看向江尘,开口道:“二郎,你是在哪看到狼王的?” “咱们先去那儿,要真是被狼王吃了,也省得我们漫山遍野找了。” “啊?还去找狼王?你们不要命了!” 陈玉堂一听这话,当即出言反对。 “你要是不去,就留在这儿。” 顾金山不屑开口。 陈玉堂一听,连连摆手:“那我还是跟着你们吧。” 他也知道,山狼狼最爱攻击落单的人,自己要是留下,才真是小命难保。 “南峰。” 江尘回了一句。就算狼王把张三坡的尸体拖走了,那里的血迹也该能证明张三坡死于狼王。 “走。” 顾金山带头,其他人立刻跟上。 陈玉堂顿时落在后面,又慌忙追上,挤到了几人中间。 还没到南峰顶,顾金山忽然眸子一凝:“好像是血,小心点。” 一片白茫茫中,红色格外扎眼。 几人对视一眼,都紧张起来,各自把长弓握在手里。 伏低身体,朝着那片红慢慢靠近。 第54章 案发现场 几人一同往前,脚下结了冰壳的雪被踩得咯吱作响。 没人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止住了。 走到那片红迹处,走在最前的顾大江目光向下看,随之低喝一声:“下面。” 几人猛地顿住脚,低头看去。 下面背风的山坳,积雪被搅得乱七八糟,像被什么重物反复碾过,结成黑褐色的冰壳。 最扎眼的,是那摊浸在雪地里的暗红,早已冻成硬块,边缘凝着细碎的冰晶。 顺着坡地往下拖出一道蜿蜒的痕迹,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拖拽过。 “这是…… 血?” 陈玉堂声音发紧,握着朴刀的手指节泛白,“狼吃人了,真吃人了!” 几人没心思理他,持弓左右探查,确定没有野兽窥探后,身子一歪顺着山坡往下滑。 陈玉堂也不敢独自留在峰顶,连滚带爬地跟上。 走到那大滩的血迹旁,张本善蹲下身,用短刀拨开表面的薄雪,底下露出几撮灰白色的兽毛,混着几片撕碎的粗麻布。 就是村中百姓常穿的棉服料子。 张本善皱着眉,想将那布料挑起,刀尖却碰到什么硬物,发出“叮” 地一声。 顺势扒开周围的雪,看清那东西时,喉结忍不住滚了滚。 是几颗带血的牙齿,混在碎骨渣里。 边缘还挂着大片皮肉,依稀能看出来半个下巴。 “呕……” 看到半个下巴,陈玉堂不由捂嘴干呕起来。 “是狼……” 顾金山指着雪地上那几个深陷的爪印,比寻常野狼的脚印大出一圈,掌垫边缘的裂痕清晰可见。 “看这爪印,肯定是头老狼王,娘的…… 真要闹狼灾了。” “人呢?” 陈玉堂止住干呕,忍不住发问。 他现在也明白,陈丰田让他来,应该是确定张三坡的死因。 张本善哼了一声:“你以为狼捕猎是为了玩?人肯定是被吃了个干净。” 陈玉堂目光扫过那道拖拽痕迹消失的密林方向,声音发颤:“那我们走吧,别呆在这儿了。” 江尘没说话,沿着拖拽的痕迹往密林走了几步。 回来时,手中用破布包着一截小臂。 血早已凝固,断裂处的骨茬都被咬碎,显然那狼王下口极重。 “这可能是张三坡的手臂,人应该是没了。” “呕……” 陈玉堂再也忍不住,慌忙跑到路边,弓着腰吐了一地。 顾金山站起身,长出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回村吧,跟里正说,人找着了。” 几人回到村子时,村口已经摆起拒马。 不过是三根木桩连接在一起,显得尤为简陋。 但真要是狼群来袭,应该倒也能阻拦片刻,让村中百姓有所防备。 正在忙活的壮丁见几人回来,立刻开口问道:“张叔,顾大哥,找到人了吗?” 听到动静的陈三月,也迅速从屋里窜了出来。 陈丰田紧随其后,先看了眼面色惨白的自家儿子,才开口问道:“找到了吗?” 张本善点头:“应该是找到了。” 说完,从怀中拿出个破布包,递到陈三月面前:“你看看,是不是三坡的。” 村子不大,同姓之间多少沾点本家情谊。 陈三月接过布包,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 等布片揭开,露出沾满血污的手臂,陈三月吓得尖叫一声,将手臂丢的老远。 可等小臂落地滚了几圈,又扑上去捡了回来,抱着嚎啕大哭起来。 不用多说,众人都知道这是张三坡的手臂了。 陈丰田这时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张本善回答:“应该是狼王干的,现场一片狼藉,血腥味很重,只留下些破棉袄碎片,还有这条小臂。” “张三坡估计是上山时撞见了狼,这大冬天的,狼王也是饿极了,他毫无防备,就被扑杀吃了。” “啊!” 陈三月正抱着张三坡的手臂哭,听到张本善说完。猛地抬头,一把扑向江尘。 死死扯住他的衣袖,“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杀了三坡!” 江尘挑眉看去。 看来这陈三月知道的比他想象的还多啊。 江尘不紧不慢地拨开她的手臂:“嫂子这是什么话?我和三坡这两天虽然有些嫌隙,可怎么也是结义兄弟,手足亲朋,有什么理由害他?” “再说,人是狼王咬死的,大家都看见了。” “就是你!就是你!” 陈三月披头散发,状若疯魔,“因为……” 陈丰田面色不善,打断道:“赶紧来两个人,给她灌两碗凉水。别悲喜过度,得了失心疯。” 见她疯魔的样子,几个帮忙的壮丁赶忙上前将人按住,往后面拖去。 江尘此刻,低头看着陈三月,开口道:“嫂子别急,这仇,我一定替义兄报了。” “行了,赶紧拉走。” 见人被拉走,旁边的张本善也不由得轻叹了口气:“唉……” 虽说张本善平日里看不起泼皮张三坡,可毕竟是本家。 真见人死了,还是有些戚戚然。 他拍了拍江尘的肩膀:“你也别想着什么报仇,哪年上山不得埋几个人?都是常事。” 江尘笑笑:“好。” 张本善少在村内活动,不知道江尘最近和张三坡闹得不愉快,才有这么一劝。 至于其他人,全当江尘说的是场面话 陈丰田不着痕迹地看了江尘一眼,说:“那你们先去歇着,其他人赶紧把拒马再加固加固。” 等村内的壮丁再次忙活起来,陈丰田将陈玉堂拉到屋内:“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陈玉堂到现在都没从惊魂未定中缓过神,几乎尖叫开口:“狼!真的是狼王,那脚印,比牛犊还大!” “江尘说的是真的,张三坡被吃的就剩一条手臂了,我回来的路上,已经吐了三次了。” “张三坡死在哪?” “南峰,一个山坳里,狼王应该就在那附近!” 陈丰田沉默片刻:“张三坡没事跑到南峰那儿去干什么?” “谁知道呢!爹,要么我们去大哥那躲躲吧,过了冬再回来。” “真要闹狼灾了,我们赶紧跑吧!” 陈玉堂即便没见到狼王,光看现场也被吓破了胆。 “好好给我在家里待着,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陈丰田沉声道,“就算是狼灾,也闯不进村子,窝冬就是了。” 所有人都说张三坡是被狼咬死的,他却总觉得不对劲。 张三坡本是跟着江尘,怎么会莫名其妙跑到南峰呢,还刚好碰见狼王? 可硬要说这是江尘杀人,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陈玉堂和村里其他猎户都确定是被狼扑杀。 总不能是江尘知道狼王的动向,故意把人引到那里去吧? 想到这里,陈丰田不由得笑出了声。 要是江尘真知道狼王在哪,恐怕也不敢过去? 一头牛犊大小的狼王,身后说不定还有群狼。 两个人和一个人,对群狼来说没什么区别。 第55章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跟我走! 思索时,院外传来脚步声。 陈丰田转头,见到江尘后先是愣了下。 随即露出笑容:“江二郎,今日辛苦你了。” 江尘也笑得格外灿烂:“上山走一趟而已,有什么辛苦的。” “有事?” 陈丰田笑容收敛,开口问道。 “还是来借车……” “没问题!” 果然跟老爹说的一样,陈丰田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甚至没看江尘带来的两斤肉。 又谢他今天愿意第一个上山,免得他面上无光,又叮嘱最近尽量别再上山。 江尘自然也是洗耳恭听,口称陈叔。 两人说话,真就如同自家人一样。 约定好明天让陈玉堂把驴车套好,江尘来拿就行。 临走时,陈丰田还顺势把他送到门外。 各自转身之后,两人脸上的笑容却同时消失。 陈丰田面色沉静地回到家,陈玉堂迎上来:“爹,他又来干什么?” “借车,去城里卖那张狐皮。” “好运的小子。” 陈玉堂嘀咕一句,从陈丰田手里接过两斤狍子肉,“那之后,怎么办?” “暂且忍忍吧,他们家想起势还早着呢,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三山村容不下两个地主。 所以当初发现有人去找江有林借粮时,他才找来了张三坡。 可终究江尘只是一时走运而已,对陈家而言,其实没什么威胁。 他只是习惯性的,想把苗头掐下去而已,现在事情有变,也就不急着动手了。 “也是。” 陈玉堂本也不想管这些事,只想安心做个富家翁。 什么江尘、江有林,不都是泥腿子? 还不如像大哥那样,去城里潇洒自在。 只要将借出的种子煮一半,明年那些欠钱的,还不得乖乖把地交上来。 江尘离开陈家后,没急着回去,而是脚下一转,到了沈砚秋家门外。 今天村里动静不小,不过陈丰田也知道沈朗是读书人,没把他当成壮丁使唤。 所以到现在,沈家仍是大门紧闭。 屋内,沈朗的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正坐在桌前写字。 沈砚秋在一旁研墨。 写完【倘辨美玉,君收白珪】八个大字后,沈朗收笔,轻咳了两声:“村里发生什么事了?今天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沈砚秋白日里已经打听过,开口答道:“听说是小黑山来了头狼王,这个冬天可能会闹狼灾。” “里正号召村里的壮丁把拒马搬出来,提前防备呢。” “狼灾啊……” 沈朗看向窗外,“还真是哪里都不得安宁。” “你最近就别出门了,过完这个冬天,我们去县城租房。现在官府查得应该没那么严了。” 沈砚秋不知为何,心里本能地有些抗拒,低声道:“这里住得挺好的…… 城里说不定还有人记得旧事呢。” “哼,我还不知道那些尸位素餐的吏员?恐怕早就把海捕文书丢到一边了。” 沈朗语气坚决,“此事,就这么定了。” 不等沈砚秋反驳,他直接把事情定了下来。 沈砚秋只得低下头,微微抿着嘴唇。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沈砚秋顺势起身。 拉开大门时,见到是江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来干什么?” “明天辰时,在这等我,带你去永年县看戏。” 里屋内传来沈朗的声音:“砚秋,谁啊?” 江尘听见沈朗的声音,看向沈砚秋那张小脸:“辰时啊!” “我不……” 话还没说完,江尘已经跑开。 那边沈朗也拉开房门,看向大门外,却已空无一人。 “怎么没人?” 沈砚秋脸颊红红的转过身:“是村里的孩子捣乱,我一开门就跑了。” “那赶紧进来,外边风大。” 沈砚秋关上门,重新回到房间,却已有些心不在焉。 要说跟江尘再去县城一趟,爹爹肯定不会同意。 “但总得跟他说清楚…… 不然他会白白等在门外吧?” 心中决定不去,沈砚秋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当夜睡得也不安稳。 次日,,曦光微吐。 辰时未到,沈砚秋就等在门外了。 等了片刻,脚步声远远传来。 抬眼时,看到江尘走来。 一身皮袄,肩上斜挎着张弓,箭囊在腰间轻轻晃动。 晨光恰好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金芒。 连剑眉上都像落了碎星,仿佛是从初升的日头里走出来的一般。 沈砚秋的目光不由得停在他脸上。 轮廓算不上精致,甚至带着几分粗犷,却被晨光勾勒得格外分明。 鼻梁挺直,下颌线带着利落的弧度,嘴唇抿成一条浅线。 一双眸子在晨光里亮得惊人,正盯着自己,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沈砚秋不由脸色微红,低下头去,心中却想着:“之前没发现,这泼皮长得倒不输京城那些翩翩公子。” 甚至还多了些英武,让少女忍不住有些心神荡漾。 江尘此刻正好停在沈砚秋面前,带着一身热气开口:“走吧!” 沈砚秋慌忙回神,见江尘贴的太近,往后退了一步:“我不去。” “我是来跟你说清楚的,爹爹不喜欢你。以后你也不用来找我了。” “之前的事…… 谢谢你。” 她越说声音越低,即便早已决定,但真拒绝的时候,仍没什么底气。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跟我走!” 江尘又往前一步,一把抓住沈砚秋冰冰凉凉的小手,拉着就往外跑。 沈砚秋满脸错愕。 她没说清楚吗? 还是江尘没听见? 不可能,他肯定是装的! 这登徒子!沈砚秋心中又羞又恼,想抽回手,江尘却握得极紧,只能被他拉着往前跑。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江尘拽着跑出了很远。 看着离家越来越远。 沈砚秋心中突然想着,若是家中没有遭难,她大概会在爷爷的安排下,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吧。 若是那个人自己不喜欢,会有人拉着自己手,带着自己离开吗? 第56章 卖狐皮,进城卜卦 当套着驴车的江有林看到江尘牵着沈砚秋走过来。 老脸笑成了一朵花:“这是沈家丫头吧?快上车坐着。” 沈砚秋这才回过神,发觉自己的手还被江尘攥着。 当即奋力挣了挣,声音细如蚊蝇:“放开!” 江尘松了手,转头对江有林道:“爹,你腿还没好透,要不还是让大哥来吧?” 江有林的脚其实已能下地走路,只是江尘担心留下后遗症,一直盯着他拄拐。 “什么没好透?早就利索了!再说赶车又不用我走路。” 江有林摆了摆手,“行了,赶紧上来。” 见拗不过老爹,江尘只好让沈砚秋上了车。 今日事少,他们出发得不算早,到县城时已近午时。 停好驴车后,江有林带着江尘穿过街道,停在一家竖着褪色招牌的小店前。 门前挂着有些褪色的招牌,其上写着皮货李三字,旁边还挂着张鞣制过羊皮。 铺子里的掌柜正用抹布擦柜台,听见动静,抬头看来。 见到是江有林,立刻笑道:“江老头,又打到什么好东西了?” 江有林没多话,从腋下抽出卷好的狐皮,展开一抖。 白花花的狐皮铺开,厚实的绒毛似水浪层层起伏。 掌柜的眼睛顿时直了,手里的抹布 “啪” 地掉在柜台上。 几步跨过来,指尖在狐皮上轻轻摩挲,又翻到皮板处查看剥皮的痕迹。 连声赞叹:“冬白脸儿,皮毛一点没伤着,难得啊!还得是你啊。” 说着,他瞥向江有林拄拐的腿,“我听说你伤着了腿,这是又上山了?” 江有林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江尘:“我儿子打的,不是我。” 李掌柜看向江尘,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我见过你家小子,不是这模样啊。” 江有林之前曾带着江田来过,却还是第一次带江尘过来。 “这是老二。” 江有林解释道。 李掌柜这才想起江有林有两个儿子,只是听说二儿子不成器。 现在看来,都是谣言啊。 能上山猎狐,还能让狐皮这么完整,绝对是猎虎中的好手啊。 “叫什么来着?” “江尘。” 江有林答了句。 江尘上前一步,拱手道:“李叔好。” 李掌柜上下打量着江尘,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笑道:“不错不错,一看就是拉弓的好手!” “以后打到东西先往我这送,保准给你实在价。” “多谢李叔,下次我肯定过来。”江尘笑着应下。 老爹特意带他来认门,想来这位掌柜颇为厚道。 “别说以后了,这皮子你先给个实在价” 江有林催促道。 李乐天这才把注意力重新落回狐皮上。 从江有林手中接过后,在手掌上摊开,扯平了细细查看:“这剥皮的手艺,永年县你称第二,怕是没人敢称第一了!” 李乐天称赞一句后,确定皮子没问题,才开口说道: “今天皮子行情涨了,这张卖到九两是常价,碰上个舍得的主,给十两也可能。” 江有林斜睨他一眼:“那你是舍得还是不舍?” 李掌柜直接将皮子卷起来,看了看江尘:“你这么久才来一次,我还能坑你不成。” “十两五钱,这价格够良心了吧?” 说着,不等江有林开口,他又加上一句,“我收了这皮子,还得等个大主顾上门,不然银钱都周转不开。” 江尘在一旁听得也不由咋舌。 一张狍子皮才卖不到半两银子,这狐皮竟然可以卖出十两多的高价! 果然不是同一个东西啊。 “行,那就这价。” 江有林紧绷的脸,也瞬间放松下来。 十两多一张狐皮,走遍整个永年县,也绝对算是高价了。 至于之后李乐天能卖出多少,那就是他的本事了。 听到江有林应下,李掌柜也笑眯了眼,迅速将皮子小心收起 “得嘞!我这就给你取银子。” 他转身从柜台下的木匣里数出一捧碎银子,又用小秤称过,在两人面前亮了亮后。 全部推到江有面前。 江有林接过银子掂了掂,捻起一粒递回去:“今天有事,就当请你喝酒了。” 李乐天迅速将银子抓去:“大气!等你腿好了,来家里坐坐。” 看起来,老爹和李乐天还有些私交在。 李乐天又看向江尘,“下次再有好皮子,往我这儿送就是了,保准整个皮市我给的价最高。” “走了!” 江有林取了几粒碎银子揣好,把剩下的递给江尘:“把你的箭给我。” 进城的第二件事,自然就是重铸箭矢。 本来该是江有林和江尘一道去。 可见江尘带着沈砚秋,江有林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着想,就想让江尘和沈砚秋多在县城玩玩了。 江尘也想着找个地方卜卦,想着能不能再有其他的‘漏’可以捡。 顺手将箭袋递过去:“爹,记得买冰钎、凿子。” “知道了,走吧走吧。” 临走时,江有林又看了沈砚秋一眼,笑的极为开心。 看来儿子娶妻的事不用他太操心,总算能了却一桩心愿了。 只是沈家丫头的爹看着心比天高,还得再多给儿子攒些聘礼才行。 虽说未必入得了对方眼,态度总得摆出来。看来明年开春,还是得去二黑山啊。 想着这儿,江有林也加快了些步子。 分开之后,江尘不动声色地再次牵住沈砚秋的手。 沈砚秋轻声道:“你……别……” 江尘只当没听见,笑道:“先吃饭,说不定今天戏楼有好曲目呢。” 他牵着沈砚秋的手走进一家食肆,点了几个菜后,先摸出龟甲。 昨日上山寻人,他没来得及卜卦。 一来是没时间,二来也想试试龟甲积攒的能量能否留存。 指尖轻轻触上龟甲,卦象浮现: 【命星:山民】 【今日运势:平】 【平:东市街道,有人售卖诱兽香配方,购得后或对捕猎有助益。】 【小吉:武馆主洪和泰之女洪清研于永年县失踪,正委托聚乐楼搜寻,若能获得线索,可去聚乐楼兑换适配奖励。】 【中凶:花香楼有富家女子落入风尘,若将其救出,报酬丰厚,但需小心后续报复。】 第57章 洪清研;愿嫁? 看着卜卦好,迅速黯淡下去的龟甲,江尘不由有些失望。 看来龟甲卜卦的次数并不能储存。 昨天没卜卦,今日依旧只能卜算一次。 放弃这想法后,他才细看今日卦签。 第一个是 “诱兽香”。 这是猎户常用的药膏,市面上虽能买到,却极少有人售卖配方。 这可是能持续生利的营生。 若能购得配方,也是桩不错的生意。 可卖配方的人也不傻,价格肯定也不低,算不得捡漏,大概也因此,才只算 “平” 卦。 第二个卦签上的文字,则让江尘眉头微皱,思索起来。 武馆主之女失踪,提供线索可去聚乐楼换奖励? 为何有人失踪,会委托聚乐楼寻人? 这戏楼……难不成除了唱戏,还有别的营生。 可惜卦面没显示更多信息,他也只能猜猜而已。 最后一个卦象,则和上次一样。 看来那位流落风尘的富家女子至今仍未获救。 可惜是 “中凶” 卦签,江尘直接选择性忽视了。 扫过三个卦签:第一个诱兽香在市场公开售卖,不难找到,只是价格不低,需斟酌后再买,不值得用掉一个卦签。 江尘略一犹豫,取走了第二个卦签。 卦签化作流光,在他面前解卦,眼前浮现出一座两层小楼。 楼上屋檐挂满红花灯笼,楼上还有莺莺燕燕。 各自穿着轻薄衣衫、扭动腰肢,招揽客人。 “花香楼?” 江尘不由一怔:难道那武馆主的女儿被拐到了花香楼? 他随即看向第三枚卦签 ——“救富家女子于风尘”。 难不成这个卦签,说的也是洪清研? 总不能这么巧,花香楼一下子拐骗了两个富家女子吧。 两个卦签,竟然说的是一个事。 看来这永年县,也不是天天有漏可捡啊。 看着两个卦签,江尘心中也权衡起来。 “提供线索能去聚乐楼拿赏金…… 但要是能把人救出来,拿到的就是洪和泰的悬赏,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获利恐怕是数倍不止。” 不过转念一想,江尘还是放弃了。 毕竟那可是写着中凶。 他每天都能卜卦,即便是十倍收益,也不值得他冒险。 龟甲在手,苟住才是王道! 决定之后,江尘正想收起龟甲,却忽然愣住。 取走关于洪清研的卦签后,另外两个卦签竟没消失。 往常他每取走一枚,其他的都会回到龟甲中。 “难不成,龟甲的能量不能攒,但抽签次数可以攒?” 江尘眼前一亮,果然有意外收获! 那他日后未必非要每天抽走卦签,若是卦象不满意,完全可以第二天再抽。 “不错,没白试。” 正思忖着,对面的沈砚秋忽然开口:“你在想什么?” 江尘回神,朝她望去 。 沈砚秋面前的碟子里,饭菜被搅得碎碎的,显然心不在焉。 他噙着笑问:“怎么了?今天的菜不合胃口?” 沈砚秋抬眼看向他,语气带着几分急:“我爹他…… 他不可能让你…… 你别再想这事了。” “娶我” 两个字终究没说出口。 握着筷子的手指却因用力而泛白,指节绷得紧紧的。 “老登啊……” 江尘漫不经心地应了句,“他不同意有什么用?你同意不就行了。” “老登?” 沈砚秋愣了下,也没心思细究这称呼的意思。 只急急辩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由着我们自己说了算?” 江尘忽然伸手,用食指轻轻拨开她垂落在脸颊的发丝,露出那张我见犹怜的巴掌小脸。 “这么说,你同意嫁我?” 沈砚秋的脸颊泛红,又迅速蔓延到耳尖,甚至头上又有些冒烟的迹象。 “我…… 我可没说!” 心底却泛起一阵慌乱。 她刚刚竟然没想着反驳? 心底隐隐觉得,要是爹爹点头,好像…… 也不是不行。 但心底又多出一份恼怒,明明都牵着自己招摇过市,竟然还问出这种话!果然是登徒子! 江尘看着沈砚秋又羞又恼、眼尾泛红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扬得更高。 吃饭睡觉撩妹子,果然是人生乐事啊。 他心底倒也没料到进展这么快。 但想想,这里不是现代。 牵手好像已经足够定终生了, 念及此,他也不再逗她。 伸手轻轻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沈砚秋的指尖微凉,微微颤了下,却没抽回。 “放心。” 江尘的声音沉了沉,带着几分笃定,“老登那边我去说通,你等着就是。” 沈砚秋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半张脸,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一点点漫上来。 轻哼了一声,并未说话。 第58章 平卦也有意外收获 见到沈砚秋已经无心吃饭,江尘拉着她起身:“走,先去街上逛逛。” 东市今日人不算多,江尘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卖诱兽香配方的摊位。 一块颇大的布片铺在街边,上面写着“张家诱兽香”三个大字。 摊位前的空地上,又刻着歪七扭八的三个字:卖方子。 简单直接。 这摊位,他好像上次来就看见过,不过上次只卖香膏,这次却是卖方子了。 摊位后坐着个老头,面色红黑,身上穿着和江尘类似的兽皮袄。 瞧着曾经应该也是猎户。 江尘上前问道:“诱兽香配方也卖?” 老头抬眼打量他一番,见江尘也是猎户打扮,才开口道:“五两银子,方子给你。” “这么贵?”五两银子,够买四五头百来斤的猪了。 老头不耐烦地扬了扬眉:“我张家诱兽香的牌子你没听过,香味一散,陷阱起码多两三成的机会见红。” “才两三成啊……”江尘心中不由吐槽。 想想他曾经下的兔子套索,几天才中了一次,提升两三成效果也未必有那么明显。 “才?”老头怀疑的看向江尘:“你上山打过猎吗!” 江尘笑而不答,转而问道:“对虎、狼之类的也有效?” 老头这次直接嗤笑出声:“你小子是偷了你老子的弓出来耍威风的吧?谁上山是为了打虎狼去的?” “就是说不行?” 要是这方子对狼王有用,五两银子倒也值得一买。 “当然不行,吃肉的野兽对诱兽香没反应。真要猎虎狼,带些新鲜血肉就行了,哪用得着搞这么麻烦。” 江尘转念一想,倒也是。 那老狼王现在进不了二黑山,正躲在小黑山里挨饿受冻呢。 只要带些新鲜血肉过去,应该不难引出来。 但这不妨碍他压价:“既然这样,那这价格也太高了……打个对折,二两五钱,我拿走。” 老头双目一瞪,差点气得吹胡子:“我在永年县可就卖这一次!” “你买了方子,以后就可以打着我张家诱兽香的招牌卖,保证不愁销路!这价还贵吗?” 怪不得卖这么贵,原来不单卖方子,还附带独家授权啊。 但江尘也没那么容易松口。 “还是太贵了,我没那么多钱。” “没钱!没钱你说这么多,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 老头挥挥手,开始赶人。 江尘也算是明白,为什么都知道张家诱兽香的方子不错,却到现在都没卖出了。 除却价格高,老头脾气还暴,没说两句就赶人啊。 江尘见他这个态度,也兴趣大减。 反正有龟甲在,他对诱兽香需求不算大。 买它最大的用处,还是给家里添个进项而已。 正要转身离开,一个男人快步从旁边走来:“爹,你怎么还在这啊!东西都收拾好了,就差你了!” “别急啊!我方子还没卖出去呢。”老头闷闷开口。 “卖不出去就罢了,咱家现在也不缺这几两银子。” 江尘转身打量那男人。 一身湛蓝色棉服,布料比普通人家好得多,瞧着家境应该不错。 面相和老头有六分相似,应该是他儿子。 “我呸!什么叫不缺这几两?到了郡城,你就知道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行了,再耽误车队,可不是几两银子的事!快走吧!” 男人已经有些不耐烦,拉着老头就要走。 老头正纠结时,忽然看向正要转身的江尘,忙招手:“那小子,你过来!” “四两银子,方子你拿走。” 江尘也明白过来,老头为什么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突然要卖配方了。 原来是要走了,想最后赚一笔。 但知道了原因,江尘还怎么可能遂他的意。 嘴角带笑,慢悠悠开口:“你这就要走了,我按你这方子要是做不出来诱兽香怎么办?” 老头双目一瞪:“我张大富做了这么多年生意,难不成临走了还骗你四两银子。” “要就要,不要拉倒!” “行了,赶紧走吧。”男人再次扯张大富离开。 他看着江尘,也不像能拿出四两银子的样子。 江尘笑眯眯的站在原地没动。 “三两五钱,你拿走。” 江尘不为所动。 “三两!三两银子!” 老头气的直跺脚,从袖子掏出一张油纸,上面应该就是诱兽香的配方。 “再加上摊子上所有现成的诱兽香!要是配不出来,你到郡城找我张大富!我把头剁下来给你!” “最低价了,再低我撕了都不给你!” “行吧!” 看他真要撕了方子,江尘才一副勉强的样子,开口成交。 看老头这暴脾气,再压价可能真撕了。 老头立刻甩开儿子的手:“别动,别动,拿完银子再走!” 见江尘真要买,男儿也不再拉扯。 江尘从怀里摸出三小锭银子,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拿到银子后,老头连摊子都没收,就被男人拉着走了。 江尘展开手中的油纸,上面写着各种药材和分量。 其中记载的,都不是什么珍贵草药,倒是好配的很。 旁边的沈砚秋从头到尾没说话,但她也不是没见识的村姑,自然知道这方子的价值远不止三两银子。 今天是又被江尘捡到便宜了! “你怎么总能碰见这种事?”她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会算卦啊。”江尘收好方子,心里也乐呵呢。 看来平卦也不一定是‘平平无奇’,可能也有些额外收获啊。 “啐……江湖骗子那一套。”沈砚秋自是不信江尘会算什么卦,只以为江尘在骗她。 熟悉之后,沈砚秋也不像之前那样,说两句话就脸红了。 不过,仅限于没有其他人的时候。 当江尘不着痕迹的痕迹的牵上沈砚秋的手时。 她又心虚的看向四周,脸色不由飘起绯红。 “走,去戏楼,不知道今天演哪一出呢。” 第59章 聚乐楼,丹凤仙子 江尘再次来到聚乐楼外时,也隐隐察觉到些许不合常理。 在这小小的永年县内,运营这么大一座戏楼,真的能赚钱吗? 这戏楼,怕是还有其他的生意吧。 比如说……帮忙找人。 思索时,跑堂已从戏楼内迎了出来。 “两位里面请!今儿演《丹凤传》,正到火烧青云观呢!” 说话时,跑堂已笑着引他们往外边散座去。 江尘摆摆手:“找个靠前的位置。” 跑堂微怔,但看沈砚秋生的娇俏,自觉明白了什么。 堆着笑应道:“得嘞,那两位往前请!我给您沏茶上瓜果。” 前排的位置自然花费多些。 可现在有点底气的江尘也不在乎这点小钱了。 而且坐在前面能看得更清楚,他也好瞧瞧这聚乐楼到底有何不同。 沈砚秋低声道:“其实后面也一样的……” 她知道上次江尘看戏没太上心。 心中觉得,这次选前排,多半是为了她。 嘴上这么说,但脸上却有着藏不住的几分雀跃。 少女怀春,最重视的就是这种小心思,古今如此,沈砚秋也不能免俗。 “没事,正好我也想仔细看看。” 江尘也没解释,拉着她落座。 跑堂立马送上瓜果茶水。 而戏台上,恰好开唱。 锣鼓梆子响过之后,出将入相的门帘甩开。 从内踏出一位身着赤金绣凤宫装、头戴珠翠戏凤冠的女子。 面涂浓妆,额间点一枚红丹,相貌美艳若画 一出场,嘈杂的戏台骤然一寂。 这女子,应该就是这出戏的主角:丹凤。 丹凤莲移七步后,于台中站定。 水袖顺势一扬,身子跟着旋了半圈,火红宫袍同时如瀑扬起。 与此同时,其腕间的金铃跟着 “叮” 地一声。 正如火凤展翅,凰鸣泣血。 同时一对丹凤桃花眼,侧目看向台下。 眼波流转间如带露梨花,又含着几分如嗔似怒。 刚刚定场,场下便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喝彩。 今日来看戏的人比之前多了一倍不止,恐怕都是冲着这位‘丹凤’来的。 “好美……” 沈砚秋一见到这丹凤出场。 立马入了神,几乎瞬间沉浸在戏中。 江尘初见她出场,也不由被摄了心神。 腰如弱柳扶风,面如桃花带媚。 的确可以说美艳到不可方物,而且是和沈砚秋完全不同的类型。 只是…… 不知是男是女啊。 他可是知道,不少戏班的花旦本是男儿郎,上台却扮女娇娥。 说不定这身段柔软的丹凤,实际也是男的呢? 一想到台上的可能是个男娘,江尘连欣赏的目光都多了几分警惕。 等丹凤唱过定场词过后。 又走出一女子。 身形比丹凤矮半分,戏冠不如丹凤繁复。 一身豆绿短打,裙摆裁得极窄,露出半截雪白的小腿。 面容虽不及丹凤艳丽,却多了几分灵动可爱。 看着身上戏袍的青鸳纹饰,应该是丹凤的侍女之类。 此时,一位道士出场。 手持拂尘,怒斥 “妖孽”。 两方定场词唱罢,江尘总算大致明白了剧情。 简而言之……就是白蛇传的凤凰版。 凤女和其侍女锦鸳落入凡尘,与凡俗书生相合。 青云道人前来捉妖。 这一出戏,就是青云道人坏了丹凤的姻缘后,丹凤要来火烧青云观。 果然……不管哪个世界,书生的幻想都挺类似。 双方念词唱罢,就是打戏了。 丹凤一身宫袍,闪转腾挪犹如火凤在台上翻飞,宫袍衣袖,甩出声声脆响犹如凤鸣。 将青云道人打的连连倒退,左右支绌。 台下喝彩声此起彼伏,大多都没见过这么精彩的打斗。 沈砚秋也看的掌心出汗,面色涨红,不时也学着别人高声喝彩。 江尘的面色,却不由的有些怪异起来。 他练过奔雷拳后,眼力也有所提升。 这几人的身手,都是真有功夫在身啊。 而且丹凤一拳激打出去,可让空气炸响,起码已到了明劲层次。 这三个,可和上次见到的普通戏子完全不同啊。 “难道,他们几个就是来永年县找洪清研的?之前聚乐楼没唱过这些戏把……” 江尘结合卦象,自觉已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接下来,只要找丹凤交任务就行了。 一出戏罢,正演到丹凤火烧青云观。 青云道人却忽的祭出法宝,将丹凤镇压于镇妖塔下,锦鸳仓皇逃命。 三方各自退场,这一幕算是暂时结束。 不过下一出要演的,却是上次江尘他们看过的除奸臣戏码了。 要想看丹凤传后续,抱歉,明天再来。 场下看得过瘾的众人自然不依,纷纷起身叫嚷着再演一段,起哄声越来越大。 戏楼掌柜只能上台抱歉,说丹凤娘子身娇体弱,一天只能演一出。 这话一出,立马就有不少人帮着丹凤说话了。 有美人当挡箭牌,下面起哄声才暂消,也有不少人直接不满离场,只等着明天再来看丹凤传。 沈砚秋许久才回过神来,喃喃说道:“要是能去见见丹凤仙子就好了……” 下次进县城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到时候可能这出戏已经结束了,丹凤也不在永年县了。 这时,江尘起身。 拉起沈砚秋的手:“走,带你去见丹凤。” 沈砚秋听到江尘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先啊了一声。 缓过神来立马开口:“你想什么呢,丹凤仙子怎么可能见我们?我只是说说而已!” 就刚刚群情激奋的场景,要是能私下见到丹凤,哪里轮得到他们。 江尘淡笑道:“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不等沈砚秋再说话,江尘已经拉着她走向戏台后。 正好撞到正擦着额头汗水的戏楼掌柜,江尘开口见山:“掌柜留步,我们想见一见丹凤姑娘。” 掌柜回头,看了一眼江尘身上的半旧皮袄,又见到娇滴滴的沈砚秋。 只当是这猎户带想在家眷面前借机显威风。 若是平日,他或许还会好言好语应付几句。 可今天实在累得够呛,只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让开,丹凤姑娘不见外客。” 沈砚秋也拉了拉江尘的衣角,示意他算了。 江尘还没回话,身后却传来一个公鸭嗓,高声说道:“哪来的山野村夫,你这种人,也配见丹凤姑娘?” 第60章 你也配见丹凤? 江尘回头看去,身后走来一个锦衣男子,身后还跟着两个青衣小厮。 两人手上,各自捧着个红漆木盒。 锦衣男子高声嘲讽一句后,就大咧咧地从江尘身侧挤过:“王掌柜,我已经连来三天了,你就让我见一眼丹凤姑娘吧。” 见到来人,王掌柜的语气客气了不少。 可依旧是拒绝:“陈公子,丹凤姑娘是真的不见外客啊。” “她是郡城来的贵人,哪里是我能安排得动的啊?” 陈泽的表情顿时不满起来。 一挥手,身后两个小厮走上前来,将手中的木盒打开。 左边的盒子里,是一顶金色凤冠,比丹凤在台上戴的那顶精致的多。 银料打底,细雕鎏金。 这一顶凤冠,起码也值百多两银子。 右边的盒子则简单得多,是整整齐齐的十锭纹银。 “王掌柜,左边这个是我送给丹凤姑娘的见面礼,右边这个,是给你的。” “只要你让我进去,这百两纹银就是你的了。” 王向东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不住地吞了口唾沫。 他虽是永年县聚乐楼的掌柜,却也是按月领钱。 永年县的戏班生意,也根本就没多少盈余,让他也没什么油水可捞。 此刻见到这百两纹银,难免心动起来。 可想想丹凤的态度,他只能僵硬地摇了摇头:“陈公子,实在不是我不让你见,那丹凤姑娘,是真的不见客。” 陈泽眼睛眯了眯:“王向东,你当我拿出这几百两的东西是跟你闹着玩吗?” “花香楼的花魁,哪一个不想傍上我?” “我也不做其他的,只想见见你们戏楼的姑娘,有这么难吗?!” 王向东见陈泽语气越发急躁,慌忙躬身到底:“陈公子息怒,实在不是我不愿,是真的不能啊。” “丹凤姑娘我是真的得罪不起啊。” “呵,她得罪不起,我你就能得罪的起了?” 陈泽冷哼一声,目光扫了戏楼。 若不是她爹说过聚乐楼背后也不简单,他早就砸了这戏园子了。 但他也没打算就这么放弃,转而开口道:“既如此,那我也不为难你……” 陈泽转身,将左边的木盒捧起:“你就帮我把这凤冠送给丹凤姑娘,只要她见了这凤冠,肯定会见我的。” 这等奢华至极的珠宝,他不信有女人能拒绝。 王向东仍旧犹豫,可见陈泽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 也只能开口:“我只能试试,丹凤姑娘若是不愿见,陈公子千万勿怪。” “知道了,还不快去!” 陈泽不耐烦地催促,甚至想要抬脚踢人。 此刻江尘却开口拦人:“王掌柜等等,我也有一物请你带给丹凤姑娘。” 本来他还想着怎么把信送进去呢,现在正好可以让王向东一同带进去。 王向东刚接过凤冠,听到声音看向江尘。 脸上再不掩饰怒意:“你真以为丹凤姑娘什么东西都收吗?赶紧给我出去。” 他对这个不知好歹的猎户已经没了一点耐心。 真以为他王向东谁都能拿捏不成! 听江尘再次开口,旁边的陈泽斜睨过来,上下打量了江尘一番。 随之嗤笑一声:“还真是不知好歹呀,我看你浑身上下也拿不出一两银子吧,难不成还能拿出比我的凤冠更贵重的礼物?” 这凤冠,可是他去珠宝铺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整个永年县都没有第二顶。 一个山野猎户想和他唱对台,实在可笑。 王向东也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出去,莫要我喊人赶你。” 陈泽眼珠轻转,却又开口:“算了,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有什么东西就拿出来,让王掌柜给你一并带过去,如何?” 说完之后,他又看向王向东:“等丹凤姑娘见了这村夫送的寒酸玩意,一对比之下,才能明白我这凤冠有多珍贵吧,哈哈!” “这…… 这不好吧。” 王向东有些犹豫。 要是江尘拿出来的东西太寒酸,说不定反倒会激怒丹凤姑娘,那他可承受不起。 江尘微微皱眉。 他穿越以来,向来以稳为主。 借狼王杀张三坡,也是因为他三番两次找自己麻烦。 这陈泽先出言嘲讽,他也只当没听见。 可君子不争先而争其骨。 稳重无错,但江尘所求,是心有惊雷而面若平湖。 一时稳重,是为了长久谋划。 可若是完全失了血性,别说长久谋划了,恐怕此生都再难成事。 心中有了想法,江尘面上却丝毫不显,淡笑开口:“我的东西简单的很,可有笔墨?” 陈泽带着看笑话的态度,捅了捅身边的仆役:“去取笔墨来。” 王向东见陈泽已经下了决定,随口说了一句:“我这有。” 江尘接过王向东拿来的纸,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上“洪清研”三字。 然后小心折好,递给王向东。 “只要将这纸握在掌心,交给丹凤姑娘,她肯定会愿意见我的。” “呵呵。” 陈泽笑了一声,“你不会真把戏当真了吧,以为写两句酸诗,就能骗得美人芳心?” 江尘看着王向东离开,淡淡回了一句:“那不如就看看,到底是你的凤冠有用,还是我的酸诗有用。” 第60章 丹凤的反应 离了针锋相对的两人。 王向东掌心攥着折得四四方方的纸。 用双手捧着木盒,快步往聚乐楼二楼奔去。 快到丹凤换装的房间前,他先深吸一口气稳了稳神,才抬手轻叩门板:“丹凤姑娘。” 屋内传来一个略带慵懒的嗓音:“进。” 王向东这才小心推开门,踮脚绕过堆着戏服的竹筐。 抬头时,正见丹凤对着铜镜摘掉戏凤冠。 繁复的宫袍已卸了大半,露出一截素白的脖颈,颈侧还沾着点未拭去的戏妆残红。 锦鸳早已换了常穿的襦裙,正站在丹凤身后,帮她解开发髻上的珠钗。 “丹凤姑娘,锦鸳姑娘。” 王向东弓着腰上前,声音带着刻意的讨好:“有位陈公子…… 托我来送样东西给你,只求能见你一面。” 锦鸳先回过头,话里带着几分怒意:“王掌柜,我早就说过姑娘不见外客,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王向东额头沁汗,只得解释:“这次来的陈公子,是永年县豪绅陈家的二公子,他二叔是永年县县尉,不是我能开罪的啊!” “呵,所以你就来烦扰小姐?” 锦鸳俏眉一竖,作势就要赶人。 “行了,鸳儿。” 丹凤抬手拦了拦,开口说道,“王掌柜在下面做事本就不易,这戏楼也多亏他费心维持。” 王向东连忙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感激:“多谢丹凤姑娘体谅。” “打开看看吧。” 王向东这才小心翼翼将木盒放在案上、 打开盒盖 露出里面细雕鎏金的凤冠。 随着他小心将凤冠捧起,流苏珠翠垂落,晃出细碎金光。 丹凤扫了一眼,淡淡开口:“行了,放回去吧。” 语气里没有半分波澜,显然没入眼。 旁边的锦鸳撇了撇嘴,语气不屑:“就这种凤冠,小姐要是愿意收,能堆满一整个屋子。” 王向东只能干笑两声:“那我这就去给陈公子回话。” 他本来也猜到,大概率会被打回去,但只要能让陈泽知难而退,别再闹事就行。 就在他转身要走时,丹凤忽然开口:“你掌心捏着的是什么?” 王向东这才想起江尘还托他带了张纸。 转身解释:“这是一个猎户托我带来给您的,就写了几个字,想着姑娘肯定不想想看……” “一个猎户也学人舞文弄墨,实在可笑,我就这就丢了去。” 连几百两银子的凤冠都被嫌弃。 江尘那随手写的字,他哪还敢拿出来献丑。 “猎户?书生?” 锦鸳噗嗤笑出声,“怕不是看戏看入了迷,真以为小姐喜欢那些酸腐书生?” 丹凤也勾了勾唇角,语气随意:“既然带来了,便打开看看吧,我向来都一视同仁。” 王向东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缓缓张开手,露出那张皱巴巴的四方纸。 锦鸳上前接过,在丹凤面前轻轻展开,嘴里还念叨着:“我倒要看看,一个猎户能写出什么……” 可看清纸上那三个字时,她脸色微微一变。 连忙转头看向丹凤:“小姐!” 丹凤原本垂着眼,闻言抬首望去。 看清上面的三个字后,那双狭长上扬的凤眼微微一眯:“劳烦掌柜,请这位公子来见我。” 王向东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丹凤姑娘说的是…… 陈公子?” “哎呀,你是不是傻!” 锦鸳急得直跺脚,“说的是写这字的猎户,赶紧去,别让人跑了!” “啊?” 王向东瞬间懵了,直到被锦鸳推着赶出房门,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难道穿着旧皮袄的猎户,真是什么深藏不露的人物? 就写了几个破字,就让眼高于顶的丹凤姑娘如此重视。 甚至锦鸳还怕人跑了? 此时的一楼戏台,江尘和陈泽正等着消息。 江尘和沈砚秋安静地站在廊下; 而陈泽的两个小厮早已搬来桌椅,还泡了一壶热茶。 陈泽坐在椅上,品了口茶,斜睨着江尘:“你们怎么还没走?” “不会真以为写几个破字,丹凤姑娘就会见你吧?” 那些追逐风雅的名伶歌姬,他不是没有见过。 可终究不过是借故抬高身价而已。 只要钱给够,还是床上的驽马,任他驱使。 江尘没接话,旁边的沈砚秋却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角。 声音颇轻:“尘哥,我们还是回去吧,得赶在天黑前回村呢…… 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想见丹凤。” 其实此刻天色还早。 她只是心思伶俐,怕江尘等会儿下不来台,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江尘拍了拍她的手:“没事,等着就好。” 他心里有底。 那几个练出明劲的高手,来永年县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演几出戏而已。 沈砚秋还想再说什么,江尘忽然问道:“其他地方,也有聚乐楼吗?” 沈砚秋点点头:“有啊,我逃难来的路上,几乎每个郡城都有聚乐楼的戏班,一些大些的县城也有。” “永年县算大县吗?” 江尘想起永年县城略显破败的模样。 不过,他是以现代人的眼光看,才觉得简陋。 可实际上,永年县连着两条商路。 山民挖的药材、打的皮毛都要经这里流转,比一般偏远县城重要得多。 而聚乐楼能开到这儿来,自然更印证了他此前的猜测。 就在这时,王向东攥着空木盒,急匆匆绕回楼下。 刚转过木梯,就见陈泽翘着二郎腿坐在八仙椅上,两个小厮侍立两旁,满脸得意。 而江尘站在不远处的廊下,神色平静。 王向东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从始至终,这个猎户都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模样,好像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陈泽瞥见下楼的王向东,立马直起身,掸了掸衣上的瓜果碎屑。 语气不耐:“怎么这么久?还不快在前带路。” 在他看来,定是丹凤姑娘见了凤冠,急着要见他,王向东才会走这么急。 余光扫过江尘时,嘴角不自觉勾起得意的笑。 就这山野村夫,也想跟他抢人?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他身边的那姑娘倒是漂亮,若是有机会可以抢过来玩玩儿。 想到这,又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第61章 砸了!给我砸了! 被这眼神盯着,沈砚秋往江尘的身后躲了躲。 江尘看见这眼神,双眸微眯。 若是之前只是想让陈泽丢面子,现在就是想找个机会把他抓过来打一顿了。 王向东咽了口唾沫,先走到陈泽面前,微微躬身:“陈公子,丹凤姑娘让的给您回话。” “多谢您的好意,但人就不见了。” 说着,他将锦盒递回去,“这凤冠,也请您原路带回。” 什么多谢好意,自然是他刻意加的。 他也怕陈泽大发雷霆,把他的戏楼给砸了。 “什么?” 陈泽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恰在此时,江尘的目光看来。 不过是什么意味,在他眼中都变成了嘲弄,脸上的得意瞬间转为怒火。 一掌拍在桌上,茶盏跳起,茶水溅得满桌都是:“姓王的,你敢耍我!” “陈公子息怒!” 王向东慌忙摆手,额角渗出冷汗,“丹凤姑娘确实不见客,这是我们此前说好的,她不愿见,我也没办法啊!” 陈泽气得脸色发青,手指着王向东,半天说不出话。 他在永年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 花香楼的花魁见了他都要凑上来奉承。 偏偏这个戏子,他想见一面都这么难!当真是不识抬举! 他转身一脚踢翻椅子,迈步就往外走。 他今日就要回去问问,这聚乐楼到底是什么背景! 要只是有些家底,他非把这戏楼给砸了! 路过江尘身边时,斜眼看去:“你还留在这做什么?还不快滚!” 说话时,目光却瞟向了沈砚秋。 这女人细看之下,竟然不输丹凤……若能得手,今日也不算白来一趟。 江尘看向王向东,语气平静:“王掌柜,那我也走?” 王向东顿时面露苦色。 他本想等陈泽走了,再跟江尘说丹凤姑娘相邀的事,免得再激怒陈泽。 可这江尘,明显是想借他的手,打陈泽的脸啊! 但事到临头,只能开口:“公子请这边来……” 眼神中带着祈求,只希望江尘配合。 话还没说完,陈泽猛地转过头,紧紧盯着王向东:“丹凤说什么了?” 江尘却没挪步,淡淡道:“我这人光明磊落,有什么话不妨在这说。” 王向东顿觉心中苦涩,他也明白,可能是之前的怠慢让他不愿配合。 对上两人的目光,王向东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丹凤姑娘相邀,请公子上楼一叙。” 这话一出,不仅陈泽愣住了,连沈砚秋都微微睁大了眼,下意识攥紧了江尘的手。 竟然真的邀请江尘上去? 反倒拒绝了送金冠的陈泽? 难道江尘在那张纸上,真的写了什么绝世诗词? 她抬头看向江尘,眼里全是亮晶晶的光芒在闪! 陈泽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又惊又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山野猎户。 凭什么比他这送金冠的公子更受待见! 江尘看都没看他,只对王向东点了点头:“那劳烦掌柜带路。” 从始至终,都无视了上蹿下跳的陈泽。 王向东连忙应着,侧身引着江尘和沈砚秋往后台走。 而陈泽,只能气得浑身发抖,眼睁睁看着江尘牵着沈砚秋的手,跟着王向东消失在楼梯口。 “啊!贱人,贱人,贱人!” 陈泽再控制不住情绪,将面前的桌子整个掀开。 他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费了这么多功夫,连丹凤的面都没见着。 反倒让一个山野村夫捷足先登。 江尘那无视的态度,更让他心中怒意升腾! 从小到大,他从未受过这等羞辱! “给我砸!把这戏楼给我砸了!” 他已经懒得回去问了! 什么聚乐楼,不就是一个戏班吗! 砸了就砸了,哪有什么得罪不起! “得令!”两个仆役最常干的就是这活,一转身冲了出去,率先冲向正演着除奸臣的戏台。 此时,江尘已经跟着王向东到了丹凤换戏服的房间。 王向东上前躬身:“丹凤姑娘,这就是写字的公子。” 丹凤看向王向东身后的江尘,淡淡应道:“你先下去吧。” 王向东却有些犹豫,站在原地没动:“丹凤姑娘,那陈泽看着很不服气。” “他在这县里向来无人敢管,只怕他会在这闹事啊,甚至一把火把这聚乐楼烧了都有可能。” 丹凤是过江龙,他得罪不起。 可陈泽更是地头蛇,等丹凤走了,他还得留在永年县啊。 若是陈泽记恨上,每日找些地痞流氓堵在戏楼门口,他的生意就彻底没法做了。 正这时,一阵尖叫从楼下传来,随即是桌椅摔倒的声音。 王向东面色一白:“这是已经开始闹事了,这可如何是好。” 丹凤眉头微皱:“锦鸳,去处理一下。” 锦鸳听到楼下动静,早已经柳眉倒竖:“明白。” “给他留点纪念,免得我们走了,再来找王掌柜的麻烦。” “好嘞。”这下,锦鸳更加兴奋了。 能亲手教训纨绔子弟,这机会可不常用。 江尘在一旁啧啧两声,这下子……那纨绔看来要倒霉了。 可惜不能亲眼看到这场好戏了。 ................................................................. 等王向东跟着锦鸳匆忙离开, 丹凤才正眼看向江尘。 标准的猎户打扮。 兽皮袄衬得身形挺拔,相貌也颇为俊朗,不像是乡野中人。 江尘同样也在打量丹凤。 卸了戏妆那张脸,不仅没有失色,反而更显柔媚。 微微上扬的眼梢,又给这份媚添了几分妖异。 这般模样,确实让人有不顾一切扑上去的冲动。 也难怪陈泽会为见她一面,甘愿花费重金。 只不过,江尘看出他的实力后,自然不会有什么逾矩念头。 不过,目光却还是忍不住下扫。 脱下赤红宫袍后,即便隔着素色锦袍,也能看见那傲然挺立的波涛汹涌。 “是女的,那就好……” 江尘暗自松了口气,不是男娘就好。 丹凤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 好色的目光她见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也不会再因此发怒。 可看完如释重负是什么意思? 从始至终,江尘的目光中好像都没有欲望,只有好奇。 这毫无波澜的目光,反倒让她心底生出几分好胜心。 丹凤身体微微后仰,斜倚在靠背上。 锦袍的领口微微下滑,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将身段勾勒得愈发惹人犯罪。 连声音都换上了戏台上丹凤那股嗔媚的调子:“公子专程来见我,是为了何事?” 这声音一出,仿佛方才真是跌落凡尘的凤仙坐在了面前。 饶是江尘定力惊人,心脏也不由剧烈跳了一下。 第62章 真白 “真是个妖精!” 不过,他好歹是经受网络洗礼的人。 还不至于当场露出猪哥样,更何况……沈砚秋还得旁边呢。 对丹凤的诱惑视若无睹,江尘侧身让开。 露出身后正紧张兮兮的沈砚秋:“是我朋友想见见你。” 沈砚秋本就在偷偷打量丹凤,猝不及防的被推到前面,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啊?我…… 我只是想来看看……” 来之前她满心期待能近距离见见‘丹凤仙子’。 可真站到丹凤面前,反倒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丹凤看向沈砚秋,也不由眼神讶异。 这乡野小县,竟然还有这般灵秀的姑娘,难怪这猎户看自己的目光颇为寻常。 见到女子,丹凤脸上的媚意也褪去几分,换上端庄的笑意:“现在见到了,你还有什么想做的?” 沈砚秋骤然红了。 看戏之前,她就读过丹凤传。 今天看完戏,只感觉书里的人物走了出来。 如今还就在自己面前,让她激动得指尖都在颤。 憋了半天,才小声道:“姐姐…… 你真漂亮,你跟书里写的丹凤仙子一模一样!” “嗬嗬~” 丹凤捂嘴轻笑:“小丫头还挺会说话。” 她伸手轻轻抓住沈砚秋的手,指尖的温度微凉,余光却若有若无扫过江尘。 “你也很漂亮,不过啊…… 越漂亮的女人,越容易被男人骗。” “那些臭男人嘴上说得比蜜甜,只是想把你骗到手呢!等得手了,就未必是这副模样了。” “哎哎哎!” 江尘立马就想把沈砚秋拉回来,这娘们儿怎么回事? 初次见面,怎么就能凭空污人清白! 可低头一看,沈砚秋小脸通红,头顶又快升腾起白雾了。 显然被丹凤牵手之后,完全进入过载状态,根本没把丹凤的话听进去。 “听到了吗?” 丹凤还特意加了句,眼神又瞟向江尘。 “嗯啊……” 沈砚秋下意识应了一声。实际连丹凤说的是什么都没听清。 江尘怕丹凤再把天真无邪的丫头带坏。 赶紧把沈砚秋拉到身后:“你先出去在门口等我,我跟丹凤姑娘还有事要谈。” 沈砚秋这才回过神,讷讷点头:“好,那我在外边等你。” 说完,还不忘回头对丹凤怯生生笑了笑,才轻手轻脚带上门。 房间里只剩两人,丹凤重新靠回椅背,收起了方才的媚态。 “现在,该说第二件事了吧?” “自然。” 江尘自顾自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开门见山:“你们在找洪清研,我恰好知道一些消息。” “你果然知道她的下落。” 丹凤的凤眼微微眯起,“说吧,只要是有关她的线索,赏五十两纹银;若是确切位置,百两纹银。” 她并不意外江尘会找上门。 到永年县的第一天,她就让人散出了洪清研的画像。 言明只要能找到线索,就可以拿到赏银。 如今永年县的下九流,应该都已知道消息了,这几天也陆陆续续有人上门,但却没一条有用的线索。 江尘听到赏银数额,心头突然冒起留在永年县的冲动。 百两纹银,他得打十只冬白脸才能赚回来啊!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 且不说这事透着危险,不宜牵扯过深,以后也未必会有这么多好事。 单说想在县城常住,就得先 “入籍”。 既要买地买房,还得上下打点,最好还要有一技之长。 想带一家人都搬来,百两银子可不够。 不过日后若是有机会。或者是解锁了其他的命星,搬迁到县城也不无不可。 当然,这些也只是后话了。 江尘略微沉吟后开口:“洪清研就在花香楼内。” 丹凤眉头微皱:“你确定?” “确定,我有同乡见过她被带进去,我这次是受他之托,来告知消息的。” 丹凤轻声唤道:“青云。” 于房间内室中,忽然走出个人来。 正是方才在台上扮演道长的戏子。 白眉和胡子摘了后,看着年轻的了不少,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 走出后,先对着丹凤躬身:“小姐。” “他说的话,你听见了?” “花香楼我已借机进去探查过,楼里的姑娘也都一一见过,没发现洪清研。” 青云垂首回话。 丹凤的目光重新落回江尘身上:“你怎么证明洪清研真在花香楼里?” “证明?” 他从卦象里确定洪清研在楼中,怎么证明,难道说他算卦算出来的? 他只能开口:“我确定人在那儿。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报官府,带人过去搜;等找到人再给我赏银也不迟。” 青云看向江尘,语气冷了几分,“我们私下查探,自然就是不想把事情捅到官面上。” “你以为拿官府做挡箭牌,就能骗走赏银?” 江尘心头一动。 看来洪清研身上还藏着秘密啊。 难怪她人失踪了,官面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只能摊摊手:“反正我确定人就在花香楼。” “那种地方,藏些密室也很正常吧?难道你每个角落都查过了?” 丹凤的目光转向青云。 青云也难免语塞:“小姐,花香楼几乎彻夜亮灯,我只能以客人的身份进去趁机探查。” “楼里的每个房间我都看过,露面的人也都见过,可有没有密室,我也不确定了。” 丹凤又看向江尘:“你也听到了。我们不能闹出太大动静……就算有密室,我们也不能挨个去搜。所以你的线索,无用。” 江尘皱眉:这是想白嫖啊! 不过,丹凤很快话锋一转。 “所以,你能不能确定密室的位置?” 不能强闯?不能闹出太大动静,不能让官府先找到人? 这洪清研身上绝对有大雷吧。 难怪上门救人是中凶。 要是他自作聪明,贪图奖励。 带着官府官兵上门救人,恐怕下场好不了。 江尘短暂思索开口:“进花香楼,还要找出密室的位置,太过凶险。” 丹凤正失望时,江尘却也话锋一转。 “所以……你们能给出什么报酬?” 他还有一枚卦签,正是关于“营救落风尘女子”的中凶签。 虽是凶签,但只要取走卦签,应该就能知道洪清研的确切位置。 到时候不去救人,光卖消息便好。 听到江尘好像真有办法,丹凤眼前微微一亮。 眼珠轻转,身体微微前倾,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到一尺之内。 缕缕异香钻入江尘鼻腔,直冲灵台,让他不由的呼吸有些粗重。 丹凤吐气如兰,声音如黏在他耳边:“公子,请你你帮帮我吧……” 江尘低头瞥了一眼。 然后说了一句:“真白!” 第63章 斩鼍刀,沈砚秋的小心思 丹凤的表情当场僵住。 她早就习惯用美色作为驱使男人的手段。 可这么直白的两个字,还是让她耳根有些发红。 关键是,江尘这两个字好像就是单纯的欣赏和感叹而已! 完全没有被色欲迷心,为她赴险的意思。 “你想死吗?”青云的目光如刀,紧紧盯着江尘。 江尘一脸无所谓的意思:“都送到眼前了,我若不看不是对不起丹凤姑娘的美貌。” 实际上,他也只看到了一抹雪白而已。 开口,也是为了提醒丹凤。 谈生意就谈生意,不要总想着往床上谈,关键最后大概率还谈不到床上去。 青云双目瞪圆,还想再说,却被丹凤打断。 丹凤坐起身,将领口往回按了按,声音也冷了起来:“你是猎户?” “应该不难看出来吧?” 丹凤轻笑出声,目光扫过他的脸:“衣服像,但猎户少有像你这么白净的。” 她说完,又开口说道:“青云,把斩鼍刀取来。” 青云又瞪了江尘一眼,才转身走进内室。 在走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柄短刀。 刀鞘非铁非木,而是某种的深黑色的皮革。 其上还绣着暗金凤纹,针脚细密,一看就不是俗物。 丹凤接过短刀,以拇指抵住鞘尾轻轻一推。 “铮” 的一声轻鸣后,刀刃弹出。 江尘下意识眯眼,刀刃上泛着冷幽幽的青光,不炫目又透着寒意。 刀身窄而长,弧度恰好贴合劈砍的轨迹。 刀背位置,还有一道细长凹槽。 “你试试。” 丹凤笑着将刀递过来。 江尘不自觉地伸手接过,只觉刀柄温凉。 应该是某种他没见过的木料。 雕琢极为恰当,握在掌心刚好嵌进指缝,显然打磨的极为精细。 刀柄尾部,缠着圈黑色的皮料,和刀鞘的材质相同。 在搏杀时,可以把刀缠在手腕上,避免脱手。 “斩鼍刀……鼍龙?是鳄鱼皮!” 江尘轻轻挥了挥刀,刀刃划破空气时几乎没声音。 丹凤这时才开口:“斩鼍刀,刀刃百炼,淬火时又加了秘料,砍树劈骨都不会卷刃,最适合在山里用。” “刀背还铸了暗棱,放血极快,要真到了和野兽生死搏斗的地步,可以救命。” 江尘又挥舞两次,不由说了一句:“好刀!” 看着江尘握刀的表情,丹凤不由得意一笑。 终究是山野猎户,所求不就是美人、宝刀、宝弓而已。 这斩鼍刀,在猎户眼中,绝对是可以传家的宝刀了,她不信江尘能够拒绝。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对面男人眼中,还比不上一把刀! 顿时心里又多了几分不满。 所以看着他试刀的模样,语气也冷了几分,朝着江尘伸出手:“可试好了?” 江尘只得有些不舍的将刀递回去。 丹凤这才开口说道:“这把刀价值二百两往上,而且是有价无市,别说永年县,便是在郡城,也找不出第二把来。” “只要你能找出洪清研的具体位置,就是你的了。” 江尘表情稍显犹豫,开口说道:“那百两银子的赏银?” 丹凤微微昂首:“只可选其一,银子,还是刀。” 江尘似是挣扎了一番才开口。 最终还是摇头:“不行,刀我要,但我同乡也要报酬,这刀又不能一分两半。” 丹凤:“那就是你的问题了,这把刀的价值,已经超过了定下的赏银。” 实际上,再加一百两,对她也无关痛痒。 但她不喜欢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 江尘无奈摊手:“那就没办法了,我必须得拿出东西,去说服我的同乡。” 什么二选其一,我全都要。 他不信,丹凤会放弃这个消息。 想不闹出动静,找到花香楼的密室。 他不信永年县还有第二个人做得到。 丹凤轻出了一口气。 她们已经来到这五天了。 要是江尘真能找到洪清研的消息,那她……根本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五十两。” 丹凤最终开口:“五十两给你的同乡,刀归你,反正你们本来也是一人一半。” 江尘咧嘴:“成交。” 本次进城,一分没花。 还赚了五十多两,不亏。 本来应该高兴的丹凤,表情却有些兴致缺缺:“天黑前,我要得到消息。” “我这就去。”站起身后,又说了一句:“不要派人跟着我,我那同乡很谨慎,若是发现我身边有其他人,绝对不会出来。” 看着江尘转身离开。 丹凤鼻腔中吐出不满的哼哼。 此前用在其他男人身上无往而不利手段,今天竟然没起到任何作用。 反倒是……她被一步步蚕食底线。 旁边的青云不满开口:“这小子贪婪成性,精于算计……要不要我跟上他吗。” 丹凤摇头:“算了,现在找到洪清研最关键,其他的没必要冒险。” 反正找到人后,她就离开永年县了,再也不会和这个山野猎户有什么交集,也懒得再想太多。 绕过屏风,江尘拉开房门时,一个人影差点跌进怀里。 江尘慌忙扶住,才发现是沈砚秋。 “你干嘛呢?”江尘问道。 “啊!我……我……”我了半天,脸憋的通红,最终也只说出来一句:“我没干什么!” 刚开始江尘让他出去等着时,她还是懵的。 毕竟看到了‘书里的人物’走了出来,而且这么漂亮! 等出门后,又想起王向东和锦鸳已经离开,才反应过来,屋内只剩下了江尘和丹凤。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而且女方还是让城内‘纨绔’痴迷到发狂的丹凤仙子。 沈砚秋激动的心情,瞬间变成紧张。 几次想进去看看,但也不知道找什么理由,以什么身份进去。 刚刚正在门外偷听,想着要是听到什么不好的动静,就立马推门进去! 可惜,他们说话的位置和房门还隔着一道屏风。 沈砚秋什么也听不到。 正想着咬牙推门进去的时候,江尘恰好拉门出来。 江尘见她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 立马明白了她在干什么,笑着开口:“放心,里面不止我们两个。” 说完,又回头喊了一句:“青云道长,别跟着我啊!” 屋内的青云当即愠怒喊道:“谁会跟着你,还不快去快回!” “听见没,还有其他人呢。” “里面几个人跟我有什么关系!”被戳破小心思的沈砚秋当即反驳:“我就是……就是好奇你们说什么而已。” “好,走吧,丹凤姑娘托我给她买东西。” 说完,拉起沈砚秋的手下楼。 沈砚秋已经渐渐习惯了被牵手的感觉。 但这次,只觉得无比安心。 不过,还未走下楼,两人都听到了哦呦哦呦的哀嚎。 第64章 两枚铜钱,气晕陈泽 转过楼梯,江尘才发现戏楼内已空无一人。 但大门敞开,门口围着不少百姓,正踮着脚往里面张望呢。 再扭头看向戏台,已经无人看戏。 只有两个被捆成粽子的男人被丢在在台中央,正哎呦哎呦的叫着。 正是刚才喊着要打砸戏楼的陈泽的两个恶仆。 而锦鸳站在戏台边,还在把最后一段麻绳缠到陈泽身上。 随后一推,就将他丢到了两个恶仆旁边,重重砸到戏台上。 戏楼外围观的百姓见状,立刻爆发出齐声喝彩。 陈泽平日在县里为非作歹惯了,如今见他吃瘪,众人只觉得比看了一出大戏还过瘾。 再加上锦鸳一身青衣,身姿利落。 和戏文里的侠女根本没什么区别,顿时有人高喊:“锦鸳仙子威武!” “锦鸳仙子打得好!” “再丢一次,再丢一次!” 锦鸳本来也是少女心性,闻言难免得意。 于台上站住身形,青衣甩出脆响,对着台下四方抬手合扇、躬身致意。 下面的欢呼声更盛,有人直接往里丢铜子银钱。 “你给我等着!等着!” 背后的陈泽醒过神来,瞪着眼睛怒骂嘶吼:“我一定要烧了你们这戏楼!” 这女人简直是个疯子! 上来就打,简直比戏文的锦鸳还要疯! 王向东直到此刻才慌忙跑上台,跑到锦鸳旁边:“锦鸳姑娘,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他原本以为锦鸳只是把陈泽赶走就完事,没料到锦鸳下来就直接动手,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真打起来之后,他更是没一点插手的余地。 这下子……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等丹凤姑娘走后,恐怕戏楼的日子就难过了。 “王向东!你个老狗给我等着!我不弄死你!”陈泽骂过锦鸳,又转头去骂王向东。满脸愤懑,嘶吼着威胁。 王向东回头看着陈泽鼻青脸肿、被捆成一团的样子。 虽然心中还是焦急,但又莫名觉得解气! 该! 可事已至此,他实在不知道要如何收场了。 只能再次苦着脸问:“锦鸳姑娘……要不先把人放了?” 锦鸳收了架势,斜瞥了陈泽一眼。 语气淡然:“你说他家是永年县第一豪绅,做的什么生意?” “这县下各村打猎的毛皮、药材都是经陈家往外运的。”王向东连忙回话。 “那就无妨,等他爹上门领人便是。”锦鸳语气笃定:“找张布,把他嘴堵上,叫的烦人。” 王向东现在除了相信也没别的办法,只得应了声,先搬来张椅子过来,放到锦鸳身后。 才回身去找塞嘴的破布。 锦鸳就在戏台前坐下,等着陈泽家里来领人。 这时,江尘才走到台前,看着被捆在戏台上的陈泽。 陈泽也瞧见了他。 见江尘满脸春光,只觉得江尘在楼上和丹凤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贱人!贱人!贱人!”陈泽咬牙低骂,又不想和江尘对视,只想着江尘跟之前一样无视他就行了。 可江尘看到三人并排被捆在一起,顿时笑出了声。 从怀里摸了摸,捻出两枚铜钱来,喊了句:“陈公子!” 陈泽愤愤抬头。 江尘才笑着将两枚铜钱丢出,他终日搭弓射箭,何等眼力和准度。 两枚铜钱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好落到陈泽面前,。 “演得不错,赏你的!” 一向拘谨的沈砚秋,这次也不由笑出声。 陈泽看着两枚铜钱在面前滴溜溜的转了两圈,才停在地上。 顿时气喘如牛,胸口剧烈起伏,周围所有声音,都变得格外刺耳。 简直比刚刚被锦鸳打了两拳反应还大。 “贱……” 话还没说,竟然头一歪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真晕还是假晕。 反正是眼睛一闭,对外界不听不闻了 “心眼这么小?” 江尘没料到他会直接气晕,也有些意外。 沈砚秋见陈泽被生生气晕过去,也不由的捂嘴轻笑。 笑容犹如梨花绽放,之前被盯着的不快完全消散。 “你可真会气人。” “一般一般,大周第三。” “我发现了,你不仅能气人,还能吹牛!” 赶紧拉起沈砚秋,“快走,别等会儿气死了算到我们头上。” 人是锦鸳打的,要真死了可和他没半分关系。 这次,算是给陈泽得罪死了。 可他求稳,也不是事事躲避 自己的女人被打主意还畏畏缩缩,那不成龟男了。 等王向东攥着个布团回来时,才发现陈泽已经晕过去了。 看着江尘的背影,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给自己提了个醒……以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啊。 不论是手段还是心思,都让他有些猜不透。 两人挤开戏楼,江尘又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聚乐楼的招牌。 永年县第一豪绅,在锦鸳眼里竟根本不值一提。 这聚乐楼的背景,怕是比他想的还不简单啊……以后还是少跟他们来往的好。 江尘现在只想安静靠着龟甲卜卦发育,可不想跟这些复杂的事情牵扯太深。 ................................ “丹凤姑娘要我们买什么啊?” 刚走出聚乐楼,沈砚秋就好奇地问,嘴角的笑容还没止住。 她今天不仅看了两出好戏,刚才江尘主动证明,屋里还有其他人时,又莫名觉得开心。 此刻被江尘拉着手,也没了之前的抵触。 “先买我们要的东西,再帮她买。” 江尘答道。箭矢、凿冰工具都交给老爹买了。 他身上还揣着几株从山里挖的黄精。 两人先去药铺,把黄精卖了,换了些配诱兽香的药材。 回去正好让大哥试试配制。 冬天,大哥也只能闲在家,给他找点事做。 随后,又去了布坊。 本来是给江晓芸买些针线,看着货架上的布匹,又挑了一匹厚实的棉布,花了一两银子。 这匹棉布,应该足够给全家人各做一件过年的新衣了。 马上有五十两银子的进项,也不用在那么节省。 这些东西已经装了满满一大包。 江尘没随身带着,先送去了寄存驴车的地方。 等天色稍晚,他才慢条斯理地朝着花香楼走去。 就算丹凤真的派人跟着他,这么绕了一圈,也该被绕迷糊了。 两人还没到花香楼前,一股浓重的胭脂味先飘了过来。 ............................ 这香气甜得发腻,让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还是沈砚秋身上的清香,丹凤身上的幽香好闻。 沈砚秋也顺着他走的方向看去。 正见到二楼凭栏处,几个衣不蔽体的姑娘朝楼下抛媚眼。 顿时红了脸,慌忙躲到江尘身后,开口质问:“你、你往这儿来干什么!” “给丹凤姑娘买东西啊。” 江尘嘴上应着,眼角却在留意四周。 他虽然绕了药铺、布坊好几圈,基本确定没人跟着。 但谁知道这世上有没有什么跟踪的秘术? 他如今连明劲都没入,自然越小心越好,也是因此,才刻意跑来花香楼一趟。 “怎么可能!” 沈砚秋盯着江尘,满脸不信。 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当我傻吗’几个大字。 她就算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也知道这地方只卖肉,不卖其他东西。 第65章 花香楼地窟 “额......” 江尘承认他确实有一丝丝的好奇,古代青楼是什么样的。 可瞥见门口揽客的老鸨的满脸横肉,还有旁边几个姑娘脸上掉渣的厚粉,顿时没了一探究竟的兴致。 “我不进里面去,你跟着我就好。” 说完,他身子一转,钻进了花香楼侧面的小巷。 走进去后,江尘停住,对着沈砚秋开口:“你在这儿帮我守着,我去见个朋友,很快就出来。” 沈砚秋往巷子里探了眼,一股混杂着酒臭、呕吐物的恶臭扑面而来。 她嫌恶的捂住口鼻,声音发闷:“你朋友......住在这种地方?” “对......我很快就回来。” 江尘没多解释,快步往巷子深处走。 沈砚秋只觉得他见过丹凤后,有些神神叨叨的,也不知要干什么。 但还是听话地转过身,盯着巷子口。 不知道江尘什么时候出来,就在心里默默数着数...... 江尘走到巷子最里侧一个暗窗前。 心念一动,召出龟甲。 龟甲光芒闪过,一枚卦签泛着微光飘了出来: 【命星:山民】 【今日运势:平】 【中凶:花香楼有富家女子落入风尘,若能将其救出,可得丰厚报酬;然福祸相依,恐因此身陷险境。】 第二枚卦签被他取走。 而第一枚卦签,他买走了诱兽香后也同样消失不见。 只留下这一枚中凶签了。 恰好,江尘还余下一次抽走卦签的机会。 抬手取走卦签,卦签立刻在眼前化作流光。 随后,他眼前场景变幻,如同走进了花香楼内。 花香楼内,也有着类似聚乐楼中戏台。 只不过此刻是几个身着薄纱的女子,正有气无力的跳着舞。 或许因为是白天,客人不多,连舞姬也都是上了年岁的。 很快,视角转变,到了高台后给舞姬登台的六层阶梯前。 阶梯用粗麻布盖着,看似普通。 但麻布下的梯身侧面,却藏着一道与木纹贴合的暗门。 “果然是密室,竟然就在一楼下面,难怪青云找不到。” 视角继续下沉,穿过暗门后,是一条狭窄的地道,尽头隐约有微光。 等看清里面的景象,江尘的眉峰拧成一团。 幽暗的地牢里立着几十根木桩。 一半木桩上都锁着个女人,脖子被铁链拴着。 面容枯槁,身上的衣服大都被撕得稀烂。 空木桩旁,还残留着发黑的血迹,恐怕早不知道用过多少次了。 看到这场景,即便只是幻景,江尘心中隐隐有怒意滋生。 卦象的视角,最终落到了正中的一个女子脸上。 即便脸上涂满脏污,也有几分出尘的气质。 被撕碎的衣服露出的小臂,还有几分细弱的肌肉线条。 “洪清研,应该也是练过武的......没想到还是落到这了。” 卦象也到此结束,江尘回过神来,似乎还能闻到地牢中的恶臭。 “果然是藏污纳垢,这花香楼的姑娘,恐怕不少都是掳来的!” 也还好,江尘之前没有取过这个卦签。 要是提前看到这一幕,他说不定真的头脑一热。 就将这事报告官府了,到时候,估计就不可避免卷进去了。 但现在,一切就交给丹凤处理就行。 江尘收起龟甲,转身朝着巷子外走去。 还没走过去,就看到沈砚秋正在一步步后退。 她身前站着两个醉醺醺的男人,正歪歪斜斜地晃着。 声音尖细:“这小娘子是新来的?长得真俊啊!” “来来来,陪爷喝两杯,少不了你的银子!”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喊人了!”沈砚秋紧紧攥着衣角,声音发颤。 “喊人?哈哈哈!” 其中一个男人笑得前仰后合,“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喊吧,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沈砚秋只得一步步后退,想要喊江尘出来。 可也不知道江尘还在不在巷子里,还能不能听见她的喊声。 正思索的时候,忽然感觉背后一暖。 抬头看去,已经被江尘搂进了怀里。 失策! 他忘了这是青楼旁边,不该让沈砚秋在这等着的。 那两个男人看到沈砚秋被江尘搂住,登时脸色有些不善:“你哪来的,这这小娘子我们先点的!” 回答他们的,是两个砂锅大的拳头! 砰! 两人只看到拳头在眼前不断放大,随即鼻子一酸,眼泪、鼻涕、鲜血一同流进嘴里。 两人又同步仰面倒下,捂着鼻子哭嚎:“嗷呦,嗷呦,打人了。” “打人了,救命啊!” 江尘也有段时间了,对付两个醉汉,根本不需要什么章法。 双拳齐出,轰上去就就行。 两人趴在地上哀嚎,江尘则带着沈砚秋一步跨过去,走出巷子。 走出十几步,沈砚秋才后知后觉的发问:“你打了人,没事吧?” “两个醉汉,说不定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对方打的呢。” 听到江尘这话,沈砚秋嘴角上扬,想想那场景,就觉得有些好笑。 到这时,也彻底从之前的惊吓中回过神。 随即又小声开口:“那你快放开我。” 江尘这才发现,沈砚秋还被他搂着呢,立马松开了手。 沈砚秋重新站住,却又莫名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江尘这时开口:“这次是我没考虑到,不该让你跟过来的。” 沈砚秋这样貌,靠近花香楼的确是危险。 特别是看过花香楼下面的地牢场景之后,更是觉得心有余悸。 “没事,你不是在吗?”沈砚秋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笑容,让江尘不用担心。 “嗯,我在呢。”江尘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只重复了一遍。 ............................. 当两人再回到聚乐楼时,戏台已经关了门。 敲门之后,王向东才过来开门。 “江公子,沈姑娘。” 就这么半天,王向东对他们的态度也不似从前,客气多了。 “请进,丹凤姑娘说您回来直接上去就行。” 江尘迈步进去。 戏台上,陈泽已经不见,打砸的痕迹也重新收拾了一遍。 江尘带着沈砚秋上楼,于廊道位置,一个男人迎面过来。 一身的土黄锦袍,看着四五十岁。 看着和陈泽有三分相似,此刻正一脸阴沉朝着楼下走去。 儿子被打,还得亲自过来领人,他自然是开心不了。 不过竟然没有闹事,看来,也确实被丹凤压下去了。 两人相遇,江尘主动侧步让开。 男人却停住脚步,看向江尘:“你是那个猎户?” 看来陈泽醒的挺快。 “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但我确实是猎户。” “好,你很好。” 陈泽他爹的养气功夫明显比陈泽好很多。 只说了一句,就转身离开。 第66章 交易完成,好心的提醒 江尘走进丹凤房间时。 丹凤已换了纯白的常服,坐在屏风前的圆桌前。 面前摆着两盏尚冒着热气的茶。 “陈泽的事处理好了?”江尘先开口问道。 丹凤语气淡然:“一介商贾之子而已,能掀起什么风浪。” 说罢,她抬眼对锦鸳:“锦鸳,换两杯热茶来。” 锦鸳立刻上前,给江尘和沈砚秋各斟了杯茶。 等两人喝过之后,看向沈砚秋,笑着邀请:“沈姑娘,要不要跟我去试试小姐的戏服?” “啊?可以吗?” 沈砚秋眼前一亮。 试穿丹凤的戏服,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怎么可能拒绝。 “这边来。”锦鸳引着沈砚秋往内室走。 等沈砚秋被带走,丹凤才看向江尘:“如何?” “找到了。” “果真?在哪?” 丹凤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心中也有几分惊讶。 面前这猎户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这么快就查到了她们这么多天都没找到的洪清研? 难道他那位同乡真有这么神通广大? 江尘却并未回答:“我说出位置后,你再让我证明怎么办,我可没那个本事闯进去。” 丹凤嘴角上扬,语气诚恳了些:“我聚乐楼做生意,不会这么不讲信用。” 江尘摊摊手:“你可能忘了,我本来只准备赚那百两赏银就走的。” 要不是他们一开始不信洪清研在花香楼内的消息,他也不用费这劲找密室。 丹凤表情少见地有些尴尬。 若不是这几天,只有江尘带来了确定的线索。 他们也不会对证明洪清研下落。这件事抓着不放。 她轻唤一声:“青云。” 青云道人立刻从角落走出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是那柄“斩鼍刀”和五锭银元宝。 “只要你说出洪清研的确切位置,这些现在就能拿走,不用你再证明什么。” 若是临时编造的谎话,丹凤自信能分辨出来。 当然.......她也不信江尘敢随意编一个谎话来聚乐楼行骗。 听到丹凤的保证,江尘也就不再绕弯,将卦象中看到的景象一五一十叙述了一遍。 “戏台后的楼梯暗门,密室就在大厅下方?” 听江尘说完,丹凤不由错愕。 随即又喃喃自语:“这样一来,地下的动静全被大厅的喧闹盖住,而且发掘出来的密室空间也足够大。” “一般人恐怕根本想不到密室会藏在这种地方。”青云道人也低声嘟囔了一句。 他也不是怀疑过,花香楼内有隐藏的密室,但找了几圈,也没有发现一点线索。 谁能想到,密室就在大厅脚下呢。 “我会尽快找人去核实。” 丹凤挥了挥手,青云立刻将托盘递到江尘面前。 江尘的目光先落在斩鼍刀上。 伸手拿起,把玩一番后别在腰间。 他今天本来也打算买一把猎刀,家里的柴刀终究不如专门的猎刀好用。 有这柄宝刀防身,之后对付狼王也能多几分把握。 收好刀,他没急着拿银子。 反而开口:“我还有一个小要求。” 丹凤眉头微蹙,语气冷了些:“我不喜欢贪得无厌的人。” 江尘摆摆手:“不是让你加钱,那密室里除了洪清研,还有其他女子,看模样应该都是被掳掠来的。” “若是你们有能力,最好把她们一起救出来。” 江尘见到那一幕,心中自然愤慨。 但他也不会自不量力,想要拯救那些女子于魔窟,只是将这事告诉丹凤,算是尽了自己的努力。 丹凤微微一愣,没料到江尘最后的要求竟是为了素不相识的女子。 这一来,反倒显得她的猜测有些小人了。 定了定神后,开口应道:“好,我会把人救出来的。”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陈泽已经被家里禁足三个月,你不用担心他报复你。” “谢了!” 江尘将五锭元宝收进怀里,朝着内室喊了一声,“丫头,走了!” 沈砚秋立刻从内室探出头,脸上还带着几分恋恋不舍:“来了!” 方才江尘和丹凤谈话时,她已经试了好几套戏服,此刻还沉浸在兴奋呢。 等两人离开,锦鸳才不满地嘟囔:“好像就他知道救人一样,显着他了。” 武者的五感比常人稍强,方才江尘的话,她在旁边也听见了。 丹凤望着江尘的背影,说了一句:“起码不是恶意,我还以为他又要加钱呢。” 这一下,倒让她对江尘的印象改观了些,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很快将这事丢到脑后,丹凤转身开口:“青云,今夜带人去探探那密室。” “若是真如他所说,把这妓馆端了吧。” “明白。”青云应了一声,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第67章 疯狂采购,满载而归 “爹!” 江尘回到城门口时,已过了申时。 江有林正站在驴车旁,本想训江尘两句,嫌他回来得太晚。 可瞥见跟在后面的沈砚秋,脸色立刻转阴为晴。 笑着发问:“回来了?玩得开心?” 江尘当场看了出变脸,也不由失笑。 还好有沈砚秋在,不然他可少不了一顿训。 “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江有林已经提前把驴车套好了,开口问道。 江尘看了一眼,车上摆了两扇猪肉,还有他要买的凿冰工具,另外就是江尘的箭袋了。 “再买头羊回去。”江尘又补了一句:“另外牵一头活猪。” 江有林立刻皱眉:“羊肉也贵得很,不如吃猪肉划算!” 一头羊起码要一两半银子,出的肉还没有猪多,实在不划算。 “总不能买一个冬天都吃猪肉,肯定没两天就吃腻了。” 这时候香料匮乏,猪肉身上一直有股腥臊味,还是羊肉好吃。 等不能出门,磨一点芝麻,搞个羊肉火锅吃吃才是真享受。 “吃腻了?”江有林点了点江尘的脑袋:“你说这话,被村子人听见要遭打的知道吗!” 江尘笑了两声:“反正就算我不吃,两个孩子也得吃!” “放屁,我看就是你想吃。”不过他自小就宠着江尘。 这次的狐狸皮也是他打回来的,反正钱还有剩余,买就买吧。 不过又问了一句:“那你买活猪干嘛?” “我有用。”江尘没多解释,只道,“买头小点的就行。” 江有林看着江尘笃定的样子,也没再多问。 等两人扛着一头刚杀好的羊,又牵着一头活猪回来时。 江尘忽然开口:“爹,要不咱家也买头驴吧?或者骡子也行。” “你疯了?”江有林转头瞪他,“一头驴起码十几两,骡子更是要三四十两,那是咱家能养得起的?” 江尘从怀里掏出两锭十两的银子,在江有林面前晃了晃:“我之前在山上挖到一株野山参,刚刚拿去卖了,正好有钱。” ................................. 他自然没法说自己跟聚乐楼交易赚了五十两。 便把这笔银子的来历推到了山中挖到的野山参上。 “什么?” 江有林一惊,连忙上前拉过江尘,催促他把银子收进怀里。 语气又急又带着点后怕:“你小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老子提前说?财不露白知道吗,小心被人盯上!” “我也没想到野山参这么值钱。” 江尘笑着解释,“要不咱还是买头驴回去吧,以后进城总借别人的车,实在不方便。” 江有林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决:“别有点钱就别乱花,留着以后用处大着呢。” “再说,哪有冬天买牲畜的?回去还得特意准备草料,要买也等开春了再说。” 江尘想想也对。 大冬天把驴牵回去,它光吃不干,还得四处找草料喂,确实是个麻烦事。 “那行,开春了再买。” 反正过阵子天更冷了,进城的机会估计也少了。 父子两人说话交谈时,沈砚秋始终安静地站在一旁。 她没听到江尘提起聚乐楼的事,只觉得江尘有些神神秘秘的。 今天的事,连江有林都没说。 但想想,江尘好像从没避讳着她,又让她有了种被信任的感觉。 主要的东西买完, 出城时,江尘又在路边摊买了些烧饼、油果、糕点,外加一只烧鸡。 不一会儿,又收拢了一布袋。 江有林在一旁不断摇头:“败家子啊,败家子啊!” 但这败家子能挣,他还能说什么,只能心痛的在一边看着。 最后江尘又加上两袋子精米精面。 现在有钱了,全家都得改掉吃粗粮的坏习惯! 不大的驴车上很快被塞得满满当当,是真正是满载而归。 此时已过申时三刻,他们得加快速度,才能在天黑前赶回村。 “沈丫头,上车吧。” 江有林对沈砚秋道。 沈砚秋也怕拖累了行程,乖巧地坐到了车上。 江有林赶车,江尘则跟在车后赶着一头活猪。 回到村口时,天色昏黄。 可村口还站着几个孩子,正远远看着什么。 有眼尖的孩子看到驴车,立刻高声喊:“有驴车!驴车进村啦!” 江能文第一个跳起来,四处张望:“在哪儿,在哪儿?” 自从上次江尘给村中几个孩子分了油饼。 作为江尘的侄子,江能文顺理成章成了村里的孩子王,每天带着几个孩童到处乱窜。 按往常,这个点村中孩童早该回家了。 可江能文记挂着爷爷和二叔没回来,就一直守在村口。 其他孩子也都跟着一起等。 “在那儿!看见没?肯定是你二叔回来了!” 一个孩子指着远处的驴车喊道。 “肯定是!今天就我二叔赶驴车出村了!” 江能文喊的时候,已经有孩子拔腿跑了过去。 他们不只是想跟江能文玩,更盼着江尘能从城里带些吃食,让他们也能尝尝鲜。 平常家里只能喝粟米粥,上次江尘给的油饼,他们可一直回味到现在。 第68章 回家,暴怒的老丈人 那孩子跑到近前,看清是江尘,立刻回头朝村口喊:“文哥,是你二叔!你二叔回来了,还带了好多好多东西呢!” 他瞥见江尘手中牵着的活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已经好久没吃肉了,真羡慕江能文啊,有这么有本事的二叔,可以天天吃肉。 江能文这时和其他孩子才一窝蜂地跑过来。 江能文擦了擦鼻涕,仰着头问:“爷爷,二叔,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晚呀?” “买了不少东西,耽误了点时间。” 江尘拍了拍驴车。 所有的东西都被盖住,免得走这么长时间的路落灰。 应了一句后,又看向和江能文一起的几个孩子:“天都快黑了,你们怎么还不回家?” “这就回,这就回!” 孩子们嘴上应着,脚却没挪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驴车上的布包。 江能文见状,立刻不高兴地赶人:“你们快回家啊!我也要跟二叔回家了!” 江尘忍不住笑了。 他哪能看不出这些娃娃的心思。 不过这个岁数,再加上如今的年景,贪吃好玩再正常不过。 他从车上拎下一个布包,里面是在城里买的油果子——拇指大小的面团裹着糖霜,放进素油里炸出来的糕点。 素油在城里不算金贵,但糖霜可是稀罕物,江尘手中的一小包就花了百余文。 这东西在前世他肯定觉得腻的发慌。 可这年景,就没几个人肚子里有油水的,这绝对是最受人欢迎的美食。 “手伸出来!” 江尘举起布包,对孩子们说。 几个孩子立刻齐刷刷地伸出手。 江尘给每个孩子手里放了几颗油果:“行了,天都黑透了,赶紧回家吧,别让家里人着急。” 江能文噘着嘴,一脸不情愿,明显觉得这些孩子分走了 “他的” 吃食。 孩子们小心翼翼地捧着油果子,抬头看向江尘:“谢谢二叔!” 又对江能文说道:“文哥、那我们回去了,明天再找你玩!” 听到比自己年纪大的孩子喊自己 “文哥”。 江能文顿时得意起来,刚才的不满也烟消云散。 但还是不耐烦的开口:“走吧,走吧!” “瞧你那小气样。” 江尘揉了揉他的头,“跟你爷爷回家。” 又转头对江有林道,“爹,我先把砚秋送回去。” “好。” 江有林应着,牵着驴车往家走,江能文蹦蹦跳跳地跟在旁边,手里还抓着几颗油果往嘴里塞。 等到了家,娘亲肯定要收起来给他慢慢吃。 到时候,一天肯定就只能吃一颗了。 江尘从车上取下两盒纸包的糕点,送沈砚秋回家。 无人的小路上,江尘又下意识想牵沈砚秋的手。 却被沈砚秋连退两步躲开,声音带着点慌乱:“别…… 马上到家了。” 她今天玩得太疯,快到家门口才想起,早上出门时根本没跟爹爹打招呼。 现在天快黑才回去,还不知道要挨多少骂呢。 想想就忍不住放慢脚步,有些不敢回家。 “好吧。” 江尘也明白,要是让沈朗看到他牵着沈砚秋的手从外边走回来,说不定能当场气晕过去。 到时候气坏老丈人可就麻烦了。 他将左手提着的三包糕点递过去,里面装着油果子和糕点:“这些你拿着。” 都是江尘在城里买的,估摸着女孩爱吃的甜食。 “我不要。” 沈砚秋还以为这些是给他两个侄子侄女,没料到是给自己的。 “拿着吧,回去就说你突然想吃甜的,今天特意进城买的。”江尘把布包塞到她手里。 沈砚秋纠结了一会儿,也想不出更好的借口,最终只能收下。 直到看着沈砚秋走进沈家大门,江尘才转身离开。 而沈砚秋刚进门,正转身关门。 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冰冷彻骨、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你白天去哪了?” 沈砚秋身体一僵,缓缓转身,将手中的糕点提了起来:“我早上忽然很想吃糕点了。” 说到这,声音有些哽咽。 “明明之前在家里,糕点放坏了我都不想吃,最后都赏给下人了,可现在想吃,却找不到……” “我见到村子里有人赶驴车进城,我就跟了上去,一同进城了。” 沈朗憋了一天的满腔怒火,忽然一顿。 从前锦衣玉食的女儿,如今跟自己流落苦寒之地,整日粗茶淡饭,连一碟糕点都没有。 沈朗也不由心有戚戚:“砚秋,苦了你了。” 沈砚秋擦了擦眼角:“没事的爹,我去给您沏茶,正好用些糕点。” “嗯……”沈朗微微点头,正准备将女儿接过来。 又忽然反应过来:“你给我站住,今天村中只有江尘进城!我说过了,你不要再跟他来往!” 第69章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对啊,村里只有这一辆驴车能进城,我只能借用了。” 沈砚秋故作轻松地开口,手心却已攥出了汗。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沈朗早已清醒过来,刚压下去的怒意再度升腾,声音也冷了几分。 “我早跟你说过!这些山野刁民,没别的本事,只会用些甜言蜜语哄骗女子。” “一旦得手,转头就会随意丢弃!再寻新欢!” 沈砚秋垂着头没反驳,心里却翻涌着委屈。 江尘是没本事的村夫吗? 他能捕猎,心思机巧,可以跟旁人见不到丹凤仙子相谈甚欢。 连城里的富家公子都能压服。 这好像是她从逃难之后,见过最有本事的人。 可她知道,就算把这些说出来,爹爹也只会嗤之以鼻。 在他眼里,只有读书写字,通晓经义才算有本事。 可那些本事,在这里换不来一餐一饭,反倒要靠典当娘亲留下的簪子才能过活。 想到这里,她的眼圈忍不住泛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沈朗见女儿红了眼,语气不自觉软了些:“秋儿,你年纪还小,许多事情看不透。你本是大家闺秀,不该抛头露面与人乱跑。如今我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从今日起,你就别再出门了。” 语气虽软,实际却已经是禁足了。 沈朗是铁了心,不让她和江尘再见面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里不是久居之地,等明年开春,我们就搬走。” “进了城,我再请个仆役,日子总能好起来。” “爹。”沈砚秋终于开口,声音也高上几分:“家里哪还有钱请仆役?我身上可没有其他首饰能当了。” 沈砚秋心里对沈朗又怎么会没有埋怨。 当年逃难时,父亲不拿金银细软,偏偏要带那些沉重的藏书,否则她们如今也不会落到这般窘迫的境地。 上次要典当器物,沈朗本来说要当了随身佩剑。 当夜却又嘀嘀咕咕君子佩剑,以正其行……无剑何以称君子之类的话。 沈砚秋于心不忍,才当了随身的簪子。 沈朗的面色顿时有些尴尬,强撑着道:“实在不行,就把那些古书卖了,总能支撑些日子。” “等进了城,我再给你寻个寒门士子做夫君,以后也可以诗书传家。” “若是他能高中,说不定将来,我们还能回都城,重振沈家门风。” “爹!” 听到搬走、嫁人。 沈砚秋积压的情绪瞬间爆发,声音都带着颤,“我们家是涉了谋逆大案,株连三族!怎么可能再回都城?” “大些的郡城,说不定都还贴着缉捕我们的画像!” “一旦被拿,我发配教坊司,您受斩首之刑!” 一想到曾经见过的官妓那副凄惨模样,她就吓得浑身发抖。 沈朗无言以对,半天才能讷讷开口:“或许…… 或许陛下将来明察秋毫,会为我们平反的。” “呵,兴业一朝,恐怕再无可能。”既然已经吵起来,沈砚秋也不顾及父亲的面子了,也想彻底打破沈朗的幻想。 沈朗的腰杆渐渐弯了下去,脸上满是颓败:“不管怎样,你不准再跟那个江尘来往。你先回房歇息吧。” 沈砚秋咬着唇,气冲冲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沈朗仰头看天,天空无月无星,晦暗难明。 江尘家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家六口正将卸在门口的东西往家里搬。 江晓芸看着堆成小山的物件,也不由讶异:“二叔,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呀?” “好不容易进城一趟,当然得多买点。” “怎么还有一匹布?” 陈巧翠平日织布做衣,最先注意到杂物堆里的棉布。 伸手摸了摸,布料厚实,绝对是上好料子。 “这不快过年了嘛,给能文和晓芸做一身新衣。” 江尘笑着说。 “新衣!” 江晓芸一听,眼睛瞬间亮了。 这几年家里收成不好,她已经好久没添过新衣服了。 江能文更是兴奋得跳了起来,拉着陈巧翠的衣角喊:“娘!我要穿新衣!我要穿新衣!” 陈巧翠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又强压下去,板着脸开口:“穿什么新衣!你们又不常出门,穿了也是浪费!” “我看这棉布厚实,给爹和二郎做两件冬衣才实用。” “够的够的,这匹布够给全家人各做一件上衣。嫂子也给自己做一件,你天天在家操持也辛苦了。” 当然,这新衣也不是真正的棉服。 棉花价格太贵,买棉花的钱够再买一匹布了。 只能先做单衣,将旧棉服的棉花掏出来塞进去。 陈巧翠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嗨,我辛苦什么?还是你们天天在外边跑的受累。” 她说着,转身往厨房走,“我先去把饭菜热了,你们赶紧洗手,准备吃饭。” 江尘还在继续往屋内搬东西:“还有给晓芸买的针线,带的零嘴小食,另外还买了一只烧鸡。” 他每掏出一样,江能文就欢呼一声。 等看到用油纸包着的烧鸡时,江能文更是直接蹦起来,然后被江田一巴掌按回了原地。 “小尘,你买这么多东西,得花不少钱吧?” 江田扫了一眼地上的两扇猪肉、一头活猪。 一匹布和精米精面,忍不住皱眉。 光是这些,再加上杂货和糕点,卖狐皮的钱恐怕已经花去大半了。 江尘笑了笑:“哥,赚钱不就是为了花嘛,难不成放家里还能生崽?” 江有林看着满地的东西,也忍不住仰天长叹:“败家子啊!” 回来的路上还没觉得,现在一清点,才发现这些东西加起来快有六七两银子了 。 这么多钱,够他们家以前过好几个月,如今一趟进城就花完了。 江田也不免有些埋怨:“爹,你也不拦着点小尘,买这么多肉干嘛……油果糖酥更是浪费银钱。” “爹!” 江能文不满的哼哼两声! 谁说最没用,这才是最有用的! 只不过恐怕过了今夜,就被娘给没收了,以后一天只能吃一块了。 江有林却知道买肉的用处,摇了摇头:“随他吧,先吃饭。” 今天两人回的晚,饭菜早就凉了,陈巧翠热过一遍后才端上桌。 于饭桌旁正中点一支油灯,一家六口围坐吃饭。 江能文上窜下跳,江晓芸不时小大人一样教训弟弟。 陈巧翠起身给陈有林夹菜。 江田还在说着江尘银钱还是省着些用,以后别买小食,不能太惯着两个孩子之类的话。 江尘只应着,随口吃了一枚油果。 有风来 烛光轻摇,人影晃动。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第70章 诱兽香配方与武学图谱 饭后,陈巧翠去收拾碗筷,又催着两个孩子赶紧睡觉。 江尘开口:“哥,到爹房间去坐,我有事跟你说。” 江田疑惑:“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这费灯油呢。” 江有林自然猜到,江尘说的应该是习武的事情。 这关乎江家能否能传承的大事,江有林自然不会省这么一点灯油。 夜里详谈,也能安心一些。 于是开口:“是大事,你进来就是了。” 又加了一句:“你给巧翠说一声,看着两个孩子,还有她自己,都别进来。” 江田看着爹和弟弟神神秘秘,又郑重其事的样子。 只能开口:“那成,我去说。” 等到把油灯端到江有林家中,江田看向老爹江有林。 江有林却看向江尘,示意他来开口。 江尘先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爹,你先看这个。” 江有林本以为江尘会说练拳习武的事情,没想到却先拿出来一个油纸包。 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说话时,已经顺手打开油纸包。 江田也凑过去。 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块黑色的膏体,外面还裹着层油纸。 “诱兽膏?” 江有林身为老猎户,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什么。 用指甲挖了一点凑到鼻前。 一股草木清香,直抵天灵。 “好膏!” 江有林不由赞了一句:“是城中张大富家的诱兽香吧,只有他家的,能有这个味。” “这放进陷阱,捕到猎物的机会恐怕要多上两三成。” 可随即又皱眉:“只不过,这大冬天哪儿挖得出陷阱,小黑山也没有猎物啊。” 既然买了诱兽香,那肯定是为了猎狍子、鹿、山羊之类的。 小黑山肯定是没有了,得进二黑山才行。 可这大冬天的,进二黑山又太冒险了吧。 江田也有些不解其意,嘀咕了一句:“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个啊?” 他又不通打猎,江尘买了诱兽香,非让他进来看看做什么。 江尘点头:“对,就是他家的。” 说完,江尘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了出去。 “这是制这种诱兽膏的方子。” 江有林神情一变:“什么?你哪来的方子,不是被骗了吧?” 张家的诱兽香配方,那可是不传之秘。 永年县内可是独一份的,怎么可能流传出方子,还恰好被江尘得到了。 “真的,那张大富要搬去郡城,他儿子好像也发迹了,可能是卖了方子想赚最后一笔。” 若是这么说,倒是有几分可能。 江有林拿着纸张的手立马郑重起来。 接过来细细端详,最后也只认出 “香茅汁” 三个字。 但看着,的确是个药方。 “你花了多少钱买的?” “三两银子。” “嘶 ——” 江田倒吸一口凉气。 一张纸,就花了三两银子。 这么一算,二弟进城卖狐皮这一趟,十两银子岂不是花得干干净净。 “二弟啊,钱不是这么花的啊!” “你打到狐皮是有本事,但也得有三分运气。但你总不能天天都有这么好的运气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有林厉声打断:“你懂什么!” “我…… 我也没说错啊。” 江田话音一顿。 他知道爹一直护着弟弟,可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这么花钱,多少家产也不够败的。 “哼,你知道张大富靠什么发家吗?就是这张方子!” 说话时,江有林手指点着药方,发出啪嗒的声响。 “要是真的,三两银子,绝对是我们捡了大便宜了。” 江田这才反应过来:“爹,你的意思是制诱兽香卖?” 他刚只注意江尘说花了三两银子,却没想到这方子的价值。 “永年县的村落都临近大山,你知道有多少猎户吗?每年开春,哪个猎户进山不准备些诱兽香。” “只要卖得好,一个开春,就能把三两银子挣回来!往后的,就都是白挣!” 江田眼前一亮:“那这就是一只下蛋的鸡啊!” 只要按方子制出诱兽香,那家里每年说不定能多出七八两的进项。 江尘点点头:“就是这样,我也是运气好,碰见张大富急着走,才捡了个便宜。”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按照方子买了不少上面需要的药材,哥你最近没事,正好试试能不能配出来。” “好!” 明白过来这不是花钱,而是挣钱。 江田瞬间兴致勃勃:“明天天一亮我就试!保证配出来来一模一样的诱兽香” 正好他冬天没事做,可以找点事干。 “不过这些药材,你得先教我认认。” 江田可没上过私塾,现在也只勉强认得十几个常用字而已。 “行,那哥你先把方子收好。” 江田喜滋滋地收好方子,见老爹和江尘都没动,又问了一句:“还有其他事?” “有,剩下的才是大事。” 江尘的声音也低了几分。 见江尘这副表情,江田又重新坐稳:“到底什么大事,怎么这么神神叨叨的。” 江尘这才慢慢取出银版:“这是我偶然得到的武学图谱,想让你,还有能文,从明天开始习武。” “习武?” 江田声音一涩。 习武,那是高门大族的特权,何时轮得到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了! 第71章 习武计划,破甲箭 “还是算了。” 江尘把事情经过说完后,江田脸上的激动渐渐褪去。 习武这事儿,光有决心不够,还得有精米和肉食补身子; 要是想练出点名堂,更是得把习武当主业。 总不能为了练武,把家里的地荒了吧。 “我都这年纪了,就算练武也练不出什么名堂,家里的田地也得有人操持。” 江田比江尘大六岁,今年二十四,绝对算不得年纪大。 只是常年干重活,脸上已经显了老态。 “还是让能文练吧,他自小开练,说不定真能有所成。”说到这,江田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哪个父母,不望子成龙。 江尘却开口:“其实就算练不成,也能强身健体。” 奔雷拳本就是外家拳,哪怕不用常年累月打磨,也能稍微增强体质。 江尘是切实感受到了这好处。 江有林也开口:“你放心,家里的肉食和精米都够,不用花费,没了我也会想办法。” 江田抬了抬头,其实他心里最担心就是这个。 一家人都练武,开销肯定会变大。 总不能指望弟弟每次上山都能打到狐狸换钱吧。 见到江田有些犹豫,江尘再劝。 “关键是,能文还小,字都没学全,还是得你带着练。” 江尘肯定是没时间带着江能文练武的, 江田上过一段时间私塾,奔雷拳又是以图谱为主。 他应该能看得懂,以后肯定是他来带江能文习武。 “这倒也是,” 江田点了点头。 江能文过了年才七岁,把这奔雷拳图谱全教给他,也没人会放心,还是得他带着才行。 “既然这样。” 江尘略微思索后开口,“让晓芸也一起练吧。” 这下子,江有林也有些意外,之前两人可没打算让江晓芸也习武。 江田顿时皱起眉:“女孩子家家练什么武?” “就当是学门防身术。” 江尘想起白天在花香楼旁,沈砚秋差点被醉汉骚扰的场景,心里更觉得有必要。 “以后她总要出门,身上有武艺傍身,也能安全些。” “可晓芸终究是要嫁人的……” 江田还是犹豫,一般人家的技艺,都有传男不传女的规矩,怕的就是技艺跟着女儿外嫁,最后落到外人手里。 “没事,说到底,也就是一门强身健体的功夫,算不上什么大秘密。” 江有林和江田都把奔雷拳看得很重,再加上固有观念作祟,才不愿将奔雷拳传给江晓芸。 不过江尘没这么多顾虑。 有龟甲在,他说不定以后还能得到更珍贵的武学呢。 这奔雷拳,还远没到让他敝帚自珍的地步。 江田说服不了江尘,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看向江有林。 江有林却把目光转向江尘:“这拳法是老二找到的,还是听他的吧。” “那就按我说的来,两个孩子一起学。等开春了,再送他们去私塾读书写字,文武都不落下。” 江田脸上难免露出喜色。 不管怎么说,晓芸也是他的女儿。 江尘对侄子侄女这么上心,他自然是开心的。 “那好,明天我先抄一遍图谱,过两天再跟他们俩说这事!” 说完正事,气氛难免有点沉闷。 江尘故意打趣:“哥,你年纪也不大,跟嫂子再生一个呗?到时候能文练武才好听。” 江田老脸一红,连忙摆手:“说什么浑话呢!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江有林也摆摆手:“走吧走吧,赶紧睡觉去。” 等江田走了,江有林摸出箭袋,递给江尘。 江尘接过,从中抽出几支箭。 箭尾的羽毛闪着彩光,全是用长尾雉鸡的羽毛新做的箭羽; 桑木箭杆比之前细了不少,打磨得光溜溜的,没一丝毛刺; 箭镞更是银光闪烁,比之前的三角形箭镞更窄、更薄,一看就锋利的不少。 “这是……” 江尘把箭拿在手里,只觉得比之前的箭轻了不少,心里一阵惊喜。 这射程和穿透力,恐怕都提升了不少,简直是全面加强! “得了长尾雉鸡的尾羽,总不能配之前的破箭。” 江有林语气平淡,却难掩得意:“这是我照着军中的破甲箭仿制的,五十步内,应该能穿透野猪皮,以后碰见,也能多份把握。” 野猪,绝对是山中猎户最难缠的猎物。 皮厚、脂肪多。 寻常铁箭头射上去,看似扎进肉里半尺,其实根本伤不到内脏; 之前甚至猎户用柴刀劈野猪后背,结果刀嵌在皮里拔不出来,反被野猪一撞断了肋骨。 再加上野猪性子烈,冲撞速度又快,要是没准备,猎户碰见了都得退避三舍。 现在有了这破甲箭,真要碰上,他也不至于落荒而逃了。 他打开箭袋数了数,一共是八支带着雉鸡尾羽的破甲箭。 “谢谢爹!” 这八支箭,恐怕把他之前给的散碎银子都花光了。 老爹肯定还偷偷添了钱、另外也费了不少功夫。 “省着点用,这破甲箭纤细,容易折,用不了几次。” 江有林叮嘱道。 “明白!” “赶紧回去睡觉吧。” 江尘喜滋滋地把箭袋收好,回房后只觉得身心疲惫。 今天是结结实实跑了一天,除了看了会儿戏,就没闲着。 本来还想站会儿桩,可身体实在不听使唤 索性直接躺到床上,脑子里却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知道丹凤今晚有没有行动? 花香楼现在怎么样了? 山里的狼王是不是快不行了? 另一边,江田回到自己房间,陈巧翠立马凑过来,好奇地问:“你们在屋里说什么呢?搞这么神神叨叨的。” “大事,你别问。” 江田含糊道。 “什么大事还不能跟我说?” 陈巧翠不依不饶。 “都说了别问!” 江田有点不耐烦,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奔雷拳图谱。 习武啊! 要是武学有成,说不定能文以后能考一个武举人呢。 到时候整个江家都能发迹。 “好好好,你们三个姓江的,有事都瞒着我这个外姓人!” 陈巧翠装出委屈的样子,声音里带着假哭腔。 往常只要她这么一闹,江田什么都会说。 可今天江田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翻了个身看着她。 “不说算了!”陈巧翠被江田看的心慌。 “要不我们再要一个吧。” 陈巧翠声音一颤:“你疯了?孩子还在呢!” 第72章 卜卦变化,请客吃饭 【当前命星:山民。】 次日一早,江尘就打开龟甲,准备卜卦。 不过这次,目光却被上面悬浮的命星吸引。 不知何时,这枚原本黯淡的星子竟越发明亮,泛着淡淡的微光。 回想起来,这命星是他穿越过来第三天出现的。 每天好像没什么变化,可现在和第一天比,亮度明显强了不少。 显然是在不着痕迹的变得明亮。 “不知道卜卦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江尘没再多探究。 这龟甲对他来说玄之又玄,只能慢慢摸索着用。 目光下移,指尖轻触龟甲,三枚卦签立刻飘了出来: 【今日运势:小吉】 紧接着,一抹流光从命星垂落,落在卦签上,浮现出额外的字迹: 【小吉:金石潭上结起冰层,若是能敲破冰层,或许能有额外收获。运势加成:今日捕鱼,你可能会获得额外的鱼获。】 【小吉:小黑山中有地黄成才,前去发掘,或许可以小赚一笔。运势加成:你挖掘药材的难度略微下降。】 【中凶:小黑山中,一只受伤的狼王伤势加重,带上猎弓前去捕猎,或许能收获狼皮。但要小心狼王的反扑。运势加成:此行会稍加顺利,你追踪狼王的踪迹更加简单。】 “运势加成?” 江尘微微一愣。 这还是第一次出现额外加成。 之前他只当每日运势是无关痛痒的提醒,没想到命星变亮后,能看到的信息也多了。 “原来每日运势是这个意思……可影响卦签的收获。1 ” 这倒是个好消息。 以后要是运势不佳,他大可以留着抽签机会。 等第二天运势好的时候再取签。 要是等个 “大吉” 运势去猎狼王,说不定还能有更强的加成。 不过到现在,他也只碰见过小吉,连中吉都没碰到,更别说大吉了,也只能想想而已。 江尘的目光顺势落在最后一枚卦签上。 狼王事件,仍旧是中凶。 看来狼王吃了张三坡之后,虽说填饱了肚子,伤势还在恶化,捕猎能力也跟着下降。 再等几天,说不定就能上山收拾它了。 略微思索后,江尘抬手取走了第一枚关于金石潭的卦签。 挖药材他是真不想去。 上次挖黄精冻得手发麻,废了半天的功夫,最后卖的钱还不够一两银子,纯属得不偿失。 卦签刚入手,江尘眼前就浮现出一层虚景。 视角透过金石潭的冰层,看到了水下一群脊背青黑的游鱼挤在一起,几乎一动不动。 “看这位置,应该在金石潭中间偏左…… 不过凿冰可是个力气活。” 江尘估算了下,现在冰层得有半尺厚,他一个人凿,恐怕大半天才能凿透,过一夜还得冻上。 好在他早就计划找顾大江、顾二河兄弟帮忙, 上次搬树也能看出来,这俩人还算厚道,应该能够合作。 等江尘走出房门,就看到陈巧翠一个人在院子里忙活。 开口问了一句:“嫂子,大哥呢?” “谁知道他!” 陈巧翠语气带着几分怒气,“从昨天跟你们说完话回来,就神神叨叨的,今天一早还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知道干什么呢。” 江尘忍不住笑了:“嫂子莫急,过两天大哥肯定会跟你说的。” 他自然知道,江田肯定是在抄拳谱呢。 全家要习武,根本瞒不住陈巧翠,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 “爱说不说,我还不爱问呢!” 陈巧翠嘴硬道,话锋一转,又问,“中午想吃什么?有鱼、狍子肉、鸡肉,还有你昨天买的猪肉。” 每天看着厨房里堆得满满的肉,陈巧翠总觉得像在做梦。 别人家现在连稀粥都喝不饱,她却要纠结中午炖什么肉吃,恐怕说出去都没人信。 这些都是江尘挣来的,所以现在做饭前,她总会先问江尘的意见。 江尘想了想,开口道:“中午我想请顾大江兄弟俩来吃饭,多做两个人的量吧,用精米煮一锅饭,炖个鱼汤,再用萝卜炖锅猪肉。” 陈巧翠的脸色顿时变了:“这是干啥啊?不年不节的请他们吃饭,还煮这么好?” “请他们帮忙干活,吃饱了才有力气。” “就算干活,也不用这么铺张啊!” 陈巧翠还是觉得心疼,“这大冬天的,各家劳力都在家窝着。” “你要喊人干活,一斤粟米就能招来一大帮人,哪里用得着精米和肉?” “我这活累,让他们多吃点,才能多出力。” 江尘摆了摆手,“麻烦嫂子了,别的不说,饭一定要管够。” 他可做不出让人家干活还不让人吃饱的事。 陈巧翠只能无奈摇头:“你呀你,就是太讲情面了。” 以前江尘就好面子,家里有好东西总被那些狐朋狗友骗过去。 现在有本事了,却还是这样。 她只能希望江尘可别再变回以前那副浑样了。 虽然嘴上觉得浪费,但东西都是江尘买的,陈巧翠只能点头应了。 转身去厨屋忙活。 江尘笑着没接话,出门去顾大江家叫人。 到了地方,院里静悄悄的。 喊了一嗓子,才听到屋里传来顾二河的应答声。 推门进去一看,兄弟俩还躺床上呢,一人一头,盖着同一条打补丁的薄被。 倒不是他们懒,实在是粮食不够。 冬天没活干,躺着不动,还能饿得慢些。 见江尘来了,两人麻利地坐起来,顾大江揉着眼睛问:“二郎,有事?” “到我家吃饭,吃完有个活请你们帮忙。” 江尘直说道。 听到 “吃饭” 俩字,顾二河眼睛瞬间亮了,立马掀被子下床:“啥活你说,我们肯定干!” 顾大江也起身穿衣服,语气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二郎,不用这么客气,有活你直接说就行,哪用请吃饭?” 上次帮忙搬树,他都觉得占了便宜。 “是个力气活,吃饱了才好干。” 江尘开口催道,“赶紧的,我嫂子都开始做饭了,去晚了饭菜该凉了。” 兄弟俩这才不再推辞,麻利地收拾好,跟着江尘往江家走。 刚进院门,一股米饭的清香就从厨房飘了出来。 顾二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们今天到现在,还是米水未进呢,闻到这香气,口水立刻开始疯狂分泌。 “这是什么粟米,怎么煮的这么香。”顾二河忍不住往厨屋瞟了一眼。 话没说完,又一股香气飘来,让顾大江都咽了口水。 肉! 他们都不知道多久没吃到了肉,闻到肉香肚子就叽里咕噜的叫了起来。 “你们在堂屋坐,我去帮忙。” 江尘出去,顾二河立马捅了捅顾大江:“哥,有肉啊!” 说话时,顾二河忍不住脖子伸长了往厨屋里面看。 第73章 弄谁!尘哥你说! “应该是看菜,待会儿别伸筷,知道没?吃点饭就行。” “哦……” 顾二河应了声,脸上颇为失望。 乡下百姓请客,有时候会煮块肥肉或切两片腊肉摆上桌,算是对来客的看重。 来的客人懂规矩的。 也不会去夹这道 “看菜”。 这道看菜,足以应付几波客人,等没客人来了,才会给自家孩子吃了。 正说着呢。 江有林带着两个孩子,和端着陶盆的陈巧翠一起进来。 江能文一进门就嚷嚷:“娘,今天怎么吃饭这么早啊?” “你二叔吃完有事要忙。” 陈巧翠说着,转向顾大江兄弟,“大江、二河来了啊!” 两人拘谨地站起身:“嫂子,麻烦你了!” “做顿饭有啥麻烦的。快坐快坐,别客气!” 说话时,陈巧翠把陶盆往桌上一放。 掀开盖子 白花花的米饭冒着热气,颗颗如同珍珠,精米特有的香甜瞬间飘满屋子。 顾家兄弟的眼睛都直了。 这哪是粟米,是精米啊! 光闻这个香气,就忍不住咽口水了。 “饭冷得快,你们先吃着,不够我再去厨房添。” 陈巧翠还没说完,江尘又端着一陶盆鱼汤进来,几块鱼肉飘在上面,香气扑鼻。 这还是之前从金石潭捞的草鱼,家里一直有肉吃,没能吃完。 江田也在后面端着一盆炖肉进来。 萝卜块混着肥瘦相间的猪肉,油花在表面亮晶晶的。 江田刚看完拳谱,脸上还带着兴奋,拍着顾大江的肩膀:“站着干啥?赶紧坐!” 顾大江兄弟这才懵懵懂懂地坐下。 顾二河偷偷拽了拽哥哥的衣角,眼神困惑。 这么多肉,总不能全是看菜吧? 到底能吃还是不能吃? 关键江尘这么大阵仗,请他们吃精米炖肉,到底要干啥? 总不会是要他们帮忙杀人越货吧? “吃饭吃饭!” 江尘拿起两人的碗,先盛一勺。 顾大江连忙拦住:“别别别!多了多了,这我哪吃得完!” 别说精米了,就算是粟米,他平时也舍不得这么吃啊! “这么点饭都吃不完,马上的活你们能干动?” 江尘不管他,满满舀了一碗,还用竹勺压了压,又添了一勺,把碗塞到他手里,“我请客就别作假,能吃多少吃多少。别的不说,米饭管够。” 接着又给顾二河盛了满满一碗。 顾二河双手捧着碗,眼睛发亮,偷偷看了眼大哥。 等江尘动筷,顾大江才犹豫着扒了一口饭。 精米的香甜在嘴里炸开,之前的客气和不好意思瞬间抛到脑后,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饭。 江田见他俩只扒饭:“别光吃饭啊,吃菜!” 顾二河小心翼翼地夹起萝卜。 炖的软烂的萝卜带着脂肪的香气,入口一抿即化,简直如同流进了骨缝中,将半个冬天的饥饿一点点填满。 他差点眼前一热,哭了出来,赶紧又低头扒了一大口饭。 “吃什么萝卜,吃肉!” 江尘拿起木勺,就要往两人碗里舀肉。 顾大江赶紧捂住碗:“别别!够了够了!” “你们不吃,马上没力气干活,我找谁去?” 江尘半开玩笑开口。 顾大江这才犹豫的挪开手。 两人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第一碗饭。 江尘要再添,顾大江说什么也不肯了,只说吃饱了,再吃就撑坏了。 其实这年头,各个肚子里都没油,一碗饭哪能撑着,只是这菜太好实在不好意思再吃了。 顾二河耳朵软,被江尘又添了一碗,还被顾大江狠狠瞪了一眼。 放下碗,顾大江的目光落在江能文和江晓芸身上。 两个孩子看着满桌的菜,既不争抢也不惊奇,显然是平时吃惯了。 这江家的日子,到底过得多好啊! 再想想自己兄弟两个,别说吃肉了,连每天半饱都难。 “呃 ——” 思索时,身旁的顾二河打了个饱嗝,脸上全是满足。 顾大江又瞪了他一眼:“有没有点规矩!” 江尘笑着摆手:“没事,再来一碗?” 顾二河把碗往桌上一放,猛地起身,带的板凳一歪,把满桌人都吓了一跳。 江尘也愣了。 就见顾二河攥着拳头,一脸严肃地问:“尘哥!你说,弄谁!” 江尘的错愕,瞬间变成哭笑不得:“弄什么弄?没人得罪我,也不需要你弄谁!” “啊?” 顾二河有些傻眼。 他刚才吃饭时一直在琢磨,江尘这么花费请他们,肯定是有大事。 想来想去肯定是要弄哪个不长眼的,顾二河甚至做到去官府走一遭的准备。 “先坐下,我慢慢说。” 江尘无奈地招手。顾二河这才红着脸坐下。 江尘喝了口鱼汤,缓缓开口:“其实我之前去金石潭,发现潭底有股暗流。” “现在冬天结冰,鱼肯定都躲在暗流附近取暖,我就想请你们一起去凿冰捕鱼。” “凿冰捕鱼?” 顾大江愣了愣,凿开冰层,还能捉到鱼? 他之前没听说过,但见到江尘说的笃定,或许凿开冰层后,真能抓到鱼呢。 可去金石潭捕鱼,要上小黑山啊。 顾大江犹豫开口:“可小黑山有狼王啊,这时候上山,有点太危险了吧。” 张三坡上次遇狼,只回来了一条胳膊,任谁能不怵? 连陈新豪他们进二黑山的计划,也暂时搁置了。 谁都怕遇上狼王甚至狼群,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 江尘摇头:“那狼王我见过,上次找张三坡也是我去的,它只在南峰那边活动,不会到金石潭来。” 所谓的狼灾,其实是村里人自己吓自己。 现在是人怕狼,那老狼也怕人。 一直躲在二黑山和小黑山交界的南峰,大概率不会靠近金石潭。 更何况他还有卦签兜底,知晓狼王的动向。 只是这些话没法跟村里人解释,说出来也没人信。 所以他才张罗这一桌饭。 要是只煮一锅粟米饭,让他们冒着遇狼的风险去凿冰,他们大概率会拒绝。 果然,顾二河一听这话,再次站起来:“什么狼王不狼王的,不还是个畜生嘛!尘哥,我跟你去!” 顾大江也点了点头,虽然心里还有些怕。 毕竟刚吃了这么一顿,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再说了,江尘也一起去,江有林这老猎户也没阻止,应该没什么危险。 所以只是问了一句:“那什么时候上山?” 第74章 凿冰捕鱼,让子弹飞一会儿 “别急,一人再喝一碗鱼汤,暖暖身子再上山。” 这次,顾家兄弟没再拒绝,只是捧着碗小口喝着。 奶白色的鱼汤带着鱼肉的鲜,喝下去没多久,寒气就从胃里散到四肢,整个人也渐渐暖烘烘的起来。 “我也去?” 江田开口。 凿冰捕鱼无非是费点力气,他去能搭把手。 江尘本来就打算带大哥一起,当即应了:“成,多个人多份力气。” “我也去!我也去!” 江能文立马从凳子上窜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我还没见过冬天抓鱼呢。” 江晓芸也跟着看向江尘,显然也想去看热闹。 本来,在旁边看看也没什么事。 不过,看着陈巧翠的表情。 江尘还是觉得算了,毕竟小黑山上是真有狼王的,上山了陈巧翠难免担心。 于是说了一句:“你在村口等着我们吧,要是能抓到鱼,你来帮忙拿。” 看着旁边陈巧翠的眼神,江能文只能弱弱的说上一句:“好吧……” 四人又喝了碗鱼汤,感觉身子彻底暖透了,才拿起提前准备好的工具出门。 主要就是冰锥、冰凿子、抄网,还有几个装鱼的大布袋。 江尘又特意让顾二河抱了一捧干茅草带上。 靠近小黑山的方向,已经堆满了拒马,只有一条小道。 这也都是为了防止真的有狼灾过来。 三人侧着身从小道上山。 踩着雪,三人站到了金石潭旁。 江田先用冰凿子敲了敲冰层,冰层立刻发出沉闷声响,冰面上只留下一道白痕。 “估计快有半尺厚了,估计得费不少力。” 冰层厚,自然是难以凿穿,但站的安稳,没什么危险。 也只有冰层的够厚,才能够让下面的鱼缺氧聚集,好凿冰取鱼。 “从哪开始凿?” 顾二河攥着冰凿子,跃跃欲试,刚吃饱饭的力气还没处使。 “不急,先把茅草缠在靴子上。” 江尘说着,先蹲下身,把干茅草一圈圈缠在靴底和脚踝处。 既能防滑,又能隔绝冰面的寒气。 不然站久一点,这棉靴根本扛不住,其他三人有样学样。 缠好茅草后,江尘才踏上冰面。 一开始还小心翼翼,走了两步后,才渐渐放开,大步在冰面上走着。 江尘低下头,卦签里的影像在脑海中浮现。 走到靠近的中间的位置,终于看到冰层下有一抹微光闪烁,正是鱼群聚集的位置。 他举起冰凿子,往冰面上一砸,冰屑四溅。 “就从这开始吧,凿个半尺大的窟窿就行。” 他刚要动手,顾二河就一把抢过冰凿子:“尘哥,我来!” “你歇着,这点力气活哪用得着你动手。” 说完,高高举起冰凿,猛地往下砸 ——“嘭!” 冰面裂开一道细纹,冰屑翻飞。 “行,那我们轮着来。” 江尘也不跟他争。 “不用轮,我跟我哥就行!” 顾大江拿起冰锥,在顾二河砸出的浅坑狠砸,一点点扩大冰窟窿的范围。 两人配合,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 寒冬腊月,两兄弟豆大的汗珠不断往下掉,落在冰面上瞬间结成小冰晶; 原本透亮的冰层,也渐渐被凿成发白的冰絮状。 一刻钟后,江尘在岸边喊了句。 “差不多了,上来歇会儿!” 顾二河直起身,呼出的白雾裹着热气:“不用歇,还差不少呢,我们一口气凿穿算了!” 他这次是真的下死力气,怎么也不能让之前的那顿饭白吃。 虽说有些腰酸,但比平日干活还要轻松些,哪里需要歇着。 “赶紧上来!” 江尘索性走下去,抢过他手里的冰凿,“去旁边站着跺跺脚,活动活动。” 江田也过来接过顾大江的冰锥,推着他往岸边走。 顾二河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上岸,跺了跺脚,才发觉脚底隐隐发痛,不由的嘶了一声。 江尘这才解释:“这冰面上的寒气入骨,站久了轻则冻伤,重则落下病根。” “你们歇着,我们干一会儿。” 顾二河连忙使劲跺脚,目光落在江尘带来的大布袋上,忍不住问:“尘哥,这冰下面真有鱼吗?” 要是这样就能凿出鱼,哪里轮的他们。 可看江尘准备得这么充足,费这么大力气,就好像是有十足把握似的。 “放心,我什么时候空手下过山?” 江 尘笑了笑:“等会儿抓到鱼,分你两条最肥的,回去给你娘炖鱼汤。” “不用不用!” 顾二河连忙摆手,脸都红了,“我们就是来帮忙的。” 江尘没再跟他争,拿起冰凿开始凿冰。 这工具毕竟不如现代的趁手。 四人两两一组轮换着干,足足花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将冰层凿得只剩最后一层薄壳。 顾大江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尘哥儿,差不多了,再砸一下就能透了。” 江尘点点头,走下金石潭,握紧冰凿,对着最后那层薄冰猛地一捅。 “咔嚓” 一声,薄冰裂开,潭水顺着窟窿涌上来,很快就漫过了冰面。 顾二河立马凑到窟窿旁,盯着透亮的潭水看了半天。 顾二河立马凑过去,看着透亮的潭水,失望的说了一句:“这没鱼啊,白忙活了。” 说完看向江尘:“尘哥,时间还早,要不要再凿一个?” “别急,让下面的鱼反应一下啊。” 第75章 捕鱼!红尾鲫和鲈鱼 渐渐地,有气泡从水下冒出来,串串波纹从冰窟窿中荡开。 隐约能看见水下有黑影在晃动。 忽的 “哗啦” 一声脆响! 一道银灰色的影子猛地从水里窜了出来。 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 地落在冰面上。 几人才看清,是条一扎半长的鲫鱼 一落到冰面上,立刻蹦跶起来,尾巴拍得冰面 “啪啪” 作响,溅的旁冰碴子四处飞散。 “鱼!真有鱼!” 顾二河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伸手就要去抓。 江尘没去管跳出来的鲫鱼,迅速拿起抄网,顺着冰窟窿往下一捞。 刚触到水面就感觉手下一沉。 立马小臂一紧,往上一提,抄网离水时带起一片水花。 水流顺着网眼下淌,网兜里顿时显出好几条活蹦乱跳的鱼。 江尘顺势往冰面上一甩,六七条大小不一的鱼砸在冰上,胡乱扭着身子蹦跶。 两条大鲫鱼,四条略小些的银鳞,还有一条快半尺的黑鱼。 这第一网鱼,足有近十斤重。 “这么多!” 顾二河欣喜若狂,几乎扑到冰面上,伸手按住蹦得最欢那条黑鱼,免得它们再跳回冰窟窿里。 顾大江也赶紧抓起几根干茅草,把鱼一条条提起来,用茅草穿过鱼鳃串成一串。 江尘再度下网,手腕上翻、往上一拉,又是一网鱼被提了起来。 这一网只有四条,可其中两条鱼身泛着浅灰,尾巴却红得像燃着的小火苗,在雪地里格外扎眼。 “红尾鲫!这可是好东西啊!” 江田在旁边看得眼睛发亮“这鱼听说能大补,拿到城里酒楼能卖不少钱呢!” 江尘拎起一条红尾鲫,鱼鳃还在轻轻开合。 这鱼可不多见,难道是小吉运势带来的额外收获? 看着确实漂亮,就是不知道味道味道怎么样。 他正准备再下网,江田忍不住伸手:“让我试试!” 这抓鱼的架势看着太过瘾,他看着也有点手痒了。 江尘把抄网递过去,江田学着他的样子,将抄网往冰窟窿里一插。 往上提的时候,却差点跌了个踉跄。 起网远没看起来轻松,网里裹着掉下去冰碴和鱼,再加上水的重量,出水的时候格外沉。 “哥,小心点,这冰面滑,要是摔进窟窿可麻烦了!” 江尘在旁边提醒。 “放心!” 江田咬咬牙,稳住马步猛地往上一提。 又是两条鲫鱼、三四条银鳞子被甩到冰面上,江田脸上瞬间绽开笑容。 这种捕猎带来的快乐,是刻在男人基因里的。 即便是到了现代,照样有不少人不顾严寒酷暑都要去江边甩两杆。 江田捞了一网还不过瘾,立马又把抄网伸进水里。 这一网还没出水面,就听见水下传来 “哗啦” 一声响,水花溅得冰面上到处都是。 “有大货啊!” 江田面色一喜,往后退了一步稳住身形,拼尽全力往上一提。 抄网刚离开水面,就看见一条快一尺长的大黑鱼在网里扭动。 黑亮的鳞片在雪光下泛着光。 “嚯!这么大的黑鱼!” 顾大江也忍不住喊出声。 这黑鱼刺少肉嫩,而且金石潭水干净,鱼肉没有丝毫土腥气,绝对是上好的鱼获。 这条黑鱼足有十二三斤重,甩到冰面上时还能跳起老高。 江田看着网里的大黑鱼,嘴都合不拢了。 除了一条大黑鱼,网里还混着几条杂鱼,也全被甩到冰面上。 江田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把抄网递回给江尘:“还是你来吧,我这两网都快没劲了。” 江尘转头看向眼巴巴盯着抄网的顾二河,笑着递过去:“你来两网试试!” “好嘞尘哥!” 顾二河立马接过来,学着江尘的样子把抄网插进水里,可捞上来一看,网里只有几条板鲫和杂鱼,他顿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再下一网,还是些小杂鱼,他的脸更僵了。 顾大江在旁边笑着打趣:“二河,你这运气不行啊,还是让尘哥儿来。” 顾二河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江尘,刚想把抄网递回去,就听江尘说:“什么运气不好,是附近的大鱼还没游过来,再等等。” 顾二河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又等了片刻,再次把抄网伸进水里。 这次刚往下放,就感觉掌中一沉。 他眼睛一亮:“有东西!” 抄网往上一提,两条半尺多长的,尾短身肥,白身黑斑,背部青灰的鱼被丢到冰面上。 “这是啥鱼啊?” 江尘也有些眼熟,却叫不上名字。 江田凑过来,踢了踢鱼身,脸色一喜:“二河,你可以啊!这是鲈鱼!” “鲈鱼?” 顾二河愣了愣。 “这鱼在城里可贵了,一条能卖百多文呢!” 这鲈鱼可是正经的高价鱼,比江田刚才捞的大黑鱼还值钱。 顾二河眼睛瞬间亮了:“真的?那这两条就是两百多文?” 那不是够买二十多斤粟米了 搁以前,他想都不敢想,捞一网鱼就能赚这么多钱。 第76章 分鱼 “你手气不错啊。” 江尘拍了拍他的肩膀。 心里却想着,有小吉的运势加成就是不一样。 顾二河挠着头笑起来,嘴里还念叨:“我就是随便捞的而已,还是尘哥选的地方好。” 他转头看向顾大江,“大哥,你要不要也试试?” 顾大江虽说沉稳,见弟弟捞到了鲈鱼,也忍不住跃跃欲试。 可接下来几网,捞上来的大多是杂鱼,再没见到鲈鱼和大黑鱼。 前后一共捞了二十多网,渐渐的就只剩鲫鱼和杂鱼了。 等江尘直起腰时,才发现里衣已经被汗水浸湿。 寒风一吹,后背顿时泛起一阵凉意。 江尘扫了眼冰面。 被茅草串起来的鱼足有三四十条,已经快被冻僵了。 光这些被串起来,就有近六七十斤; 旁边的背篓里还堆着不少懒得串的杂鱼,也有二三十斤。 “行了,差不多了,下山吧。” 江尘收起抄网,拍了拍手上的冰碴。 顾二河还盯着冰窟窿,一脸舍不得:“尘哥,这还有鱼呢?天还早,再捞几网吧!” 那些杂鱼江尘看不上,在他眼里却是实打实的肉,扔了太可惜。 “不行。” 江尘摇了摇头:“刚出了太多汗,这冷风一灌,要是得了风寒可就不值当的。” 顾二河这有些才不情愿地提起鱼上岸。 等把鱼都搬到岸上,看到堆成小山的渔获,他又忍不住笑起来:“尘哥,你也太有本事了!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有人一次抓这么多鱼。” 下游的长河村渔民多,顾二河也曾经去看过他们捕鱼。可也从没见过一天抓到这么多大鱼的。 “主要是冬天的金石潭没人来抓鱼。” 江尘笑着回了一句。 金石潭冬天少有人来,鱼长得肥硕不说,还成群聚集。 再加上有卦签指引鱼群位置,这收获在江尘眼中也不算多。 “赶紧下山吧,再吹会儿风该冻透了。” 江田扛着装满杂鱼的背篓,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这在外边出了汗,可能打一个寒颤之后,第二天就要风寒了,得赶紧下去暖和暖和。 四人还没到村口,就看见江能文扒在拒马后面,踮着脚往山上望,小脸冻得通红。 “二叔!你们回来啦,抓到鱼了吗!” 一边喊着,江能文兴奋地想翻过拒马,却被江田一声喝住:“站那,我们过来了。” 旁边的江晓芸一把揪住弟弟的后脖领,把他拽了回来。 等四人走近,江晓芸看到江尘手里拎着的大黑鱼和两条鲈鱼,看着江尘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江能文更是直接跳起来,围着鱼串转圈圈:“好多鱼!二叔,你怎么抓了这么多啊!” “爹,你也抓了吗?” “你爹抓的那条黑鱼最大,晚上让你娘炖了吃。” 江尘笑着把几条鲫鱼给江能文抱着:“赶紧回家,外面冷。” 一行人刚进院子,陈巧翠就迎了出来。 看到四人头发上都结了冰柱,赶紧往屋里让:“快快快,进屋!” 几人随手把鱼扔在院子角落,搓着手钻进屋。 屋里生着炭火,暖意瞬间裹住全身。 陈巧翠又拎着一桶烧开的热水进来,往木盆里倒:“泡泡脚,别冻坏了!” 四人围着木盆泡脚时,陈巧翠才抽空去院子里看渔获,又免不了一阵惊呼,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鱼。 屋里的顾大江听着外面的惊呼,心里难免有些发酸。 早知道中午就不吃饭了,若是能分些鱼回去,换些粟米,这个冬天就能好过不少。 可中午吃了精米炖肉,江尘要是不想分鱼,他们也没一句话说。 顾二河却没这些心思,脸上的兴奋还没散去,搓着脚对江尘说:“尘哥,今天也太过瘾了!下次什么时候去,再带我一起!” “放心,少不了你。” 江尘笑着说,“等会儿走的时候多拿点鱼。还有那两条鲈鱼,你拿一条走。” “不要不要!” 顾二河连忙摆手,“我们中午吃了饭,干活是应该的,怎么还能要鱼!” 顾大江拼命的在旁边使眼色,看顾二河全当没看见。 最后好说歹说,顾大江才拎着一条黑鱼,四条鲫鱼、两条银鳞子,外加三斤杂鱼。 那两条鲈鱼,虽然是顾二河捞上来,可他死活不愿要。 刚走出江家院门,顾大江就忍不住数落弟弟:“你怎么这么傻啊,那鲈鱼是你捞上来,你怎么也得拿一条啊!” “而且是江尘要给的,又不是你主动要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一条鱼一百多文啊,想想他就觉得的心痛。 第77章 到底谁傻?给嫂子找面子 “哥!”顾二河不满开口:“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要不是人家尘哥带的工具,找的位置凿冰窟窿,我到哪去捞鲈鱼去。” 这一句,直接将顾大江的埋怨全堵了回去,只讷讷说了一句:“可我们也出力了啊。” 顾二江摇摇头:“哥,尘哥一看就是有大本事的人,要是他愿意带我们,以后还怕没饭吃?” “你就盯着眼前这两条鱼,怎么不想想长远的?” “要我说,我们终于吃完饭,这些鱼都不该要。” 顾大江琢磨着弟弟的话,犹豫开口:“要不,我把这鱼送回去?” “不用!” 顾二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尘哥肯定也不在乎这些,以后要是尘哥找我们,出力就行了。” 顾大江微微点头,看着弟弟笃定的模样,忽然觉得他好像真的长大了,比他看的还长远些。 两兄弟走后,陈巧翠看着院子里堆得满地的鱼。 兴奋过后,反倒是犯了难:“这么多鱼,要晾成鱼干吗?” 江田在旁边接话:“要不,送两条给沈家丫头?” 以前江家但凡有什么吃的,江尘总会拿出一半给陈花,江田早已经习惯。 如今江尘和沈砚秋好像有些眉目,送些鱼过去也合情理。 江尘略一沉吟,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不是他舍不得,主要是未来老丈人沈朗有些看不上他,说不定送上门就被丢出来了。 这事,还得徐徐图之,急不得。 沈朗是读书人,实在不行,抄两首诗送过去? 不过还是先放放,眼下不急。 他话锋一转:“要不给亲伯家送点去吧?” 江尘说的 “亲伯”,是陈巧翠的父亲,住在下游的长河村。 江家收成不好的时候,陈巧翠回娘家拿了好几次粮,也受了不少白眼。 如今抓到这么多鱼,正好送去些,既算是报恩,也是给嫂子挣回面子。 陈巧翠面色一喜,没想到江尘还能想到自己娘家。 看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不用,我爹他们家里吃食应该够。” 以前因为江尘游手好闲,娘家没少嫌弃。 “够是够,但肯定没咱们家现在吃得好。” 江尘笑着开口:“再把猪肉也带上一些,有了这些鱼,肉一时也吃不完。” 除了送鱼送肉,江尘也想着去长河村转转。 在三山村,高价值卦签都快被他搜刮完了。 一时间龟甲也没能覆盖到二黑山,换个地方转转说不定还能有一些其他的收获。 江田感激地看了弟弟一眼:“那我做主,后天就去!正好你也好久没回去了。” “你做什么主啊?” 陈巧翠白了江田一眼,“这些鱼可全靠二郎才抓到的。” 江尘笑着打圆场:“嫂子,你可就说错了,今天大哥可是出了大力气,这些鱼怎么也有大哥的一半功劳。” “就是!” 江田满脸得意,“那条最大的黑鱼还是我捞的,明天就拿它送给岳丈!” “那你们定吧。” 陈巧翠说着不在乎,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之前每次借粮都被甩白眼,这次带着这么多东西回娘家,终于能挺直腰杆了。 说完一句,就转身去院子里处理鱼了。 陈巧翠一走,江田凑到江尘身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小尘,你有心了。” 江尘笑道:“大哥,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说原主以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那都轻了。 不仅不干活,还总给家里惹麻烦。 全靠大哥和嫂子撑着这个家,他现在做这些,也算是替原主弥补了一部分。 江田心里生出一阵暖意。 之前他不知道因为江尘跟陈巧翠吵了多少架。现在终于等到弟弟懂事了。 “嗯,那我先回房了,拳谱还没看完呢。” 抓鱼虽然痛快,但习武的事不能耽误。 他虽没指望自己练出什么名堂,却得好好琢磨,以后才能手把手教江能文。 江尘也累了一天,回房后本不想动,可实在没别的娱乐,还是打了两套奔雷拳。 刚得到拳谱时,他还幻想过一跃成为武林高手。 可如今每日苦练,却连明劲的门槛都没摸到。 也渐渐明白过来,自己不是什么武学天才,只能日复一日的坚持,看最终能到什么地步。 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把吃进去的肉转化成力气。 所以还是以桩功为主,打法反而不急。 晚饭吃的是油煎杂鱼,撒上盐粒。 金石潭的鱼没有半点土腥气,用宽油一煎,外皮金黄酥脆,内里的肉却鲜嫩得很。 配上白米饭,江尘终于觉得有点赶上前世普通人的日子,差点掉泪。 吃过晚饭,江尘回房又站了一个时辰的桩,才沉沉睡去。 第78章 狼王状态,张常青再度上门(打赏感谢章) 【当前命星:山民】 【今日运势:平】 【平:金石潭上冰窟窿下鱼群聚集,敲破冰层,或许能收获不少鱼获。】 【小吉:小黑山中有地黄成材,前去发掘,或许可以小赚一笔。】 【中凶:小黑山中,一只受伤的狼王盘踞,带上猎弓前去捕猎,或许能收获狼皮。但要小心狼王的反扑。】 第二天一早。 江尘刚醒就召出龟甲,卦签和昨天几乎没变化。 连他昨天取走的 “金石潭” 卦签都重新出现了。 只是从 “小吉” 变成了 “平”,也没了运势加成。 江尘对前两个卦签没什么兴趣,却在第三个 “狼王” 卦签前犹豫了片刻 既然没有更合适的选择,不如趁这个机会了解下狼王的近况。 知己知彼,等真要上山捕猎时,才能更有把握。他抬手取下卦签。 卦签化作流光,在江尘眼前铺开一片虚景。 画面里是小黑山南峰的松林,一头牛犊大小的狼王正趴在雪地里,灰白色的毛皮混在积雪中,若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分辨。 一道撕裂伤从脖颈到左前腿,凝结的血痂把周围的绒毛粘成一团,像块发黑的破布耷拉着。 未愈合的伤口处,还能隐约看见里面翻卷的肌肉组织。 “伤成这样还没死,应该说这就是狼王吗?要是人,恐怕早没气了。” 江尘看着那道伤口,都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若是没有受伤的狼王,哪怕年迈,他也绝不敢打主意。 狼王身旁,还躺着一具只剩枯骨的尸体,应该就是张三坡了。 骨头大多被嚼得粉碎,显然狼王又陷入了饥饿状态。 看这情形,用不了多久,狼王就得冒险再去捕猎。 可它伤成这样,捕猎成功率肯定高不了.......到时候就是自己的机会了。 虚景很快消散,确定了狼王的状态。 江尘有多了几分把握,但依旧没急着行动。 还是以稳为主,可以等,但没必要冒风险。 刚收起龟甲,就听见院外传来江有林的声音:“小尘,醒了没?” 江尘开门,见老爹站在门口,开口问道:“你那还有多余的银子吗?” “有啊。” 江尘从怀里摸出一把散碎银子递过去,没多问用处。 “不用这么多。” “没事,放我这也没用。” 江尘这才注意到,堂屋里还坐着个局促不安的老头。 就是上次来借钱、被陈丰田撞见的张常青。 之前说好,等江尘卖了狐皮,就借他些银子过冬。 可上次江尘不小心花超了,若不是从丹凤那得了五十两,现在还真拿不出钱来。 张常青见江尘出来,连忙站起身,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呐呐地喊:“二郎,起了啊?” 江尘拉开门走出去,应了一句:“张叔来了啊。” 上次见过后,他就从原主的记忆里翻出关于张常青的片段。 小时候两家来往不少,张常青也和江有林关系不错。 那时候,江有林才从军中退伍,置办田地、种地安家张常青都帮了不少忙。 可后来张常青的独子在河里溺亡,他就渐渐不跟村中人来往了,只和妻子守着两亩薄田过活。 若不是去年收成太差,恐怕也不会上门借钱。 重新招呼张常青坐下,江有林拿出了刚才江尘那拿来的银子。 按照之前约定,借二两银子,张常青拿田契做抵。 银子推到面前,张常青却有些不好意思,搓着手小声说:“江大哥,我家那老婆子…… 好像病又重了,我得带她去城里抓药,想多借一两……” 说完又连忙补充,“还是用田契抵,利息也是九出十三归,来年我肯定还上。” “三两银子够吗?” 江有林皱了皱眉。 “够、够的。” 张常青连忙点头,又有些犹豫,“应该够…… 都是老毛病了,不用找郎中,抓点药就行。” 江有林轻轻叹了口气,从银子里数出四两,推到张常青面前:“拿四两吧,你婆娘那老毛病拖了这么多年,也该找个好郎中好好看看,别总凑活。” “这、这可不行……” 张常青慌了,手都在抖,“四两银子太多了。” 他也怕三两银子不够,可借的多,利息也多。 来年要是还不上,真得卖田了…… “田契你收回去,利息我也不要,就当给你应急了。” 从一开始,江有林就没打算收他的利息。 他又不跟陈丰田一样,想靠这借贷把村里的田都变成自己的。 张常青的脸瞬间红透,眼眶都有些发热,“这不行啊江大哥,你又没占我便宜,这年头在哪借钱都是这样……” “张叔。” 江尘在一旁笑着插话,“你小时候还抱过我呢,哪用得着讲这么多。”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尘手中提了几条用茅草穿着银鳞子。 “我昨天还抓了鱼,你拿两条回去,给婶子炖鱼汤补补身子。” “不用不用,我怎么再要东西……” 张常青哪好意思收,眼眶已经泛红。 他这些年少跟江家来往,实际上就是有些不想见江尘。 倒不是因为江尘名声不不好 只是江尘和他死去的儿子年纪相仿。 每次见到,就想着儿子要是活着,或许也长这么大了。 “你就拿着吧,以后别躲着我就行了。” 江有林说着,已经连鲫鱼带银子塞进张常青手里,根本不给拒绝的机会。 张常青的时候,眼眶还是有些泛红。 “人老无用啊。”江有林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你张叔之前也是种田的好手,我当时只会打猎,种田的手艺还是他教的。” 江有林对着旁边的江尘开口:“银子算是我借的,来年我还。” 四两银子,即便是没有利息,张常青明年大概率也还不起。 但江有林也是为了全之前的那份情谊,就算还不起,也不会去收田。 “爹,你跟我还算起账来了。”江尘顿时哭笑不得:“你这么算,我该还你多少两。” “你小子知道就好。” 第79章 殷勤的顾二河 两人送走张常青,江有林回了屋。 江尘正准备转身,余光却看到门口不远处似乎有个人影。 江尘看过去,那人才往前一步,笑着开口:“尘哥?今天有什么活干吗?” 原来是顾二河。 小脸冻得通红,头发上还挂着冰碴,看样子在外面转了好一阵子了。 江尘没想到他对抓鱼这么上心。 招了招手:“赶紧进来,你站在外边不冷啊?” 顾二河小跑过来,搓着手笑道:“我才来没多久,不冷。” 江尘看着他鼻涕都快冻出来了,明显是睁眼说瞎话。 也没戳穿,只招呼他进屋:“进来喝口热水。” “我就不进去了。” 顾二河摆摆手。 “要是尘哥你没事,我就先回去了,有事你喊我就行。” 江尘略一思索:“那你等会儿。” 说完转身回屋,从鱼堆中拎出两条红尾鲫,用茅草串起来递给他:“你帮我把这两条鱼送到东头沈家去。” “要是沈家娘子开门,你就说是我送的;” “要是她爹开门,你就说我让你送来卖的,十文钱一条。” 顾二河嘴角似笑非笑,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我懂了!尘哥你等着,我这就去!” 他拎着鱼,转身就往村子东头跑,脚步轻快。 江尘在院里打了一套拳,刚歇下来,顾二河就急匆匆跑回来了:“尘哥!” 江尘迎出去:“收了?” “是沈先生开的门。” 顾二河喘着气说,“我把鱼递过去,说十文钱一条,他高兴得很,不光给了钱,还多赏了十文!” 说着将三十枚铜子递了过来。 红尾鲫虽和普通鲫鱼味道差别不大,但胜在模样周正。 十文一条本就是贱卖,沈朗多给十文,还是占了不小的便宜。 江尘笑了笑:“那就行。钱你留着吧,就当跑腿费吧。” 上次沈砚秋跟他一起进城,见他买过捕鱼工具,肯定能猜到鱼是他送的。 顾二河脸色一急:“尘哥,就么点事,那要什么跑腿费。” 他来这,可不是为了跑腿费的。 江尘看他争辩的样子,也不想因为三十枚铜钱打来打去,只能将钱收下。 “那进来坐会儿。” 顾二河在屋里喝了两碗热水,起身开口:“那尘哥,没事我就回去了。” “你今天没别的事?” “大冬天的,能有啥正经事,回去也是窝着睡觉。” 顾二河挠挠头。 江尘沉吟片刻:“昨天那个冰窟窿下面,应该还聚着些鱼。” “你要是没事,可以去捞两网。抄网和冰凿在门后面,你自己拿。” 顾二河眼睛瞬间亮了,又开口询问:“尘哥你不去?” “这两天跑东跑西,累的慌,懒得动了。” 江尘说的是实话。 今天的卦签本就是 “平”,估计没什么额外收获,他本来就有些意兴阑珊。 让顾二河去正好。 主要是顾二河看着大大咧咧。实则知进退、懂规矩,是个聪明人,江尘也乐意给他些好处。 “那成!我这就喊我哥一起去!” 顾二河喜形于色,“等捞完了鱼,我送到这儿来!” “不用,你们捞着自己拿回去就行。” 江尘摆摆手,“今天估计都是杂鱼居多,我这儿还有不少呢。” “那哪行!” 顾二河坚持道,“反正我要真能抓到鱼,全都送这来。” 他也不再多话,拿起冰凿和抄网离开: “那我去叫我哥了。” 等顾二河他们再捞一遍后,估计金石潭捕鱼也不会再出现在卦签中了,下次就能刷出新的卦签了。 这一天,江尘没再出门。 就在家练武、练弓。 中午还睡了个午觉,算是补足了这几天的乏累。 天色渐黑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 顾大江兄弟俩瑟缩着进了院,手里拎着串好的鱼,背上还背着个背篓。 “尘哥儿,我们回来了。” 顾大江搓着手,把鱼往院里一放,“这是今天捞的大鱼,给你送来。” 江尘走出去一看,地上摆着一条快一尺长的银鲢,一条黑鱼、外加三条板鲫,一条红尾鲫。 这次,没有鲈鱼了。 说完,顾大江又把背篓放到面前,里面全是些杂鱼。但约莫也有十几斤。 果然如他所料,今天的收获比昨天少了大半。 金石潭就这么大,鱼群哪经得起连着两天捞。 看着两人等着的样子,江尘只得拎起那条银鲢:“那我就要这条吧,其余的你们走。” 这条银鲢够肥,明天正好带去长河村给陈巧翠娘家。 “尘哥,这怎么行!” 顾二河连忙摆手,“我们留这些杂鱼就够了!。” “让你拿你就拿着。” “昨天那些还没处理完呢。” 出来看热闹的陈巧翠,见到两兄弟就抓了这么点鱼,也不由有些失望。 顺势帮腔:“就是,你们自己留着吃吧,或者拿去城里换点粮食,天冷了,家里也该备着。” 好说歹说,兄弟俩才拎着那条黑鱼和几条鲫鱼离开。 刚出江家院门,顾大江就喜滋滋地掂着手里的鱼:“有这些,再加上昨天剩下的,明天去城里一趟,怎么也能换不少粟米了。” 冬天鱼少,这些总能卖些钱。 “就是可惜了那条银鲢,那可是今天最大的一条,肯定最值钱!” 他又忍不住念叨。 “哥。” 顾二河皱起眉,“那是该给尘哥的,要不是尘哥,我们连这些都捞不着。” “知道知道!” 顾大江笑着摆手,“我就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顾二河叹了口气。 哥之前在村中一直算憨厚。 可见到江尘抓鱼这么轻松,心思明显活泛了。 刚才进门前,他还想把最大的银鲢藏在村口,等从江尘家出来再回去拿。 只不过被他拦住了而已。 见弟弟还是不高兴,顾大江赶紧转移话题:“别想这些了,回去咱也炖鱼汤吃!” “剩下的大点的明天我去市场卖了,你就歇着就行。” 第80章 长河村卜卦:河中玉 屋里,江尘拎着那条银鲢。 掂量了一下,确实够肥。 “嫂子,这条够新鲜,明天一起带上吧。” 陈巧翠接过来,喜滋滋地说:“那就听你的。” 第二天,全家起了个大早。 除了江有林腿上的伤还没有好透,留守家中。 其他人全家出动去长河村。 江田还挑了扁担,箩筐中带着四条板鲫,一条黑鱼,一条银鲢,外加一只快十斤的猪大腿,再加上五斤精米,五斤精面。 出门的时候,陈巧翠一直说太多了,太多了。 她这么多年, 也没能从家里带回这么多粮食啊。 但既然是给嫂子撑腰,江尘也不带吝啬的,必须得让嫂子在家人面前找回之前的面子。 一行人还没走出村口,就碰见了几个闲逛的村民。 见到这么一家几口同时出门,不由地问道: “江大郎,你们这是去干嘛呢?” 江田抬头回了一句:“这不是过两天可能下大雪,路都不好走了,我带着巧翠回娘家一趟。” “那你挑着的这是?” 有村民凑上来问了。 “这过去总不能空手去吧,就带了这点东西。” 江田随手揭开盖在箩筐上面的棉布,展示着手中的猪肉和鱼。 “这么多?” 那人不由吞了吞口水。 这么多肉全拿去送人,江家这脑子是烧坏了吗! 这得多大的家业才能经得住这么折腾呀? “不多不多,家里还有呢。”江尘笑着开口。 “家里还有!” 那人感觉江尘在炫耀,但没有证据。 几个村中妇人,只看着陈巧翠。 有些发酸地开口:“巧翠婶子,江大郎对你也太好了,回个娘家带这么多东西。” 陈巧翠嫌弃开口:“还不是靠着小尘的本事,这些鱼啊肉啊,都是二郎打来的。” 江尘连忙反驳:“嫂子,我大哥可是出了大力的,你可别瞎说。” “就是,我也出了不少力好吧。” 江能文紧跟着开口:“就是就是,我爹爹昨天也抓了好多鱼!” 那村民看着他们手上提着的猪肉、肥鱼,还有一袋子精米。 最终只能只能感叹:“真是有本事啊。” 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江田嘴角疯狂上扬。 将担子往上甩了甩:“不聊了,我还得赶早去呢。” 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他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江尘,是真的变了啊,还变得这么有本事。” .................................... 长河村距离三山村其实并不算太远。 但没有官道的地方,现在难走得很。 所以他们才这么早出发。 等到了村里,江尘眼前的景象,也渐渐和脑海中的记忆融合起来。 长河村,位于三山村的下游。 不过,这村子建在河流拐角的地方,田地更肥沃。 总体来说比三山村更富裕一些。 但荒年,各家的日子照样都不好过。 江尘扫视着村内,实际和三山村也没什么区别。 都是挤在一起的木头和泥砖堆起来的房子。 现在正是冬天,寒风凛冽,也没几个人出门。 “娘!我不想走了!” 江能文走了这么远,已经走不动了。 “马上到了,等到了给你油果吃。”陈巧翠拉起江能文的手。 本来江能文就不想来,全是陈巧翠用零嘴引诱过来的。 “我现在就要吃,不然没力气走了!”江能文听到油果,立马开始耍赖。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江晓芸的一巴掌:“不走,以后你一个月的油果都没得吃!” 江能文看见姐姐的目光,立马爬了起来,快走几步。 江尘嘴角上扬,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 扫视一圈,确定进了长河村的范围后, 江尘的脚步放缓落在了众人后面。 心念一动,龟甲浮现,抬手一点,龟甲摇动,片刻之后飞出今天的三枚卦签。 【命星:山民】 【今日运势:平】 【小吉:长河村外河流处,有鱼群聚集,若是凿开冰层,或可获得大量鱼获。】 江尘看了一眼旁边的河道,只能说情理之中。 长河村的河道比三山村的宽。 又是河流拐角,肯定有鱼群聚集。 只不过刚凿冰捕鱼过,他并不是很有兴趣。 而且毕竟这是别人的村子,在这抓的鱼太多,也必定会引人瞩目。 暂且略过,江尘看向第二枚卦签。 【中吉:长河村外河流处,有玉石沉积,若是下水捕捞,或许能有所收获。】 江尘:“?” “玉?这地方还有玉石呢!” 那东西,应该值钱吧。 江尘本来失望的目光,再转头看向河面时,已经重新绽出光芒。 玉啊!这东西在历史上,应该就没有便宜过吧。 不过看到上面的冰层,又不由地皱眉。 还是那个问题。 这冰层肯定不比金石潭薄多少。 大庭广众之下凿冰取玉,怎么可能不让人看见。 “玉,应该也跑不了。” 江尘想了想,暂且还是不急着将玉石取出。 反正就沉积在河流中,现在也不是汛期,应该是冲不走。 等到化了冰,他大可以下水捡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 现在凿冰的话,若是被人看见,这玉石他可不一定能带走。 想到这,江尘再次看向第三枚卦签。 【中凶:小黑山上盘踞着一只饥饿的狼王,带着猎弓前去,或许可以成功猎杀它,但要小心它的反扑。】 江尘的目光,看向小黑山。 相比起来,长河村的位置,比三山村更靠近小黑山南峰。 在这里能探测到狼王的状态倒也正常。 “得了,今天又可以休息一天。” 三枚卦签,没有一个是江尘想要的。 昨天看了狼王的状态,今天也不必重复再看。 江尘索性不碰卦签,节省一次抽签机会。 第81章 嫂子娘家,带着全家打秋风? 小发脾气的江能文被江晓芸强力镇压后,只得委屈巴巴地扯着陈巧翠的衣角往前走。 到村中心时,正好见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蹲在路边玩雪。 陈巧翠看见后,脸上多了几分喜色:“小龙!” 那孩童一抬头,看清是陈巧翠,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拔腿就回跑。 陈巧翠脸上的喜色瞬间僵住,嘟囔道:“这孩子谁教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才开口:“走,我们直接去家里。” 一行人还没到陈家门口,一个比江田年岁稍大些的男人就迎了上来。 眉眼间和陈巧翠有三分相似。 “妹子,你怎么来了?” 男人一见陈巧翠走在前面,主动迎上来。 虽然是在问,但脸上却带着几分苦涩。 江尘也认出来,这就是陈巧翠的大哥,陈德明。 陈巧翠满脸不满:“家里没事,我回来看看爹娘还不行?” 说完,指了指不远处偷偷张望的陈小龙,“看你把孩子教的,见了我就跑,怎么?嫌弃我了?” “行,当然行。” 陈德明连忙摆手,拉着她往旁边走了几步,压低声音说:“妹子,不是我不想见你,是你嫂子....... ” “她那人你知道,说话不好听。你进去了她要说些什么,你受着点。”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串铜钱,约莫有百多文, “这是哥自己攒的,你先收着。走的时候,我给你装点粮,避着点你嫂子拿走。” 陈巧翠顺手把钱推了回去:“哥,我不是来借粮的,真就是来看看爹娘。” “跟我不用客气。” 陈德明说着瞥向站在后面的江尘。 “我听说,你家那个....... 把过冬的口粮都拿去换酒肉了?” “你先买些粟米把这个冬天撑过去,来年怎么也得把家分了。”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陈德明只知道江尘拿口粮换酒肉的事,却没这些天江尘给家里带回到了的猎物。 “分家?” 陈巧翠撇了撇嘴,“分什么家,1我可不分。” 之前,她做梦都想分家。 现在,她感觉就在做梦。 要真分家了,没了江尘的手艺,这美梦醒了怎么办。 “你傻不傻啊?总不能拖着个拖油瓶过一辈子!” 陈德明不知其中缘由,只为妹妹着急。 “说这些干嘛!” 陈巧翠懒得跟他争,“小尘不提,我就不会分家的。我去见爹娘了。” “我的傻妹子啊!” 陈德明气得直跺脚。 见妹妹不收钱,径直进去,只能把铜钱塞回怀里。 转头看见江田,心虚的尴尬笑笑:“江田来了啊,快进屋。” 心里只顾想着妹妹的事,也没注意江田挑着的担子。 江田心里也有些不快,只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就跟着陈巧翠往院里走。 陈家院内,正屋门口,一个妇人坐在门口板凳上,旁边陈小龙正蹲在地上画圈。 那妇人先看了看陈巧翠,又扫过身后的江田一行人。 轻哼了一声:“这是全家都吃不起饭,全跑这儿来打秋风了?” 陈德明赶紧上前:“桂香,你说什么呢!” 杨桂香不满地起身,往屋里走:“反正家里粮食不多,这么多人的饭,我可做不出来。” 眼看媳妇一点情面不讲地赶人。 陈德明连忙打圆场:“没事儿啊妹子,你们坐着,中午我做饭给你们吃。” “没事,我来做.......” 若是以前。 陈巧翠上门听见这话,肯定气得面红耳赤,当场就要骂回去。 可现在,底气十足,反倒一点都不满不在乎。 杨桂香才进去,又一个有些佝偻的老太太从屋里走出来。 还没跨过门槛,陈巧翠就迎上去:“娘!” “巧翠,你回来了啊。” 老妇人拉着陈巧翠的手,“你吃苦了,这几天没见,都饿.......” 王秀兰本想说女儿饿瘦了,可一摸手,只觉得肉乎乎的。 再看那张脸,红润有光,比上次见时胖了整整一圈。 又似想到了什么,眼眶发红:“都饿浮囊了啊!” 陈巧翠脸不免有些发烫。 她哪是饿的浮肿了,纯粹是吃得太好胖的。 “娘,我过得好着呢,没挨饿。” 她指着江田挑来的担子,“你看,我还给你带东西来了。” 江田赶紧走上前,把担子放在地上,喊了一句:“娘!” 陈巧翠俯身掀开担子上盖着的棉布,露出里面那条一尺多长的银鲢,还有旁边的黑鱼。 “爹不是爱吃鱼吗?这鱼是从金石潭抓的,正肥着呢,一点腥味也没有。” “还有几条鲫鱼,买两块豆腐炖汤,娘你身子弱,多喝点补补。” “还有个猪腿,可以榨不少油出来,剩下的慢慢吃。” 陈巧翠看着杨桂香进去的方向,拍了拍旁边的布袋。 声音抬高了几分:“还有些精米和精面,你和爹年纪大了,总吃粟米也不行!” 陈巧翠像打开百宝箱一样,乐滋滋的挨个介绍。 王秀兰以为女儿饿的浮肿,都快要哭出来了。 见了这些东西,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啊?这....... 这些哪来的?你拿这儿来干什么啊。” “这是江田非要带来孝敬你和爹的。” 陈巧翠笑着说。 虽说平日数落,但到了娘家,肯定得好好夸夸相公。 江田也开口:“都是家里吃不完的,我想着陪巧翠回来一趟,给你们也送点吃。” 旁边的陈德明看到这些东西,也一时愣在当场。 他刚才心都在妹子身后,完全忽略了江田身上的担子,没想到全是米面粮油还有肉。 难怪妹妹不要钱,这日子可比他们过得好多了啊! “肉!娘,好多肉!” 陈小龙本来蹲在门口,一见担子被掀开,瞬间跳了起来。 看着里面的生肉,眼睛都直了,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刚进屋的杨桂香本来听到陈巧翠喊些什么精米精面,鲢鱼猪肉之类,本就好奇。 听到儿子这么一喊,也忍不住探出头。 看到挑子里的猪肉、鱼肉,还有精米精面。 一时间整个人都呆住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江家过冬的口粮都没了吗。 这是发迹了?还是发了笔横财? 肉啊,她上次吃肉还是相公抓了一条鲫鱼吧。 鱼肉哪有猪肉好吃啊! 陈巧翠见杨桂香出来,脸上终于露出得意的笑。 扬声道:“哥,不是说家里没粮食下锅吗。正好我这自己带有,中午我来做。” “有些眼皮子浅的,可别吃我带来的东西。” 杨桂香胸膛起伏,猛地转头:“我?请我我都不吃!” 说完,又回了里屋。 陈德明一脸苦色:“妹子,你嫂子也就是说话难听点,你别往心里去。” “我可没往心里去。” 陈巧翠说着,转身就往厨屋走去:“我是根本没听。” 第82章 这河里能有鱼吗? 陈巧翠说做就做。 反正她带的东西齐全。 用猪腿上切下来的肥油煎鱼、炖汤,再蒸点米饭。 这饭菜,除了长河村的豪绅,恐怕没人吃得上了。 去之前,又回头掏出一个布包递给江能文。 “走这一路累了,先吃点垫垫吧。” 江能文欢天喜地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就是江尘之前买的油果子。 他往嘴里塞了一个,嚼得 “嘎吱嘎吱” 响,一股油香瞬间弥漫开来。 陈小龙本就对着生肉流口水,见到这油果哪还忍得住。 立马凑过来:“你在吃什么啊?” 江能文转身背过身,嘴里含糊不清地回:“油果子。” “好吃吗?” 陈小龙绕到他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布包。 “当然好吃,这是我二叔在城里买的!” 江能文又转了个身,故意不让他看。 江尘见陈小龙的口水都快滴到衣服上了,拍了拍江能文的头:“行了,给你龙哥哥分两个。” “二叔!” 江能文撅起嘴,一脸不满。 他也不傻,刚刚陈小龙见了他们就跑,明显是不待见他们。 现在凭什么吃自己的东西? 陈小龙再一次走到江能文面前。 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五颗磨得发亮的石子:“你要玩这个吗?” 江尘扫了一眼,应该是村里孩子常玩的抛石游戏。 江能文立马眼睛一亮:“要!” “那你给我吃一个!” “好吧.......” 两个孩子转眼就跑出去,看的江尘一愣一愣的,这小孩是真不记仇啊。 陈德明看到两个孩子跑出去玩,也松了口气。 再看江尘,感觉比传闻中懂事的多,不像会卖掉家中过冬口粮的人啊? 陈德明心中什么想法且不论,嘴上招呼道:“小尘,进屋坐。妹婿,你也进来歇歇。” “我还是去帮忙吧。” 江田看杨桂香坐在屋里,一脸不忿的样子。 懒得进去,挑着担子跟着陈巧翠进了厨房。 陈德明表情有些尴尬,只能对江尘说:“小尘,进来喝杯水暖暖身子。” 厨房那边,陈巧翠、江田加上王秀兰,三人一起忙活。 没多久,几道菜就端上了桌。 香味飘到院外,正在看着江能文玩的陈小龙立马站起来:“好香啊!去吃饭!” 江能文不屑地撇嘴:“肉而已,我都吃腻了,还是油果子好吃!” 说完,转头冲院里踢毽子的江晓芸喊:“姐姐,再给我个油果子!” 刚才没在陈小龙面前威风多久,他的油纸就被姐姐收走了。 “吃腻了?” 陈小龙一脸不信:“你真会吹牛。” 肉这种好东西怎么可能吃够? “你不信算了,要我说,还是城里的烧鸡最好吃!” 屋内,桌上已经摆了四个菜。 鲫鱼炖汤、油煎的猪肉、蒸银鲢,外加一个野菜汤,旁边还有一大陶盆白米饭。 陈德明看得眼睛发直。 远远坐着的杨桂香,闻着香气,也忍不住直咽口水。 坐在上首的陈巧翠老爹陈庆余,看着满桌肉菜,眼睛都瞪圆了。 随即将筷子拍在桌上:“日子不过了?这么吃不怕造孽啊!” 旁边的王秀兰一巴掌抽在他手臂上:“给你吃话还这么多?这都是女儿带回来孝敬你的!你不吃我都吃了!” 陈庆余看了看陈巧翠,又看了看江田。 终于没再发火,只是沉声道:“那我总得知道,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吧?” 陈巧翠知道,爹不弄明白是绝不会动筷的。 只能把这几天江尘打猎、抓鱼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最后又加上一句:“不过这鱼,是相公和小尘一起抓的。” “你们尝尝,金石潭的鱼真的一点腥味都没有。” 江田也笑着附和:“对啊,爹,你快尝尝。” 他看不上杨桂香,但对岳父岳母还是敬重的。 陈巧翠说完,桌上所有人的目光却都落在江尘身上。 这和他们听说的江尘完全不一样啊。 难道之前都是谣传?可穿的那么真,不像假的啊。 陈庆余直接问道:“之前说你把家里过冬口粮卖了,是假的?” 江尘本来还挺享受被注视的感觉的。 没想到陈庆余一开口就直戳命门,只能老实回答:“真的,不过也是因为这事我才醒悟过来。” “后来跟着爹学打猎,可能是运气好,打了不少猎物。” “对啊,二叔可厉害了,每次上山都能带肉回来给我们吃!” 江能文还在一旁帮腔。 “运气好可抓不上那么多鱼。” 陈庆余嘀咕了一句。 长河村靠河,他们家也常捕鱼。 打猎他不懂,可抓鱼还是了解一些的。 凿冰抓鱼可没看起来那么简单,能找到鱼群聚集的地方,肯定是有真本事在身的。 “娘,我想吃肉!” 陈小龙看着大人们聊来聊去就是不吃。 早就按捺不住,几次想伸手去抓菜,都被杨桂香打了回去。 “吃吃吃!就知道吃!” 杨桂香看着满桌菜,闻着香味,肚子直叫。 可刚放了狠话,哪里拉的下脸动筷,只能拿儿子撒气。 陈小龙嘴一瘪,眼看就要哭。 陈德明招了招手:“过来,到爹这儿来。” 陈小龙钻到他怀里,眼睛还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肉。 杨桂香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站起来说:“我还有点活没干完,你们吃。”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转身进了里屋。 “那就先吃饭吧。” 陈庆余终于拿起了筷子。 杨桂香之前开口撵人,现在让她受点教训也好。 众人刚吃一会儿,里屋突然传来 “啪” 的一声,像是有东西被摔在地上。 显然是杨桂香在里面撒气,陈德明却嘴角微扬,也算是治住了妻子一次。 但陈明德也知道,不能做得太绝。 从桌上多夹了几块肉、盛了点米饭,站起身说:“你们先吃,我进去看看,是不是什么东西摔了。” 陈巧翠翻了个白眼,也没阻止。 只是给王秀兰夹了块鱼:“娘,你多吃点。” 陈明德进去,王秀兰叹了口气,打圆场道:“巧翠啊,你嫂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别,我可不信她那嘴里能有好心。” 陈巧翠哼了一声。 “再怎么说也是你嫂子,你哥还得跟她过日子。” 王秀兰劝道。 陈巧翠沉默片刻,开口道:“反正我不理她就是了。” 陈余庆目光却再次看向江尘:“小尘啊,你看我们这村口河里有鱼吗?” “可能有吧....... 我没去过河边,不好说。” 江尘放下筷子,但只说了个含糊其辞的答案。 第83章 要不,你打我一顿吧 “要不……待会儿让德明跟你去看看?” 陈庆余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讨好。 刚刚陈巧翠吹的太过,好像江尘没做什么,上山一趟就带回来近百斤的鱼获。 陈庆余本就爱吃鱼。 这金石潭的鲢鱼,用猪油一煎,更是把他的馋虫彻底勾了出来。 这两年年景一年不胜一年,各家日子都紧巴。 偶尔能抓到鱼,也大多换了粮。 陈庆余虽然爱吃鱼,却也很久没尝过鱼味了。 所以听了女儿的描述后,心里想着,江尘能在金石潭抓到鱼。 那在长河村的河里,说不定也能找到鱼群的位置呢? 也不用百多斤,十来斤就够家中多两道菜了。 江尘略一犹豫,说:“那待会儿我在村子里转转吧,但我主要也是看运气,真看不准哪里有鱼。” 陈庆余听了,连声道好,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了一团。 旁边的王秀兰嗔怪:“人家是客人,吃的饭自己做的不说,你还让人家帮忙干活,好意思吗?” “这个……主要也是让小尘在村子里转转玩玩,他平常来长河村也少。” 陈庆余咳了两声开口,“要是真能抓到鱼,也让小尘拿大头。” 听女儿说的天花乱坠,他怎么可能不起想法。 “就说的好听。”王秀兰主动起身给江尘夹菜。 “小尘,天寒地冻的,转个什么劲,吃完在屋里坐会儿就行。” 江田在旁边暗自叹气。 明明自己才是女婿,怎么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弟弟身上? 看来是真没人信,捕鱼也有他的一半功劳啊! 此时,里屋内。 杨桂荣嘴里嚼着,脸上却是嫌恶:“这可是你让我吃的,我一点都不想吃她带来的东西。” “行行行!你没吃。”陈德明对媳妇也是没辙,吃都吃了,还在这儿嘴硬。 “要不你自个端着吃,我出去坐会儿?” “那我不吃了!” “那我端走?” “你敢!” 杨桂荣一把夺过陈德明手里的碗。 这精米饭,配上肉汤肉片。 一口下去魂都回来了,她哪里舍得放手。 又低声问,“你说,江尘真有本事在金石潭抓到百多斤鱼?” “我看没假,不然能给咱家拿这么多来?” 陈德明说,“我妹子心里念着爹娘,可要是家里日子不宽裕,也舍不得拿这么多东西过来啊。” “那你说……咱们村外这河鱼也不少,要是凿个冰窟窿,抓的不比金石潭还多?” 杨桂荣眼睛发亮。 百多斤鱼啊,那得吃多久。 “嗬嗬。”陈德明笑了笑,自顾自坐到床边。“要是这么简单,还轮得到我们?河面早被凿满窟窿了。” “经验丰富的老渔民能看水、看草,找地下网,就这,还得来回试几次才能抓到鱼。” “结冰之后,再厉害的渔人也看不到水下。” “凿冰费神费力,又不是可以随便丢一网试试的?我们去,怕是凿了大半天冰窟窿,啥都落不到。” 杨桂荣捅了捅陈德明:“那你去问问江尘呗,让他指点下位置?” “咱家要是抓到那么多鱼,不也能吃上肉了?” “不去。”陈德明断然摇头,“人家还没进门,你就撵人走,现在让我去丢这个人?” 他指了指杨桂荣面前的碗,“你这啊,就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把人都得罪死了,还想让人家给你指位置?” 纵然杨桂荣脸皮厚,此刻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扭头嘴硬道:“那我不是为了这个家?就咱们家里的粮食,够他们来吃几次的!” “人家又不是来打秋风的,就算是,那也是我亲妹子,真要过不下去了,我能不接济?” 陈德明沉下脸,指着杨桂荣的头:“我妹子说得没错,你呀,就是眼皮子浅。” “就算江尘没学会打猎的手艺,他爹腿好了,日子肯定也能好起来,你偏要得罪人。” “行行行,就你是好人!”杨桂荣现在当然后悔,可也不想被指着鼻子骂。 “那你说怎么办?要能抓到鱼,咱们分他们一半,不就都有鱼吃了?” “人家现在不缺,不是我们分他们,是他们愿不愿意指点。” 陈德明也咬着嘴唇思索,说他不馋,那是假的。 就算他不馋,家里还有娃娃和爹娘呢。 “这样,你出去道个歉,说点好话,我再跟江尘说道,说不定还有戏。” “不成。”杨桂荣摇头。 本来感觉有希望的陈德明,表情一冷。 哼了声,从床边站起来:“那算了,你连句软话都不肯说,还想让人家给你指点?” 本来他就不好意思去求妹妹,现在媳妇还死不肯弯腰,那就是一点可能没有了。 “别急啊。”杨桂荣扯住了陈德明的衣服:“你妹子那小心眼,我认错有什么用?要不……你打我一顿吧。” 第84章 杨桂荣挨打 “啊?”陈德明愣住,对自己这么狠吗? “来,打脸。”杨桂荣仰起脸。 “真打啊?” “真打,留个印儿,她看了才能出气。” 陈德明起身,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 杨桂荣吓得往后一缩,怒目圆睁:“让你真打,没让你往死里打!你过瘾来了是吧?” “不是不是,我这不是没打过嘛……” “你轻点,留个印就行!” “打了啊?” “打!”杨桂荣咬着牙,主动把脸伸了过去。 “啪!”一声脆响,在里屋回荡,一直传到外边去。 外边埋头吃饭的几人同时抬头,朝里屋望去。 随即陈德明暴怒的声音传出:“败家娘们儿,自家人都不认了吗?我看你真是皮痒了!” “你再敢说这种话,看我不抽死你!” 紧接着,传来杨桂荣的啜泣声。 王秀兰慌忙起身:“造孽啊!造孽啊!” 等杨桂荣被怒气冲冲的陈德明带出来时,脸上赫然印着一个深红的巴掌印。 “你说你!有话好好说,干嘛动手?”王秀兰急得直拍大腿。 陈德明脸上怒意未消:“娘,您别管。”说完,把杨桂荣往前一扯,让她正对着陈巧翠,“想好说什么了没!” 杨桂荣低着头,声音带着哭腔:“妹子,是我说话不过脑子,说错话了,你别记仇了。” 陈巧翠狐疑地看着陈德明和杨桂荣。 她哥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家中大小事,都是听杨桂荣的居多。 难不成今天终于硬起来一次,敢动手打老婆了? 江尘看着也不禁莞尔,这位嫂子的嫂子,还真放得下身段啊。 屋内大多人都看出了门道,唯独王秀兰还蒙在鼓里。 见儿媳被打,儿子又油盐不进,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只得拉了拉陈巧翠的衣袖:“巧翠?” 虽然知道可能是演的,但陈巧翠也确实消了气:“多大点事,我也没记在心上。” “那就好,那就好。”王秀兰松了口气,又瞪向陈德明,“你看你把人打的!” 杨桂荣拢了拢头发,露出那巴掌印。 又转向江田和江尘:“还有妹婿、小尘,之前是我说话太冲,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江田自然不会计较。 虽说心里还有些不舒服,但毕竟是媳妇娘家,总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断了来往。 江尘更不会在意,他今天主要就是想看看这里有没有新卦签。 “坐下吃饭,坐下吃饭。” 王秀兰见事情平息,连忙张罗着让两人坐下。 陈德明坐回原位,杨桂荣却仍旧站在他身后,一副被打服了的委屈模样。 王秀兰无奈,只能再看向陈巧翠。 陈巧翠看着杨桂荣这副样子,心里难免有些得意。 最后一点芥蒂也烟消云散,开口道:“嫂子你也坐吧,尝尝这鱼肉,鲜的很。” 杨桂荣这才拘谨坐下。 一顿饭吃完,杨桂荣麻利收拾碗筷,手脚都比往常勤快了不少。 这时,陈庆余开口道:“德明,小尘头回来我们村,要不你带着他出去转转?” 陈德明正愁没机会开口,一听这话立马起身:“小尘,去看看不?” 又转头对陈巧翠说,“妹子,你们也一起吧,你都多久没回来了。” 陈巧翠乐得答应。 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虽说现在不算大富大贵,但荒年里能给娘家送来这么多米面粮油,在附近村子绝对是独一份的。 若是碰见熟人一问,那不仅她,家里人也都有面子 嫂子和大哥都应了,江尘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四人出门,陈巧翠如愿碰到几个此前相熟的村妇。 对方问起回来的缘由,陈德明在旁边助攻,把她带的东西一说,听得村民们连连咋舌。 夸了陈巧翠孝顺,又夸江田爱媳妇。 陈巧翠步子都轻盈了几分,江田也差不多,胸膛挺起,对江尘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随意转了转,几人就到了河边。 陈德明站到江尘旁,开口说道:“小尘,我们这河段,每年春秋都能抓到不少鱼。” “可冬天一结冰,就啥也抓不到了,你说要是凿开冰窟窿,能有鱼不?” 江尘扫了一眼河面。 长河村的河段位置的确比三山村好。 河道拐角处淤泥沉积,让长河村的田地更肥沃。 河道更宽,水量也比三山村大,鱼虾自然更多。 要说这河里没鱼,他是不信的。 但看着殷勤的陈德明,他还是开口:“可能有吧,我也说不准,我上次纯属运气好。” 陈德明主动往冰面上走了两步,笑着开口:“要不你指个位置?正好家里工具都有,我和你嫂子出力。” “要真能抓到鱼,不说百多斤,我们就拿点杂鱼就行。” 第85章 长河村凿冰捕鱼?看走眼了 陈德明都这么说了,江尘也只好跟着走上河面。 这河段的冰层看着比金石潭稍薄些,但也结实到能跑马跑车。 他在冰面上踱着步,目光左右打量,好像真的在观察一样。 旁边的陈德明立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大概在河面上转了一圈,江尘停在河段拐角处、靠近河岸的地方。 不确定地开口:“可能……在这儿?” 陈德明眼前一亮:“真的?确定吗?” 江尘笑了:“这事就是神仙也不能打包票啊。我上次是运气好,这次谁知道准不准。” 旁边的江田却忍不住开口:“上次小尘就点了一下,我们顺着开挖,冰层一破,鱼直接往外跳!” “哥,那不一样。” 江尘解释道,“我那是知道金石潭的暖流在哪,鱼冬天喜欢躲在暖和的地方。这片河我来的少,真的就是猜的。” 陈德明本来有些犹豫。 可听完江田的描述,眼中的光越来越亮:“那我去拿抄网和冰凿!” 江尘赶忙拉住他的衣服:“德明哥,我们可先说好,挖完什么都没有我可不负责。” 陈德明重重点头:“放心!反正冬天也没事做,就当活动活动身子。” 他几步跑上河岸,回家没多久,杨桂荣就跟着他过来了,手里还拿着抄网。 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呢,但表情只有兴奋了。 看到站在河边的陈巧翠和江尘,才稍微收敛了些。讪讪地说:“妹子,小尘,你们歇着就行,我们来挖。” “小尘,那我可就开挖了?”陈德明下河之后,站在刚刚江尘点出的位置开口。 “我就是随便一说啊,挖不着东西可别找我。”江尘又强调一遍。 旁边的杨桂荣也跟着笑:“我知道,运气嘛。真没鱼,我们也不能怪你啊。” 说完,就跟着陈德明下了河,两人斗志昂扬,热火朝天地凿起冰来。 江尘悄悄召出龟甲,三枚卦签依旧悬浮在眼前。 在金石潭,他还能解释是知道暖流位置。 可第一次来长河村就指哪哪有鱼,未免太神乎其神了。 所以他刚才指的位置,是真没靠龟甲卜算,全凭猜测的。 有没有鱼,那是真的靠运气,不带一点说谎的。 江田和陈巧翠本来就在一旁看着,可没过多久,陈庆余也来了。 听说江尘指出了位置,老爷子兴奋得很,直接下河抢过儿子手里的冰凿:“磨磨唧唧的,我来!” 说着就奋力凿了起来。 江田本还想旁观一会儿,可老丈人都动手了,自己站在岸边看戏就不好意思了,只能跟着下河帮忙。 没多久,王秀兰也过来了。 她倒是没下河,索性跟陈巧翠一起,在岸边生了堆火。 让几人凿一会儿后,轮流上来烤火休息。 这待遇,可比江尘上次在金石潭捕鱼好多了。 几人热火朝天的干活,有和陈庆余年纪相仿的老头路过,凑过来探着头高声问:“老陈头,你们这是干啥呢?” 陈庆余刚把冰凿交给儿子,正站在岸边烤手,扬声回道:“干啥?看不出来?凿冰抓鱼呗!” “啊?哈哈哈!”那人像是跟陈庆余相熟,打趣道,“这大冬天的,你们是吃饱了撑的?真这么容易抓到鱼,还能轮得到你们?” “哎,你还真说对了,就是吃饱了撑的。” 陈庆余也不恼,指了指陈巧翠和江尘,“我女儿家的小叔子,前几天在金石潭点了个位置凿冰,抓了百多斤鱼。” “今天女儿带着鱼来看我,我吃撑了就正好来消消食。” “这位置也是他点的,你说里面能有鱼不?” “啊?”那人看了一眼江尘。 见他年纪轻轻,随即的不信又多了几分:“你就吹吧!真这么容易,我天天躺在这凿冰了。” 嘴上说着不信。 老头却没走,蹲在河边看陈德明他们在河中干活。 渐渐地,河边聚集的人也多了起来。 冬天家里本就没活计,来看个热闹也不耽误事。 他们也都想瞧瞧陈家费这么大劲,到底能不能抓到鱼。 四人齐上阵,陈德明比上次顾大江兄弟还有干劲。 不到半个时辰,就听“咔嚓”一声,河道冰层裂开一道缝,河水顺着裂缝缓缓涌上来。 陈德明后退一步,举起冰镐砸下。 最后一层冰裂开,河面上多了个一尺见宽的冰洞。 河水顺着冰洞往上涌,岸边不知何时已聚了十好几人,都探着脖子往洞里瞅,嘴里还不停说着: “有鱼吗?有鱼吗?” “看水里有动静啊,不会真有吧?” “有什么动静?那是冰碴掉水里了,真有鱼也被吓跑了。” 陈德明在冰窟窿旁看了半天,没看到鱼。 终于忍不住把抄网往水里一伸,胡乱抄了两下后,往上猛捞。 ——“哗啦”一声,水流顺着网眼淌下后,网里只剩些碎冰碴。 陈德明随手倒在冰面上,里面只混着几条小指大小的狗鱼,跟着冰碴一起蹦跶。 第86章 失手?再选一次! 围观众人见到这场景,先是一愣,随即捧腹大笑起来。 “这就是你们抓的鱼?也太大了吧!” “忙活大半个时辰就为这?哈哈哈,还凿冰捕鱼呢!这不是做梦吗!” 最早来的那老头也绷不住笑出声,看向陈庆余:“这几条鱼,应该不够你吃撑吧?” 陈庆余的表情有些发僵,也没理旁边那些嘲笑的人。 只是对着冰面上的陈德明喊了句:“再捞两网试试!” 陈德明擦了擦额头的汗,不信邪地又往水里探了两网。 第二网提起来,依旧是半网冰碴和几条拇指大的狗鱼; 第三网更彻底。 连冰碴都没多少了,别说鱼,连个鱼鳞都没有。 杨桂花在旁边看着,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几个人累的跟二傻子一样,结果还是白费功夫。 关键她还平白挨了一巴掌,今天亏大了啊。 她抬头看向站在岸边,老神在在的江尘,眼神复杂。 陈德明最后看了眼水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也只能直起腰,长出一口郁气。 见杨桂荣脸色难看,把她往后扯了扯后,才看向江尘。 有些尴尬的笑笑:“看来我运气不太好,白忙。” 又对杨桂花说,“媳妇儿,收东西吧,回屋暖和暖和。” 杨桂花只得点头,表情也稍稍缓和一些:“行,那先回家,把中午的菜热热,还能再吃一顿。” “妹子、江田,吃完了饭再回去。” 她中午那巴掌也不算白挨,起码眼皮子比之前活泛了些,不至于当场摆脸色。 “走了走了。” 旁边看热闹的人见没热闹可看,纷纷起身。 “凿冰捕鱼哪有那么容易,这不就是瞎折腾。” “有这功夫还不如在家躺着,还能省点粮食。” 看热闹的人转眼走得差不多了,陈德明和江田也跟着上岸。 江田看着江尘,表情同样复杂。 毕竟之前是他吹得最欢,谁想到弟弟上来就失手啊。 江尘对着大哥摊摊手:“我就说上次只是运气好,这下好了,丢人丢大了吧。” 江田只能叹气:“谁让你上次没费多少功夫就抓了那么多鱼。” “不过也没什么丢人的,哪能那么好运气,次次都能抓到百多斤的鱼获。” 说实话,不光是陈德明想抓,他上次也没过瘾呢。 长河村的鱼虽说味道不如金石潭,但量多啊。 要是能找到鱼群位置,说不定收获比上次还多呢。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本就是碰运气的事,谁也怪不到江尘头上。 陈庆余也敛了神色,招呼江尘回去。 可等围观的人都走了,陈德明几个都上了岸,江尘却突然跳下河岸,沿着冰面向前走了几步。 陈庆余几人同时回头看去。 只见江尘走到刚凿开的冰窟窿旁,先是往里看了一眼。 随即伸手掬了一捧水。 别说,冰层下的水竟带着几分暖意,没想象中那么冰寒。 “小尘,还看什么呢?”江田看着他的动作,不解地问。 江尘伸出舌尖,似是尝了尝水,又松开手把水泼出去。 低声嘟囔:“水深有草,腥味过路,鱼群起码有一处。” “按理说该有鱼才对……” 几人听他这话像是有门道,立马屏住了呼吸。 江尘也摆出探查的神色看向四周。 但实际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召出龟甲。 看向那枚“长河村鱼群聚集”的卦签。 【小吉:长河村外河流处,有鱼群聚集,若是凿开冰层,可获得大量鱼获。】 大量鱼获,江尘也想看看这大量到底是多少。 随着江尘点中,卦签化作流光,在他面前凝成虚景。 江尘顺着虚景指引,往河下游又走了百多步,离原来的冰窟窿已经有了段距离。 岸上的几人也赶紧提着冰凿跟了上来。 江尘这才抬头开口:“亲伯、德明哥,我觉得这地方可能有鱼,要不要再试试?” 陈德明表情有些犹豫。 刚才他激动的很,也出力最多,现在双臂发酸,手都有些抬不起来了。 见他犹豫不决,江尘又加了一句:“还是那句话,我就随便一猜,有没有鱼不一定。” 这时候,反倒是杨桂花更有决断,从河岸一跃而下。 “肯定得试试,不然白忙一天真成二傻子了!” 陈德明也咬咬牙:“那就再试一次!” 第87章 收获满满!惹人眼红 陈德明强打起精神,再次拿起冰凿开凿。 陈庆余也走下河面,这次没有急着动手。 目光环顾四周,打量周遭的环境。 他在长河村生活几十年,汛期也常下河抓鱼。 可现在,也实在看不出这和前一个地方有什么不同。 最终,还是只能选择相信江尘,再试一次。 老丈人都动手了,江田自然不能闲着,也跟着下去帮忙。 不过,众人终究没了最先的激情。 再加上体力也耗费不少,动作难免慢了下来。 期间有村民路过,见他们还在忙活,只远远调笑两句就离开了。 虽然闲的无聊,但看过一次闹剧,他们也没耐心顶着寒风再等第二次。 花了大半个时辰,日头都有些偏西了,冰层才堪堪要被砸开。 若是这次再没收获,无论是体力还是时间,都不允许今天再试了。 不过,陈德明看着只要再砸一下就能破开的冰壳,却有些下不了手,心中只怕结果和上次一样。 其他人的脸色也透着紧张,完全没了上次的轻松得意。 最终,陈德明还是抬头,将冰凿递给了江尘:“小尘,你来!你不是说你运气好吗?” 江尘笑着接过。 随后举起冰凿往冰面上猛砸 下去。 “咔嚓” 一声,冰面破裂,有些浑浊的河水带着冰碴涌了出来。 陈德明看着浑浊的河水,神色低沉。 和刚才没什么区别。 他上次破冰,早早就攥着抄网。 可这次,却连拿抄网的力气都没了,只是盯着水面发呆。 但就在这时,河水突然翻腾起来,似有活物在水下搅动。 他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那是鱼,正疑惑地往前探头时。 旁边的江田已经抓起抄网,往水里捞去,随后猛地上提。 抄网的桑木杆微弯,又迅速上弹。 随着江田将网里的东西往冰面上一抛,一条半尺多长的肥鲶鱼在冰面上疯狂蹦跶。 “鱼!” “是鲶鱼!” 陈家几人有些僵硬的脸,像被泼上了彩料。瞬间变得鲜活起来。 “真的有鱼!有鱼啊!” 大起大落后,他们甚至比顾二河那天还兴奋。 随着冰窟打开,氧气灌入水下,旁边的鱼群还在往这里聚集。 江田看着水浪翻涌,赶紧又捞了一网。 这次他提前稳住身形,站稳马步才提起。 还未出水面,水花就溅起半人高。 网里大小鱼类有七八条,最显眼的是一条脊背发红的鲤鱼,外加还有几条板鲫。 这一网起来,怕是就有七八斤。 “好多鱼!” 本来累得够呛的陈德明像打了鸡血。 只觉得的腰不酸了,背不痛了,双手也有劲了。 直接凑到江田旁边:“妹婿,我来!” 说完,接过抄网就往冰窟窿里伸,又是沉甸甸的一网提起。 看到其中翻腾的鱼,嘴角都快咧到耳后! 真有鱼! 这么大、这么多、这么肥。 江尘这小子,真是神了啊! 将鱼甩到冰面上,忍不住转身对江尘比起大拇指,眼中只有赞叹。 陈庆余早就看得手痒,等儿子捞了两网,也抢过抄网非要试试。 江尘则悄无声息地站到旁边。 这里的鱼确实比金石潭多。 种类也丰富不少。 只一会儿功夫,就出现了好几种他没见过的鱼。 只是没见到鲈鱼,没有运势加成,不知道能不能有额外收获? 几人接力,不断从冰窟窿中捞鱼。 水里的鱼也像疯了一样,不断往冰窟窿这边窜。 “好多鱼!好多鱼!” 江能文上次没看到抓鱼,这次终于赶上了。 兴奋地跑过来:“爹!让我抓一次,让我抓一次!” “不行,太危险了。” 江田连忙拦住。 这抄网可没想象中轻,万一被鱼拖进冰窟,谁都救不了。 “爹……”江能文还想撒娇。 “帮你娘装鱼去!” 那边,王秀兰和杨桂荣、陈巧翠正不断弯腰捡鱼。 脸上的喜色已经完全压制不住。 小一点的鱼丢进背篓,稍大些的用茅草穿起来。 就算吃不完,也能拿去卖或晒成鱼干,足够吃一整个冬天了。 江晓芸见弟弟凑到冰窟窿旁边,直接上手把他拽了回来。 陈庆余捞了几网,也觉得腰酸,站起身时,余光不住往岸边瞟。 刚才那些看热闹的人怎么还不回来? 这没人看着,总觉的心里空落落的啊! 正失望时,河边终于有人路过。 余光往这边瞥了一眼,没等对方看清,陈庆余就喊道:“看到没!鱼!” 那人听到有鱼,走近了些,看着冰面上胡乱扑腾的活鱼。, 当即愣住:“咋这么多鱼呢!” “多?这还没捞完呢!” 陈庆余终于畅快大笑。 话音刚落,陈德明又从水下捞起一网。 大半都是板鲫,甩到冰面上一跳半尺高,看得岸上的人口水直流。 有一人来看,渐渐又有人也围了过来。 而且这次是真有鱼,聚过来的人比刚才还多,一个个探着脑袋往河面上看。 当看到冰面上的鱼不断蹦跶,杨桂荣手忙脚乱的抓鱼,鱼篓塞的满满当当。 众人眼中的羡慕嫉妒都快溢了出来,恨不得自己也下去抓两条。 之前与陈庆余相熟的老头,看着冰面上得意神气的陈庆余。 表情呆愣:“这…… 这哪来的这么多鱼?” “老王头,这些总够我吃撑了吧?恐怕吃到撑,也吃不完喽!” 陈庆余抬头扬声道。 杨桂荣感觉腰都快断了,才站到旁边的江尘,擦了擦额头的汗。 喜滋滋开口:“小尘,你真神了啊!” “嫂子不占你便宜,就按之前说的,一斤以下的杂鱼归我们,大鱼你全带走。” 这冰窟窿中,出的大鱼可不少。 剩下的杂鱼数量虽多,但论重量也就占三分之一。 陈庆余也点头:“这样行,就这么分。” 他本来没抱希望,没想到收获这么多。 光是这些杂鱼,也够他们一家吃到开春了。 只是这么多鱼,得用多少油来煎啊? 陈庆余难免有些发愁。 当然,这是幸福的烦恼。 “还是算了。” 江尘笑了笑。 对方毕竟是嫂子的娘家,总有些情分; 而且今天他们也真出了大力,他基本没上手,实在不好把大头都拿走。 “这样吧,不论大小平分,一家一半。” 陈庆余问的是江尘的意见,江尘说的却是两家分。 江田顺势插话:“对对对,一家一半算了,分什么大鱼小鱼,麻烦得很。” 陈庆余看这个女婿越来越顺眼,犹豫片刻后点头:“那好,我们就占个便宜,就一家一半!” 这话一出,陈德明干得更起劲了,又是一网捞起。 可他们越卖力,围观的人眼越红。 这一个冰窟窿恐怕能出百多斤鱼啊。 江尘看着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有些皱眉。 目光一扫,正看到一个瘦小青年,正悄悄滑下河岸,伸手够一条蹦到岸边的大鲤鱼。 第88章 都想分鱼? 陈庆余几人都盯着冰窟窿,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想要偷鱼。 可当他把鱼捡起来,想要直起身子时,江尘已经站到了他身侧。 脚一勾一带。 冰面本就不稳。 这轻轻一勾,让青年直接仰面倒下,鲤鱼高高飞起,屁股重重砸在冰面上, “啊!” 这冰面跟石头硬度也差不多了。 这一下摔的实在,青年只觉屁股疼的四分五裂,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众人听到动静,才转头看来。 那青年偷鱼不成,见着众人看过来,索性坐地叫了起来。 “打人了,打人了!” “外村的打人了!还有没有人管啊!” 人群中,几个穿着破旧棉服的青年,立马开口帮腔。 “这是谁啊?怎么是个生面孔?不是咱们村儿的吧?” “怎么说动手就动手?还打人呢!” 陈庆余怒目瞪过去:“动手怎么了,王皮,你再敢偷老子的鱼?我把你爪子剁下来信不信!” 古代,皇权不下乡。 行事规则也简单的很。 你若是够硬,家中男丁多,别人就尊你敬你。 若是露一点怯,别人欺负你到死,也无处说理去。 这也是为何,越是偏远的地方,越是看重男丁。 可陈庆余这么一说,反倒有人躲在人群里偷偷开口:“谁说这是你的鱼,这是河里的鱼。” “还有那个生面孔,也不是咱们村儿的,凭什么到咱们村来抓鱼?” “就是就是,咱们村的河,凭什么让别人来抓鱼?还动手打人!” 陈庆余本来看到这么多人来围观得意的很。 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眼红到想要分鱼。 顿时气的面色涨红,张口就骂:“你们还要脸吗,这是我的子侄辈儿,自家人,来帮我抓鱼惹到你们了?” “就算人是你自家的,这河总是大家的吧,抓这么多鱼也该给我们分。” “对,分了吧!” “我要那两条鲤鱼。” “我想要鲶鱼,没听说开河鲶鱼胜人参吗,这冬天的肥鲶鱼肯定也不比人参差。” 陈庆余已经气的想笑。 他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 可他本来也不善言辞,只能再次开口就骂:“放你们娘了个屁,这河这么大,想吃自己不会抓呀。” “我们凿了一天的冰,把鱼抓上来了你们要来分,真当我们家是好欺负的不成。” 江尘看着这一幕,心中也不由叹气。 这就是为何他不凿冰取玉,也不怎么想在这河段凿冰捕鱼的原因。 你要说乡下地方,邻里之间没有看起来那么和睦吧。 但若是有外人来村中发了财,村内的百姓又会一致对外。 无论如何都得要一块肉来,否则就觉得亏大了。 要是今天是他自己凿冰捕鱼,恐怕想走出长河村都没那么简单。 不过,江尘的目力和耳力远超常人。 早看出来,一直拱火的几个和王皮的年纪相仿。 身上都穿着破旧棉服,头发杂乱,江尘一看就知道是长河村的泼皮。 这类人大多是村中的懒汉,不正经干活。 可若是有捞油水的机会,立马就凑上来了,不论谁惹上都是麻烦。 江尘虽然不怎么在意这几个泼皮,但要是他们真的下河来抢。 那上面围观的村民恐怕也会想浑水摸鱼。 人性如此,那些后来者只会觉得别人都拿了,自己怎么不能拿? 到时候,恐怕事情就不好控制了...... 江尘正思索着对策。 被他绊倒在冰面上的王皮,见到有人帮腔,也重新也有了底气。 跟着开口:“就是,这河是村子里的!抓到的鱼就该给我们一人分两条!” “我看你是皮痒了!”陈庆余也看着情形不对,表情更凶,想要将人吓住。 江尘低头看向他:“想吃鱼?” 王皮看向江尘,本能地有些畏惧。 但再看到岸边几个人看着自己,梗着脖子回了一句:“想吃,咋了!这本来就是咱们村里的鱼,我想吃有什么问题?” 岸上那几个泼皮,立刻开口应和:“就是就是,这是咱们村子的河里抓的鱼,该分。” “没问题。” 江尘点头。 陈庆余正要破口大骂,听到江尘这么说,一脸惊愕的回头:“小尘,道理不是这么算的!” “这河也不是哪一家的,抓了鱼当然是谁抓归谁,哪有这么想占便宜的?” 江尘没管陈庆余,只是看向王皮:“你站起来。” 王皮有些犹疑,但还是用手臂撑着站到了江尘面前。 “你想干嘛?” 江尘的目光看向王皮,又看向在岸上起哄的那几个泼皮:“想吃鱼没问题,但我们挖了一天的冰窟窿,你们想吃总得出点力吧。” “这个没问题。” 岸上,其中一个泼皮嬉笑开口:“你们凿冰,我就替你们捞鱼,捞多少归我,成吧。” “我也不占你们便宜,我只要自己捞的,你们的我一点不要。” 陈德明刚放下抄网,没想到有人这么不要脸:“王全,你小子说的是人话吗!” “嘿嘿,你管我是不是人话,有道理就行。” 江尘摆摆手,示意陈德明先别开口。 “捞鱼就不麻烦了,这样吧,我就站在这,你们谁能把我摔倒了,拿十斤鱼走。” 第89章 喜欢动刀?谁还想吃鱼! “当真?” 一听这话,王全立马来了兴趣,开口问道。 他们也不傻,要真带头下去抢鱼。 就算最后法不责众,那也是跟陈家结仇了。 可现在,只要推到河下面那小子,就能白拿十斤鱼! 那可是冰面,推倒一个人有什么难的。 “不仅是真的,而且任你挑,鲤鱼、鲶鱼,你想拿哪一条......” “王皮!” 江尘话还没说完,岸上的王权突然喊了一句。 刚站起来的王皮,忽的整个人前扑而出,想要拦腰抱住江尘。 脸上狞笑:“小子,一起摔也算吧!” 这可是冰面上。 只要被抱住,那肯定是两人一起摔! 两兄弟一人吸引江尘的注意力,一人突然袭击,配合倒是不错。 可王皮刚前扑一步,忽觉身体一歪,再次倒在冰面上。 低头一看,江尘一脚踢在了他的胫骨上,单脚站在冰面上,竟然纹丝不动。 “啊!断了,断了!” 王皮才觉得剧痛传来,在冰上抱着腿哀嚎。 “忘了说,你能抓着我一起摔,也算。” 可王皮只顾捂着腿,在冰面上痛的打滚,已经听不清江尘说的什么了。 哀嚎声传到岸边,那些想跟泼皮浑水摸鱼的村民,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废物。” 王全看弟弟又被一脚踢到,骂了一句,从岸上跳下来。 王全比王皮高出整整一个头,身形也壮硕不少。 光是站在那,就威慑力十足。 “你说的,一起摔也算。” “算,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能把我摔倒就拿十斤鱼走。” “那我就不客气了。” 王皮忽然弓步前踏,一拳砸向江尘肩膀。 这一拳出来,竟然真像那么回事。 这王全,说不定也练过几天把式。 江尘也重视了几分,下半身纹丝不动,腰背一转,避开直拳。 刚避开,王全一直下垂的左手同时抬起,寒芒一闪,指向江尘双目。 “刀!” 而王全的狞笑也越发张狂。 当街伤人,他不敢。 但没几个人能看见刀刺来,还纹丝不动的! 只要将江尘吓退,再想绊倒还不是简单。 江尘看见刀的时,确实汗毛乍起。 但反应更快,提臂抬肘,拳变爪,正好扣住王全的手腕。 拇指发力,匕首同时脱手,被江尘在左手接住。 王全双目微睁,没想到这一手江尘都能反应过来。 “你们两兄弟,还真是一路货色啊!” 江尘顺势往后一扯,王全身体瞬间失衡,扑倒在地。 见到刀,江尘自然不再留情,手中多了三分力。 王全根本反应不及,脸直挺挺的砸在冰面。 冬天的冰面硬似铁石,人脸砸上去是什么后果。 岸边众人,只看到王全倒下,鲜血从冰面上散开。 过了片刻,被砸懵的王全才蜷缩起身体哀嚎。 转过身来时,鲜血和鼻涕从他指缝间流出来,想必鼻子都被砸碎了。 “喜欢玩刀?” 江尘手中把玩着匕首,看向鼻涕、眼泪、鲜血一起往下流的王全。 王全对上江尘的目光,只觉得成了被盯着的猎物,当即声音发颤:“我逗着玩呢,你别冲动,别冲动。” 王全想要起身,可冰面打滑,怎么也站不起来。 江尘手腕一转,匕首剑射飞出,在王全眼中不断放大。 “别.....” 王全只觉两腿间一热。 同时匕首从脸旁划过,扎入冰面三寸,刀柄还在微微发颤。 王全吓得又往后挪了几步,又赶紧捂着裤子。 还好冬天穿得厚,别人看不出来,否则就丢人就丢大了。 江尘这才看向岸上刚刚起哄的那几个泼皮:“还有谁想吃鱼的,来吧。” 他这些天练拳,虽说打法没怎么进步,但桩功一日不曾落下。 下盘不说稳如泰山,起码比这些普通人扎实得多; 更何况在冰面上,他站稳桩功以不变应万变。 这些村中百姓,不论谁攻过来,他都有自信不倒。 刚刚起哄的几人,看到王全脸上血肉模糊的样子。 同时往后退了一步,想躲进人群中。 他们想吃鱼,可不想挨打啊! 更何况这一下摔得血肉模糊,吃多少鱼恐怕也补不回来。 江尘扫过众人,看向其中一个青年:“你不是想吃鲶鱼吗?下来。” 那人膝盖一软,连连摆手:“我......我开玩笑的,不吃了,我不吃了。” “鲤鱼的那个呢?” 刚刚那些起哄的,此刻却没了一点声音。 其他村民也纷纷后退,他们终究只是从众,本就怕惹事。 刚才只是有点想浑水摸鱼而已,现在带头的被打了,哪还敢有其他的动作。 真当江尘觉得结束了,人群后面又挤出一个人来。 那人见到江尘,笑道:“江尘啊,你跑我们村耍好大的威风啊!” 江尘也笑了:“贾叔,吃鱼?” 贾凡连连摆手:“可别,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要是在河面上摔一下,说不定就起不来了。” “这样啊,那没人想吃了?” 众人全都沉默。 江尘刚刚那一手,加上王全的惨状,哪还有人敢动手。 江尘这时却开口:“不过呢,既然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个冬天大家过得都不容易,这些鱼我就当便宜卖了吧。” “卖?” 好几人立马来了兴趣。 鱼算是最便宜的荤腥了,要是价格不贵,买来开荤也也不错啊。 “多少钱啊?”有人高声发问。 “杂鱼,十五文一斤;鲫鱼,二十文一斤;鲶鱼贵一点,三十文一斤吧。” “十五文一斤?这么便宜?” 因为连年荒年,米价大涨,十五文只能买一斤粟米。 在这儿却能买一斤鱼; 就连鲫鱼也才二十文一斤,这价格比春汛时还低啊。 “我买!这就回去拿钱!给我留着!” 立马有人心动,喊着回去拿钱,马上过来买。 又有人开口:“拿粟米换行吗?” “不行,只要钱。”他们是挑着担子来的,可不想再挑着粟米回去。 “那我换钱去!” 反正粟米在村子里也是硬通货,换些钱再来买也一样。 第90章 卖鱼,赵员外 见到众人转瞬之间就从想抢鱼,变成要拿钱来买。 陈庆余终于松了口气。 要是刚刚真有人带头,所有人冲下来抢,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可江尘一出手,转瞬就将全村人镇住了。 再看江尘,为人处事刚柔并济,跟传言哪有半分关系。 “江有林那老头撞什么大运了?儿子一个比一个强!” 他现在只恨自家为什么没有多个女儿,可以也嫁进江家。 江尘这时转身开口:“亲伯,我卖的只是我那一半,您自己的可以留着。” 家里金石潭的鱼还没吃完呢。 还有其他肉,一时半会儿消化不完,趁机卖掉正好。 杨桂荣却凑上来开口:“爹,要不我们也卖了吧?换点钱在手上才踏实,留些够吃的就行了。” 看这冰窟窿的产出,鱼肯定有百多斤,比上次在金石潭抓的多。 即便陈庆余爱吃鱼,也不至于天天吃,买一些正好。 “成!”陈庆余立马答应。 钱总归是最实在的。 下了决定,陈德明和江田索性把刚串起来的鱼和鱼篓都抬到岸上供人挑选。 等杨桂荣跑回家拿来小秤。 村中百姓,已经举着铜子儿拼命往前挤,只想挑一条最肥的鱼了。 不过江尘往旁边一站,刚刚拼命往前挤的村民,竟然渐渐后退,主动排起队来。 或许是临近过年,或许是鱼价真的便宜,几乎每个排到的人都买了几条; 就算不富裕的,被家中孩子撺掇着,也会拿出几枚铜钱买上两条杂鱼。 晚上熬一锅鱼粥,也算吃上荤腥了。 没多久,江尘又见到贾凡过来。 “贾叔,想要什么我送你就是了。”江尘笑着开口。 虽然说贾凡上次想骗他,但总归是送了他两只斑鸠。 “可别,我拿钱买。”贾凡笑着指了指一条稍小鲶鱼:“就这个,我也尝尝冬鲶。” “好嘞,我给你称。” 不等江尘答话,杨桂荣一把拿起鲶鱼。 往地上猛一拍,砸晕过去后才用秤勾挂住鱼鳃,笑着把秤递到贾凡面前。 “贾叔,七斤二两高高的,给你按七斤算,两百一十文。” 杨桂荣自然认识贾凡,他算是村子里最有名的猎户。 其他人买鱼多是解馋,大多买杂鱼,最多买些鲫鱼; 这鲶鱼一条就二百多文,绝对算是‘大生意’了。 不过杨桂荣也好奇,贾凡怎么看着跟江尘熟络的很,江尘又一口一个“贾叔”。 江尘摆手:“两百文吧。” “那成,就两百文。”杨桂荣笑着把鱼递过去。 贾凡递过两串铜钱:“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凿冰捕鱼的本事。” 他来的晚,但从旁边村民的只言片语中,也听出了事情的经过。 “运气好而已。” 贾凡摇头:“年轻人不能太谦虚了,总得露点锋芒。” “一次运气好,难不成还有人能次次运气好?” 他自认为当了这么多年猎户,在山上寻踪访迹的本事不弱于人。 可上次猎狍子,他找了几天,竟被江尘捷足先登猎了公狍。 若是一次是运气,两次三次还能是运气吗? 江尘嘴角上扬:抱歉,他还真能一直运气好。 但这话,心里说说就够了。 “明年开春,有没有兴趣一起上二黑山?” 贾凡话锋一转,开口邀请。 普通猎户进二黑山,多半会结伴而行,好互相照应。 江尘没什么反应。 陈庆余和杨桂荣,表情却有些诧异。 长河村只有三名猎户,贾凡的捕猎手艺绝对是最好的。 上山猎到的猎物比其他两人加起来还多,他竟主动要和江尘结伴。 看来江尘打猎的本事,比捕鱼的本事还强啊! 略微思索后,江尘还是先应下了下来。 对方主动邀请,直接拒绝也不太好。 至于明年开春是独自行动,还是与人结伴,开春再看也不迟。 见江尘应下,贾凡笑着打趣:“不过先说好,你要是想猎狼王,可别找我,我没那个胆子。” “狼王?” 凑上来买鱼有人开口,“听说你们村有人被狼吃了?” “是啊。” 陈巧翠一边装鱼一边接话,“找回来的时候,就剩一条手臂了。” “嘶 —— ”几人同时打了个寒颤。“不会真要闹狼灾吧?我看咱们村的拒马也得赶紧摆上。” 江尘对上贾凡促狭调笑的眼神,只是微微摇头,没接话。 狼王是肯定要猎的,但他已经不准备带贾凡一起了。 两人正说话时,人群外忽的传来一阵喧闹,有人高声喊:“赵员外!” “赵员外来了?” 人群立马分开两边,一个身高不过六尺半、身穿华服的矮胖老者从外面走来,身后还跟着四个青衣短打的小厮。 这应该就是众人口中的赵员外了。 凡称 “员外”,要么是村中豪绅,要么是自家或子侄有功名在身的。 这赵员外的排场,比三山村的陈丰田大多了。 刚才还和江尘说笑的贾凡,见人过来,赶紧躬身行礼:“赵员外。” 赵和泰随意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冰面上的鱼:“我听说有人凿冰捕鱼,特意来看看,大冬天的鲜鱼,可是稀罕物。” 杨桂荣立马凑上前:“赵员外,您看上哪条就拿回去吃,都是刚从河里捞的,新鲜得很!” 赵和泰呵呵笑了两声:“那就帮我拿那条赤背鲤鱼,还有那条黑鱼吧。” “得嘞!” 杨桂荣赶紧俯身把两条鱼拎起来,根本没上秤。 旁边的仆役立马接过去,另一个仆役则掏出一锭银子。 看大小,起码一两有余。 “多了多了!” 杨桂荣连忙摆手,不敢接。 “冬天的鲜鱼,值这个价。” 赵和泰笑着说。 杨桂荣这才喜笑颜开地接过银子,连声道谢。 这两条鱼在集市上能卖到五百文就顶天了,现在一下得了一两银子,简直是赚翻了。 拿了鱼,赵和泰却没走,看向陈庆余:“这是谁有这本事,大冬天凿冰能抓这么多鱼?” “是我女儿夫家的弟弟,江尘。” 陈庆余赶紧回话,同时朝江尘递了个眼神。 江尘也对着赵和泰微微躬身。 贾凡在旁边补充:“江尘也是猎户,手艺不比我差。” “哦?” 赵和泰挑了挑眉,看向江尘,“当真不比你差?” “我怎么敢骗员外您。”贾凡躬着身说话。 “不错。”赵和泰笑着颔首。 只多看了江尘两眼,就带着仆役离开。 等人走了,江尘才问旁边的贾凡:“这赵员外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91章 再有本事,也得叫我哥! 即便赵和泰不在,一向洒脱的贾凡提起他,语气里也带着敬意:“赵员外本是秀才,他儿子赵卿更是文曲星下凡,中了举人!” “中了举?文曲星?” 江尘莫名想起 “范进中举” 本来遭人唾弃,一朝中举就成了 “文曲星下凡”,不免有些好奇这世界的举人是什么模样。 “他孙儿赵浩然在郡城读书,平日里最喜欢上山打猎,每年开春都会找几个本地猎户上山狩猎。” “到时要是能被选上,咱们也能沾沾文气。” 贾凡又说,“等开春赵公子回来,我帮你举荐举荐?” 江尘连忙摇头:“这事儿还是算了。” 他可没攀附权贵的心思。 靠人不如靠自己。 靠自己不如靠未卜先知。 再大的贵人,也不如龟甲顶用。 贾凡没想到江尘是这个反应,又开口补充道,“你可知道 要是能跟赵员外打好关系,日后的猎税都能减免。” 猎户上山打猎,也不是无本买卖。 除了自己购置弓箭、猎刀。 每年还得给官府交三两银子的猎税,外加指定的实物,譬如兽皮、雉鸡尾羽之类。 要是上山没什么收获,可能 这也是为何即便靠近大山,各村的猎户数量也不多。 “猎税我还交得起,还是不麻烦了。” 江尘还是拒绝。 “那好吧。” 贾凡只当江尘是年纪轻、心高气傲,不想依附权贵,也没再劝。 但提议被拒,难免有些意兴阑珊:“那我先走了,开春上二黑山,我再去找你。” “慢走。” 也许是因为赵员外一掷千文,他走后,来买鱼的人也更多了。 不到一个时辰,捞上来的鱼就卖了大半。 而冰窟窿里,也早没什么大鱼了,再捞上来的都是些杂鱼。 最后剩下的,只有陈庆余留下的一条鲶鱼、一条鲢鱼。 以及一堆别人挑剩下的杂鱼。 陈庆余看着地上剩下的鱼,不由得有些埋怨:“这卖得也太快了,自家都没剩!” 杨桂荣笑着开口:“爹,这些应该差不多够了,再说,现在有了钱,吃点别的肉也行啊。” 江尘这时开口:“明天早上再来,这冰窟窿说不定还有鱼,但就是杂鱼居多了。” 这河道上就两个冰窟窿,即便附近鱼群没了,可能也会有鱼游过来透气。 “还有?” 陈德明眼前一亮,没想到这冰窟窿还能二次利用啊! 杨桂荣却有些懊恼:“早知道把这两条也卖了,这鲶鱼可值钱呢!” 在她看来,鱼肉哪有猪肉、羊肉好吃,换成钱才实在呢。 “行了,总得留点自家吃。” 陈庆余最爱吃鱼,听儿媳妇这么说,有些不高兴,“卖了多少钱?” 杨桂荣这才乐滋滋地擦了擦手,从怀里掏出大把铜钱。 陈德明赶紧拦住:“先回家,回家再说!这要掉地上都捡不起来。” 几人先用茅草把两个冰窟窿盖上,等着明天再来。 回到陈家后,几人才开始清点收获。 今天鱼多肉肥,是真有百多斤。 杨桂荣点了两遍后声音都有些发颤:“七千二百三十文” “七两多银子,咱们一天就挣了这么多?” 杨桂荣抬头,还有些不敢相信。 “还有赵员外给的银子呢!” 陈德明开口提醒。 “哦对!” 杨桂荣后知后觉地又掏了掏,取出一锭碎银子,“那咱们一天,总共挣了八千多文钱!” 她越发觉得中午那巴掌挨得值了。 但她也知道,为什么能挣这么多,转头看向江尘,双眸亮晶晶的:“小尘,要不你在我们这住一段时间吧?” “这河这么长,随便找几个冰窟窿…… 说不定还有鱼呢!” 江尘摇头:“这冰窟窿一挖,明天指不定有多少人跟着凿冰捕鱼。” 今天抓了百多斤鱼,已经够招人眼红了。 若不是他出手及时立了威,说不定早就有人抢鱼了。 到了明天,村民们见有利可图,肯定会跟着学。 说不定过了一天,河面上到处就是冰洞了。 杨桂荣轻哼一声:“他们哪有你这本事?凿再多冰窟窿也抓不到鱼!” 江尘失笑:“别说是他们,就连我也找不到这样的宝地啊。” 杨桂荣不免有些失望,但看着面前堆得满满的铜钱,失落又烟消云散。 “那按之前说的,一人一半。” 说完,她数出四千枚铜钱分作一堆,把剩下的连同那锭一两多的银子一起推给江尘 。 按律法,一两银子理论上换一贯铜钱。 但实际上,一两银可换一千一百甚至一千二百枚兴业通宝。 算下来江尘这一份只多不少。 “我们还留了两条鱼,就少拿点钱。” 杨桂荣又补充道。 江尘也没客气,顺手把铜钱和银子退到陈巧翠面前:“嫂子,这钱还是你收着吧,留着家用。” “啊?我身上有钱。” “有钱也得备着些,家中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都得嫂子操持。” 这话一说,陈巧翠嘴角又忍不住扬起:“那我就收了。” “赶紧来吃饭!” 几人分钱时,王秀兰已经把中午剩下的饭热了,只不过精米饭换成了粟米。 不过几人白天累了一整天,倒也吃得香甜。 饭后,王秀兰想留他们住一晚。 忙到现在天色渐晚,赶路不安全。 可陈家小门小户,要是留宿免不了要几个人挤一张床。 江尘几人还是趁着天还未黑,挑担回家。 只不过.......路上却有两三个姑娘跟上来。 不知从哪听来江尘未娶,非要将荷包送给江尘。 大哥笑的极为开心,江尘却被闹了个红脸,快步离开长河村。 等离了长河村,江田走在道旁,不由得笑着开口:“没想到啊,本来是来送礼的,反倒带了钱回去。” “那还不是二郎有本事!” 陈巧翠笑着说。 “再有本事还不是得叫我哥。” “哥,你小心点脚下!”江尘颇为无语的开口。 大哥这也没喝啊,怎么跟醉了一样。 “哈哈哈,听到没!” “你要脸吗你?”陈巧翠抓住江田的手臂就是一拧。 江田和陈巧翠现在心里比喝蜜还甜。 今天这一趟,算是把之前的面子全挣回来了。 第92章 平卦:猎狼,就在今日!(四更求追!) 翌日清晨 【今日运势:平】 【平:小黑山上,有兔子游荡。运势加成:】 【平:小黑山阴坡有地黄成熟,前去挖掘可获药材。】 【小凶:小黑山上,狼王再次捕猎失败,伤势恶化。若带上猎弓前去狩猎,或许能收获一张狼皮,但要小心狼王的反扑。】 江尘看到最后一枚卦签,猛地坐起身:“终于成小凶了。” 卦签变化,也说明狼王的状态确实越来越差。 估计,已经挺不了几天了。 只不过......小凶也是凶。 他现在是一点不想冒险,起码得等卦象变成 “平”后,再上山试试。 至于前两个卦签,他也兴趣不大。 略微思索后,还是决定暂时以练武为主。 得到《奔雷拳》有段时间了,可他对 “明劲” 这个境界还是没什么感知, 身边没人可问,也只能自己琢磨。 不过桩功的用处他已经感受到了,能帮他更快增长气力,这就够了。 走出房间后,江尘站了足足半上午桩。 下午才取走了雪兔的卦签,全当练习射箭了。 按照卦签指引,他很快在一片雪地中看到两只一大一小的雪兔。 正在雪地里翻腾,距离他六十步远,完全没察觉危险。 江尘手搭箭袋,取出一支普通箭矢,搭弓拉成满月。 牛角弓的弓弦一松,箭矢破空而出,贴着飞出。 可忽的一阵北风吹来,箭矢微微偏移,两只兔子也猛地跃起。 箭矢半枝插入雪地,只带下几缕白色兔毛。 而两只兔子,早已惊慌地向两边逃去。 江尘站起身去看时,两只雪兔早已没了踪迹。 “竟然失手了?” 江尘有些意外,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取走卦签上山,却空手而归。 “平卦…… 终究只是平啊。” 他轻叹一声。平卦只能指引方向,至于能不能有收获,全看自己的本事; 而那阵突如其来的风.......没有运势加成,那才是猎户打猎时的正常情况。 江尘倒也没太失望。 上山打猎,哪能有人次次有收获的? 如今只有卜出平卦,自然没法保证收益。 “小黑山,终究还是太小了。” 他现在迫切想扩大龟甲的占卜范围,却也不知该怎么下手。 但从之前龟甲的变化也能猜出,命星的明亮程度会影响龟甲能力。 而提高命星的办法,大概是做契合 “山民” 身份的事。 渔猎、巡山。 做得越贴合,命星就越亮。 “这么算的话,要是我猎杀了狼王,命星亮度肯定会增加,说不定能让龟甲再变一次。” 这么一想,又多了个不得不猎杀的理由。 他看了一眼小黑山南峰的方向,很快收回目光。 再等等,不急。 猎兔失败后,江尘没直接下山,而是对着山上纷飞的鸟雀练起箭。 他的目力本就比常人好,练武后臂力也有所增长。 但对肌肉的掌控仍比不上常年上山的老猎户,对小猎物还远做不到百发百中,每日练习也少不了。 直到天擦黑,江尘才回到家。 吃过晚饭,江田神神秘秘地找过来,想让他指点站桩的诀窍。 此前,江田对拳法还不怎么上心。 心底只觉得习武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 可后来知道要教两个孩子习武,又看到江尘在河面上轻松收拾泼皮,便对拳法热络起来。 江尘随意说了些自己领悟的桩功要点,让他回去慢慢练。 此后四天,江尘的日子基本是练拳、练箭、看卦签。 卦签没什么新变化。 小黑山里的兔子、松鼠不少,冻土下的药材也多。 可对他已经没太大的吸引力。 四天里,他只抓到一只雄兔,掏了一个松鼠窝,算是聊胜于无。 到了第五天早上,江尘照常召出龟甲卜卦,三枚卦签飘了出来: 【今日运势:小吉】 【平:小黑山阴坡有地黄成熟,前去挖掘可获药材。运势加成:你的挖掘会稍加顺利。】 【小吉:小黑山上,有山鸡集群取暖。运势加成:临近天黑前去,或许又额外收获。】 【平:小黑山上,一只重伤的狼王捕猎失败,若带上猎弓,申时之前去狩猎或许能收获一张狼皮,但要小心狼王的临终反扑。运势加成:你的捕猎过程,会稍加顺利。】 江尘本想取走山鸡的卦签,却瞥见最后一枚关于狼王的卦签。 终于变了! “平卦!终于成平卦了!” 果然如他所料,狼王的身体已经抓不到猎物。 两次捕猎失败后,它彻底陷入极度虚弱。 卦象终于从 “小凶” 降到 “平”。 “要不要再等小吉卦签?” 江尘有些犹豫。 若是小吉卦签加小吉运势,几乎能百分百成功; 平卦…… 总让他觉得不够稳。 可当看到卦签后缀“申时之前去狩猎” 的注释。 江尘的眼睛眯了起来。 “难道有人也想猎狼王?申时之后会得手?” 江尘微微摇头 ,张三坡死后,附近的猎户连小黑山都不敢上,哪有人敢主动惹狼王?这种可能性不大。 要么就是,狼王要走? 江尘曾听说,有些野兽临死前会回到曾经生活的地方。 莫非狼王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想在死前返回二黑山? 要是它这么走了,再找就难了。 不管是哪种可能,江尘都知道不能再等了。 “平卦加小吉运势,值得一试。” 不论如何,平卦起码意味着没生命危险.......吧。 既已下了决定,江尘也不再犹豫。 抬手取走狼王的卦签,虚景同时浮现。 狼王趴在雪地里,双眼紧闭,一身厚毛有些灰白。 才几日不见,竟似苍老了许多。 它脖颈到前腿的伤口仍未愈合,毛发与血肉粘连在一起,看着格外狰狞可怖。 一阵北风刮过,狼王缓缓睁眼,浑浊发黄的双眸望向二黑山的方向。 双眸中仍有着凶狠,却掩盖不了接近死亡的疲惫。 “猎狼!就在今日!” 第93章 万事俱备,上山! 确定了狼王的状态,江尘再不犹豫。 收起龟甲,走出房门。 “嫂子,我马上上山,给我准备些干粮和热水。” “好嘞!”陈巧翠正在准备早饭。 从厨屋内探出来头来,高声应道。 从娘家回来后,她脸上的笑意就没消过。 “多准备点,我这次可能在山上待久点。” “啊?”陈巧翠这次直接从厨屋走出来:“山里还有狼王呢,家里肉也够吃,你往那么深的地方去干啥?” 这些天,村中基本只有江尘一个人往小黑山跑。 山中有狼王,其他人怕出事,也打不到什么猎物。 即便江尘上山,也只说在山边练练箭,家里人才放心让他去。 江尘随口应道:“没事,不进深山,就沿着山道转转,顺便练练弓。” “那你小心些。”陈巧翠这才开口,又回头走进厨屋。 江尘上山这么多次都没事,她其实也渐渐放心下来。 走进堂屋,江有林正坐在小板凳上,借着窗棂透进来的天光,用布条沾着松油擦拭猎弓。 虽说江尘也按老爹说的,按时保养猎弓和箭矢。 不过江有林总看不上江尘的手艺,大多时候还要亲自打理一遍。 “怎么样?” 见江尘进来,江有林顺手将弓递过去。 牛角弓的弓身,早已被他擦得油光锃亮。 这柄弓,同样与军中劲弓类似,比普通木弓的射程起码多十几步。 江有林能每次狩猎的猎物比其他猎户多,这张弓起码占了三分之一的功劳。 “爹您的手艺,那还用说。”江尘笑着坐下,接过猎弓试了试弦。 江有林扫了眼江尘身上的全套装备:“怎么,又准备上山?” “上山转转,弓还是得多练才行。” 江有林微微点头:“多练总没错,现在不熟,等碰见猎物时,丢的可能就是命了。” 儿子如今几次上山后,似是真的爱上了打猎,还知道主动练弓术。 “爹,大清早你说什么呢!”陈巧翠正好端着陶盆进来,又看向江尘:“二郎上山,肯定平平安安。” “就是为了他能平平安安,我才这么说!”江有林嘴上辩驳。 却又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算是破了谶。 说完,又看向江尘:“练归练,你别往深山跑。狼王最近没露面,谁知道还在不在附近。” 江尘应了一声,又状若无意地问:“那要是真碰到了怎么办?” “真碰到了?”江有林轻哼一声:“跑啊,还能怎么办?。” “别往平地跑,它一个下坡的扑杀,能跨四五丈远,要是大平地你也跑不掉。” “那要是狼王受伤了呢?”江尘再次开口:“我上次远远看见它,左前腿有道伤,好像行动不怎么灵便。是不是有机会.......” 江有林轻哼一声:“受伤的野兽没有安全感,一旦你闯进他的领域,可能就是不死不休的下场。” “何况狼这种生物,天生奸诈。” “那头活了不知多少年的狼王,心智未必就和人差多少。” “可能你看着它重伤垂危,其实它的耳朵、鼻子都在盯着你!只要有一点反扑的机会,就会扑上来搏命。” 江有林似是感觉到江尘真想猎狼,将上过松油的箭矢也递回去。 郑重叮嘱:“别对狼王有想法,山中的猎物多得很,等冬天过去,那狼王肯定回二黑山了。” “你的打猎技艺,远没到能猎狼的地步。” 江尘微微颔首,不再多问。 江有林的话,并没打消他的念头。 别人可能误判狼王的伤势,但他却不存在这种情况。 猎狼的胆子他没有。 但趁它病要它命的胆子,他有,而且很大。 要是平卦都不敢一试,他也白下这么久的决心了。 见江尘若有所思。 江有林又开口:“要不你今日还是在家练拳吧?天寒地冻的,上山干啥。” 普通百姓最怕一语成谶。 今早说错了话,江尘又一早便提狼王,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怕儿子今日上山真撞上狼王。 江尘笑着摇头:“没事,我就在山脚下转转,找几只鸟练练箭。” “那狼王再凶,也不敢独自跑到村子这边来吧?” 见江尘主意已定,江有林也不再劝。 反正江尘几乎每天都上山,也没出什么事。 甚至因为江尘每日往返,村中其他几个猎户又有些意动,想再进二黑山一次。 吃早饭,江尘穿上皮袄,带上弓箭、猎刀、干粮和水袋一应狩猎的工具。 又冲里屋喊了一句:“诱兽香放哪的,给我拿点。” 这几天,江田也把诱兽香配出来了,算是和原版有了七八分相似。 江尘带着诱兽香,也不是为了设陷阱。 而是为了遮掩气味,算说他发现的额外用途了。 去了诱兽香,江尘像往常一样出门。 只不过走了几步后,又折返回家,将养在院外茅草屋的那头猪崽牵了出来。 第94章 狼王奸诈,优势在我! 踏上小黑山时,晨阳刚升起,又是一个晴天,正适合捕猎。 距离上次下雪已经快半月了。 积雪虽然未化,但上面结上了一层冰壳。 阳光照在冰壳上泛起微光,刺的江尘不由眯眼,将目光抬高了一些。 江尘牵着猪,踩着吱呀作响的积雪走到距离狼王四百多步的位置停下。 只要翻过山头,应该就能看见狼王了。 但他没打算就这么过去。 即便狼王重伤未愈,若在平地正面遇上。 它扑杀过来,自己未必能讨到好。 江尘提起被牵着的猪崽,用斩鼍刀轻轻一划,在猪崽喉咙下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涌出,猪崽的惨叫也随之响起,血腥味顺着北风往南边飘去。 江尘立刻提着猪崽,走向之前捡到松木的那片松树林。 林子茂密,狼王在里面行动,肯定不如在平地灵活。 一头钻进去树林,江尘用带来的草绳,将仍在哀嚎的猪崽拴在树旁。 随后以最快的速度,躲到一棵树后,静静望向南风的方向。 几次捕猎失败的狼王,坑开受不了血肉的诱惑。 江尘静静等着,终于听到了积雪被踩动的“吱呀”声。 他朝那个方向望去,体型如牛犊般、毛色灰白的狼王,正一步一步走来。 每走一步,雪地上便留下四个成人巴掌大的脚印。 唯独左前腿的脚印较浅,显然这条腿发力不畅。 走到松树林外时,狼王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目光锁定了被拴在树旁的猪崽。 那头三十多斤的猪崽仍没死,但已经只能喘息了。 腹部不断起伏,鲜血从脖颈向外喷涌,染红了雪地。 在狼王眼中,那是近在眼前的血肉,就像上次的张三坡一样。 江尘将长弓握在手上,屏住呼吸,眼前的一切,仿佛渐渐放大。 他选的位置,距离猪崽的位置刚好五十步。 这个距离,他的弓箭能发挥最大威力。 而且顺风之下,贯穿狼王皮肉不成问题。 狼王略微迟疑后,还是闲庭信步往前走了两步。 进了松林外更是放缓了步子,落在雪地上的脚印,都轻了不少。 可当靠近到猪崽三四十步时,速度猛地一提,像块巨石砸了出去,扑向江尘留给他的血肉。 只是瞬间,就从闲庭信步进入捕猎状态。 还好,江尘早见过它扑杀张三坡的狠劲,对这种突然袭击已有了心理准备! 几乎在狼王扑出去的同时,他手中的牛角弓拉满。 在狼王扑到树根位置,从树后站起身。 双指松开弓弦,箭矢破空而出。 “嗡!” 箭矢划开空气,带出尖锐的呼啸,破空飞出。 狼王的余光看到江尘站出来时,就已经拼命转身了。 可江尘以有心算无心,距离又在江尘把控之内,哪会不中的道理? 噗嗤一声后,穿甲箭镞轻易破肉而入,贯穿前腿。 箭头吐出三寸,箭杆卡在腿骨间,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可惜,狼王拼命的扭动还是有些许作用,这一箭没能射穿内脏。 不过两条前腿全部受伤,就算是狼王,应该也跑不掉了。 一箭命中,狼王狼狈落地,身体不受控地往前翻滚,跌出两三丈远。 便挣扎着起身,拖着受伤的两条前腿,有些蹒跚地朝山下狂奔。 两条前腿都受了伤,它的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江尘哪会让它逃走?绕开面前的树干,立刻追了上去。 一逃一追间,狼王庞大的体型溅起的血沫几乎挡住了他的身形。 但鲜血还在不断滴落,狼王动作却越来越慢,仿佛随时会倒下一样。 两条前腿受伤,它跑不了多远。 当把距离拉到五十步内。 江尘停住,搭箭拉弓!准备再给狼王致命一击。 可一抬眼,看到苍茫无垠的雪地,江尘心中一惊。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追出了松树林。 一阵寒风掠过,更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这里,距离狼王常活动的南峰,不过百步。 他用血肉为饵,将狼王带离主场。 而狼王用自己为饵,又将自己带回了他的主场。 此刻,狼王的身形正好被扬起的雪沫完全掩盖。 江尘隐约看到一抹灰影往前奔去,脚下的动作已经慢了下来。 狼王还有一战之力,还远没有到放松的时候。 而狼王看似跑出了常人的目力范围,但江尘远超常人。 却隐约看到那一抹灰影,拐了个弯,并没继续逃。 而是侧身躲到了路上一块巨石后。 那石头足够大,能完全挡住它的身体。 或许,那里就是他奔逃过来的目标。 若是再追上去,他大概就会和张三坡一样,被狼王侧面扑出,一口连头颅都咬碎。 一想到这场景,江尘悚然一惊,后背也不由冒出冷汗。 果然是狼性奸诈啊,临死之前还在算计。 来不及多想,江尘不再往前,迅速连退数步。 之后更是往后一滚,躲到了另一块山石后面,同时探头出去,双目紧紧盯着挡住狼王的巨石。 一追一逃戛然而止。 一人一狼全都停了动作,被两块山石隔开。 此前奔逃掀起来的雪花,被北风卷集着升空。 风渐渐停了,雪沫缓缓落下。 一人一狼间再没有其他动静,空气也如同冻住的铁。 直到此时,江尘的胸口仍在起伏。 刚才跑得太急,他必须尽快恢复体力。 确保狼王扑杀过来时,能以最佳状态应对。 半刻钟过去,江尘的气息才完全平稳。 这期间,他没动过分毫,只盯着狼王躲藏的山石。 当呼吸重归平稳,江尘敏锐的五感再次回归。 他耳廓轻颤,隐约听到三丈外的巨石后传来粗重的喘息声。 急促。仓皇。 江尘心中的紧张顿时散去三分,心中也轻松不少。 说到底,狼王伤得比他重。 恢复得也更慢,优势,仍在他这一边! 第95章 卦象惊变!小吉转中凶 “果然越老越奸。” 心里放松了些,江尘也不由感叹。 若不是他及时反应过来,还真可能落得和张三坡同样的下场。 那时候,就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感叹一句后,江尘抬眼,开始估算两石之间的距离。 他和狼王,相距大约十二丈,三十六步。 而且他在高处,狼王在低处。 这个距离,他有把握用穿甲箭一箭贯穿狼王的头颅。 可他也不敢绕开石头,搭弓射箭。 一旦将自己置于平地上,狼王只需要两次跳跃,就能冲到他面前。 江尘回头看了眼。 自己所在的位置距离松树林有一百二十步。 如果他想逃回松树林,狼王有足够的时间扑杀出来。 而狼王要想从石头后逃走,他也完全可以站起来搭弓射箭,取它性命。 一人一狼,显然陷入了僵持。 “看来只能熬了。” 江尘想过很多猎杀狼王的方式,却没料到最后会是这种方式。 熬到一方撑不住,从石头后面出来。 不过好消息是,狼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左前腿被箭贯穿,逃跑时血流了一地,伤势不轻; 而自己,勉强还算是全盛状态。 江尘半蹲在石后,长弓握在手中,目光始终没离开那块巨石。 调整呼吸后,从怀中掏出陈巧翠用猪油、鱼肉和米饭揉的饭团。 捏的很实,只一个饭团够顶一顿饭了。 既然是持久战,自然要先补充体力。 江尘一只手端着牛角弓,另一只手将饭团往嘴里塞,目光也仍旧没有挪开。 就在这时,巨石后面,狼王的头轻轻抬了抬。 似是疑惑,江尘为何没有追上来。 琥珀色的苍老眼眸越过石台,扫向江尘的方向,冷得像冰锥。 没扑上来,也没退。 江尘立刻抬手,咬到一半的饭团落在地上,长弓拉满。 狼王的爪子同时在石后抠了抠雪,留下五道浅痕。 整具身体都在蓄力。 狼王又往外走了半步,似是试探,似是挑衅。 “蹭!” 江尘手一松,箭矢破空而出。 狼王瞬间将探出来的头缩了回去。 箭矢钉在它躲藏的石头边沿。 箭镞没入石内,箭杆被反震力折成两段。 “都快死了,还想吓人。” 江尘没移开目光,半蹲着捡起地上的饭团,混着雪花塞进嘴里。 第一次见,他几乎被这狼王的目光吓得腿软。 也是当时,心中生怒,想要杀狼王以后快。 现在想来,这大概也是某种猛兽的气势压制。 寻常猎物,被这一眼盯上,恐怕两腿发软,只能坐以待毙而来。 不过江尘已经不是初次提弓打猎了。 这次上山前。 他和狼王间,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已经完全转变。 自然也完全免疫了这种威吓。 吃完整个猪油饭团,江尘又拿起水壶灌了口热水。 剩下的,只剩下比拼双方的耐心了。 若是对面是未受伤的狼王,或是随便一只野狼,江尘或许会想办法脱身。 人终究没法和靠山林生存的野兽比耐劲。 可对面的狼王,已经离死不远了。 他现在只需要等,等它撑不住就行了。 只可惜他躲的这块石头不避风,北风从背后呼呼刮来。 冻得他缩了缩身子,尽量减少受风面积。 一个时辰过去。 江尘悄悄从石头后站起来,又看到了那一双琥珀色的苍老双眸。 江尘盯着它时,狼王也在盯着江尘。 江尘搭弓瞄准,巨石后的影子立刻往后缩了缩,没露出半点破绽。 江尘也没真将箭射出去,主要是起来活动活动。 等身上的气血活动开,他又缓缓蹲下,完全藏进石后阴影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 残雪映着暮色,天地一点点暗下去。 两块石头仍僵在雪地里,像两尊沉默的雕像,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两个活物。 江尘已经不知道确切的时间。 只知道饭团已经吃完,热水已经见底了。 天黑之前,他萌生过离开的念头。 可又看了一眼和的松树林距离后,立马将这念头掐灭。 如今这个情况。 勇者生,懦者死。 挺下去,不露破绽,死的必是狼王。 若是转身想跑,只要狼王还有一战之力,他的生死就在五五之数。 这种情况,他不想给狼王一点反扑的机会 天空中渐渐有了月亮,又飘来几朵云。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阵北风掠过,江尘感觉脸上一凉。 有东西落在脸上融化,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微微一愣,抬头看去:“下雪了?” “怎么会下雪?!” 迟了数日的第三场冬雪,竟偏偏在这个时候落下了。 他明明卜过今日运势是小吉,怎么会有雪! 他身上的狗皮袄足够厚,以现在的温度,在山上过夜也不怕。 可要是再降几度,他恐怕连弓都拉不开了。 更关键的是,天气从晴转阴。 无月无星的情况下,他的目力再强,也比不上常年在黑暗中捕猎的狼王。 一旦天彻底黑透,优势就会彻底倒向对方。 江尘深吸一口气,取出了龟甲。 才发现,龟甲已经重新亮起。 这代表.......时间过了子时。 确定狼王没有动静,江尘伸手,点向了龟甲。 三枚卦签跳出。 【今日运势:中凶】 【平:小黑山阴坡有地黄成熟,前去挖掘可获药材。运势加成:大雪封山,进山极可能遇见危险。】 【小吉:小黑山上,有山鸡集群取暖。运势加成:大雪封山,进山极可能遇见危险。】 【小吉:小黑山上,一只重伤的狼王垂死,现在上山,或可获得一张狼皮,但要小心狼王的临终反扑。运势加成:大雪封山,你的行动会更加迟缓,捕猎难度增加。】 “果然,运势变化了,由小吉变成了中凶。” 他此前,完全没想到运势还能这么变化! 而且一下从小吉变成了中凶。 现在,江尘也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思考对策。 他的目力远超常人,在昏暗中也能些许视物,未必没有胜机。 他重新稳住呼吸。 北风刮得更猛了一些,拇指大小的雪花越落越急。 江尘的后背早被北风寒气浸透,呼出的白汽都在眼前凝成团,又被北风吹散。 他眼珠未转,只是抬头,取走了那枚狼王的卦签。 虚景再现。 江尘的目光仿佛透视,看到了石头后面的狼王。 从雪落之后,狼王的呼吸渐渐从粗重变得沉缓。 像冻河下的暗流,沉闷,阴狠。 被射穿的前腿,血已经止住,但一双眸中死气更甚,连身体都在微微发颤。 当雪落下后,它的爪子再次扣进雪地里。 身体蓄着劲,像一张拉满的弓,只等松弦的瞬间。 他和江尘一样,等不了了。 再不出去,就会失去最后一搏的机会。 雪越下越大,天越来越黑。 最后一点月光被吞掉,枯树的影子成了墨色,压在雪地上如同鬼爪。 风更烈了,卷起雪花打在江尘背上。 江尘的后背有些发疼,腿也渐渐失去知觉。 但他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只是握紧长弓。 生死,或许就在这几息之间! 第96章 斩杀!以狼为被,以地为床 四周寂静无声。 江尘能听见石头后面的低嗥,从断断续续,变成几乎听不见的颤音。 那并非畏惧,而是兴奋的颤声。 它在准备,此生的最后一次捕猎。 乌云飘过,星月齐喑。 万物遁入黑暗。 狼王没有给江尘适应黑暗的机会,几乎在同一时间。 头颅微低,肩膀起伏如浪,破石而出! 而江尘,只听到积雪被掀起来的沙沙声。 就是这时。 江尘也动了,已经快要发麻的手臂终于松开。 弓弦裂空,箭矢穿风。 尖锐的风啸声后,紧跟着‘笃’的沉闷声响! “中了!”江尘面色一喜。 可随之,表情凝固。 于黑暗中,他看到了一对琥珀色的眼眸,亮得如同鬼火,正飞扑而来。 江尘此前从没有想过,有生物的眼睛能亮到这种程度。 那一箭,没中! 现在到了狼王的进攻时间! 江尘心思电转,身体猛地后仰。 本就站在斜坡上,这猝然一倒,让江尘的身体,顺势滑了出去。 长弓早已丢到一旁。 斩鼍刀反握,寒光在夜色里划开一道细弧,直刺向那双眸子的下方,狼王的咽喉位置。 直到双方的距离拉到一丈之内。 江尘才看清了狼王,随之而来的,是腥臭的血盆大口,以及高高抬起的利爪。 只不过,动作有些慢。 或许是冻僵了,或许是熬得没了劲。 但江尘手中的斩鼍刀已经到了。 “嗤” 的一声。 划破毛皮,切开血肉,搅断喉管。 没有剧烈的声响,只有温热的血溅在雪上,很快凝了冰。 狼王最后的嗥叫卡在喉咙里,变成破风箱似的喘息。 琥珀色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下去。 庞大的身躯直接压到了江尘身上。 江尘用力一推,将狼尸重重摔在雪地里,溅起一片雪雾。 江尘才拄着刀单膝跪地,大口喘着气。 夜风吹过,他才觉出浑身的疼。 腿麻得站不起来,手也抖得握不住刀,额角的冰珠混着汗水往下淌。 刚刚要不是肾上激素发力,他还真不一定能刺出......。 转头看去,狼王的尸体躺在旁边,双眸之间,插着一支箭。 用雉鸡尾羽,仿照军中制式打造的破甲箭。 如此近的距离,直接破颅而入。 只有半截箭身留在外边。 “所以盲射的那支箭,到底还是中了。” 江尘忽然咧嘴笑了,到底是他技高一筹。 狼王最后的扑杀,或许是未消散的意识,或许是身体捕猎的本能。 若不是他主动一个滑铲,可能狼王根本扑不到他面前就倒了。 雪还在落。 慢慢盖着地上的血迹,也盖着狼王的尸身。 江尘也终于敢放心坐下,渐渐喘匀了呼吸。 还好,终究是有惊无险。 倒真是应了那句话,水无常形,卦无常象。 一日之间,运势从小吉变凶,差点让他失手。 江尘在心中给自己提了个醒。 以后卜卦,要是只有一日运势,最好就在一天内将事情解决。 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之后,江尘扫视四周。 雪没有停的的迹象,温度还在下降。 今夜肯定下不了山了,只能在山中熬一夜。 不过,他身上的狗皮袄可未必能扛得住这温度。 江尘看了眼没了生息的狼王,将它的尸体拖到它原本躲藏的石头后。 这地方正好避风,而且因为狼王一直躲在这,形成了一个小雪窝。 没了北风,江尘终于感觉好了一些。 但依旧是冷,冷到四肢发麻。 索性将狼王尸拉到来,以狼为被,半压在自己身上。 被厚实的皮毛盖住,果然暖和了不少,只不过沉重的尸身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只能再次起身,捡回那截断箭,又找了些枯枝,将狼王的身体半撑着,安然躲在里面。 现在,也只能这样凑合一夜,等天明再下山了。 ................................. 三个时辰前。 三山村,天色将暗。 江能文就守在三山村靠山的村口位置,够着脖子往山里张望,等着江尘下山。 江田从后面过来,看到儿子问了一句:“你二叔还没回来?” 江能文吸着鼻涕:“没有,可能马上就回来了。” 见儿子小脸冻得通红,江田摸了摸他的头:“你先回去,我在这等。” 江能文摇头:“不,我就在这等,二叔肯定马上就回来了!” 江田也没再劝,只是把江能文往怀里抱了抱。 看着回村的小路上毫无动静,心中也隐隐有几分担忧。 天快黑透了,按说江尘早该回来才对啊。 明明早上的时候,说好了不进深山,怎么还会耽搁这么久? 直到天色几乎完全暗下来,仍没见到江尘的人影,江田愈发慌了。 对着江能文急声道:“你先回去,我上山接接你二叔。” “我不......” 江能文还想反驳,却被江田打断:“回去让你娘烧热水,我们回去要泡脚。” 第97章 家人的反应 江能文不情不愿地独自回家。 江田从怀里掏出火折,点燃带来的松木火把,往山上走去。 半个时辰后,江田有些失神的退回村子。 用松木和松油缠的简易火把已经灭了。 他在路上没见到江尘的半点踪影,也不敢再往深山走。 只能想着,或许只是双方错过了,江尘已经先到家了。 走到家门口时,江能文和江有林正站在门口。 江田扯动嘴角,强行挤出笑:“爹,小尘已经到了吧?等我干什么,赶紧进去......” 江有林听到这话,脸色瞬间暗了下来:“他还没回来。” 两人心中最后一点侥幸,都在这时候彻底消散。 江田急声道:“我再去找!” 说着又要去拿火把。 “爹,我也跟你去。” 江晓芸已经拎着火把跑了出来。 江能文也急着凑上来:“爹,我也去!我也去!” 陈巧翠在家烧着热水,听到动静就知道江尘没回来。 见江田还要上山,表情有些犹豫挣扎。 最终也只能喊了句:“孩他爹......” 这大冬天摸黑上山找人,万一掉进雪窝,或者迷路,可能就没命了。 可她也没法开口拦着,只能喊上一句,希望江田回心转意。 “谁都不准去!” 两个孩子争吵的时候,江有林厉声开口,“先进来再说!” “爹!” 江田急得声音发颤,“小尘他现在......” “那你上去有什么用?说不定找不到人,还可能把自己跌进去!” 江有林是老猎户,最清楚夜晚上雪山的危险,脚下一滑,可能就丢了性命。 江尘生死未卜,他怎么敢让江田冒这个险? “你弟也不是傻子,说不定是有事耽搁,不想摸黑下山,在山上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窝一夜,明天一早就下来了。” “可这天气......” 江田从山上下来后,总觉得更冷了。 “我那狗皮袄够厚,他只要找个避风的地方,过一夜应该没事。”江有林既是在安抚江田,也是在给自己一点希望。 可说完之后,声音又不自觉发狠,“要真是死了,那也是活该!竟然想着去猎狼!” “逆子!我就不该以为他转性了!” 江有林气得用拐杖不停砸地:“就为了威风,连命都不要了!” 他现在还记得江尘之前说过,想学弓箭,想打猎是为了威风! 却没料到,儿子竟会为了威风去猎狼王。 要是这样还不如以前当个泼皮,起码还有条命在! “小尘猎狼去了?怎么会?” 江田吞了口唾沫。 张三坡剩下的那条手臂,还是江尘带回来的,他怎么会去猎狼? 陈巧翠这才从一旁开口:“之前从城里买回来的那头猪崽不见了,我还以为是是忘了关门让它跑了,找了半天也没见着。” 她声音有些发颤,“爹说...... 是二郎带着上山,当作猎狼的血饵了。” 江有林几乎是咬着牙开口:“他那天死活非要买头活猪回来,我还以为他是准备养到开春,拿去沈家当提亲的聘礼,就没多问。” “肯定从那时候起,他就打狼王的主意了!” 说到这,江有林眼眶发红:“想扬名,想威风,最后把命都搭进去了!” “怎么会......” 江田喃喃自语,眼神发空。 在他印象中,江尘比以前沉稳太多,做事说话也都让人放心。 却没料到,却早在谋划着进山猎狼! 如果是摔伤了,找个雪窝子躲一夜,或许第二天还能下来。 可若是主动去找狼王,一夜未归,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一想到张三坡的下场,江田就忍不住两腿发软。 “爹,不会的...... 小尘怎么会去找狼王?他可是亲眼见过狼王两次,知道那东西有多凶......” “就是因为亲眼见了,看到狼王受了伤,才起了念头!” 江有林这才明白江尘早上那些话的意思,只恨为什么没有早点反应过来。 江田愈发六神无主,只能看向江有林:“爹,那现在怎么办?” “进去再说。” 江有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明天一大早上山找人 ,是生是死,现在只能靠他自己扛。” “可是......” 江田还想再说,却被江有林打断:“按我说的做就行!” “回去养足精力,明天叫上村里的猎户一起去,肯定能找到人。” 陈巧翠也上前拉住江田的手,轻声劝道:“孩他爹,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小尘肯定会没事的........” 江田这才低头,朝屋内走去。 江有林也转身回了堂屋,没进里间,只是在正中的板凳上坐下。 早上他就是在这里擦拭猎弓,还说了不该说的话,谁曾想竟一语成谶! 现在,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第98章 你自己送死,还让我们上山找人? 这一夜,江家无人入眠。 江田躺在床上,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心里又怨又怕; 直到子时过了,外面突然传来 “簌簌” 声。 江田立马坐起身,掀开窗子。 一股寒风卷着雪花灌进屋子,冻得他一哆嗦。 “怎么下雪了。” 陈巧翠也没睡,看着飘进来的雪花,声音里满是绝望。 若是没下雪,江尘或许还能在山上熬一夜; 如今雪越下越大,他生还的希望恐怕更渺茫了。 江有林枯坐了半宿。 听到开窗声,他也起身走到门口,望着漫天飞雪。 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终于滑下一行老泪。 另一边,小黑山上的江尘也没睡。 准确说,是根本睡不着。 虽说借着狼王的尸体挡了风,可它生前不知多久没打理皮毛了,腥臊恶臭的气味直往鼻腔里钻; 再加上狼王的尸体还在渗血,他只能蜷缩着身体避开血迹。 否则皮袄被浸湿,到时候就算有狼尸挡着,也得冻僵。 好不容易熬到天色渐亮,雪终于小了些。 江尘将狼王的尸体掀到一旁,想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 却两腿一软,差点跌倒。 一摸头,烫的吓人。 “果然,发烧了。”江尘心中一慌。 一夜米水未进,加上寒风大雪,他正当年的身体也扛不住。 他现在只觉得浑身虚软,必须赶紧下山。 要是在山中烧晕过去,那可就真死的冤枉了。 江尘从腰上解下草绳,在狼王腰间捆了两圈,拖着尸体滑雪下山。 与此同时,三山村的陈丰田被儿子陈玉堂砸门叫醒:“爹!爹!出大事了!” 陈丰田不耐烦地拉开门,对着外面急得跳脚的儿子皱眉:“什么事值得你大清早的鬼哭狼嚎?” “爹,昨天江尘独自上了小黑山,到现在还没回来!江有林想让我们召集村里壮丁,跟他们一起上山找人!” “哦?” 陈丰田本来昏昏欲睡的表情瞬间亮了! 这事儿,怎么听着有些熟啊? 张三坡当初不也是一夜未归,他家老婆上门来请自己找人,然后就找回来一节手臂。 难道江尘,也被狼王吃了? 这是好事啊! 江尘一死,他也不用担心之前算计的事被发现,不用怕江尘报复。 没了江尘,说不定还能再谋划一下江家那几亩上好的水田。 难怪陈玉堂大清早这么兴奋,也算是事出有因。 但面上,陈丰田很快压下喜色,板起脸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敲锣,把各家的壮丁和猎户召集过来!” “唉!我这就去!” 陈玉堂转身要走,又被陈丰田叫住:“脸上的表情收一收!他跟你又没仇!” ——只要张三坡死之前什么都没说,两家就绝对没什么仇怨 “晓得晓得!” 陈玉堂迅速将嘴角压下去。 自从张三坡跟踪江尘莫名死后,他就对江尘有些畏惧。 光是看见他,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特别见江尘次次上山都能打到猎物,这份畏惧又多了几分。 如今江尘上山一夜未归,多半是成了狼王的口粮。 以后再也不用看见那张脸,他怎么能不高兴? 不多时,村里的壮丁和猎户就聚集到了陈丰田家。 陈丰田把江尘未归、要上山找人的事随意说了一遍,下面的人立马炸开了锅: “又是上山彻夜未归?怕不是碰见狼王了!” “我早说过那狼王还在山上,别轻易上去!江尘还天天往山上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这大雪封山的,山路都被埋了,怎么找人啊?” 江有林双眼通红站在陈丰田身侧,声音沙哑:“只要愿意上山找人的,每人我给十斤粟米。” “要是能找到人,给十斤精米,再加两斤肉!” 这话一说,喧闹的众人,安静了一瞬。 精米和肉啊,他们有多少年没正经吃过了? 上次找张三坡,可是只有几斤粟米了事。 “江叔,您说的是真的?真给啊?” “我江有林在村里说话,啥时候不算数过?” 人群里立刻有人心动:“那行!趁雪还没完全封山,上山找找也没啥问题,说不定江尘就在山边呢!” “对对,不去南峰就行。” 他们也知道张三坡的手臂是从南峰找回来的,狼王也多在那边活动。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避开就是了。 可江有林再度开口:“恐怕得先往南峰那边找。江尘昨日,是去猎狼王了。” “猎狼王?!” 人群中一直没说话的顾金山终于忍不住开口。 声音惊疑不定:“江叔,您别跟我们开玩笑啊!” “没开玩笑。” 江有林声音沙哑,“他昨天上山带了穿甲箭,还带了活猪,应该是做血饵用的。” “我当时以为他就是去练箭,现在想来,他怕是早打好猎狼的主意了。” 顾金山脸色都有几分怪异。 上次看见张三坡尸身时,江尘不仅没怕,还去捡回了张三坡的手臂。 那时候,他就觉得这小子胆大,却没料到竟胆大到敢去猎狼王! “那...... 恐怕是没救了。” 有人小声嘀咕。 “什么意思,自己过去送死,还要我们去找人?” “呵呵,反正我是不去了,这不是活该嘛!” 第99章 众人反应,狼灾袭村! 本来觉得江尘一夜没回来,已经是九死一生。 现在知道他主动去南峰猎狼王,那就可以说是十死无生了。 甚至不少人,直接开口嘲讽。 在他们眼中,独自一人,主动上山猎狼王。 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既然是送死,那还找人干什么! 陈玉堂站在陈丰田后面,听到猎狼两个字,都差点吓得腿软。 心中暗忖:“还真是傻大胆啊......” 上次他看见张三坡死的惨状,双腿软成面条,站都站不住。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世上竟有人敢主动招惹狼王。 陈丰田也是才知道江尘竟然是主动上山猎狼。 心里暗道其不知死活,口中又问了一句:“谁愿上山找人吗?” 无人回应。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村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大家还是帮帮忙吧。” 刚才还被江家报酬勾得心动的几人,此刻却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自己找死,现在还想让我们陪葬?” “狼王都吃两个人了还去?我们不傻,拼什么跟一个傻子陪葬!” “就是!这大雪下的,真碰见狼王,跑都跑不掉吧!” 一时间,嘲讽,奚落不绝,就是没有愿意上山的。 此前江尘次次打来猎物,又抓了那么多鱼,眼红的多着呢,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现在,正好落井下石,过过嘴瘾。 也有人跟江家关系不错,对着江有林开口:“江叔,听我一句劝,等雪停了再上山吧,现在太危险了!” 就连顾金山几个常年上山的猎户,看着漫天飘洒的鹅毛大雪。 也有些犹豫,谁也不想拿命去赌。 江有林似是早有准备,再次开口:“谁去南峰帮忙找人,一人一两银子!” “找回来人,不论死活,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 众人瞬间哗然。 这江家,是真下血本啊。 旁边的陈巧翠赶紧附和:“对对对,给银子!我们有银子!” 江尘之前在长河村卖鱼赚的钱,她还好好收着,一点没花呢。 此刻急忙掏出一张布帕来,露出里面的银钱。 几枚铜钱从边缘掉下,掉在雪中,砸出一个竖坑。 顾金山看着急红了眼的江有林,终是松了口:“其他人就别去了,还是我们几个上山转转吧。” “不过要是实在找不到,我们就直接下来了,将叔你也别怨我们。” “好,足够了,足够了......” 江有林的嗓音越发低沉,他本来想请的,也就是这几个猎户而已。 他现在最大的奢望,就是能找回江尘的尸体,好好安葬。 陈丰田又开口:“江老哥,你也别太伤心。” “等雪停了,我去县城报官,官府应该会组织人猎狼。到时候也算是给小尘报仇了。” 连伤两人的凶兽,已经可以报官处理了。 江有林低声应了一声。 心里却清楚陈丰田的为人,没再多搭话。 陈丰田只当他是丧子心痛,也不在意。 又催道:“那就趁早上山吧,这雪越下越大,早点找,也能早点回来。” 几个猎户准备上山时。 人群后面,一个穿着黑色锦布棉服的男人却悄然转身。 正是平日极少出门的沈朗。 从上次女儿被江尘拐去县城一天后,沈朗就禁了沈砚秋的足。 今天村里敲锣,他本是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却没想到听到了江尘彻夜未归的消息,心里竟莫名有些痛快。 那登徒子!终于是遭了报应了! 回到家,沈朗刚拍掉身上的积雪。 沈砚秋已迎了上来:“爹,村里出什么事了?” 她被禁足在家里,本来憋屈的很。 不过,前些天沈朗提着两条红尾鲫进家门,还笑着说村里人不识货之类的话。 沈砚秋就知道,两条红尾鲫定是江尘送的,她可是亲眼见过江尘车上放着的工具。 虽然不能见面,但看着两条鱼,她心情就好了不少。 唯独沈朗对此一无所知,只以为女儿想通了,不再跟他怄气了。 这时,听到女儿问话。 才强压着心里的得意,开口说道:“江尘昨天上山打猎,一夜没回来,他家里人正组织猎户上山找呢。” “一夜未归?” 沈砚秋原本带着血色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对啊。”沈朗答了一句:“你不知道,那小子是上山猎狼去了。” 说完之后,沈朗实在忍不住又接上一句:“狼王啊!就那只把人吃到只剩下一条手臂的狼王。” “终究是少年人,有点本事就自以为天下无敌,倒也是可惜了......” 可沈砚秋已经听不进后面的话了。 双眼已经氤氲起白雾,捂着嘴就往门外冲去。 沈朗正感叹呢,见沈砚秋转身就跑,赶紧追上去:“砚秋,你干什么去!” 沈砚秋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只想走出去。 可能要去江家看看,可能要去山上,一起找人。 不管怎么样,总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父女俩刚冲出大门,村外忽的又响起急促的敲锣声。 哐当,哐当的声音直震耳膜。 足足敲了十好几下,毫无节奏,其中带着说不出的慌乱。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的高声嘶吼:“狼灾!是狼灾啊!” “狼王进村了!狼灾来了!” 第100章 真有狼妖? 听到这呼喊声,沈朗瞬间感觉头皮发麻。 连屠两人的狼王,竟然进村了,真的要闹狼灾了吗! 他急忙伸手去扯沈砚秋。 可沈砚秋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反而朝着村子中心冲去。 沈朗只能慌忙跟上。 陈丰田家门前,众人刚商量完上山的事,正准备各自散开。 同样突然听到刺耳的锣响,紧接着就见一人从村口方向跑来。 边跑边喊:“狼灾!狼灾!狼王朝着咱们村子来了!” 原本还有些错愕的众人,瞬间浑身一颤。 真的有狼灾!趁着下雪就要冲村不成! 眼见有人要四散而逃,陈丰田连忙大喊:“别慌!咱们拒马都摆好了,它们进不来!” “家中有弓有箭、有朴刀的,赶紧回去拿!” “妇人小孩躲在家里,不要添乱!” 说完,他又看向张本善,顾金山几人:“张叔、金山,你们几个跟我去村口。” 几个猎户,身上都带着弓箭,倒是不用回去拿。 “好!” 几人立刻应道。 若是在山上遇见狼王,他们或许会转身就走。 但这村里,是他们的主场。 就算狼灾再凶,也没有退的地方。 听到狼灾时,陈巧翠已经把两个孩子搂进身边,表情有些惊惶。 江田转身开口:“你先带孩子回家,我去看看情况。” 陈巧翠点了点头,牵着孩子往家走。 江田又转头看向江有林:“爹,您腿脚没好透,要不也回去吧?” 江有林沉默不言,只是一步步跟着众人,朝着村口挪去。 村口,没了房屋的遮挡,风更烈了。 当众人的目光越过拒马,看到村外桥头的场景时,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一团白灰色的毛发正朝着村口挪动。 那毛发根根直立,寒风吹过,也只能让其中的绒毛飘动。 仅仅是这皮毛,就透着股慑人的凶气。 再走近几步,众人终于透过纷飞的雪花,看出那是一颗斗大的狼首。 一对满是战意的眼眸,透着凶厉、狠戾。 仅仅是看一眼,就让人浑身发颤。 “狼王!” 他们从没见过狼王,但就这对眼睛,再加上那斗大的头颅。 眼前这生物,就该是在小黑山上连食两人的狼王。 它竟然真的在青天白日下,闯进村来了! 张本善怒骂了几句脏话,压下心中的不安。 同时搭弓拉满,指向狼王:“狼崽子呢?就这一头独狼过来?真当咱们村子没人是吗!” 张三坡勉强算他本家。 今日狼王上门,倒是激起了他的火气。 众人往后望去,确实没看到其他狼的影子。 就这么一头狼王,竟然大摇大摆从山上下来。 直奔三山村,当真是胆大包天不成? 眼见狼王速度不减,朝着村子冲来。 顾金山也缓缓抬弓,可他刚眯眼看去,忽然惊声道:“谁射的箭!” 他细看之下,那狼王颅顶之上竟然插着一支箭。 随着前进箭身微微发颤,尾羽还反射出采光。 此刻,那箭羽,就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彩色。 关键是,他根本就没有听到放箭的声音,怎么这狼王就已经中了箭! 他看向张本善,只见张本善的箭仍旧搭在弓上,没有放出。 张本善对上顾金山的眼神,有些错愕:“没人放箭啊?” “没人放箭狼王怎么中了一箭?” 而且是正脑门上,恐怕只有正对着狼王,才能射出这么一箭。 “啊?” 众人同时凝神看了过去,纵然他们的眼力不如顾金山。 随着狼王靠近,也看到了那绚丽的尾羽。 似是真的直插在狼王的脑门上, 可随之,就发现了更多不对。 进村的路,是一段上坡。 所以狼王,头颅和脊背先露出来没错。 可这头颅也昂的太高了,就如同是用两只后腿走路一样。 那双眸子凶狠毒辣,始终直勾勾的盯着众人。 但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让人感觉,多了几分死气。 “这狼王,不会是成了妖吧?” 跟着过来的陈玉堂,早就被狼王吓得双腿发软。 此刻又见狼王几乎人立而行,差点吓得瘫坐在地。 众人本来只是惊疑这狼王为什么这么怪异。 被陈玉堂这么一说,当即心中多了几分惊骇。 这乡下百姓,谁又不信点怪力乱神。 连最先举弓的张本善心中也多了几分惧意。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狼。 难道真像传闻一样。 狼老成妖,进村食人! 这时,狼王的整个头颅也彻底露了出来,缓缓昂起。 恰有一阵寒风吹过,卷起堆雪。 于众人和狼王之间,形成一片薄幕。 雪花渐散,众人才看清,那狼首下面,竟然真的生着一张人脸! “狼妖啊!”陈玉堂再忍不住,疯了一般猛的转身死抓着地往后狂爬。 其他几人还未看清,就被他一声尖叫给吓破了魂。 几个刚赶来的壮丁,也顾不得其他,跟他一起拼命的向后逃去。 第101章 狼妖真容 若是狼王,靠着拒马,村中壮丁猎户一起上,守住村子应该不成问题。 可狼妖?那是所有人认知之外的东西。 说不定一口便将整个村子吞下,他们还怎么守村,还不如逃命去。 顾金山也不由连退两步,握弓的手微微发颤。 这世间,莫非真的有妖? 要真是妖,跑又有什么用? 下一瞬。 狼妖口吐人言,声音沙哑,又带着几分熟悉:“爹......” “爹?” 谁是它爹?难道村子里还藏着其他狼妖? 顾金山心中更慌了,却听到旁边的江有林用拐杖猛砸地面,声音嘶哑:“逆子!逆子啊!你怎么没死在外边呢!” 说着,眼泪就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而江田更是撑着巨马,一个鹞子翻身跨过,朝着狼妖狂奔而去:“小尘!” 雪花散尽,顾金山这才看清那张人脸。 虽然冻得通红,发丝散乱,嘴唇开裂。 但细看下十分眼熟。 不是他们要找的江尘,还能是谁? 见到江田和江有林都在,江尘也终于松了口气。 手一松,将狼王的尸体丢在道旁。 一口气泄出去后,身体一软差点跌倒,被江田慌忙扶住。 “哥,我没什么事。” 江田看着江尘,眼睛早已通红。 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只觉烫手:“没还说没事!我们都以为你死了,知道吗!” 他扶着江尘往村里走,“你发烧了,赶紧回家!” 顾金山才恍然回神。 不是狼妖!是江尘驮着狼尸! 看到两兄弟过来,连忙上前帮忙挪开拒马; 没被吓走的,也赶忙上前,帮忙挪开拒马。 等两人进来,又纷纷往两边退,让开一条路来。 进了村子,江尘也终于完全松了口气。 被江田扶着,声音有些发飘:“刚听见有人喊妖怪,哪来的妖怪?”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陈玉堂身上。 刚刚他们还没看清的,就被这货一通瞎喊,吓得落荒而逃。 江尘顺着视线看去,只见陈玉堂还瘫在雪地里,脸色惨白。 “原来是陈二哥啊。” 江尘此刻极度虚弱,眼皮半耷拉着。 可看向陈玉堂,却骤然睁眼。 因为积雪反射而缩小的瞳孔,加上四周的眼白,露出一个四白眼的凶狠眼神。 对上江尘的目光,陈玉堂直觉肝胆俱颤,好像江尘下一刻就要冲过来杀了他一样! 当即手脚并用地往后挪了几步,连连摆手:“我看错了,我看错了而已!” “哦……” 江尘双眼渐合,也没继续吓他。 不过心中也略有些失望。 他还真盼着世间有妖,有妖的话,说不定就有仙呢? 可惜,只是陈玉堂瞎喊而已。 “你烧糊涂了,世间哪有什么妖!” “别说了,先跟我回去躺着!” 其他的不说,江尘确实有些烧糊涂了。 进村的路是上坡,新下的雪又软,狼王尸体陷在雪里根本拖不动,他只能把狼尸背在背上,硬生生扛进了村。 不过现在想来,把狼尸留在村外,等缓过来再叫人去抬也一样。 可那时脑子转不过来,一根筋非要把狼尸带回来。 弯腰扛在身上,跟舞狮的动作差不多,才被人以为是狼妖进村了。 直到看见江田和江有林,他才彻底放下心,将狼王丢到一边。 “好,回家。”江尘应了一声, 离开之前,江尘的目光落在站在最后面的沈砚秋身上。 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随后就被江田半扶半搀着往家走。 江家人匆匆离开,可围在拒马旁的众人却还愣在原地,目光又落回了被扔在道旁的狼王尸体上。 体型如牛犊的狼王趴在雪地里,灰白色的毛发被风吹得微微颤动。 一双黄瞳依旧怒目圆睁,可以相见生前该是多么凶厉和残忍。 可它的额头正中央,一支箭矢破颅而入。 外边只留下半截箭身和彩色尾羽,显得格外扎眼。 直面这种山君级别的凶兽,还能搭弓射箭、一箭穿颅。 这得有多大的勇气和魄力? 在场的猎户,哪怕上山打猎几十年,也没人敢说能在正面面对这种凶兽时,淡定拉弓射箭,还能破骨穿肉。 众人看了许久,似是觉得眼前的一切发生在梦中才合理。 “这小子,还真把狼王给猎了……” 过了好一会儿,张本善才喃喃开口,打破了沉默。 顾金山也长出一口气,语气里满是佩服:“了不得,是真了不得!” 之前他还和陈新豪商量,想带着江尘进二黑山。 但那时候,只是想借借他的 “运气”。 现在才明白。 什么运气,只是自谦而已。 亏他们打了这么多年猎,竟然还信了,现在顾金山想起自己说的话都有些脸红。 第102章 沈朗的决定 单枪匹马猎杀狼王。 别说三山村,就是附近十里八乡,也没几个猎户能做到吧。 “这狼尸…… 怎么办?” 有人小声问。 山君虽死,威势仍在。 特别是那双圆睁的黄瞳,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 顾金山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狼尸,狠淬了一口:“这玩意儿生前再狠,还不是被人杀了,怕个鸟。” “来两个人,帮忙抬到江家门口。” 这张狼王皮拆下来,比寻常兽皮大了一倍不止。 虽说有不少损伤,可物以稀为贵,这皮子说不得能卖近百两。 足够置上十几亩上好的水田了。 可这么大一笔横财摆在眼前,却没一个人敢动歪心思。 之前说江尘找死、活该的的几人,此刻也凑了上来。 满脸堆笑:“我来帮忙!” “我也搭把手!” “算我一个!” 墙倒众人推,势高百客迎, 江尘由死转生,还将山中肆虐的狼王杀了。 猝然间, 此前冷嘲热讽的众人,又再次成了乐于助人的乡里乡亲。 人群外侧,沈砚秋眼眶里的水汽终于化泪落下。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爹,我就说他不会死!” “不仅没死,还把狼王猎下来了!” 她到现在还觉得一切像幻梦。 明明爹爹说的是,江尘上山一夜未归,和张三坡一样,成了狼王的猎物。 可现在看到的,却是江尘扛着狼尸进村,狼王成了他的猎物。 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沈砚秋转头看向身旁的沈朗。 却发现他额头渗着冷汗,眼里满是惊慌,刻意避着被众人抬起来的狼王尸体。 猛虎,豺狼。 沈朗常在书中见,甚至不时用来骂人。 可心底还是想着,猛虎不过大猫,豺狼不过恶犬 可今天亲眼见到狼王尸体后,他才明白什么叫 “猛兽” 别说那壮如小牛的体型,单是那双残留凶光的黄瞳,就让他浑身发毛,大冬天惊出一身冷汗,连腿都有些软。 可这还只是具死物啊! 这种凶兽,真的是一个人、一张弓能猎杀的? 江尘才不过十八岁吧? 而他自己,活了快四十岁,见了具狼尸都吓得腿软,说出去都觉得丢人。 看着江尘离去的方向,沈朗不由心里自语:“此子,真有英雄气在身啊……” “爹,我们回去吧?” 沈砚秋本来还很兴奋,可转头见父亲脸色发白、额头冒汗,还以为他之前的风寒没好透,又受了风雪,病情加重了。 “好……” 沈朗的声音有些干涩,伸手搭在沈砚秋的手臂上,慢慢转身。 沈砚秋扶着父亲,察觉他两腿发软,才明白缘由。 不由失笑。 没想到,爹这么大个人见到狼尸会害怕成这样。 她刚才光顾着看江尘,倒没仔细看狼王。 现在回想起来,那狼王是真的大、真的凶,比书中写的妖怪还吓人。 真的是江尘猎到的吗? 这么说,他还是很厉害的啊。 “有什么可笑......” 沈朗见女儿笑,脸颊不由有些发热:“为父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凶物,一时间有些心神失守。” “是是是,女儿晓得。” 沈砚秋连忙应声,但嘴角的笑意,却仍旧压不住。 回家后,沈朗仍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索性躺下休息,一口气睡到了天色近黑。 原本还觉得有几分好笑的沈砚秋,也多了几分担忧,怕爹爹真被吓失了神。 好在天色将暗时,沈朗终于从床上坐起,拿起桌上的茶壶,将里面温热的茶水直接灌了大半壶。 喝完后,他长舒了口气,只觉得身体轻快了不少。 “爹,你没事了?” 沈砚秋走进来,见父亲气色好了许多,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沈朗点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出了一身汗,又睡了一觉,这缠了我近半个冬天的风寒,好像是全好了。” 他也没想到,这次被狼尸吓到。 反倒是因祸得福,缠了他半个冬天的风寒,竟然终于痊愈了。 “真的,那太好了!”沈砚秋脸上瞬间绽开笑容,眉眼都亮了起来。 今日还真是好事连连。 “砚秋,你坐这儿。” 沈朗指了指书桌前的凳子。 沈砚秋虽不懂父亲要说什么,还是乖乖坐下。 沈朗这才轻声开口:“砚秋,你真的对江尘有意吗?” 沈砚秋本来还带着笑意,一听这话,脸颊顿红,嗔道:“爹爹,你怎么说这种话?” “我是认真的,你也认真回我就是。” 沈朗语气严肃,“若是你对他无意,等开了春我们就搬走,免得他再纠缠你。” “若是愿意,那开春就让他来下聘。” 沈砚秋猝然抬头,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啊?为何?” 之前沈朗为了不让她跟江尘接触,可是大发雷霆的。 怎么这就突然变了主意? 沈朗沉默了许久,直到沈砚秋快要忍不住开口,才缓缓说道:“我觉得你上次说的有道理,我们,可能这辈子都回不到都城了。” 他顿了顿,目光渐渐郑重,“江尘身上有英雄气,或许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原来是因为他猎狼的事啊。” 沈砚秋在心里嘀咕。 确实,能把那么大的狼王猎回来,在书中肯定算有英雄气。 可英雄气和值得托付又有什么关系? 她读的书中,英雄都是三妻四妾,身边美女如云...... 若是可以,她倒希望丈夫只是个普通人,能和她一起相夫教子就好。 第103章 陈玉坤回乡:杀了了事 沈朗静静等着沈砚秋的回话,目光渐渐看向窗外。 那日听完沈砚秋的话后,他也觉得终兴业一朝,他可能都回不到京都,更别说重建家族了。 但逃难这一路,从南走到北。 一直走到这最偏远的地方,他最大的感触就是,世道要乱了。 这种感触,不是坐在京都的酒楼中可以感觉到的。 而.....乱世出英雄。 英雄,也可终结乱世。 在看到江尘猎狼而归之后,他刚刚做了一个梦。 不算是噩梦,但也不算是好梦。 醒来后,他心中就有了别样的心思。 只不过这种心思,终究只是书生的一梦之言,他自然不可能跟女儿说。 若是没有机会,他也一辈子不会将这点心思说出来。 仅仅是能力,江尘也确实是他从能走到没见过的最值得托付的人。 收回目光,沈朗再次发问:“砚秋,你愿意吗?” 沈砚秋讷讷不言,脸颊的绯红蔓延到耳根。 最终细若蚊蝇地哼出几个字:“女儿…… 愿意。” 听到这话,沈朗终于露出笑容:“那好,等过几日他身体养好了,请他来家里做客,我还得好好考教考教他。” “要是入不了我的眼,我照样把他扫地出门!” “好。” 沈砚秋点点头,又起身开口,“爹爹,我给你换杯热茶。” 沈朗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笑容更甚。 自从上次争吵后,父女间已经很少这么和顺了。 这桩心事落定,似是连带着家里的气氛都暖了。 而此时,陈丰田家的屋内,气氛却极度压抑。 陈玉堂裹着一床厚被子坐在榻上,面色苍白,眼神里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惶恐。 旁边的陈丰田嚼着一节葛根,眉头皱成了川字。 “爹,他知道!他肯定知道!” 陈玉堂抓住被子,声音发颤:“我看见他的眼睛,就感觉脖子好像被掐住一样。” “我差点自己要死了!” 他越说越怕,抬头看向陈丰田:“他连狼王都杀了,张三坡肯定也是他害死的!他肯定会找机会报仇的!” “闭嘴!” 陈丰田把口中的葛根吐在地上,语气里满是不耐。 以前他还觉得小儿子胆子虽然小点,但心思活络,对自己也恭顺,才一直带在身边。 可现在,他也越来越看不上了陈玉堂了。 “江尘才多看了你一眼,就把你吓成这样!你也配说自己是我陈丰田的儿子?” 陈玉堂低下头,声音委屈:“爹,不是我胆小,是他那双眼睛太吓人了!” “就跟那狼王一样,择人而噬!” “要不我们搬走吧,这种人真不能招惹啊!” “搬走?” 陈丰田冷哼一声:“我跟你你爷一辈子的基业都在这儿,谁敢让我搬走,我就跟谁拼命!” 他顿了顿,又放缓语气,“行了,你好好休息。这事你就别管了,等你大哥回来,我跟他商量。” 陈玉堂低下头,心里却有些委屈。 他本来也不想掺和这些,什么田啊地啊。 人生苦短,还不如买了家产,去城里跟着大哥享乐呢! 陈丰田刚要开门出去,就见门外走进一个魁梧人影。 见到陈丰田走出来,立马开口喊道:“爹!” 陈丰田皱紧的眉头瞬间舒展开:“大郎,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唉。” 陈玉坤先叹了口气,“进去说。” 进屋后,他先拿起桌上的茶壶灌了一大口茶水。 才沉声道:“花香楼出了点事,我还被官府抓进去了一趟,花了不少银子才出来。” 陈丰田连忙追问:“没大碍吧?” “没事了,就是折了些钱。” 陈玉坤随口应着,目光扫过旁边裹着被子的陈玉堂,皱眉问,“二弟这是害了风寒?” “什么风寒,是被人吓的!” 陈丰田恨铁不成钢地开口,把江尘猎狼归来、陈玉堂被吓的事说了一遍。 最后补充道:“我本来就是为了买江家那几亩水田,用了点小手段,不算出格。” 最后,又加上一句。 “这事,本来也只是我为了屯田用的一些小手段而已,算不得什么出格。” “不过,张三坡跟踪江尘,却如同被迷了心智一样,走到南峰被狼王所杀,就有几分蹊跷了。” “要是被江尘设计害死,那这小子就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 “等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未必不会找机会报复。” 陈玉坤听完,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没说话。 陈丰田见状,连忙问:“大郎,你有什么办法?” 陈玉坤放下茶壶,反问:“爹,你走在路上,看见路中间有条蛇,会怎么办?” 陈丰田不明所以,下意识答:“自然是打死了事。” “对啊。” 陈玉坤哼了两声:“蛇可能只是躺在路上而已,甚至可能根本没毒。” “但我们为什么要去猜它有没有毒,会不会咬人。拦了路,碍了眼,打死了事就好啊!” 陈丰田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你的意思是……” “管那江尘知不知道,想不想报复,先弄死他不就行了,不知道你们在这纠结什么。” 第103章 梦:朝为田舍郎,暮寝天子床。 那边,安分没一会儿的陈玉堂,喃喃开口:“哥,你根本不知道那江尘是什么人!” “他不是路边一条野蛇,他是能猎狼王的人,比狼王还凶,还狠!” 那个眼神,几乎在陈玉堂心中扎了根。 让他现在想想,都觉的惊惧。 陈玉坤嗤笑出声:“杀个畜生就成狠人了?那胡屠夫该是整个永年县最狠的了,也没见人天天对他磕头行礼啊。” “你啊,就是被吓破了胆,动手时让你捅上一刀,保证以后你见什么都不怕了。” 陈玉堂连连摇头:“我可不去。” 陈丰田打断兄弟俩的话:“杀人总不是好事,做得不干净难免惹一身骚。” “你打算怎么做?” 陈玉坤这才收起笑意,看向父亲:“他不是猎户吗,等哪次上山,我找四五个好手在山上等着。” “荒山野岭,杀人抛尸,然后丢给虎狼熊罴,等他家人找过去的时候,说不定连条手臂也没有了。” 陈丰田眼前一亮,这倒是个法子。 随后恍然......恐怕张三坡也是这么死的! 此前觉得蹊跷,可现在以害人的角度一看。 若是江尘早知道那有狼王,将人引到南峰后,杀人毁尸灭迹。 一切好像都能说得通了。 之后就算有人怀疑,也没有任何证据,也不可能将人告到官府。 “好法子!”陈丰田不由赞叹。 既然不能报官,那就只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让那小子,死在自己曾用过的手段上,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那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那肯定得到开春了,大雪天的人不好过来,也没法上山,让他多活一冬吧。” “好。” “那我睡去了,这几天真把我折腾得够呛。” 回想起这几天的经历,陈玉坤仍觉得额头青筋直跳。 他在花香楼干得好好的,忽然场子就被砸了。 他负责调驯的那十几个姑娘,全被人带走,几个看守的兄弟更是被打成重伤。 要不是那时他正在楼上跟姑娘云雨,现在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都不一定。 场子被砸了该不算,之后又因略卖妇人被关了大牢。 要不是跟县衙捕头关系不错,花了些银子,找了个囚犯顶替,他现在还出不来呢。 现在虽说出来了,县城也不敢待,只能回家避避风头。 可到现在,他还是想不明白,花香楼的地窟藏得那么隐秘! 到底是谁泄的密,能让那群人直奔地窟。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 陈玉坤回房之后,还忍不住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为了出来,折了一大笔银子,花香楼还开不了门,又失了财路。 他现在对那个告密之人,已经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不过,那张狼皮该是能卖不少银子,让那小子先帮我存着。”陈玉坤狞笑自语。 想到这条财路,终于觉得心情好了一些。 江尘还不知道,自己莫名成了陈玉坤要杀两次的对象。 就算知道,估计也没什么感觉。 毕竟,陈丰田一家可跟他有杀身之仇。 虽说杀的是原身,但仇是落到了他身上,总该报了。 他们不动手,自己也会想办法报了这仇。 不过,这时的江尘,却想不了这么多。 此刻,他仍旧迷迷糊糊躺在床上。 眉头紧皱,眼皮下的眼珠快速转动。 他正陷在一个连环梦中。 于梦中,他的身份飞速变化。 一开始还是个山民猎户,打猎捕鱼。 眨眼成了行商巨贾,贩货收金。 蓦得变成江湖游侠,陡然间又出将入相; 又忽的左拥右抱,夜宿龙床。 真真是个:朝为田舍郎,暮寝天子床。 江尘刚怡然躺下,想体会一下软玉在怀的感觉。 可眼睛一闭一睁,又跪在菜市场上。 刚刚抬头,鬼头大刀凌空劈下,直指脖颈。 他只得道一声苦也! 绝望的闭上双眼...... 但还好,大刀砍向头颅之前,他又成快要饿死的流民........ 江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变了多少次。 但始终不变的,就是头顶悬着的一颗星辰。 随着身份变化,星辰或明或暗,或白或灰,或青或紫。 江尘陷于连环梦的时候,江有林一家人还站在床边。 看着在床上表情挣扎的江尘,有些担忧地问向旁边的老者:“赵老,小尘没事吗?” “壮得跟牛一样,能有什么事儿?” 那老者捋了捋胡须,“只是在山里待了一夜,受了点寒,喝点药,休息几日就能完全好透了。” “那他现在这是?” 江有林又问道。 “发烧哪有不做梦的?做做噩梦可能出一身汗,反倒是好得更快一些。” “那就好,那就好。” 江有林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第104章 得意的赵有林 大雪封路,他们也没法去城里请郎中。 江田费了不少口舌,才从上边的上安村,请了个懂些医术的赵兴仁。 本来赵兴仁来了之后,看了一眼、摸了摸体温,留下两副草药就说没事,养着就行。 可江有林还是不放心,硬把他留在这待了一天,时刻观察。 看着江尘被喂下第二副药,赵兴仁擦了擦手,“既然没事,我也该回去了,让他好好休养就是了。” “放心,你这儿子命硬得很,这点小事算什么?” “命硬?” 江有林有些疑惑,没听说赵兴仁还会看相啊。 “一个人把狼王猎了,这命还不硬?”赵兴仁笑着开口:“这么年纪轻轻的,阎王爷都不敢收他。” 他刚来时候,看到门口趴着的那头狼王尸体,差点吓得不敢进来。 听说是江尘上山猎的,更是有些不信,直到村中围观的百姓都说亲眼看见了,才觉得这小子了不得。 江有林苦笑,没想到赵兴仁说的是这个意思。 对这半开玩笑的话也没再回,转而开口:“那赵老留在这吃饭,吃完了,我让江田送你回去。” 赵兴仁表情略有些挣扎。 中午他就在这吃的,精米干饭、炖肉鱼汤,这年头谁家敢这么吃? 直到现在,他嘴里还有鱼汤的鲜甜味呢。 可稍微挣扎之后,还是开口:“算了,这大雪还没停,天稍黑一点就难走了。” 江有林几次挽留都被拒绝,也没再留:“巧翠,给赵先生带两条鱼。” “好。” 陈巧翠立马去拿。 一听到鱼,赵兴仁也不由咽了咽口水。 那可是金石潭的鱼,什么腥味都没有,清炖都鲜甜的很。 江有林又要再给一份诊金,赵兴仁连连摆手:“鱼就够了,够了。” 最后江有林还是塞了百文钱过去,才将人送出门,又让江田一路跟着,把人送回家再回来。 等彻底看不到江田和赵兴仁的人影,江有林才低头看向家门口旁的狼王尸体。 围观的人大多已经走了,只剩几个半大孩子远远偷看。 眼里又是好奇又是畏惧,没一个敢上前细看。 “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之前江尘回来时,家里人只顾着看人了。 直到村内众人,把狼王的尸体抬到门前,江有林才后知后觉。 这可是能吃人的凶兽,竟被自家儿子给猎下来了。 他俯身蹲在狼王身前,对上那双仍旧圆睁的黄瞳,还是忍不住有些瞠目。 低头看向狼王的左前腿,一道恐怖的撕裂伤从大腿肌肉贯穿到脖颈下方,伤口里还缠着旧毛,显然是早有的旧伤。 虽没伤及肺腑,却足够影响行动。 “眼睛还挺尖,这狼王真受了重伤。” 江有林不由失笑。 之前,他也不信这狼王是江尘独自猎的。 但看到这道旧伤,又觉得有几分可能。 但即便如此,换做村里其他猎户,见了这伤口也绝不敢起猎狼的心思。 也就是这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 接着,他又抬起狼王的另一条前腿。 一支箭穿肉而过,伤到了经脉,却没碰着骨头。 这位置偏下,要不是事前算好,应该极难射中。 两条前腿一废,这狼王对付起来确实容易多了。 江有林不自觉的满意点头。 可看向狼王头颅上插着的箭,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显然,这两处重伤没彻底废了狼王,它还是对江尘扑杀了过来。 可惜,最后被一箭穿颅。 牛角弓虽比寻常桑木弓力道大,但想一箭穿颅,必须在三十步内,还得正中眉心,箭镞才不会偏转划走。 这么近的距离,面对扑杀而来的凶兽,能淡定拉弓射箭,一丝不偏。 这种魄力,江有林只在战场上的步卒见过。 赞叹了几句,江有林又抬起了狼王头颅,发现狼王脖颈下方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怎么还近身搏杀过?” 江有林皱起眉,头颅上的箭按理说已能致命,这一刀又是为了什么? 纵然他打了多少年猎,也绝想不到,狼王脑袋中了一箭还能扑杀过来。 想不通,他也不想了,等着儿子醒了再问就是了。 又将皮毛爱不释手的摸了一圈,江有林才站起身。 做了一句总结:“要是第一箭能射中脏器,后面也不用这么麻烦。” 话刚说完,脸上的笑意就绷不住了。 这属于强行找毛病了,山林到底是野兽的主场。 猎人可以埋伏,却不能保证猎物从哪个方向过来。 要是侧面过来,射脏器还行。 要是正面扑过来,那射腿反倒最合适。 找了毛病,又忍不住夸:“胆大心细、有勇有谋,比我当年也不差了!” 感叹完,江有林仍舍不得离开,围着狼尸上看下看。 他打了一辈子猎,还没猎过这么大的猎物呢。 对猎户来说,光是看着这样的猎物摆在自家门口,就足够欣喜的。 他甚至有些舍不得卖掉这狼皮,只想摆在家里炫耀; 可一想到这皮子能卖百多两银子,又迅速掐灭了这念头。 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儿子还要娶亲,明年两个娃娃也该开始读书习武了,还是银子实在。 “看把你乐的。”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江有林回头一看,是张本善。 “我高兴,怎么了?” 江有林满脸得意。 第105章 张本善说亲?梦醒 早上还以为儿子凶多吉少,都准备请人上山收尸了。 没成想最后来了这么大一个惊喜,他怎么能不高兴。 张本善看向狼尸,眼中也不由羡慕。 这等猎物,哪个猎户猎到都能炫耀一辈子。 若是自家儿子猎的,他说不得要去城里请个戏班,让十里八乡的人都来看看才过瘾。 “该高兴,确实该高兴。” 张本善笑着开口:“我来是问问,要不要帮忙?” 这么大的狼王,起码有两三百斤,江有林一个人没法把皮子剥下来。 “要,肯定要!” 江有林连忙应下,“明天吧,把顾金山他们几个都叫上,来我家。” “成。” 张本善应着,又问,“江尘没事吧?” “没事,壮得跟牛犊似的,躺两天就好。” “那孩子命硬得很,能有什么事。” 江有林虽不全信赵兴仁的话,却还是顺口说了出来。 他是真希望江尘命硬,无病无灾平安到老。 “好啊,命硬好啊!” 张本善顿了顿,话锋一转,“江尘还没娶妻吧?之前才被退了亲……” 江有林神色微变:“所以呢?” “是这样。”张本善脸上堆着笑:“我的小孙女,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要不咱们两家结个亲?乡里乡亲的,也方便走动。” 江有林也笑了。 竟然有人主动上门给儿子说亲了! 天可怜见啊,刚入冬时他为了给江尘找媳妇,连老脸都豁出去了。 为了娶亲,还得准备了三十多两聘礼,最后还没说成。 这一个冬天还没过去,就有人上赶着说亲了! 但转念一想,现在儿子有这本事。 哪还用他操心亲事? 等这事传扬出去,那肯定是十里八乡的姑娘都得把门槛踏碎了。 这张本善,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见江有林一脸笑意,张本善顺势开口:“那明儿让两个孩子见一,要是觉得合适,就把日子定下来?” “唉唉唉!” 江有林连忙回神,同时摆手:“这事儿哪有那么简单。” 张本善脸瞬间黑了:“那你在那瞎笑什么?” 江有林想着明天还要请张本善帮忙剥狼皮,不好把话说得太僵。 轻咳一声才解释:“不是我不同意啊,你家那丫头确实好。可小尘他看上的是沈家那丫头。” “你也知道他的性子,说卖粮食就卖粮食,说猎狼王就猎狼王,我可管不住啊。” “沈先生家的女娃?” 张本善满脸狐疑:“你没做梦吧?沈先生只是到这儿暂时避难的,能看得上我们这泥里打滚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江有林打了个哈哈,“能不能成,看他自己努力。” “要是成不了,到时候再让两个孩子见见,你看怎么样?” 成不了,也得让儿子多见见啊! 十里八乡的姑娘多着呢,总得挑个最好的。 张本善这才微微点头:“行,那江尘什么时候死心,你再跟我说。”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开了春,他就和沈家丫头成了呢?” “你做梦吧。” 张本善一脸不信,“你见沈先生什么时候跟咱们主动说过话?还想让他把女儿嫁到你家?” 沈朗虽在村里开了一年私塾,可在众人眼中,也只是找件事做。 平日里和村民交往极少,早给人留下了心高气傲的印象。 “话是这么说,但我儿子也不差!” 张本善又看了眼地上的狼尸:“在咱们眼里是本事,在人家高门大族面前,就未必算什么喽。” 这话一说,江有林也有些沉默了。 他当兵的时候,是见过那些高门大族的士子的。 别说看不上他们这些泥腿子,是连看都不看,碰到都嫌脏。 这时,心中也难免起了让江尘放弃的心思。 张本善见江有林成么,也没再多留,摆了摆手:“行了,明天我喊人过来帮你剥皮。” “把胡屠夫也喊过来!” “知道!”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江尘才被院外杂乱的吵闹声吵醒。 这一觉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江尘的梦也一刻没有停过,身份不断变幻。 一会儿是山间游方道,一会儿又成了道旁行脚僧。 到最后,江尘索性躺平。 不管身份怎么变都不动了,只盯着空中那颗始终跟着的命星。 后来,一切渐渐归于虚无,命星也消失在黑暗里,他这才悠悠转醒。 做了一夜的梦,江尘没觉得头疼,反倒浑身轻松。 摸了摸额头,烧也退了。 院外吵吵嚷嚷的,不知在做什么,他没急着出去,先召出了龟甲。 昨夜的异梦,多半和龟甲有关。 说不定就是猎杀狼王这头小黑山临时山君后,命星再度发生了变化。 第106章 陈玉坤上门 心念一动,龟甲浮现。 上面悬着的命星果然比之前亮了许多,不再是灰扑扑的样子; 下方龟甲也重新积蓄起了光华。 江尘正要抬手点出今日卦签,却忽然停住。 龟甲的光华只亮到三分之一,没完全蓄满。 可整体又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代表可以卜卦的意思。 “难道变化是,可积蓄三日能量后再卜卦?” 那之后,卦签恐怕也有不同吧。 想到这,江尘立马收回手。 反正他身体还没恢复,大雪封山也没法上山,不如等三日后再看。 收起龟甲,江尘穿衣起身,拉开房门。 正看到院子里摆着一张专门宰猪放血的长横木桌。 旁边放着几柄猎刀、几截粗麻绳,外加一盆草木灰和一个火炉。 炉中火烧的正旺,上面架着口大铁锅。 锅里的水不断升腾着热气。 老爹、村里几个猎户,还有个满脸横肉、须发杂乱的男人围着长横木桌站着。 那满脸横肉江尘也认得,是上安村的胡三刀。 附近村子杀猪都找他,手艺在十里八乡很有名。 除了这几个,院外还围了不少村民,都抬着头往里张望。 昨天被狼灾吓回去了,不少人都没看清狼王是什么样子,今天听说要剥皮,又赶来看热闹。 几人合力,将狼王抬上长横木桌。 顾金山又忍不住赞叹:“这狼皮真厚实啊,好皮子!” 张本善开口:“行了,你都摸多少遍了,先干活!” 顾金山下意识抓起狼王的后腿,又拿起麻绳,准备绑在横木桌角。 “别!” 胡三刀连忙喊停:“这狼尸冻硬了,得先化冻,不然剥皮会破。” “对对对,我忘了!” 顾金山忙拍了拍脑袋。 胡屠夫弯腰试了试锅里的水温后,舀起一瓢浇在狼尸上,接着用手反复推揉。 由胸及背,由身及肢。 等到确认狼尸软下来后才说:“行了,绑吧!” 几人动手,用粗麻绳把狼王的四肢拉直,牢牢绑在横木桌的四角。 胡屠夫回头看向江有林:“江叔,还是你来吧,我拆骨切肉还行,剥皮的手艺还不如你。” 江有林这次没用竹刀。 狼尸太大、皮毛厚,竹刀不够用。 丢开拐杖后,拿起一把短柄猎刀,准备顺着江尘之前留下的刀伤剥皮。 就在这时,江尘从屋里走了出来。 江有林取刀的动作一顿,看了他一眼:“你出来干啥?进去躺着,别受了风。” 江尘笑了笑:“没事,我好得差不多了,正好过来看看怎么剥皮。” 围观的村民见江尘,立马投来目光,开口招呼: “尘哥!好点了吗!” “尘哥儿!” “二郎!醒了啊!” 众人的态度比之前客气了不止一星半点。 年纪比他大的也喊尘哥儿,差辈分的就叫二郎。 “尘哥,跟我们说说,你到底咋猎的狼王啊?” 有人忍不住开口发问。 “这么凶的狼,真是你一个人打下来的?” “你胆子也太大了!我看到这尸体都打怵!” 江尘只能解释:“就是运气好而已,这狼王本来就受了伤,让我捡了个便宜。” 顾金山忍不住啐了一口:“你这小子啊,嘴里就没句实话!” 他一摸狼尸,也知道这狼王有旧伤。 可受伤的猛兽更凶,碰到人那是会搏命的,寻常猎户见到躲都来不及。 江尘说是运气,转头就扛回一头狼王。 要是今天信了这话,说不定过两天江尘又扛头猛虎回来呢。 “就是!” 门口的顾二河笑着喊,“尘哥,以后你上山带着我呗!我给你提箭袋!” 顾金山也跟着开口:“那不如带我!我给你提箭袋、背干粮,不为别的,就想看看什么运气能一箭射死狼王!” 院内外的人顿时哄笑起来。 江尘看着众人不信的样子,也只能苦笑。 他说的都是实话,可没人信也没办法。 当然,猎狼王除了要运气之外,也确实花了一点点实力。 但没办法,他已经低调惯了。 就在这时,院外的声音一静。 有人打着招呼:“里正!陈大哥!” 人群分开两边,江尘看见陈丰田背着手走进来。 身后还跟着个肩宽背厚、身形魁梧的男人,比陈丰田高出足两个头。 男人鼻梁上横着一道细疤,扯得嘴角有些上扬。 哪怕没表情,也透着股凶厉阴狠。 应该就是陈丰田的大儿子陈玉坤。 长这样,难怪能在城里花香楼看场子。 村内人见到他,也不由的往后退了几步。 江尘看过去时,陈玉坤的目光也落在江尘身上。 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鼻梁上的疤跟着扭动,也不知道这笑是示好,还是示威。 第105章 陈花堵门 陈玉坤一笑,探头围观的百姓声音更小了。 村人都知道,村人都知道陈玉坤是做什么营生的。 在县城给青楼看场子,随手一招,就能叫来七八个打手,自然没人敢得罪。 之前张三坡找上门,也被陈玉坤一个名字吓退。 这次他跟着陈丰田一进来,起哄的声音都没了。 本站在后面的胡屠夫,见到陈玉坤更是紧咬着嘴唇,躲到了顾金山身后。 可陈玉坤似是注意到了,目光转过去,嘴角微扬。 胡屠夫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里正,陈大哥也回来了。” 听到这话,陈玉坤才满意点头,嘴角扬得更高了。 其他几人也跟着打招呼。 陈丰田这才走到横桌前,笑眯眯地说:“大郎回来过年,昨天听说小尘猎了头狼王,今日特意见识见识。” 顾金山立马往旁边让了让:“那你们可来巧了,再晚一点,就要开始剥皮切肉了。” 陈玉坤上前,手摸过被温水理顺的狼毛,眼中闪过一抹贪意:“真是好皮子啊。” 说完,看向江尘:“要不要我帮你出手?保证比你去镇上皮货铺卖的价格高。” 陈丰田跟着帮腔:“你玉坤哥在城里认识的人多,出的价肯定更高。” 江尘道了声谢后却摇头:“不急着卖,好不容易打来的,直接卖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陈丰田笑着点头:“也是也是。” 陈玉坤嘴角笑意更深。 这倒更合他意,最好留到开春,到时候这张皮子说不定还能落到他手里。 看江有林拿着刀,陈丰田也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继续忙,不用管我们,我也好久没见过剥皮的手艺了。” 江有林这才重新拿起猎刀,开始挑筋剥皮。 四五个猎户在场,动作自然快得很。 等整张皮快剥下来,父子俩也走了出去。 出了院门,陈玉坤先低声开口:“半年没怎么见,这小子倒确实不一样了啊。” 之前他印象里的江尘,就是个入不了眼的泼皮。 平日偷鸡摸狗,见了他就畏畏缩缩。 今日见面,看着壮硕了不少不说,看他的眼神也丝毫不惧。 整个人的气质都多了一股凶厉的气息。 “没问题吧?” “嗬嗬,能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多找两个人呗。” “上心点,找人也要找信得过的。” 陈玉坤笑了笑,眼神狠厉,“放心吧爹,这小子最多也就活到开春了。” 两人一走,院子里的气氛又渐渐活跃起来。 众人上手开始剥皮切肉,村里的猎户都来帮忙了,动作自然快得很。 其实一只狼,本不需要这么多人。 只是大家都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狼王,都想过来凑凑热闹。 等剥完皮,剩下的就是拆骨切肉。 狼肉和所有食肉野兽的肉一样,腥臊难闻,不久炖还根本咬不动。 寻常年份,普通人都不愿意吃。 可这年景,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把狼肉都切下来后,索性就地售卖,价格也便宜的很。 一斤肉七文八文,好点的部位也就十几文,比粟米价格还低。 村中人也不嫌弃,比粟米还便宜的肉,哪还有挑的余地? 纵然是狼肉,也能填肚子不是,不多时,肉被抢购一空。 狼骨则留了下来,算是一味药材,进了城可以卖给药铺掌柜。 热闹看完,肉也卖完,人群也渐渐散尽。 江尘目光一扫,却见院门外远远立着一道倩影。 一身棉服,外面还套着一身襦裙。 巴掌小脸粉里透红,站在那里,似是整片天地都多了几分颜色。 自然就是沈砚秋,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外。 江尘立马转身出门,刚准备上前打招呼。 旁边却斜冲出来一人,江尘连忙停住脚步,才没有撞上。 仔细一看,是许久没见的陈花。 此刻陈花脸上抹着胭脂,却没穿棉服,只穿了一身布裙。 这天气,连江尘都不敢这么硬扛。 这身穿着,连江尘看着都有点冷啊。 看到是陈花,江尘又往后退了一步,他可不想再和这个女人有任何交集。 可陈花见到他,立马兴奋地开口:“尘哥,你明天就去我家下聘吧,我愿意!” 她也看到了那狼王,看到之后,到现在都觉得心潮澎湃。 能猎到狼王的男人,谁不想嫁? “?” 江尘一脸懵,什么叫她愿意,自己还不愿意呢! 连忙说道:“你离我远点,我都说了,我们俩再没有任何关系。” “尘哥,我娘已经知道错了,她上次不该那么说你,我让她给你道歉好不好?” 陈花说着,还想上前抓江尘的手:“等我们结了亲,我就搬出来住,再不跟她来往了。” “到时候你出去打猎,我在家等你回来,我们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看着陈花脸上涂得厚厚的胭脂,又听她说这些话。 江尘心中一阵恶寒,谁要跟你把日子过好啊! 要不是打女人名声不好,他都想来一记蓄意轰拳了。 江尘还没说话,陈花却好像已经陷入幻想中了。 “还有,我不要聘礼,什么都不要!” 陈花又补充道,“我娘那儿还有些钱,娶亲后我全部带到你家来。” 不得不说,这对母女,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眨眼间,连亲娘都能不管。 陈花说着说着,竟连亲娘都能舍弃了。 不过,江尘已经没了和她纠缠的念头。 声音也冷了下来:“我再说一遍。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再缠着我。” 陈花却仿佛没听见,又往前一步,甚至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尘哥,之前都是我娘说的话,跟我没关系。” “你若想要,我现在就可以……” 江尘只觉得这女人已经有点疯了, 双眸瞪圆,露出看猎物的凶狠目光。 陈花顿时被吓得脖子一缩,声音也顿住了。 “滚!别再来找我。”江尘说完,就从旁边绕开。 陈花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却还想跟上来,劝江尘回心转意。 江尘目光一转,看到了在门口转悠的顾二河。 “二河!” 顾二河本来装作没看见这里的事,听到江尘喊他,立马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尘哥!” “把她赶走。” “好!” 顾二河立刻应下,转头看向陈花。 同样摆出凶神恶煞的模样,“走吧?还想让我动手?” 第106章 沈砚秋的邀请,胡达的恩怨 之前陈花五十两聘礼退亲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顾二河也自然知道 现在再看陈花,只觉得她脑子不太好。 就这样模样,卖了怕也不值五十两吧,难怪媒婆骂她一家有眼无珠。 而且.......尘哥的本事,就算不给聘礼,也有无数黄花大姑娘愿意倒贴。 陈花这女人真是蠢的可怕 陈花本就觉得自己委屈,当初是她娘说错了话。 只要江尘给五十两聘礼,她还是愿意嫁的。 现在都不要聘礼了,江尘还这么对他。 此刻又被顾二河拦住,嘴一歪,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边陈花哭着,江尘不仅没有心软,甚至还有些庆幸。 本来两人有婚约在,他穿越过来后,还真不好直接退婚。 原主之前可是 “舔狗”,前后反差太大,肯定惹人怀疑。 说不定就得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 对方主动退了婚,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顾二河把陈花赶走后,江尘走到刚才沈砚秋站着的地方。 左右一看,才发现两人说话时,沈砚秋已经躲到了一处矮墙后。 “你躲那干什么?” 江尘笑着开口。 “没…… 没有。” 沈砚秋连忙应声。 她自然听见了刚才陈花和江尘的对话,此刻想起爹爹说江尘身上有股英雄气。 再联想到平日看的话本里,英雄好汉身边从来不缺红颜知己。 而刚才那一幕,倒刚好印证了这话,让她心中难免有些泛酸。 见沈砚秋不说话,江尘只能解释一句:“那女人有点疯癫的,我跟她从来没什么关系。” 沈砚秋听到这话,心里酸意也消去不少。 抬头看向江尘的眼睛。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这么大胆地盯着江尘的脸。 江尘反倒被她看得有几分心虚:“你在旁边看着,刚刚真是她硬贴上来的。” 沈砚秋不由嘴角微扬:“我又没说什么。” 收回目光后,沈砚秋才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轻声说道:“爹爹说,等你身体养好后,想见见你。” “见我干什么?” 江尘下意识问。 沈砚秋顿时气急,只觉江尘有时聪明,有时又呆的可怕。 只得咬着嘴唇,脸颊泛红,却不知该怎么解释。 江尘一看她这表情,瞬间恍然。 本来还琢磨着要不要抄两首诗,打动一下未来老丈人。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沈朗就已经被打动了啊。 看来,猎狼王这事的作用,比他想象的还大。 想到这,江尘脸上难免多了几分喜色,往前贴了贴:“所以……” 沈砚秋轻轻 “嗯” 了一声,脸更红了。 “那我准备准备,后天。不…… 五天后吧,我得准备准备。” 江尘说道。 虽然发烧退了,但浑身酸痛还没消去。 在山里冻了一夜,面相更是枯槁。 第一次正式见老丈人,总得整理一下仪容仪表,也得准备点礼物。 定个宽裕点的时间更稳妥。 “好,那我等你。” 沈砚秋说完,掐着衣角转身。 “我送你。” 江尘快走一步,牵起沈砚秋的手。 沈砚秋挣扎了几下,没挣脱,也就任由他牵着。 不少刚从江尘家离开的村民,都看到了这一幕。 沈砚秋不免又含羞低头,心里却多了几分甜蜜。 把沈砚秋送回家,江尘才折返自家。 中午,胡屠夫和几个帮忙的猎户,自然都被留下来吃饭。 桌上炖了一小锅狼肉、一陶盆猪肉,外加几条鱼。 几人要么是猎户,要么是屠夫,在村里日子算好过的,可看到这一桌菜,还是忍不住眼睛发亮,大快朵颐起来。 唯有狼肉,众人只尝了几口,就没人再动筷子。 实在太腥臊,比粟米还难吃,若不是没办法,根本没人愿意吃。 吃饱后,几人又免不了夸夸江尘,连带说江有林教子有方,把江有林哄得差点找不着北。 若不是家里没酒,江有林怎么也得喝三大杯。 吃到一半,胡屠夫忽然看向江尘,举起手边的竹杯:“尘哥!我胡达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好汉了!” “我来之前听人传得玄乎,还以为哪家是吹牛呢,可亲眼见了这狼王,才服了你的本事!今天以水代酒,我敬你一杯!” 江尘一时有些错愕 。 不是因为对方夸得肉麻,而是胡屠夫看着三四十岁,怎么还喊他尘哥? 就算客气,喊一句 “尘哥儿” 也顶天了。 可对方手还举着,江尘只好也举起杯子:“胡叔,你太客气……” “胡叔” 两个字一出口,桌上众人顿时哄笑起来,连胡达的黑脸都有些发红。 江尘却摸不着头脑,江有林笑够了才解释:“你以为他多大?胡达跟你年纪差不多!” “什么?” 江尘看着胡达的面容,不说四十,三十四五总有吧? 就算乡下人显老,也不至于这样。 胡达只好解释:“我十几岁就长这样,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变。” 江尘也不由的嘴角抽动。 好家伙 十几岁就像三四十岁,这成熟得也太早了。 可江尘还是觉得不对。 之前村中人宰猪宰羊。 他都见过胡三刀啊。多年前就名声在外了,怎么会跟他年纪相仿? 见江尘仍是不信, 张本善才笑着补充:“你之前见的是他爹,我们叫他胡大!” “这小子十几岁就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现在也高了点壮了点。” “别说,他爹现在快五十了,看着也跟三十的时候没区别,我看他们父子俩,说不定到老都长这样。” 这么一说,江尘才明白过来,再仔细看胡达,眉眼间确实有几分年轻的神色。 难怪他之前管其他几人都叫 “叔”,见到陈玉坤甚至叫大哥。 江尘只好道歉:“是我眼神不好,看错了。” “明明是我长错了。” 胡达也不介意,索性拿自己开起了玩笑。 张本善又打趣:“不过就算同岁,你恐怕也比江尘大吧?” “差不多,差不多。” 胡达没细说,反正 “尘哥” 这声称呼,他是喊定了。 江尘这时不免好奇发问:“达哥,你跟陈玉坤之前发生过事儿?” 胡达的脸上笑意顿时收敛了一下。 喝了口水才开口:“之前我爹在城里卖肉,陈玉坤总来赊肉,却从来不结。” “我爹气不过,跟他吵了两句,就被他带几个泼皮打了一顿,肉摊子也给掀了。” 说到这,他额头的青筋还是忍不住跳了跳:“但后来陈里正过来道了歉,我们也不好追究。” 江尘心道果然。 陈玉坤也是欺行霸市惯了,对自己村的人或许还留几分客气,对其他村子的人,可就没什么客气了。 最后陈丰田替子道歉,说什么不好追究,实际更可能是不敢追究吧。 否则陈玉坤见到胡达,也不会这么趾高气昂的。 或许也因为这事,胡达才这么崇拜 “好汉”,心里肯定还有着怨气呢。 跟陈玉坤有仇,这倒是让江尘多看了胡达两眼。 也或许是,胡达看出什么来,才故意说了之前的那一番话。 第107章 命星变化:运势中吉 江尘思索着,张本善又在旁边幽幽说了一句:“那次胡大伤得也不轻,也是从那以后,这生意才交给了胡达。” 顾金山忍不住接话:“陈里正为人还算和善,可这个儿子,实在不是善茬。” 说完,又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不妥,补充道,“不过对咱们村的人,他倒还留几分情分。” 胡达的脸色稍稍黯淡下去,没再说话。 江尘看在眼里,将这事记在心中。 又岔开话题:“再喝点汤吧,雪还没停,喝暖和了再出门。” 之后几日,江尘基本待在家中。 毕竟正当年,恢复得快,两天后就感觉身体好了大半,和上山前没什么区别。 之后就重新开始练拳。 这次要不是奔雷拳提升了体质,他估计也不会恢复这么快。 第三天夜里,江尘没睡。 一直熬到子时,才第一时间召出了龟甲。 心念一动,古朴的龟甲浮现在眼前,其上的光华已经攒满。 江尘轻轻一点,龟甲上的命星点亮,三枚卦签浮现: 【三日运势:中吉】 【中吉:二黑山北坡,一鹿陷在雪窝中,一日内上山,或可获得完整皮肉。运势加成:山道险滑,但你脚步沉稳,不受影响。】 【中吉:长河村外河段,有玉石沉积,若下水捕捞,或有收获。运势加成:玉石上方冰层已破,可直接捞取。】 【中凶:两日后上二黑山东坡,可遇受伤羚羊,但附近地势险峻,大概率陷入雪窝。运势加成:即便遇险,最终可安全归家。】 看着卦签出现,江尘脸上难掩喜色。 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 猎杀狼王之后,命星明显变亮,引动了龟甲的变化。 变化之一,便是预测时间变长,如今能卜算三日运势,不用再担心像上次那样,在山上过夜后运势从小吉突变成大凶。 变化之二,是卜算范围终于包括了二黑山。二黑山中的猎物也能在卦象中显现。 而且,龟甲也并非强制三日卜算一次。 这两天江尘试过召出龟甲,龟甲始终亮着,说明可以随时卜算单日运势。 只是预测的时间、范围会跟之前一样。 这样一来,他也有了选择的余地。 “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也能在家中卜算县城的情况呢。” 江尘不由的发散思维。 永年县城是附近的猎物、药材集散地,多转转说不定就有漏可捡。 只不过,他暂时还不能离开三山村。 除了受户籍限制,如今又多了个理由。 龟甲的变化证明:只有履行 “山民” 的职责,才能催动命星变化,他自然不能轻易离开大山范围。 确定完命星的变化,江尘才仔细看起卦签。 运势中吉,应该是他卜卦以来少有的好运气了,也算是对上次中凶的补偿了。 三枚卦签中,两枚中吉、一枚中凶。 他直接忽略了那枚中凶卦签。 为了一只受伤的羚羊冒险陷进雪窝,即便有运势加成也只是能安全回家。 根本没必要冒险。 剩下两枚中吉卦签,江尘目光一一扫过。 第一枚,上二黑山北坡捕鹿。 大雪一日前才停,积雪快没过小腿,他不太想再上山。 可一整只怒,外加中吉的运势加成,也让他有点心动。 第二枚,长河村河段捞玉石。 估计是上次他在长河村捕鱼后,不少人跟着在河中凿冰窟窿。 有个幸运儿刚好凿在了玉石沉积的上方。 要是去取玉石的话,也省了他凿冰的功夫。 可江尘犹豫后还是暂时放弃。 玉石沉在河床下,即便有卦签指引,也未必容易捞起; 就算捞起来,一旦被村民看见,未必能顺利带回来。 还是不如等开春后,亲自下水打捞。 最终,江尘还是抽走了第一枚卦签,有运势加成,他也不惧二黑山的积雪了。 取下卦签的瞬间,眼前立刻浮现虚景。 一只梅花鹿陷在一丈见方的雪窝中,正不断哀鸣着,声音虚弱,显然已经困在里面许久。 也是附近没有猛兽经过,否则早就没命在了。 “那就再上山一次,权当这个冬天最后一次进山了。” 这次之后,要再没有意外,他也不会冒险进山了。 江尘穿戴整齐,吃过早饭后,才跟家里人说要上山。 江有林眉头微皱:“雪才停,山中积雪正厚,你上山干什么?” 江田也开口:“小尘,家里现在不缺吃喝,没必要冒雪上山。” “我就去转转,在家待不住。” 江尘带着笑解释。 上次猎狼让家人担惊受怕,他心里也有几分歉意。 “非去不可吗?” 江有林知道儿子的脾气,只能退一步商量。 “我很快就回来!” 一只陷在雪窝的鹿,总费不了多少功夫。 江有林最终松口:“天黑前一个时辰,你要是还没回来,我们就上山找人。” “行!” 江尘拍着胸口答应。 陈巧翠也笑着起身:“那我去给你准备干粮。” 自从江尘猎了狼王,陈巧翠在村里妇女中的地位也稳步上升。 出门时,谁不得喊一句 “巧翠嫂子”,上来套两句近乎; 就连江能文,也一跃成了村中的孩子王。 拿了干粮,带好东西,1江尘出门没走两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二河!” 顾二河一听喊声,立马跑了过来:“尘哥,有什么事?” 这几天,他也不怕冷,时常在江家附近蹲着。 江尘不喊就不露面,一喊就立刻出现,一副誓死要当小弟的模样! “上山,去不去?” “这么大的雪还上山?” 顾二河有些犹疑 “去不去?” “去!尘哥你去,我就去!” “走。” 江尘率先迈步。 此前他从未想过带人上山,对顾二河的殷勤也是不置可否。 但上次胡达的事,却让他有了些别的想法。 陈玉坤随手就能找来七八个打手,他要对付陈玉坤,未必就只能孤身一人。 顾二河性子不错,也殷勤,带在身边说不定以后有用得上的时候。 第108章 上山寻鹿 顾二河立马紧跟其后。 又忍不住问一句:“我大哥在家,要不要喊着一起?” “算了,要不了这么多人。” 顾二河这才没再说话,亦步亦趋跟在江尘身后。 本来江尘以为能很快回来,出村之后才发现有些说大话了。 雪才停不久,积雪松软,一脚踏下去就陷进半尺深,走起来极为费劲。 这种情况,上山的速度起码比平时慢了几倍。 而且他要去的不是小黑山,是二黑山,一来一回,恐怕得耗上一整天了。 这种天气,积雪掩盖了地面,根本看不清雪下藏着什么,所以更得小心。 就算是碰见猎物,要是没能一箭毙命,连追都没法追。 江尘这才真正见识到大雪封山的厉害,要不是有中吉运势加成,他打死也不会上山。 走的艰难 两人一个时辰后,才一前一后到了小黑山山腰位置。 大雪过后,山中只剩白茫茫一片。 目光所及,只有零星禽鸟、小兽的脚印,证明这里还有活物。 顾二河跟在后面,早已满头大汗。 忍不住问:“尘哥,咱们去哪啊?” 他嘴上没说,可看着周围有些刺目的苍茫雪地,心里已经有些发慌。 这种天气走路都难,还能打猎吗? “继续往前,去二黑山。” 时间不够,江尘也懒得绕弯,直接按卦签指引的方向走。 好在卦签标注的位置在二黑山与小黑山的交界处,虽属二黑山,距离却不算太远。 “二黑山?” 顾二河咋舌,“尘哥,这种天气真能打到猎物吗?” 江尘只好解释了一句:“我之前在山里看到二黑山山坳有个雪窝,顺手放了点诱兽香,今天过来看看有没有收获。” “要是没有,咱们就立马回去,不多耽搁。” 听到这话,顾二河才稍微放下心。 只看一眼的话,应该不会浪费太久,起码能赶在天黑前下山。 他身上穿的是普通棉服,虽说加厚了些,却扛不住冻。 一直走还不觉得冷,要是停下来太久,寒风一吹,说不得就要得风寒了。 两人不再说话,径直往目标赶。 上山时累得够呛,等到从小黑山往山坳下的那一段,江尘索性半滑着下山。 今天运势中吉,江尘也稍稍大胆了些。 顾二河有样学样,两人没多久终于到了二黑山的范围。 江尘左右张望,于雪地中,看到不少动物脚印。 这二黑山山脚位置的山林密度,都和小黑山最茂密的那片松树林差不多了。 自然少不了猎物。 顾二河还是第一次来二黑山,看着周围一切都觉得新奇。 见到地上的脚印,立马压低声音:“尘哥,这附近是不是有野物?” “有,但咱们今天不是来打猎的。” 江尘道。 这雪一脚踩下去‘吱呀’作响。 机警的野物听到动静转身就跑,没人能追的上。 “往这边走。” 江尘按卦签指引朝雪窝前进。 两人又往二黑山上爬了近百步,突然听到一阵如小孩啼哭的叫声。 顾二河脸上顿时惊喜惊喜:“尘哥!尘哥!这是鹿叫吧?那雪窝里不会真有东西吧?” 江尘早知道雪窝里有梅花鹿,却也作出惊喜的样子:“看来是有了,我在里面放了一整份诱兽香,总算没白费功夫。” 江尘的激动是装的,顾二河却是真兴奋,也顾不上登山的疲累,几步跑到江尘前面,循着声音找去。 跑了十几步后,他惊喜地大喊:“尘哥!在这儿!在这儿!” 江尘跟上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一丈见方的雪洞内,一只成年梅花鹿陷在中央。 看着陷在里面有段时间了,原本鲜亮的梅花斑纹,已经冻得有些发暗。 这雪窝看着不深,但实际下面全是松软的积雪。 梅花鹿的四条细腿深深扎在里面,蹄子在雪下徒劳蹬踏。 每动一下,周围的雪就往它身下垮塌,反倒把它又往下拽几分。所以挣扎了这么久,也没有一点出去的可能。 察觉到有人靠近,梅花鹿愈发慌张,脖颈绷得笔直,脑袋抬起,对着江尘两人发出 “呜呜” 的急促叫声。 “尘哥,我下去抓!” 顾二河说着就要往雪窝边的积雪上滑,却被江尘一把拉住:“你疯了?不怕跟鹿一样陷进去上不来?” 看着雪窝里惊慌失措的梅花鹿,顾二河才反应过来自己太激动了。 挠挠头道:“这不是有尘哥你在嘛。” “万一这是猎户挖的陷阱,里面藏着竹刺呢?” 当然,江尘也是吓他而已。要是雪窝里真有竹刺,这梅花鹿也活不到现在。 顾二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问:“那尘哥,现在怎么办?” 江尘搭弓拉箭,对准梅花鹿。 梅花鹿见他举弓,挣扎得更激烈了。 可下一秒,箭矢从其脖颈穿过。 温热的鲜血溅在雪地上,蚀出拳头大小的深红凹陷。 第109章 都是诱兽香的功劳! 等到确认梅花鹿没了动静,江尘才从腰间取出麻绳,系了个活扣递给顾二河:“趴在旁边,把绳套套在鹿头上。” 顾二河立马接过绳套,趴在雪窝边,上半身探出去,费了不少劲将绳套套在梅花鹿头上。 江尘这才发力往上拉,顾二河也赶紧起身,连身上的雪都顾不得拍,跟着一起把梅花鹿拽了上来。 这只梅花鹿比江尘之前猎的狍子大多了,起码有一百三四十斤,出肉估计能有八十斤。 鹿肉可是稀罕物,一斤卖出百多文都正常。 这梅花鹿的净肉,就值八千钱。 鹿皮更是值钱,剥下来少说能卖一万多钱,比他之前打的狐狸皮还贵些。 把鹿全拉出来后,顾二河已经气喘吁吁,可看着地上的梅花鹿,却丝毫感觉不到累。 本来以为今天上山就是白跑一趟,没想到真能带着猎物回去! 他再看江尘,简直像看神仙一样:“尘哥,你简直是这个!”说着顶起了大拇指。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比你还有本事的人了!” “只是提前在这儿放了诱兽香而已,没什么厉害的。” “走,回去了。” “我来!” 顾二河立马从江尘手上接过麻绳,拖着梅花鹿往山下走。 上山时两人轻装前行,走得还算轻便; 下山时多了一头百来斤的梅花鹿,自然格外费力。 等到村口时,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这其中,大半路程都是顾二河在拖。 要不是江尘几次强行抢过来帮忙,他差点想一个人把鹿拖回村; 到了村口上坡路段,更是直接扛在肩上走。 这几天下大雪,村里基本没人走动,也没人看见两人扛着整只梅花鹿回来。 顾二河难免有些失望。 但江尘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 前几天刚猎了狼王,这又扛回一头鹿,再说运气,恐怕真的没什么人相信了。 两人还没来得及进家门。 江尘就看到正准备出门的江有林和江田。 这架势,两人是真打算上山找他啊。 江尘连忙开口:“爹,大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时间不是还早吗!” 江有林见他回来,才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不满开口:“早?再有半个时辰,天就全黑了!” 现在天黑得越来越早,哪怕江尘已经尽力往回赶,天色还是有些昏暗。 “我也没耽搁,没走多远就回来了。” 江尘只能笑着解释。 这时,顾二河也从后面跟上来,把肩上的梅花鹿往地上一放。 江有林、江田的目光瞬间被地上的鹿吸引,又齐刷刷看向顾二河。 顾二河立马站直了开口:“这是尘哥在二黑山打的!” “二黑山?” 江有林一听,顿时抬头瞪向江尘“你不是说没走多远?还跑到二黑山去了!” “额......” 江尘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转眼就被戳穿了。 那边顾二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站在原地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江尘只好解释:“其实是之前我看到二黑山山脚下有个雪窝,就把大哥做的诱兽香放了一块进去,今天正好去看看有没有收获。” “没想到啊!竟然真有一只梅花鹿掉进去了,这不就扛回来了嘛!” 顾二河连忙附和:“对对对!我们一到就看见梅花鹿陷在雪窝里,没费多大劲就扛回来了!” 江田本来心中也有些埋怨江尘不该冒雪去二黑山,可一听到是自己做的诱兽香起了作用,立马把其他事抛到脑后。 兴奋开口:“当真?我的诱兽香真有用了?” 这些天,他一直按江尘给的方子做诱兽香,却总觉得和原版有差距。 又因上次进山买的药材有限,不知道怎么改进,正郁闷着呢。 现在听说诱兽香引来了梅花鹿,怎么能不激动? 见话题成功被岔开,江尘立马重重点头:“真有用!我觉得哥你做的诱兽香,已经不比之前那老头的差了!” 江田顿时笑出声,嘴上却谦虚:“还差得远,还差得远。” 说着已经让开身子:“赶紧进来!外边天寒地冻的。” 江有林本来也没火气,只是装装样子而已,也不再多说。 两人进屋后先泡脚暖身,又围到里屋烧好的火炉旁取暖。 江尘本想留顾二河吃饭,不过他说大哥还在家等着,执意不肯留下。 身子暖和了之后,就转身回了家。 江有林则趁着鹿还没完全冻僵,动手剥皮。 这鹿虽说没角,但皮肉筋骨都能卖钱。 皮毛不用说,鹿肉也是有钱人餐桌上的珍品。 算下来,这一只鹿能值二十两银子有余。 一边剥皮,江有林一边感叹,难不成他老江家的运气真的好起来了? 第110章 顾家兄弟的争端 江有林剥皮,江田在一旁打下手,江尘在山上跑了一天,只远远看着。 看剥的差不多了,又说了一句:“大哥,剥完皮后,切一条鹿腿给二河送去,他今天也出了不少力。” “好!” 江田一口应下,声音都比往常高。 从江尘口中得知鹿是被诱兽香引来的。 他在老婆孩子面前可狠狠涨了回面子,现在还在兴奋中呢。 另一边,顾二河刚到家,进门喊了一句:“大哥!” “赶紧过来吃饭。” 顾大江应了一声。 等顾二河进屋,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碗粟米粥、一碗野菜梗,粥里飘着两条不过手指长的干鱼。 见弟弟脸冻得通红,还没缓过来。 顾大江忍不住劝:“你也不用太殷勤,过了反倒招人烦。” “没事儿哥,我没凑太近,尘哥有事喊我,没事我就不往前凑。” 顾二河连连点头,还没从白天的兴奋中平复下来。 顾大江叹了口气。 上次从江家回来后,他其实觉得弟弟的想法有几分道理,尤其是看到江尘猎回狼王,更觉得江尘是个有本事的人。 可弟弟现在太过殷勤,不管有事没事都往江家门口蹲。 村里人见了难免说两句闲话。 “江尘是有本事,但那是他的本事,愿不愿意带着你,是另一回事。” “对啊!” 顾二河呼噜喝了一口粥,“所以我才在尘哥门口等着,这样才有机会啊!不然村里那么多人,尘哥凭什么找我?” 见顾二河说得理直气壮,顾大江愈发有些生气。 声音也高了几分:“那你也不能天天贴到人家门口,赶着给人当奴才使唤啊。” 顾二河没想到大哥突然发火,还说出这么难听的话,脸色瞬间涨红:“大哥,我不是......” “那你说,你天天守在人家门口干什么?人家都不搭理你没发现吗!” “我今天跟尘哥去二黑山了!” 顾二河急着辩解,“尘哥打了一头梅花鹿,起码有一百多斤!” “鹿?” 一听到 “鹿”,顾大江立马来了兴趣,语气一变:“鹿呢?” “那是尘哥打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出了点力气而已。” 顾大江顿时急了:“你是不是傻啊!你都跟着去了,不说见者有份,出了力,总该分点吧?” “哥!” 顾二河也有些上火,“要不是尘哥,我们现在连粟米粥都未必能喝上!你老计较这些干什么!” 顾大江无力反驳,只能叹气:“我看你真是脑袋糊涂了!以后别在人家门口晃悠,也不嫌丢人!” 顾二河低头扒着粥,没说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喊声:“二河!” 顾二河听到声音立马起身,拉开屋门见到江田。 “江大哥,你怎么来了?” 江田提起手中的鹿腿:“爹刚把鹿皮剥完,小尘说你今天出了大力,让我给你送条鹿腿来。” “啊?我不要,我根本就没干什么!” 顾二河连忙拒绝。 这时,顾大江也端着碗从屋里走出来。 一眼看到那条鹿腿,顿时眼前发亮。 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却也跟着弟弟开口:“江大哥,别说这话。”赶紧拿回去吧。” “二河笨手笨脚的,没给你们添乱就不错了。” 江田笑着摇头:“那可不对,今天二河真是帮了大忙,这鹿腿该是他的。” “赶紧接着,这还滴着血呢。” “鹿血可是好东西,浪费了可惜。” 听到这话,顾大江连忙将手中的粟米粥一口喝干,将碗放到鹿腿下面接着。 “拿着吧,这是二河该得的。” “你说这,真没必要啊。” 顾大江这时也不免有些脸红,不知道刚刚自己说的话,江田有没有听到。 但还是伸手将鹿腿接了过去。 “江大哥,我送你。” “对,你去送送,我把这鹿腿挂起来。” 顾二河把江田送出门,却有些不想说话。 走了十几步之后还是江田开口:“跟你哥吵架了?” 刚才两人在屋里的声音不小,这木板房根本不隔音。江田实际在门外听见了大概。 “没......” 顾二河想否认。 可看着江田的表情,就感觉他可能在门外听到了。 低声加了一句:“我大哥只是有点喜欢计较,田哥你别放心上。” 他们兄弟俩从小相依为命,都说长兄如父,顾大江也一直尽着兄长的责任。 只是最近,顾二河却感觉大哥有些小气,爱斤斤计较。 有些事情,还没有他看得清。 江田开口:“你大哥吃得苦、挨得饿比你多。” “啊?”顾二河不知道江田为什么突然换了话题。 “因为苦怕了,饿怕了,所以任何一点东西,都得计较着用,不能浪费。” “得活下去啊,为了活下去,怎么计较都不为过,豪气大方那是需要钱来养的。” “你比你大哥聪明,但你大哥也不是坏人,只是习惯了而已。” 江田也是当大哥的,江尘之前还不如现在的顾二河呢。 所以,他反倒是更能理解顾大江一点。 顾二河忽然觉得眼角有些发热。 第111章 见沈朗,考教 见到顾二河表情有些动容,江田也就不再说了:“就送到这儿吧,赶紧回去吧。” “嗯,那田哥你慢点。” 顾二河回到家,顾大江已经将那条鹿腿挂了起来,下面还放了一个碗接着滴下来的鹿血。 “大哥。” 顾大江转过头来,脸上满是兴奋:“鹿腿啊,我还是第一次见,我掂了掂,这一条怕有十几斤了。” 顾二河想说些什么,可是实在说不出来。 只能还是将目光转向鹿腿。 “我也是第一次见,明天煮点吃吧。” “吃什么吃!”顾大江立马变了脸色:“这是我们能吃的吗,明儿我进城去卖了,等明年再攒点钱,给你说个媳妇儿。” “这鹿血留下,明儿给你做一碗鹿血粥,就当补补身体。” “大哥,你都没娶亲我娶什么。” “我娶个屁,我一个人惯了,找个女人来管着我不得难受死。” 顾二河出了一口浊气:“哥,切两片吧,我们也尝尝有钱人吃的是什么。” 顾大江略微犹豫,最终还是咬牙点头:“那就切两片下来。” “那我明天还去找尘哥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 “天天守人家门口,那不成奴才了。” “你小子,拿话堵我是吧。” “这奴才啊,多少人想当还没这门路呢!” 不过,顾二河第二天终究没能继续在江家门口蹲守。 他一过去,就被江尘一句“有事我再叫你” 给赶了回来。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江尘也怕他真冻坏了。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冬天他也不打算再进山了,确实用不上人。 赶走顾二河,江尘才回了家。 今日他没打算卜卦。 一日一卜现在收益明显不如三日一卜,还是让龟甲继续积蓄能量,三日后再说。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准备明天去沈砚秋家见沈朗。 毕竟是第一次正式拜见未来老丈人,总得重视些。 可江尘没想到,当得知这个消息后,全家比他还重视十倍。 他本以为只要注意仪容仪表,不让沈朗反感就行。 结果老爹知道后,亲手把他从头到脚拾掇了一遍。 棉服是来不及洗了,好在上次江尘买的布匹,已经被嫂子裁成了新衣服。 陈巧翠连夜把旧棉服里的棉花拆出来,塞进新衣,嘱咐他明天一定要穿这件去。 江田则忙着准备礼物。 城里的四时之礼是没法弄,但家里肉食不少。 但家里肉食不少,还有上次的留下红尾鲫,以及一条鲈鱼,另外又切了一条鹿腿。 就连江晓芸,也被安排监督江尘刮须刮脸,保证指甲缝里没有一丝污垢。 当第二天沈朗见到江尘穿着崭新棉服、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物上门时,心里终于是多了几分满意。 只不过,看到江尘手中提着的鲈鱼和红尾鲫,不由微微一愣,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江尘进门后,学着前世电视里古代读书人的样子,拱手躬身行了一礼。 沈朗有些意外的摆摆手:“不用多礼,过来坐。” 站在一旁的沈砚秋只和江尘对了一下眼神,就接过江尘带的东西躲了出去。 沈家的房子,原本是陈花家的祖宅。 当年陈花母亲熬死丈夫、气走公婆后,把祖宅卖给了逃难来的沈朗。 这小院在三山村也算得上中上水平,一间堂屋、一间正屋外加两间厢房、一间厨屋和一间柴房。 听着厨屋里传来的动静,沈砚秋现在应该就躲在里面,没有出来见他。 堂屋的陈设也和普通百姓家不同,最显眼的是一张长条书桌,上面堆满了书籍和写过字的纸墨。 沈朗此刻正坐在书桌后,江尘只好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等江尘坐下后,堂屋内陷入一阵沉默。 两人,似是都没有想好如何开口。 气氛渐渐尴尬起来。 江尘只能硬着头皮找话:“沈伯父,这一手字写的真好啊。” 沈朗也终于找到了话头,抬眼问:“你识字?” “之前上过一年私塾,认识一些字。” “那你看看,我这句诗如何?” 沈朗指了指书桌上写好的诗句。 江尘起身走过去,看向纸上写的诗句。 【夜阑忧离乱,徒有救时心】。 江尘轻颂一遍,然后赞了一遍:“好诗!好词!好字!” 他不懂诗,也不懂字。 但这可是未来岳丈,难道还能说不好吗。 沈朗轻捻胡须:“你能认全这十个字,在村里已经算不错了。可知这诗句的意思?” 江尘略微沉吟,装作思索的样子。 沈朗并未不意外,正要开口解释诗意。 江尘忽然开口:“伯父住在这酷寒之地,心中却装着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小子佩服!” 沈朗:“?” 第111章 震惊沈朗,狼皮养名(打赏感谢章) 管他呢,夸就完事了。 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把沈朗哄开心了。 然后心甘情愿的把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给他。 沈朗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这可不像是只读过一年私塾的样子。” “这个....... 其实我只是平时喜欢听戏,对这些诗句也略有一些了解,略有。” “聚乐楼?” “对,就是聚乐楼。” 实际上,原主之前没钱,就算想听戏,也只能在外边儿听着个响。 后来,江尘也只是陪沈砚秋去过两次而已。 但好在,沈朗没有细问的意思,将话题再次转到了诗句上。 “那你觉得,我大周如今世道如何?” 江尘说道:“我从出生到现在,我最远的地方也只是永年县而已。” 沈朗微微颔首。 他也明白,这问的有些超纲了。 大多数黎民百姓都浑浑噩噩,甚至连大周的概念都很模糊,更别说天下大势如何了。 不过,他其实也并不怎么在意江尘回答。 当时,那一梦之后,他的确因为江尘独身猎狼,起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但是很快,那种念头就消去了。 猎了狼王,也只是有点本事的猎户而已。 他那一梦,甚至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离奇。 现在最想的,还是接受此生难回都城,帮女儿寻个良配而已,起码在自己百年之后,可以帮忙照顾女儿。 但江尘沉吟后开口:“但如今大周,应该是世道将乱。” “哦?你都没出过永年县,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朗稍稍有了些兴趣:“别说你是从诗里看出来的,这个不算。” 江尘:“我这两年,经常往永年县跑,最大的感觉是永年县人多了很多外地人。” “人多,那不是更繁华吗?跟世道将乱有什么关系?” 沈朗不解。 “可永年县是苦寒之地,一般哪会有那么多外人过来定居,那些人,恐怕大多都是来逃难的。” “永年县地处周朝最北,再北边就是蛮族了,要不是大山拦着,蛮族随时能打过来。” “能逃难到这里来,说明更南边的地方比这里还乱。” 沈朗眼前一亮,确实没有想到,江尘还有这种见识。 “而且,这两年全县的收成都不好,几乎年年灾荒,朝廷不仅从未赈灾,反倒是不断加税。” “各家各户,莫说存粮充足,能有一碗粟米粥果腹,已经比其他人要强了。” “如此情景,不都说明乱世将至吗?” 沈朗看江尘的眼神已经有些熠熠生辉了。 他从南走到北才发现的事,一个从未出过县域的十八岁猎户,竟然也能看出来? 莫非,潜龙真能出渊,他那日看到的英雄气,也并非是一时幻景。 不由再次发问:“那你觉得,大周将入乱世的根源在哪?” 说完之后,沈朗又觉得问的有些过了。 补充了一句:“你随便说说就行,这是我最近思考的问题,到现在也没有答案。” 江尘这次反倒没有思索。 似是刚刚两个问题,帮他理顺了思路。 直截了当开口:“一是土地兼并。” “各地如同陈丰田这样的豪强地主、士族,千方百计地兼并田地。普通百姓无田可耕,无地可种。丰年无存粮,灾年只能饿死。” “二则是财税难收,国库空虚。” “士族地主兼并了大量土地之后,反倒有逃避赋税。朝廷收不上税收,国库空虚,只能压榨百姓。” “百姓失地,没了生路,只能成为流民。流民一多,天下自然也就成了乱世。” 当江尘说出土地兼并时,沈朗的表情就已经僵住。 等他说完,面色都涨红起来。 一对眼眸紧紧盯着江尘,如同见鬼了一样。 江尘连忙开口:“我只是随便说说,伯父勿怪。” 沈朗猛地喘息几口,声音不由一高:“没想到,我空读了几十年书,见识竟然还不如一个山野猎户!” 再看江尘,如同看见了稀世珍宝。 “好,好啊!” 他那死寂的心思,莫名地再次活跃起来。 赞叹几句后,沈朗才渐渐冷静下来。 心中疑惑:“等等,你说你从没出过永年县,这些道理你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江尘暗忖:当然是从书上看的,怎么说他也经受过九年义务教育。 哪个王朝乱世,不都是因为这些原因。 他这属于是带着答案找问题了,自然没有不对的道理。 不过,面对沈朗问询,也只能编个理由: “之前,那陈丰田只为了夺我家里的那几亩田,差点害了我性命。此为地主。” “另外,我上次去长河村,见到了村里的赵员外,据说只要跟他沾上关系,以后大多数的税都能免了。” “所以我才不免乱想,若是天下都是这两种人,那世道怎么能不乱。” 沈朗眉头微皱,感觉有些牵强。 要是这样就能总结出世道动乱的根源,那他这么多年书不是白读了? 但江尘...... 沈朗再次看向面前的少年。 剑眉虎目,面带英气。 自小生在深山,但谈吐说话不卑不亢,甚至比他见过的那些都城士子都强。 看着确有几分不凡。 而且,他除了自身领悟的道理,又能从哪些渠道知道呢? “你...... 不错。” 沈朗感觉自己的心又火热起来了。 “等开春了,就让你爹过来下聘吧。” 江尘面色一喜,成功拿下! 这时,沈砚秋恰好进来,将两杯热茶放在两人面前。 她见到桌上的诗文,刚刚又听到爹爹莫名喊叫。 站到沈朗身后,有些不满地低声开口:“爹,他就上过一年私塾,你怎么能拿诗文为难人。” 本来有些激动的沈朗,瞬间感觉一阵心痛:“你还没出嫁呢,胳膊都拐到哪去了!” 沈砚秋才觉得失言,小脸一红。 只能岔开话题:“饭好了,先吃饭吧。” 吃罢沈砚秋亲手料理的一桌饭菜,沈朗才看向江尘:“你打的那张狼皮,准备如何处理?” “自然是卖了,明年开春,我准备重新盖一间房,等房建好,就娶砚秋过门。” 沈砚秋低头不语。 沈朗却摇头:“不急着卖。” “伯父的意思?” 江尘有些意外。 不卖留着干什么,虽然很有纪念意义,但对他来说,现在还是银子最实重要。 “那张狼皮,正合适帮你养名。” 第112章 养名之法 “养名?” 江尘微怔:“什么叫养名?” “字面意思,蕴养名望,让你扬名郡县。” 江尘其实听到养名,心里已经猜出个大概。 听到沈朗的解释后,却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伯父,我对扬名没什么兴趣。” 什么扬名郡县之类的,对他没什么吸引力。 他现在只想闷声发大财。 江尘拒绝,沈朗反倒对其看法高了一分。 年纪轻轻,能不求虚名,的确少有。 不过心中欣赏,却还是开口说道:“那你可知,名利名利,为何名在利之前?” 江尘皱眉,有人重名,有人重利,这两者有上门前后区别嘛。 不过见沈朗一副想要上课的模样,他也只好当起捧哏。 “不知。” 沈朗捻须开口:“名声,可不只是虚名而已。” “身有盛名,经行过处,自有人开方便之门。” “身负恶名,人人厌弃,行事做事,举步维艰。” 江尘听完,只觉得这话还是虚得很。 盛名也能引来麻烦,恶名也能吓走宵小,不是这么简单两句话能说清了。 见到江尘表情不甚在意,沈朗才稍微正色,开口说道: “你可知,我周朝如何取官?” 这下,是真戳中江尘的知识盲区了。 原主一辈子接触过的最大官吏,除了村中里正,就只有下乡的小吏了。 但上次,见到那赵员外,贾凡说过他儿子中了举人。 江尘只能猜测:“科举?” 沈朗摇头:“科举只是兴业一朝初行而已,朝中诸公仍旧反对居多,难成气候。” “如今我朝,仍是以察举取官居多,即便是普通百姓,德行出众,也可入朝为官。” 江尘顿时有些明悟,应该是跟魏晋的九品中正制差不多。 不过,他却有些狐疑:“沈伯父,普通百姓不能凭名望做官?” 他可记得,魏晋九品中正制,中后期已经成为士人专属了。 普通人想靠察举做官,简直比登天还难。 “咳咳。” 沈朗轻咳了两声,似是没想到江尘能想到这一层。 但还是解释道:“实际操作起来,自然困难重重。” “普通百姓,最多被评为九品,取官也只能从小吏做起。” “但为了这九品评级,有人卧冰求鲤、割股疗亲。” “有人请山匪假装掳掠,再行侠仗义,” “有人豪气替友顶死罪,得知法不可赦后,又丑态百出。”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但你已经不需要做这些了。” 江尘听完,也不由讶异。 果然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这察举制也必然会催生出一批极端的孝子义士。 “可是伯父,我对做官也没什么兴趣。” 成为官场一小吏,被人拿捏,还不如他在山中打猎呢。 沈朗眼皮一翻:“你一无家世,二无资历,以为做官这么容易?” “啊?那伯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跟陈丰田家中有些嫌隙?” 沈朗开口:“他是一村之里正,要是在赋税或是摊丁上面做一点手脚,你们家能承受得住吗?” 江尘不由微微皱眉。 里正,算不上朝廷的正式官职。 没有俸禄,却有催缴徭役赋税、督种春田,捕贼缉盗的职责。 要是明年,陈丰田以朝廷的名义,让他们家出一名丁壮服役,那还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但丁税是在春种之后,他还有时间可以筹划。 他想替原主报仇,想的可不只是挤掉里正之位那么简单。 不过,心中想法自然不会跟沈朗说,而是继续问道。 “伯父觉得,我该怎么办。” 沈朗却没接话,而是转而说道:“周律规定:一里八十户,其有名望,能服众者,为里正。” “陈丰田能当里正,那是因为他爹的名望。” “明年又是新一年的察举,你要是能扬名,未必不能抢了他的里正位置。” “就算不行,盛名在身,陈丰田也不敢随意动你。” 江尘听完,若有所思。 倒不是想着怎么谋夺里正的位置。 而是那一日梦中,他的身份不断改变,命星也随之变化。 听到沈朗说完,他心中已有了其他的想法。 要是他真的成了里正,是不是代表身份也改变了。 到时候命星是不是也会变化?命星变化肯定也会引起龟甲的变化。 想到这,他也有些好奇,要怎么借狼养名了。 “那伯父,我该怎么做?” 沈朗见到江尘终于被说服,得意抚须。 沈砚秋这时候开口:“爹,猎狼的事情,早已经传出两三个村子了,也不用再做什么了吧。” 江尘也是这么觉得。 虽然他自觉低调得很。 但是随着那些来围观的村民见到狼王尸体之后,他猎狼的事情应该渐渐传扬出去了,甚至永年县都可能有人听说过。 “不够,这只是民众的口口相传,如无根之浮萍,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忘干净了。” 江尘听这意思,沈朗还有别的想法。 听沈朗的话,沈家曾经应该也是士族,该对察举取官很了解。 江尘这次是诚心发问:“请伯父教我。” 沈朗略微沉吟后,却没直接回答:“三日之后,你再来见我。” 看来,沈朗是也真的准备把为江尘养名当正事来做。 他如此说了,江尘也就只能等到三天之后再来了。 虽说临走时,江尘对这未来岳父也多了几分好奇。 看来,对方也不是死读书的。 今日一上来就想帮他养名,反倒显得有些迫切了,总让江尘觉得沈朗有些别的目的。 可江尘看着送他出门的沈砚秋也一脸思索的样子,不由掐了掐那嫩红小脸:“想什么呢。” “没,没有。”沈砚秋脸上带上一抹粉红:“其实,你若是不愿养名就算了,我可以跟爹说。” “谁说的,哪有男人不愿扬名的。”江尘笑了笑:“别想太多了,回去吧。” 就算沈朗有什么谋划,愿意拿沈砚秋作饵他也吃了。 看沈朗的行事做派,总不能连亲女儿都害吧。 离开沈家两日后, 过了两日,江尘再次取出龟甲。 命星垂落星光,光华再次积满。 【当前命星:山民】 【今日运势:平】 【中凶:二黑山中,生有一只十年份野山参,可去采摘。雪深路陡,极易受伤。】 【平:长河村外河流处,有玉石沉积,若是下水捕捞,或许能有所收获。河上积雪未化,取之艰难。】 【中凶:今日上二黑山,可遇见受伤的羚羊。雪深路陡,附近有狼群游荡,恐有性命之危。】 第113章 戏本:【江二郎雪夜猎白狼】。 得! 江尘只扫了一眼卦象,就再没有想看的欲望。 大雪封山,哪怕山中有什么机缘,对他来说也根本没法进山,全成凶卦了。 就连长河村的玉石,因河面再次冻实,再加上积雪。 现在过去凿冰取玉,也跟拿命冒险差不多。 卦象只给一个平字,简直是高看他的能力了。 不过,本来大雪封山后,江尘也没打算再上山。 此刻看完卦象,更是不太关注了。 又等了一日,江尘再次来到沈家。 沈朗没多说话,直接递给他一个书册; 沈砚秋在旁边看着,表情却有些似笑非笑。 江尘有些疑惑的接过,翻开第一页。 上面写着一行字:【江二郎除害:雪夜猎白狼】。 看着这一行大字,江尘嘴角不由抽了抽。 不用问,这江二郎说的就是他了。 难不成,沈朗这三天,一直就在写这个册子? 可仅仅是标题,就让江尘有些尬到脚趾抠地了啊。 但毕竟是沈朗花三天写出来的,江尘只能耐着性子往下翻。 册子上写的不是诗文,而是戏本,剧情也很简单,共分四折。 第一折:张癞子上山身死,百姓畏惧狼灾,惶惶不安; 第二折:江二郎参加义兄葬礼,见百姓惶恐不安,立誓斩杀白狼王; 第三折:江二郎一人上山,在山中与白狼王鏖战三日夜。 这也是戏本里刻画最多的部分,详细写了三日间,江二郎与狼王在雪山中纠缠、互有胜负,最终在第三日夜,大雪落下时,一箭射死狼王。 这段看得江尘一愣一愣的。 他可没有这本事啊,这江二郎不是他吧。 但别说,看的倒挺过瘾。 继续往后翻。 第四折:村中百姓都以为江二郎已死,有人哀痛惋惜,有人奚落嘲讽,有人愈发惶恐狼灾,想逃到军心。 正当全村愁云惨淡时,铜锣炸响,狼灾来袭,众人慌乱不已。 可等大家战战兢兢前去应战,却见江二郎一人一弓一刀,负白狼王尸体归村。 至此,戏终。 抛开“主角可能是自己” 这一点。 沈朗写的这个戏本绝对是上乘之作。 气氛营造、情绪拉扯都极佳,剧情有起有伏、扣人心弦。 就这本事,要是放到后世写网文,应该也能吃上饱饭。 见江尘读完,沈朗淡笑开口:“如何?” 江尘有些尴尬地抬头:“这上面写的,应该不是我吧?” “这三山村,难道还有第二个江二郎不成?” “可这上面的事,我没做过啊。” 他哪有本事和狼王在雪山里鏖战三天三夜? 不被狼王咬死,也得被冻死,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 “戏文戏文,自然是有真有假,难不成《丹凤传》写的都是真的?” 沈朗促狭发问。 想想也是,毕竟也是为了给自己扬名。 江尘按下尴尬,开口说道:“那这戏本,伯父打算怎么用?” “拿去卖给聚乐楼,让他们按戏文排戏。” 沈朗正色开口,“你猎的那张狼皮,也不急着卖,就放在聚乐楼门前展示,当作噱头。” “两者相加,此戏必能引人围观,开春之时,整个永年县必定会传遍江二郎为民除害的威名。” 说完,沈朗还带着几分得意。 “除此外,等戏正式演出后,那张狼王皮的价格也会水涨船高,能卖出数倍的价格也不一定。” 这个他明白,不就是炒作嘛! 这么一说,倒是让江尘有了兴趣。 名声是虚的,可银子是真的。 不过..... 见江尘还有些犹豫,沈朗轻哼一声:“我此生本只写诗词,这是唯一一次写戏文,你倒是还扭捏起来。” “你若是不愿,就此离开便是。” 沈砚秋立马急了:“爹爹!” 江尘其实是在心中权衡利弊。 出名是好事,但也可能引来不少麻烦。 可转念一想,既然想改变命星、尝试激发龟甲的其他能力,又怎么可能不付出一点代价? 想到这儿,江尘抬头看向沈朗:“伯父,我只是在考虑此事的可行性。聚乐楼多演忠臣传、丹凤传,未必会演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故事吧。” “这个你放心。” 沈朗对自己戏本倒是胸有成竹:“这故事虽简单,却正合百姓对山狼猛兽的畏惧。” “能当上聚乐楼的掌柜,不会看不出其中的门道,肯定不会拒绝。” 沈砚秋也在一旁点点头:“嗯嗯,我觉得这戏文也好看的紧。” 江尘这才点头:“好,那等道路通了,我就去县城一趟,把这戏本交给聚乐楼。” 沈朗终于满意点头,又对沈砚秋说:“砚秋,把《周史纲目》《舆图山川考》《典仪录》这三本书找来。” 很快,沈砚秋抱来三本厚度堪比牛津大辞典的书册。 放在书桌上,震得桌子微微一颤。 沈朗开口:“你虽居于深山小村,见识却远超旁人,可终究对外界了解不多。 “这三本书,能让你对大周以及周边诸国的情况多些认知。” 江尘眼前一亮 —— 这几本书倒正合他意! 这个时代没有网络,他穿越后,除了三山村,对外界的概念一直很模糊。 这三本书刚好能帮他理清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好生研读,开春之后,我可是要考教你的。” 江尘上次来还觉得老丈人对他有谋划,这次再看,这谋划是要好好培养他啊。 不会是想让他入赘,然后回去夺回沈家失去的一切吧? 但不管如何,起码对他没有恶意。 想到这,江尘立马应下:“好,我一定好好研读。” 沈朗这时也主动开口送客:“砚秋,送送二郎。” 三天内写出这么一个戏本,显然耗费了沈朗不少心力。 敲定事情后,他就有些疲惫了。 沈砚秋把江尘送出门外,轻声说:“爹爹这次真的费了不少功夫,说话有些不满,你别介怀。” “而且爹爹以前是真从不写戏本的......” 江尘笑了笑:“我怎么会怪岳丈?有这戏本帮我扬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个江尘不介怀。 但在沈朗敲定两人之事后,沈砚秋每次见他都有些束手束脚,反倒让他挺介怀的。 江尘觉得有必要重新拉近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 “什么岳丈大人!你别瞎......” 话未说完,忽的感觉纤腰被一双大手搂住,身体往前一倾,随之,就看到江尘贴过来。 然后,嘴唇就被江尘堵住了。 突遭袭击,沈砚秋眼睛蓦地瞪大,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江尘松开她,心脏还在狂跳,绯红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耳根,声音低若蚊蝇:“你...... 无耻!” “有齿啊,你没感觉到吗?” 江尘笑着开口。 沈砚秋眼睛瞪得更圆,没想到江尘能说出这么无赖的话。 江尘又微微俯身,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回去吧。” 沈砚秋浑浑噩噩地走回家,到了门口,用力深呼吸两次才敢进去。 见到沈朗若有所思,并没有看她才松了一口气。 这突如其来的一吻,让沈砚秋当夜在床上辗转反侧。 当发觉自己甚至还有些回味时,又不由的轻咬嘴唇。 第114章 大年初一 大雪封路,自然没办法进县城。 这地界,一旦进入真正的深冬。 所有生灵都会如同冬眠般暂时蛰伏,没了往日的活气。 此后一段日子,江尘便在家中练拳读书。 奔雷拳练了许久,却始终没摸到明劲的边; 江尘也没急,练武本就是水磨功夫,光是每日站桩就让他比一般的庄户强多了。 练武所得不多,但读书却让他对这个世界多了不少了解。 他所在的周国,传国一百八十年,如今天子年号 “兴业”。 书中写圣天子 “励精图治、开运河、征蛮夷,重修祖殿”。 可看着逐年增加的赋税。 江尘觉得,这应该更像是 “好大喜功”。 或许正因如此,书中对兴业年间这十八年的事,大多是简略描述。 甚至几次征战,都隐去了结果,恐怕最后战果不怎么样。 除周国外,世间还有大小九国并存。 彼此间多有征伐摩擦,也有和亲交好; 十国之外,更有四方蛮夷虎视眈眈。 江尘粗略估算,这世界比他想象的大得多,且确定并非自己原本世界历史上的任何一国。 文化虽有相似,却是完全不同的时空。 “这方世界竟然这么大……” 初知世界之大,江尘却不敢生出去看看的念头。 这年代,大多数普通百姓一辈子可能被困在一县之地。 除了服徭役,终身不会离开县地。 他虽然说是穿越者,可上班后学校里的知识大半都还给了老师。 能用上的.......制盐违法、制酒需大量的粮食,真要做成生意,没有根基也难免会惹人觊觎。 算下来,要真想靠自己出人头地,好像只能念两句诗词唬人。 可世道要真乱起来,他只会念诗,说不定被个大字不识的大头兵一棒子就敲死了。 “所以,最粗的大腿还是龟甲啊。” 读书后,江尘愈发迫切地想激发龟甲的其他作用。 至少先试试能否能解锁新的命星。 ....................... 大年三十这天,江尘一家围坐在堂屋,炉火烧得极旺,屋内暖烘烘的。 桌上摆着五盆肉菜,正中间是一条江尘从金石潭捕的鲈鱼。 之前筹备猎狼,这两条鲈鱼没来得及送进城卖。 一条送给了沈朗,一条留着自家吃。 至于其他的鱼,多数被江田卖给村中百姓,少数则做成了干鱼。 江尘本想邀请沈朗父女来家里过年,却被沈朗以 “于礼不合” 给拒了。 当然。 即便在大年三十,三山村也没谁家能像江家这样吃喝。 家家户户有存粮的,最多吃顿饱饭而已; 也多亏江尘几次在村里卖肉,各家桌上大多有了点荤腥。 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算是有点过年的样子。 唯有张常青家,新旧交替之时,屋内传来恸哭哀嚎声。 只不过传出屋外,有却很快被寒风淹没。 次日一早,大年初一。 江尘还没醒,门外就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接着是江晓芸和江能文的声音:“二叔!新年安康,来年娶妻,生子生女!” “二叔........” 眼看他们要喊第二遍,江尘赶紧拉开门。 想揉揉江晓芸的头,她却往后退了一步:“二叔!我都是大人了,你不准摸我头了!” “好好好,你是大人,二叔不摸头了!” 江尘顺手抱起江能文,“谁教你们这么喊的?” “爷爷!” 两人异口同声。 “二叔,压岁钱!” 江能文又补了一句。 江尘不禁眼皮一翻 —— 还以为是大哥或嫂子教的,没想到是爹。 看来老头子抱孙子的心思很是迫切啊。 看来,开春后得抓紧,盖房娶亲,年底就满足老头子的心愿吧! 沈朗给的书,确实让他看到了世界之大,甚至有种心潮澎湃之感; 可世界再大,总得先把眼前的日子过好。 放下江能文,江尘从腰间摸出早准备好的两串铜钱,递给侄子侄女。 这才走到堂屋。 大年初一,江家六口都穿上了新衣。 其实也只有外层的棉布是新的,里面塞的还是旧棉花。 按永年县的规矩,这天各村各户会互相拜年。 不过是走到门前,进屋坐会儿、喝杯热水,算是拉近邻里关系了。 江尘却按前世习俗,让陈巧翠拿出之前准备的花生、油果,招待一下上门的孩子。 免得大年初一,过年还太过冷清。 等村中人来拜年时,见江家人人穿新衣,脸上都藏不住羡慕。 别家连饭都吃不饱,唯有江家鸡鸭鱼肉不缺、精米精面管够。 这一个村子,过的完全不是一种日子啊! 他们心中也清楚,江家的变化全靠江尘。 离开时还总忍不住念叨:“江尘这孩子,是真有本事啊!” “我看江二郎就是武曲星下凡,不然哪能打死狼王?” 有闲汉双手拢袖,低声开口:“我听说,那狼王本就受伤快死了,江二郎不过是捡了个便宜。” 话音刚落,就被旁边的妻子指了指脑袋:“我就不说让你打狼王了,你能让我们娘仨多吃几顿饱饭吗!” 那人顿时嗫嚅无言。 江尘去沈朗家送了拜年礼,回来时想起沈砚秋送他出门后,微微噘嘴,带着几分期待的眼神,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不过刚走进家门,就发现屋内气氛有些肃穆。 桌旁,张常青一脸苦涩的坐着,双目泛红。 爹、大哥、嫂子都在,江晓芸和江能文早跑出去疯玩了。 江尘收起笑容,开口道:“张叔来了啊。” 说着,目光看向江田,眼神询问。 江田叹了口气:“你婶子,昨夜走了。” 江尘眉眼一跳。 早听说张常青的妻子身子虚弱,常年吃药。 却没想到会在大年初一过世。 第115章 张常青丧妻,教本事 江田开口,张常青却再次不由垂泪。 “都怪我,地里种不出粮食,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还总说身子好了,不用吃药。” “我就不该信她,我不该信他!” 张常青不断嘀嘀咕咕说着,江尘也听出了大概。 张常青家中本有八亩良田,在村中日子过得也不算太差。 可妻子久病,去年就从陈家借了银子,又借了春种的粮; 去年种子播下去后,偏又碰上荒年。 荒年也就罢了,张常青家的收成,还不到别家的一半,日子越发艰难。 他只好将四亩薄田抵给陈家,偿还了部分欠债,又换了些银子,才勉强过了这一年。 张常青只当是自己要照顾妻子,体力不济,没将田地料理好。 连续两年如此,家中日子愈发艰难。 其妻也渐渐觉得自己是累赘,不再愿服药,只一直说身体好了。 就这么熬了一年,昨日大年,张常青煮了一碗鱼汤。 妻子喝完还说了句真好喝啊,然后就靠在张常青的肩膀上,失去了呼吸。 “梅英跟我半辈子,没吃饱没穿暖......” 张常青似是很久没跟人说过这么多话,对着江有林,把心里的话絮絮叨叨说了许久。 江有林也耐心听着。 江有林知道张常青家这两年过得不易。 可之前江尘“败家”,他自顾不暇。 等江尘开窍,他借出银子,却没想到还是没能留住人。 说了不少话,张常青才止住泪。 “有林哥,今日大年初一,我本不该来......可我实在没了法子。” 江有林开口:“这事儿,你不找我我得怨你一辈子,当年梅英妹子也帮了我不少。” 张常青用发黑的袖子擦了擦泪,从袖口摸出一小块碎银, “今天来,一是把欠的银子还一部分。” 江有林没接,摆了摆手:“梅英的后事还得办,你留着用。” “然后,这两天你在家守着,不用跑,我让江田去给梅英打一副棺材。其他的琐事,让江尘去忙。” “等来年开春化了冻,再将人葬下。” 张常青眼看又要掉泪,声音发颤:“有林哥,多谢,多谢......” “咱们不说这个。” 这大冬天土冻得发硬,没办法入土为安,只能先打一副棺材,将人停灵在家中。 直到张常青走了,江尘仍觉世事无常。 才一个多月,张常青就像老了十几岁。 他到最后也没说第二件事。 但江尘心里清楚,第二件事,就是请江有林帮忙料理妻子的后事。 妻子生前受了苦,他想让妻子走的安稳点,起码有一副薄棺,有一块地可睡。 江有林直接应下,也就不用他再开口了。 旁边的江田见江尘一脸怅然,开口道:“这都是常事,今年冬天村中没人饿死,已经算是好的了。” 入冬之后,村中来他们家上门借粮的人已经不止三四拨了。 村中名声不太差的,江有林也是能帮则帮。 他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觉得春秋劳作一年的人,不该在冬天饿死。 至于张三坡那种泼皮想来打秋风,只要摆出江尘的名号,就能一句吓走了。 “张叔家没有子女,之前也帮过咱家不少,婶子的后事,只能咱们搭把手。” “行。” 其实也不算复杂。 不过是准备一口薄棺材,买些黄纸,又请了村中神婆唱道送灵。 之后在张常青家中布置了简单的灵堂后, 如今土冻得生硬,也只能先在家中停灵到开春。 江尘兄弟俩临走时,又把家中余下的粟米给张常青拿来些,约莫十七八斤,加上他原本的粮食,足够张常青过到开春了。 在张常青的千恩万谢中,二人才离开。 出了这么一档事,家里的年味顿时淡了不少。 其实本就是荒年,整个三山村,也只有江家和陈丰田家能有点年味而已。 ........................ 大年初七,天色刚亮。江能文一溜烟就爬了起来,套上已有些发黑的新衣,拔腿就往外跑。 这些天,因为有个能猎狼的二叔,他虽说年纪小,却成了村中的孩子王。 可江能文还能没跑出门,就被江田一把薅住:“今天不准出去,有事跟你说!” “爹!”江能文一脸委屈,“我跟大牛他们说好了,今天要去大槐树那边跳羊!” “今天不准去。”江田的语气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我都和他们说好了的!” 江能文更委屈了,转头看向坐在床边、跟姐姐一起做针线活的陈巧翠。。 陈巧翠将针顶过鞋底:“听你爹的。” 江能文顿时失了所有希望,哀嚎一声。 江田轻笑一声,开口问道:“你想不想跟你二叔一样厉害?” “想!当然想!”自从二叔猎回狼王,二叔就成了他心里最厉害的人。 “那我教你本事,让你变得跟二叔一样厉害。” “真的?”江能文立马激动起来。 可转念一想,发现了问题:“那不该是二叔教我吗?” 第116章 江能文、江晓芸习武 虽说爹做的诱兽香也引来了梅花鹿,鹿肉也很好吃。 但在他心里,爹爹还是远不如二叔厉害的。 江田脸一黑:“你二叔那么忙,哪有时间教你?跟我进来。” 说完,就把儿子提进了屋,又喊:“晓芸,你也过来。” 江晓芸有些疑惑地看向陈巧翠,见陈巧翠点头,才起身走过去。 这段时间,江田早跟陈巧翠说过要教孩子拳法的事。 起初陈巧翠不愿意女儿也练拳。 她心里,女孩子家还是该以针线女红为主。 但江田还是以世道渐乱,强身健体为由说服了妻子。 被江田叫到面前的江晓芸一脸疑惑。 江能文则左边抠抠、右边摸摸,站得东倒西歪,眼睛还瞟着窗外,惦记着出去玩。 江田上下打量着两个孩子。 这一冬天精米精面管够,还有各种肉食,两个孩子终于不像之前那样瘦弱了。 过了年,江能文七岁,江晓芸十三岁。 昨天他跟爹、跟二弟商量过,也该到了传授他们拳法的时候了。 “站直了!”做了决定,江田忽的严厉起来。 江晓芸站直身子,江能文也从窗外收回目光,抬头看向爹爹,却还是双手背在身后,扭来扭去,一脸委屈。 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让自己出去。 他才不相信爹爹能让他变得跟二叔一样厉害! 见江能文还是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江田从背后一抽,拿出一根早已准备好的细竹条。 江能文瞬间绷直了身子。 这竹条的滋味,他可早就尝过。 “手伸出来。” 江田提着竹条在空中挥舞两下,发出飒飒声。 “爹,我站直了!”江能文企图唤起父爱。 “手!” 江能文只好畏畏缩缩地伸出小手。 “啪啪啪!”三下抽过去,江能文的掌心立马多了三道红痕。 小嘴一瘪,眼看就要掉眼泪。 陈巧翠看着儿子被打,想说什么,却终究忍住,把头别了过去。 她也知道这事重要,只能全交给江田处理。 挨了三下,江能文才终于乖乖站定。 两个孩子终于站定,江田才开口: “打你三下,给你长长记性。” “记住了,今天跟你们说的事,一个字儿也不准传出去!” “要是传出去,你爷爷、我,还有你二叔,你娘都可能死!” 立家的拳法,必然会引人觊觎。 陈丰田家在三山村传了数代,成了里正,当了地主,也没见有人习武; 要是陈玉坤知道江家有套可锤炼体质的外家拳法,绝对会忍不住出手。 所以,江家没真正立起门楣前,自然藏得越深越好! 江晓芸、江能文都被江田的话吓了一跳。 爷爷会死、爹会死、二叔会死,娘会死......这比竹条吓人多了。 江晓芸怯怯说道:“那我不听可以吗?” “不行。”江田目光扫视。 “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等你们哪天成了,就不用遮遮掩掩的。” 江田也并没说什么成了,他也没打算跟两姐弟说拳法的事。 “你们今天,就跟着我站桩就行。” 姐弟俩虽被江田吓到了,还是一点点模仿,江田也在一点点纠正。 可站桩的苦也不是谁都能受住的,江尘在外边,还不时能听见两个孩子的哀嚎。 如此,五日。 江晓芸还能咬牙坚持,江能文却是已经满地打滚,不想练武了。 江田只能给两人放一天假。 江能文如蒙大赦,第二天早上就直接跑出门,呼朋引伴来到大槐树下,照旧玩跳羊。 他好多天没来,又是孩子王,自然第一个跳。 一跃而起,当作“羊”的孩子差点被他推得狗啃泥。 那孩子起身委屈巴巴地开口:“文哥儿,你力气怎么这么大了!” 江能文落地,也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虽说是孩子王,可年纪却是最小,平时就算其他孩子让着,也未必能一下子跳过去,今天这是怎么了? 看着那孩子委屈的样子,江能文收了心思,笑着说:“那我蹲,你跳!” “好!”那孩子立马忘了刚才的事,兴高采烈地准备。 等其他孩子也加入,开始轮流跳羊,江能文渐渐成了真正的孩子王。 他才七岁,力气和跳的高度比十一二岁的孩子还强。 村里孩子都以为是他平日吃得好,力气大。 除了羡慕,对他更客气了,一口一个文哥儿的喊着。 江能文的脑袋瓜,渐渐终于想明白了原因。 只玩到一半,他就起身说:“我不玩了,要回去了!” “啊?能文哥,天还没黑呢!” 江能文从怀里摸出一把花生:“我给你们带了吃的,你们玩!” 几个孩子接过花生,兴高采烈地继续玩,江能文则快步跑回家,一进门就喊:“爹!我要练功!” 第117章 年后第一次进城 “臭小子,喊什么喊!”江田没想到才半上午,江能文就回来了。 按往常,不玩到吃饭、没人喊他,绝对不会回家。 “爹,我要练功!”江能文又喊了一遍,眼神认真:“我要变得跟二叔一样厉害!” 江田不由好奇:“这怎么出去玩半天,突然改性了?” “那个功好厉害,现在其他人的力气都没我大!” 江田听到这话,眼神微动。 没想到练了五天桩功,奔雷拳竟有这种效果? 不过,这也不全是拳法的功劳。 江能文平日吃得比别家孩子好。 其他孩子每日只有粟米粥垫肚,他却每日精米精面、肉食管够。 一个多月下来,本就比其他人健壮不少; 如今练了桩功,将这段时间吃的血食转化为力气,才有了今天的事。 但江能文这话,还是让江田多了几分警觉:“你记住,以后跟他们玩,收着点力气,要是把人打伤了,有你好受的!” “嗯嗯嗯!”江能文点头。 其实第一次差点推倒那孩子后,他就已经收着力气了。 “还有,你要是敢仗着力气欺负人,我把你腿打断!”江田又瞪了他一眼。 江能文缩了缩脑袋:“好,我保证不欺负别人。1” “行,去站桩吧。” 江能文这才兴致勃勃地跑去站桩,这下子,比之前用心多了。 一冬过去,江晓芸和江能文几乎往上窜了一头。 食肉习武,寻常人家如何能做到。 渐渐地,两人出门,在同村孩子中,都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正月二十九,天气终于稍稍转暖。 江尘也将奔雷拳的六式桩功——惊雷未发桩、轻身腾云桩、雷根立地桩、崩雷蓄力桩、旋雷举磨桩、惊雷遍体桩练至纯熟。 双臂力气已接近四百斤,之前用的牛角弓,竟感觉有些轻了。 但九式打法,他如今也只是涉猎而已。 练得最熟稔也只有三式。 擂云击、搬拦捶、扫风云。 一招直击、一招斜刺、一招横扫。 真遇危险,配上气力,也该也能应对一二。 江尘看了眼天气,虽说雪还没化,上山不行,但去县城走路该没问题。 他跟爹和大哥说一声后,就朝县城走去。 虽已过完正月,可还没到人们出来活动的时候。 本就破败的永年县城,如今显得更荒凉了。 恐怕过完这个冬天,逃难到这的人应该会有不少往南边去了。 这里的气候,可不是谁都能适应的。 进城之后,江尘本想找家面摊、食肆先吃点东西果腹,可找了半圈,硬是没发现一家开门的。 只好直奔东市的皮货铺。 他这次来没带多少东西,只带了戏本、鹿皮和狼皮三样。 还是那家招牌有些掉色的“皮货李”铺子,走近却发现也没开门。 江尘只能抬手砸门,过了半响,才听见里面有动静,接着传来骂骂咧咧的声响:“谁啊!谁啊!别砸了!” 门打开,李乐天的头探出来。 一见江尘,才换上笑脸:“咦,江侄儿啊!这时节怎么进城了。” “李叔,您这是不做生意了?连门都不开了?” “这还没开春呢,平常哪有皮子收啊?” 江尘将夹着的皮子往上提了提:“那我这不是来了。” 李乐天看见江尘腋下夹着两张皮子时,眼睛都笑弯了。 “进来,进来再说!” 把江尘迎进屋,又提来一个火炉放在旁边,李乐天才开口: “哪来的皮子啊?这大冬天的你还进山了?” “封山前打的,这不刚要开春,就先给李叔您送来了。” “那感情好!赶紧让我瞧瞧。” 江尘说着,从腋下取出卷好的梅花鹿皮。 李乐天立刻在桌上铺展平整,手掌在鹿皮上轻轻划过。 啧啧赞叹:“这冬皮子就是不一样啊,毛质又密又软。” 他顿了顿,报出价格:“这鹿皮,我能给你十三两半,全城高价!” 这个价格确实比上次江尘卖的狐皮高,而这鹿皮的面积本就比狐皮大了一倍不止。 江尘也没打算讲价,点头应道:“行,就按这个价。” 李乐天却没立刻结账,目光盯着江尘腋下剩下的那张皮子:“这是狼皮吧?也是你打的?” “李叔眼尖,不过这个不卖。” “不卖?为什么不卖?” 李乐天急了,“我给你的价格可是全城最高的,你不会想卖给别人吧?” 江尘只能摇头:“李叔,这个真不卖,我还有别的用途。” 李乐天却站起身,围着江尘夹着的狼皮转了一圈,满脸怀疑:“不对啊,一张狼皮哪有这么大?你是不是把两张卷一起了?” 说完看向江尘:“我这冬还没收过狼皮呢,不卖让我开开眼总成吧?” 见李乐天好奇得紧,江尘只好让步:“那说好了,看看可以,这狼皮我绝对不会卖。” “你这小子,怎么比你爹还小气!我就看看,又不要你的。” “那李叔你给掌掌眼。” 第118章 递戏本 李乐天收走鹿皮,江尘才取下狼皮放到桌上,解开麻绳随手一抖。 狼皮瞬间铺开,占满整张桌子,边缘还从桌角垂了下去。 深褐色的狼毛舒展开来,针毛与绒毛根根分明,透着一股子悍气。 “这......” 李乐天看着完全展开的狼皮,眼睛都直了,“这是什么狼的皮?怎这么大!” “一头老狼王,受了伤跑到小黑山,被我捡了便宜。” 李乐天抬手,小心翼翼地在狼皮上划过,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好皮子,好皮子啊!” 他声音喃喃:“毛质上乘,针毛挺括,绒毛细密,格风保暖” “关键还这么大,做件狼皮大氅,完全不用拼接!” 他是老皮商了,一整张皮子做的大氅,那价格可是数倍的往上涨! 江尘见他看完,顺手就要往回收:“李叔,差不多了吧?” “一百三十两!” 李乐天突然伸手按住狼皮,语气急切,“贤侄,一百三十两,这张皮子我收了!” “李叔,咱可是说好的,只给您看看,不卖。” “不卖?不卖你拿进城来干嘛!” 李乐天眼睛都有些发红。 这玩意儿,拿到任何一家皮货铺,都是镇店之宝啊!他怎么舍得放过。 “好侄儿,一百五十两,这是最高价了!” 他还是舍不得放手。 这么好的皮子,出了这个店,他可能再也找不到了。 江尘收手的动作一顿,语气多了几分不悦:“李叔,咱不能刚说的话,转眼就忘吧?” 李乐天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缓缓收回手。 最后又问:“那你总得跟我说说,这狼皮你准备拿去哪儿吧?” “总不能是进城转一圈,再原封不动带回去?” 看在往日情分上,江尘也没隐瞒:“这样吧,过几天聚乐楼应该会排一出新戏,跟狼王有关。” “等戏排出来,您应该能在聚乐楼看到这张狼皮。” “到时候您要是还想收,我一定优先卖给您。” 到时候那价格,就未必是李乐天出得起的了。 “聚乐楼?” 李乐天皱起眉,“那地方不收皮子啊,你没骗我吧。” 江尘没再多说,重新卷起狼皮。 李乐天始眼神终紧紧盯着,直到狼皮被夹回腋下,才终于收回目光。叹了 “你小子啊,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江尘笑着开口:“李叔,结钱吧。” 李乐天这才回到柜台,取出十三两半的银钱推给江尘。 又叮嘱:“我可提醒你一句,这皮子拿到哪都能值百两银子,你留个心眼,别被人骗了。” “多谢李叔提醒,我记着呢。” 李乐天终于是死了心。 开口又说:“这大冬天的,留下吃顿饭吧,我让你婶子温壶酒,炒两个菜。” “不了。” 江尘摇摇头,“好不容易来趟城里,还有不少事呢。” 李乐天想想也是。 开春化冻前进城不易,便送江尘出了门。 直到看着江尘的身影转过拐角,还是忍不住叹气:“聚乐楼......那地方能跟皮子扯上什么关系。” 李乐天平日不爱看戏,这次却上了心。 江尘离开皮货铺,直奔聚乐楼。 这天气,聚乐楼竟还开着,只是里面看戏的人寥寥,楼内支着几个大火炉,倒比外面暖和不少。 他绕到台后,本想找掌柜,却撞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锦鸳姑娘?” 穿着戏服的锦鸳转过头,语气有些惊奇:“是你?有事?” “有些事想跟你谈谈,可有时间?” “等我换完衣服,上楼说。” 上次确定了花香楼的地窟位置,将人救出来后,她的确对江尘多了几分好奇。 这次,自是没有拒绝江尘的理由。 聚乐楼二层,锦鸳换回一身青衣,坐在江尘对面。 桌上摆着个册子,正是沈朗写的戏本。 “所以,你伯父写了个戏本,想让我们聚乐楼排演?” 闲聊时,江尘已经知道丹凤和青云道人都离了永年县。 只有锦鸳留了下来,原因不知。 “正是。” “我们聚乐楼,可不是什么戏都排的。” “不如先看看?” 江尘对沈朗的文采有信心。 这时代娱乐匮乏的,这个戏本有火的潜质。 锦鸳随手翻开戏本,看到落款 “一梦生”。 嗤笑一声:“这些文人,个个看不起戏子,还来写戏本作甚。” 江尘也早看过署名,沈朗自觉写戏文掉价,自然不会用真名。 只扫了一眼,锦鸳就将戏本放下。 “戏本好坏我不懂,还是让掌柜来看吧。” 锦鸳遣人去喊王向东。 等候时,目光落在江尘腋下的狼皮上:“那是什么?” 江尘并未拿出来:“这东西,还是等王掌柜看完戏本再说吧。” 锦鸳翻了个白眼,身体往后一仰,不再说话。 第119章 看戏本,举义勇 不多时。 王向东踩着楼梯上来。 快步走到两人面前后,对着锦鸳躬身开口:“锦鸳姑娘。” “江尘拿来了一个戏本,你看看能不能在排演。” 锦鸳指了指桌上的册子。 王向东立马接过,又搬来一张椅子,在两人下首坐下。 对于江尘拿戏本来,王向东并不意外。 上次江尘不知在纸上写了什么,打动了丹凤姑娘,有这等文采,写戏本也合情合理。 可翻开看了两页,王向东就有些怪异地抬头看向江尘:“江二郎?” 他心里不免犯嘀咕,对面的江尘是在家排行老二吗? 这事他还真不清楚?这是以自己为主角写的戏本? 江尘自然明白这目光的意味,不免有些脸热。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装作事不关己了。 还好,王向东只看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看戏本。 看完第一折,王向东不由坐直了身子。 再次抬头问:“江公子是从村里来的?” “对。” “这时节官道恐怕也难行得很。” 王向东说着,朝门外喊了一句:“上些茶水吃食来。” “江公子稍待,我看戏本比较慢。” 不多时,就有小厮端来瓜果吃食。 王向东只说了一句 “慢用”,便又低头看戏本。 这次看得愈发入迷,眉头不时紧蹙,不时舒展。 时而屏息凝神,时而长舒一口气。 锦鸳见他这副模样,终于生出好奇。 这戏本真有这么好? 于是直截了当伸手:“掌柜,前面的给我看看。” “啊?” 王向东抬头,满脸不解。 锦鸳顺势拿过戏本,双手一扯,书册的缝线被撕开,分成上下两册。 她自己留了上册,把下册递还给王向东。 王向东一时咋舌,只能接过下册继续看。 反正若是排演,必定要誊抄好几份呢,撕开只要不伤内容就好。 锦鸳看了两页,也抬头看向江尘,眼神和刚才王向东看他时一模一样。 江尘只好低头饮茶,避开她的目光。 吃了些糕点、喝了热茶,江尘才抬眼看向锦鸳。 此刻她也被故事吸引,柳眉微微皱着。 锦鸳和丹凤不同,一身飒爽青衣,眉宇间少了几分柔媚,多了几分英气,俊美中透着几分凌厉。 此前总站在丹凤身后,倒是盖了她不少风采。 江尘也并非被她的容貌吸引,只是想起上次见她一把将人丢出三丈开外,估计武功已经达到明劲层次。 这个冬天,他把心思都放在奔雷拳上,桩功算娴熟了,打法也通了三招,另外六招也算熟稔,可迟迟摸不到明劲的门槛。 拳谱上只说 “勤练不辍,水到渠成”。 可他连个问的人都没有,实在不知道 “水” 何时才能 “到”,“渠” 何时才能 “成”。 见过锦鸳后,他也在犹豫要不要问问经验。 正思索时,王向东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随即长舒一口气:“好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锦鸳打断:“别说话!” 王向东见锦鸳还在低头看,便不再开口,只坐在对面冲江尘微微一笑,把看过的下册递了过去。 等剩下的半册也看完。 锦鸳才抬起头,狐疑地看向江尘:“你在家排行老几?” “老二。” 锦鸳嗤笑一声:“所以这戏里的江二郎,就是你?” 江尘纵然脸皮厚,也不由有些发红,点头道:“是的。” 锦鸳把戏本推出:“戏本写得不错,你该花了大价钱吧?” “想举义勇,以谋官?” 江尘不置可否。 他虽只想当里正,再改命星。 可也不能说锦鸳说得不对。 锦鸳转头看向王向东:“掌柜,你觉得这戏本如何?” “剧情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算是上乘戏本,排演是可行的。” 王向东看了一眼江尘,又补充道:“不过故事有些玄奇,未必适合用来养名。” 锦鸳笑着看向江尘:“听到没?故事太玄,察举的官员不会信,恐怕你的计划要破灭了。” 江尘眨眨眼:“有甚玄奇的?这不是很正常吗?” “当然玄奇!” 锦鸳反驳:“哪有人能在雪山里和狼王鏖战三日三夜?” “再说了,里面的狼王近妖,猎户似神,还说不玄奇吗?” “就算我们排演了,众人也只会一看一乐,不会当真的。” 江尘这时才把腋下夹着的狼皮取出来:“戏本难免有夸大,但有一点是真的。” “什么?” 锦鸳好奇追问。 这戏本她看下来,只觉得和《丹凤传》一样玄乎,完全不是现实能发生的事。 江尘顺手将狼皮一抖,厚实的狼王皮瞬间舒展开来。 江有林剥皮时,特意留下了完整的狼头形状。 王向东只看一眼,登时吓得猛地站起,往后连退数步; 锦鸳也微微一怔,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这张皮子,是我猎狼王时剥下来的。” 江尘开口道。 “真有狼王?” 王向东看看桌上的戏本,又看看江尘,满脸难以置信。 “当然是真的,戏本里记载的,大部分也是真的。” 江尘顿了顿,补充道:“起码关于狼王的部分,都是真的。” 整个戏本的核心就在狼王,沈朗写的时候,也并未增色太多。 只要狼王是真的,就能够证明其他的事情也是真的! 这就是这个戏本养名的关键 锦鸳定神看向铺开的狼皮。 这一张皮子,足有三四张普通狼皮拼接的那么大。 完全可做一件狼皮大氅,若是拿去卖,绝对价值不菲。 王向东从惊恐中回过神,往前凑了一步,盯着狼皮:“江二郎竟有这等神勇?” 不知不觉间,王向东竟然说出了戏文中的词。 江尘笑而不语。 刚才王向东还丝毫不信,可只看到这张狼皮,就开始半信半疑了。 他尚且如此,那些前来看戏的,又会怎样? 江尘再次开口:“王掌柜,若是排演这戏之前,将狼皮立在戏楼前,会怎么样?” 王向东眼前一亮。 这么大的狼皮,别说永年县,附近几个县恐怕都少见。 往聚乐楼门前一摆,谁能不好奇驻足? 再找个小厮在一旁解说,说这是本县一位义勇之士猎杀的狼王,楼内正演义士斩狼除害之事。 恐怕没人能忍住不进去一探究竟。 以他的见识,这戏要是排演出来,在永年县的火爆程度,未必会输给《丹凤传》。 关键就是,主角是本地人啊! 那代入感能一样嘛。 第120章 锦鸳饰演江二郎 “此法甚好!” 想通一切后,王向东不由赞叹,“只要这皮子往门前一摆,恐怕没人能忍住不进来看看。” “再加上这戏本,排演出来,定能引得全县百姓围观!” 江尘笑着开口:“那王掌柜觉得,这戏本值多少钱?” “二十、不,三十……” 王向东话还没说完,就被锦鸳打断:“你来求我们给你扬名的,还想要钱?” 江尘摇头:“什么叫求?明明是合则两利的生意。” “可惜,我们聚乐楼并不缺戏本。” 锦鸳语气平淡。 这话对也不对。 一般文人多觉得写戏文掉身份,不愿动笔,各戏楼其实都缺好本子; 可反过来说,眼下娱乐匮乏,只要戏楼排演,也不缺看官。 即便是日日丹凤传,忠臣传也能有不少人来看。 王向东欲言又止,看了眼锦鸳,终究没敢多话。 江尘长叹一口气:“既然聚乐楼不要,那我就只能找酒楼的说书先生了。” 除却戏楼,茶馆的说书人也是传播故事的路子。 “江公子!” 王向东立马急了,“那些说书人讲的,能有几个人听?” 他不仅看中戏本,更看中那张狼皮。 这等噱头摆出来,哪有没有不火的道理。 锦鸳不在乎,他还想着多赚些银子呢,说不得将这里运营好了,日后还能当上郡城聚乐楼的掌柜呢。 江尘似笑非笑地看着锦鸳。 他也没打算真的去找说书人,只是表示自己并非只有一个选择而已。 锦鸳见王向东急切的样子。 知道拿捏不住江尘,只能开口:“既然这样,那我就帮你一个忙吧。” 江尘却不接话:“锦鸳姑娘,都说了我们是合则两利的事。” “合则两利,那酬银就不用给了吧?” 许是跟丹凤学的,锦鸳总想压他一头。 江尘略微思索,点头:“好。” 锦鸳倒没想到江尘这么容易就答应,王向东也一脸喜色,想着省了一笔银子。 可下一秒,江尘起身走到窗前,指着一楼看台的座位。 “但演这部戏的时候,最后两排座位的收入归我,如何?” “最后两排?” 王向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戏楼里越靠前的位置价格越高,最后两排只有小凳,共三十个位置,每个位置十文钱,无茶无水。 一般人来看戏,都不会选这排,除非满座,才会有人坐。 可即便是丹凤传,那地方也少有人坐。 这么算下来,可比给二三十两银子当酬劳划算多了。 只是王向东还是有些犹豫:“江公子,我们聚乐楼,从未有过这样支付酬银的先例。” 锦鸳也走过来,看着后方的小凳:“你觉得这戏本,可以让聚乐楼爆满?” “不只是戏本,还有我的狼皮呢。” “可以,我答应了。” 既然江尘想赌,锦鸳也不介意陪他赌一把。 江尘见她应下,又补充一句:“要是人不够坐,从这两排往后加的位置,也要算我的。” “自然。” 江尘笑笑:“如此,一言为定。” 王向东虽然本能觉得这本子能火,可也没见过炒作的威力。 永年县本地主角、冬日狼灾、难得一见的狼王皮,再加上质量上乘的戏本。 这几样加在一起,他想不出不火的理由。 就算意外爆冷,他也不在乎二三十两的酬银。 他更看重的,一是狼皮经炒作后价格必定翻倍。 最重要的,还是借 “义勇” 之名,触发命星变化。 定下之后。 他又对锦鸳说了一句:“虽说是合则两利,但此事若成,我还是欠锦鸳姑娘一个人情。” 锦鸳忽的笑了,露出几分女孩家的模样:“你知道就好。” 江尘不由微微摇头,锦鸳终究是比丹凤差了不少。 今天跟他说来说去,就是女孩脾性而已,可能是想给丹凤找回面子,压他一头。 江尘也摸清了她的脾性,顺毛捋,服个软,比费心打机锋好用得多。 王向东倒是看得清楚,只是她眼里只盯着戏楼的收益,对两人交锋也不甚在意。 “既如此,这张狼皮就交给聚乐楼保管了。” 江尘又叮嘱:“就劳烦锦鸳姑娘多上心了。” “我聚乐楼,难道能连一张皮子都看不住?” 锦鸳语气带着几分傲气。 江尘笑笑,这招果然好用。 王向东也连忙开口:“放心,我肯定不会让这狼皮出一点差错。” 这可是新戏能不能火的关键噱头,无论如何都不能出问题。 稍作停顿,王向东又说:“不过这戏本,还需要改一点。” 江尘有些意外:“王掌柜请说。” 王向东斟酌着开口:“这戏本其他地方都好,就是人物线稍有些简单。” “简单?” 江尘思索片刻,“不算简单吧?” 戏里除了不重要的村民,重要人物基本按江家照搬。 父亲、兄嫂、侄子侄女都在其中。 “缺一个美女。” 王向东笑着解释。 “俗话说‘美女配英雄’,这戏若是没有一个与英雄相配的女子,怎么能算完整?” 江尘一想,倒也是古今同理,大众就爱看这个。 他问道:“那王掌柜觉得该怎么加?” “就加一个与江二郎相恋的女子,在江二郎上山时,在村中守望,加几句思念的唱词就好,不复杂。” 江尘觉得这改动简单,便开口:“那就交由王掌柜处理了。” 他懒得把戏本带回去让沈朗改。 沈朗写这戏本本就觉得自降身价,再让他改,未必乐意。 “好!” 王向东答应得也极为畅快,这类唱词各类戏文中都有,不难加。 锦鸳也开口:“我觉得这个女子的戏份可以多一点。” 江尘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连忙补了句:“改可以,但不能动原有的剧情。” 他怕锦鸳看中这女主戏份,改到最后喧宾夺主,坏了他的计划。 锦鸳眼皮一翻:“放心,不会影响你扬名的。” 王向东连忙笑着打圆场:“江公子放心,主要情节绝不会动,核心还是江二郎为民除害。” 说完之后,王向东看向锦鸳:“锦鸳姑娘,不如你来演江二郎如何?” “我?” 锦鸳先是一愣,继而表情迅速灵动起来,眼睛亮了亮:“对啊!这江二郎的角色,倒正适合我!” 王向东终究是老油条,只一句话就解决了问题。 戏曲里的性别反串本就不少,锦鸳身手了得,自带一股英气。 演江二郎上山猎狼,确实再合适不过。 第121章 城中卜卦:猎犬(三更求好评!) 见锦鸳的角色从 “女主” 变成 “男主”,江尘才彻底放下心。 起码锦鸳不会再随意改戏,反而会尽全力演好江二郎这个角色,倒让他省心不少。 事情基本敲定,江尘开口告辞:“那就这么定下,我还有其他的事,先告辞了。” “去吧去吧。” 锦鸳已经重新拿起戏本,琢磨怎么演江二郎的神态动作了,没再多留他。 独自走出聚乐楼,江尘不由打了个寒颤,左右张望片刻,终于找到一家刚开门的食肆。 在聚乐楼吃的糕点瓜果,终究填不饱肚子。 走进食肆,点了一碗羊肉汤面,再加一碟羊肉,吃饱喝足后。 江尘才抬头召出龟甲。 憋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进趟城,自然要看看城中有什么值得一探的机遇。 手指轻轻一点后,龟甲光华亮起,开始卜卦: 【当前命星:山民】 【今日运势:平】 【平:西市有人正在急购野山参,若能提供,可获得双倍报酬。】 【小吉:东市有人售卖猎犬,若能购得,或对狩猎有所帮助。】 【中凶:一行人正在寻找进入二黑山的向导,他们愿意为此付出一笔可观的佣金。但目的未明,最好小心对待。】 江尘看到最后一个卦签,不由眼皮一跳。 “一伙外来人,想进二黑山找向导?还是个凶卦,恐怕来者不善啊!” 只要是凶签,现在的江尘一概选择避开。 只希望这行人进二黑山没别的目的。 就算有,也别影响到自己。 至于前两个卦签,江尘扫了一眼,难免有些失望。 尚未开春,城中也没什么 “漏” 可捡。 野山参,他在村里卜卦时见过好几次,甚至有一次刷出二十年份以上的野山参。 那次他特意取了卦签,记了位置。 可现在大雪封山、土地冻硬,根本挖不出来。 倒是第二个 “小吉” 卦签,让他有了些兴趣。 “猎犬吗?” 普通印象中,猎户都该有猎犬。 可实际上,乡下普通猎户很少有猎犬。 能在山上跑得过猎物的猎犬本就少见。 要想让猎犬帮上忙,起码得用粮食加肉食喂养,比一只成人吃的也少不了多少。 这年头,就算是猎户也大多养不起猎犬。 但他.......却没有这方面的忧虑。1 有只猎犬,那确实是好处多多。 心中做了决定后,抬手取走了中间那枚 “小吉” 签。 卦签显现出虚景,指向东市一个极不显眼的角落。 眼见时候已经不早,喝完碗里最后一点羊肉汤,江尘在结完账就起身朝东市走去。 即便有卦签指引,江尘也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东市角落里,两堵断墙夹出一片避风的窄地。 这天气,坊市也没几个摆摊的。 仅有的几个,也全躲在避风的地方。 江尘走进断墙,才见一个穿粗布棉服的汉子蹲在地上。 双手拢在怀里,胸前鼓鼓囊囊,却没见到猎犬的影子。 汉子见江尘过来,立马站起身:“小哥买狗吗?” 江尘扫了一圈,开口问:“狗呢?” 汉子张开双手,掀开皮袄,两只不过半尺长的小黑狗露了出来。 他小心地把狗放在地上。 一只通体纯黑,脸上带着白斑,正怯生生往他脚边躲; 另一只上半身纯黑,四条脚却是白色,一落地就对着他叫了两声。 两只狗应该是一母同胞,身子都极瘦,四肢细长,耳朵尖竖,尾巴细得像条鞭子,不断甩动。 见江尘蹲下身细看,不像随口问问的样子。 汉子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笑着推销:“这可是正经的猎犬,祖上三代都是跟着猎户跑山的,追兔子、赶狍子都行!” 江尘指尖轻轻碰了碰外侧那只 “白脸” 小狗的头顶。 狗毛软乎乎的,带着点体温。 小狗没躲,反而抬头蹭了蹭他的手指,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可他这边一摸,另一只白脚,却脊背拱起,喉中挤出有些稚嫩的低吼。 江尘表面在挑狗,实则在看卦签,想知道哪只更适合做猎犬。 可看了半天,卦签竟没半点反应。 他只好问一句:“这狗多大了?” “满三个月了,一开春就能上山帮忙捕猎!” 汉子说着,抓起一只细犬的前腿,指给江尘看,“你别看这狗瘦,骨子里都是劲儿,下口也狠,跑起来连兔子、狐狸都能追上,追上一口就能咬死!” “只要买了,来年绝对能赚到!” 江尘倒认识这种狗,是专门的捕猎的细犬。 前世传说中哮天犬的原型,好像就是这类狗。 “小哥要是真心要,我算你便宜些。” 汉子见江尘真的意动,又低声补了句,“这狗好养活,给点剩肉掺着粟米就能喂!” 江尘却还在犹豫,不知该选哪只。 关键是次次管用的卦签,此刻竟像销声匿迹了一样。 他又摸了摸那只 “白脸” 细犬。 这狗像通人性一样,正顺着他的手往他怀里钻; 另一只 “白脚” ,却拼命把其往回拉。 看着两只小狗,江尘忽然笑了:谁说一个猎户只能养一只猎犬? 他又不是养不起,养两只不更好嘛! 拿定主意后,他抬头问:“两只一起要,多少钱?” 汉子眼睛一亮,连忙说:“单买一只得二两,你要是两只全要,给三两半就行!” “这天气太冷,我是真不想在这儿耗着了。” 江尘起身皱眉:“这太贵了,买头猪也用不了这么多钱。” “别,别走啊!” 汉子急了,“我这可是猎犬,哪是肉猪能比的?” “你养到开春,上山抓兔子、抓狐狸,随便抓两只就回本了!” 江尘摇头:“我可没那本事,次次都能找到狐狸,要只是抓两只兔子,还不一定够这两只狗吃你。” “而且,这看着也不像三个月的啊,不是病了吧,不会带回去养不活吧。” “没......绝对没病!”汉子连忙开口。 “那你就给个实在价,我拿着走了,这天气,谁也不想在外面耽搁啊。” 第122章 墨雪与追云,堆满粮仓再说 见江尘浑不在意的表情。 男人也实在很少能碰见真愿意买猎犬的人。 一跺脚:“二两半,两只你拿去!” “但我说好,这真是猎犬的种!你拿回去要好好养,不要想着杀了吃肉。” “明白明白。”这细犬一看就是专门狩猎的,浑身也没二两肉啊 “那就这个价了。” 江尘虽然觉得还能往下压,但也懒得继续纠缠。 二两半买两只猎犬,要是真能帮着捕猎,也还算值得; 而且有卦签保底,这两只狗应该挺有捕猎天赋。 江尘从怀里摸出二两半银子递过去,又问:“有绳子吗?” “有!有!” 汉子接过银子,连忙从麻袋底下翻出两根粗麻绳,麻利地给每只狗系上简单的项圈,再递给江尘。 白脸根本毫不认生,走到江尘脚边,顺着江尘的裤脚往上爬,想钻进他的皮袄里。 白脚却弓着背,死命往后退,被汉子狠狠踢了一脚。 “小哥放心,这狗通人性!这只听话,你不用多管;另一只你带回家熬几天,以后保准只听你一个人的!” 被踢了一脚,白脚果真老实了些。 江尘也不客气,直接提起绳子将其拎起来。 “白脚” 被勒得直吐舌头,江尘才松手塞进怀里,这下才彻底安分下来。 “那小哥,我就先走了!” 卖完狗,汉子慌忙收摊跑路,似是在怕江尘反悔 他本来带了四只狗,现在死的就剩这两只,能卖出去已是万幸。 江尘也不介意,低头看着怀里的两只细犬。 分别抬起脸,看着面相,又扒开双腿,确定公母。 略微思索后,额头带白斑。 轻声取名:“脸上带白斑,还是母的……以后叫墨雪吧。” “四足踏白,是公狗,那你就叫追云。” 墨雪已经钻进江尘的皮袄里,听到名字,低声叫了两声; 差点被勒晕的追云,也 “汪汪” 叫了两声,只不过是威胁的叫声。 被江尘拍了下脑袋,还是乖乖钻进了皮袄。 凶是凶了点,可怕冷也是真怕冷。 江尘这才转身,去买其他东西。 现在坊市还没完全开市,能买的物件不多。 他只找到一家肉铺,先买了些鲜肉。 走出肉铺,江尘把皮袄掀开一角,墨雪瞬间从里面探出头。 江尘从腰间抽出斩鼍刀,将肉切成条递进去,墨雪一张口,连他的手指一起咬住。 还好嘴上没用力,一口吞掉肉条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他的指头。 随后又切了一根,递给追云。 追云一双眼睛眼巴巴盯着,却缩着脑袋,不肯上前。 “那你就饿着吧。” 好狗得训,他可不是养宠物,没那么好的耐心。 将切下来一条鲜肉,同样喂给墨雪。 墨雪吃完,还知道蹭蹭手掌以示感谢,属实惹人怜爱。 这两只猎犬虽是一奶同胞,性格却天差地别。 墨雪亲人,毫无戒心;追云却没一点安全感,对谁都凶巴巴的,还需好好训一番才成。 之后,江尘又买了几包糕点小食、四块茶砖,另外添了些家中所需的杂物,林林总总花了五两银子。 其中最贵的就是茶砖和糕点,这在永年县都是稀罕物,自然价格极高。 不过,这些除了家中留一部分,另外是给沈家的礼物,也不能省。 算下来,今日进城,卖掉鹿皮后身上只剩六两银钱。 加上此前存下的,江尘粗略一算,手中现在还有三十八两银子。 这钱在三山村百姓家中已是一笔可观的财富,可他开春后计划买骡车,方便日后进城。 还要扩建家里的房子,建成陈丰田那样的高门大院,以后在院中练武也不怕被人窥探。 算下来,这点银子,显然不够用。 “等想办法赚钱了啊。” “野山参、野猪,还有山中麋鹿,这些都是银子啊……” 眼看就要开春,江尘早已手痒,眼下他最重要的收入来源,还是捕猎。 除此外,他也在想着其他的生财路,只是暂时还没确定要走哪一条。 最好的,还是能和命星结合,卜卦开路,未卜先知,自然万事大吉。 心中想着,江尘已经背着东西往家走。 出县城时,正见到一行人刚从城外回来,个个风尘仆仆,面相和衣着都不像本地人。 江尘只扫了一眼,便想到今日卜卦的第三枚卦签。 但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低头离开。 不论何事,只要带凶,他都不想沾染。 乱世将起,苟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再说。 到家后,江尘把买的东西都放进屋,转身就去了沈家。 戏本递出去了,总得跟沈朗知会一声。 他本来还想解释为什么没有酬银。 可沈朗听他说完经过,却淡然一笑:“这戏本,我本就没准备要酬银,不过是帮你扬名罢了。” “但你既这么应下,看来对这戏本颇有自信。” 江尘顺势说道:“伯父文章一流,写戏本自然也能大火。等上演时,聚乐楼肯定座无虚席。” 沈家虽已落魄,靠当东西维持生活,可毕竟曾是高门大族,江尘带再多礼物,也难让沈朗有太大感触。 但夸他的文章,却正好搔到了痒处。 “戏本不过小道,算不得什么。” 沈朗嘴上这么说,脸上的笑意却藏不住,又问道:“之前给你的三本书,可都看了?” 江尘点头:“粗略看过一遍。” “有何感觉?” “世界之大,远超我的想象。以前的我,只能算是坐井观天了。” 江尘如实回答。 沈朗微微颔首:“你有这份认知,还算不错。那现在,可有什么想法?” “想法?什么想法?” 江尘一头雾水。 想了想答道:“世道艰难,各地灾荒不断,我还需努力,让砚秋跟着我也能过上好日子。” 站在沈朗背后的沈砚秋脸色一红,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沈朗呼吸一窒:“你就没有别的冲动或想法?” “大丈夫生在世间,你难道就没有高远的抱负?” “高远的抱负?” 江尘有些狐疑地看向沈朗。 老沈不会真想让他帮沈家夺回失去的荣耀吧? 他前世就是普通人,这世也只是升斗小民,权谋算计可不懂。 但面上,终究没驳沈朗的面子:“自然是有的。不过,无论做什么,总要脚踏实地。” “倒也有理。” 沈朗微微颔首,又问:“那你觉得,第一步该做什么?” “今年是荒年,明年收成还不知道呢。现在最重要的,自然是用粮食和肉,把粮仓堆满!” 沈朗嘴角抽了抽。 江尘对着他眨了眨眼。 第123章 春猎 他带回来的两只猎犬还在幼年,看着格外可爱。 江晓芸和江能文这个年纪,根本抵挡不住。 “这是猎犬,等长大了,要跟我一起上山捕猎。” “怎么可能?这么小怎么捕猎啊!” 江能文满脸不信。 “先养着,很快就长大了。” 现在两只细犬不过半尺长,也可能是之前吃得太差才显得瘦弱。 想让它们跟着上山帮忙,起码得再养两三个月。 要是想抓狍子这类中大型猎物,得等它们完全成年,起码要十个月左右。 江晓芸把跑累的墨雪抱起来,眼睛亮晶晶地问:“二叔二叔,你给它们起名字了吗?” “你抱着的这个白脸的,叫墨雪。” 江尘指了指墨雪,又指向追云,“那边蹲着的,叫追云。” 江晓芸眼睛微亮:“墨雪!真好听!” 说完,就抱着墨雪不断喊名字:“墨雪!墨雪!” 墨雪适时的回应两声。 江晓芸立刻笑弯了眼:“二叔,她知道自己叫墨雪!好聪明的狗!” 江能文也想去抱追云,却被它龇牙吓了回来。 气哼哼的说了一句:“墨雪好,追云不好!” “熬两天就好了。” 江尘丢了块肉条过去,追云却往后退了一步,依旧没吃。 陈巧翠在一旁看着墨雪凑过来把肉条吃掉,只觉得心疼:“二郎,这狗哪能吃肉啊?给点剩菜剩饭就行。” 这年节里,哪家能有多少剩菜剩饭?所以村里也少有养狗的家庭。 要是让别人看到他拿肉喂狗,怕是一家人都要被戳着脊梁骨骂的。 “嫂子,这是猎犬,得吃好点才能长力气。” 江尘解释道。 江有林也走过来,摸了摸墨雪的骨架:“确实是好狗,是上山打猎的料。” 他又看向江尘:“这狗,该不便宜吧?” 这么瘦的狗,一看就不是按肉狗价买的。 他年轻时候也问过,正经的猎犬种可不便宜。 “两只一共二两半银子。” “乖乖!” 陈巧翠不由咋舌:“这都快赶上一头猪了,什么狗这么金贵?”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贵的狗,也不觉得猎狗和普通狗有什么区别。心里想着有这钱还不如买两只猪崽划算。 江有林却笑了:“好猎犬养大了,能顶半个人用呢,以后做饭,多做些两只狗的口粮。” 要是不特意留,家里哪有多余的剩饭喂狗? 两人都这么说。 陈巧翠虽觉得心疼,也只能应下了,只希望两只狗吃了饭真能干活 当天晚上,江尘特意把两只狗分开喂。 墨雪面前摆了一碟猪肉米粥。 至于追云面前,却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江尘又端着一碟猪肉走过来。 墨雪第一个凑上前。 追云看着肉片龇牙咧嘴,口水从牙缝里流出来,却一步没有上前。 江尘走到追云面前,蹲下身子,把肉片放在掌心:“吃。” 追云盯着肉片,又看看江尘,犹豫半晌,终于慢慢挪过来,飞快叼走肉片,蹲在一旁狼吞虎咽。 江尘趁机伸手想摸它的头,刚靠近,追云就猛地跳开,再次对着他龇牙。 江尘再懒得忍,一巴掌拍了过去。 即便江尘收着力气,追云还是被拍的连滚两圈,起身不停甩着脑袋。 墨雪慢悠悠走过来,蹭了蹭江尘的手,又冲着追云叫了两声。 追云晃了晃发晕的脑袋,站起身,仍旧想要龇牙。 可一抬眼,看见江尘瞳孔缩小,露出大片的眼白,曾经猎狼的凶气展露无疑。 追云吓得身体一颤,在江尘面前颤颤巍巍的将身子趴下。 终究只是幼犬,饿一天熬一夜加一顿恐吓教训,已经基本服软了。 江尘捡起肉条放在面前,追云缓缓上前,在江尘面前吃下。 江尘抬头抚过后背,追云再没过激的反应。 这算是基本听话了,不过之后想把它们训得能上山打猎,还得慢慢教。 好在这两只狗是三代猎犬,又有卦签启示。 天赋和秉性应该都不差,这方面应该不用太费功夫。 之后几日,墨雪跟江能文、江晓芸愈发亲近,一见到两人就凑过去蹭; 可追云,经了那顿教训之后,仍是只认江尘,跟着他寸步不离。 其他人喂的东西一口不吃,只吃江尘递的。 旁人一靠近,立马低吼威胁。 这反倒让江尘有些哭笑不得。 这追云的性子还真是记打不记吃。 而且,追云对江尘教授的指令熟悉的极快,这倒是算意外之喜了。 现在看来,这狗恐怕比墨雪还要聪明,只是性格执拗而已。 反倒是墨雪,性子温顺得很,丝毫不带怕人的。 他都怕哪天出门,墨雪被人拐走吃了。 这么看来,追云更适合当猎犬,墨雪反倒适合陪着两个孩子玩。 但他本来也不执拗于带两条猎犬上山,一条看家,一条捕猎也很不错。 所以之后的时间,大多数的精力就放在训练追云上,教他基础的捕猎技巧。 兴业十九年,开年的光景似乎都预示着,今年也不会是个丰年。 呼啸的北风,一直刮到二月中旬都没停过。 江家还算好过,提前备足了粮食。 可三山村其他百姓本就靠着不多的存粮捱冬。 这等天气连挖野菜都不可能,大多数人只能在家中饿着肚子硬撑。 期间,江尘给沈家送过几次粮肉; 又有几个平日和江有林相熟的村民来借粮。 还想预定借春种的种子,都提出以田地作抵押。 江有林也知道江尘想抢陈丰田的里正位置,也没拒绝,借出了部分粮食。 至于春种,只说家中余粮不多,没直接应下。 二月十七日。 天气终于转暖,积雪渐渐消融,卦象“小凶”; 三月六日,江尘脱了皮袄,换上棉服。 积雪只剩薄薄一层,冻土却仍未解冻。 这天,江尘家前后来了三波人。 第一波是顾金山带着陈新豪。 “小尘!” 顾金山一进门就高声喊道。 话音刚落,一条头角峥嵘、四爪带白、毛发全黑的细犬窜了出来,“汪汪”叫了两声。 顾金山被突然窜出来的黑狗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江尘这才跟着出来,喊了句:“追云,回来。” 追云立马往后退两步,站到江尘身后。 顾金山的目光落到追云身上,不由赞道:“好狗啊!” 江尘天天用肉食喂养,追云早已壮实不少,已快有一尺长了。 虽说算不上大狗,但骨架粗大,已有几分威武模样。 “城里买的,卖狗的说这是猎犬,不知道真不真。”江尘笑着答。 这一个多月,追云也训得差不多了。 等带到山上熟悉熟悉地界,追只野鸭子、兔子应该不成问题。 “顾叔、陈叔,先进来坐。” 叫退追云,江尘把两人迎进堂屋。 江有林听到动静,也从屋里走出。 他的拐杖也已丢了,养了挺久,每天好吃好喝,腿也差不多全好了。 两人和江有林打过招呼后好才坐下。 之后看向江尘:“我们来,是想跟你商量春猎的事。” “弓箭收了一冬,也该活动活动了。我们想约你找个时间一起上山,最好能见个红。” “一起?” 江尘面色有些犹豫。 他还真没有跟别人一同捕猎的习惯。 关键,他每日靠卦签指引行动,若是跟别人一起,实在有些不好解释。 顾金山重重点头,嘴角带笑:“你现在的名声可大了,我们俩也想借借运气,你觉得怎么样?” “要是第一次上山就能见到大红,这一年打猎都能顺顺利利了!” 若说种地是看天吃饭,天时好还能保温饱; 可打猎不仅看天,还看地利人和。 运气不好,一年忙活到头,可能连猎税都交不上。 所以猎户才会如此之少。 而且大多带点迷信,开春第一次狩猎,是务必要见红的。 不少人甚至在山里熬几天几夜,就为了“见红”讨个好彩头。 “这天气,山上能有猎物吗?”江尘并未直接应下,而是转而问道。 卦签多日显“凶”。 江尘没那么积极,今天还没卜卦呢。 顾金山开口:“来之前我上山看过了,雪化的差不多了。” “狍子、山鹿饿了一冬,都该出来找食了,这时候上山肯定能打到东西。” 江有林也在旁边开口:“那正好,小尘对二黑山不熟悉,你们带着他多转转。” 老爹这么说,江尘也就不再犹豫:“那好,顾叔、陈叔,准备什么时候去?” “就这几天吧!越早越好,赶在春耕前多猎点东西。” 江尘看着两人,过了一冬都瘦了些,看来家中粮食也所剩无几了。 两人在村中算是家底厚的,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那我来定日子怎么样?这休了一冬,我箭都没擦呢。” 见江尘应下,顾金山和陈新豪喜笑颜开点头:“既然是借你的运气,自然你来定日子,不过得赶早啊。” “好嘞。” 第124章 贾凡上门 心中这么想着江尘也就这么说了:“自然是有的。不过,无论做什么,总要脚踏实地。” “倒也有理。” 沈朗微微颔首,又问:“那你觉得,第一步该做什么?” “今年是荒年,明年收成还不知道呢,现在最重要的,自然是用粮食和肉,把粮仓堆满!” 沈朗嘴角抽了抽。 江尘对着他眨了眨眼。 老岳丈一把年纪吗,比他还有雄心壮志,着实让他佩服。 不过,他现在可不急着掺和什么家族复仇大业! 沈砚秋看着也没这心思,所以先糊弄过去再说。 沈朗深吸一口气,开口喊:“砚秋。” 沈砚秋噙着笑应道:“女儿在。” “把《十国英雄列传》拿过来。” 沈砚秋转身,不多时拿来一本书,封皮湛蓝,其上画着各种人物图案。 仅看封皮,倒是比之前几本要有趣的多。 “这本书记载了十国英雄的传记,你拿回去仔细研读,最好能有所体会。” 沈朗对江尘也没太多要求,只要他通读一遍就好。 只要通读一遍,他不信江尘心中能没有感觉。 “明白。” 江尘接过书,应了下来。 等沈砚秋把江尘送走,双目含雾,脸红红的进了屋。 沈朗不由轻哼一声:“徒有见识,胸无大志,空负八尺之躯,果然还是山野小民的眼界。” 沈砚秋撅了撅嘴:“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啊,要那么大志向干什么?” 在这里,她觉得比住在都城自在多了,起码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城中的那些公子哥,张嘴天下,闭嘴苍生,她看还没有江尘有本事呢。 沈朗鼻中吐气,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缓缓睁开眼:“这茶不错,哪来的?” “尘哥刚带过来的。” 沈朗听着女儿得意的语气,似是认命般,深深叹了口气。 ........................................................ “来这,这边!这边!” 江尘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听见 “嘬嘬嘬” 的唤狗声。 一推门,就见江能文、江晓芸正和墨雪玩。 两人各站一边,手里拿着干饼,把墨雪逗得来回跑; 追云则蹲在椅子旁,仍不时低吼,刚到陌生环境,明显没什么安全感。 见到江尘回来,江能文立马跑过来:“二叔!这哪来的两只狗啊?” 他带回来的两只猎犬还在幼年,看着格外可爱。 江晓芸和江能文这个年纪,根本抵挡不住。 “这是猎犬,等长大了,要跟我一起上山捕猎。” “怎么可能?这么小怎么捕猎啊!” 江能文满脸不信。 “先养着,很快就长大了。” 现在两只细犬不过半尺长,也可能是之前吃得太差才显得瘦弱。 想让它们跟着上山帮忙,起码得再养两三个月。 要是想抓狍子这类中大型猎物,得等它们完全成年,起码要十个月左右。 江晓芸把跑累的墨雪抱起来,眼睛亮晶晶地问:“二叔二叔,你给它们起名字了吗?” “你抱着的这个白脸的,叫墨雪。” 江尘指了指墨雪,又指向追云,“那边蹲着的,叫追云。” 江晓芸眼睛微亮:“墨雪!真好听!” 说完,就抱着墨雪不断喊名字:“墨雪!墨雪!” 墨雪适时的回应两声。 江晓芸立刻笑弯了眼:“二叔,她知道自己叫墨雪!好聪明的狗!” 江能文也想去抱追云,却被它龇牙吓了回来。 气哼哼的说了一句:“墨雪好,追云不好!” “熬两天就好了。” 江尘丢了块肉条过去,追云却往后退了一步,依旧没吃。 陈巧翠在一旁看着墨雪凑过来把肉条吃掉,只觉得心疼:“二郎,这狗哪能吃肉啊?给点剩菜剩饭就行。” 这年节里,哪家能有多少剩菜剩饭?所以村里也少有养狗的家庭。 要是让别人看到他拿肉喂狗,怕是一家人都要被戳着脊梁骨骂的。 “嫂子,这是猎犬,得吃好点才能长力气。” 江尘解释道。 江有林也走过来,摸了摸墨雪的骨架:“确实是好狗,是上山打猎的料。” 他又看向江尘:“这狗,该不便宜吧?” 这么瘦的狗,一看就不是按肉狗价买的。 他年轻时候也问过,正经的猎犬种可不便宜。 “两只一共二两半银子。” “乖乖!” 陈巧翠不由咋舌:“这都快赶上一头猪了,什么狗这么金贵?”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贵的狗,也不觉得猎狗和普通狗有什么区别。心里想着有这钱还不如买两只猪崽划算。 江有林却笑了:“好猎犬养大了,能顶半个人用呢,以后做饭,多做些两只狗的口粮。” 要是不特意留,家里哪有多余的剩饭喂狗? 两人都这么说。 陈巧翠虽觉得心疼,也只能应下了,只希望两只狗吃了饭真能干活 当天晚上,江尘特意把两只狗分开喂。 墨雪面前摆了一碟猪肉米粥。 至于追云面前,却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江尘又端着一碟猪肉走过来。 墨雪第一个凑上前。 追云看着肉片龇牙咧嘴,口水从牙缝里流出来,却一步没有上前。 江尘走到追云面前,蹲下身子,把肉片放在掌心:“吃。” 追云盯着肉片,又看看江尘,犹豫半晌,终于慢慢挪过来,飞快叼走肉片,蹲在一旁狼吞虎咽。 江尘趁机伸手想摸它的头,刚靠近,追云就猛地跳开,再次对着他龇牙。 江尘再懒得忍,一巴掌拍了过去。 即便江尘收着力气,追云还是被拍的连滚两圈,起身不停甩着脑袋。 墨雪慢悠悠走过来,蹭了蹭江尘的手,又冲着追云叫了两声。 追云晃了晃发晕的脑袋,站起身,仍旧想要龇牙。 可一抬眼,看见江尘瞳孔缩小,露出大片的眼白,曾经猎狼的凶气展露无疑。 追云吓得身体一颤,在江尘面前颤颤巍巍的将身子趴下。 终究只是幼犬,饿一天熬一夜加一顿恐吓教训,已经基本服软了。 江尘捡起肉条放在面前,追云缓缓上前,在江尘面前吃下。 江尘抬头抚过后背,追云再没过激的反应。 这算是基本听话了,不过之后想把它们训得能上山打猎,还得慢慢教。 好在这两只狗是三代猎犬,又有卦签启示。 天赋和秉性应该都不差,这方面应该不用太费功夫。 之后几日,墨雪跟江能文、江晓芸愈发亲近,一见到两人就凑过去蹭; 可追云,经了那顿教训之后,仍是只认江尘,跟着他寸步不离。 其他人喂的东西一口不吃,只吃江尘递的。 旁人一靠近,立马低吼威胁。 这反倒让江尘有些哭笑不得。 这追云的性子还真是记打不记吃。 而且,追云对江尘教授的指令熟悉的极快,这倒是算意外之喜了。 现在看来,这狗恐怕比墨雪还要聪明,只是性格执拗而已。 反倒是墨雪,性子温顺得很,丝毫不带怕人的。 他都怕哪天出门,墨雪被人拐走吃了。 这么看来,追云更适合当猎犬,墨雪反倒适合陪着两个孩子玩。 但他本来也不执拗于带两条猎犬上山,一条看家,一条捕猎也很不错。 所以之后的时间,大多数的精力就放在训练追云上,教他基础的捕猎技巧。 兴业十九年,开年的光景似乎都预示着,今年也不会是个丰年。 呼啸的北风,一直刮到二月中旬都没停过。 江家还算好过,提前备足了粮食。 可三山村其他百姓本就靠着不多的存粮捱冬。 这等天气连挖野菜都不可能,大多数人只能在家中饿着肚子硬撑。 期间,江尘给沈家送过几次粮肉; 又有几个平日和江有林相熟的村民来借粮。 还想预定借春种的种子,都提出以田地作抵押。 江有林也知道江尘想抢陈丰田的里正位置,也没拒绝,借出了部分粮食。 至于春种,只说家中余粮不多,没直接应下。 二月十七日。 天气终于转暖,积雪渐渐消融,卦象“小凶”; 三月六日,江尘脱了皮袄,换上棉服。 积雪只剩薄薄一层,冻土却仍未解冻。 这天,江尘家前后来了三波人。 第一波是顾金山带着陈新豪。 “小尘!” 顾金山一进门就高声喊道。 话音刚落,一条头角峥嵘、四爪带白、毛发全黑的细犬窜了出来,“汪汪”叫了两声。 顾金山被突然窜出来的黑狗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江尘这才跟着出来,喊了句:“追云,回来。” 追云立马往后退两步,站到江尘身后。 顾金山的目光落到追云身上,不由赞道:“好狗啊!” 江尘天天用肉食喂养,追云早已壮实不少,已快有一尺长了。 虽说算不上大狗,但骨架粗大,已有几分威武模样。 “城里买的,卖狗的说这是猎犬,不知道真不真。”江尘笑着答。 这一个多月,追云也训得差不多了。 等带到山上熟悉熟悉地界,追只野鸭子、兔子应该不成问题。 第125章 贾凡的心思 他上次问江尘,本来还存着几分 “提携” 的心思。 可现在赵员外指名道姓让他来邀人,一时间身份倒转,成了他有求于江尘了。 江尘却还是摇头:“我现在就想把自家日子过好,什么赵员外、吕员外,跟我没关系。” “这……” 贾凡顿时语塞。 赵员外问起时,他可在赵员外好好自我吹嘘了一通,来之前更是打了包票,保证让江尘陪同。 可没想到,刚来就碰了钉子。 见江尘不为所动,他只能转头看向江有林:“江老哥,您劝劝他啊,这可是是个机会。” 江有林却摇头:“我也觉得算了。我们家现在能吃饱穿暖,不想去攀附高枝,要是惹得贵人不高兴,反倒惹麻烦。” 他和贾凡的交情只能说聊胜于无,只是一起上山过两次而已。 不然当初江尘第一次去小黑山南峰时,贾凡也不会骗他了。 所以,江有林根本没帮贾凡说话的意思,再加上,他也真不想江尘扯上什么员外的关系。 贾凡急了,身体不由往前倾了倾:“小尘啊,你信我!这真的是个好机会!” 江尘笑笑:“既然是好机会,贾叔那就好好把握住?我年纪轻,恐怕是把握不住了啊。” 贾凡苦着脸:“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你现在扬了名,人家指名道姓要你陪,不然我也犯不着特意跑这一趟啊!” 见江尘还是没有松口的意思,贾凡只能咬牙盯着江尘。 声音也客气了几分:“尘哥儿,就当你帮我一个忙!只要你愿意去,除了赵公子给的赏银外,我另外给你五千钱!” 五千钱,那就是五两银子了。够交上两年的猎税了。 江尘和江有林眼中疑惑,确实没想到贾凡对这事这么上心! 江尘顺势发问:“赵员外就算是乡绅,也管不到你吧?贾叔这么上心作甚?” 贾凡扭捏半天,才低声道:“我想当长河村的里正,现在在村子内名望差不多了,就差赵员外一句话了……” 江尘这才明白过来 。 原来是为了里正的位置。他又多问了一句:“长河村的里正,不是赵家人?” “赵员外家哪看得上这种琐事,都是找旁人来做。” 也正因如此,贾凡才觉得自己有机会。 说完,他又看向江尘,语气恳切:“所以尘哥儿,你得帮我啊!” “你到时候去了,你不用做什么,苦活累活都我来干!” “还有,长河村陈家不是你们亲家吗?我要是当了里正,肯定多照顾他们。” “每年引水浇地,都把他们排在第一个!” 乡下种地,每年为了引水浇地不知道要打多少架,甚至有打死人的。 能排在第一个浇水,确实算是实打实的照顾。 话都说到这份上,江尘真有些犹豫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断人官路,恐怕更甚有之。 今天拒绝,怕是贾凡就把他记恨上了。 陈丰田一家还没解决呢,江尘也不想再多树敌了。 而且,贾凡愿意花五两银子请他。 只是上山走一趟,也确实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第126章 第三波人,纳头便拜 略作权衡后,终于开口:“五千钱就算了, 我日后要是有事求到贾叔,你帮我一个忙就行。” 贾凡眼前一喜,没想到江尘不仅应下,甚至还没要钱。 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只要你去,这人情我记在心里,以后你就只要开尊口,我保证帮忙!” 一时高兴,他话都说大了几分,随之被江尘送出门。 可江尘刚转身要进屋,又见家门不远处,正有几人走来。 衣服破旧,走路东倒西歪、眼神上下乱飘,一看就是几个聚在一起的泼皮。 这几个泼皮,各个表情兴奋,正朝着江家门口过来。 江尘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短刀。 心中暗忖,莫不是陈玉坤回村后,不想用别的手段,直接找人来动手了?就像对付胡达他爹那样? 真要是被打伤了,他还不知道去哪说理。 江有林也脸色一绷,往前一步挡在江尘身前。 可那几人走到门口后,也不上前说话,反倒是对着江尘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江尘耳聪目明,隐约听见几句: “那就是江二郎?” “怎么看着没那么俊秀?” “你傻啊!戏台上那是女子假扮的,要是真长那么瘦弱,还能猎狼吗?” “我看着,比台上那个威风一些。” “也是!看来我们没找错人。” 几人议论几句,忽的走上前来。 最前那人开口问道:“你可是,三山村长河口江家二郎江尘!” 这颇长的一句名号,还带着几分唱腔,让江尘不由眉头皱起。 他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名号?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后面已经有人替他说道:“对对对,这就是江二郎!当时我还被他打过呢。” 江尘目光扫过去,原来是长河村的王皮,这是真被自己打过,难怪认得。 “果然是江二郎当面!”那领头者往前一躬身,纳头便拜。 “我是上林村的王东,拜见大哥。” “等等等等!”江尘赶忙摆手,侧身避开王东一拜:“你说清楚了,谁是你大哥啊!” 这群人怎么看着神神叨叨的,饿傻了啊这是。 王东这才让开身后几个小弟:“我们几个兄弟,都是来投靠您的啊。” “投靠?” 王东重重地点点头:“以后您就是我们老大了,我们跟着您混!” 江尘嘴角一抽,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想来,聚乐楼那边的戏已经开演了,而且效果还不错。 可这些泼皮投靠,可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当即后退一步,就要关门:“都给我一边去,我不收小弟,也不是你们的大哥。” 几人赶忙上前,急切开口:“大哥,我们都是佩服您的义勇过来的!你不能不要我们啊!” 他们几个在城内看完戏后,到现在都心潮澎湃! 他们还特意打听过,江尘原本和他们一样,也是个遭人嫌弃的泼皮! 可一朝奋起,为民除害! 这简直就是他们梦想中的自己啊! 平日里被村民百姓看不起,可真到了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民除害。 一代入到戏中的江二郎。 想到那些曾经看不起他们的村民,转眼间就对自己恭敬相待,他们就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们自己做不来这事,那就只能投靠江尘了。 他们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今天回去之后,逢人就说自己的老大上山猎狼王的江二郎,以后村中百姓谁还敢看不起他们。 要是有人不信,就拉着去聚乐楼门前,看看那张狼王皮! 可怎么也没想到,江尘这么干脆地拒绝了,行事一点也不义气! 换做以前的江尘,见到这么多人来投靠,恐怕当场就兴奋得不知所措,直接认他们做兄弟了。 但现在,江尘却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这些人都是附近出了名的泼皮无赖,真要是收了他们,指不定以后打着他的名头出去欺负老弱。 他名声刚起,可丢不起这人。 见江尘又要关门,那几人连忙往里挤:“大哥!我们是真心来投靠的啊。” “只要您收下我们,以后您的事就是兄弟们的事,有啥活儿尽管安排,我们保证不喊苦不喊累!” 又有几人跟着喊:“是啊,大哥!” “大哥!你不能不认我们啊!” 江尘一把将面前的王东推出去:“滚蛋!” 随后砰一声将门关上。 江尘才不信他们的鬼话,要是真不怕苦不怕累,哪会混成泼皮无赖。 门外,几个泼皮看着紧闭的大门,又喊了几声。 只能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 江尘心里暗自嘀咕,老沈出的这主意,怎么感觉副作用有点大呢? 他不过是想对付陈丰田,能当里正更好。 贾凡的名声都能当里正,好像也不用特意整这么一出吧? 当初是不是该找个说书人,随便把事儿传一传就得了? 江尘心中颇多疑惑。 可惜,现在再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江尘心中想着,都没发现江有林脸色都有些发白。 见到那些人纳头便拜的样子,江有林本来觉得这下完了。 江尘打猎就是为了威风,现在威风找上门了,怎么能忍得住? 说不得和那几人结为兄弟后,从此变成之前的模样,在各村耍威风去了。 本想怎么劝回儿子,却没想到江尘抬手就将几人赶了出去。 江有林不由猛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润。 看来,开窍之后,连秉性都变了啊!日后应该是不用担心江尘再变回去了。 陈巧翠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一直透过窗子往外看,见那些人被赶出去,同样松了口气。 小尘真的变了,不再是之前那个被人一哄就晕头转向的江二郎了。 “好,好啊。” 江有林忍不住赞叹两句,“巧翠,今天炖点鹿肉吃。” “好!” 陈巧翠同样高兴,应了下来。 江尘打回来的梅花鹿,除了第一天回来炖了一点吃,后来都一直留着。 老头子说这肉火气大,不能多吃,实则是金贵的舍不得吃。 江尘本来对鹿肉也无感,也就由着他了。 今天江有林居然主动开口说要炖鹿肉,江尘有些诧异抬头。 本来还不知道江有林为什么这么高兴,可见一家人如临大敌的样子,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但他也明白,虽说这个冬天自己改变了许多,可之前留下的印象太深,家里人还是放心不下,颇为紧张。 他只能苦笑着摇头,回房去了。 召出龟甲后,开始今日的卜卦。 依然是攒了三日的一卦。 虽然顾金山说了,现在已经可以上山捕猎了,但他可没上山看过。 这时候若是雪仍在半化的状态,比积雪还更加危险。 龟甲浮现,命星高悬。 【当前命星:山民】 【三日运势:平】 【中吉:二黑山中,生有二十年野山参一株,若能挖得,能获得丰厚的报酬。】 【小吉:二黑山中,有狍子正在觅食。】 【平:二黑山中,两日后,有一群野猪外出觅食,若能猎的,可获得不菲收获。】 “果然,不再全是凶卦了!看来老猎户的经验还是管用的。” 第125章 野猪群,山谷 论打猎的经验,江尘确实不如常年上山的老猎户。 如今卦象验证过后,确定顾金山他们的判断没错,才彻底放心。 既然如此,也可以开始做上山的准备了。 目光扫过三个卦签,心里有了盘算: 野山参的卦签他之前取过一次,位置大致记得。 但眼下刚化冻,冻土没化开,想挖参没那么容易,暂且先记着; 狍子......他一个人猎倒是挺好,可三人同行,一只狍子都不够分的。 虽说春猎第一次只要能“见红” 就算是好兆头。 但江尘显然有些不满足。 最后就只剩下野猪的卦签。 “野猪群……” 江尘看着描述,若有所思。 野猪群一般来说,都是一头母野猪带着数只幼崽。 也少有两头甚至三头野猪结伴而行。 这样的野猪群,寻常猎户根本不敢多看。 成年野猪体重三四百斤,在山上冲锋起来像攻城锤,反应慢一点被撞上,就得胸骨断裂; 而且野猪皮糙肉厚,又喜欢在泥潭里面打滚,身上的淤泥硬得像岩甲。 寻常箭矢即便射穿,也可能只伤到脂肪,伤不到内脏,一旦发狂,哪怕自己受伤,也能拖走一条人命。 所以猎野猪,从来是多人合作,猎杀一头。 想要一次猎杀两只甚至三只成年野猪,那真是搏命了。 “平卦?” 江尘看着卦象,有些意外。 卦象本是按他个人实力推算,这卦象表示,若是他独自一人,也有机会拿到收获。 那再加上顾金山和陈新豪两人,猎下来应该不难。 心中有了决定,江尘抬手取下卦签。 卦签化作流光,虚景瞬间显现。 二黑山山谷中,一头黑鬃野猪正下山而来。 微微隆的肩背比成年的腰还宽,獠牙在晨光里泛着黄。 正用鼻子拱开积雪,挖出一截蕨根,在口中嚼的汁水横流。 在它身后,还跟着六只半大的幼崽。 棕黄色皮毛带浅色条纹,挤在母兽身边四处挖爬。 “好大一头!” 江尘不由错愕。 这头母野猪起码有三百斤往上,还带着幼崽呢。 一旦受伤未死,大概率会发狂。 “这玩意?我独自一人有机会呢猎下来?” 这卦象又高估他了吧! 不过细看一下,江尘就明白过来。 这野猪走到的这一片洼地,恰好是四周最低的位置。 要是能提前在高处躲好......如今积雪未曾全化,野猪仓皇之下,未能冲到高处。 而他则可以在高处射箭......只要三箭内,让野猪无法反抗,应该有机会拿下。 但也只是有机会而已,要是三箭没能得手,那就危险了。 所以,此卦为平。 “不过三个人的话,机会应该大很多。” 略微思索后,江尘开口:“那目标就是它了。” 要是能拿下,一头三四百斤的野猪,也够三人分了。 午饭,陈巧翠当真是炖了一锅鹿肉。 炖好的鹿肉,味道确实比简单料理的鱼肉鲜。 只不过江尘心里,还是不如前世的羊肉。 这个冬天,他也想复刻一下火锅,改善生活。 可没有香料,也没有辣椒,终究是没能成功。 心中已经记下,下次去城中得问问有没有调料卖。 刚来的时候,肉加上盐他就当是美食了。 现在生活渐渐变好,自然要求也要水涨船高。 吃到一半,江有林开口:“你准备什么时候上山?” 这个冬天,他可是一直在保养弓箭,可不会信江尘之前说的托词。 “两天之后吧。” 两天后野猪群才会出现在适合捕猎的位置,自然要先等等。 “那明天进城一趟,我得再买一把弓。” “啊?” 江尘错愕地看着老爹。 “啊什么啊?我腿好了,自然要上山打猎,难不成在家吃白饭?” “我觉得…… 也不是不行。” 江尘沉吟一下开口。 虽说江有林的腿看着好了,可也没法细细检查,谁知道有没有暗伤? 而且江有林前半生伤多,今年才四十八,却已有些老态了。 江尘也实在不想让他再疲累了。 “行你个鬼!真当我老了啊!春猎跟你一起上山。” 四十多岁就在家吃白饭,说出去还会被人笑话。 何况江有林也一点不服老。 江尘没再劝了。 他也知道老爹闲不住。 只能转而开口:“打猎还是交给我吧,我今年还准备起一套陈丰田家那样的青砖房,还得爹你帮着操操心?” 江有林问:“就在这扩建一间不行?” 江尘看了眼家里的土屋:“不行。以后能文和晓芸要练武,我还准备要孩子呢。” “在这屋里根本没法施展,得盖个大的,院墙还得高。” 江有林皱眉:“盖青砖房,价钱可不低。” 此前他觉得家里够富足了,起码能吃得饱饭。 可一提盖房,立马又捉襟见肘。 “这样,你先盖一间,够你和砚秋住的就行,我和你大哥还能将就。” 算算看,要盖能住八个人的青砖房,起码得两三百两银子啊,哪是他们能盖的起的。 可江有林也知道,沈先生眼光高,想娶他女儿也没那么简单。 江尘笑笑:“那可不行,我准备绕着现在的房子扩建,先在外边砌一圈高院墙,再从外往内慢慢建,等最后才把这土屋拆了。” “至于钱,卖了那张狼王皮,应该就差不多了。” 要是炒作成功,一张狼皮一套房不成问题。 “那能够?”江有林有些犹豫。 纵然是物以稀为贵,一张狼王皮最低也不过百两银子吧。 “看吧,聚乐楼的戏演完之后,狼王皮肯定能卖出高价。” 江尘也不知道,炒作后狼王皮能卖多少钱,只能先将建房的事放下。 转而开口:“那还是先买辆骡车吧。” 每次去永年县都靠走,实在太累。 他去年就想买,可冬天喂骡子费粮食,才暂时歇了心思。 江有林沉吟片刻,也觉得骡车该买:“行,你那边钱够吗?” 打到的猎物,冬天还能存着,可要是天热了就没法存了,有骡车才能及时拉去县城卖。 “够的,够的。”他身上还有三十八两多银子,买骡车应该够了。 “行,明天我跟你一起进城,正好多买些米粮。” 一个冬天过去,又借出去些粮食,家里的存粮也快见底了,得进城多囤点。 江田开口:“我也去吧,算下来,明天要买的东西不少。” 江有林刚要应,江能文突然从饭碗里抬起头:“我也要去!” “好好吃饭!” 第126章 路边糖水 江田一把按回他的头。 练了一冬武,江能文长高了不少,再也不像之前那样瘦弱,说话声音都大了不少。 “爹,我还没去过县城呢!” 江能文又抬头,转向江尘,“二叔,我也想去县城看看!” 目光一转,江晓芸也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一个冬天,两人都窝在家里练武,实在是憋坏了,也该出去放放风了。 “要不?一起去,正好在城里逛上一天。” “好!” 江能文一跃而起,江晓芸也难掩雀跃。 十三岁,即便装的成熟,终究还是个孩子而已。 陈巧翠却开口:“我就不去了,家里得有人看门。” 荒年里,要是家里没人,说不定回来屋子都被撬了。 一家人都去,就陈巧翠不去,江尘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我让二河过来看门吧,不会有事的。” 江田也终于强硬一回:“去吧,你不是说还没在城里好好逛逛嘛。” “有逛逛的,不都是买东西。”虽是这么说。 陈巧翠嘴角还是噙着笑,算是应下了,一家人一起进城,她若是漏下,难免会不舒服。 既然说定,江尘也开口:“那明日早点出发,进城好好逛逛!” 说完又看向江能文,“先说好了,去的时候可没车坐,只能靠走。” “嗯嗯,我能走!” 江能文重重点头。 第二天,二十多里的路,江能文还真走下来了。 只能说吃肉练武确实能增强体质。 若是以前,早走半道就累得走不动,哭闹着要休息了,如今还能撑下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县城的巨大诱惑,激发了其潜力、 等一行人终于进城。 江能文看了一眼,就惊呼开口:“好多人!” 江尘抬头一看,眼下已基本开春,赶早的人都第一次春猎下山了。 县内东西两个坊市重新开放,卖药材、收皮子的铺子也开了门。 狭窄的街道挤了不少人,看着比冬日里热闹不少。 “二叔,我好饿。” 在城内没走两步,江能文就看向江尘,又抬头看向旁边一个老头摆的摊。 那老汉见江能文看来,立马高声吆喝:“甜粥、肉饼、炙肉喽!好吃不贵,量多实惠!” 老汉一人面前摆了三个小摊,各个热气腾腾。 陈巧翠立马伸手,将江能文的头掰回来:“听话,你不饿。” “娘,我好饿。”江能文摸着肚子。 要说练武的副作用,大概就是变得特别能吃。 “我这有干饼。” 江尘却已经笑着走上前:“老汉,甜粥,肉饼,炙肉各六份。” “嚯!”老汉眼前一亮,这是来大生意了啊。 “好嘞,客官快坐。” “你可快点,要是甜粥喝完了,炙肉还没上来,我可不要了。” “放心!小老儿手快!” “虎子,杏花!还不来帮忙!” 老头喊了一声,从避风处钻出来一男一女,看着像是老汉的儿子儿媳。 听了要求,立刻一人一个摊子忙活起来。 老汉则打开面前的大壶,先舀一勺粥,又铺一层碾碎的胡桃仁,再淋半勺有些发黑的糖水,直接递到江尘面前。 “您先尝好,这不好吃我可不要钱。” 江尘顺手接过,回身递给江能文。 江能文正被陈巧翠捂住嘴,看到甜粥立刻呜呜呜起来。 陈巧翠这才松开手:“小尘,我请你们吃吧,上次卖鱼的钱还没花呢。” “嫂子,那钱是家里花的,家里花销总不能总让你和大哥出。” 这话一说,陈巧翠顿时心中比喝了蜜还甜。 “坐,先吃饱了再逛。” “我就不用了,我不饿。”陈巧翠再次拒绝。 这东西花花绿绿的,还浇了糖水,肯定不便宜。 “好不容易进城一趟,就当尝尝味道了。” 老头在道旁摆了几张木板,面前能当桌子,不过却没有椅子,只能站着吃了。 很快,江尘那碗粥也上来了。 别说,味道还真不错。 就是糖水不怎么甜,还带着一丝涩。 “这是糖水?”江尘又品了品,回头问了一句:“老丈,你这糖水怎么做的,味道不错啊。” “嘿嘿,这可是小老儿的发家之本,不能外传。” 江尘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也就没再多问。 但心中却是留了心,盐造不了,酒也不行,那要是尝试制糖呢? 要是能制出白糖,甚至是红糖,未必不是一个发家的法子。 暂且将这事记下,肉饼和炙肉也上来了。 肉饼中包的是猪肉,而炙肉则是煎的羊肉,上面撒了些盐巴。 江尘还以为能吃到孜然羊肉呢,可惜......只是盐烤羊肉,味道也算不错就是了。 最后结账,甜粥四文,肉饼六文,炙羊肉十二文。 老丈抹去零头,收了一百三十文,笑呵呵的将几人送走。 陈巧翠算完帐又差点要教训儿子........一顿饭吃了快十斤粟米,这简直是败家啊。 可江能文早已经躲到了江尘身后。 “小尘,这孩子也不能这么惯着!”陈巧翠只能狠狠开口。 “进城来玩不就是花钱嘛,总不能干逛吧。”江尘笑着开口。 “先去其他地方吧。” 第127章 全县闻名,江二郎来了! 江尘看向江有林:“爹,我们现在去哪。” 江有林擦了擦嘴:“先把鹿肉卖了吧。” 他们这次进城,带的东西不多,主要是半只鹿肉和狼骨。 其他肉基本被吃的差不多了,只剩这半只鹿肉。 江有林一直看得金贵,今天特意拿来卖。 即便鹿肉冻了一冬,酒楼掌柜也稀罕得很。 最后按一百文一斤的价格收了,半只鹿肉就卖了五两半银子。 陈巧翠又不免可惜,早知道少吃点的了。 等掌柜将银钱递过来,江有林顺手递给江尘。 “你宝贝这么久的鹿肉,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江有林脸一板:“你以为不让你多吃鹿肉,是为了钱?” “拿着!你以后缺钱的地方多着呢,还要盖新房,别想一出是一出地乱花。” 一顿饭吃了十斤粟米,他也忍不住心疼,只是没说而已。 见江有林一脸严肃,江尘只好收下。 他也清楚,爹和大嫂都穷怕了,一分一毫都要节省下来。 得花点时间,改变这种陈旧的想法! 江尘自信以后赚的只会越来越多,不敢花怎么行! 收了钱,几人刚准备从酒楼离开。 就见听见旁边一桌人开口:“江二郎斩白狼你们看了吗?” “你才看?我一看那张狼皮,就兴冲冲跑过去看了!精彩啊,真精彩!” “我可听说,那江二郎就是咱们县的人呢!” “什么?戏文里的事能是真的?你看入迷了吧。” “嘿,别的戏文可能是假的,但这有狼王皮为证,还能有假?” “你没看那张狼皮,额头一个洞,肯定是箭射的,跟戏文里说的一模一样!” 江田刚要迈步走开,听见这话,凑到江尘身边小声问:“小尘,他们说的江二郎,是不是你啊?” 听这描述,猎白狼、还是本县的江二郎、 除了自己弟弟还能是谁? 那掌柜刚收了鹿肉,正喜滋滋让小厮送进后厨,听见两人对话,笑呵呵地开口:“这位小哥,可别乱说话!江尘江二郎那是义薄云天、勇冠全县的豪杰,可不是谁都能冒充的。” 说完看了眼江尘,“小伙子体格是健壮,但跟江二郎比,还差得远呢。” 江能文听得一头雾水,看向江尘:“二叔,县里还有人跟你同名吗?” “可能吧。” 江尘笑而不语。 江晓芸却眼珠一转,开口说道:“掌柜的,您说江二郎是什么样的?” 掌柜的胖脸颤了颤,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反正肯定不是戏台上那样的。” “要我说,起码得像我这样,人高马大,腰围三尺!” 说话时,身上的肉跟着晃了晃。 江晓芸忍不住笑起来,又看向江尘。 好想跟掌柜说,江二郎就在他面前呢!不知道掌柜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可这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江尘打断:“还得去买别的东西,先走吧。” 他可不想被认出来。 万一有看戏入了迷过来挑衅,反倒麻烦。 掌柜的呵呵一笑,只当真有同名的人。 又叮嘱:“下次有好肉,记得还送我这儿来!” 等一行人出了酒楼,江晓芸疑惑开口:“二叔,你怎么不跟他说你就是江二郎啊?” “到时候整个酒楼的人都来看你,多威风!” “大哥说了啊,可掌柜的都不信,我也没法证明。”江尘摊摊手。 整个酒楼的人都来看他,那不成了猴子。 “可你本来就是.......”江晓芸想想,好像确实没办法证明,顿时有些无奈。 几人说话间,刚刚走进酒楼的几人,口中又说着江二郎。 江田你回头看了一眼几人的背影,有些诧异的开口:“小尘,现在好像整个城的人都在谈你啊。” 刚进城时,他就听见有人说什么 “江二郎”。 当时只以为说的是旁人。 现在进了酒楼才知道,原来他们说的江二郎,就是自己弟弟啊! 他们也知道沈朗给江尘写了斩白狼的戏本。 没想到一冬过去,戏不仅排演了,还这么多人看过。 一想到以后出门,能说句我弟是斩白狼的江二郎,江田就忍不住有些兴奋 ,那时候谁敢不高看他一眼? 江尘也基本确定,这狼皮的噱头是成了。 沈朗的养名计划也成了,就是这效果,好像有点太超出预期了! 这时,江晓芸眼巴巴看着江尘:“二叔,我想去看戏。” 江能文也跟着喊:“二叔,我也想去看戏!” 江田有些犹豫,却也动了心:“今天要买的东西也不算多,不如先去看戏?” 不只是孩子想看,他自己也想看啊。 江有林也开口:“是沈先生给你写的戏本吧?先去看看也行。” 自家儿子的事被搬上戏台,他怎么能不想去看。 陈巧翠咬咬牙,似是下了决心:“二郎的事被搬上戏台,得去看,看戏的钱我来出!” 一家六口,五个人都达成了一致,江尘只好妥协: “那…… 先去看戏?” 虽说今天的事不少 —— 狼骨没卖,还要买粮食、买骡车。 但一家人好不容易这么齐,他也不想坏了兴致。 “那走!” 事情敲定,江田兴奋带头,转身就往街上走去。 可转了一圈只能挠挠头:“在哪看戏啊?” 他从没去过聚乐楼,连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这会儿只知道要去看戏,却不知道往哪走。 “还是跟我走吧。” 江尘接过领路的活儿,绕过两条街道,带着兴奋的侄子侄女。 外加满眼期待的大哥和老爹,默默算账的嫂子走到了聚乐楼前。 还未走近,就远远就看见戏楼前围了一堆人,都踮着脚往里看。 戏楼入口,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了。 聚乐楼平时多演重复的戏码,像《丹凤传》《忠臣传》之类,平日都是循环往复的演。 所以,每次新戏上映基本都会引发热潮。 可从没哪次像现在这么火爆过。 “好多人!” 江晓芸看到这么多人,难免兴奋,竟然这么多人都来看二叔斩狼的戏。 可很快,又担心起来,这么多人,他们怎么挤进去啊。 江田一抬头,才看见聚乐楼招牌下挂着一张撑开的狼皮、 那狼王头颅的皮毛,被整个扒下来,还能看出生前的凶狠模样。 看不到里面演戏的,正围着这张略显狰狞的狼皮指指点点。 江田激动地开口:“那就是小尘打的狼王皮吧,竟然挂这么高!” “这…… 还能看戏吗?” 江有林脸上的笑压不住,却也只能踮着脚往里瞅。 “先去看看。” 江尘带着几人往前走,还没挤进人群,就有个小厮从人缝里钻出来,对着江尘拱手:“几位客官,是来看《江二郎传》的吧?” “对。” 江尘点头。 “客官勿怪,楼里现在没位置了,得在外边等。” “您想坐包厢、桌椅还是条凳?我先给您记着,下一场开场,位置我帮您留着。” 江尘个子高,踮脚就能看见楼内。 别说后两排,连门口都站满了人,这聚乐楼别是开始卖站票了吧。 “那要等多久?” “起码一两个时辰,这出戏演完,演员也得歇口气啊。” “一两个时辰?” 江尘咋舌,在这等两小时,今天啥也别干了。 “啊.......” 江晓芸顿时噘起嘴。 其他几人也面露失望,今天应该是看不成戏了。 江有林只能开口:“要不下次再来看吧?这刚开春,人多着呢。” 江尘心里也清楚,下次这么齐整地一起进城,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索性,转头对小厮说:“你去跟你们掌柜说,江二郎来了。” “啊?” 小厮一愣,往江尘身后看了看,“客官你说什么呢,哪有江二郎啊?” “你去说江二郎来了,他就知道了。” 江尘说着,递过去五枚大子。 第128章 看戏 小厮本来半信半疑。 犹豫着,要不要给进去传讯。 可五个大子一入掌心,立马变得笑容满面:“得嘞,客官您稍等,我这就去跟掌柜的说一声。若是掌柜不愿来,您可莫要怪罪。” “放心,赶紧去!” 小厮重新挤进人群,站在门口围观众人再次被推开,嘴里嘟嘟囔囔的骂了起来。 小厮告罪几句后,快步朝着楼内走去。 约莫过了半刻钟,江尘就远远看见王向东逆着人群走来。 挤在门口的人群,等他过来立马向左右分去。 还有人在问:“掌柜,什么时候才有位置啊。” “掌柜!一天能不能多排两出啊!” 王向东只当没听见,举手分开人群。 见到江尘之后先是笑容满面的喊了一句:“江二郎!” 唰! 江尘似是第一次听到了目光的声音。 在王向东开口的时候,十几道目光一齐看向了他。 本来嘈杂的人群也同时安静了下来。 王向东恍若未觉,挤出人群,站在江尘面前终于开口:“江公子,江二郎,你可算来了。” “快进来!” 江尘被王向东领着,朝着戏楼内走去。 江有林几人立刻跟上。 没人问他们为什么能进去,只是看着江尘,表情犹疑不定。 江尘、江有林没什么表情,江田,江晓芸微昂着胸脯,陈巧翠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盯着,将同样有些局促的江能文护在身下。 这一家六口,就这么在众人注视下走了进去。 直到几人全部进去,才有人开口:“那是江家二郎。” “看着不像啊,怎么感觉平平无奇。” “平平无奇王掌柜还会亲自出来迎着?我看这就是江二郎!” “是吗,再一回想,气质果然和旁人不同啊。” 江尘尚未走远,听着嘴角微抽。 直到被带到二楼,各种嘈杂的讨论才隐去。 “江二郎啊!” 王向东带着一行人刚进到房间。 立马开始埋怨:“你可真把我害苦了啊。” 这么说着,脸上的笑却藏不住。 江尘笑笑:“可我看王掌柜,倒是挺开心的嘛。” “唉......” 王向东终于将嘴角往下按了按:“其实有好有坏。” “那张狼王皮的号召力太大了,我此前是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人来看。” 这个年代,还没有 “广告” 这个概念。 可这张狼王皮一挂,再找个小厮在旁边说两句戏文, 谁能忍得住不进来看一看? 若用现代话来说.......靠这门口悬挂着的狼王皮毛。 这部戏彻底‘出圈’了! 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想进戏楼看戏的人进来了,人流可比之前多多了嘛。 “不说这个了,哪边能看戏?” 江尘没忘了正事,今天主要是带家里人来戏的。 王向东开口:“就这里啊。” 说着走到旁边推开窗,广阔的视野将戏台上的场景一览无余。 “这原本就是包厢,后来用来供花旦休息。” 江有林几人,哪里还听得进王向东说话,窗户打开时,已经目不转睛地看向戏台了。 戏台中央,锦鸳一身墨色宽大戏服,上缀毛绒,腰束宽幅皮绳, 发冠束起长发,面施薄粉,柳眉倒竖,英气十足,粗看过去,真有些雌雄莫辨。 此刻,手提着一杆桑木大弓,时不时一个空翻拉弓,一举一动大开大合。 江尘心中暗忖:“这可比真正的江二郎厉害啊.......” 他现在可做不了这些。 而对面,一个身披白狍、上面点缀着长毛的 “人形生物” 爬了出来。 四足爬了几步,又接连几个凌空后空翻,引得台下一阵喝彩。 这应该就是饰演白狼王的花脸了。 几个翻滚后, 白狼王索性人立起来,又开口唱词。 之后便是双方一唱一和,紧接着开打。 江尘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哪里是狼,都快演成妖精了,还能唱词呢。 不过,锦鸳与白狼王的对打套招,当真是眼花缭乱。 一招一式衔接得密不透风,时而拳脚相向,时而刀爪交锋。 台下观众看得目不暇接,喝彩声都忘了,只顾得屏息凝神盯着戏台,生怕错过一点。 随着打斗愈烈,伴奏声也陡然一快。 锣鼓愈密,唢呐愈高,紧张的氛围烘顷刻托到了顶点。 双方一碰之后,锦鸳速退三步。 取弓,抬手、搭箭、拉弦一气呵成。 一支支箭矢朝着“白狼王”射去; “白狼王” 又是接连几个凌空后空翻,衣袂翻飞间,将所有 “箭矢” 尽数避开,又趁锦鸳换箭的间隙猛扑上前。 逼得锦鸳再度后退,好几次都险险避过 “狼爪”。 又来回周旋几回合后,锦鸳猛退数步,再次搭弓拉满,双目圆睁,大喝一声:“着!” “白狼王” 凌空跃起,看似是前扑,却在锦鸳射箭之后,翻出了两个利落的后空翻,随后“啪” 的一声,直挺挺砸在戏台上,一动不动。 再一看,头顶已插了一支箭了。 白狼王身死, 台下观众才瞬间回神,同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听着最后啪的一声。 江尘也不由一颤。 这演狼王的也有点本事啊。 这么砸在戏台上能纹丝不动,算是一门绝技了,也不知练了多少年。 江尘看过戏本,却也没想到能演的这么精彩,陡然爆火离不开排演的戏班啊。 坐在窗边的江田几人,反应似是慢了些。 直到下面看官欢呼完,江田一直屏住的呼吸才松开,猛出了几口气:“好啊,精彩!” 陈巧翠似是被吓到了,不停抚着胸口。 江能文抬头看向江田:“爹,我以后真能变得跟二叔一样厉害吗?” “你只要不偷懒,肯定行。” 江晓芸眼睛亮晶晶的:“二叔,你当初就是这么猎狼王的吗?” 江尘看着家人们一脸激动,觉得还是有必要泼盆凉水:“其实啊,戏台上都是演的,实际情况哪有这么复杂,......”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就是躲在石头后面等到天黑,全靠熬到狼王脱力快死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心理落差。 “嗯,肯定与戏台不同” 江有林点头。 江尘暗忖:还得是老猎户,一眼就看出演得太假了。 江有林继续开口:“跟狼王对峙,实际要比这凶险几倍,哪是戏台上能演出来的?” 江尘:“?” “那不是说,二叔比戏台上演的还厉害!” “那肯定的,他一个唱戏的懂什么打猎。” 第129章 少排点戏如何? 江尘:“.......” 那可是明劲武者,他可不敢碰瓷。 果然,狩猎经验也比不过父母滤镜啊! 见他们讨论的愈发兴奋,江尘终于放弃了泼冷水的想法。 此刻,戏台上的锦鸳开始收拾狼王尸体。 下一折是回村,百姓惊愕的文戏。 虽说没有打斗,却是整部戏的情绪爆发点,场下无一人离席。 这时,王向东把江尘拉到一旁,小声问:“江公子,你那狼王皮,可准备要卖?” 肯定是要卖的,他还指望用这狼王皮的钱盖房子呢。 “有人问价?” “每天都有人来问!” “什么价?” “现在出价最高的是东市一家皮货行的掌柜,二百二十两,。” 才翻一倍? 江尘略有些失望, 要是真炒起来,价格该几倍几倍往上涨才对。 皮货行掌柜收去,肯定是要再转手卖的,价格高不到哪里去。 他想卖给的是赵员外那样喜欢收藏的豪绅,这些土豪才是真能一掷千金的主。 于是开口:“那就再等等,起码得三百两往上。” 这是江尘的心理价位。 要盖一栋能住八人的青砖房,基本就是这个数。 “啧啧。” 王向东不由感叹,“我说你怎么不在意戏本的酬银呢,原来心思在这啊!” 他可是亲眼看着问价的人越来越多,价格也水涨船高。 这狼王皮原本的市价,也不过百两左右。 自从戏上演后,价格翻了一倍还多。 早超过当初说好的戏本酬银了。 “王掌柜可别绕我,我可没说不要酬银啊。” 江尘赶忙指向一楼:“说好的,最后两排的收入归我,你可别把我的账吞了。” 王向东笑着开口:“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这部戏他赚大头,还指着这部戏调去郡城呢,哪有赖账的心思。 “今日可要结账?” “算算吧。” 反正无事,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王向东倒也专业,很快从后面账本:“戏一共演了十六日,除了头三日,后两排日日满座。第七日加了十个站票,作价七文,第十二日又加了五个……” 着眼看去,最后两排后面站着的可不止十二人。 只是在外面的,那就算蹭戏了,聚乐楼也没法收费。 此前原主就常是这样看戏的。 王向东口中嘟囔,算盘打得 “啪啪” 响。 最后算出来:“一共是五千七百二十四文,我给你算五千八百文,如何?” 他也不介意多给江尘算点,反正大头还是前排的收入。 “能换银子吗?” 五贯多铜钱要缠在腰上,走路都费劲。 “那只能算五两半银子了。” 铜钱换银子,难免有折价,没法一文一兑。 说定之后。 王向东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五两半银子递给江尘。 这钱江尘没打算自己留着,准备买成米粮肉食送到沈家。 戏本毕竟是沈朗写的,既然沈朗看不上戏本的酬银,那给实物也是一样的。 两人刚交接完银子,楼下第三折戏也收尾了。 随后, “哒哒哒” 的脚步声传来,一身戏服的锦鸳推门上来。 这部戏的戏服不算复杂,就是夸张些的猎户装扮。 看到江尘,不由挑了挑眉:“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江二郎吗?竟然有空来聚乐楼了。” “再大名鼎鼎,也是靠锦鸳姑娘啊。” 上次知道,这锦鸳就是顺毛驴,江尘说话也就顺着她了。 “怎么样?” 锦鸳颇为得意地坐下,又有人递上润喉的茶水。 “好!演的太好了!” 江尘还没开口,江晓芸先喊了出来,“已经把我二叔的厉害演出三五分!” 江尘表情僵住。 锦鸳嘴角抽动。 看着江尘眼神意思很明显:“你平时是这么跟人吹的?” 戏本写的已经够夸张了,没想到你吹得更夸张啊! 江尘只能有些尴尬的开口:“晓芸,你帮忙把评分拿过来,我有事要说。” 等评分将双方隔开。 锦鸳也渐渐放松下来,身体微微后仰,嘴角带着几分意犹未尽。 以前她演的都是锦鸳,戏份虽不少,却终究只是小姐的配角。 这次演江二郎,不仅成了主角,戏本里 “为民除害” 的事也很像她想做的事情。 只可惜,主角不是侠女。 “你觉得戏文的江二郎,还不如你厉害?” 锦鸳又把目光转回江尘身上。 “那是小侄女不懂事,瞎说的。” “我要有你这一半本事,也不用在山里当猎户。” 锦鸳这才昂起头,带着几分邀功的语气:“我这可是为了给你扬名,费了大力气,好好想想怎么谢我吧。” 江尘有些犹豫开口:“锦鸳姑娘,其实我还有个请求。” “想加演?” 锦鸳狐疑地看过来,“别想了,一天两折已经是极限了,就算我扛得住,其他人也扛不住。” 锦鸳练过武,体质比一般人强。 可跟她搭对手戏的 “白狼王” 不一样。 一场套招下来,得大半天才能恢复。 还好整部戏里只有一折是真打戏,其他文戏里 “白狼王” 不用出场。 江尘连忙摆手:“不是,我是想说…… 能不能少演点?不用演这么多场。” 锦鸳一愣,下意识开口:“你不是要举义勇吗?现在势头正好,反倒要少演?” 就是势头太好才麻烦啊! 这才演了半个月,就有泼皮跑到家里纳头便拜。 再火下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王向东他们低估了狼王皮的噱头威力。 江尘自己则低估了聚乐楼的传播力,高估这年代普通百姓的分辨能力。 这些人看完戏,是真会把戏文当真的! 江尘开口:“我觉得,现在已经差不多了。” 第130章 应对报复? 他想要的不过是个里正的位置。 像贾凡那样,只是村里猎户。 在村里有点声望,出了村没人认识,都能当里正。 那他现在的名声,早够了啊,唯一的问题是要把陈丰田搞掉。 王向东在一旁却已急了:“江公子,天下举孝廉、举义勇的人多了去了。” “为了出人头地,无所不用其极,哪有人会觉得差不多!” 他刚找到这么个摇钱树,怎么可能同意少演。 什么叫名声够了? 卧冰求鲤、埋儿奉母那种事层出不穷,举孝廉的察官都没说够了,这算什么够了? 锦鸳也怪异地看着江尘,眼神不解。 见两人这反应,江尘也只能放弃这想法了。 戏已经排上了,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看呢。 要是突然减场,甚至不演,说不定那些人能把聚乐楼砸了。 他现在也有些说不清,沈朗是大材小用了,还是有意把事情搞这么大。 总觉得这老丈人有些坑.......以后还是少用点他的计谋算了。 锦鸳轻哼两声,表达了不满。 继而开口:“你别以为举义勇多容易,别忘了,你去年还得罪过人呢。” “得罪过人?” 江尘看着聚乐楼,也想了起来,被他两枚铜钱气晕过去的富家公子。 “得罪他最狠的,应该是你吧?” 江尘有些狐疑地看向锦鸳。 锦鸳表情淡然:“他报复不到我头上,但你准备举义勇。他要是想报复,手段多着呢。” 江尘顺势开口:“怎么说,我也是给聚乐楼办事才得罪人,你们也不能甩手不管吧?” “实际,我们已经管了。” “陈泽他爹是永年县巨商,只要他发话,你的皮货、药材在永年县根本没人敢收。” “但上次我们警告过,他不会在这事上找你麻烦。” “所以?现在这警告过期了?” 江尘眉头微皱。 说实话,他已经有些后悔掺和这事儿。 当初终究把卦象示警想简单了。 只以为虽是凶卦,只要靠信息取利就能规避风险。 可现在看来,只要得利,难免会扯出一堆麻烦。 只能说,还好代价和付出总是对等的。 一把斩鼍刀、五十两银子,对现在的他来说,也算是一笔巨款。 “当然没有,我们聚乐楼的招牌,没那么容易过期。” 锦鸳话锋一转,“只是,陈泽的二叔是永年县县尉,你举义勇恰好走武路,必须经过县尉这一关 —— 只要他稍微卡一卡,你的麻烦就大了。” 读了沈朗给的书后,江尘对周国官制也有了些了解。 一个县通常有两个主官,县尉主武,管缉盗搜捕;县丞主文,管断案行文。 他举义勇的事,最后确实要落到县尉手上。 可若是对方只在这事上卡自己,反倒算是好事啊,他本就没准备当县尉手下的小吏。 江尘心中没多少波澜,再度发问:“除此之外呢?” 王向东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补充:“县尉想对付一个普通百姓,办法多着呢。” 这也是他不敢得罪陈泽的原因。 只是巨商,他背靠聚乐楼还能有几分底气。 可县尉若是要整治谁,那办法可就太多了。 若非上次陈泽气晕了头要砸聚乐楼,他也不会去开罪陈泽。 说完又劝道:“江公子,不如服个软吧。陈公子也并非不明事理,你们见一面,未必不能和解。” 锦鸳却微微摇头,似笑非笑:“江二郎现在可不是普通人了,是为民除害、为兄报仇的县中义勇。” “只要你名声够大,他对付你,就只能用职权范围内的正常手段。” “真要是用非邪门歪道,我也可以帮你往上面捅捅。” 这么一说,江尘放心了不少。 看来,沈朗说的也没什么问题。名声,也并非一无是处啊。 见到江尘若有所思,锦鸳再开口:“当然,你要是想和解,我也能帮你牵线搭桥,他们应该会给聚乐楼一个面子。” 江尘略微犹豫,摇了摇头:“这样就够了。” 和解?那陈泽上次能被气晕,足见心眼比针还小。 主动去找他和解,必定会遭一番羞辱。 江尘虽然求稳,但也跪不下去。 君子不争先而争其骨,他可以鱼翔浅底,但不能失了骨气。 “好。” 锦鸳笑了。 要是她演的江二郎。 转眼迫于权势,和教训过的纨绔和解,她说不定当场就罢演了。 “既然如此,那就没事了,我得准备下一折戏了。” 说完起身,走了两步后,又转头补充。 “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尽管来找我。” “聚乐楼不止唱戏,也做些别的生意。我可以做主,给你打个折。” “多谢。” 江尘拱手。 锦鸳转身离开。 见江尘没选和解,王向东脸上多了几分隐忧。 今日见了江尘一家,他也确定江家没什么背景。 要是被县尉针对,可不那么好过啊。 但他也只是担忧而已,两人关系没到那份上,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等到第四折文戏唱完,江有林几人才意犹未尽地起身欢呼。 今日只看了第三、四折。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头两折了。 江尘没再找锦鸳,赶在散场前,带着几人提前离开了聚乐楼。 “真好看啊,好想天天来看戏!” 走出戏楼,江晓芸还沉浸在剧情里,满脸兴奋。 看着戏楼里挤着的人群,陈巧翠也忍不住感叹:“二郎真是厉害了,这下子半个县城的人都该知道你了吧?” “我看还不止呢!” 江田看完戏,脸上还泛着红,兴奋劲儿没过去。 自家弟弟成了全县闻名的义士,他怎能不激动! “行了行了,看你们那样子。” 江有林嘴上训斥,老脸却绷不住笑意。 甚至想赶紧回村,跟村中老友好好吹上一通。 这戏一登台,把他过去十几年受的苦都补回来了。 以后谁还敢说,他把小儿子养废了?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先去市场!”江尘赶紧打断。 纵然他自觉脸皮厚,也有些受不了这种当面直夸了。 如今已过正午,他们得抓紧时间。 “先去药铺吧,把狼骨给卖了。” 狼骨不算值钱。 可他们身上,背着的是狼王的骨头,也不知道能不能多卖一些银子。 第130章 卖狼骨,看腿 走进宝和堂,江尘先是喊了一句。 “王掌柜!” 这次的王掌柜,喊的是王宝和。 当初江尘第一次进城捡漏,将野山参卖给了他。 上次在山中挖了些黄精,也是卖了他。 还被嫌弃挖断不少,糟了药材。 听到喊声,王宝和抬眼,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才开口:“你小子呀,今天有什么好东西? “狼骨收吗?” 王宝和皱眉:“那东西不值钱,但也是收的,五百钱一副吧。” “这么便宜?” “又不是虎骨,你还想卖多少?” 要是虎骨,那价格可是往天上翻的。上十万钱都有可能。 江尘开口发问:“那要是狼王的骨头呢,能卖多少?” “嘿,又是狼王。”王宝和笑出声:“这两个字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你要真能搞到狼王骨头,我给你翻两个番,四千钱。” “低了。” 江尘直截了当。 王宝和胡须一颤,“说得你真能搞到狼王骨头一样!” 江尘把布袋往下拽了拽,露出一截比寻常狼骨粗一倍有余的骨节:“王掌柜,您掌掌眼!” 王宝和随意扫了一眼后,轻 “咦” 一声。 紧接着,绕出柜台走到江尘身边,打开布袋仔细看着骨头。 尤其盯着关节处:“真是狼王骨?” “您要是愿意拼,还能拼出一副完整骨架。” 王宝和有些惊讶地看向江尘:“你小子,还真有些门路啊!” “这不是正好,我跟那江二郎是同乡。” “他剥了狼王皮之后,在村里卖肉,肉卖完了,我就把骨头都买下来了。” 江尘随口现编,没带一点犹豫。 “好好好,你小子果然是鬼精鬼精的!” 王宝和喜滋滋地开口,“刚说的,四千钱。” “我说过了,低了。” 江尘又重复了一遍。 “低?” 王宝和挑眉,“我跟你说,这狼王骨看着吓人,实则药效和犬骨也没什么区别。” “有没有区别不重要,但看着吓人就够。” 江尘笑着开口:“您看看聚乐楼的生意这两天为什么这么火爆?不就是因为挂了一张狼王皮吗?” “您要是把这狼王骨摆在药铺门口,城内几家药铺,谁还能争得过保和堂?” 王宝和眼珠轻转,想想还真是。 抚须开口:“那你开个价吧。” 江尘:“成,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做生意了,我就给个实在价.......” “二十两,我要银子,不要铜钱。” 王宝和白眉一颤:“你小子这叫实在?二十两,你当我的钱都是飘来的? “最多十两!我这是药铺,就算有噱头,也不会有人买药吃着玩。” “十八两。” “十一两。” “十六两。” “十二两。” “十六两。” “十三.......哎,你怎么不往下降了?” 王宝和还等着江尘喊呢,没想到他已经咬死十六两了。 “十六两,这是我给的最低价了,您不要,我就去问问永安堂了。” “他们生意虽说不如宝和堂,但差的也不远。” “说不定有了这狼王骨,生意就能超过去呢。” 王宝和眼皮一抽。 这东西他有没有倒不重要,但肯定不能让永安堂得了。 咬了咬牙,终于开口:“行,就十六两!” “得勒!” 江尘心里一喜 —— 狼骨本就不值钱,甚至药效都难说。 来之前,他也没想到能卖十六两啊! 这绝对算是意外之喜,平日卜个小吉的卦都赚不了这么多。 跟着进来的江有林一行人,都有些诧异地看着江尘。 一副狼骨,竟然能卖十六两! 那可是一万六千钱,实际折算下来还要更多! 他们都难免有些发晕,怎么看江尘挣钱这么这么简单呢? 等钱货结清,江尘又开口:“您再受累,给我爹看看腿?” “看腿?” 王宝和看向江尘身后的众人,刚进来时瞧着,没人腿有毛病啊。 江有林慌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腿已经全好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知道吗!” “爹,王掌柜医术高超的很,你就让他看看。” 江尘劝道。 自己的身体要能自己知道,那就没那么多晚期病人了。 江尘不着痕迹的恭维,让王宝和嘴角不由上扬: “行吧,虽说我多年不问诊了,但你开了口,就看一眼。” “坐这儿吧。” 他指了指药铺左侧的藤椅。 江有林只得有些拘谨地走过去坐下,慢慢卷起裤腿。 露出小腿上一道蜈蚣般的可怖疤痕。 “啧,你这当时伤得不轻啊。” 王宝和见状,忍不住开口。 江尘也是第一次见老爹伤处,不由咋舌。 他只知道穿越过来后,老爹一直拄拐,却没想到伤得这么重。 在家时,江有林竟没怎么表现出来; 也可能是原主那时浑浑噩噩,根本不关心江有林的伤势,所以江尘也没有太多关于这方面的记忆。 第131章 买骡马 王宝和微微躬身,双手扶住江有林的小腿:“疼了。就跟我说。” “嗯。” 说完,王宝和蹲下身,指尖轻轻按在疤痕处。 见江有林没皱眉,又顺着胫骨慢慢往上摸,从膝盖下方一直摸到脚踝,指腹时不时停下轻按:“疼不疼?” “不疼,就是按着重了有点酥......” “多大年纪了。” “四十八。” 王宝和笑眯眯开口:“恢复得不错,这年岁能恢复到这种程度,算是很少见了。” “这冬天应该是吃了不少好东西吧?” “反正肉和粮食都管够。” 江尘在一旁补充。 一开始江有林还舍不得多吃,后来几乎是江尘盯着,让江有林每天多吃些肉。 他不懂医术,但也知道骨折后得多补蛋白质。 而且这世道,普通人多吃些肉,对身体肯定没坏处。 “难怪。” 王宝和难免吃惊:“伤筋动骨,吃好喝好养着比什么药都管用!” 王宝和虽说不缺钱,也不敢顿顿吃肉啊。总觉得太过败家。 “都是孩子有本事。” 放松下来的江有林,也不由笑了。 想想,要不是江尘醒悟。 别说吃肉了,连饭都吃不饱。 那种情况,他这腿恐怕短时间内也好不了,说不定还得落下病根呢。 “这小子确实有本事。” 王宝和也点头,“大冬天还能挖着野山参呢。” “野山参?” 江有林看向江尘。 江尘连忙开口:“王掌柜年纪大了,记错了吧!” 江有林眼皮一翻。 但半点也没生气,反倒觉得江尘能存钱是好事。 江晓芸在后面偷偷吐了吐舌头。 要是让这老头知道,刚刚收的狼王骨就是二叔打的,还不知道得多惊讶呢! 不过她也聪明,二叔没说,她也没多嘴。 江尘又问了一句:“还需要拿药吗?” 王宝和起身:“不用,好得差不多了。” 江有林急忙追问:“上山打猎,没什么问题吧?” 王宝和微微皱眉:“恢复得是不错,但最好别大蹦大跳,恢复的再怎么好,跟没伤过还是不一样的。” 说到一半,话锋又软了些,“不过真要上山,莫要追的太赶太急,也没什么问题。” 他没把话说死。 瞧着江家父子就是猎户,这年头能有个谋生的营生不容易。 他哪敢开口就让别人断了营生。 听到这话,江有林终于松了口气,连连道谢。 江尘也开口:“多谢王掌柜。” 王宝和摆摆手:“谢就不用,诊金付一下,五十文。” 江尘眼睛一瞪:“这么随便摸摸就五十文啊!” “你才知道我为什么不出诊吧?就是因为诊金贵啊!” 王宝和理直气壮:“再说,什么叫随便摸摸,你来摸一个试试。” “行吧。” 刚在对方那赚了钱,他也不至于吝啬五十文。 等江有林把裤腿放下,江尘递了五十文钱过去。 才大出血买了狼骨的王宝和,喜滋滋地把五十文扫进小抽屉。 那模样倒像是赚了一笔大的。 江尘顺势开口:“王掌柜,您知道这附近哪儿有卖骡子的吗?” 王宝和抬眼:“你准备买骡子?” “这不是快开春了嘛,以后进城的日子多,总得备辆骡车,方便拉东西。” “骡子可不便宜啊。” 骡子价格比驴子贵一半,寻常人家买力畜,还是选驴子居多。 “好用,贵点也值。” 江尘之前借陈丰田家的驴子,承重能力太差,板车坐两三个人就累得喘气。 买东西之后,还得有人步行跟着,不如直接买辆骡车省心。 王宝和一想,江尘才从自己这儿赚走十六两多,也懒得替他担心价格。 只说:“买家畜就往西边的去,那儿卖的最多。” 沉吟片刻,又开口,“那有个叫钱盛的,专卖驴马骡子,之前在我这儿看过病。” “你去说我让去的,说不定能便宜点。” 江尘没想到王宝和还能牵线,连忙应道:“好嘞,那我去问问。” “等你挖着好药,记得先往我保和堂送啊。” 江尘刚刚提起永安堂,也让王宝和多了一抹危机感! 虽说他不缺送药上门的药农,但总觉得江尘能带来些好东西,不想他跑到对家。 所以,才有这么一句提醒。 “您放心,不管有什么好东西,我肯定先往您这儿送。” 先往这送,意思就是保和堂价低,他照样得去别家转转。 几次打交道,王宝和早看出来第一次是被江尘给骗了。 看着呆愣,实则鬼精。 也不戳破,只挥挥手:“去吧去吧。” 出了药铺,一家人往西走,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钱盛。 身形颇高壮,穿一身黑色棉服,双手拢着。 身后搭着几间窝棚,里面拴着驴、骡子,甚至还有一匹干瘦的老马。 第132章 买车了! 他们来之前,已经转了几家。 这一眼扫下来,钱盛这儿的牲口确实看着更精神些,骡马背还铺了草席,像是怕牲口冻着。 江尘走上前问:“骡子怎么卖?” 钱盛看江尘不过十八九岁,本不想多搭话。 可一瞥见后面跟来的江有林、江田几人,立马打起了精神。 全家出动,这是今天就要买啊! 他连忙弯了弯腰,笑容满面:“骡子现在价不算贵,你看看想选哪头。” 钱盛让开身子,引着江尘去窝棚后。 里面有四头驴、三头骡子,一匹老马。 江尘不考虑驴马,目光落在三头骡子上。 一头有毛色驳杂的青骡,一头灰扑扑的老骡。 最边上,则是一头毛发油光的黑骡。此刻正低头嚼着干草,耳朵时不时扇两下。 精神头很足,本来搭到背上的草席都被甩到地上了。 “都什么价?” “青骡两万六千文,黑骡三万文,那匹老骡一万文您就能牵走。” 江尘挑眉:“这价你还说便宜?我们转了几家,你这儿是最贵的。” 钱盛急了:“那您得看牲口好坏啊!我这骡子都是喂上好料养的,比别家的能多干活好几年。” 江尘不懂牲畜,江有林却早有准备。 说话时,凑上去扒开骡子的牙口细看了,江田也跟着走进去打量。 钱盛连忙跟上,江有林每看一处,钱盛就解释一处。 等江有林看完,才回来开口:“确实都养得不错,这两头骡子都三岁差不多,正是干活的年纪。” 听到这话,钱盛笑得灿烂:“老伯是行家!您买我家骡子,多花的钱,不出一年就能靠干活赚回来。” 江尘看向两头年轻的骡子,问:“青骡和黑骡有啥区别?” 除了毛色,他看着体型没差多少。 钱盛解释,“黑骡毛色纯,青骡毛色杂,其实真干起活来力气差不多; “非要挑的话,黑骡耐力强些,拉车上山也不吃力。” “那就要黑骡,您给个实在价,合适我们现在就牵走。” 虽然说差别不大,但黑骡毛色纯黑顺滑,脊背肌肉隆起,看着就威武不少。 怎么说也是家里第一辆 “车”,总得选个顺眼的。 随着江尘谈到价格,接下来就是砍价环节。 江尘不懂牲畜,这事全权交给江有林了。 两人纠缠了半个多时辰,江家一家人两次假装转身要走,又重新回来,最后还报出了王宝和的名号。 快一个时辰,钱盛才擦着额头的汗开口:“两万五千文,真不能再低了。” 这价格比青骡还便宜一千文。 钱盛也看出来江家是真心想买,可砍价也太狠,他现在只盼着快点成交了。 “再便宜点,我们是真心要。” 江有林说得口干舌燥,此刻换江田上阵。 钱盛连连摆手:“几位客官,真就这个价了…… 你们要是实在接受不了,我只能等下家了。” “我们给银子。”一直沉默的江尘突然开口。 银子比铜钱值钱,折算下来能省点。 钱盛心里飞快盘算,最后说:“那再让点,二十二两七钱银子,您牵走。” “七钱就抹了吧。” 江田笑着说,“钱掌柜这么大生意,还计较这几钱银子?” “不成不成,真不能降了。” 钱盛连忙补充,“这样,缰绳、马鞭、板车我都给您配好,再送十几天的豆料。” 江有林看了江尘一眼,微微点头,这该是底价了。 江尘点头:“行,就这个价。” 钱盛长舒一口气,转身去取缰绳、板车。 江尘从怀里掏出鼓鼓囊囊的布包。 他今天可带了全部身家来。 花二十二两多买头黑骡,不算贵。 江田在后面看着江尘掏钱,只觉一阵肉痛。 他都不知道弟弟什么时候存了这么多银子。 陈巧翠看着钱盛用小秤称银子,更是心疼得不敢看,偷偷别过脸。 可等契约签完,钱盛把那头油光水滑的黑骡牵过来。 陈巧翠心里的心疼顿时少了大半,旋即兴奋起来。 有车了! 有骡车了! 三山村除了里正家有两头驴、一头耕牛。 别家最富的,顶多有头驴,还没谁家有骡子呢! 等他们坐着骡车回村,得多风光。 “你们先喝杯茶水,我让人把板车备好。” 终于敲定,钱盛脸上的笑容也重新灿烂起来。 旁边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凑上前来。 钱盛顺手从怀里取出十几枚铜钱,老头接过,转身去窝棚里拿板车、缰绳,开始帮忙套车。 江尘几人在旁边的茶摊喝了碗粗茶, 不过最后,江尘又多花了一两银子,在老头手中将板车升级了一下。 钱盛说送的板车,完全只有一块板,木质也有些太差。 好马配好鞍,好骡自然也得配好车。 等一切收拾好,钱盛挥手送客:“平日记得喂草料,要是干重活,得喂两顿豆料啊。” “再有什么问题来找我就是。” “回家,回家!坐在骡车上,江晓芸的表情有些莫名兴奋。 一想到回村之后,那些小姐妹看着自己坐在骡车上,她的嘴角就有些止不住。 她们家的日子,好像有些越过越好了。 第133章 制糖计划:元宝树汁 骡车往城外走去,江有林开口:“东西还没买呢。” 江尘开口:“今日已经晚了,明天再来吧。” 今天先看了戏,又来买骡车。 主要是讲价花了太多时间。 再去买其他东西,估计来不及天黑前回村了。 反正现在有了骡车,进城也不像之前那么麻烦。 “其他的可以明天买,弓得买。” 江有林坚持道。1 其实江尘本不想让老爹再上山了,可实在拦不住,也只能顺着他了。 倒没花多少时间。 江有林在东市的锻造铺有相熟的人,选了一把桑木弓。 桑木弓自然比不上牛角弓。 但江有林自己也觉得力气不如从前,索性主动选了桑木弓。 其实,村里大多猎户用的也都是桑木弓,反倒江尘的牛角弓突出一些。 买弓的时候,江尘又随便买了些米面粮油。 不多,用得是戏楼给的酬银,回村可以送去沈家。 至于其他的,就只能等第二天再来买了。 不过,江田却在江有林选弓时,神神秘秘的跳下车。 回来时手上多了个铜铃。 紧接着又掏出一截红绳,红绳穿起铃铛,挂在了骡子脖子上。 轻轻一摇,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我就说少了点什么!” 听到铃声,江田立马笑起来。 又拿出几根红绳,分别缠在车架上,顿时添了几分喜气,倒驱散了些初春的寒意。 “你就会搞这些小玩意儿。” 陈巧翠翻了个白眼。 江田一下跳上车,笑着问:“你就说好不好看吧?” 江能文立马捧场:“好看!” 江晓芸也跟着说:“好看!这铃铛声音也好听!” 有了铃铛,别人远远就能知道骡车来了。 既能及时避让,还能吸引目光呢。 等骡车经过保和堂时,王宝和正躺在躺椅上,听到铃铛声往外看了一眼。 正好瞧见江尘坐在骡车上,喊了一声:“呦,这就买好了?” “买好了,多谢您老介绍了。” 江尘回道。 “呵,你谢我干什么?该是钱盛来谢我,我可是给他介绍了一单生意。” “哈哈,都得谢。” 这骡子价格绝算不上贵,还比别家的健硕,他心中满意的很。 “有了车,以后挖到好药材记得送来啊!” “一定!” 江尘应着,龟甲刚刚覆盖二黑山,以后能挖到的药材多着呢。 简单招呼过后,江有林将骡车往城门口赶去。 靠近城门口时,远远看到早上卖粥的老头还在。 铃铛声响起,老头正好抬头,瞧见江尘坐在骡车上。 忍不住赞道:“这骡子真俊啊,花不少钱吧?” 江尘还没开口,江晓芸就抢先说道:“花了二十三两银子呢!” “啧,这我得卖多少粥才能挣回来啊。” 陈巧翠忍不住开口:“按你这卖法,要不了多久就能买骡车了。” “嘿嘿。” 老头也不恼,笑着解释,“我这东西本钱可不低,家里花销又大,这辈子能不能买上骡车还不一定呢。” “要不要再来两碗尝尝,我给你们算便宜些!”。” 别的不说,这加糖的甜粥卖四文钱,确实不算贵。 “饿吗?” 江尘问家人。 “才吃过没多久,哪会饿。” 陈巧翠抢在前面开口。 他们看戏时吃了不少瓜果花生,跟钱盛讲价时,中间 “作势离开” 的间隙又吃了顿饭,现在确实不饿。 就连江能文在早上尝过之后,现在也不怎么感兴趣。 “可以打荷吗?我带回去给老娘尝尝。” “打荷?”老头挠头:“我这没葫芦,叶子也保不住啊。” “用那陶盆,给我装上几碗。” “可这盆......”这盆还值二十几文呢。 “我多给你些钱压着,明日我们进城再还给你。” “另外,炙肉再拿三份。” “得嘞!”老头一听这话,立马笑起来。 “这甜粥我全给你得了,就按三碗算!” 那桶底的分量,足有六七碗的量了。 只不过,若不是江尘来,也很难卖得出去了。 等老头装好递上骡车,离了摊子,江有林才开口:“你买这么多甜粥做什么?” 还给老娘吃? 刚刚陈巧翠想插话,却被江有林打断。 现在也一脸疑惑的看向江尘。 江尘没管炙肉,而是拿起甜粥抿了一口。 许是一点不饿,这粥还不如早上甜了。 但还是尝不出什么差别,顺手递给江有林:“爹,您尝尝。” “我不饿。” 江有林摆摆手。 “你尝尝这糖水,我总觉得味道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有啥不一样?” 江有林这才尝了一口。 抿了抿之后,摇摇头,“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啊。” 江尘又把粥递给江田。 江田细细品了品,开口:“有股子青味。” “什么是青味?” 江尘眼前一亮,大哥竟然真尝出来了。 糖这东西金贵,他此前买过几次糖糕,价格贵得让他都有几分心疼。 这地方,但凡跟甜味沾边的吃食,价格都要翻几番。 要是用前世的记忆制糖,制出白糖,肯定也能赚钱。 若是里正求不到,说不得还能解锁商贾的命星! “就是一股草皮子的青气……” 江田回味着。 江晓芸也凑过来,喝了一口粥,然后细细品了起来。 等将粥咽了下去,江晓芸忽然开口,“是元宝树的味道!” “元宝树?” 江田一拍手:“对,还真有点元宝树的味道!” “那树在小黑山也有,汁液有点甜,有人上山时会剥点树皮尝尝。” “树汁?” 江尘顿觉意外。 此前他想的制糖原料是甘蔗、甜菜。 甘蔗在南方自然是不用想的。 他还以为老头家有甜菜种呢,没想到是树汁。 可他的记忆中,树汁甜度好像远不如甜菜,产量也极少吧。 心中难免失望,但还是问了一句。 “没人专门取元宝树汁吗?” “树汁咋取啊?” 江田反问,“就是偶尔上山,剥开树皮尝两口甜味” “这东西不管饱也不管饿,就一点甜味而已。” 江有林补充道:“再说,这汁液只有三到四月份是甜的,其他时候又酸又涩,没法入口。” “更别说把树剥死了,还得被罚。” 江尘心中希望愈小,果然产量不多,想大量制糖不可能了。 但没事的话,制一点尝尝也行。 他又回味了一下甜粥的味道。 确实只有淡淡的甜味,还带着股树木的香气和一丝焦香,应该是熬煮树汁制成的。 至于取汁液的方法,倒不算难。 在树皮上切个三角形口子,下面挂个竹碗,放一夜应该能收集不少。 暂时也没别的路子,江尘想着索性先试试制糖的法子。 若是能成,等找到原料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将这事暂且记下,江有林赶着骡车继续往村走。 第134章 回村,心起波澜 钱盛的这头黑骡确实力气大,看得出来平日里喂的草料不差。 一家六口全坐在板车上,骡车的速度也丝毫不见慢,走得还格外平稳。 路上,江晓芸总忍不住想伸手摸骡子的尾巴。 江田趁机开口派活:“你这么喜欢这骡子,以后就交给你喂了吧。” 没想到,江晓芸立当即应下:“我来就我来!” 反正春耕时再忙,去山上打些草料喂骡子也不算累。 还能跟同村小姐妹一起聊天,正合她意。 “看把你乐的。” 陈巧翠嘴上嗔怪,眉眼却也稍弯。 一头黑骡加一辆板车,就算是家里光景最好的时候,他们也没敢想过买。 再想想,刚入冬时,他们还在愁怎么借粮熬过冬天呢。 可现在,家里不仅不缺吃喝,还添了骡车,真的是跟做梦一样啊。 铜铃伴着车轮滚动的声音,一路摇进了三山村。 如今已开春,不少村民都出来了。 跟山林里熬了一冬的野兽,他们也得趁开春挖些刚冒头的野菜、草根填肚子。 家里还有粟米的,会把野菜草根跟粟米一起炖成稀粥,勉强果腹。 一个冬天过去,大多数人都瘦了不止一圈,走路虚浮无力,眼神也透着几分木然。 听到铃铛声,他们下意识回头,当看到一头高大的黑骡拉着板车。 车上坐着江家人时,眼中先是疑惑,接着满是惊愕。 有人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试探着问:“江叔,你们怎么租骡车回来了?” 这骡车看着就不便宜,一群人心里已经嘀咕败家了。 看车上也没多少东西,竟然租骡车回来坐,有这钱还不如多买些粮食存着呢。 陈巧翠笑着伸手摸了摸骡子脊背:“不是租的,是我们今天刚买的。” “买的?” 众人心里一惊。 这么一套骡车,怕是得二三十两银子吧?那问话的人表情有些尴尬:“巧翠,你可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这真是买的!” 江晓芸立马帮腔。 那人顿时闭了嘴,目光转向江尘。 想起江尘打了一张狼王皮,要是把狼皮卖了,买辆骡车确实够了。 这江家是真有钱了啊!可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啊! 众人心里难免生出些复杂的心思,羡慕,嫉妒,抑或是几分贪婪? 只不过所有的负面情绪,却在回想起那头死去的狼王后完全消散。 这时,一个小女孩走到车旁,抬头喊了一声:“文哥儿。” 江能文表情一喜,一跃跳下车:“花玲,你怎么来了?” “我们想找你玩,结果你不在家。” 小玲说完,转头看向江家院子的方向。 七八个小孩子正远远站着,没敢过来。 自从江尘打了狼王,村里的孩子都有些怕他,特别是见过狼王尸体后,更是不敢靠近。 江尘朝低头看去,车旁的小玲瘦瘦小小。 头发枯黄,双颊都有些凹陷,比他刚穿越过来时的江能文还要瘦,明显是饿了很久。 江能文回头看了看,有些纠结的开口:“明天吧,明天我再跟你们玩,今天太晚了。” “嗯嗯。” 小玲怯生生地点头。 两人说话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匆忙追出来,把小玲拉到身后,低声骂了一句:“你乱跑什么!” 说完又对着车上的江有林几人赔笑:“江叔,尘哥儿,孩子不懂事,您别见怪。” 江尘心里难免一动。 荒年挨饿他早有心理准备,也没打算大发善心把家里粮食送出去。 可他终究看不得孩子饿成这样。否则前世也不会为了救落水孩子丢了性命。 “能文。” 江尘喊了一声。 江能文抬头:“二叔?” 江尘从车上拿起打包的甜粥,递给他:“去玩一会儿吧,天黑之前回来就行。” 他们今天怕回来晚,没买太多东西,现在天还没黑,来得及。 江能文立马兴奋起来,高举双手接过甜粥:“好!” 叫花玲的女孩子立马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甜味,眼睛都亮了 在江能文看来不算甜的粥,却已经让她不停的咽起了口水。 “走,我们去那边玩!” 江能文端着甜粥,朝着那群孩子跑过去。 妇人看着女儿跟着江能文跑远,对着江尘拱手作揖,声音带着感激:“谢谢,谢谢尘哥儿!” 其他的村民,心中的那些许恶意,似是也在瞬间烟消云散。 “桂梅嫂子,叫我江尘就行。” 江尘开口问,“家里粮食没了?” 赵桂梅擦了擦眼角的湿意:“还剩一些春种,哪里敢吃啊。” 江尘抿了抿唇,没再多说:“那我们先回家了。” 等骡车在家门口停下,推开家门时,两条黑影率先窜了出来。 墨雪直接钻进江晓芸怀里,踏云则冲到江尘身边,围着他不停转圈。 之后,顾二河才从屋里走出来,笑着打招呼:“尘哥,回来这么早啊?” “没买什么东西,就早点回了。” 江尘笑笑,从车上拿起一包炙肉递过去,“我在城里尝着不错,给你带了点。” “不、不用!” 顾二河连忙摆手,“我今天干坐一天,什么也没干啊!” “拿着就是,一点吃食而已。” 江尘把炙肉塞进他怀里:“家里还得收拾,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不用不用!” 顾二河更不好意思了,接过炙肉往后退了几步:“那尘哥我走了,有事叫我。” 等一家人进了屋。 江有林也忍不住感叹一句:“难啊!” 现在才三月,就算天气好,最快也得下旬才能种粟米,粟米成熟还得六七十天。 村里不少人家已经没存粮了,这六七十天,他们可怎么熬过去? 江尘没说话,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 他不敢说自己多善良,可看到孩子挨饿却终究有些于心不忍。 但他现在有家有业,也不可能抛家舍业去帮别人。 江尘抬头,似乎看到了天空中高悬的那颗命星。 龟甲能借用命星的光华卜卦。 之前命星是 “山民”,帮他家从挨饿受冻变成吃饱穿暖; 那如果命星变成三山村的里正,是不是能改变三山村的现状? 江尘此前,还想着要是县尉作梗,让他举义勇不成,也能通过卖糖试试能不能打开商贾的命星。 但现在,却对这 “里正” 的位置多了几分迫切。 第135章 少女情怀总是春(求好评) 若是确定想得到里正的位置,陈泽的问题,就得花时间解决了。 一个县尉,对付他一个升斗小民,的确让他压力有些大啊。 只不过,他对县尉的职能也不怎么了解。 还是得去问问沈老丈人。 虽说他出的计策有些力道过猛,但也是真有用啊。 趁着天色未暗,江尘开口:“爹,大哥,我出去一趟啊。” “这马上都黑了,你还去哪。” 江有林、江田正在忙活着,把骡子牵进堂屋。 买的太急了,牲畜的窝棚还没搭出来。 放在院子里,又怕给冻坏了,只能往屋子里牵了。 “我去沈家看看,正好把东西送过去。” “那该去,快些去。” 江有林一听到是去沈砚秋家,就又催促着江尘赶紧去了。 等江尘提着东西去了沈家,敲门之后,沈砚秋走出来。 今天沈砚秋穿了一身淡白襦裙,长发松松挽成髻,只随意用一根木簪绾着。 几缕碎发垂在颊边,也没抬手捋顺。 见是江尘,也不说话。 板起一张小脸,嘴唇微微撅着,目光也没看江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江尘本来想进去问计,一看到这表情。 立马明白,还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做! “怎么了,今天这么不开心。” “没。” 沈砚秋微微侧过脸,哪里像是没有的样子。 江尘伸手扶住她的双肩:“说说,怎么了。” 被按住双肩,沈砚秋难免脸红,只得开口:“你别,爹爹等着呢。” “那你跟我说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我去揍他。” 沈砚秋沉默不语,鞋尖在地上摩擦。 照理说,沈砚秋不常出门,没什么让她生气的啊? 难道是自己? 江尘轻声开口:“怪我进城不带你?” “没有!” 沈砚秋立马开口。 那就是了。 江尘不免失笑,开口解释道:“我这两趟去城中都没有车坐,走过去要好远的。” “我今日买了骡车,等再闲下来,就带你去城中看戏。” “我跟你说,岳父写的戏本已经排出来了,锦鸳姑娘演的江二郎,可好看了。” 江尘声音轻柔,一点点解释。 沈砚秋终于昂首:“我愿意跟你一起走路,走多远都行。” “但你不能不带我。” 江尘低头,看见了沈砚秋如幼鹿一般蒙着薄雾水汽的眸子,不由心中一暖。 他也没想到,一向内敛的沈砚秋能说出这种话。 这世界嫁娶早,实际沈砚秋也不过十七八岁而已。 少女情怀总是春。 她现在还是最矫情、最敏感的时期,也是爱的最热烈的时期。 将小小的沈砚秋抱进怀里,凑到耳边说了一句:“好,以后我去哪都带着你。” “砚秋!” 屋内沈朗的声音有些发颤:“谁敲门!” 沈砚秋如同受惊的小鹿,一下跳出江尘的怀抱,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开口:“是江尘,他带了不少东西来。” “不生气了?” “等看到戏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好看再决定!” 那就是不生气了。 江尘顺手将带来的粮肉搬进去。 沈朗扫了一眼:“家中也不缺吃食,拿回去吧。” 说完就别过脸去,没看江尘。 得。 刚哄完小的,老头也不高兴了。 刚刚墨迹那么久,肯定是看见什么了。 江尘只能带笑开口:“这不是那戏本结了酬银吗,想着伯父可能懒得进城,索性将东西买来了。还有几两银子........” “有这么多?” 沈砚秋适时低声惊呼。 转头去哄有些不开心的老爹:“爹爹,我就说那戏本比我之前看的都好。” 江尘连忙点头:“我去看了,只要二郎传一上演,永年县几乎万人空巷!” 沈朗下撇的嘴角抽了抽,终究忍不住开口笑骂:“你这一张嘴,哪里像个山民。” “还万人空巷,永年县城一共才多少人!” 见着沈朗表情松动,江尘顺杆往上爬:“差不多,差不多!” “只不过,戏虽然火了,但我养名的事,却有些麻烦。” 沈朗一听这事,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坐下说。” 江尘于是将得罪陈泽的事情原委经过说完。 最后又加上一句:“此事,是我太过冲动,那陈泽心眼极小,娇生惯养,恐怕已经将我记恨上了。” 旁边的沈砚秋也紧跟着开口:“爹爹,那陈泽就是个纨绔,讨厌的紧,从进来之后,就一直盯着我。这事怪不得尘哥。” “好啊。” 沈朗听完,却先赞了一声。 说完看向江尘:“我还以为,你真是不计名利,万事能忍呢,原来还是有三分火气的。” “你要是这点脾气都没有,我还不放心将女儿交给你呢。” 江尘虽在沈朗面前说自己冲动,却也没有悔意。 “可终究是多了一个仇敌,县尉要是想对付我,该是简单吧。” “一个小小县尉,若是之前.......” “若是之前,伯父一句话就能让他下狱!” 江尘主动捧哏,却让沈朗老脸一红,轻咳两声后开口:“不提之前了。” 继而开口: “他要是想对付你,只需写个名字,就能让你去挖运河,这辈子都没办法活着回来。” “爹爹你有办法的吧!” 江尘还没开口,沈砚秋已经紧张的抓住了沈朗的衣袖。 “别急,别急!”沈朗就是看不得女儿这模样:“人家还没急呢,你急什么!” 江尘只能拱手请教:“还请伯父教我,要怎么应对才好。” 第136章 穷则独善其身 既然来请教,他自然要摆出姿态。 何况,上山打猎,搭弓射箭他在行。 这种勾心斗角、应对官面上的威胁,他还真有些手足无措。 沈朗淡淡开口:“其实,徭役之事不难。” “永年县苦寒路远,依照律法,徭役可以用钱粮抵,你现在名声在外,县尉也不敢强行让你去服役。” 这么一说,江尘才放心下来。 只不过要钱粮,那就简单多了。 “但你举义勇的事,最终肯定会落在他手上,少不了麻烦。” 沈朗继续说道:“而且,他要是真想对付你,也不需要找什么实证,只要说你某一桩案子有嫌疑,不断召你问话,就可以让你什么事都做不了。” 江尘想想,动不动要去县衙走一遭,说定还得进牢狱问话,也顿时觉得一阵头疼。 “那该怎么办?” 沈朗话锋一转:“你可知县衙中几位主官?” “县尉和县丞?” 沈朗给的书里,江尘倒是看到过相关记载。 “是了。” 沈朗微微颔首,“我大周官制,多求制衡。” “县尉和县丞,一人主武,一人主文,看似各司其职,实则相互争权,天生不合。” 江尘也明白过来,这是让他借县丞的力,挡住县尉的刁难。 “可我也从没见过县丞啊......” 就算他们两者争权,县丞也未替他说话吧。 沈朗回头对沈砚秋开口:“砚秋,去熬一壶茶来。” 沈砚秋颔首,应声离开堂厅。 等沈砚秋走后,沈朗才开口:“说对策之前,我有一话问你。” “伯父请说。” “你不想扬名,也不想为官。难道真心想一辈子当个猎户?” 江尘的态度,沈朗早已看在眼里。 心思沉稳过度,完全不像年轻人。 可谈吐见识,又不像胸无沟壑。 今日直接问出来,却是想看看江尘到底是什么态度。 江尘没料到沈朗会问得这么直白,不由思索起来该怎么回答。 见江尘没有开口,沈朗又继续说:“我有两计,指向不同的路。” “要是你只求安稳,是一种做法。” “要是你心中还有别的抱负,那就是另一种做法。” 江尘沉吟许久,终于开口:“我本来就是山野的小民,有一家人要顾,又有了砚秋,现在年景不好,最大的目标,当然是全家过上不愁吃喝的好日子。” 沈朗的眼神不由黯淡,这和上次的答案没什么区别。 看来面前少年,真的是有能力却胸无大志。 志大才疏是错,可有才无志,始终只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又能有什么成就呢。 正要开口,江尘却继续说道。 “可今天我回村,见村中的孩子饿得站都站不稳,又有了别的想法。” “我现在能力有限,自然先顾着家人。” “可要是有机会也有能力,也愿意改变一下周围人的现状。” “就像我在戏楼听得那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想做的应该是这种人。” 沈朗本已黯淡下去的眼神,渐渐重新亮起。 “好!好一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哪部戏里的?” “额......我站在戏楼外边随便听的,不知道是哪部戏。” 沈朗本来沉寂的心再次活泛,也不追究。 “不管如何,你这志向,比那些张口闭口天下苍生的人强多了!”说完,沈朗又有些脸红。 好像之前他就是这种人,还不如江尘脚踏实地呢。 “伯父,那现在可以说眼下该怎么办了吧?” 江尘再次发问。 沈朗嘴角带笑,若是有了羽扇,肯定已经扇起来。 “你要是求安稳,就在县尉对付你之前,主动投靠。给县尉送上‘举贤’的功劳,你成了他‘自己人’,应该能安稳度过。” 江尘摇头。 人已经得罪狠了,再回头投靠,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而且陈泽心眼小,他二叔为了名声不再对付自己。陈泽还不知道怎么折辱自己呢。 沈朗早料到他会拒绝,便继续说:“第二个办法:献功,求官。” 江尘依旧皱眉。 那不还是要落在县尉手下,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啊。 沈朗看穿了他的心思,解释道,“你求武官,县尉肯定会打压。但‘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 “你费些力气争取,他打压,最后说不定能落得里正的位置。” 江尘眼前一亮。 这是让县尉觉得自己养出这么大的名声,最后只能当里正,继而放弃继续针对? 可转念一想。 陈泽的二叔,能这么大度吗? 有机会,不会将他按死? 他都懂斩草除根的道理,县尉没理由不懂。 “所以,就要用到县丞了。” 沈朗说,“举义勇是归县尉管,但向上呈递文书的事,归县丞负责。” “我会写一份举贤的文书,送到县丞案头。” “就算他不会大力保你,但为了‘不使野有遗贤’的名声,让你当个里正还是可能的。” 江尘听完,不由一阵头疼。 贾凡当里正那么轻松,只要村中员外一句话就行。 怎么到自己这,还要在县尉和县丞之间小心周旋? 若不是沈朗点透,他肯定想不到这么复杂,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事情已经发生,他也不能退了。 只能继续发问:“那现在该怎么做?” “继续养名。县中有聚乐楼就够了,虽然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但聚乐楼本身就不简单,愿意站在你这边,是件好事。” “此外,还要在村中养名,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你拿出些粮食接济村中百姓,应该就不够了。” 江尘略微思索,摇了摇头。 沈朗皱眉:“也不是让你散尽家财,只需些许就够了。” 他不信刚说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人,还舍不得一些粟米? “直接送,不太好。” 江尘开口。 白送的话,送谁不送谁? 谁家余粮都不多,得了的肯定感恩戴德,没用的说不定还怨恨上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沈朗追问。 “明日........再说吧。” 江尘却并未说出想法。 见江尘心有成计,这事也不是很急,沈朗就没有追问。 第137章 江尘的毒计 转而开口:“那现在,就剩下解决最大的绊脚石了。” “陈丰田一家两代都是里正,要是你不争,第三代就该是他儿子了,算下来,他们在三山村的根基比你深得多。” “你养名求官,陈丰田肯定不敢让你成功,说不定正在谋划对付你呢。” 江尘沉吟片刻,开口:“我有了一些谋划,但现在还不好说。” 沈朗皱眉:“又不能说?你不信我?” 江尘和沈朗交谈时,陈丰田正骂骂咧咧地去开门:“真是赚了点钱就不知道怎么花了!还买骡车?显着他了!” 他自然听说了江尘买骡车的事,只觉得江尘已经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本来这些天江尘名声越来越响就心烦,现在更是莫名来气。 等把门拉开,一个魁梧人影从屋外走进来。 陈丰田立马开口:“大郎,怎么样?” “进去说。” 陈玉坤表情明显不快。 进屋后连灌了三口热水才开口,“江尘,想举义勇。” “举义勇?什么是举义勇?” 陈丰田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靠举义勇博得名声,要是名声大的话,之后官府会察举他做官。” “做官!” 陈丰田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不成!这绝对不成!他要是做了官,我们家还怎么活?” 一旁的陈玉堂也忍不住插话:“做官哪有这么容易?” 他读过两年书,也想做官来着,后来感觉不是那块料,还是回来等着当里正了。 陈玉坤冷笑开口:“他为了扬名,请人写了戏本,戏里写着:江二郎为义兄报仇,为百姓除狼灾,独自上山,与狼王厮杀三日三夜,最终带着狼王尸体回来!” “他现在的名声可大得很,永年县城里,没几个人不知道江二郎,照这个趋势,要不了多久官府就会来问了。” “啊?” 陈玉堂不由得张大嘴巴,当即怒骂:“谁说的,他明明就出去了一夜!” “还有张三坡,本来就是他杀的,还说为兄报仇,这也太假了!” 他接着对陈玉坤说,“哥,我们去城里揭穿他,要是他真当了官,那不是想怎么报复我们都行。” “揭穿?怎么揭穿?” 陈玉坤反问,“你去揭穿,人家会说那本就是戏本,有些夸张也正常。” “再说戏是在聚乐楼唱的,多少人都看过,你去哪揭穿?难道也开一间聚乐楼,专门唱反戏?” 陈丰田打断两个儿子的争吵,再问陈玉坤:“那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跟之前一样,在山里除掉江尘。” “之后爹再给他家摊派徭役,不管是出钱还是出人,都能拖垮他们。” 没了江尘,江家还不是没了牙的老虎。 “只不过现在江尘名声太过,之前找的人都有些怯了,还得再耽搁几天。” “正好他现在声望正盛,必须找绝对可信的人才稳妥。” 陈丰田微微点头:“对,一切以稳重为上,千万不能露马脚。” 杀人的事一旦败露,可是掉脑袋的罪过。 若不是张三坡死在江尘手里,他也不会同意让儿子用这么酷烈的手段。 只是江尘先杀张三坡,又杀狼王。 他作为幕后主使,现在睡觉都不安稳,所以无论如何都要除掉这个隐患。 .................................. 沈家。 沈朗看向江尘,目光带着质询。 江尘只能开口:“并非不信,只不过这谋划算不得磊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说出来,我也能帮你参谋参谋。” 沈朗开口:“这事是事情的关键,你纵然心思再缜密,也未必能面面俱到。” 江尘略有犹豫,也知道今天不说是走不了了。 想想,沈朗好像也确实值得信任。 于是终于开口:“我准备借民意,对付陈家。” “借民意?” 沈朗挑眉,“你想靠自己养的名声,裹挟三山村村民为你所用?” “可行性不高,陈丰田在村里当里正这么多年,那些乡勇壮丁可不会听你的。” 江尘声音低沉:“陈丰田为了那些收田,每年借出的种子,有一半是烘熟的。” 沈朗眼眸一睁:“当真?” 要是有这事,那确实可以一棒子将陈丰田打死! 可沈朗问完之后,江尘却沉默不语。 沈朗忽的反应过来,深吸两口气后,声音同样低了三分:“你根本就不知道!” 江尘这才开口:“这两年,不少百姓都从陈家借春种,可借种之后,收成一年比一年差。” “这不是天时的缘故?” “是吗?”江尘发问。 “那你有证据吗?” “会有的。” 沈朗想喝茶,可茶水却没煮好,只能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那其他人会信你的证据吗?” “今年的天时,大概率也不会好。” “他们如果不信,来年抵押的田地就全归了陈丰田。” “可要信我,他们甚至能拿走原本抵出去的田。” 沈朗眉眼跳了跳,用一种极为异样的目光看着江尘。 真是好一条毒计! 陈丰田是否在种子里掺了烘熟的坏种?不重要。 有没有确凿证据?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劳累一年却填不饱肚子、甚至快要饿死的饥民,正需要一个宣泄口。 江尘不仅帮他们找到了这个宣泄口,还给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到时候就算村民冲进去把陈丰田一家打死。 官府下来调查,也只会安抚百姓,不会过分苛责。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沈朗问。 “等春种的时候,大概三月底四月初吧。” 第138章 野猪群出现 追云如今不过还是幼犬,不论是体型还是速度,都称不上顶峰。 江尘带它上山,本就不是为了让它帮忙捕猎。 主要是想让它熟悉山中环境。 其次是借它的来发现野猪群,也可以让一切变得合理化。 刚刚,他掌心里沾着诱兽香的味道,只是在追云鼻头抹一下,就能让它循着气味追到这处山谷。 这也是他跟其他人一同狩猎时,不得不做的一些铺垫,否则突然发现业主群,总显得太过突兀。 当然,顺带,还能帮大哥 “带货”。 他买来的诱兽香配方,可不准备只供自家使用。 在顾金山几人面前展示一下药效后,说不定还能趁着春猎赚上一笔。 追云在叫两声示警后,就没再发出声响。 四肢不断拨动,干瘦的身躯在泥地上不断一落而起,如一阵黑风往前掠去。 跟了一会儿,陈新豪狠吐了一口唾沫:“才这么点大就跑这么快,等真长开了还得了!” 他们几人紧跟在追云后面,竟隐隐有些跟不上。 这现在可只是只幼犬啊,要是等力量、速度都达顶峰,肯定能顶半个猎户用。 他们之前问过江尘买追云和墨雪的价格,当时还觉得贵了,现在却发现真值啊! 江尘心中也不免得意。 这可是卦象指示的天生猎犬,肯定有他的不凡之处。 随着追云又一次跃起落下后,几人已经回到此前经过的那处山谷上方。 而追云也终于停在几簇矮树后。 当看到山谷中的东西后,瞬间脊背下压,肚皮几乎贴地。 嘴巴咧开露出尖牙,喉咙里发出低吼。 江尘速度最快,跟到谷边。 还没看过去,鼻腔里先钻进一股混杂着泥浆、腐叶与野兽腥气的味道。 紧接着,就是一阵 “吭哧吭哧” 的粗重喘息声。 看到谷中中场景时,即便早有心理准备,江尘的呼吸还是忍不住粗重了几分,立马抬手示意身后的顾金山几人停下。 随之指尖拨开面前的灌木丛,目光落在山谷中的野猪群上。 顾金山几人跟着看过来。 不深的山谷里,一头通体油黑、毛丝粗硬的黑鬃野猪,正在低头拱土。 身上沾的泥浆结成块,如同裹了一层泥甲; 脖颈处的鬃毛根根倒竖,两根獠牙从嘴角斜伸出来,约莫半尺,牙尖赤黄; 脊背隆起,肚子圆滚,这体型恐怕有三四百斤重。 野猪身侧,还有五只灰褐色毛皮的猪崽围着打转。 嘴里嚼着的东西,分明就是江尘之前丢下的诱兽香。 见到谷中场景,陈新豪先是吓了一跳:“野猪!还是带崽的母野猪,怎么碰到这玩意了!” 带崽的野猪最是凶悍,稍微一动就可能发狂。 说话时,他已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江有林落在最后,目光越过几人。 看到那头有些过于壮硕的野猪时,也吃了一惊:“这要是发起狂来,咱们几个未必应付的住啊。” 倒不是说四人拿不下一头野猪,关键是他们是来捕猎的,不是来搏命的。 这野猪发起狂来,稍有不慎受点伤,可能就要养上半年,实在不值当。 所以几人一看清是头带崽的母野猪,心里先有了几分抗拒。 江尘却开口:“爹,咱们的位置不错啊!” 第139章 猎野猪! 听了这话,江有林一愣,左右一看才反应过来。 他们现在站在山谷上方,旁边是灌木林。 这虽然算不上深谷,但底部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起码有一丈两尺高。 那母野猪再凶,一时也冲不上来; 而谷底左右,起码要跑出五十步才能离开。 他们所在的地方,分明就是个绝佳的伏击地! “这.......” 江有林瞬间反应过来。 刚刚被野猪的凶相吓到,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现在想明白,心里不由澎湃起来。 要是能猎到这头野猪,这趟四人一起就真不算白来了。 他这么一说,顾金山和陈新豪顺着江有林的目光扫了一圈。 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随之惊愕地看向江尘:“你早就看出来了?” 江尘:“我当时只是觉得这山谷又窄又深,就是就是个放大的地窝,才想着丢块诱兽香进去试试。” 顾金山不由一拍脑袋。 亏他当初还想劝江尘别浪费诱兽香,没想到自己还说是老猎户,竟然没看出这一点! 不过这事也不能怪他,他又不能像江尘那样通过虚景看到全貌。 也没谁能想到,才进二黑山这么点,就有野猪群活动? “那现在该怎么办?” 陈新豪的声音还有些发颤。 去年冬天,他就想邀人进山猎头野猪过年,却因狼王的事耽搁了,整个冬天过得紧巴巴的。 虽说不至于难以为继,却也没怎么吃饱过。 没想到第一次春猎,就碰到了野猪。 顾金山已经将弓拿在手上:“还能怎么办?动手啊!这么大一块肥肉送上门,难不成还能转身就走?” 若是在平地毫无准备地碰见这头野猪,他绝对转头就跑。 就算去年冬天准备猎野猪,也是要提前利用地窝引诱冬天找不到食物的野猪。 可今日这野猪,偏偏落在了山谷里。 只要麻利点,应该能直接将它猎下来。 几人看向江有林:“江大哥,你说怎么个猎法?” 这几人中,虽江有林曾受过伤。 但论狩猎经验,他还是头一个,所以顾金山和陈新豪自然先问他。 江有林的盯着黑鬃野猪,也已经将桑木弓拿在手中:“一起动手,射要害位置!” 对付野猪这种皮糙肉厚的猎物,射腿没什么用。 就算腿部受伤,它也能跑出一两里路,说不定钻到深山就找不到了。 但射中内脏,就算能跑,也大概率会死在路上,他们只要跟着血迹追上去就行。 “好,一起。” 几人这时才从矮树丛后探出头来。 四张弓同时拉满,箭头稳稳对准谷底的母野猪。 箭镞露出的同时,母野猪突然停下拱土的动作。 随后猛地抬头,小而圆的眼睛里布满凶光,直直看向江尘几人的方向。 鼻子不断呼哧着地嗅着空气,喉咙里发出低沉的 “呜呜” 声。 当箭镞的银光刺入眼眸时,其脖颈处的鬃毛瞬间炸起,连带着獠牙也指向几人。 随后前蹄在地上刨了两下。 当看见四支长弓拉满时,黑鬃野猪猛的往前扑出。 沉重的躯体,速度竟然丝毫不慢。 犹如一辆失控的战车冲出来,地上的污泥被甩得四处飞溅。 第140章 致死一箭! 与此同时,三支箭矢破空而出。 第一支箭正中野猪肚皮,却正中一块挂着长毛上泥块,力道瞬间弱了三分,箭镞只穿透厚实的猪皮,入肉一寸。 陈新豪慌忙再次搭弓。 顾金山的箭矢同时飞出,射中野猪脖颈。 箭镞破肉,入三寸,却没见半点血流出! 江有林瞄准的,却是野猪下腹,用的,还是他之前为江尘准备的破甲箭。 剑杆入肉半尺,仅有一缕鲜血顺着箭杆淌下。 可箭矢带来的疼痛,反倒让野猪变得更狂暴。 发出一声怒吼后, 速度再提,奔到山谷边缘时,猛地借力一蹬。 三四百斤的庞大身躯竟凭空跃起一丈多高,随后踩在谷壁的黄泥上。 积雪融水的冲刷下,让谷壁的泥土变得颇为松软,竟然让野猪在谷壁上站稳了!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此刻野猪,距离谷顶不过两尺。 张口嘶吼时,腥臭的恶风扑面而来。 巨大体型带来的威慑让几人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似是下一秒就能冲上来,扑倒众人! 第一箭没能建功的陈新豪被吓得肝胆俱颤,连退两步,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江尘从一开始就拉满了牛角弓,却迟迟没放箭。 直到此刻,他与黑鬃野猪的目光对上。 这头体型如蛮兽的野猪,眼睛竟只有蚕豆大小。 但当江尘屏息凝神时,那对眼眸在他视野里不断放大,直到填满了所有视线。 他看到那眼中的暴怒、凶狠。 此刻,牛角弓弓弦松开,积蓄的力量传到箭杆上。 嗖! 箭矢破风,螺旋着飞出。 穿甲箭镞从野猪眼眶刺入,顺势灌进头颅。 “吼!” 野猪发出一声惨嚎,原本停在谷壁上的身体猛地后仰。 砸在谷底后将翻起的泥土砸出浅坑。 可随之又翻身站起,甩了甩脑袋,左眼中鲜血疯狂涌出,右眼死死仍盯着江尘。 江有林、顾金山才有时间射出第二箭! 噗嗤! 噗嗤! 接连两箭,全射在野猪的腹部,入肉近半尺。 但野猪的身体只是晃了晃,这两箭似是没能造成什么伤害。 正准备再次搭弓射箭时,野猪眼中的神光终于渐渐消散。 身体一歪,重重倒在地上。 野猪一倒,追云如一道黑风窜了出去,几只猪崽则迅速四散而逃。 “追云,回来!” 江尘喊了一声,追云立马停住脚步,在死去的野猪旁不断转圈。 那几头猪崽若是想杀,还能猎到两只。 不过猎户上山,春猎大多不猎幼崽,还是等它们长大些再说。 “总算死了。” 江有林松了口气,将重新拉满的长弓放下。 刚才野猪扑上来的场景,连他都吓了一跳。 确实没想到,这玩意儿这么凶。 “娘的,丢人了。” 陈新豪拍拍屁股站起来,脸皮发烫。 顾金山看向江尘,满眼赞赏:“你小子,真不愧是猎过狼王的! 刚才野猪真的差点扑上来,要是被咬住那可能真的连命都没了。 他们这些常年上山的老猎户都慌了神。 可江尘却站得纹丝不动,还精准地把箭送进了野猪眼眶。 这个距离,若是固定的靶子,顾金山相信自己也能做到。 可面对的是要人命的凶兽。 这份定力,他是真从没见过。 江尘没多话,只说:“顾叔,先下去看看吧。” 几人这才从山坡上滑下去。 靠近野猪尸体时,才发现它比在谷顶看着更大,鲜血正从眼眶汩汩流出。 顾金山踢了踢野猪肚子,其中的肥肉跟着颤动:“这野猪怕是活了三五年,不然长不了这么肥。” “今天真是走大运了!” 现代或许看不上这肥肉,但这年月,肥膘可比瘦肉珍贵不知多少。 换做旁人见了,怕是要流口水的。 江尘开口:“爹,顾叔,咱们是先扛回去,还是再在山上转转?” 江有林没立刻回答,转头看顾金山和陈新豪。 顾金山摇头:“还转啥?这头大野猪扛回去就够见红了。” 再说,他们也没法带着野猪山上走,万一引来别的野兽,麻烦就大了。 “成,那就回去。”江尘也觉得差不多了。 过了今天,他此前占卜的运势就会失效,又得重新算了。 经历过上次狼王的事后,他也不想再冒险了。 四人立刻动手,从附近砍了根粗木杆,用随身带的麻绳把野猪的四肢捆在木杆上,四人两前两后抬着野猪下山。 二黑山离村子远,等他们走到村口时,天已经全黑了。 只有少数村民看到他们扛着野猪回来,免不得上来问两句,又用艳羡的目光看着几人进村。 “放哪儿?” 进村后,江尘问。 “当然放你家。” 顾金山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分吧。” 陈新豪连忙摆手:“这肉,我就不要了,今天也没出多少力。” 他第一箭差点没射穿猪皮,后来又被吓得没射出第二箭,实在不好意思要。 顾金山没说话。 按出力算,江尘功劳最大。 甚至他们射出的第二箭,也根本不是致命伤,所以在怎么分上,他也没资格多说。 江尘笑着开口:“陈叔,既然一起上山,拉了弓就算出力。总得有人射出最后一箭吧?” “还是按之前说的,按人头分,我和爹拿半扇就够了。” “这可不行……不是这么算的。” 陈新豪还想推辞。 从头到尾,他感觉自己都没出什么力。 “行了行了,别扭扭捏捏的。” 江有林打断他,“明儿把胡屠夫请来宰猪,让你家那口子过来拎肉就是了。” 陈新豪的老婆是个泼辣的,抓个蛤蟆都要攥出尿来。 让她来领肉,只有多拿,没有少拿的。 顾金山哈哈一笑:“这主意成!” 说完又看向陈新豪,“到时候让你后挑,选个前腿肉,够你家吃一阵了。” 陈新豪还是觉得脸皮有些发烫,但还是点了点头。 要是被他老婆知道自己春猎上山,最后却空着手回来,家里怕是又要鸡飞狗跳了。 他最终开口:“小尘,多谢啊。” “陈叔,你这么说就见外了。” 江尘笑着摆手,不再多说。 第141章 请吃杀猪菜? 等几人把野猪抬回江家,陈巧翠、江田几人免不了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赶忙搬来两条长凳,把野猪架了起来。 江有林取来短刀,在野猪脖子处划了个口子,下面用木盆接着血。 得让血尽量流干净,明天肉的味道才不会发酸发腥。 而且这猪血收集起来还能做好菜呢。 这边安置妥当,陈新豪也回了家。 他一推开门,屋里两个娃娃就冲了上来:“爹!爹!” 紧接着,一个黑瘦女人听到动静也匆匆自厨屋走出来。 “你咋回来了?不是说要见了红才下山吗?不会就抓了两只山雀吧!” “猎了头野猪回来!”陈新豪走进屋,往板凳上一坐,“有饭吗?饿死了。” 女人一听 “野猪”,立马喜笑颜开:“有有有,我给你盛。” 把饭端到陈新豪面前,才好奇发问:“野猪在哪呢?” “先放江尘家了,明天请胡屠夫来宰猪,到时候再分肉。” “猪多大?” “估摸着有三四百斤吧!” “啊?”女人眼睛都亮了:“那咱们家岂不是能分到一百斤猪肉?” 陈新豪刚拿起筷子,又 “啪” 地拍在桌上,严肃道:“跟你说,这野猪我没出多少力,本来都不打算要的,是尘哥儿非要给。你明天过去可不能多拿,不然我的老脸在村里都没处搁了!” “一起上山打猎,什么叫你没出多少力!” 女人一叉腰,语气不满。 “你别管那么多,总之不许多拿,不然有你好看!” “呦,你今儿倒是硬气了。” 女人一伸手就要将陈新豪面前的碗拿走。 却见陈新豪按住碗,正死盯着她。 女人这才撇撇嘴,松了手:“好好好,听你的,不多拿还不行嘛。” 旁边两个娃娃拉着陈新豪的衣角,叽叽喳喳道:“爹爹,跟我们讲讲怎么打野猪的!” “对,我也想听!什么叫没出力?你别是被人欺负了!” 女人也凑过来追问。 顾金山又有些脸红,但还是开始说猎野猪的经过。 而顾金山几人离开后,江家院里的野猪也基本安置妥当。 从院子回到堂屋,江田终于舍得将目光从野猪身上挪开:“爹,小尘,怎么去了一天就打了这么大一头野猪?” 他们刚才掂量了一下,这野猪得有三四百斤,身上的肥膘都快有半尺厚了。 这熬出的猪油,怕是能吃上半年了吧。 江有林还没说话,江尘先开口:“还不是托了大哥你的福,你做的诱兽香,我往山谷里丢了一块,这野猪就寻着味儿过来了。” “啊?” 江田当即愣在原地,随即狂喜:“当真?我的诱兽香这么管用?”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爹。” 江尘看向江有林。 江有林有些怪异地看了江尘一眼。 诱兽香发的是草香味,其实对野猪没这么大吸引力。 但也不能否认,他们过去时,那几只猪崽确实在啃诱兽香。 野猪这东西,对能入口的东西从不挑剔。 见江田满眼兴奋地望过来,江有林只能点了点头。 “哈哈哈!” 江田直接笑出了声,“我就说我做的诱兽香有用吧!” 他转头朝里屋喊:“媳妇儿!” “听到了听到了,你小声点!” 陈巧翠从里屋走出来,有些不耐烦,“再说,光把野猪引过来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爹和二郎把它打死的。” “是是是,爹和小尘是首功,那我记个二功总该有吧?” 江田嘿嘿笑着说。 “爹好厉害!爷爷和二叔也厉害!” 江能文在一旁使劲捧场。 “一般一般。” 江田越发自信,又道,“正好今儿我们去城里多买了些材料,得空了再做一批。以后你要上山狩猎,多带两块,准能有收获。” 这自然最好,免得每次江尘都只能用运气当借口。 又顺势开口:“既然效果这么好,也差不多可以拿到城里去卖了。现在正好是春猎的时候,肯定能卖些钱。” 江田眼前一亮,却又有些犹豫,有些不确定地问:“这…… 我这诱兽香也没名声的,能卖出去吗?” “这简单,等猪宰完,把野猪牙取下来,再加上之前那只梅花鹿的头骨,你一起带去城里,就摆在摊子旁边。” “有人来问,你就说这都是诱兽香吸引过来掉进陷阱的。” 这也算说噱头了,应该效果不差。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正好买了骡子,也不能让它天天闲着,总得派上用场。” 江田琢磨了一下,最终点头:“好!那我这两天多做一些。” 他又转头对陈巧翠说:“媳妇儿,你也别去挖野菜了,跟我在家一起做诱兽香。” 虽说现在江家不缺吃的,但陈巧翠还是改不了习惯,总爱去山上挖些野菜。 “好。” 陈巧翠点点头,这两天挖野菜时,总有人在背后说她家里有吃的,还跟她们抢野菜,她也懒得去了。 说完诱兽香的事,江尘的语气稍微正经起来:“爹,大哥,我明天想用那半扇猪肉,请村里的人吃顿杀猪菜。” “啊?”江田一愣,那半扇猪,可是有百多斤啊! 陈巧翠也急了:“二郎,那半扇猪可是有一百六七斤啊!够咱家吃好久的,怎么能就这么分给别人吃!” 她还天天去挖野菜呢,这一下子把半扇猪送出去给别人,她心里怎么能舍得。 江有林看向江尘:“你想干什么?” “我不是准备建房吗,正好先请村里的人吃顿饭,赶在春耕前把地基打起来。” “这不用啊。”陈巧翠急道:“请人打地基,给工钱就成了,分肉干什么。” 这年头,只要给口饭吃,有的是人愿意干活。 江尘又说:“还有,我想当里正。” 这话一出,屋内几人瞬间都沉默了。 第142章 胡达家 没人说话,江尘就继续开口:“上次我差点被害死的事情,爹和大哥都知道。” “那陈丰田一直不安好心,他要是当里正,咱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咱村里其他人也未必好过。” 江田讷讷说了一句:“可陈丰田他爹当了这么多年里正,村里人都认他。” 两代人积攒的声望,村里人都习惯听他的话了,哪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所以得慢慢来,就当提前做准备吧。” 江田仍不解。 江有林也略微思索一下开口:“当里正需要官面上同意吧,村里人说的也不算。” 江有林毕竟是出去过的,见识还是江田多些。 江尘开口:“砚秋他爹说,官面上的事情他来解决。” 江有林眼前一亮:“沈先生说的?那就按你说的!咱家现在缺口吃的也不至于饿死,成不了也算做点好事了。” “行。”江尘笑了笑,“哥,那你明儿去村里说一声,我们家要找人挖地基,愿意帮忙的,明天来喝一碗肉汤。” 江田仍有些半信半疑,但江有林同意,他也不反对了:“那我明天一早过去。” “还得找胡达过来,这么大一头猪,可不好分。” “胡达那边我去吧。”江尘主动开口。 陈巧翠欲言又止,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第二天天刚亮,江田和江尘各自出门。 胡达住在三山村上边的上安岗,正好在去县城的路上。 江尘驾着骡车,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胡达的家。 主要是门前摆着一张浸得发黑的长木桌,一眼就能看出来家里是干屠夫的。 江尘将骡车停下,刚要上前喊门。 一个满脸横肉、胡须杂乱的男人推门出来,手中正提着一个便桶。 江尘差点喊出“胡达“。 但仔细一看,这男人胡须有些花白,身形佝偻,比胡达矮两分。 想起顾金山说过的话,这应该是胡达的父亲胡大,倒真是和胡达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胡叔。”江尘连忙改口。 胡大一见门口站着个魁梧青年,剑眉虎目,本能地警惕起来。 听他喊说话后,才渐渐放松,用如同破风箱的嗓音开口:“找胡达的?” “对,昨日我们上山打了头野猪,想请胡达过去帮个忙。 正说着,胡达正从屋内出来:“爹!我说了便桶我来倒就行,你怎么又出来受风了!” “咋了,我又不是要死了,要你把屎把尿!”胡大梗着脖子顶了一句。 胡达懒得争辩,接过父亲手中的便桶。 这时抬头看见江尘,先是一愣,随后兴奋开口:“尘哥!你咋来了?” “昨天上山打了头野猪,这不就来找你了。” “野猪!“胡达更喜几分:“尘哥果然有本事!我给我爹做个饭再过去成吗。” “还做什么饭,到我那去吃顿杀猪菜。”江尘笑着说。 胡达苦笑摇头:“我爹上次受伤后留下病根,走不了远路。” “行了行了,人家赶早找你,你就赶早过去,我自己还吃不上饭吗。”胡大催促。 “还是先做饭吧,我赶车来的,快得很。” 胡达这才哎了一声,赶紧去倒便桶。 胡大摇头:“尘哥儿,进来坐吧。” 江尘也跟着进去。 胡达家里,却比想象中的更加残破。 照理说,家中当屠夫的,日子过得总不会太差,看父子俩的体型也能看出来。 只不过如今,这家中却是空空荡荡,看来胡大病后,家中恐怕也不是那么好过,变卖了不少东西。 走进堂屋,胡大开口:“尘哥儿,坐。” “我听说胡达说了,你上山猎了一头狼王,他天天念叨着你是英雄好汉!” 江尘只能笑笑:“真的是运气好,要是运气差点,可能死的就是我了。” 虽然胡达看着老成,但说话做事,却总让江尘有种前世中二少年的感觉。 “能杀了就是本事,那有什么运气不运气的......” 胡大只说了两句,就又咳嗽起来。 说话的声音,还始终带着类似尖啸的破风声。 虽然江尘不懂医术,江尘也能感知出来,胡大应该是伤到了肺腑。 “爹,你少说两句话。” 胡达恰好走进来,一手提着个竹编裹着的陶盆,盆里是带着火星的草木灰。 应该是刚从炉灶内铲出来,还带着丝丝热气。 胡达将暖炉塞到胡大身前,又找了一块布盖住。 这才看向江尘:“尘哥,你稍微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胡达离开后,房间内不免陷入沉默。 胡大不好说话,江尘自然更不好开口找话。 最终,还是胡大先开口:“尘哥儿,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胡叔,你说。” “胡达这孩子性子烈,要是哪天我走了,你多替我管着点儿他。“ “胡叔,你才这个年纪,说这种话作甚。” “咳咳,我的身体我知道,现在我还能管着他,我要是哪天走了,他说不定会干出捅破天的大事来” “到时候尘哥儿你能有机会一定要说他两句,就当小老儿求你了。” 江尘也只能点头:“如果他听我的话。” 胡大终于咧嘴笑了:“他这辈子啊,最崇敬的就是戏里那些英雄好汉,只要你说,他肯定会听。” 此后,又没人开口。 胡达不多时端着一碗粟米粥进来,上面飘着几个水煮的猪肺。 胡大接过后,胡达这才擦了擦手:“尘哥儿,我去拿工具。” 说完,走进里屋,拿出一个被油浸得发黑的布包,里面装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应该都是屠宰分肉的工具。 等两人到了江尘家门口时,院内院外都已站了不少人,简直比上一次过来看狼王的人还多。 不用说,江田已经将消息传出去了。 那头野猪,也早被众人合力抬上了长木桌。 “这就是尘哥儿打的那头野猪啊。” “这也太大了!要在山上碰见,我怕是转头就跑了。” “废话,你是什么玩意儿,尘哥儿那是猎过狼王的!这野猪看到他才该跑!” 江尘真被众人堵在门外,一时竟然挤不进去。 只能接话开口:“赵叔啊,这野猪可是我和我爹还有顾叔、陈叔一起猎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啊。” 众人听到声音,立刻转身打招呼:“尘哥儿!” “尘哥儿回来了。” “我可听顾金山说,还是你功劳最大啊!” 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尘哥儿,听说来就有肉汤喝,真的假的啊?” 江尘笑着开口:“当然真的,大早上的骗你们过来,连口汤都没得喝,你们不得打我呀?” 众人立刻大笑起来。 第143章 分肉! 江尘拍了拍胡达:“按一半切,连尾巴带座板肉一起。” 顾金山笑的脸皮都皱到一起去了:“你给我,我可就真收着啊!别心疼。” “这点东西还值得我心疼?顾叔你也太看不起我了。胡达,下刀!” “得勒。” 胡达换了把细长刀,一刀下去,精准切下猪的四分之一。 又从猪屁股上划出一个圆,尾巴根被全部切下。 还用刀在两块肉上各钻了一个眼,方便穿草绳提回去。 看着那座板的肥肉一颤一颤的,在旁边插不上手的人已经开始吞口水了。 “陈叔。”江尘再看向陈新豪。 陈新豪立刻开口:“我就要条前腿就行,胡达,光前腿啊,真别切多了。” 江尘看向陈新豪旁边的瘦黑女人:“玉花婶子,你说要哪块?” 王玉花的目光早已经随着那块座板肉飘远了,等目光收回来,才扭捏着开口:“我…… 当然听我家男人的。” 心里却在骂陈新豪倔驴! 光前腿啊!又瘦又没多少肉,也太少了吧! 可昨晚商量好的,她也没办法变卦。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掐住陈新豪的大腿死命拧了一下。 陈新豪咬了咬牙,随后开口:“胡达,下刀吧。” 江尘摇了摇头:“那就前腿这一半吧,座板肉没了,要不婶子选副下水?” “啊?” 玉花微愣,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要什么下水啊。” “先拿这上半边吧。” 胡达刚刚正好是居中切的,上下两块重量也差不了太多,只不过上半身肯定没那么肥就是。 陈新豪连忙开口:“小尘,这真太多了!” 这边江尘刚发话,胡达已经动手将肉穿孔,拿草绳挂上了。 “玉花婶子。” 王玉花本想拒绝。 可那块肉看起来实在太漂亮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肉已经在手中提着了。 江有林在一旁开口:“下水的话,就拿腰子吧,对身体好。” 江尘也点头:“那就腰子。” 人群中顿时爆出哄笑声,陈新豪的脸瞬间红得像块布。 玉花提着肉,早已经喜不自胜,哪还管这些,弯腰躬身:“谢谢尘哥儿!” 昨天,她听陈新豪说完了打猎的经过,骂了半宿自家男人窝囊。 但也知道今天这肉不好多要,却没想到还是拿了这么多!真尘哥儿是真仁义啊! “其他的,全剁了吧。” 胡达这次愣了:“全剁了?那没法留啊!” 天气马上就暖了,要存肉肯定得是大块风干,剁成小块不好存。 “我意思是,今天就炖上,大家都这么早过来,总不能真的光喝汤吧?一人起码得分块肉。” 这半扇猪,刨去板油内脏也还有百来斤。 三山村八十七户人家,就算全来,一人分两块肉还是够的。 “有肉吃?” “真的吗,尘哥儿你没开玩笑吧?半扇猪全炖了?” 一听到吃肉,饿了一冬的人眼睛都快绿了。 江尘连忙开口:“先说好啊,吃完了得帮着干活!不过干活也是有工钱的,这肉就当是我请大家吃的。” “尘哥儿仁义啊!” “干什么活,真有工钱吗!” 陈巧翠在旁边默默补了一句:“我家的锅可炖不下这么多……”“ 谁回家拿口大锅来,在这屋子外架个灶吧。” “我去拿!”有人立刻飞快地跑了出去。 “我家里还有几斤萝卜,我也去拿来一起炖了!” “我家还有半两盐!” “我那儿还有一斤菇子!” 众人听到可以吃肉,都飞快地出去准备。 陈巧翠看着众人兴奋的样子,只觉得肉疼:“二郎,真要全炖了啊?” 这肉可是有百来斤,拿到城里也能卖得上价的。 “把猪肺留下,其他的全炖了吧。” 很快,江家院子外边架起了数口大锅。 胡达跟江尘再三确认后,从布包中取出砍骨刀。 一刀接一刀,将半扇野猪剁成大块,推到旁边早已准备好的箩筐里。 村中妇人立马上前,将肉块踢走,清洗干净后切成小块。 本来准备一股脑丢进架起的铁锅里,又有人说先炒一炒,味道才香。 又有人从家飞速跑回来,从怀里掏出几根山萝卜,一同剁了丢进去。 其他人看着,也不好光吃白食。 回家或是拿来两勺盐、几块葛根、一把山菇。 再不济的,也从家中取来半捆柴,帮着生火。 等半扇猪剁完,胡达出了一身热汗,拿刀的手都有些发麻。 不过,剩下的活交给其他人料理就成。 弯腰用热水将刀冲洗干净,细心擦干后收进背囊。 江尘在一旁开口:“行了,歇会儿,喝碗茶。” 上次给沈朗买茶,他自己也买了些,免得肉吃多了,腻得慌。 这想法要是让别人听去,怕是又要挨骂了。 胡达接过茶碗,一口喝干。 然后对着江尘举起大拇指:“尘哥,你是真豪气!” 这半扇猪,换作别家,怎么不得省着吃上几个月。 看顾金山、陈新豪宝贝的样子知道了。 可江尘却大手一挥,一块不留,全请客了。 他胡达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豪气的人,活脱脱就是他心中英雄好汉的模样。 “行了,半扇猪而已,还豪气起来了。”江尘笑笑:“坐会儿。” 胡达坐下。 江尘这才开口:“那副猪肺给你留的,临走时记得带上。” “啊?尘哥,我上次说了,我来帮忙什么都不......” “又不是给你的,胡叔伤了肺腑,得多吃点补补。” 虽然江尘不信这一套,但不影响他借此拉近两人的关系。 “再说,你叫我一声哥,还这么见外作甚?” 胡达张了张嘴,最终没再拒绝。 胡大受伤后落下病根,家里日子本就不好过。 郎中说以形补形,这猪肺说不定对老爹是真有用。 见到胡达应下,江尘才开口:“上次吃饭没说清楚,你再跟我说说,胡叔到底是怎么伤这么严重的?” 胡达沉默片刻,才将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其实和上次相差不大。 胡大于县中卖肉,陈玉坤来买肉时不时要精瘦、精肥、甚至排骨不要一丝骨。 若是给钱也就罢了,可要求这么多,还次次挂账。 一次陈玉坤又来,两人就起了争执。 自古当屠夫的,能有几个好惹的。 胡达血涌上头,顺手抓起旁边剔骨尖刀。 可陈玉坤见了刀,不仅不惧,反倒更凶,反手一刀捅了过去,胡大就这么伤了肺腑。 “怎么没报官?” 江尘追问。 上次他以为只是斗殴。 这种事情,的确是不好闹到衙门的。 八字衙门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进了衙门,不管对错,要么各打五十大板、要么先各交银子再说。 可动了刀,险些死人,衙门就不能不管了。 “报官?”胡达冷笑两声,愤懑开口:“陈玉坤是在花香楼混的。跟县衙捕头是结拜兄弟。” “花香楼又有官面关系,我去县衙报官,却反被衙役丢进监牢了。” “后来陈丰田过来,替陈玉坤道歉,赔了点钱,这事只能就此了了。” 江尘眉头微皱:“这陈玉坤,还真不是好惹的。” 陈玉坤的存在,确实是个变数。 听了胡大的,江尘也担心他会不会用更没下限的手段? “尘哥,他惹到你头上来了?” 胡达顺势追问。 江尘摇头:“不是他,是他家,就为了我家那几亩地,差点害死我。” 胡达拳头握起,眼中冒火:“果然是一家子畜生!我找着机会,非弄死他们不可!” 胡达自小跟着老爹杀猪宰羊,这一动怒,胡须都炸开了,真有几分吓人。 “别总说打打杀杀的,真出了事,谁能保你?你爹还要你照顾呢。” 一听这话,胡达顿时泄了气。 可他仍咬着牙:“等着吧,我早晚要报这个仇。” 江尘没再多问:“你歇着,我去看看他们弄得怎么样了。” 江尘离开,胡达坐了一会儿后,也有些闲不住。 扫了一眼就看见正在处理下水的陈巧翠,站起身来:“嫂子,你这猪肚不能这么弄,腥味去不掉!” 陈巧翠抬头,见是胡达,笑着说:“那你说咋弄?你还会做菜不成?” 以前她要是远远见了胡达,怕是得躲在十几步外。 如今听他叫 “嫂子”,心里倒挺受用。 “嘿嘿,别的不敢说,处理下水,我在这几个村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胡达说着,把腰间背囊往后一甩:“嫂子,我来!” 说完就蹲在旁边忙活起来。 江尘走出门外看了一眼。 果然是众人拾柴火焰高。 这时,门前架起四口大锅。 柴火烧得快要碰到锅边,剁碎的猪肉已经下锅,肉香混着腥味飘出来。 钻进在周围人的鼻内,就只剩下香味了。 火光映着一张张枯瘦的脸,和一双双渴望的眼睛。 “村里人应该来的差不多了吧?” 江尘问正跟着忙活着的江田。 江田此刻满面红光,神情兴奋。 昨天他还不同意江尘分猪肉,可今天谁见他都先恭维一番,让他心里得意得很,也开始觉得弟弟的主意对了。 不管说日后能不能当里正,吃了自家的肉,以后出门谁见了不得跟他江大郎打声招呼? 第144章 继续叫人,全来吃肉! 江田这时正得意呢,听到江尘的话,慌忙开口:“哪能啊,村里有些老人、小孩听说要干活,都不好意思来。” “还是都叫过来吧,能干活的多吃点,不能干活的少吃点,起码尝个肉味。” “把这几口锅分开点,到时候列队打肉,免得起乱子。” “行!” 江田答应得颇为爽快,转头喊顾二河,“二河,你跟我一起去喊人!” “好!” 顾二河平日跟江尘走得近,现在也满面红光。 跟江尘打了声招呼后,也跟着江田跑了出去。 陈家院内 陈丰田出门看了一眼,皱眉问:“江家那边干什么呢?这么大动静。” 陈玉坤开口:“江尘昨天跟村里几个猎户打了头野猪,现在把半扇猪全炖了,要分给村里人吃。” 陈玉堂一听,立刻梗着脖子要看:“怎么没来喊我们?那江家小子也太没规矩了!” 陈玉坤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喊了,被我赶回去了。” “大哥,你赶人作甚。” 这两天因为大哥陈玉坤回来,他家的日子总算改善了些,基本上顿顿也能吃上肉。 可陈玉堂平日日子可没这么好。一听说江家分肉,难免心痒。 陈玉坤瞪了他一眼,陈玉堂立马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大哥,吃到肚子里才算自己的,不吃白不吃啊!” 陈丰田鼻子轻哼一声,脸色难看:“你还吃?他分的哪是猪肉,那是我们身上的肉!” “在村子里邀买名声,他是里正,还是我是里正?这就是在掘我们陈家的根!” 他心里也清楚,要不是陈家两代人当着里正,哪能攒下如今的家业。 这江尘,在县中扬名也就算了,还在村子里发肉,到底想干什么! 陈玉堂低头嘟囔:“爹,您这话说的,不是在骂我们自己是猪吗?” 陈丰田气得胸口发闷,猛喘两口气,张口就骂:“我看你跟蠢猪也没什么区别了!” 骂完,才看向陈玉坤:“大郎,事情怎么样了?” 昨天陈玉坤进了城,回来得晚,他们还没来得及问结果。 陈玉坤幽幽开口:“难办。江尘现在已经不只是有名声,而是有威名了,寻常的泼皮无赖,根不敢对他下手;敢下手的,我们又信不过。” 现在县里头,已经把 “江二郎” 传得跟神仙似的。 什么抬手连珠箭,百发百中、武艺超群,狼妖见了就跑,哪是普通人能对付的。 可别人不知道,他陈玉坤还能不知道? 江家三代泥腿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学过武,哪来的什么武艺超群! 一听这话,陈丰田气息更急。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对江尘用手段会惹出这么大麻烦,当初就不该多此一举! 关键是那张三坡,无能也就罢了,还将他们坑到这种地步。 要是真让江尘举义勇,成了官,陈家三代的基业可就彻底没了。 陈丰田慌了神,开始打退堂鼓:“那...... 那要不我过去跟江有林服个软?” “何况他也未必真知道从头到尾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 陈玉坤目光狠厉,打断他:“爹,玉堂之前有句话没说错,江尘不是路边一条草蛇,他是真会咬人的。” “张三坡已经死在他手里,难道你也想等死吗!” 第145章 慌神的陈丰田 陈家院内 陈丰田出门看了一眼,皱眉问:“江家那边干什么呢?这么大动静。” 陈玉坤开口:“江尘昨天跟村里几个猎户打了头野猪,现在把半扇猪全炖了,要分给村里人吃。” 陈玉堂一听,立刻梗着脖子要看:“怎么没来喊我们?那江家小子也太没规矩了!” 陈玉坤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喊了,被我赶回去了。” “大哥,你赶人作甚。” 这两天因为大哥陈玉坤回来,他家的日子总算改善了些,基本上顿顿也能吃上肉。 可陈玉堂平日日子可没这么好。一听说江家分肉,难免心痒。 陈玉坤瞪了他一眼,陈玉堂立马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大哥,吃到肚子里才算自己的,不吃白不吃啊!” 陈丰田鼻子轻哼一声,脸色难看:“你还吃?他分的哪是猪肉,那是我们身上的肉!” “在村子里邀买名声,他是里正,还是我是里正?这就是在掘我们陈家的根!” 他心里也清楚,要不是陈家两代人当着里正,哪能攒下如今的家业。 这江尘,在县中扬名也就算了,还在村子里发肉,到底想干什么! 陈玉堂低头嘟囔:“爹,您这话说的,不是在骂我们自己是猪吗?” 陈丰田气得胸口发闷,猛喘两口气,张口就骂:“我看你跟蠢猪也没什么区别了!” 骂完,才看向陈玉坤:“大郎,事情怎么样了?” 昨天陈玉坤进了城,回来得晚,他们还没来得及问结果。 陈玉坤幽幽开口:“难办。江尘现在已经不只是有名声,而是有威名了,寻常的泼皮无赖,根不敢对他下手;敢下手的,我们又信不过。” 现在县里头,已经把 “江二郎” 传得跟神仙似的。 什么抬手连珠箭,百发百中、武艺超群,狼妖见了就跑,哪是普通人能对付的。 可别人不知道,他陈玉坤还能不知道? 江家三代泥腿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学过武,哪来的什么武艺超群! 一听这话,陈丰田气息更急。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对江尘用手段会惹出这么大麻烦,当初就不该多此一举! 关键是那张三坡,无能也就罢了,还将他们坑到这种地步。 要是真让江尘举义勇,成了官,陈家三代的基业可就彻底没了。 陈丰田慌了神,开始打退堂鼓:“那...... 那要不我过去跟江有林服个软?” “何况他也未必真知道从头到尾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 陈玉坤目光狠厉,打断他:“爹,玉堂之前有句话没说错,江尘不是路边一条草蛇,他是真会咬人的。” “张三坡已经死在他手里,难道你也想等死吗!” 在看了江二郎传后,陈玉坤对这个以前不起眼的同乡多了几分慎重。 若说杀狼王是捡便宜,还能说得过去; 可借狼王扬名、谋求官职,这绝不是一般乡下小子能想到的。 “那...... 那可怎么办啊?” 陈丰田被吓得一颤。 他在村众人眼中是德高望重,可说到底也只是个老农本性,真遇到事根本做不到处变不惊,现在能指望的也只有陈玉坤。 陈玉坤开口:“别急,我昨天听说,他跟城里中的陈公子起过冲突。” “陈公子性格跋扈,肯定也想报仇。我今天进城找他,说不定能有法子。” “这几天我就不回家了,下次回来,肯定带着人来。” 若是之前,找不到人他或许一个人就把事办了。 可现在......看过江二郎传后,他心里也多了几分谨慎,要将事情做到万无一失。 说完,他也没了在家多歇一日的心思,直接骑上驴往城里去了。 陈家父子三人惊慌失措时。 江家院子外传来一阵高呼:“熟了!熟了!” 此刻,肉香混着油脂融化的香气已经塞满了整个三山村。 那些原本说不来的人,闻到香味就像被勾了魂,嘴上跟江田说不用,脚却已经朝着江家挪了。 听到有人喊熟了,立刻有人急不可耐,打开锅盖就想伸手抓一块尝尝。 被旁边的人一把拍落:“急什么,尘哥还没发话呢!” 江尘听到动静,打开锅盖,用筷子夹起一块肉。 轻轻一夹就分成两半,已经炖到软烂了。 只不过,几口锅中加的料太多,肉汤带上一种酱色,虽然不怎么好看,却莫名让人有食欲, “列队吧,别抢别闹啊!谁敢生乱子,就别怪我不讲情谊了!” 江尘声音不大,急着往锅边凑的,全都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顾二河立马帮腔:“听到没,列队!要是把锅打翻了,谁都没得吃!” 其实现在,就算锅真翻了,这些饿了一冬的人,也会趴在地上把肉捡起来吃。 但江尘站那,众人还是乖乖排起了队。 顾二河、顾大江、胡达、江田自告奋勇站到锅边,负责给众人打肉。 院里没有桌椅,拿到肉的人就蹲在旁边吃。 打到的,刚喝一口汤,就伸长脖子,发出一声畅快的长嚎; 后面排队的人,听到这声音,口水疯狂分泌,够着脖子数着还有几个到自己。 江尘没上手分肉,只站在一旁看着。 一来是威慑,免得有人为排队争抢起来。 这场面,要是真乱起来谁也控制不住; 二来,花了钱自然要露脸,加深一下形象还是很有必要的。 见肉打的差不多了,没出什么乱子,江尘才转身进了堂屋。 他爹正和沈朗说话。 炖肉中途,江尘抽空去了趟沈家,把沈朗和沈砚秋也接了过来。 多日没出门的沈朗,还是第一次来江家。 江有林简直是拿出了这辈子的客套来招待,这可是儿媳的爹! 当初他对陈花母女都那个态度,更不用说对沈朗了。 屋内,江有林一直在找话题闲聊,沈朗也在一旁温和应和,倒没有倨傲的架子。 第146章 这顿饭,会让他们记一辈子 那边,陈巧翠也早就见过沈砚秋。 沈砚秋来之后,还想帮忙干活。 可陈巧翠哪能让她沾手,三言两语就把她劝到屋内坐着了。 不过陈巧翠心里却忍不住嘀咕了两句陈花。 以前陈花来家里,别说帮忙,连句好话都懒得说; 再看看沈砚秋这大家闺秀,还知道主动搭手呢,对比之下反倒懂事的多。 陈巧翠笑了一声:“还是小尘有眼光。” 只不过,又暗戳戳补了一句:“是开窍之后的小尘有眼光。” 以前江尘天天跟在陈花屁股后面转,差点把家都折腾散了,现在总算是选对了人。 江尘进去后,先开口打了声招呼:“沈伯父,砚秋。” 沈朗笑着开口:“坐。” 等江尘坐下,又开口打趣道:“你前日不还说我那法子不行吗?我看你现在做的,跟我的法子也差不离啊?” 沈朗嘴角带笑,只当江尘当出是嘴硬,心里其实没更好的办法。 或是琢磨后,觉得还是他的主意靠谱,索性照着做了。 江尘却摇头:“我这法子,和伯父说的还是有区别的。” 沈朗皱眉,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江尘嘴硬。 追问道:“有什么不同?不就是把发粮食换成了发肉吗?” “要我说,你把这野猪拿到城里卖了,能换回来不知多少斤粟米呢。” “一家分几斤,吃的时间更久,这顿肉吃得畅快,吃完可就没了。” 江尘反问:“粟米吃完后,村里百姓要还是没找到新的粮食来源,怎么办?” 沈朗微微一愣:“没粮食就没粮食,难不成还能赖上你......”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住了口。 他反应过来,要是江尘真发了粟米,等粮食吃完,那些饿极了的人,说不定真会找上门来要。 给吧,此后这种事肯定天天有日日有。 不给吧,就成了 “升米恩,斗米仇”,恐怕适得其反。 “不对......不对!” 沈朗仍旧不服:“可你把肉炖了分了,和发粮食也没区别啊,这个吃完的还更快......” “当然有区别。” 江尘解释道,“首先,这野猪是我上山猎的,不是天天都能打到;” “其次,我一次性全炖了,就是告诉所有人,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别指望以后还来找我要。” 说完,稍稍停顿之后,继续说道。 “还有,您来的时候,没注意村民看肉锅的眼神吗?” “眼神?”沈朗不由回想起来。 进门时,那些村民的目光几乎黏在肉锅上挪不开,眼中除了渴望和期待再无其他。 那眼神,比他以前见过的任何一种渴望都要强烈。 “发了粟米,他们吃完就没了,这几天,跟往常挨饿的日子没什么区别,很快就会被日子消磨的干干净净。” “但饿了一冬后,这开春的第一顿肉,足以让他们记一辈子。” “之后再苦熬下去,心里也能多几分盼头,人啊,也不只是填饱肚子就够了。” “记一辈子.......”沈朗张了张嘴,置身处地的想想。 在所有人饿着肚子的时候,有人请全村人吃大锅炖肉。 这事情,恐怕不止要记一辈子,还要和子孙后辈念叨一辈子。 这价值,可比送上几斤粟米有高的多。 但沈朗忍不住再次发问,这次就纯粹是好奇了:“可这顿饭吃完,就没人再找上门要吃的吗?” “你常上山打猎,这次分了野猪肉,下次要是猎到鹿,他们会不会还盼着你分?” 江尘笑了:“所以我借家里要建房的由头,请人帮工。只要来帮忙,就给几枚铜钱、一碗粟米饭。虽然不多,但足够帮他们家里减轻点负担了。” “等里正的事情定下来,地基也该打好了,这事就结了。” 当然,到时要是他真能打开新的命星,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呢。 “这一计,叫以工代赈!” “以工代赈......”沈朗眼前渐渐亮了,忍不住抚掌赞叹:“好一个以工代赈!就这四个字,你可以当个郡守了!” 他这才发觉,江尘想得比他周全多了! 到底是什么脑子,能在乡野中悟出这种道理,这让他又多了几分迫切感,想把江尘推到他能施展才能的位置。 于是开口发问:“你什么时候再进城?把我带上。” 江尘问了一遍:“真没事吗?” 说完,还看了一眼沈砚秋。 沈朗嘴角带笑:“不用担心,我现在这模样,没人认得。要是真有事,砚秋之前进城就该出事了。” 江尘仔细打量了沈朗。 虽然身上还带着几分文气,却故意穿了件半旧的粗布长衫,头发也不像以前那样梳理得一丝不苟,多了几分落魄感,确实不容易引人注意。 他点头应下:“好,这几天我会进城一趟,到时候来接伯父。” 江尘心里清楚,沈朗进城大概率是为了见县丞,这事宜早不宜迟。 此外,以工代赈也是要钱的。 他才买了骡车,身上银子不多,就觉得心里没底。 所以准备,先去山里把之前发现的野山参挖出来,明日再卜卦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若是狼王皮有人出价,也差不多该卖掉了。 不只是陈朗有种迫切感,陈玉坤也让他多了几分危机感,不自觉就想加快步伐。 接下来,江尘一家人陪着沈朗父女在堂屋吃完饭。 等他们走出门时,肉已经全部分完了。 沈朗看着蹲在江家门口不远处、端着碗吃肉的村民。 他们眼中,带着他此前的从未见过的鲜活。 有人把碗里的肉拨给孩子,只喝了几口汤。 有人和旁边的妇人说笑打闹,笑容灿烂。 这是他第一次,对生活了快两年的三山村有了实感。 这些终于求活的百姓,脸上似乎也不只有麻木。 这时,有人见江尘从屋里走出来,高声喊道:“尘哥儿!肉都吃完了,到底要干啥活啊?你说吧!” “对啊!你说,不管干啥,我肯定往死里下力气!” “是尘哥要起新房了,听说要盖青砖大院儿呢!” 第147章 卜卦:灵芝 有人这么说,旁边人立刻露出艳羡的神色。 江家这是真要发达了,过两年再见到江有林,说不定都得喊一声 “老爷” 了。 江尘目光扫过人群,瞥见了挤在里面的张常青。 张常青今天本不想来,是被江田硬拖过来的,此刻见江尘看过来,连忙点头。 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开春后温度渐升,他妻子的棺椁还停在家里,土快化冻了,也该下葬了。 “张叔。” 江尘站在门边,笑着喊了一声。 张常青立马应了声 “哎”,旁边人纷纷让开,把他显了出来。 他走到江尘身边,喊了句:“尘哥儿。” “张叔,您喊我小尘就行。” 江尘说完,转向众人,“其实今天喊大家来,有两件事。”“你们应该知道,过年的时候梅英婶子走了,至今还没下葬。我前几日问过沈先生,明日是个好日子,适合安葬。” 站在旁边的沈朗其实压根不知道这事,却顺着话头微笑点头:“我已看过黄历,明日是月行十七,契合命理、阴阳调和,正合入土安葬。” 沈朗平时不怎么在村里活动,只在开春时开个私塾,教孩子们识字。 但在村民眼里,读书识字、懂大道理的人,天生就多几分声望。 他这么一说,众人自然全都信了。 张常青双眼一红 —— 他早就想跟江尘提这事,却一直没敢开口,没想到江尘还记在心里。 “所以,明天有空的乡亲,就当帮我个忙,送梅英婶子最后一程。” 江尘话音刚落,不知多少人高声应和:“好!”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碗还没放下呢,江尘的话,他们自然是卖力气应和。 更何况送葬也不费什么功夫。 三山村人死后大多葬在小黑山的一处山谷,明日一早挖好墓穴就行。 “谢谢,谢谢各位父老!” 张常青眼角翻红,不停弯腰道谢,又对江尘说:“谢谢尘哥儿。” 江尘让江田将快要站不住的张常青扶住,随后转向众人:“第二件事,就是我准备建新房,先在老屋子外起四堵院墙,赶在春种前把地基挖好。后日动工,来帮忙的管饭,就是工钱不多。” 听到 “管饭” 还 有“工钱”,端着碗的众人更兴奋了。 就算没工钱,光管饭也能帮家里省下点口粮,应该足以熬过这段日子了。 “就这些事,其他的没了。” 从早上开始杀猪,这顿饭硬生生吃到了下午。 临走时,江家门口干干净净。 村中的妇人带着孩子,把院子收拾得比之前还整洁才离开。 这一天,三山村的笑声比前两个月加起来还多。 等一切散场,江尘送沈朗父女回去。 路上,沈朗问:“我对易学其实不算精深,既然要动工,真不找人看个日子?” 江尘摇头:“只是先砌院墙,不算正式动工,再说我也不信这些。” “而且陈家看到我们闹出这么大动静,肯定不会干坐着,谁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手段,一切赶早吧。” 要是常规的摊丁、派徭役,还好处理; 怕就怕陈玉坤不按规矩,用什么意想不到的阴招,得提前准备好,最好能在他们动手前先发制人。 只不过春种还没开始,不少人家种子还没到手。 他想发难,估计还得等些日子。 见江尘这么说,沈朗不再多言,转而道:“刚刚我和你爹商量过了,不用等房子建好,等这件事完结,你和砚秋就成亲吧。” 今日结束,他对江尘又多了几分看重。 或许是生于乡野、长于乡野,江尘对普通人的心思看得比他还透。 就算日后江尘没什么大成就,也不至于让砚秋受苦。 这门亲事,他也彻底放心了。 江尘看了一眼沈砚秋,她早已像只鸵鸟似的把头埋在胸前,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来。 他连忙应道:“多谢伯父。” 沈朗挑眉:“还叫伯父呢?” 江尘立马改口:“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哈哈。” 次日天还没亮,江尘就起了床。 又一个三天过去,命星垂落的星光重新填满了龟甲。 他屈指一点,龟甲摇动。 三枚卦签飞了出来。 【三日运势:平】 【小凶:二黑山中,有一只野狼落单,前期或可狩猎获取狼皮,但需小心狼群在附近活动。】 【小吉:二黑山中,有一只羚羊坠崖而死,前去可获得完整皮肉。】 【中吉:二黑山中,有灵芝长成,前往采摘,或收益颇丰。】 江尘看着卦签,一阵无语。 一只普通野狼对现在的他来说,别说 “小凶”,连 “平” 都算不上。 可附近有狼群,那能只是小凶吗? 这龟甲是觉得他拼命能够跑掉,就算小凶吗?反正他是不可能去冒险的。 摔死的羚羊虽能得些皮肉,却对他现在也可有可无。 直到看见最后一个 “中吉”,他才眼前一亮。 灵芝这东西,可不便宜啊! 要是没记错,价格比野山参还贵吧。 正好他还记得之前野山参的位置,找时间可以一起挖了。 这前后加起来,应该能有几十两银子了,暂时能解燃眉之急。 可惜,今天不行。 今天是给张常青妻子下葬的日子,他发起的,自然得到场。 正想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江田的声音响起:“小尘,时间差不多,该去张叔家了。” 第148章 双生灵芝,价值六万钱! 送葬的队伍,几乎从村子排到了小黑山脚下。 昨日吃过饭的,基本上都过来了,帮不上忙的,也跟在后面充个人数。 张常青走在前面,后面八个村中壮丁抬棺。 走在前面的人,每个人手臂上,都缠着一缕白线。 本来,应该每人都给缠上一缕白线的。 可就算张常青早在开年之后,就准备着下葬妻子,却怎么也想不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为妻子送葬。 一想到这,张常青就不由地擦眼角。 他此前抛开老脸,大过年的找上江有林,也只是想着妻子受了一辈子苦,不想让她就那么潦草地下葬。 起码能有一口薄棺,有几个抬棺。 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真下葬的时候,会有这么多人前来送葬。 这在十里八乡,应该都算是风光大葬了吧。 张常青终究觉得心中的愧疚少了些,只希望妻子来世不用受苦,投个好胎好好享福。 送葬的众人到之前,已经有人提前在张常青选好的位置挖出了墓穴。 只不过土终究没能完全化冻,挖出这墓穴也着实费了不少力气,旁边几个汉子,正站在旁边喘着粗气。 只不过后面跟来的几个丁壮扫了一眼开口:"浅了些,浅了些。" "啊?浅了吗?" 那提前过来的几人,早就累出了一身汗,觉得这深度已经够了。 此时跳上来后回头去看,觉得已经不浅了,比寻常村中人下葬要深得多。 "梅英婶子是去享福的,挖深一点,睡得才安稳,铲子给我。" 张常青本想说够了,可是几个丁壮已经接过铲子,继续往下挖。 抬棺的八人,同时先将棺木放在两条板凳上。 真正下葬之前,棺木是不能落地的。 又往下挖了半尺,沈朗开口:“行了,不要耽误了吉时。” 几人才算停手。 将墓穴拍平整之后,一群人终于开始下葬。 吹打的,也都是村中的老人。 不是专司白事,但也能将唢呐、铜锣打响,衬出几分哀意来。 之后,培土,堆成坟堆。 张常青一遍烧着纸钱,一边哭着为妻子送行。 按照三山村的规矩,下葬之后,三年后的清明才能立碑。 所以,到时比江尘想象的快一些,还没到中午时,就已结束了。 张常青对来送葬的人,挨个屈膝致谢后,众人才下山。 直到站到江尘面前时,双膝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还好江尘眼疾手快当场扶住:"张叔,你之前帮过我们家,不用搞这些。" 张常青又擦了擦已经发红的眼角:"尘哥儿,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这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 "张叔,还是先回去,家里还要生火做饭呢。" 张常青这才起身,跟着人群下山。 今日帮忙抬棺的,都需要送上酬谢,帮上忙的,也得请着吃顿饭。 跟着在后面凑人数的,张常青也顾不上了,就算昨日吃过了。 走在路上,江尘再度调出龟甲。 早上江田喊得急,他虽然卜了卦,却没来得及取走卦签呢,也没看到灵芝虚景。 此刻,一边下山,一边召出三枚卦签。 卜卦已成,自是没什么变化。 取走灵芝事件的卦签,一抹虚景立刻在眼前浮现。 位置是二黑山内的一处洼地,几棵枫树歪倒,看来已经腐朽许久了,旁边的地上也全是腐叶污泥。 就在这一堆腐叶正中,有两抹颇为耀眼的赤红。 就在相距不过五步的位置,两株比成人巴掌还大的灵芝,生长在腐烂的枫树树干下侧。 江尘看见,不由眼皮微跳! 不是一株灵芝!而是一对啊! 难怪对现在的他,还是是个中吉卦签! 而且这两株,根本没有大小之分,两个都快有巴掌大了。 按照王宝和给他的那个册子,成人掌心大小的灵芝,价格就在两万钱左右。 这比上面写的大二分之一不止,起码得三万钱吧。 江尘看到的一刻,就不由被吸住了目光! 两株,又是双生灵芝,这次真是捡到宝了。 算得上是开年之后,收获最大的一卦了。 于此同时,卦签带来的虚景,展示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一片由枯木、腐叶组成的洼地,附近还有几块青石,长满了青苔。 可能是雪化了,或者是上面的腐叶被吹飞了。 两株赤红的灵芝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山风中。 在这一片遍地腐叶枯木的洼地,这一抹赤红色显得格外显眼。 "这两株,起码六万钱啊。" 江尘不由咋舌,心中也有些燥热起来。 本来想着,明天进山区将灵芝和野山参一同挖起来,现在心里却有些犹豫了。 虽说,卦签并没有指定说什么时辰之前过去取灵芝。 大概率三天之内,这灵芝该不会被取走。 可江尘想想,二黑山中那么多的野兽飞鸟。 看到这一抹耀眼的赤红色后,免不了想要动口尝尝咸淡。 就算不被什么大型野兽给嚼了,要是碰到什么飞鸟兔子的啃上一口,那也是价值大损啊。 江尘看完卦签展示的虚景,看着六万钱暴露在山野之外,他今夜怕是有些睡不着觉了。 想到这,江尘咬咬牙,反正也不远,干脆今天去把灵芝取回来再说。 做出决定,立刻快走几步,追上前面的江田说道:"哥,我在山上转转,你们先回去吧。" "啊?" 江田有些疑惑:“这山中还有什么好转的?” 江尘今天也没有带猎弓啊,难不成还准备打猎不成? 江尘开口:"我想起来上次就是在这里,找到了两株药材,这刚开春,我想看看附近还有没有什么药材。" "这都已经快中午了,你又没带干粮....." 江田开口。 "没事,一顿不吃饿不坏,对了,铲子也给我一把,篮子也给我吧。" 说完,将江田手中的铲子、还有用来装值钱的男子接过。 为了打消大哥跟着的念头,江尘又加上一句:"张叔身体不好,你跟他一起下去,多帮衬一下。" 江田眼皮一翻:“要你说。早点回来啊!” "放心。" 叮嘱了一句,江田就跟着张常青下山去了。 江尘立刻转身,沿着山径,径直朝二黑山走去。 已是开春,山风虽然还有几分寒意,但已经不像是冬天那么酷烈。 其中夹着泥土与松脂的清香,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显得山中清幽来。 江尘一路拨开拦路的杂支,没费多大功夫,就来到那片嶙峋青石下的洼地。 第149章 取灵芝,不借春种 这是附近的一片低处,附近的融雪水全聚集在这,已经形成了一片泥沼。 目光所及的石缝中生长着茂密的苔藓和蕨类植物,确定就是他在虚景中看到的那片洼地了。 扫了一眼,没发现有一点干处,江尘只能挽起裤腿,继续往里走。 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那几棵倾倒在洼地中的枫树。 还没进去,就远远地看到了一抹赤红色,当即深呼了一口气。 确定这六万钱没跑,他就放心了。 走到这泥沼深处后,他也知道为什么这灵芝这么显眼,却没有野兽过来吃掉了。 就这附近的洼地泥沼,一般的动物还真不敢进。 但对比一下,这可比狩猎轻松多了! 轻松轻松,六十两银子到手。 那头野猪,全须全尾的买了,恐怕也卖不到十两银子。 江尘双脚已经踩进了泥地,索性不再估计,大跨步向前走,走到了第一株灵芝前。 这一株,生长在枯倒的枫木根部。 菌盖又厚又大,颜色赤红发褐,边缘微卷,表面还覆盖着如漆器一样的光泽。 粗壮的菌柄,扎根在腐殖土中,周围还洒落了星星点点的红粉。 江尘立刻蹲下身子,开始小心清理灵芝周围的泥土。 虽然他带了铲子,但这是用来挖墓穴的大铲子,不太合用。 索性丢在一旁,转而找了两根树枝,削出尖处,沿着根部轻轻挖掘。 江尘此刻无比专注,生怕损伤根脉。 这小小一株,可就三万钱了! 多损伤一点菌丝,可能损伤的就是几千钱了。 废了不少功夫,终于将整株灵芝连同部分根系完整挖出,放进竹篮。 明明一直蹲在这里没动,起身时,额头却已渗出了细汗。 江尘喘了一口气,短暂休息后目光一扫,就找到了第二株灵芝。 这株稍小一些,但菌盖边缘泛着金边,形态宛如撑开的小伞。 他如法炮制,又耗费一番功夫,将第二株灵芝小心挖出。 六万钱!最低六十两银子到手! 这还是他猜的价格,就他这两株灵芝的品相,说不定还得再往上涨涨。 看了一眼天时。 他进二黑山花了大半个时辰,挖灵芝竟然足足花了快一个时辰。 本来,江尘还想着要不要顺手将野山参也挖出来。 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了,还是决定等明天再来吧。 那野山参的位置,可没有卦签指引,全靠他的记忆,一时间还真不一定找得到。 心中做出决定,江尘起身活动一下蹲得发麻的双腿。 抬头,极目远眺,看向更远处的大黑山。 若说二黑山,还有不少猎户时常进来打猎。 而大黑山,三山村和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就从来没去过了。 不只是其中地形险恶,凶兽太多。 那里更是周国国界,再往外就是 "蛮夷" 和赵国的地界了。 当然,大多数村民,也只知道外边是蛮夷而已。 江尘也是看了书才知道,这里还和赵国相邻。 不过江尘想的也只是,会不会有一天龟甲的占卜范围会覆盖到大黑山,那时候还真不好过去。 但这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 打开二黑山的领域,就要杀一头狼王。 要想将山民的命星提升到覆盖大黑山,恐怕得猎一头猛虎吧。 所以,江尘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提着篮子下山。 一路疾行,回到家时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 家中没人,估计还在张常青家帮着收拾灵堂。 江尘将灵芝带进房间,暂且收了起来。 倒不是想瞒着家人,主要是不好解释。 抽空上山一趟就摸回两株灵芝,实在有些玄奇,怕他们一时接受不了。 还是等日后买东西的时候,再说这事吧。 收拾了一下沾满污泥的靴子,天擦黑时,江有林和江田才从张常青家回来。 张常青本想留江有林一家吃饭,但江有林也知道他的境况,还是回来了。 陈巧翠迅速料理饭食。 饱餐一顿后,两个孩子回房,陈巧翠去收拾碗筷。 江尘对着江有林问道:"爹,张叔的春种可准备好了?" 江有林随意开口:"他哪有心思准备这些,等这边事情结束,我给他送去一些。" "爹,张叔要是来借春种的话,还是不借了吧。" "啊?" 江有林一愣:"为啥?" 他真心觉得,江尘这两天的事做得很漂亮。 现在在村中,谁不得夸一句仁义江二郎! 再加上县城中义勇名号,说不得........真能成事呢。 可已经付出了这么多,怎么不好人做到底,一袋春种,又无伤大雅,为什么不借? 而且,江二郎的名号都打出去了,之后,应该有不少人上门借种。 难不成要全部拒绝,那此前积攒的名声不就毁了? 江有林立刻问出心中疑惑。 江尘点头:“对,全都不借。” "以后上门借春种的,你就说,往年都是里正家借的,我们若借,怕里正不高兴。" 江有林不仅没解惑,反正更乱了:"可陈丰田早已经记恨上我们了,现在示好有什么用。" 上次张常青上门借粮。 就那么一次陈丰田就撺掇张三坡跟踪江尘,才让江尘知道背后那么多事。 这两天江尘的意图显露无遗,陈丰田恐怕早迫不及待的想要对付江尘了。 "爹,按我说的做吧。" 江尘沉吟片刻又道:"要是去年田里收成还算不错的,可以借,不要利息。” “但你一定要叮嘱他们,不能将这事传出去。" 听了这话,江有林更是一头雾水。 为什么去年收成的可以借,收成不好的就要赶到陈丰田那里借? 看收成不错的,有几个需要借春种的。 他有心想问,江尘却又道:"对了,张叔要是问起缘由,你也可以将陈丰田想害我的事说一说。" “嘶......”江有林挠头。 这一步步的,他总觉得儿子在谋划什么,却又看出来。 但疑惑太多,反倒让江有林没了询问的心思。 昨日种种,让他感觉江尘真的长大了,处事为人比自己还多几分大气,连沈先生也不吝夸赞。 那就按江尘说的做就好了。 第150章 考校武功 "好,按你说的做,那我明日进城,多买一些春种备着。" “再请一个地师来,来确定一下院墙的位置,最好这几天就开工。” 按照江尘的想法,建造一套青砖大院起码需要七八个月,必须趁早开始,赶在今年冬天前完成,否则一旦天气转冷,就无法继续施工了。 “成。” 次日一早,江有林和江田都进城去了。 江尘则再次上山。 这次,目标就只有一个了。 冬日卦签中,几次出现的三十年生野山参! 当时虽无法上山,但他舍不得这机缘,还是取走了卦签,记住了位置。 这么长时间过去,卦签早已消散,江尘只能靠记忆寻找。 本来,上山前以为手拿把掐的事情,却着实耗费了他好一番功夫,甚至挖错了两三次。 他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山民发现野山参后,一定用红绳系上。 这东西,虽然不会长脚跑了,可真是一扭头可能就找不见了。 没有卦签,纯靠记忆,江尘又不断对比王宝和给他的那本册子。 到了中午,才终于找到野山参的位置。 不过,这次上山他特意带了挖药材的木铲,且有了几次挖药材的经验,动作也娴熟了许多。 不多时,就将半扎多长、却带着三四寸根须的野山参完整挖出,仅断了几根根须。 “这么算,两株灵芝,一枚野山参,三株药材应该能值个十万钱,百两银子吧。" 江尘不由心喜。 这三日一卜的质量,比原本的一日一卜高上太多。 去年冒险猎狼王,现在看来,绝对算是值回票价了。 取了野山参后,江尘也没有在二黑山上多留,径直下山。 江有林和江田,自然是还没回来。 当日下午,江尘一时无事。 见到江能文吃完饭想往出跑,却被江晓芸一把抓住后脖:“爹说了,站桩两个时辰,才能出去玩!” “姐,爹又不在。”江能文祈求开口。 “嗬嗬,那就三个时辰。” 看着江晓芸管教弟弟,江尘不由失笑。 开口喊了一句:"晓芸,能文!" 江能文腰背一扭,脖子一转就挣脱了江晓芸的擒拿。 几步跑到江尘面前:"二叔!” “二叔,你下午要上山打猎吗?带我一起!" 去年入冬后,他每次想跟江尘上山,都被江尘拒绝。 那时天气太冷,他自己穿皮袄还能顶住,江能文和江晓芸两个孩子上山,肯定受不了。 现在天气暖和了,江能文又起了心思。 他练武已经有些时日,正无处发力呢。 去年入冬时放跑的那只山鸡,至今让他耿耿于怀,现在天天想着找回场子。 "不行,我今天不上山了。" 江尘拨开江能文抓着裤腿的手。 "正好,我下午没事,就考考你们练武的进度。" "啊!" 江能文瞬间哀嚎。 去年冬天初尝练武好处时,他的确兴奋得很。 但少年心性,一冬过后难免懈怠。 "二叔,我只练了桩功,没练过打法。" 江能文委屈开口。 "那就站桩给我看,也不用三个时辰了,你要站的不错,我提前让你出去玩。"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二叔!” 见二叔不是开玩笑,江能文立刻摆出惊雷未动桩的姿势。 江尘左右端详,经过一冬苦练,他站得还算有模有样,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嗯,倒是不错。" 江尘赞了一句。江能文立刻满脸得意:"二叔,我就说我一点都没有偷懒。" "那就先站一个时辰再说。" "啊....." 江能文脸上顿时露出苦色。 江晓芸在一旁偷笑。 江尘没再看他,转向江晓芸:"晓芸,你呢?" 江晓芸立刻收起笑容,挺胸道:"二叔,我练的可比他好!我已经开始练打法了。" 江尘这才发现,一冬过去,江晓芸竟也长高了小半头,身形比之前挺拔不少,脸上也多了几分锐气。 "练到哪了?" "开始练擂云击和搬拦捶。" 那边站桩的江能文趁机插话:"二叔,我也要练打法!" "把桩功练扎实再说。" 随口训了江能文一句。 江尘又看向江晓芸,"那你过来,我们试试。" 江能文和江晓芸应该是同时开始练的。 江晓芸竟然已经练了两式打法,进度应该比江能文快上不少。 江尘本只想看看两人的桩功如何,现在却有了亲自试试她身手的想法。 "好!" 江晓芸立刻跃跃欲试。 江田三令五申不准她出去展示武功,她练了这么久,还没真正用过呢。 江尘站定,伸了伸手,示意江晓芸过来。 江晓芸深吸一口口气,站出惊雷未发桩。 江尘不由哑然.......哪有打拳先站桩的啊。 这就是闭门造车的原因了,让他想起前世某位大一学生面对歹徒,打了一整套军体拳被连捅八刀的传闻了。 江晓芸桩功未定,江尘抬手,拳如锤,擂向江晓芸肩膀。 “啊!二叔你偷袭!” 江晓芸惊叫一声,但江尘本来就是为了教学,速度本就不快。 所以在惊叫一声后,还是反应了过来,抬手以掌迎上。 这不算打法中的任何一招,而是桩功带来的演化。 奔雷拳法,可不是练个桩功就只会站桩的,各种演化都是寻常人不会的格斗技巧。 而打法、更像是拳法杀招。 擂云击穿胸,搬拦捶砸腰,一旦中了,受不住力可就非死即残。 江晓芸以掌,碰上江尘的拳头,正要擒出江尘的拳头,趁势用出搬拦锤。 可没想到,江尘的拳头只碰到江晓芸的掌心,就忽的变向,砸向江晓芸正要抬起来的右手。 指尖,正好点在了江晓芸右手手腕处。 “擂云击和搬拦捶。”江晓芸也看出来了,江尘是把两招连在一起了。 只觉得速度不快,但无比连贯。 看心中仍不服气:“不算,二叔你偷袭。” 江尘一阵无语:“谁教你打法之前,先站桩的。” “额.....站住桩我打出的拳才有劲。” “不准这样了,让你练拳是为了防身,不是为了站桩打的好看的。” “哦!”江晓芸只能委屈应了一句,可很快又斗志昂扬:“再来!” 第151章 教习拳法,确定地基 说着,江晓芸直直一拳打过来。 没了桩功支撑,拳势立刻绵软无力起来,但还算有几分样子。 江尘随手接住,轻轻一转就格开了。 "再来。" 江晓芸倒也不气馁,继续攻来,用的仍旧是头两式打法。 来回几十遍后,江晓芸已经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又一次攻来,已经有些看不出多少原本招式的影子,可以随心所欲的挥拳,应该也算是一种进步。 再次将江晓芸的拳头格开,江尘道:"行了,歇一会儿吧。" 一听这话,江晓芸才迅速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别说,这丫头还真有股狠劲。 江尘看不出她天赋深浅,但至少能吃苦,不喊疼不喊累,难怪进步速度比江能文快。 这时,旁边的江能文站桩都快站不住了。 双腿颤颤巍巍,只剩下几分架子。 但一个冬天能练成这样,也算不错了。 毕竟,江田对奔雷拳也只是粗通,教两个孩子基本是照本宣科而已。 "二叔......" 江能文满头大汗,见江尘看过来,立马投过去祈求的眼神。 看看时间,也基本快一个时辰了。 江尘也没要求更多了:“行了,休息一下吧,等会儿也教你一式打法。" "真的?" 江能文表情惊喜,说话的同时,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看着练完了,早在旁边窥视的陈巧翠,赶紧端来茶水,两人 立刻"咕咚咕咚" 喝个干净。 "看你自己,你也可以出去玩儿。"江尘笑道。 江能文纠结片刻,咬牙道:"我要学打法。" 说话时,目光若有似无地瞥向江晓芸。 江晓芸微昂脖颈,轻哼一声:"别想了,你再怎么练也打不过我。" 整天被姐姐压制的江能文,虽年纪尚小,已有了反抗意识。 只不过,看起来短时间内还难以改变现状。 之后的整个下午,江尘都在教两人拳法。 起初只是随意指点,分享自己的心得体会。 渐渐也发现,教授别人也让他对拳法的理解更进一层,于是愈发认真起来。 天色渐黑时,两个孩子都快脱力了,教学才停下。 "二叔,你教得比我爹好多了。" 江晓芸虽然双臂酸软,却神色兴奋。 这一天,比她之前几天进步都大。 "我比大哥练拳时间更早,也花了更多时间。" 江尘倒不是觉得自己天赋有多么离开。 或许是受前世武侠小说影响,他得到这拳法后视为珍宝。 有空就站桩、锤炼打法; 当然,也是因为家中事务多由大哥和嫂子打理,才让江尘有充足时间练拳。 至于大哥.......本来就不怎么想练武,总觉得不是自己该做的事。 后来练了,也更多将其视为强身健体的手段。 教孩子也以桩功为主,这也是为何,江晓芸出拳前总要先站个标准桩功。 江田根本就没有想过,真的面对恶人时候应该怎么打。 江能文终于喘匀了气后,又开口发问:"二叔,到底练到什么时候才算练成了?" 那次在小伙伴面前展现实力后,他勤奋了一阵。 但后来被严禁对外显示武功,现在只能每日枯燥练习,兴趣渐淡。 现在,也想问问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是出师。 听到这话,江晓芸也看过来。 她虽比江能文成熟些,但毕竟才十三岁。 整日练武让她连女红时间都没有,最近也有些懈怠,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练成?还早着呢。起码得先练出明劲吧。" "什么是明劲?二叔,你能给我们看看吗?"两人好奇问道。 江尘脸色一黑,他还没到明劲呢,怎么展示。 不过看着两人期盼的目光,还是按拳谱中的记载解释: "明劲境界,一拳击出,能让空气炸响。" 说着向前一拳,拳风呼啸而过,但又很快消散。 最近他一直在尝试突破,虽有模糊感觉,终究还是差不了不少。 "我还差得远,你们努力,说不定能比我先到明劲。" 江尘衣顺势开口:"你们谁先到明劲,我可以答应你们一个要求!" 听了这话,两人立刻眼前一亮,瞬间就燃起斗志,不顾疲惫想继续练。 江尘连忙制止:"先休息吧。也不能太练过了。" 按他估算,一拳让空气炸响需要单拳 500斤,双拳要有千斤之力,几乎是常人极限了。 估计两人短时间内怕是达不到。 不只是他们两个,就连江尘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突破到明劲层次。 他身边能说上话的武者也只有锦鸳了。 此前的想法,再次涌上心头。 只是,他此前担心,这样会暴露奔雷拳。 不过......锦鸳的性子,应该也不会在乎这一门拳法吧。 次日一大早,江有林请来的地师已到,开始围着江家院子勘探。 三山村位于周国最北边,勉强也算得上地广人稀,宅基地比宅子大不少,扩建倒也不成问题。 等江尘原本的宅院,已经被四道白石灰画的线围住后,江有林把江尘喊了过去。 等江尘过去,江有林介绍着旁边的中年男人:"这是孙先生,是县城里最有名的地师。" 所谓地师,就是给人看地基、确定房子怎么建,也沾一点风水。 虽然江尘不怎么信风水,可地基总得找人看,这钱确实得花。 江有林介绍后,一身褐色长衫孙德地的立马作揖行礼:“这位想必就是斩白狼的江二郎吧?" 江尘没想到他这么客气,赶紧回了一句:"县里传得太夸张了,孙先生你别信。" 孙德地起身哈哈一笑:"我可亲眼见过那狼皮,再夸张也有限的。” “现在,江二郎的威名已传遍全县,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要察举当官了。" 江尘心中一动。 看来永年县聪明人不少啊,有点见识的,可能都看出他的目的了。 不过这样也未必是坏事,所有人以为他目标是当官,最后他只求个里正,应该也是手拿把掐吧。 见到江尘没说话,孙德地只以为他猜中了江尘心思,再次开口:“我们敬仰江二郎的威名,这次所有费用都只算九成。” “要是物料、人都从我们这出,总价还能再降一成!" 孙德地又加上一句。 他刚刚可是听江有林说了,江家是要盖一个能容纳十几口人居住的青砖大院。 这一套下来起码得又三四百两银子,若是能一手接下来,今年一年的活计基本都有了。 第152章 进城再卜卦,张常青上门借粮 如此,一日过去。 次日天蒙蒙亮,江尘就驾着骡车到了沈家门口。 今日沈朗特意换了身普通文士装扮,更显落魄。 像个中年不得志的寒门书生,身侧还带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他今天,就要用这幅打扮,去见永年县县丞了。 估计,那布包中装的就应该是打动县丞的东西了。 将沈朗和沈砚秋接上车,江尘赶车进城。 路上,沈朗看着周边景色,不由感叹道:"眨眼间,已落难三年有余了。现在虽只能坐骡车出游,倒也别有风味。" 这是又回忆起来,当年天天坐马车的事了。 婚事定下来,江尘难免懈怠了些,懒得当捧哏了。 江尘都这样,更遑论沈砚秋了,数着江尘后脑勺的头发一言不发。 无人回应,沈砚秋只能略尴尬的吟了两句诗,又感叹两句。 借着,略带质询的,对着前面的江尘开口:"江尘,我给你的书,你可读完了?" 江尘心中一惊,不就是没捧哏吗,怎么还找起麻烦来了。 他当然读了,但那书那么厚。 也只是读了而已,肯定没有全记住。 关键是,这还驾车呢,他也不敢一心二用啊。 心念一转,索性抢过主动权。 开口道:"伯父,我正有事想请教。" "说吧。" 沈朗颇为得意,正襟危坐,等着江尘发问。 "伯父,你知道武学吗?" 在找锦鸳之前,江尘决定先问沈朗。 他也高门大户出身,应该有所了解。 而且相比起来,比锦鸳更值得信任。 沈朗微微皱眉:"我以为你要问读书,原来是问武学?" 江尘挠头:"最近进城,总有人说我武艺超群,我也想知道,到底什么样才叫武艺超群,这世间真有武林高手吗?" 略微思索后,沈朗微微颔首:"自然有,当年沈家也养了数名明劲武师,一名暗劲武师呢。" "那伯父没学两招?" "呵呵,我就学过五禽戏,强身健体而已。你若愿学,我也可以教你。" 江尘明白沈朗误会了,以为他想学武。 但也不辩驳,心中反而明悟。 在高门大户眼中,习武似乎不怎么被重视。 当然,沈家是诗书传家,若是习武世家,或许不同。 江尘又追问:“那武艺高深,到底能高深到什么地步?" 沈朗却摇头:"肯定不能话本中那样飞天遁地,人终究是人,暗劲武师只轮拳脚,或许可敌十几人,但也抵不了钢刀弓箭。” “就算天赋超然,练到极高境界,也做不到以一敌百,被围杀同样活不了。” “原来如此.......”果然是个低武世界。 沈朗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开口:“习武难成,而且也都是匹夫之勇,你有那时间,不如来跟我学学兵法。" 江尘:"额,还是算了,我又不带兵打仗,学兵法做什么。" "糊涂,兵法也不只是行军打仗有用。" 沈朗兴致勃勃,似是已经下了决定:“回去之后,你每日有时间就过来,我要传你兵法。” “你那两个侄子侄女,不也说要上私塾吗,一起送过来。” “额,好。”老岳丈这么热情,他哪能拒绝。 沈砚秋心思没来由的一喜,那不是说,日后应该每天都能见到江尘了 只是,江晓芸和江能文还不知道,他们现在不仅要练武,还要读书了。 ........................ 骡车进城,开春的永年县,多了许多喧嚣。 "先去哪?" 久未进城的沈朗竟有些迷茫,也不知道到哪去找县衙。 "先去吃饭,休息一下吧。" 江尘将骡车交给门口伙计,付了十几文钱让他们照看并喂料。 进了食肆,点了些吃食。 沈朗和沈砚秋吃饭的时候,江尘趁机打开龟甲。 他特意等到今日进城,自然要先卜一卦。 【三日运势:小吉】 【小吉:西市大街,有人遗落荷包,巳时之前去,或有不错报酬。运势加成:可能有额外收获。】 【中吉:有人求购野山参,若有可卖高价。运势加成:可能有额外收获。】 【中凶:有人寻找二黑山向导,愿付可观佣金。目的未明,需小心。运势加成:有机会探知对方目的。】 "嚯,捡钱包都来了。" 江尘看到第一个卦签,有些犹豫要不要取走。 冬日的时候,他大多不怎么取走卦签,抽签次数时常累积。 不过抽签次数,上限也就是三。 开春之后,他也没碰见什么需要纠结的好签,所以次数还保留到了现在。 今天,也还有三次抽签的机会。 第一枚卦签:小吉,街道捡荷包.......但还有运势加成,也不知能有什么收获。 他也有些犹豫,要不要耗费一次额外机会抽出来。 江尘赶着骡车离家没多久。 张常青就上门了。 妻子终于安然下葬,了了一桩心事,他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但夜深人静时,想起现在只剩下一个孤家寡人,又不免凄凉,时常到妻子坟前一坐一夜。 如果说还有什么念想的话,就是三年之后,给妻子一座碑了。 在此之前,日子终究是得过下去,所以在春种之前,他还是找到了江有林。 等江有林将其带进屋内坐下,张常青就主动开口:“江哥,我这次来,是想借一点春种。“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油纸:“这是田契,以后就放在这了,要是我那天死了,你收下就是。“ 送葬之后,他虽然心中放下了一个担子,却又多了一个担子。 他之前,和村中其他人来往极少,情谊也寡淡的很。 但因为这个,他很不想欠别人人情。 可这次,他欠江家的人情太大了,让他甚至有些彻夜难眠。 想了许久,他能拿出来的也就只有这么几亩田地了。 反正他无儿无女,所以直接将田契拿过来,将其交给江有林。 江有林皱了皱眉:“我已经说过了,田契我不要。“ “有林哥,说不定哪天我就没了,这东西就当存在你这儿,难道你我还信不过。“ 江有林还是摇头:“拿回去,你要是这样,你叫这声哥我也没法应了。“ 看着江有林生硬的表情,张常青知道他的脾气,几次张嘴,最后还是只能将田契重新收回: “那.......就等我死的那一天,这东西给小尘。“ 江有林这才表情稍缓,没有继续说话。 等将田契收起来后,张常青才再次开口说道。 “还有就是春种的事情......我得借一点种子。“ 一般来说,要是收成不错,大多数家庭都会预留春种。 可去年和前年的那种年景,不少人都只能寅吃卯粮,哪有剩下的。 而且收成不好的情况下,也有人会花高价,买其他收成好的人家的种子。 所以,每年开春之后,都有不少人借春种。 本以为,江有林会立刻答应,可张常青却见到江有林摇了摇头。 江有林淡淡开口:“常青,其他的能借,这个不行。“ 张常青有些反应不及,顿了一下还是开口“家中粮食不趁手?那还是算了.....“ 这么说着,心中却浮现出和当初江有林一样的疑问。 舍不得?怕他还不起? 要是江有林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不会费心,做那么多事了! 江有林这才解释:“你还记得,上次你来借钱时被陈丰田看见了。“ 张常青立刻想起,江尘从山上拖下松木的那天晚上,他来江家借银子。 正好碰到了陈丰田也上门来。 当时看见陈丰田他还有些心虚,毕竟之前借银子都是去陈家。 上一年,甚至拿田地抵债过。 今年觉得利息太高,担心又被收走田地,明年就没了活路,才硬着头皮找上了江有林。 当时心虚,现在张常青却已觉得无所谓了,开口说了一句:“看见了就看见了,里正还能管我从谁家借钱不行。“ “唉。“江有林长叹一口气:“他自然是管不了你,可你本来说好了从他那借,还说了要用田地为抵。” “你没听说过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句话。” “就靠着放贷一条,每年陈丰田赚了不知多少银钱利息,收了多少田。“ “在我家见到你的第二天,陈丰田就遣了张三坡,时时跟着小尘........准备找机会动动手脚。” “要不是张三坡遭了报应,在山上被狼王咬死了,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呢。“ 江有林娓娓道来,张常青悚然一惊! 骤然回想起来,当初张三坡死后,他那个老婆拼命的冲到江尘面前,说是江尘害死了张三坡。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一头雾水,现在张常青才有些反应过来! 张三坡那种懒汉,大冬天的又没有猎弓,上山去干嘛? 别是张三坡本意就是去害江尘,莫名死了之后,他老婆才觉得是江尘下的手。 第153章 城中小吉 这推论虽然没有证据,却合情合理。 张常青想着,额头都有些冒汗,声音有些结巴:“陈丰田,就因为这点事就要报复。“ 江有林出气:“你还不知道陈丰田是什么人?他们家但凡有一个善茬,现在如何能有那么多田地?“ 说着,江有林也动了真火。 当初就是陈丰田为了他家的几亩地,差点害死江尘。 要是江尘真的冻死在外边,他非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让江家一家子付出代价。 张常青嘴唇一颤:“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江有林迅速回神,不在意的开口:“还怎么办,这事已经过去了,你照常去陈丰田家借春种就是了,“ 张常青呼吸都粗重了几分:“我要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这事,还去借他家的粒粮,我还是人吗!” 他现在唯一欠的,就是江家父子三人。 有这人情在,他怎么可能再去跟陈丰田一家扯什么关系。 江有林只能再劝:“不行,你得按照往常去借粮,要是来年还不起,再来找我就是了。“ 虽然江尘的谋划他没细问,但江尘叮嘱过,那此事应该跟张常青有些关系。 “不,我去上安岗问问,我就不信那老狗的爪子能伸这么长!“ 可张常青再次摇头,似乎还真是倔脾气上来了,起身要走。 江有林按住张常青,声音多了几分郑重:“你还是得去陈家借,我们现在势小力薄,不想将陈丰田得罪的太死,否则他在徭役上耍什么手段,我们就难了。“ 张常青本来还想辩驳两句,可听到江有林这么说,嘴唇微颤,再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 是啊,不管怎么说,陈丰田是里正。 要不是这个身份,陈家又怎么可能混到这个地步。 在江有林将事情挑明后,张常青终于点头:“那好......我去陈家借。” 借春种,跟谁借其实区别不大,只是他更信得过江有林而已。 张常青拖着有些沉重的身体离开,江有林心中略有几分歉疚。 只希望江尘的谋划,不要伤到他。 张常青离开江家,转而走到了陈丰田家门口。 看着陈丰田家比其他人家高出数阶的门槛,心中又多了几分怨怼。 但当时挤出一些笑容,随即敲响了门 他来,不只是为了借春种,也是为了稍微和缓一下两家的关系,起码让他们家不再去找江尘的麻烦。 当陈丰田知道张常青上门借春种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问了一句:“江有林不是跟他称兄道弟,江尘不是喊他叔吗?怎么借到我们家来了。“ 陈玉堂立马开口:“我问了,说是江有林不借。“ “不借,为什么不借?“陈丰田更是不解。 “好像是江有林说,不敢把咱家得罪的太死,让他来我们家借春种。他今年不往外借粮了。“ “啊?嗬嗬。”陈丰田先是意外,随即低笑起来。 “江有林从战场走了一遭,怎么还这么单纯,还以为没把我们得罪死?” 三山村不大,只能供养起一个地主。 他们经营了三代,怎么可能让江家再插一手。 更别说,还江尘这条毒蛇在一旁看着。 张三坡一死,他现在每天连觉都睡不好。 那江有林真是蠢的挂相,这时候还不想将他得罪死,却不知道,要不了多久他那宝贝儿子就要死了。 “真是蠢啊。“陈丰田低声喃喃,但也放松了不少。 江家人这么蠢,恐怕最后也烦不起什么浪花了。 陈玉堂在一旁开口发问:“爹,那是借还是不借?“ “借,为什么不借。“陈丰田笑了一声:“收三分利就是了,再掺两分陈谷进去。“ 春种,不过十几斤而已。 就算是收成不好,应该也能还得起。 “好。“陈玉堂应了一声,立马跑出去。 张常青,本来想借粮的时候,再中间撮合撮合。 可是没想到陈丰田根本见都没见他,只是让陈玉堂提出来十斤粟米种出来。 签完借契,陈玉堂笑着说了句:“张叔,你现在知道,这村子谁说话管用了吧。” “以后没事,少跟江家走得那么近知道吗。“ 若是江尘在这里,他自然是不敢说这种话的。 可是江尘不在,却不影响他在其他人面前扬武扬威。 张常青面皮抽了抽,谁不知道陈玉堂胆小如鼠,上次江尘背着狼王下山,都差点被吓尿了,现在还说起大话来。 但嘴上也只是点头应道:“知道,那玉堂,我先回去了啊。“ “回去吧。“ 陈玉堂趁机奚落了江尘几句,立马满怀得意的转身重重将门关上。 张常青回到家之后,将一袋10斤的粟米种打开。 入眼,就能看出来其中参差不齐。 不少干瘪、潮湿的米种,大概率发不了芽。 播种之前必须得挑出来,免得影响正常的种子。 张常青倒也不意外,这是去陈家借春种的常例了。 官府规定,月息最高不过三分,滚利最多不过本金。 可放贷的有的是办法增加利息。 借十斤的粮食,只给八斤,契上写的仍旧是满额。 利息超过本金,就重签借契,这些都见怪不怪了。 ............ 张常青赶早借粮回去时。 永年县城内,江尘,也做出了决定。 小吉,中吉,两枚卦签,全拿了算了! 他现在,足足有三次的抽签机会。 已经满额,无法再向上叠加。 还不如先用掉两次,下次的卦签再不喜欢,还可继续攒着。 做出决定后,江尘将两枚卦签取下,各有虚景浮现。 荷包,位置在西市靠近主街一个石墩旁。 不知是什么时候掉出来,上面沾满了脏污,被一堆灰土盖住,要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这有个荷包。 但虚景拉近之后,上面的花纹也能看出来,其主人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人。 “巳时之前.....得赶早了。” 江尘看了一眼时辰。 他们天还没亮就起床朝着县城赶,现在距离巳时也只剩三刻钟了。 确定荷包的位置。 江尘看向第二枚卦签。 求购野山参的虚景中,却是有些意外的显出一个店铺招牌。 【永安堂】 正好是和王宝和所在的宝和堂针锋相对的永安堂招牌。 “这不是巧了嘛。”江尘也不由失笑。 本来他还以为,是谁家有了重病,正在求购野山参保命呢,却没想到也是一家药铺? 不过,倒是正好。 纵然是他和王宝和的关系还算不错。 可一下子拿出两朵灵芝外加一株三十年份的野山参,也太过惹眼,不符合江尘一贯的习惯。 多开辟一些其他售卖店铺,也能少引起一些注意。 沈朗此刻已经吃完,喝起小厮送上来的粗茶。 虽说味道远不如之前喝的好茶。 但热水一激,还是让沈朗觉得身心舒适。 茶水只占三分,另外七分,则是因为对面的江尘。 在江尘身上,他仿佛看到了一些希望。 心中暗自思索:“之后再教其兵法,就算举义勇没能当官,现在外边这么乱,说不定日后也能用得上。” 沈朗一边想着,一边品着碗中的粗茶,竟渐渐品出了一丝甘甜。 喝的差不多了,沈朗开口:“时间不早了,走吧。” 江尘早等着这句了:“好。” 沈朗起身,拍了拍长衫。 吃饱喝足,又对未来多了些憧憬的沈朗,心中多了几分自信:“今日,就让小小的永年县县丞,见识一下我的辩才。” 江尘在沈朗给他的书中也看到过,周国都城中的士子大多喜欢清谈辩论。 但凡是家世不错的,大多言辞锋利,常常辩论的将人哑口无言。 所以......那些贵公子,不论能力如何,大多都有一副好口才。 今日为沈朗去说服县丞,不只是为了江尘,也是为了过一把瘾来着。 不过,这想法,很快就被江尘打断。 “今日我们来得早,说不定县丞刚刚上值,还没开始处理公务的。” “我在山上挖了些药材,先去卖了再说。” 这么一说,沈朗想想也是:“那就先去卖药材。” 沈朗在旁边,江尘也不好凑沈砚秋太近。 两人委屈对视一眼,只好站到沈朗一左一右,跟着走出食肆。 去药铺前,江尘刻意绕了路。 不过沈砚秋和沈朗对永年县城不算太熟,都没能发现。 而江尘看着卦签虚景,不多时就到了荷包遗落的地方。 主街拐角,卡在石墩夹缝处,还被一团污泥盖住了,难怪人来人往,都没人注意。 江尘也走近细看,才看到了一抹金丝。 立刻弯腰,用一只手取了出来。 沈朗见到江尘从地下捡一团污泥一样东西,不由皱眉:“什么东西。” 沈砚秋也往后退了一步,但又探头看过来,有些好奇,又有几分嫌弃。 可江尘,一拿到手上,就感觉有几分沉甸甸的,心中有些意外。 外边看着没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沉。 随意擦了擦上面的污泥,江尘打开荷包。 随即眼前一花,江尘不由眯眼。 随即呼吸一急:“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这小荷包里,装的是一把金光闪闪的金豆子。 第154章 小吉一包金豆子? 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江尘直接呆住了。 这玩意儿,是小吉? 这一袋金豆子,一粒起码值十几两银子吧! 这一袋子足近百粒,价值超过千两白银吧。 他何德何能,这在他面前只算小吉了。 当江尘强行将目光挪开的时候,扑通扑通跳着的心脏,才渐渐冷静下来。 千两白银虽然多,可还是有主之物,对方肯定也不是普通人。 心思电转,很快就将最后一丝留下的念头完全抹去。 为了千两银子惹个麻烦,对他现在来说也不值当的。 那就只剩下将这个荷包还给失主了,这么看确实是小吉。 江尘愣神时,沈朗也看过来。 见到里面的金豆子,也是一惊:“金豆子!你小子到底是什么运气? 街边来来往往这么多人都没看到,就他过来,一眼就看到这个荷包。 随手捡起来,结果里面是一包金豆子! 谁要是捡到,这辈子就基本衣食无忧了。 一般人,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吧。 “我打猎的,眼神好,远远就看到这有点反光。”江尘开口解释。 “你准备怎么办?”沈朗再问。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等失主啊。” 沈朗笑笑:“你书倒是没有白读。” 嘴上这么说,沈朗心里却略有些失望。 这五千两银子,可是能养不少人啊!要是留下......不成不成,还是太危险了。 江尘转头发问:“这是谁,上街会带这么多金豆子。” 沈朗神秘一笑:"其实,即便顶级家族,也极少随身带着金豆子,毕竟这东西,根本就不在市面上流通。” “这些金豆子,一半是豪族、富商为远行准备,到了当地再换成方便使用的银子、铜钱。" "不过,今天这一包金豆子,还没能去兑换,就落到了你手上。” 江尘心道难怪。 这年代又没有转账,银票好像也不怎么跨地区流通。 这带着金豆子,确实比带着成箱的银子铜钱方便多了。 “而且,你就算想据为己有,也没那么简单。这每一粒金豆子合缝处,都有一个暗记,寻常人不知道,要是敢将金豆子拿去兑换,第一时间就会被追查到。" 江尘又看了一眼那圆滚滚的金豆子,没想到竟然还有暗记。 要不是沈朗说一声,他还真看不出来。 不清楚的,说不定真得就拿到金铺、商行兑换了。 不过,他本来也没想将其据为己有。 虽然这一袋子金豆子看着人心神荡漾,不免生了贪念, 可江尘挪开目光后,心神就没有什么波动了。 唯一的,就是有些后悔取走那个卦签了。 这玩意儿,希望没什么别的麻烦呢。 想到这里,江尘就想快些甩掉这烫手山芋。 于是开口:"伯父,要不报官吧?" 江尘也不想一直傻傻地等在这。 听了这话,沈朗眼前一亮:"对啊,报官,正好为你的名声再添一把火。" "这个,就不用了吧。" 江尘忽的有些怕了。 最近,动不动就有泼皮在他家门口转悠。 只要他过去,几个人立马开始表忠心,江尘已经有些不厌其烦。 也多亏了顾二在旁边帮忙赶人,否则这些泼皮无赖,他就应付不过来。 正思索时,两个一身深褐布袍的壮硕仆妇,正急匆匆地从街边走来。 不时停下,左看右看,脸上神色焦急。 沈朗说话声音一停,低声开口:"看来,不用我们去官府了。" 想来也是。 纵然是家大业大,丢了这一包金豆子也不可能不来找。 而按照沈朗的猜测推断,丢失者极可能是逃难过来的,将财物换成金豆子只是为了方便携带而已 两人说话时,那两个壮妇也注意到了他们。 立刻上前,其中一人开口问道:“你们三个,可见过一个荷包。” 沈砚秋被这么问了一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躲到江尘身后。 江尘也微微皱眉,却见两个壮妇不远处,一个年岁和江尘差不多的青年,正悠然走在街道上,四处打量。 其穿着,青衣金线,足见奢华,脸上看似平静,却隐隐又带着几分急色。 听到说话声,目光随之看来。 目光在沈朗的身上扫了一眼,随即走上前来。 斥了一句“安婶,全婶,不要无礼。” 两个仆妇立刻后退两步,站到青年身后。 青年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而过,继而行了一礼:“赵郡李氏李凌川,不知先生姓名。” 沈朗一身旧衣,甚至着的都是木冠。 可李凌川还是在沈朗身上,感觉到一股同类的气息,这才上前打招呼。 沈朗微一颔首,抬手虚应一礼:“寒门旁支,沈朗。” 听到寒门旁支,李凌川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一声:“世叔气度风华,可不像是寒门出身。” 沈朗不想多说,转而开口:“你们丢了东西?” 李凌川这才开口,略有些懊恼:“是啊,沈世叔可见过一个青色荷包,上面纹绣金线。” “荷包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李凌川略微犹豫,但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眉眼一喜:“其中是些金豆俗物,难道沈先生见过。” 沈朗看向江尘,江尘这时才拿出沾满污泥的荷包。 虽然脏污,但仍能看出原本青色的底色。 李凌川正要上前接过。 可看了一眼江尘后,眼神一动,旁边的仆妇立刻上前,接过荷包。 江尘心中明白,这是把他当成沈朗的随从了,不过他也懒得辩解,乖巧递上荷包。 仆妇接过荷包,打开看了一眼后,对李凌川点了点头。 李凌川这才出了一口气:“多谢沈世叔了,不然这两个月我真得捉襟见肘了。” “是他眼尖,我可没干什么。” 李凌川笑着点头:“不论如何,是帮了我大忙了,该赏。” 旁边的仆妇,从袋中捻出三粒金豆子,递给江尘。 虽然被人当成仆役有些不爽,可金豆子是真的啊,江尘当即接过 三粒金豆子呢,这已经不是小吉了,起码算是个中吉! 大概对方也是被沈朗气质打动,出手才这么大方。 若是他一个人在这,说不得就只有一粒金豆子了。 江尘收下金豆子后,李凌川再次忽略了这个人。 看着沈朗开口:“世叔,你难道也是从南边过来赏玩的?” 江尘眉眼微跳。 果然,这些士族除了眼高于顶,还极好面子。 逃难就说逃难嘛,什么叫过来赏玩。 这天寒地冻的,能有什么赏玩的? 沈朗不置可否,转而发问:“南边,又生了乱子?” 沈朗虽没有正面回答,李凌川只当他默认了。 随之长叹一口气:“去年入冬,流民聚集生乱,抢了两个县城,杀了不少人。” “冬日不好用兵,让他们闹腾到现在。”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就趁机过来看看北郡风光,等天气暖和了,天兵扫清流民,我就回去赵郡了。” “已经有人起兵了吗?” 沈朗眼中有些讶异,兴奋的光芒一闪而逝。 乱吧,乱吧! 乱世才能出英雄,养英雄! 李凌川连连摆手,开口说道:“不,不是起兵,只是流民聚众作乱而已,天兵一出,就能镇压掉。” 沈朗这才回神,笑着开口:“当然,这不都是常事吗。” “对对对,” 李凌川点头:“些许流民而已,不值一哂。” “我们还有其他事,告辞了。” 沈朗拱手,随之转身。 几人转身离开,仆妇立刻递上那荷包。 李凌川正想将荷包收回去,看着上面的污泥,又一阵嫌恶:“擦干净再给我。” 说完,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那仆妇低声问了句:“公子,你对个寒门这么客气干什么。” “呵,连他旁边的仆役都气度非凡,你觉得他会是什么寒门出身吗?” “大概也是避难而来,不过落难而已,日后回了士族,说不定还能多一份香火情。” 赵郡李氏,在士族中也只是个小姓而已,仅比寒门强一些,所以李凌川对同为士族的沈朗才这么客气。 ..................... 沈朗三人走出几步后,沈砚秋立马问道:“爹爹,流民会过来吗?” 沈砚秋逃难的时候见过一次流民聚集。 那些人看着瘦,可就如同蝗虫一样,聚集起来,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住。 “不会的,打下了两个县城,那些流民吃饱了就没什么战斗力了......郡兵过来,就会望风而降。” 饥饿的流民,才是流民。 流民吃饱了,就又成顺民了。 之后官府下场,斩杀首恶、招安余众,其他人遣回原籍。 只不过嘛...... 这都是饮鸩止渴而已。 粮食的问题不解决,流民又会聚集起来,直到出现一个人,能让流民信服,带着流民横冲直撞。 想到这里,沈朗才开口:“可今年要是收成再不好,官府拿出来粮食赈灾,他们说不定真会往北走。” 往北走,绝不是明智的选择。 可要是南边粮食不够,流民也没多少选择了。 江尘看沈朗说话时,神色丝毫没有担忧,甚至隐隐还有几分兴奋。 立刻起了几分警惕。 “老头子,别是居心不良吧......” 江尘顿时在沈朗身上感觉到一阵危险,觉得以后还是离岳父远一点为好,起码不能被他危险的想法影响。 第155章 卖灵芝,老头震惊 但李凌川提起的流民聚众......也确实让他多了几分危机感。 夺了县城,逼得李凌川这种世家子都不得不逃命,恐怕规模已经不小了。 只希望,暂且不会蔓延到永年县来吧,让他多一些发育的时间,多一些应对乱世的能力。 三人说话时,快要走进西市了。 三粒金子,江尘留了一粒,递给沈砚秋两粒:“伯父,砚秋,要不你们去聚乐楼歇着,我去把药材卖了。” 江二郎传他已经不想再看了,虽然爽,但也尬。 反正他已经看过一遍,让沈砚秋他们去看正好。 一听到看戏,沈砚秋立马来了兴趣。 可看到面前的金豆子,又连连摆手:“荷包是你捡的,给我干什么。” “对方可是看着伯父的面子才给这么多的,再说,马上都成亲了,还分什么你我。” “你!”沈砚秋耳根一红。 可江尘已经将两粒金豆子塞到了她手心。 “去看戏吧,我忙完了去聚乐楼找你们。” .......................... 宝和堂。 江尘还没走进去,就看见门口立着一个巨大的骨架,旁边还写着狼王骨,看着颇有几分唬人。 王宝和真按他说的那样,没有把狼王的骨头用作药材,反而摆在门前。 只不过可惜,这效果明显没有那张狼王皮好,宝和堂也没有门庭若市。 王宝和之前说的倒也没错。 药铺里,宣传效果再好,也没人冲进来买药,对药铺的生意影响不大。 不过,王宝和也没想着这么快就看到效果,反正先将名声打出来。 狼王骨,虽然没带来什么明显生意,但也着实让宝和堂的名声更上一层。 这种影响一时间看不出来,但说不得就会改变人们生病时的选择。 所以,王宝和倒也不觉得亏。 这次见到江尘过来,王宝和立刻开口招呼:“来了,带什么好东西了吗?” “有啊,就是不知道掌柜的银子准备好了没有。” “嗯?” 一听这话,王宝和立马来了兴趣。 随后佯怒道:“怎么的,你以为我这么大一家药铺,连药材都买不起?” “纵然你今天拿出个百年山参,我也照给你结现银。” 江尘笑着开口:“有掌柜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见到江尘得意的样子,王宝和心里反倒有些心虚。 继而轻声开口:“不会真是百年野山参吧?你小子撞天运了?” “现在倒没有。” 江尘摇头。 二黑山那么大,说不定哪天他的卦象就占卜出来一株百年野山参呢。 听到这话,王宝和轻呵了一声:“我看啊,就是你小子没见过世面,挖到点什么就大呼小叫起来。” “老头子我活了七八十年了,什么宝药没见过。” 说完,他把江尘手中的篮子接了过来,掀开一角往里看了看。 余光只看到一抹赤红的光华,随后胡须一颤,又赶忙盖上了。 “呼!” 王宝和长舒一口气,才看向江尘。“灵芝?” “昂!” 江尘应了一声。 王宝和定了定神,才重新揭开竹篮上面的灰布。 又看了几眼后,才转身拿出一张牛皮纸,小心地铺在桌案上。 随即双手伸进竹篮内,将那一朵足有成人手掌大小的灵芝端了出来,生怕洒落一点灵芝粉。 做完这些,他才半蹲着身子,细细打量起来。 “朱霞覆顶,灵纹九转,这是吸足了山中灵气啊,好东西,好东西。” 灵芝此药,自古以来就带着几分玄奇色彩。是王公贵族,豪商巨贾必备的名贵药材。 王宝和突然见到这么大一朵灵芝,怎能不惊愕。 甚至连上手都有些犹犹豫豫,不敢轻易触碰。 他也好些年没收到过这么珍贵的药材了,不由得看入了迷,半弯着仔细打量。 “别光看啊,出个价吧。” 江尘开口。 王宝和这才直起身子,看着江尘的眼神满是讶异。 “你小子,真有几分本事啊,这东西都能找到。” “我可是翻遍了整个二黑山才找到的,掌柜得可得给个实在价。” 王宝和略微犹豫,最终抬起手,比出一个 “七” 的手势。 “七万钱,这一株,我给你七万钱。” 好家伙!一株的价格,比江尘心中预估的两株总价还高一万钱。 看来他对药材行情还是不怎么了解,对灵芝的价格更是不了解啊。 心中惊愕,江尘面上纹丝不动,甚至伸手朝那朵灵芝探去。 作势要拿走 —— 第156章 上门卖灵芝,吓坏老头 今天他可没去过别的地方问价,王宝和出的是不是高价,总得先试试再说。 王宝和已经七十多,可一见江尘这动作,却迅速一弓腰,俯身双手护住灵芝,不让江尘碰到:“你小子想干什么!” “你出去打听打听,我这给的绝对是整个永年县的高价了!你还不知足!” 一向说话平和的王宝和,声音竟多了几分急切,似是真怕江尘把灵芝拿走。 江尘确实不知道具体市价,但一看王宝和的表情,就知道这价格还有的谈。 当即笑了两声:“掌柜的,我当然信你给的是高价。” “可物以稀为贵,永年县内,别处怕都找不出这种灵芝吧。” “所以.......这价还是有点低了。” 王宝和的嘴唇颤了颤,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主要是他不忍心诋毁面前这株近乎完美的灵芝,看着这等完美造物,已经让他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吞了口唾沫,他开口道:“七万五千钱,这一株灵芝给我。” “不要铜钱,太重。八十两银子,给你了。” 王宝和眼睛蓦地瞪圆:“八十两银子?合八万多钱,你怎么不去抢啊!” 江尘笑了两声:“抢别人犯法,但抢你王掌柜,你不仅得给我钱,心里还偷着乐呢。” 王宝和又看了一眼被自己护在手里的灵芝,终究是按不下心中喜悦,更舍不得让它从手中溜走。 对着江尘也只能骂一句:“你小子!” 说完又问道:“你最先带到宝和堂的?” 江尘拍拍胸脯:“那可当然!掌柜跟我那是有情分在呢。” “再说,这东西我要是拿到别家药铺,还能带出来吗?” 想想也是,任何一家店铺,都不可能让这灵芝在掌中溜走吧。 想到这里,王宝和再度长出一口气:“好,八十两银子!” “这个价,整个永年县、甚至附近三个县都没有过。” 谈定价格,王宝和才起身,让那朵灵芝显露出原本的真容。 “那就八十两!” 江尘心里却已乐开了花。 一株八十两,两株不就是一百六十两! 他梦想中的青砖大院,建造费用已经快够一半了。 这哪里是中吉,分明是大吉啊! 想着,江尘把手边的另一个小竹篮推了过去:“那这一株,也不跟掌柜讲价了。” 说着,他主动掀开竹篮上的灰布,将里面的灵芝露了出来。 王宝和当场呆愣在原地,看着江尘开口:“你不是说这灵芝在永年县找不出第二朵吗?” “您看,人老了话再听不清了是不是。” “我说的是在别处找不出第二朵,可在我这,就能找得出啊。” “这两株全给您老了,一百六十两,如何?” 王宝和立马接过那小竹篮,将灵芝放在眼前细看,随即叹了口气:“不行,这株小了一圈儿。” “掌柜,这虽然小了一圈,可边缘带着金边啊!你看这品相,比上一株还要好些。” 江尘不懂药材,但仍旧卖力吹嘘。 “更别说,这两株一雌一雄,正好搭配使用。” “若是你这株不收,流到别家去,那可就不好了。” “等等,谁说我不收了!” 王宝和连忙打断。 他就是想压价,什么时候说过不收了。 “收?那承惠,一百六十两。” “不是,这株的品相明显不如上一朵,不能一个价啊!” 废话,要是两株一个品相,江尘也不用分先后拿出来了。 但手上,已经把竹篮往回扯了:“还是不收?那我只能再找其他买家了。” 王宝和都快八十岁了,本以为心境早就古井无波,什么事都难让他再起波澜。 可这次,一拉一扯间,硬生生觉得心脏有些发疼,连忙伸手让江尘住口。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 王宝和只得开口:“给你!八十两!这株也八十两!” 他可不想为了几两银子,再让自己折寿几年。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要是再压价,江尘恐怕又要说出永安堂几个字了。 有这灵芝镇店,宝和堂就能继续稳压永安堂一头; 可若是永安堂也有这么一株,那就成了彼此彼此、不相上下,反倒让永安堂占了便宜 所以就算是为了不让永安堂拿到这朵灵芝,他也必须将两株收入囊中。 “好嘞!” 江尘满心欢喜。 这可比当初猎狼王简单多了! 第157章 一百六十两,再卖灵芝 一百六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他建造梦想中的青砖大院的钱已经集齐了一小半,足够付给孙德地第一批定金了。 至于后续的费用,就让他们先垫着吧,哪个包工头还能不垫点资呢。 “那就拿钱吧,一手交钱,一手写契。” 江尘把篮子往里推了推。 王宝和的老脸顿时有些红了:“那个,数额太大,你得容我筹措一下。” “啊?” 江尘故作意外:“我这拿的也不是百年野山参啊!你这么大的铺子,还拿不出现银来?” “这不是世道乱嘛,我店里放那么多现银干什么。” “那你之前大话说得那么响。” 江尘眼皮一翻。 王宝和连忙用双手护住面前的灵芝:“放心,我这就让小厮去给你拿银子,你在这里等着就是。” 他似是怕江尘见他拿不出银子,又要把灵芝拿回去。 说话时,就招呼出一个伙计,让他去县中商会拆借百两银子出来。 伙计惊愕之下,看了江尘两眼,快步离开。 “坐着喝杯茶水,最多半个时辰,绝对让银子放到你手上。” 江尘看着伙计离开,也懒得坐了。 王宝和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 于是开口说道:“那我先出去转转,灵芝先放这吧。” 王宝和略微惊讶:“你就不怕我把这灵芝私吞了?” 他们可还没立契约呢,要是江尘一走,他将两株灵芝收进药柜,转头不认账,江尘能有什么办法? 这可是一百多两银子,谁能不动心。 江尘笑着开口:“掌柜的,二黑山上珍稀药材数不胜数,说不定真有百年野山参、比这还大的灵芝仙草呢。” “我敢说,附近十几个村子,没人采药本事比我强的。王掌柜要是觉得两株灵芝就够了,那我就认栽了。” 王宝和不由颔首:“这倒是,你小子的找药材的本事,的确算是永年县一流。” 再说,江尘现在的名声也不是他能随意拿捏的。 而且,从去年冬天到现在,江尘拿过来的药材,已经让他赚了不少了。 这两株灵芝带来的收益,更不是银子能比的,他自然不会为了百多两银子,丢了这么一条大财路。 “那你去吧,半个时辰后来拿银子就是。” 见江尘这么放心地离开,王宝和也松了口气,抬手直起身,小心地将桌上两株灵芝,全收进一个绸布包裹的金木盒子里。 江尘离开宝和堂,辨认了方向后,从龟甲中取出那枚卦签。 卦签再次显出虚景,正中图案仍是 “永安堂” 三个字。 永安堂中,有人急寻野山参。 永安堂。 和宝和堂正好隔了一整条街。 永年县大大小小药铺七八家,除了一家皇商外,最大的就是宝和堂、永安堂了。 宝和堂是开了不知多少年的老铺子,而永安堂、则是后来居上,渐渐要和宝和堂齐名了。 这也是一提到永安堂,王宝和就危机感爆棚的原因。 站在永安堂门前,江尘第一感觉就是:华丽。 比宝和堂华丽的多,大门、门槛都厚漆的红木,左右还摆了两只石狮子。 江尘抬头看了一眼招牌,才迈步走进去。 左边一个伙计迎上来:“客官要抓什么药?可有方子?” “不是买药,是卖药。” 那伙计半弓着的腰,立刻稍稍挺直了些。 开口道:“本店不收零散药材。” 他们的药材都有固定药农集中送来,山中挖的零散几株药材,参差不齐,大多不收。 江尘从怀中取出一个折住四角的黑色布片,慢慢打开,露出里面人参的一角:“这个也不收?” 那伙计顺着江尘的手看向布包,看到野山参的根须后,瞳孔明显一缩。 他现在虽然还是学徒,但基本的眼光还是有的。 光这一眼,就看出这野山参年份不低。 他刚挺直的腰,再次塌了下去,声音也多了几分郑重:“客官您稍坐一下,我去叫掌柜的出来。” 说完,快步朝药堂里边走去。 永安堂的大堂,也比宝和堂大上不少,红木椅子都摆了数张。 江尘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 不多时,一个藏青绸缎长衫、面容清瘦、颔下挂着三缕短须的男人走了出来。 应该就是永安堂的掌柜了。 男人从后堂走出来,目光一扫,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江尘,脸上多了一丝笑意:“这位小兄弟,在下朱明哲,是这永安堂的掌柜。” “有什么药材,还请拿出来一观。” 第158章 你随意出价,我随意要价咋了! 江尘也不起身,从怀中取出那四方布片,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依次展开。 朱明哲看了一眼根须,神色就微微一动。 但瞬间就收敛神情,开口道:“野山参啊,品相倒是不错。” 他俯身又看了看,“这年份,也不差。” 说完,看向江尘:“你想卖个什么价?” 江尘笑着开口:“我是来卖药材的,自然该掌柜你出价。” 卦签里“急寻”的场景并没出现,反倒让江尘心中有些意外。 朱明哲不急不缓,目光又扫了野山参两眼,又看了看江尘的年纪。 坐到旁边后,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开口道:“这刚开春,严寒未过,你上山也不容易,我便给你多加些钱。” “这一株野山参,我算你二十五两银子,足够你家中一年的挑费了,如何?” 江尘心中失笑。 难怪这朱明哲不急不徐呢,原来是想压价。 而且这价,压的也太多了! 本来江尘还不想在药材上趁机提价,这下却没一点心理负担了。 朱明哲静静等着江尘回应。 江尘却不说话。 伸手,依次将布片四角盖上,抬手就要收起。 朱明哲眼神一变,赶忙抓住江尘的手腕:“小兄弟有话好好说,这是干什么。” “掌柜的看不明白,我只能卖给能看明白的人了。” 被刺了一句,朱明哲脸上也没有一丝尴尬:“小兄弟别急啊,若是价钱不满意,我们还能再谈嘛。” 他心中大概想着:故意压低价格,能蒙住就大赚一笔,蒙不住也没损失。 但江尘也明白了。 为什么永安堂后来居上,却始终比宝和堂差一头。 有这么一位掌柜,恐怕宝和堂就永远被宝和堂压一头了。 看不上对方的人品,可该赚的钱,江尘也不会放过,所以还是再次将野山参放下了。 朱明哲再次打开布片,开口道:“既然小兄弟懂行,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野山参,起码有三十年年份,在我们这三重大山里也是极为少见的。你能挖到,的确是走了大运气。” “这样,我也不让你吃亏。按照市价,十年以下的野山参最多不过十两银子,年份每破十年,价格便可翻一番。” “三十年的话……市价便是四十两白银。” “我再多加五两,四十五两,权当之前的赔罪了。若下次再碰到这种药材,还送到我们永安堂来。” 说完,就已招呼伙计:“朱三,拿契子来。” 这价格,他不信对面的山民能够拒绝。 四十五两白银!恐怕普通山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等等。” 江尘却喊住了要跑去拿契约的伙计,伸出手,在朱明哲面前翻转了一下。 朱明哲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兄弟,这是何意?” “翻一番,九十两,这株野山参卖你了。” 朱明哲眼睛瞬间瞪圆:“你小子失心疯了不成?三十年的野山参想卖九十两?你去哪也没这个价啊!” 江尘笑笑:“朱掌柜先随意出价,我也就随意要价。你出的价我不满意,我不卖;我出的价你不满意,你也可以不买。” “买卖不成仁义在,既然掌柜的不要,那我就去问问别家了。” 朱明哲的怒意,被两句话硬生生塞回肚子心里。 没料到这小子如此记仇,他不过是以为对方年少无知,随口压了个价,还被记上了。 换作一般百姓,听到二十五两的价格,早就欢天喜地拿银子走了,他也确实没想到这小子竟真有这份眼力。 怒意憋在心中,自然难受。 可看着桌上的野山参,他终究只能挤出笑容:“此前是我不对,我给小兄弟道个歉。” “这样,我再多加五两,五十两!这价格在永年县绝对是别处没有的,你只要同意,我这就遣人写契.......” 说完又要招手。 可手还没召出来,江尘又摇头:“就九十两,少一分都不卖。” 朱明哲额头青筋暴起,“五十两的价格别家都给不到,你还敢要九十两!” 江尘起身,作势要把野山参收起来:“我这人心眼小性子倔,到了别家就算价格低,我也卖;但在永安堂,就这个价。” 要是朱明哲一开始就给个差不多的实价,江尘最多多要几两辛苦费。 毕竟,他也不想在药材上坐地起价。 可朱明哲贪心,把他当傻子宰。 那他就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反宰回去,也没什么问题。 这次,朱明哲只紧紧盯着,再没出手阻拦。 江尘利落把人参揣入怀中,对朱明哲拱了拱手:“朱掌柜,有缘再会了。” 说着转身就走,一步作两步,半点儿不像作假的样子。 后面朱明哲看着江尘的背影,额头第二根青筋跳了起来。 这到底是惹上了个什么愣头青? 五十两绝对是高价,别家给不出也不是他瞎说了! 可他现在正缺这味野山参给贵人续药。 若是断了货,贵人说不定就转去别家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见江尘脚步迈得极大,没有半点作假的意思。 他只能起身追上,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连颌下三缕短须也跟着颤了颤:“小兄弟,买卖嘛,谁都想多赚一点儿,哪有对错之分。” “我再给你加十两,六十两!这价格,你说破天去,别家也找不到!”说着,他直接上手拉住了江尘的衣袖:“人啊,跟什么作对都不能跟银子作对。” “所以,我要九十两。” 江尘转头,表情和善,语气却没有半分松动。 “不是,小兄弟,真没这个价啊!”朱明哲急了,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露了底,让江尘敢这么漫天要价。 心中愈发恼怒,,可偏偏还不能让他走。 只能再次开口:“六十二两!我跟你说实话,这人参我收了也是送人情,一分钱赚不到不说,还得往里贴钱!” 江尘开口:“你赚人情,我赚银子,这不正好?难道朱掌柜还想人情、银子一并赚了?” 顿了顿,又笑着补充,“朱掌柜,想赚得多,说不定反而亏得更多啊。” 朱明哲额头第三根青筋也跳了起来。 他自然知道江尘在点他,可商人逐利是本性,他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可现在被死死拿捏,只能咬牙让步:“六十五两,这真是顶价了!” 说着,语气也带着几分森寒:“我跟你实话说,这药材是给县丞准备的,你今日卖了也就罢了,若是不卖,可要想清楚后果!” 第159章 县丞重病,谋划落空 江尘听到县丞二字,心中微动。 可对朱明哲的威胁,同意冷言回道:“既然是县丞要用,那我这就送到县衙,就不用你转手了。” 朱明哲嘴角一抽,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还真是软硬不吃啊。 让他送了药,他这个负责找药的掌柜不就成废物了! 只得再次开口:“兄弟,真要将事情搞得这么僵?” 江尘略微沉吟后开口:“朱掌柜,我问几句话,你若能答,价格还有得商量。” 朱明哲立即开口:“小兄弟请问。” “县丞大人要这野山参做什么?” 野山参这东西,有家底的人家常会备些。 而上了年份的野山参,日常进补太过,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治疗重症,或是弥留之际用来吊命。 “能求着上了年份的野山参,自然是为了治病。” “县丞大人去年冬天染了风寒,本来不是大事,却莫名一病不起,入冬开始每日都要用人参进补,只等病好一些,就准备回赵郡养病了。” 江尘眉眼一跳:“县丞病重?还要回赵郡养病?” 那沈朗还怎么去见县丞? 就算见到了,县丞马上要走,哪还有精力管他的事吗? 或者,把这株三十年的野山参亲自送到县丞那里,换个人情,请他帮忙? 脑内心思电转,继而追问:“掌柜的,县丞大人病得如何?” 朱明哲心中多了几分警惕:“你问这个干嘛!” 江尘倒是没说谎:“正巧,我有事要求到县丞,正想着去拜见呢,礼物都准备好了。” 朱明哲嘿嘿笑道:“那你可晚了,县丞要回宗族养病,要不了多久这永年县县丞可能就要换人了。” 江尘眼神怀疑:“那朱掌柜还急着送人参干什么,别是怕我抢了你的功劳故意这么说吧。” 朱明哲一急:“你懂什么,我们永安堂的生意大头在赵郡!县丞回了赵郡,我才更得攀上关系。可惜......你的事,他就管不了了。” 江尘顿时头疼。 这马上要换县丞,沈朗的献功计怕是暂时落空了。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找不到能帮他举贤的,恐怕之后只能自己独自应对陈家和县尉的压力了。 朱明哲见其脸色阴晴不定,怒意都消了一半。 “如何,我给的价已经够高了,只是为了赚点人情而已,写契吧。” 江尘也懒得在和他掰扯:“八十两银子。” “你......!”朱明哲消下去的怒意,又腾的涌上来。 江尘却开口打断:“八十两,买一个赵郡士族的感激,这价不贵了。” “您要,我就留下;不要,我转头就去别的药房,只要肯出五十两我就卖。” 朱明哲深吸一口气,只感觉心肝发颤。 这一来一回可就是 30 两啊! 普通人家一年都花不完的三十两银子,如何让他能不心痛? 还想要再挣扎一下,江尘却摆手:“我现在有别的事,朱掌柜要是不买,我就走了。” 朱明哲终于呼吸一紧:“八十两,那就八十两!” 江尘说的不错。 就是一百两,这野山参他也得拿下。 如今被江尘知了底,只好咬牙吞下这口气。 说完,立刻招呼伙计写契。 这次,朱明哲没让他等,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签下契约。80 两白银缠成一个包裹,全部递到江尘手中。 看着江尘离开的背影,朱明哲恨恨开口:“呸,也不怕有命挣没命花!” 此时,一直低着头的伙计抬头,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江尘背后那包裹。 这次的收获,倒是比江尘预估的还多一些。 本来,他只准备卖个比市价高一两成的价格,小赚一笔算了。 可谁想到朱明哲主动撞上来,他不赚一笔,反倒有些说不过去了。 80 两银子加上卖两株灵芝所得的 160 两。 足有二百四十两白银。 换成铜钱,那是足足二十四万,得装满几箩筐,能把人压个半死了。 这些钱,已经足够将他梦想中的青砖大院建出大半了。 起码建造过程中,基本不用为钱发愁了。 想到这里,他挣钱的紧迫感少了不少。 可想起县丞重病的消息,那种紧迫感又追了上来。 县丞重病,还即将离任。那沈朗此前的谋划基本全失效。 新县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在此之前,他必须独自硬扛来自陈丰田和县尉的压力。 他现在,只能希望陈泽不急着出手,起码不要和陈玉坤搅到一起去。 但这些事,也不是江尘能控制的,索性也不去想了。 等回到宝和堂时,说好的 160 两银子已准备妥当。 只不过江尘看着又一大包银子,难免有些犯难。 他现在也想把这些银子换成金豆子,可没点关系,想换都没地方换。 王宝和在旁边笑道:“怎么就犯难了?你现在也算是小有家资了,要不要找几个镖头帮你护送?” 永年县虽小,却也有镖局,主要服务来往收皮货、药材的行商。 这么点路,还请镖局,人家怕是都懒得跑。 “要么,去商会换成通票也行。”王宝和再次开口。 通票和银票差不多,能在附近几个郡流通,可出了这几个郡,大概率就是废纸。 关键是现在世道越来越乱,这通票随时可能变成废纸。 江尘可不想这时候把自家银子交给别人保管,只换来一张纸。 略微思索后开口:“先放这儿吧,我回家的时候再来取。” 王宝和笑笑:“成,我先给你存着。” 江尘走出宝和堂,也没急着找沈朗,反倒自顾自在街上转起来。 开春后的永年县,比冬天热闹不少,市集摆摊的也多了。 如今兜里揣着几十两银子,难免有种想要消费的冲动。 走了一阵,看见街边一个卖弹弓的。 看着还算精致,于是上前开口:“这弹弓怎么卖?” 第160章 大采购,给家里人买东西! 卖弹弓的是个瘦小的男人,见江尘过来问价,立马起身: “小兄弟,你眼睛可真尖!我这弹弓用的都是上好的桑木岔,剥的桑皮,手搓的筋,你试试这韧性,简直绝了!” “多少钱一把?” “你看这磨得多亮,拿这多顺手!这桑皮筋,每一根我得搓一两个时辰。” “这可不是小孩的玩意儿,进山打鸟、打兔子都成!” 江尘感觉额头青筋跳了起来,好像有点体会到王宝和的心情了。 咬牙开口:“你到底卖不卖?我问你多少钱!” 那卖弹弓的才啊呀一声:“当然卖!可卖之前,我不得跟你说清楚这弹弓多好嘛,不然你回去觉得亏了......” 江尘转身就走。 “哎哎哎,别走啊!十五文,十五文一把!” 江尘这才扭身,挑了两把。 本来只想买一把,送给江能文。 可听说这弹弓能打鸟、兔子,他也来了兴致。 倒不是猎弓不好用,而是猎弓一打就是一个窟窿,皮子剥下来就没那么值钱了。 “两把,三十文,还送你两包石弹!” 男人立刻伸出三根手指。 江尘拉了拉弓弦,立刻发出一阵吱呀声,这桑皮筋的承重力明显不强。 男人听到这声音,明显有些紧张,等江尘松手才松了口气。 “弓弦怎么不用兽筋?”“你这话说的!用兽筋的话,我能十五文卖给你?那价得涨到天上去!” 江尘没在说话,把两只弹弓收起来插在腰间,掏出三十文钱丢了过去。 转头继续逛起来。 给江能文买了东西,江晓芸也得有份。 怎么说他也是叔叔,得一碗水端平。 走了半天,他看见一个小摊摆着几支簪子,想着送簪子也不错。 江晓芸十三四岁,正是爱美的年纪。 正想拿起来看看,他的目光又落到旁边一只巴掌大的小铜镜上。 那镜面磨得锃光瓦亮,清晰照人。 江尘上前问价:“这镜子什么价?” 摊主是个老头,正坐在摊子后面打磨镜面。 听到声音,回头看了江尘一眼。 直接答道:“五百文。” 啧,足半两银子! 这铜镜价格可太高了。 看江尘也明白,这年头铜料贵。 要打磨到这种程度,不仅费工夫,还得用特定工具,五百文也算不得贵了。 “买两面,多少钱?” “九百文,不讲价。” 老头头都不抬。 江尘也知道这镜子不愁卖,也就懒得讲价。 掏出九百文摆在桌上。 老头这才起身,把两只巴掌大的铜镜递过来:“看清楚了,卖了不换。” 江尘对着照了照,确实光彩照人。 比起后世的水银镜自然不如,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奢侈品了。 江尘看完没有瑕疵,老头才用两个布包把镜子分别包好递过来。 江尘收好后又继续逛起来。 给江晓芸的东西,比给江能文的贵几十倍。 只不过嘛…… 就算江能文知道了,恐怕也只会选弹弓,不会选镜子。 给两个孩子买完礼物,江尘又想着给大哥、嫂子和老爹各买些东西。 转了半圈,给大哥和老爹各买了一双靴子,大小应该合适。 给嫂子买首饰不太合适,江尘就去布店买了两匹新布,让嫂子做两身新衣。 买回新布,也可以给家中人各做上一件春装。 此前,每年春秋家里人都是那一件破棉服,热了就敞开胸口。 这两天,江尘穿着棉服,一看开始有些微微出汗了。 现在也不缺钱,自然要把春秋的新衣给安排上。 拿了两匹布,江尘正准备离开。 目光落到了旁边挂着一件黑色成衣上。 “老板娘,这成衣怎么卖?” 布店的老板是个身体微胖的妇人,正忙着帮江尘把布匹包起来。 一听这话,立马抬头,脸上笑容灿烂:“客官,这件成衣可是用上等的春纤棉裁出来的,正合适现在穿,我取下来给你看看?” 江尘应了一声,老板娘立刻绕过柜台,将成衣取下,递到江尘面前。 江尘伸手搓了搓,果然比寻常棉布细腻数倍,带着一种类似薄绸的柔光,虽然肯定比不过丝绸。 看得出来,的确不凡。 “客官先试试吧,看看合身吗?” 这种成衣,多是挂在外面展示的,想要合适的,多得订做。 “这一件什么价。” 老板娘笑的更灿烂了:“一千二百文,客官若要,再送一条腰带。” 说着,已经把江尘往里拉,要让其试试尺寸了。 一千两百文,这价格可不低。 他买的两匹布,一共才两千八百文,足够裁出一家人的春装还有多了。 但想着,家里人都买了,也没必要苦了自己。 就回身过去将衣服换上了。 一上身,就感觉比身上的棉服轻便不少,保暖竟也丝毫不差。 走出来后,老板娘眼睛霎时亮起:“客官,这衣服当真衬你啊。这么出去,永年县的姑娘怕都要疯了。” “我帮你给腰带系上。”说着绕到江尘身后,将腰带系上。 对老板娘的夸赞,江尘直接忽略掉。 转而问了一句:“有镜子吗?” 老板娘立刻从柜台上取下一面水盆大小的铜镜,照不到全身,但勉强能看个大概。 换了一身衣服,确实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而且大小,也正合适,倒是省的重新订制了。 这成衣样式也不似长衫,袖口也是收紧缝制,上山打猎也没什么影响。 “一千文吧。”江尘开口。 “成,您都买这么多东西了,我亏点就亏点。”老板娘笑眯眯的应了一句。 “给高了!” 老板娘答应的这么爽快,江尘顿时感觉价砍少了。 但这布料,也确实和寻常的棉布不一样,估计也亏不到哪去,也就没再往下压价了。 “把旧衣包起来了吧。” “好嘞。” 穿着新衣,江尘转身去了粮铺,买了五百斤的粟米。 说了村中人来干活全都管饭,光靠家中的存粮肯定不够。 五百斤,靠他自己的骡车一趟肯定运不回去。 交了钱后,让米铺伙计帮忙送到三山村去,在粮铺的掌柜知道要送到三山村的江家后,忙问江尘的姓名。 确定江尘的身份后,那粮铺掌柜颇为激动,主动给粮价打了九折,又让他帮忙题个字,倒是让江尘再次体会到名声的用处。 杂事忙完,江尘才转身去了当铺。 入冬的时候,沈朗生病。 沈砚秋拿出贴身的簪子,当了纹银八两,月利三分。 如今赎回来,已要九两银子了。 第161章 买新衣!新年新风貌 将簪子赎回来后,加上此前买的铜镜,正好当作送给砚秋的第一件正式礼物。 买齐东西后,江尘将贵重的两面铜镜和银簪贴身守着,其他的都送到寄管骡车的地方暂存。 之后才慢悠悠去了聚乐楼。 时间已过中午,聚乐楼内,已经不如上一次热闹。 开春后各家的活计多了起来,自然没法日日守在聚乐楼门口听戏。 不过即使到今天,聚乐楼最后几排还是坐满了人。 要是日日如此,单从后面几排分得的银子,已经比之前王向东说的戏本酬银要多了,之前的决定倒是不亏。 江尘没急着进去,而是目光扫过,先找沈朗两人。 没废什么功夫,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第三排八仙桌旁的沈朗和沈砚秋。 沈砚秋聚精会神的盯着台上。 她坐着时侧影很轻,像一片落入金石潭的柳叶。 下颌线自耳尖往下走,没有半点棱角,是温温的弧度。 直到下巴尖,也只是轻轻收住,像被指尖悄悄捏了一下。 鬓角的碎发贴在脸颊,露出的皮肤白得像刚化的雪 只是坐在那,仿佛就让四周都明亮了几分。 江尘看到一阵心痒。 今天沈朗在旁,带沈砚秋进城也没办法有拉拉小手,亲亲小嘴了。 简直让这次进城,少了一大乐趣。 只能暗道:“还是早点娶亲好,领回家之后,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心中想着,江尘已经走了上去。 沈砚秋听到动静,转过头明媚一笑:“你终于来了,戏都快演完了。” “这些我都看过了。” 江尘在沈砚秋旁边坐下,沈砚秋顺势将手递过来,五指抚过江尘粗壮的指节。 沈朗余光瞥见,呼吸一顿,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可惜专心看戏的沈砚秋根本没反应,沈朗索性转头,继续看戏。 江尘也看向台上的锦鸳,身段动作比上一次更熟练了。 只是对面扮演狼王的丑角,已经不是上次那人了。 江尘来得颇巧,大约过了一刻钟,戏就结束了。 台上的戏子各自退场,下面的看客依依不舍得起身离开,沈朗几人却依旧坐在那里。 沈砚秋轻出一口气,颇有些意犹未尽。 转头再看向江尘,才注意到江尘换了一身衣服。 黑色短衫,肩线如削,将练拳出的宽肩窄腰衬得愈发分明,本就挺拔的身形愈发显得硬朗了。 领口收紧,缀着两枚素扣,更衬得颈线修长,五官分明。 沈砚秋不由咬了咬粉唇,有种看完戏,发现戏中主角就坐在身边的感觉。 再想想,好像这话也没什么错。 “好看。” 沈砚秋低声说了一句。 “衣服好看还是人好看。”江尘笑着回了一句。 “咳咳!” 沈朗终于忍不住了,拍了一下桌面,打断了两人快擦出火花的眼神。 沈砚秋才连忙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回来,脸上还有些发热。 “时候差不多了,该去县衙了。” 按照沈朗的谋划,只要见到县丞。 给对方送个贤名,说明厉害,之后事情就简单。 对这事,沈朗有自信。 一个小小的县丞,他还是能拿捏的。 江尘见沈朗作势起身,立刻将县丞重病,永年县将要有新县丞上任的事情说出来。 沈朗听完,错愕看向江尘:“当真?” 江尘点头:“而且,永年县的县丞要不了多久就要换人了,现在去恐怕也没用了。” 沈朗眼中神色不断变化,想着对策。 可县丞空缺,永年县县令又常年空缺。 一时间,竟然没人能够钳制县尉。 最终,也只能咬牙叹了一句:“天不助我啊!” “那现在,你只能先安分些了,这段时间先不要想着对付陈丰田,也别牵扯进任何案子里。” 现在江二郎的名声传遍永年县,陈泽也不敢随意动他。 可一旦跟什么案子有什么牵扯,其二叔就有理由把他带进县衙问话。 进了县衙.....那可就不可控了。 江尘同样心思电转。 按照沈朗说的,那么此前的诸多谋划,就要全部作废了? 可错过这次,可就要再等一年了;陈丰田会再给他一年时间吗? 陈玉坤更不是安分的主,谁知道会不会用什么别的手段? 就这么等着,那就太过被动了。 可一时间,他也想不出办法,只能暂时先应下了。 这时见台上锦鸳退场,江尘转而问了一句:“伯父,要上去看看吗?” 沈朗喝了口茶水,摇了摇头:“不去,也别说这戏本本就是我写的。” 纵然觉得戏演得不错,但沈朗身上仍旧带着文人的倨傲,不愿承认戏本是自己写的,也不想跟戏子有什么牵扯。 江尘看向沈砚秋。 沈砚秋本想上去,可被沈朗看了一眼,又乖乖坐了回去。 沈家此前的家教自是极严的,否则之前沈砚秋也不会从没进过戏楼了。 可江尘直接将她拉了起来:“那砚秋陪我一起!” 沈砚秋脸上的表情瞬间由失望变为雀跃,也顾不得看沈朗锅底一样的脸色,跟着江尘哒哒哒地踩着楼梯上了楼。 走上二楼,王向东见到江尘,主动迎上来:“我就知道江公子要上来,快请。” 王向东对江尘的态度,比上次还要客气。 开春后,戏楼场场爆满,直到这几天各家忙着春耕播种,人才稍稍少了些。 这其中功劳,起码有一半都在江尘身上,他自然客气的多。 他作为戏楼掌柜,可谓赚得盆满钵满。 如今还有其他戏楼想来买这个戏本,他正打算跟江尘说呢。 江尘稍作寒暄后就直入主题问道:“我能去见见锦鸳姑娘吗?” “旁人要见肯定见不到;但江公子要见自然没问题。” 锦鸳这段时间扮演江二郎,从来是一身劲装。 可一身,不仅没盖住她的美貌,反倒更添了几分中性的俊朗,惹得永年县不少富家公子上门求见。 一开始,锦鸳心里还有几分窃喜。 之前演《丹凤传》时,旁人都只想着见丹凤。 对她这个锦鸳基本视而不见,如今她也有这种待遇,难免有几分欣喜。 只不过这窃喜很快就变成了厌烦,现在也全丢给王向东应对了。 但江尘要见,王向东怎么也不敢阻拦。 两位姑娘对其的态度,早证明这位农家子的本事,远不止是猎狼那么简单。 第162章 问锦鸳,聚乐楼的情报生意 跟着王向东进门,锦鸳刚换上常服。 “锦鸳姑娘。” 江尘开口打了声招呼。 沈砚秋也快步上前:“锦鸳姑娘,你演得实在太好了!” 锦鸳见到沈砚秋,脸色瞬间柔和下来。 美人总是惹人怜爱,她看沈砚秋可比看江尘顺眼多了。 “还是那戏本好,把你家小郎君吹得简直是天上独有、地下无双。” 听到锦鸳说郎君,沈砚秋又不由地红了脸。 “这边坐。” 沈砚秋坐到锦鸳旁边,开始问东问西。 聊了一会儿后,江尘才开口:“锦鸳姑娘,我有些事情想问。” 锦鸳看了眼挽着自己手臂,一口一个姐姐的沈砚秋:“大事小事?” “额…… 算是大事吧。” 沈砚秋眼珠轻转:“锦鸳姐姐,那我去后面看看戏服。” 沈砚秋上次来,就知道江尘和丹凤锦鸳之间,有些不好让她知道的事。 但她心思伶俐,也不追问。 听到江尘要和锦鸳说事,她更是主动离开,跑去后面看戏服了。 等沈砚秋离开,锦鸳脸上的笑容渐渐变为埋怨:“你这戏,可真是害苦我了。” 江尘笑笑:“这句话上次就说过了。” 锦鸳翻了个白眼:“从今天起,排戏会少些。” 此前,锦鸳还沉浸在当主角的新鲜感里。 可这两个月,真是把她累得够呛。连扮演狼王的丑角都换了两个。 再说,小姐让她留在永年县,也不是为了演戏而已,所以渐渐开始将注意力放到其他的事情上。 “说吧,有什么事。” 江尘直接发问:“我想知道,聚乐楼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上次锦鸳说过,聚乐楼不只是听戏的地方,江尘也上了心。 他早也觉得聚乐楼远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此前,不想牵扯太深。 可这次事到临头,却是躲不开了。 “我还以为你一点也不好奇呢。” 锦鸳放松下来,身子舒展了些,真像只舒展羽毛的鸳鸟。 “聚乐楼遍布大周,除了演戏,也收集各地情报、消息,用以贩卖。” 倒和江尘猜的八九不离十。 能把戏楼开遍整个周国,势力肯定不小。 且戏楼里鱼龙混杂,不论是探寻情报还是发布情报,都极为便捷。 “可杀人?” 锦鸳摇头:“我们也不是杀手堂,犯法的事,不做。” 江尘嘴角抽动,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上次从花香楼救人,还把人家花香楼给烧了小半,搞得对方停业一整个冬天,看着也不怎么合法啊。 见江尘明显不信,锦鸳又补充:“我们尽量不和官府作对,所以你想找我们对付陈泽……” 她摇了摇头后,又加上一句: “要是陈泽想对你下手,我可以保你不死。” “那要是陈泽对我下死手,你们没反应过来呢?” “那我会替你报仇。” 江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自己都死了,报仇有什么用?总不能再穿一次吧。 知道让聚乐楼出手没那么简单,索性只问情报:“那我就买些消息。” 锦鸳嘴角荡起笑容:“放心,如今有关永年县的情报都是我负责处理,今日我心情不错,可以给你打8折。” 江尘于开口:“第一个,永年县县丞的情况,以及新县丞什么时候能到任。” 锦鸳略微讶异:“没想到你终日在山里,消息倒还算灵通。不过你这是两个问题。” “县丞的情况,我送你。” “新县丞何时到任,包括身份名字,二十两银子。” 说完,没等江尘开口就摆手:“小本生意,概不赊账,概不讲价。” 江尘想讲价的话,顿时被堵了回去。 只能从怀中取出两锭银子摆在桌面上。 锦鸳这才开口:“永年县县丞,李卫河,赵郡李氏族人。去年冬天得了风寒,年岁已高,伤了肺腑,现在每日以珍稀药材吊命,只等开春天气暖和了,就回赵郡养病。” “永年县本就是李氏的地盘,县丞之位一直由李氏族人担任,这次本来也定好了人选……” 锦鸳顿了顿,“只不过朝廷新推科举,调了个举人赵鸿朗来当县丞,但他想顺利上任,没那么简单。” 江尘心中一动。 此前他看沈朗给的书,觉得当今周王有些好大喜功,徒耗民力。 其它的不说,这人明显不蠢,是想用科举打破世家对权力的垄断。 可士族垄断已久,怎么会容忍别人动摇自身利益?难怪锦鸳说新县丞上任不易。 “大概多久能正式上任?” “约莫在五月初。但你要是想借他的力,还早着呢。他到了县里,说不定没两天就被赶走了。” 江尘没再追问,转而道:“第二个问题,关于练武。” 锦鸳看着江尘上下打量一番:“你练过武?” “难怪,难怪突然间就能上山猎狼了。” 锦鸳明显也调查过江尘,对他过往经历颇为了解。 “说吧,想问什么?” “怎么突破明劲。” “日夜打磨、细心锤炼,水到渠成。” 这和拳谱上说的也没什么区别。 第163章 聚乐楼的额外生意 按照他的谋划,只要见到县丞,说服对方,给对方送个贤名,此后事情就简单。 江尘这才将县丞重病,永年县将要有新县丞上任的事情说出来。 沈朗错愕地看向江尘:“当真?” 江尘点头,“而且,永年县的县丞要不了多久就要换人了,现在去恐怕也没用了。” 沈朗眼中神色不断变化,想着对策。 最终也只能咬牙叹了一句:“天不助我啊!” “那现在,你只能先安分些了,这段时间先不要想着对付陈丰田,也别牵扯进任何案子里。” 现在江二郎的名声传遍永年县,陈泽不敢随意动他。 可一旦跟什么案子有什么牵扯,陈泽二叔就有理由把他带进县衙问话。 进了县衙.....那可就不可控了。 江尘同样心思电转。 按照沈朗说的,那么此前的诸多谋划,就要全部作废了? 可错过这次,可就要再等一年了; 但陈丰田会再给他一年时间吗? 陈玉坤更不是安分的主,谁知道会不会用什么别的手段? 就这么等着,那就太过被动了。 可一时间,他也想不出办法,献功的计划只能延迟。 此刻见锦鸳退场,江尘转而问了一句:“伯父,要上去看看吗?” 沈朗喝了口茶水,摇了摇头:“不去,也别说这戏本本就是我写的。” 纵然觉得戏演得不错,但沈朗身上仍旧带着文人的倨傲,不愿承认戏本是自己写的,也不想跟戏子有什么牵扯。 江尘看向沈砚秋。 沈砚秋本想上去,可被沈朗看了一眼,又乖乖坐了回去。 沈家此前的家教自是极严的,否则之前沈砚秋也不会没进过戏楼了。 可江尘直接将她拉了起来:“那砚秋陪我一起!” 沈砚秋脸上的表情瞬间由失望变为雀跃,也顾不得看沈朗那如锅底般的脸色,跟着江尘踏踏踏地踩着木楼梯上了楼。 走上二楼,正见到了王向东。 王向东见到江尘后,主动迎上来:“我就知道江公子要上来,快请。” 王向东对江尘的态度,比上次还要客气。 开春后,戏楼场场爆满,直到这几天各家忙着春耕播种,人才稍稍少了些。 这其中功劳,起码有一半都在江尘身上,他自然客气的多。 他作为戏楼掌柜,可谓赚得盆满钵满。 如今已有其他戏楼想来买这个戏本,他正打算跟江尘说呢。 江尘稍作寒暄后就直入主题问道:“我能去见见锦鸳姑娘?” “旁人要见肯定见不到;但江公子要见自然是有的。” 锦鸳从扮演江二郎,虽然是男装,但也盖不了其俊美,上门求见的人同样不少。 一开始,锦鸳心里还有几分窃喜。 毕竟之前演《丹凤传》时,旁人都只想着求见丹凤,对她这个锦鸳基本视而不见,如今也有人为了见她送出各种礼物。 只不过这窃喜很快就变成了厌烦,现在也全丢给王向东应对了。 只不过,江尘要见,王向东怎么也不会阻拦。 等江尘进去时,锦鸳刚换上常服。 “锦鸳姑娘。” 江尘开口打了声招呼。 沈砚秋也快步上前:“锦鸳姐姐,你演得实在太好了!” 锦鸳见到沈砚秋,脸色瞬间柔和下来。 连丹凤都自叹不如的美貌,锦鸳看得也比江尘顺眼得多。 “还是那戏本好,把你家小郎君吹得简直是天上独有、地下无双。” 听到锦鸳说小郎君,本来兴奋的沈砚秋又不由地红了脸。 “来,这边坐。” 沈砚秋见锦鸳毫无架子,坐到她旁边开始问东问西。 聊了一会儿后,江尘才开口:“锦鸳姑娘,我有些事情想问。” 锦鸳看了眼已经挽着自己手臂的沈砚秋:“大事小事?” “额…… 算是大事吧。” 沈砚秋眼珠轻转:“锦鸳姐姐,那我去后面看看戏服。” 沈砚秋上次来,就知道江尘和丹凤锦鸳之间,有些不好让她知道的事。 但她心思伶俐,也不追问。 听到江尘要和锦鸳说事,她更是主动离开,跑去后面看戏服了。 等沈砚秋离开,锦鸳脸上的笑容渐渐变为埋怨:“你这戏,可真是害苦我了。” 江尘笑笑:“这句话上次就说过了。” 锦鸳翻了个白眼:“从今天起,排戏会少些。” 此前,锦鸳还沉浸在当主角的新鲜感里。 可这两个月,真是把她累得够呛。连扮演狼王的丑角都换了两个。 再说,小姐让她留在永年县,也不是为了演戏而已,所以渐渐开始将注意力放到其他的事情上。 “说吧,有什么事。” 江尘直接发问:“我想知道,聚乐楼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上次锦鸳说过,聚乐楼不只是听戏的地方,江尘自然上了心。 他早也觉得聚乐楼远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此前,不想牵扯太深。 可这次事到临头,却是躲不开了。 “呵呵,我还以为你一点也不好奇呢。” 锦鸳放松下来,身子舒展了些,像只伸懒腰的蓝鹦鹉。 “聚乐楼遍布大周,除了演戏,也收集各地情报、消息,用以贩卖。” 倒和江尘猜的八九不离十。 能把戏楼开遍整个周国,势力肯定不小。 且戏楼里鱼龙混杂,不论是探寻情报还是发布情报,都极为便捷。 “可杀人?” 锦鸳摇头:“我们也不是杀手堂,犯法的事,不做。” 江尘嘴角抽动,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上次从花香楼救人,还把人家花香楼给烧了,搞得对方停业一整个冬天,看着也不怎么合法啊。 见江尘明显不信,锦鸳又补充:“我们尽量不和官府作对,所以你想找我们对付陈泽……” 她摇了摇头。“要是陈泽想对你下手,我可以保你不死。” “那要是陈泽对我下死手,你们没反应过来呢?” “那我会替你报仇。” 江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自己都死了,报仇有什么用?总不能再穿一次吧。 知道让聚乐楼出手没那么简单,索性只问情报:“那,我就买些消息。” 锦鸳嘴角荡起笑容:“放心,如今有关永年县的情报都是我负责处理,今日我心情不错,可以给你打8折。” 第164章 沈砚秋的感动 江尘默然。 看来还是得小心为上。 起码在江家门楣真正立起来之前,不能到处声张。 心中有了数,江尘才对锦鸳说道:“那就请锦鸳姑娘为我保密。” “呵,” 锦鸳冷笑一声,“我们聚乐楼做的就是情报生意,自然不会泄露客人的信息。” 听到这话,江尘也安心了不少。 以后若有其他事需要打听,聚乐楼也算是个不错的渠道。 离开时,江尘怀中已多了两枚竹简:一枚记录着陈玉坤的所有经历情报。 另一枚则是锦鸳所说的、能淬炼身体的药方。 另外付了五十六银子,锦鸳送了一个半问题,折扣倒也没少。 算下来,江尘还是觉得值的。 准备走出房间的时候,王向东又凑到江尘面前:“江公子,您那张狼王皮,可还挂在我们聚乐楼呢。” 江尘此前被琐事扰得有些心烦,现在才想起这事。 “这几个月狼王皮的价格,应该涨了些吧?” 上次来问时,狼王皮因为二郎传大火,价格已经翻倍了,当时觉得还能再涨,就没急着卖。 可听到这话,王向东先叹了口气,才说道:“江公子,您有所不知,现在这狼王皮,皮商只愿意出一百二十两。” 江尘微微一愣,问道:“怎么可能?你把狼王皮划破了?” 王向东大呼冤枉,慌忙解释:“还是因为陈泽。” “整个永年县的皮货生意,基本都被陈家垄断,来出价的几家皮货铺老板,也都受陈家钳制。” “现在只有陈家的皮货铺肯出一百二十两收购,除此之外,再没人敢出价了。” 江尘这才反应过来。 此前只想到陈丰田的二叔陈炳是县尉,却忘了陈丰田的爹本就是永年县的豪商,所有皮货生意都要经过他的手。 禁足三月之后,陈泽的报复是全冲着他来了啊。 不过好在他刚卖了两株灵芝和一株野山参,暂时不缺银子。 于是说道:“那就继续挂着吧。” 反正现在戏还在唱,陈泽也不敢直接找聚乐楼的麻烦。 让这狼王皮继续挂着,帮他蕴养名声也好。 如今借不了县丞的力,只能靠名声让陈炳投鼠忌器了。 王向东点了点头,又说道:“江公子,要不就卖给我们聚乐楼算了,我……” 他略微犹豫后,伸出三根手指,“我给您出三百两白银,如何?” 这个价格已比市面上的狼王皮高出近三倍,算是为狼王皮的 “名声” 额外付款了,一般人根本给不出这个价。 可江尘还是摇了摇头:“不急,就让它继续挂着。” 本来他还想着炒作后价格能翻五六倍,现在最多只能翻三倍,难免有些失望。 就算最后卖不出去,留在身边当纪念也不错。 听到江尘这么说,王向东也没再劝。 本来花三百两买狼王皮他就有些犹豫,更多也是想着帮江尘一把。 江尘拒绝,他也就不多说了。 等江尘走出门,沈砚秋已经等着了。 见到江尘的表情,轻声开口:“怎么了?” 江尘这才从思索中回神:“有点麻烦,不过不是什么大事。” 沈砚秋拉住江尘的手,抬头看着江尘的脸:“爹爹想让你做的事,你不愿意可以不做的。” “我觉得你当个猎户也挺好的,我其实会很做饭的,女红也不差.......能过上普通日子我就很开心了。” 江尘看着沈砚秋紧绷的小脸,忍不住捏了一下。 “行,要是我真应付不来就算了。” 沈砚秋这话,倒是让他心中放松了不少。 光顾的思索陈泽、陈玉坤联手了,却忘了自己的优势。 不管如何,他有卦象示警,怎么也不至于毫无防备。 而且,局面也没有坏到那种地步。 看着神色紧张的沈砚秋,江尘心情反倒放松了不少。 于是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和从当铺赎回来的银簪。 “我之前问伯父要了当票,今天正好去当铺.......” 木盒打开的时候,沈砚秋就已经看到那银簪了。 随后,眼中水雾聚集。 “别哭啊,马上你爹以为我在楼上欺负你呢。”江尘顿时急了。 沈砚秋没说话,踮起脚在江尘脸上啄了一下。 江尘当即呆住,这还是沈砚秋第一次主动啊。 这簪子,赎回的不亏!今天进城也不亏! ............ 两人下楼时,沈砚秋脸色微红,躲在江尘身后。 沈朗已在楼下等着,正自顾自地翻着两本书。 看模样,应该是他背囊中取出来的。 沈朗原本准备用来送给县丞的礼物就是这两本书,如今送不出去,就自己翻看起来。 见到江尘回来,才把书收了起来。 “今日还有其他事吗?” “若是伯父和砚秋还想在城中逛逛……” 沈朗摇头:“蕞尔小城有什么逛的?” 永年县最多的就是药铺和皮货铺,连间书坊都没有,对沈朗来说真没什么逛头。” 江尘于是开口:“那就没什么事了,早些回去吧。” 第165章 送粮上门 离了聚乐楼,江尘先去宝和堂将银子取了回来。 除去向锦鸳购买情报的几十两银子、今日采购花的之外。 他现在身上还有足足 200 两白银,放在哪儿都不是小数目。 趁着天色还早,回家也能安全一些。 等沈朗和沈砚秋坐稳,江尘坐到最前面拿起藤鞭,赶着骡车出了车棚,朝城外走去。 走出城门时,一双三角眼从城门后探出来,盯着江尘离开的方向。 随后左右又有两个面色凶悍、体型壮硕的男人跟了出来。 “是他?” “就是他,跟上去!干了这一票,我们也去郡城享受享受。” ..................... 江尘他们出城时,恰有两辆驴车驶进三山村村口。 驴车上的动静,立刻引来了村中游荡的孩子,纷纷凑上前去看热闹。 赶车的伙计见孩子靠近,立马问道:“小孩儿,知道江家在哪儿吗?” 那孩子一听,立刻喊道:“知道知道!我带你们过去!” 几个孩子一溜烟往前跑,还不停回头看车上用麻袋装的东西,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 很快,两辆驴车直接开到江家门口。 此时江家旧院外已聚了起码三四十人,都忙着挖地基呢。 按照江尘的要求,得先把四面院墙建起来。 虽这想法有些特别,但江尘出钱,负责建造的孙德地也不好提意见。 打算先挖出地基、再埋山石,用米浆、泥水固定,再在上面砌起四面青砖墙。 忙活的众人听到驴车靠近的动静,纷纷回头。 “哪来的驴车,干嘛的?” 伙计见门前聚了这么多人,就知道找对地方了。 开口喊道:“江家主事的在吗?” 正在屋里忙活的江田立刻走出来,擦了擦身上的灰,问道:“有事?” 第一辆驴车的伙计跳下来,掀开前面的麻袋,露出里面满当当的粟米:“江二郎买的粮食,让我们送过来,一共五百斤,您点点。” “五百斤!”人群顿时惊呼起来。 “这是给我们准备的吧?这下不愁吃的了!”正忙活的众人,表情立刻欣喜起来。 中午陈巧翠做饭时,家中存粮就明显不够。 他们心中已经开始怀疑江尘说的“干活管饭” 是真是假了? 现在看到这 五百 斤粟米运过来,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别看人多,江家按每人每顿一碗干粟米饭的规格供饭,一顿也就消耗十几斤而已。 这 五百 斤足够吃好一阵子。 江田见了粮食也松了口气,连忙说:“好好好,这真是帮大忙了!” 陈巧翠正在家里愁晚饭的粮要从哪来呢。 要是晚上还没粮,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现在江尘从城里让人把粮送来,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等 五百 斤粟米全卸下来,江田才问:“我弟弟呢?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伙计立马回答:“江二郎说他在城里还有事,让我们先把粟米送回来。” 江田低声嘟囔:“他倒放心。” 这可是 五百 斤粟米,按现在飞涨的粮价算,快有七八两银子了。 换了旁人,怎么也不放心让别人运到村子来。 万一中途丢了,可有得扯皮了。 伙计听了先笑了笑,才开口:“我们掌柜的一听是三山村江家,就知道是江二郎,特意嘱咐了好几遍,又多叫了个伙计一起送,保证不出一点差错。” “对了,江二郎还在我们店门口留了幅字呢!” “啊?” 江田顿时来了兴趣,“写的什么?” 伙计脸上表情稍显怪异:“额,就写了个‘粮’字……” 说完,也不解释:“那我们就回去了。” 江田连忙:“留下吃个饭吧,这一路也辛苦你们了。” 伙计已经跳上驴车:“不了,得赶在城门关之前回去。” “这尘哥儿,真有面子啊!粮店掌柜对他都这么客气了。” 往日他们去买粮,粮店老板从来都是爱搭不理,想讲个价还会被赶出来。 他们眼里,粮店老板已经是很有权势的人。 “赶明儿进城买粮,一定要去看看尘哥儿写的字!” “就是就是,怎么说也是我们三山村的人!” 村中百姓,这时都觉得与有荣焉。 而此刻,永年县一家粮铺的老板正看着桌上的“米”“良”二字发愁。 一个 “粮” 字。 一边大一边下,写得像分家似的,右半边还喝醉了。 “掌柜,这字挂在哪?”旁边伙计低声问。 “还是收起来吧,别挂了。” 老板叹道。 果然人无完人,能打狼不一定能写好字啊。 这倒真不怪江尘,他都半辈子没拿过毛笔了。 掌柜递来笔时,为了折扣,他只能五指攥紧笔杆硬写,留下了此世第一幅墨宝。 与此同时,江尘驾着骡车,慢悠悠离开永年县城。 永年县的官道已多年没修整,化了春雪,路面反倒更泥泞了,车速快不起来。 好在黑骡步稳,车架扎实,不算颠簸。 第166章 三匪 可走到半路时,江尘的目光往身后瞟去。 官道两旁,草木还没长齐,其中隐约有几道人影一直跟着他。 胸口鼓鼓囊囊,不知道塞了什么。 他回头看了眼还在看书的沈朗,开口道:“伯父,砚秋,坐稳些。” 说完,他一甩马鞭,骡子吃痛,速度顿时快了些。 后面跟着的几道黑影,几乎同时加快脚步,直接追上了官道,同时从胸口掏出了什么物事,江尘一只手驾着骡车,另一只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弹弓。 骡车速度突然变快,沈朗和沈砚秋慌忙抓住车驾。 沈朗开口发问:“怎么了?” 江尘回头,随着骡车速度加快,后面的几人也同时加快了速度,已经确定就是冲他们来的。 沈朗跟着回头,也看到那几人,当即面色一变。 江尘开口:“可能是陈泽派来的人,看来不准备用官面上的手段了。” 沈朗嘴巴张了张 —— 若是官面上的手段,他还能想办法应对; 可这种半路下黑手,他就是秀才遇上兵,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江尘估摸了一下骡车的速度。 这官道泥泞,实在快不起来。 后面三人也不藏了,从怀中抽出柴刀,大步流星追赶过来,眼看着就要追上来。 江尘看向沈朗:“伯父,会赶车吗?” 沈朗正一脸焦急,听到这话先愣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他从前出门向来是坐马车的,什么时候也没学过赶车啊。 顿了顿,又说道:“我会骑马…… 应该差不多吧。”“ “那就好,你拉着缰绳别让它乱跑,这骡子性子稳,没什么事。” 说完,江尘往后退了一步,将位置让给沈朗,让他抓住缰绳。 自己则将腰间弹弓抽出来,另一只手摸进口袋,里面装着小贩送的两包石弹。 那三人见江尘回头,同时放慢了脚步,大口喘着粗气。 看着江尘回头,立马嘿嘿笑道:“小子,赶紧停下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们跑不了的!” 他们选的位置确实刁钻,这里距离永年县城已有七八里,离最近的村子也有五六里,就算想求援都没地方去。 “放心吧,我们只求财不害命的!” “你要是不配合,我们可就要再劫个色了,那小娘皮真嫩啊!” 突然发生这种变故,沈砚秋早已经惊的面色煞白,躲在江尘身后。 “求财?” 江尘扫过三人。 两高一矮,都用黑布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正中那矮个,眼睛看着有些眼熟,可江尘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大哥,二哥,动手吧!” 中间那矮个见到骡车马上就要停了,喊了一句。 话音刚落,左右两个魁梧大汉快步冲出,朝着骡车奔来。 他们提速后,比骡车在泥地上快多了,眼看就要追上。 “爹,快点!” 沈砚秋看着几人追上来,立马焦急喊道。 沈朗也急得满头大汗,虽然觉得赶车和骑马差不多,可这骡子拉着三个人,上面还有杂物,他哪里敢胡乱抽鞭子? 万一惊了骡子朝道旁冲去,他们全都得摔,倒是三个匪徒冲上来,那就逃都没得逃了。 第167章 弹弓威力 骡车速度突然变快,沈朗和沈砚秋慌忙抓住车驾。 沈朗开口发问:“怎么了?” 江尘回头,随着骡车速度加快,后面的几人也同时加快了速度,已经确定就是冲他们来的。 沈朗跟着回头,也看到那几人,当即面色一变。 江尘开口:“可能是陈泽派来的人,看来不准备用官面上的手段了。” 沈朗嘴巴张了张 —— 若是官面上的手段,他还能想办法应对; 可这种半路下黑手,他就是秀才遇上兵,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江尘估摸了一下骡车的速度。 这官道泥泞,实在快不起来。 后面三人也不藏了,从怀中抽出柴刀,大步流星追赶过来,眼看着就要追上来。 江尘看向沈朗:“伯父,会赶车吗?” 沈朗正一脸焦急,听到这话先愣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他从前出门向来是坐马车的,什么时候也没学过赶车啊。 顿了顿,又说道:“我会骑马…… 应该差不多吧。”“ “那就好,你拉着缰绳别让它乱跑,这骡子性子稳,没什么事。” 说完,江尘往后退了一步,将位置让给沈朗,让他抓住缰绳。 自己则将腰间弹弓抽出来,另一只手摸进口袋,里面装着小贩送的两包石弹。 那三人见江尘回头,同时放慢了脚步,大口喘着粗气。 看着江尘回头,立马嘿嘿笑道:“小子,赶紧停下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们跑不了的!” 他们选的位置确实刁钻,这里距离永年县城已有七八里,离最近的村子也有五六里,就算想求援都没地方去。 “放心吧,我们只求财不害命的!” “你要是不配合,我们可就要再劫个色了,那小娘皮真嫩啊!” 突然发生这种变故,沈砚秋早已经惊的面色煞白,躲在江尘身后。 “求财?” 江尘扫过三人。 两高一矮,都用黑布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正中那矮个,眼睛看着有些眼熟,可江尘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大哥,二哥,动手吧!” 中间那矮个见到骡车马上就要停了,喊了一句。 话音刚落,左右两个魁梧大汉快步冲出,朝着骡车奔来。 他们提速后,比骡车在泥地上快多了,眼看就要追上。 “爹,快点!” 沈砚秋看着几人追上来,立马焦急喊道。 沈朗也急得满头大汗,虽然觉得赶车和骑马差不多,可这骡子拉着三个人,上面还有杂物,他哪里敢胡乱抽鞭子? 万一惊了骡子朝道旁冲去,他们全都得摔。 “不用急,稳住方向就行,停了也没事。” 江尘声音沉稳,终于让沈朗稍稍安心了一些。 说话时,江尘已经摸出一枚石弹,卡在弹弓弓弦上。 弹弓举起,拉弦,瞄准冲在最前面那汉子。 一松手,石子破空而出,那汉子下意识往左一闪,石子擦着他的脸颊飞过。 他随即对着江尘冷笑:“拿个小孩的玩意就想吓我?赶紧把银子交出来,我还能让你们少受的罪!” 江尘再次拉了拉弓弦,才发觉那小贩吹得 “独一无二” 的弹弓架子。 左边比右边稍粗,石子会自然而然往左偏。 眼见那汉子离骡车只剩数步之遥,江尘才摸出一枚石弹放入弓弦,微微往右偏转。 手指松开,桑皮搓成的弓弦甩出 “啪嗒” 一声。 石子转着圈飞出,带起飒飒声响。 那汉子再次侧身想躲,可这想法刚出现,剧痛就从眼上传来。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后,手中柴刀掉落,手掌紧紧捂住眼睛,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啊!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旁边另一个大汉本要冲上来,见同伴惨状,脚步不由得一缓。 江尘已经取出第二枚石子,再次拉满弓弦,弹弓发出不堪重负的 “吱呀” 声,瞄向右边的那高个汉子。 那人知道躲不过,只能用手臂挡住眼睛,拼命往前冲,同时口中喊着:“小三,弄他!” 江尘将弹弓往下轻移,又是 “噗” 的一声,石子飞出。 这次没打眼睛,却击中了他两腿之间。 石子打在外裤上,瞬间弹飞,可男人当场跳得足有三尺高。 随即放下捂眼的手,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双手紧紧捂住命根。 躺倒在地,张大嘴巴,只能发出“呃呃呃......”的呜咽声,连完整的叫声都发不出来。 那个被叫做 “小三” 的人,就是江尘觉得眼熟的那个,本来已经冲到了骡车跟前,此刻吓得停住脚步。 他看着江尘再次拉满弓弦,慌忙举手:“大哥,有话好商量。” “噗” 的又一枚石子砸出,正中他的小腿。 石弹碰到骨头直接碎成两半,小三则嗷呦一声跪地,捂着腿跳着往后退。 “伯父,停车。” 沈朗慌忙拉住缰绳,将骡车停稳。 江尘还顺带伸手扶住身体前倾的沈砚秋。 沈朗这才回头看去,刚才还凶神恶煞、挥舞着柴刀的三人,此刻全跪坐在地上。 一个捂着眼,鲜血从指缝渗出; 一个捂着两腿间的命根子,脸色煞白,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 伤势最轻的是中间那个小个子,捂着小腿一瘸一拐往后退。 见骡车停下,小个子连忙举双手:“爷!大爷!我们就是路过的,路过而已!” “路过?” 江尘从骡车上跳下,“刚刚你们不是这么说的啊,难道我听错了?” “我......我们.....”小个子看到江尘一步步靠近,单脚一歪,扑通摔到地上。 江尘径直走过去,扯下他脸上的面巾。 看到那张脸后,却愣了一下。 还真是他见过的人。 就是永安堂那个伙计。 这人当时对他前倨后恭,眼神也没这么凶。 没想到想干坏事时,圆眼都憋成了三角眼,让他一时没认出来。 “是你?” 第168章 饶你们命的,永年县江家郎! 江尘也反应过来,这些人可能真就是求财的。 自己从永安堂拿了 八十 两银子,这人心生歹意,喊了两人,想半路劫车抢银子。 八十两足够他们三人潇洒好一阵子了。 小个子被揭下面巾,顿时如丧考妣。 后面的沈朗也已镇定下来。 见到三人都已被拿下,轻出一口气后开口:“周律云:拦路抢劫,持械未得财者,流放三千里!你们三个可以去受死了!” 流放三千里,那确实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小个子一听这话,连忙往后挪了两步,拼命磕头:“爷,大爷!我们真是一时糊涂,饶了我们这一次吧!我们真知道错了!” “错了?” 江尘踩在他受伤的小腿上。 “我问,你答,要是答得老实,我说不定心情好,饶你们一命;若是有一点隐瞒,即刻把你们送到官府,流放三千里后,你们几个还能不能活下来,就不一定了。” 小个子一听这话,立刻磕头如捣蒜:“大爷您问!我只要知道,肯定全说!” “谁指使你们过来的?” 小个子一愣:“我…… 没有人指使啊!是我在店里看到爷您赚了一大笔银子,又看您一身破棉衣,所以才起了歹心,叫了两个兄弟来拦路,想抢些银钱出去潇洒。” 说到一半,他就觉得满心苦涩。 早知道江尘这么猛,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来惹事啊! 现在银子没赚到,说不定还得把命赔进去。 “没人指使。你确定?” 江尘脚下发力,碾在小三子的小腿骨上。 刺痛传来,小三子哀嚎一声,只能急着辩解:“真没有啊爷!没人指使啊,是我自己猪油蒙了心,打起大爷的主意!” “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江尘又问。 “是谁?” 小三子盯着江尘的脸看了半天,最终哭丧着脸摇头,“我真不知道爷你是谁啊。” 要早知道这号人物,他哪敢来啊。 江尘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装的。 在药铺那一面,应该就是两人第一次见。 要是陈泽或陈玉坤要害自己,也不会找一个药铺伙计; 永安堂掌柜朱明哲虽小气抠门,也不至于为了八十两银子铤而走险。 这么看来,这三个人还真就是看中银子想抢劫,是他想多了。 不是陈泽出手,1江尘心中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见三人基本都失去了行动能力,江尘转头看向沈朗,低声问道:“伯父,怎么办?” 按说,这三人拦路抢劫,他肯定要送官,免得再祸害别人。 可现在若是送官,说不定会被陈炳以协助调查的名义拉进县衙,到时候就被动了。 沈朗也面露愁色,确实没想到还能碰到拦路抢劫的。 最终只能说:“无论如何,你现在不能沾上任何案子。” 江尘又往前两步,看向三人:“刚刚是谁说要劫色的?” 两人的目光,同时看向那捂着命根的男人。 江尘笑着朝着他走了两步:“看来我还真没打错人。” 那人刚缓过来点,见到江尘又走了过来,吓得脸色煞白:“大爷饶命,饶命.....” 江尘瞅准双腿间,一脚踩了下去。 这次的惨叫格外凄厉,两边的飞鸟吓得四散飞走。 “记住了,饶你们命是永年县江二郎!哪天这条命不想要了,就过来找我。” 那小个子额头立马流下汗来,眼神惊恐:“猎白狼王的江二郎......” 早知道是这尊凶神,八百两银子他也不敢来啊! “不敢,不敢了。”被彻底废了命根的男人声音虚弱,眼泪鼻涕一齐流了下来,哭诉求饶。 “别让我在永年县再见到你们!”江尘这才转身。 三人如蒙大赦,互相搀扶着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后跑去。 江尘懒得再管,重新上了骡车。 看着惊魂未定的沈砚秋,轻声说了一句:“没事了。” 江尘上车,重新接过缰绳:“伯父,看来学点武艺还是有用的吧。” 沈朗苦笑道:“有用,有用的很。” 这一打岔,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不过,这段时间你还是少进城为好。” 虽然这次不是陈泽,但难免他们不会下黑手。 有当县尉的二叔,就算江尘真的出事了,也未必没办法遮掩下去。 “明白。”江尘应了一句,心中却是不怎么担心。 要是真准备下黑手暗害自己,还能对自己造成威胁,应该会在卦象中显现出来。 江尘又安抚了几句沈砚秋,才驾车往家里走。 路上耽搁这么一阵,进村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江尘先把沈朗和沈砚秋送回家,才驾着骡车回自己家。 江家屋旁的地基已经挖出几道深槽。 门口还聚着不少人,每人手里端着个碗,正在吃饭。 听到骡铃的声音,众人抬头看来。 “尘哥儿回来了!” “尘哥儿,这身衣服真俊啊,跟城里的公子哥比也丝毫不差了!” 江尘笑着回应两句。 “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江田也走过来,帮忙牵骡子。 “在城里买东西,又看了戏,耽误了不少时间。” 江尘没提路上遇劫的事,说了也只是让家人担心而已。 不过他又加了一句:“大哥,这段时间你就别进城卖诱兽香了,就在家里盯着吧。” 江田这些天去城里卖诱兽香,销量不错,每天能有三四百文进账,已经觉得比种田强多了。 才刚尝到甜头,听到这话不免问:“为啥啊?” “家里建新房,爹身体不好,总不能什么都让他操心吧。” 江田想想也对:“成,那我盯着!” 想想还是建房重要。 这青砖大院一建起来,他家就不比陈丰田家差了。 而且孙德地也不是本村人,干活得有人看着才放心。 江尘进了家门。 外面的村民也渐渐的吃完饭,各自带着碗回家。 等人走得差不多,孙德地走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东家,你看这工程既然开工了,这钱……” 按规矩,钱该在开工前给,不过江尘说等两天。 孙德地看在江二郎的名声上,先把人叫了过来。 现在江尘回来了,他也忍不住上门问。 “前期要给多少?” 江尘问。 孙德地立马笑道:“一般来说,先给两到三成。当然建围墙用不了太多,少给点也成。” 第169章 分发礼物!肉吃够了 江尘从带回来的银子里点出五十两,递了过去:“先拿这些吧。” 捧着一堆散碎银子,孙德地脸上的笑容挤成一团,连连躬身:“好的,东家!我保证用不了一个月,就把围墙给您建起来!” 江尘又道:“还有,来村子里帮忙的,一天十文钱,月底结账。” 孙德地有些犹豫:“东家,这钱给得有些高了。” 其实这个时候,只要愿意每天管两碗饭,大把人愿意来干活。 春种之前,各家劳力都闲着呢,最多就只能挖些野菜、翻翻土。 只要能混口饭,多的是人愿意来。 江尘却摇头:“按我说的给就行。银子不够了再跟我说,你别耍心眼就行。” 江尘开口,孙德地也就不再多说。 弯腰拱手:“东家善心!那就按东家说的做!” 不过,心里已经盘算起来。 按今天来的人手,得花多少工钱。 反正只是先建四面院墙,江尘给的钱绝对够。 建墙的料子,也得用最好的。 江尘现在名声在外,他可不敢偷工减料。 算算还有不少可以赚,脸上再次堆起笑,开口道:“那东家,我们先回去了。” 孙德地驾着驴车离开。 江田才把骡子赶进新搭的窝棚。 陈巧翠则一眼就盯上了车上的两匹布。 惊喜开口:“小尘,你又买这么些布做啥?还是彩布,你穿的不太合适啊....” 江尘这才想起,还给家里人准备了礼物。 回家之后,之前遇劫的紧绷情绪全散了。 笑着说:“这不是快开春了,嫂子你拿着裁几件新衣穿。” “嗨,我要什么新衣,我多的是衣服穿。” 陈巧翠嘴上念叨,脸上却满是欣喜。 这两匹布,简直够给女儿当嫁妆了,哪舍得给自己做新衣穿。 “再多也是旧的,这新的一年当然得穿新的!” 江尘说了一句后,又起身走到车架旁,拿出两个布包。、 “爹,大哥,你们的。” “这是啥?” 江有林接过布包:“鞋子,看看合不合脚。” 江尘又拿起另一双,递到江田手里,“大哥,你也试试,你那靴子后跟都磨穿了。” “你怎么又乱花钱。”江田说了一句后,才带着喜色伸手接了过来 摸了摸鞋底,厚的捏不动,嘴角再压不住了。 随之蹲下身脱掉脚上的旧靴。 那旧鞋,鞋底早就磨得平了,用点力说不得就要捅破了。 新靴刚套上脚,他试着踩了踩、走了两步,脚后跟贴得正好,脚尖也不挤。 忍不住道:“嘿,正好合脚,小尘你会买啊。” 说着还点了点脚,走到陈巧翠面前,“穿着真舒服啊!” 陈巧翠看着新鞋踩地,顿时有些心疼:“急着穿干啥?先把旧的穿破了,再穿新的。” “可别,新的买来不穿,不白买了?”江尘立马反驳:“旧的丢了吧,我明儿进城再拿一双,这也不贵。” “别丢!” 江田连忙开口,“旧的留着我下田穿,丢了多可惜。” 江尘看大哥坚持,也没再多说。 让他们一时扭转消费观念,还是没那么容易啊。 江有林这也把新鞋套上,满是褶皱的脸上扯出一抹笑。 只不过比江田沉稳多了,只是在地上踩了踩,想着明天就穿这双鞋去村子转悠转悠。 “爹,要是大了,还能去城里换。” 江尘问。 “不大,合脚的很,你小子竟然记得我的码,没白养你。”江有林眼角又有些泛红了。 江有林两人刚收下鞋子,江能文已经凑到江尘腿边,眼巴巴抬头看来。 声音拉长,糯糯喊了一句:“二叔。” “放心,没忘了你们俩的。” 江尘从腰间取下一把弹弓:“你的!” “弹弓!” 江能文高声叫起来,一把抢过,攥在手里翻来覆去看,还试着拉了拉弓弦。 “吱呀” 一声响后,他咧嘴笑出豁牙:“二叔,这个能打雀子不?” “二叔,明天我要跟你一起上山打猎!我也要打兔子回来吃!” “先练着把,但不准对人,也别用石子,先用泥弹打着玩。” 江尘叮嘱了两句。 “好!” 江能文随口应了一声,已经举着弹弓对着空气比划了,嘴里还 “咻咻” 地模拟声音。 陈巧翠连忙扯住他:“慢点折腾,别把弓弦拉断了。” 那边江晓芸正装模作样的擦着桌子,实际目光早忍不住瞟向江尘了。 江尘朝她招招手,把布包里剩下的东西递过去:“晓芸,这个给你。” 江晓芸立马上前,双手接过。 轻轻打开布包后,里面躺着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镜面磨得锃亮,连额前的碎发都照得清清楚楚。 在镜中看到自己的脸,她先是愣住了,随后脸上全是惊喜,喊起来:“娘,是镜子!” 村子里的女孩,还没人能自家有一面镜子呢。 陈巧翠凑过来看,也不由惊了一下:“这镜子可真亮,不便宜吧。” 江晓芸听了,立马把铜镜抱在怀里:“二叔送我的!” 陈巧翠眼皮一翻:“瞧你那小气样,又没谁抢你的。” 说完看向江尘,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二叔。” 江能文这时也凑过来,探头看了眼铜镜。 皱着眉说:“这镜子有啥好的?不如弹弓呢!” 江晓芸瞪了他一眼:“傻货!” 一面镜子要几百文,一把弹弓才多少钱? 这傻货,吃了亏还不知道呢! “我才不傻,弹弓比镜子强多了!” 江能文正得意着呢,手里举着弹弓,已经开始想象跟江尘一起上山打猎的场景了。 江晓芸懒得理他,对着镜子开始梳理鬓角,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 “别玩了别玩了,先吃饭!” 陈巧翠把两匹布小心收进房间,去厨房将晚饭端了出来。 他们没跟外面的人一起,特意等江尘回来才吃饭。 此刻饭菜刚热好,炖了一条干鱼,外加猪肉。 野猪肉早分完了,过年买的家猪肉却还没吃完。 主要是江尘只要上山,家里就不缺肉食。 一家人坐到桌边,江能文还在摆弄弹弓,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陈巧翠板起脸:“赶紧过来吃饭,再玩给你收了!” 江能文抬头看了眼桌上两个陶盆,有些委屈地说:“又是肉,我都吃够了……” 陈巧翠双目一瞪:“瞧把你能的,过上几天好日子,肉就吃够了?赶紧来吃饭!” 江能文只好委屈巴巴地坐到椅子旁,挑了一块瘦肉吃。 陈巧翠拿起一块肉咬了一口,嘴里漾开一股腥味儿,也忍不住嘀咕:“好像真是没之前好吃了……” 她刚还在训江能文呢,结果自己也有点吃够了。 这想法一出来,心底又立刻涌出一股罪恶感: 别家连饭都吃不上,自己却嫌肉不好吃!要是说出去,怕是要遭雷劈的。 不过......这日子确实是越过越好了。 多亏了有小尘啊。 第170章 陈玉坤的情报 吃完饭后,陈巧翠收拾碗筷。 江能文早早跑出去搓了几个泥丸,已经对着墙射了起来,眼看是离挨打不远了。 江尘也从腰间取下自己路上用的那把弹弓。 在骡车上,觉得用还算顺手。 现在拿起来一看,枝桠处却已经多了一道裂痕。 说到底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儿,终究经不住他的力气,只用了两三下就坏了。 但这一次,也打开了他的新思路。 弹弓和弓箭比,也确实有一些好处: 打猎物能不损伤皮子,猎物的价值能提高不少。 当然……也只能打狐狸、兔子、野鸭这类小型猎物,对付大型猎物根本破不了防; 其次就是防身,威慑。 像今天遇到的情况,要是用弓箭,对方手持柴刀,那种场景下他可未必能留手。 真当着官道杀了人,免不了又是一番麻烦。 这么看来,随身带把弹弓,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想着,外边响起啪的声响,随后是江能文的嚎哭声。 紧接着,哭哭啼啼的跑回屋子。 可等见到江尘手中也拿出一把弹弓,江能文吸了吸鼻涕:“二叔,你怎么还有一把弹弓?” “我自己留着用的。” 江尘又试着拉了拉弓弦,枝桠处的断裂口立马扩大了几分,看来是真的没法用了。 这弓弦本就是桑树皮搓成的,韧性有限,根本用不了几次。 今天能制服那三人,全靠对方靠得近,且他专打要害,否则哪能那么容易制住。 一听这话,江能文连哭都忘了:“二叔,你要用弹弓打猎吗!带我一起!” 江尘摇头:“等我再买一个结实的,这个已经坏了。” 江有林刚喜滋滋把新鞋包起来。 见到江尘手中拿着弹弓,随口说了一句。:“这东西还用买?小时候我不知道给你做过多少把了。” 弹弓这物件,只要上点心都会做。 城中那小贩卖十五文一把,绝对算是高价了。 但质量,也确实比随意做的好就是了。 江尘立马发问:“爹,我觉得这东西打猎还挺好用,就是不太结实……有没有其他木材能做更耐用的?”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好找。 桑木本就已是韧性很强的木材,不然大多数猎户也不会用桑木弓。 但弹弓用的都是边角树杈,硬度不够也正常。 要让他改的话,也只是把桑树皮搓成的弓弦换成兽筋。 可弓身还是受不住力,也没什么区别。 “打猎用的弹弓,哪是这样的啊。”江有林眼皮一翻。 “还有专门用来打猎的弹弓?”江尘听完眼前一亮。 江有林点头:“那玩意儿不算好用,最多打打鸟雀和兔子之类的,而且射程也不远。” “我还是想随身带一把,要是碰见狐狸什么的,不伤皮子也能打下来,能多挣不少钱呢。”江尘坚持。 江有林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那下次进城我给你弄一把。其实跟弓箭差不多,就是小点儿,弓弦正中缝一块牛皮就行。” 江有林这么一说,江尘忽然想起,前世好像也有这种专门打猎的弹弓。 甚至传说中杨戬用的金弓银弹,银弹指的就是江有林说的这种样式。 “好。” 有这种弹弓用,江尘也不再留着手上这把弹弓了。 随手递给江能文:“这个也给你了。” 江能文欢天喜地接住,已经开始盘算明天带着两把弹弓出去炫耀了。 回到自己房间后,江尘取出了从锦鸳那里拿到的两枚竹筒。 打开第一枚,其中记载的是陈玉坤从小到大的经历:三山村人,从小性格乖戾,比他年龄大的孩子都不敢惹。 后被陈丰田送到县中锦程镖局,跟着一位镖师学了半年拳脚功夫,之后就一直在城里厮混。 因为好勇斗狠,被招进花香楼当打手,现在已是花香楼主要的看场人。 带着七八个小弟整天招摇过市,算得上是永年县中恶霸中的头面人物了。 “锦程镖局,拳脚功夫?”江尘心里琢磨这几个字。 县中镖局的拳脚功夫,传授的应该不是真正可以破境的武学,只是走镖的师傅们总结的普通格斗技。 肯定比不上奔雷拳这种正经武学,否则这情报中,不会只提这么一点。 江尘继续往下看: 花香楼内拐骗女子之事,他多有参与。 看到这里,江尘心中五味杂陈。 虽说聚乐楼为了救要找的人,顺带将其他人也救了出来,还把花香楼烧了大半。 可开春后,花香楼依旧照常营业,陈玉坤也能继续回去看场子。 说到底,花香楼的后台就是县尉陈炳。 纵然是案子被捅出来,只要不是尽人皆知,花香楼一干人等照样能逍遥法外。 江尘也只能在心里骂一句狗曹的世道。 他又想起,之前在沈朗面前说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若是日后,真有能力,他不介意把花香楼一锅端了。 翻开第二页,最新的消息里还标注了一句:“永年县江尘(赵郡永年县卷十六)同乡,疑似洪清研(赵郡永年县秘一)消息提供者,勿杀。” 江尘看到这一句,呼吸骤然一窒。 他清楚记得,聚乐楼去花香楼救人那天,不少打手都重伤甚至丧命。 可聚乐楼众人,确定陈玉坤是他的同乡后,竟然误以为是陈玉坤提供了洪清研的位置! 就因为这误判,没对陈玉坤下手。让他作为看场子的负责人,毫发未伤。 “怎么不提前问问我呢?”江尘只能马后炮一句。 陈玉坤若死在那天,现在哪还有这么多麻烦。 现在要不是担心陈玉坤随时出阴招,他对付陈丰田父子也能简单得多。 可惜,他没能提前猜到丹凤的想法。 他也没办法解释当初消息的来源,聚乐楼怀疑到陈玉坤身上也情有可原。 “便宜这小子了.......” 江尘的目光,很快挪到了自己姓名和洪清研名字后面的标注上。 锦鸳给他的,应该是情报原本。 按照后面的标注,他应该在聚乐楼应该也有一份单独的竹筒,编号卷十六,储存他相关的情报。 而洪清研名字后写的却是:“秘一” 当初顺手救出来的女人,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 但再重要,他也不想再探寻了,免得又惹一身骚。 将情报翻了翻,确定没有遗漏后,才拿起那支花了五十两银子换来的“虎骨蛇灵汤”竹简。 第171章 虎骨蛇灵汤 展开一看,果然是一份药方。 其中需要壮年虎骨、黑蝮蛇、山参作为主材。 搭配其他珍稀药材,一共十二味,熬制成汤。 虽叫“汤”,但并非能直接喝的药。 加了黑蝮蛇这种剧毒蛇类,真喝下去恐怕没好下场。 真正的用法是:将熬好的药汤以倒入热水中,用来沐浴。 每次泡一个时辰,待药力吸收后,就地练武。 既能刺激穴位、增强气力,有一定概率帮助突破明劲。 只不过,这个一定概率到底是多少,药方里没写。 可能一次就能突破,可是需要多次。 但在药方最后,注释了关键信息:每用一次,药效减弱一分。 一人至多不可用超过十次,否则会导致毒素入体,体魄渐弱。 “奸商啊!” 江尘看到这,终于明白锦鸳之前那副拿捏的表情从何而来。 她压根没提这药方最多只能用十次! 亏他还想着能一直用下去,这五十两银子花得值。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只能说,幸好他让全家练武,日后若是他有孩子,也能继续用下去。 只要能传家,那就算不得亏了。 可江尘看完十二味药材后,心里粗略一算,才发现买药方的钱终究只是小头而已。 真正的大头是其中需要的药材。 虎骨自不用说,每次熬制需要足足三斤五两成年虎骨。 黑蝮蛇要一斤以上的整蛇; 野山参得是十年份往上的。 这么算下来,一副药熬出的药汤,成本几乎接近八十两白银! “穷文富武……穷文富武啊。”江尘不由得在嘴里嘟囔起这句话。 一般人家哪里用得起这种药材?一副药就是八十两! 寻常人家怕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且虎骨难寻,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实际买起来,要花费的代价更大。 “虎骨蛇灵汤……呼。” 江尘又仔细看了一遍药方和注意事项,才小心收起来。 贵,他也不得不买。 他现在迫切的要把拳法提升到明劲层次。 要是陈丰田、陈炳准备用官面上的手段对付自己,他还能找沈朗求教; 可要是陈玉坤准备下黑手,他能依靠的,就只有自身实力了。 “看来还是得找时间,再进城一趟。” 将两个竹筒收好,江尘理清思绪,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第二天天刚亮,江尘就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 起床,洗漱后出门。 家门口已经站了有不少人,都是过来上工的,都是村中的壮丁。 这还是江有林已经劝回去了一部分人。 眼下刚开始建四面院墙,实在用不了那么多人。 孙德地站在大门前,正对着聚集的众人说道:“今天除了挖地基,还要分一半人去山里采石。” “记得了,要选青石,质地硬的,埋进地基里才能保百年不倒。” 一听到要去采石,刚聚过来的壮丁都往后退了退。 虽说愿意来帮忙,可谁都想选轻松的活计。 在这里挖地基,显然比去山里采石轻松得多。 采石太耗力气了,一天吃几碗粟米饭,都不够消耗的。 孙德地帮忙盖了这么多年房子,早料到众人会打退堂鼓,也早有准备:“还有,昨天我已经跟东家商量过工钱的事。去山里采石的,每人每天十五文。” “在这里挖地基的,每人每天八文。” “还有工钱?”众人顿时惊讶。 “当然有!东家早就说过有工钱的。”孙德地道。 恰好江尘走了出来,有人立马问:“尘哥儿,他说的是真的吗?一天十五文啊!” 江尘点头:“我之前不是说过有工钱,还能骗你们不成?” 十五文钱,能买一斤多粟米。 干一天足够一家老小吃上干饭了。 在江尘口中得到确定,刚刚隐隐后退的几人,齐齐往前冲了几步。 “我去采石!” “我也去!” 十五文和八文的差距,大家都分得清。 虽然采石累点,但饭能吃饱,不过就是多耗些力气嘛。 辛苦点也值了。 “行了,分一半人去采石就行,地基还得继续挖,要去采石的到他那报名。” 孙德地指了指自己带来的一个学徒。 随后走到江尘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东家,这事我没提前跟你商量。” “采石本来就是要多给工钱,挖地基的给的少些,还能多省一些钱。” 本来,他原本的计划是采石的每天十文钱,加上饭管饱。来挖地基的,管饭就够了。 但江尘说挖地基的每天十文钱,他就不得不分档激励这些人干活了。 “没事,做得挺好的。”江尘回了一句。 之前他想的是每人每天都给十文,这工钱本不算低; 可人性使然,拿同样的钱干得多会觉得吃亏,干得少的觉得占了便宜。 没过几天,那就全在偷懒了。 孙德地这样分档给钱,反而能激发干劲。 “以后这类事,你看着安排就行,不用跟我说了。” “不过之后,先让干活的人吃饱,每顿饭一个菜一个汤,多放些油腥。钱就从那五十两里支取,不够了再说。” 他刚去看了,早饭就是粟米饭加上一锅菜汤,半点荤腥不见。 都是要干重活的,这点东西进肚半天就没力气了,他也不至于让人饿着肚子干活。 孙德地对着江尘拱手:“东家仁义!” 干了这么多年活,建过那么多大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对力工这么舍得花钱了,这两天他是真觉得,这个江二郎有几分戏中的样子。 交待完,江尘正准备回去,忽然听到后面有争吵声。 转头一看,一个穿着破旧衣衫的妇人,身边带着个瘦弱的女孩,正站在孙德地带来的学徒面前求情:“我不要工钱,只要管饭就行,我干活一点不输男人!” 那学徒无奈道:“大嫂,您看您这胳膊腿,哪有的力气?” 妇人还不离开,又争辩道:“你就让我试试,你看我出不出力就行了!” 江尘回头时,妇人也正好望过来。 就是之前,女儿冲到骡车前的赵桂梅。 看到江尘看过来,立马笑了笑:“尘哥儿……” 第172章 取元宝树汁 说着,悄悄推了推身旁的女儿。 “娘,你掐我干什么!”女孩噘着嘴,一脸不解。 江尘自然懂赵桂梅这小动作的意思,心中也没怎么反感。 赵桂梅早年家里付不起银子,丈夫去服徭役,再没回来过。 自那之后,一个人拉扯着女儿过活,现在家里连粮食恐怕早不够了,所以才才来这,想找一份工做。 挖地基,采石,她肯定是不合适的。 但.......江尘想起他此前制糖的想法。 正好需要找一批人上山帮忙取元宝树汁。 于是江尘开口:“桂梅嫂子,这活太重了,你干不了。” 赵桂梅立马急着辩驳:“能干,我真的能干,肯定不比这些男人差!” 那些刚准备去采石的壮丁,同时哄笑起来:“赵桂梅,你这就吹得有些过分了!” “就是,就你那小胳膊,能挥得动镐子吗?” “要不咱们来扳扳手腕,看看你到底有劲没!” 赵桂梅顿时气得眼发红,却没办法反驳。 江尘扭头喊了一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干活去!” 几人顿时缩了缩脑袋,悻悻散去。 江尘又扭头回来:“桂梅嫂子,这挖地基、采石的活,你是真干不了。” “我干得了!” 赵桂梅咬着牙,眼眶泛红,“尘哥儿,家里是真没粮食了,我不要工钱,有口饭吃就行!我饿着没事,可孩子也跟着我挨饿啊!” “这活你干不了,但……” “我能干!” 赵桂梅梗着脖子坚持。 江尘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桂梅嫂子,您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赵桂梅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江尘好像说了一个但字。 江尘这才说道:“有别的活给您干,比挖地基、采石轻松些,就是有点繁琐。管饭,要是干得好,挣的钱不比挖地基少。” “真的?什么活你说!” 赵桂梅立刻双眼放光。 此前江尘就有过制糖的想法,眼下没有别的原料,只能拿元宝树汁试试 了。 再过了四月,元宝树汁就不甜了,得抓紧时间。 “这样,你先回家里拿柴刀,多带几个竹筒竹碗、或者破角的陶碗都行。拿完就来这儿集合。” 赵桂梅听完转身就要走,又被江尘喊住:“等等,先把饭吃了再去。” 赵桂梅扭过脸,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干活呢……” “你饭都没吃,哪有力气干活?” 江尘道,“先吃,小玲也一起吃。” 陈巧翠早就在远处看着,她是知道赵桂梅日子过得不易,早看的眼眶发红了。 听到这话,直接端着两碗饭走过来,上面已经浇满了菜汤。 “妹子,赶紧吃吧,吃完了才有力气干活。” 赵桂梅起初还扭捏,可当碗递到她手上,闻到饭香味,咽了咽口水,躬身道了声谢后,立马接过狼吞虎咽起来。 陈巧翠在一旁开口:“小尘,山上那活,我能干不?” 她本来是在家帮忙做饭,可孙德地找了人接替她。 倒不是她做得不好,而是她从没做过几十人的饭菜,也真做不到了。 现在在家反倒闲了,便也想找些事做。 “行啊,那嫂子您也去,正好帮我看着点。对了,你知道村里哪几家日子不好过的,也一起叫上吧,凑个十来个人就差不多了,别忘了让她们带东西。” 一听能干活,陈巧翠脸上多了几分欣喜:“好!那我这就去叫人!” 这次来挖地基的都是男人,妇人想干活的多着呢!根本不用怕招不到人。 没多久,陈巧翠就带着十几个妇人到江家门口集合,每人手上都提着柴刀,怀里还塞了或多或少几个平常用来盛水的竹筒竹碗。 江尘于是带着十几人,往二黑山走去,最终停在北边一片树林中。 妇人们走进林子,左看右看,实在没看出要干什么活,有人忍不住问:“尘哥儿,到底要干啥啊?挖野菜?” “挖野菜要柴刀干什么,不是要砍树吧?” “砍树可不成啊,要是让里正知道了,得报官的啊,还要罚银子呢!” 江尘:“不砍树,竹筒都带了吧?” “带了带了!” 几人连忙点头。 “今天的活,就是采这元宝树的树汁。” 江尘走到一棵粗壮的元宝树前,拍了拍树干。 从腰间解下柴刀,在树干离地半人高的地方,轻轻削出个斜斜的小口子,又在对面切了一刀,随后扒开树皮,形成一个倒三角形。 口子刚开,透明的汁液就顺着树皮往下渗,黏糊糊的,还带着股淡淡的草木香。 “我要收这元宝树的树汁,一两汁一文钱。” 江尘说着,将随身带的竹筒切了个小口,贴合在树干的口子下方,用草绳固定,让汁液流进竹筒。” “这样就可以了。” “记得,得这么斜着削,别太深,伤了树就再也流不出汁了。一棵树最多开两个口子,采完记得用湿泥把口子封上,下次还能再采。” 妇人们凑上前,见透明的汁液正一滴滴落进竹碗,顿时来了劲:“这法子好啊!之前我们都只能扒开树皮尝个味儿,没想到还能取汁。” “这么流一天,估计能流出好几两吧?小尘,你真收啊!” “不然我大早上拉你们上山闹着玩啊。” 已经有性子急的妇人,选了旁边一棵小树,学着江尘的样子几柴刀下去,切出一个斜口,立刻有汁液缓缓流出。 “哎,还真能取到汁!” 江尘道:“活计就这么简单,你们今天就在山上找元宝树,然后取汁就行了。采满一碗就找我嫂子称重结账。” “尽量别让树叶子掉进碗里,也别选太小的树,要是太脏、太稀我可就不收了。” “好好好!那我赶紧干活了!” 看着有人已经开始捆竹筒了,其他的也迫不及待的忙活起来。 这一天要是能采八两树汁,挣的钱比在山下挖地基的男人还多,谁也不想耽误。 只可惜,元宝树在小黑山上算不得多,也不密集,得漫山遍野的找才行。 但怎么算,也比挖地基、采石要轻松多了。 林子里顿时响起细碎的削树皮声和竹筒碰撞的轻响。 江尘没闲着,四处逛着,让几人下刀别太重了,要真是伤了树,说不定陈丰田就要找他麻烦了。 直到后面传来江能文声音,江尘才回头看去。 跟着上山的江能文,正在不远处跟他招手。 “二叔!” “二叔!有野鸡!” 第173章 流畅一箭!箭术再进步 看着两个孩子紧张兮兮的躲在草丛中,好像真的看到了什么东西。 江尘转头跟陈巧翠说了一句:“嫂子,你帮着照看些,我去看看。” 他走到江能文旁边 这时江能文正攥着弹弓,小心翼翼地瞄向远处。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还真有一只野鸡在不远处踱步,时不时低头扒土觅食。 他带着一群人上山采树汁时,江能文非要跟着,说要上山打猎,江尘也没拦着。 他身旁还蹲着一个女娃,就是一同上山的孙小玲。 昨天江尘给江能文的那把带裂痕的弹弓,现在正握在孙小玲手里,勉强还能用。 两人看着野鸡,神情紧绷,把弹弓拉得满圆,弓弦上还裹着颗泥丸。 江尘也稍稍蹲下身子,目测估算了一下。 那野鸡离他们只有不到三十步,已经快到弹弓的极限射程了,这两个孩子估计是无论如何也打不中的。 但还是开口:“换这个打。” 说着,从腰间掏出两枚光滑的石子。 江能文的目光始终紧紧锁着那只野鸡,手上悄悄松开弹弓,从江尘手里接过石子。 自己塞了一颗,又给孙小玲递了一颗。 孙小玲学着江能文的样子,把石子卡进弓弦。 江尘也弯腰躬身,躲在灌木丛内,对着江能文低声开口。 “好,现在瞄准,盯着那只野鸡。” 那野鸡还不知道自己已被三双眼睛顶住,仍在闲庭信步的走着。 江尘则继续引导,“盯紧了,直到它在眼里慢慢放大,再放大……” 江能文抿着小嘴,眼睛睁得溜圆。 明明没怎么动,额头却渗出了汗,顺着睫毛往下淌。 弓弦越拉越长,手中的弹弓也发出 “吱呀” 的紧绷声。 他虽只有七岁多,却跟着江尘练过武,力气早超过一般的孩童了。 这把弹弓在他手里,也有些不够用了。 见弓弦几乎被拉满,江尘沉声道:“就是现在,放!” 江能文松手的瞬间,孙小玲也跟着放了弦,几乎同时甩出啪嗒一声。 两枚石子先后飞出。 但赵晓玲射出的石子,只飞了一半就坠落在地,砸在地上。 江能文到底是练过武,年纪虽然小,力道却不含糊。 石子打着旋激射而出,径直朝着野鸡飞去。 “噗!” 石子落到了野鸡腿上,竟然真让他射中了。 可山鸡只是羽毛微翘,就轻飘飘落在地上,还滚了两圈。 三十步的距离对江能文来说也是极限,石子虽打中了,却已经没任何力道了。 野鸡先是愣了一下,回头往这边扫了一眼。 接着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石头砸了。 紧接着,就猛地振翅,朝着远处飞去。 “跑了!跑了!” 江能文急得叫出声,站起身一跨步迈过灌木丛,就要去追。 江尘站在原地没动,右手往后一探,挂在肩上的牛角弓顺势滑到左手掌心。 右手同时摸出箭搭上弓。 拉满弓弦,松开手指。 “铮” 的一声炸响后,箭矢化作一道黑线破风而出。 野鸡正飞至半空,一支箭后发而先至,被轻易贯穿胸口。 只发出一声尖利的鸡鸣,随即就被箭镞钉在地上,扑腾了两下便没了气息。 正采树汁的妇人听到野鸡叫,纷纷抬头望去。 正看到江尘一箭射落野鸡,忍不住吃了一惊:“二郎这箭法也太厉害了吧!” “难怪家里天天有肉吃,有这本事谁不羡慕啊!” 她们不懂射箭的门道,却也看得出这一箭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二叔好厉害!” 江能文见到野鸡被打落,猛地跳起,兴奋大喊。 “行了,去捡回来吧,你打中的腿,有你一半功劳。” 江尘笑着开口。 几天没上山打猎,他的箭术又有所进步了。 射箭的力道准头都比之前强了不少,靠的也都是练武打下的底子。 心中也对自己现在的箭术估算了一下。 三十步内的活物,即便是移动靶,他现在大概能做到百发百中。 再远一些,就有失误的可能。 但不论如何,这水平在附近几个村子,应该也是顶尖了。 江能文却指着身旁的孙小玲:“这野鸡是小玲先看到的,应该也有他一半功劳。” 孙小玲看了一眼江尘,似是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脑袋:“我不要,我就是看到了,都没打中。” 她现在也有些懊恼,为什么那个石子没打中,不然就能吃肉了。 江尘看着赵晓玲笑了笑:“你说得对,先看的也有功劳,那就你们俩一人一半,赶紧去捡吧。” 两人立马欢天喜地的跑了过去。 一只野鸡对现在的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只当是给江能文弥补些遗憾吧。 这时,有妇人凑到陈巧翠身边。 笑着问:“他嫂子,二郎现在还没娶亲吧?有没有说好的姑娘啊?” 陈巧翠正研究着怎么取树汁呢,闻言直起腰,摆了摆手:“你们可别打这心思了,二郎早跟沈先生家的姑娘定亲了。” “呦,真的假的?沈先生家的姑娘可俊着呢!” “沈先生是读书人,能看得上咱们乡下人?” 村妇最关心的就是这种村中八卦,一听这话立马都抬起头来,纷纷接话。 没等陈巧翠开口,就有妇人替江尘辩驳:“二郎哪是一般的乡下人?这么有本事呢,沈先生肯定乐意!” “就是就是!城中那些公子哥会射野鸡吗?会取树汁吗?” 陈巧翠打断众人:“等青砖房建起来,第一间新房就给二郎当婚房,到时候你们来喜酒就是了!” “那可要不了多久了啊。” 妇人们笑着应和几句后,又低头继续采树汁。 只有不远处的孙桂梅,从始至终没有插嘴,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而已。 方才众人说话时,她已经又挂上两个竹筒。 目光左右扫扫,附近的元宝树都被人占了,她只能往远处找。 江能文捡回野鸡后,学着江尘平日的样子别的腰上,雄赳赳气昂昂的挺胸走来走去,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下山跟村中的孩子炫耀了。 江尘又在山上逛了一阵,期间还拿出龟甲看了一眼。 龟甲聚集足够再卜一卦,开了春小黑山说不定又有些猎物了。 但略微犹豫后,江尘还是放弃占卜。 三日一卜的范围更大,更容易出好签。还是先攒着为好。 与此同时,山下孙德地又在村里多叫了些人来挖地基,填补去采石的人手。 又让人在江家旁边搭了个棚子,方便做饭,一套下来,江家门口愈发热闹了。 而陈丰田站在自家门口,听着江家那边不时传来的号子声。 低声骂道:“这么大动静,一群人围在江家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里正呢!” 第174章 县城衙役上门,陈炳出招! 旁边的陈玉堂小声开口:“爹,咱家的屋子也该修缮了,不如也请些人来干,还能收拢些人心呢。” 他虽然胆子小,却也不傻。 江尘这么一折腾,村里现在不少人都见他都客客气气的,一口一个江家二郎,让他听得心里都泛酸。 再这么下去,说不定真让他当上官了。 陈丰田扭头就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那些人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你知道一天得吃掉多少粮食吗!” “白花花的粮食给那群饿死鬼吃了,不全都糟践了!” 陈玉堂讷讷开口:“可村里不少壮丁都去了,之后他们要真是站在江尘那边.........” “放心,他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等你大哥陈玉坤回来,就是他的死期!” “那大哥怎么还不回来?” 陈玉坤之前说要去城中找县尉陈炳家的陈泽,还说同是本家,容易扯上关系。 可这都好几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不止陈玉堂,陈丰田心里也有些发慌。 但还是开口:“急什么?哪有这么快!” 陈丰田正准备关门,免得听到外面的声音心烦。 目光一扫,却突然看见一辆驴车从靠近永年县城的方向驶了进来。 驴车上坐着几个人,全穿的是黑红相间的皂服。 领头的人细眉细眼,看着就有几分阴狠。 褂子上绣着半块褪色的 “衙” 字,腰间别着柄黑色腰刀; 后面三个衙役也穿同款黑褂,要么拎着水火棍,要么攥着铁链。 陈丰田一看,顿时惊了:“是县城的衙役!怎么突然进村了?这还没到收税的时候啊。” 陈玉堂看到衙役进村,也吓了一跳。 三山村离县城远,平日里村里很少有官府的人来。 一般这衙役上门,准没好事。 陈丰田顾不得多想,立马弓着身子往前迎。 一直走到驴车跟前,才躬身开口:“几位官爷,这时候进村是有什么事吗?” 为首的男人扫了陈丰田一眼,语气不耐烦:“你是谁?拦车干什么?” 陈丰田连忙答道:“小人是这三山村的里正陈丰田,各位官爷要是有事务,尽管跟我说,我帮着通传。” 男人眼神眯了眯,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原来是陈伯父啊。” 陈丰田愣了一下,赶紧摆手:“官爷这么喊我可要折寿了。” 男人从驴车上跳下来,将陈丰田扶了起来。 说道:“我是县衙捕头梁永峰,陈玉坤是我结义二弟。” 陈丰田被梁永锋扶住,顿时心中一热。 他确实听陈玉堂提过,他在城中跟县衙的捕头拜了把子,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位! 还是大儿子有本事啊!自己没回来,却把衙役叫回来了! 立马伸手邀请:“原来是梁贤侄!快,先进屋里喝杯茶水,歇口气再说!” “不了,今天来是有正事的。” 梁永峰摆了摆手,开口问道:“江家在哪?” “江家?” 陈丰田表情更喜,连忙问:“是不是江家惹上麻烦?” 梁永峰笑而不语,陈丰田只当其是默认了,立马兴奋开口:我给你们带路!” 说着,立马引着梁永峰往江家方向走。 身后的几个衙役也提着水火棍,快步跟了上去。 .......... 江尘准备下山时,正看见一个人影从山下狂奔上来。 他停住脚步,才看清是顾二河。 顾二河见到江尘,气喘吁吁喊道:“尘哥,快下山!出事了!” “怎么回事?” 江尘问道。 顾二河喘匀了气才说:“衙…… 衙役上门了!说是要来收什么税,具体是什么我也没听清!反正我看那样子,就是来找事的!” 江尘眉头一挑 —— 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是陈炳已经准备替侄子报仇了? 他不敢耽搁,立马跟着顾二河往山下赶。 一路走下小黑山,过了桥即将进村时。 江尘对顾二河说道:“二河,你去跟沈先生说,有衙役来了,让他来看看。” 顾二河重重点头,转身朝着沈家的方向跑去。 江尘则快步往自家门口赶。 等走到家门口时,才看见原本施工的人都停了活,围在江家门口。 人群正中,站着四个穿黑红皂角服的衙役。 为首之人眼形狭长,目光带着几分毒辣,扫过周围的人,冷声喝道:“都聚在这里干什么?想造反吗?” 江田连忙弓着身子上前,陪着笑说:“官爷,我们这是在建房,这些都是我们请来的力工,帮着干活的。” “建房?” 梁永峰挑眉看过去:“你们要建多大的房子?报备过吗?官府知道吗?里正知道吗?” “我们建的是自家的房子,只是在自家的宅基地范围内扩建” 江田小声答道。 “那就是没报备了?” 梁永峰轻嗤一声,对身后的衙役说:“来人,把地基给我填了!门口贴上封条!” 江田吃了一惊,嘴唇颤抖:“官爷,不成,这可不成啊......” 孙德地赶紧赔着笑走上前:“官爷,官爷,这事是我们考虑不周,没提前跟官府说,是我们的错,就劳烦您贵手,帮忙报备一下。” 说着,他悄悄从兜里掏出三两碎银子,递向梁永峰:“这些就是报备用用的银两,也请官爷代为转交了。” 梁永峰手一甩,直接把银子砸在地上:“你想贿赂我?来人!押起来!” 孙德地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连忙辩解:“官爷!官爷!这是报备的银子啊,不是贿赂!” “我只是个帮工的,也不是房主啊!” 梁永锋听到他只是帮工的,终于挥了挥手,那两个衙役才停了动作。 “你不是房主,那房主呢,找个说话算数的来!” 孙德地额头渗汗终于长出一口气。 他往常干活要是离城近,也常有县城衙役来 “打秋风”,一般只要塞点银子就能打发了。 可今天这衙役怎么油盐不进,看着想故意来找茬啊! 孙德地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低声开口:“官爷,这宅子是江二郎江尘家的,您看能不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就通融通融?” 江二郎的名声,如今在永年县城里谁不知道? 县中衙役,应该也能猜到江尘名声这么大,以后可能要当官的,应该会顾忌几分。 可梁永锋冷哼一声,厉喝道:“有了点名声,就能无视法纪,为所欲为吗!把大周律放在何处!” 第175章 衙役拿人,沈朗出面 江尘就在这时走了过来。 目光扫过,看站在面前的男人,以及身后衙役。 立马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县衙捕头梁永峰,陈玉坤的结义兄弟,应该收了陈玉坤不少钱。 没想到,陈玉坤没来,倒是他先找上门了。 江尘看了一阵后,才走上前:“是梁捕头吧,嘴上说得倒是大义凛然。” 梁永峰听到声音转头看来,见来人穿一身黑衣短袍,面貌俊逸、剑眉虎目,也猜到了其身份。 却淡笑开口:“你就是江二郎?这贼头鼠脑的样子跟戏台上的差太远了。” 身后的衙役跟着干笑了两声,只可惜周围没一个人附和。 说江二郎贼头鼠脑?那不是瞎了嘛。 对这种攻击,江尘毫不在意:“那些都是编的而已,难道戏文上说车船店脚衙,无罪也可杀,所有衙役就都该杀了?” 梁永峰鼻息霎时粗重了几分,出言嘲讽,反倒给自己破了防。 “我倒要看看,你进了大牢还能不能这么嘴硬,来人,拿下!” 江尘站在原地没动:“拿人也得有个说法吧,我到底犯了哪一条律、哪一条法?” “官府办事,还需要跟你解释?进了大牢,你自然就知道自己犯了哪条律法!” 梁永峰一挥手,左右衙役立刻提着锁链和水火棍上前。 旁边围观的百姓,有些忍不住低声开口: “他们不知道这是江二郎吗?是不是抓错人?” “我看就是见到这里建房,过来打秋风的......” “那也不能这么随便抓人啊?” 梁永峰回头,眼神狠厉地扫过人群:“谁再敢多嘴,一并抓回去问话!” 只目光一扫,现场瞬间噤若寒蝉。 就算心里再不满,他们也不敢得罪官府的人。 被拉进大牢,哪怕没罪,关上一个月错过了春种,家里的日子就要完了。 说话间,两个衙役已经到了江尘面前,伸手就要拿人。 江尘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手按上了腰间短刀。 不论如何,他是不会进县衙的。 将性命交到仇人手上,那还不如拼死一搏。 对面的梁永峰,见到江尘摸着腰刀,嘴角微微上扬。 手也按在腰间的长刀上。 只要江尘敢反抗,拒捕的罪名坐实,也就省的他再罗织罪名了。 江有林在背后握起柴刀,江田神色焦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就在这剑拔弩张时,人群外传来一声呵斥:“我看谁敢!” 只见围观人群外,走来一个中年文士。 身着青锦袍,腰佩长剑。 此刻,恰是大日高悬,金辉洒落。 那身锦袍上的云鹤暗纹,在辉光下照耀下鹤影流转。 腰间长剑,剑鞘深黑,剑格赤铜,剑柄悬一缕金线,贵气尽显。 这一声呵斥,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村中人细看之下,才认出来是沈朗。 换了身衣服,竟然有些认不出来了。 梁永峰看到沈朗,原本狠厉的眼神下意识一缩,连眉眼都下意识低了几分。 他当了这么多年捕快,基本的眼力自然是有的。 这身锦袍,绝不是永年县任何普通人能穿的。 那金丝佩剑,更是士族子弟出游时的标配。 眼前这人,极有可能是士族子弟。 可士人,怎么会待在三山村这穷乡僻壤? 梁永峰心思电转,迅速躬身行礼,小心翼翼地开口:“敢问是哪位贵人当面?” 沈朗鼻腔吐出轻哼,目光根本落在梁永峰身上,犹如看一只苍蝇。 “真是世道错乱了,一个卑贱如狗的衙役,也敢打听我的身份?” “真想知道我是谁,让你们的县丞来问。” 客客气气询问,却挨了顿骂。 梁永锋眼角抽搐,却只能强压下怒气辩解:“县丞大人负责城中文书,这类事务,都是由县尉陈大人管的。” 沈朗略微思索才开口:“你们县丞我知道,是赵郡李氏的庶子,勉强够得上士族;” “可你们县尉姓陈......我倒真不知道是哪家的子弟了。” 梁永峰开口答道:“我们县尉陈大人,并非士族,是靠举义勇为官的。” 沈朗嗬嗬笑了两声,却仿佛压着怒气:“连寒门都算不上?也配来见我?让你们县丞来!” 梁永峰一时气急。 县丞早就重病缠身,连县衙的事都不管了,怎么可能来见沈朗? 要不是县丞重病,沈朗还不敢这么出场呢。 梁永锋只得再次开口:“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查案而已,应该跟贵人也没什么关系吧。” “呵,我于此地通玄,也听说过江二郎的事情为民除害,为兄冒死,义勇冠绝全县的事。” “就这么被被你一个贱衙带走,我路见不平过来管管还不成?” 第175章 士族沈朗 梁永锋面色愈发涨红。 这人看着文质彬彬,可一口一个贱衙,那有点文士的样子。 衙役捕快,的确算是贱职。 可梁永锋从当上捕头之后,谁还敢这么跟他说话。 可面对一个士族,他也只能生闷气了。 县衙中,县丞始终死死压着县尉一头,就是因为他有个士族的身份,背后是赵郡李氏。 县尉尚且如此,他又能做什么。 可面前的中年文士,独身一人,旁边连个仆役都没有,真的是士族吗? 这三山村什么时候有士人了? 要是早知道有这号人物,县尉和县丞怎么会不过来拜见? 在这通玄,通玄又是什么?他之前从未听说过啊。 难道是修道之类,刻意找这儿穷乡僻壤的地方。 他倒是听说过,那些士族们各有怪癖。 有的锦绣绸缎不穿,专要穿麻布衣服。 有的甚至当街赤身裸体,上街狂奔。 这么一想,隐居乡间反倒正常起来。 一时间, 梁永锋心中却是各种想法涌了出来。 但看着沈朗一看就从未经过风霜的面庞,身上又自有一副出尘的贵气,心中终究是相信压过了怀疑。 见到梁永锋表情犹豫挣扎,沈朗五指轻轻敲着剑柄:“怎么,你想用脑袋试试我的剑真不真?” 梁永锋顿时,将身子弯得更低了:“哪敢冒犯贵人。” “只是我今日来也是依律而来,按规矩办事而已,江二郎虽然曾经为民除害,但行事也不可为所欲为。” “哦,那你就说说江二郎犯了哪条周律?” “依周律,民户建房,需向里正、官府报备。我想问江二郎,所建的青砖大院可否报备过?” 旁边的陈丰田见到沈朗出来,也是一脸惊疑。 之前一直以为只是个私塾先生,可见到梁永锋的表现, 心道这沈朗真是深藏的贵人隐居到三山村不成?还好之前没有得罪过。 正思索时,听到梁永峰说起建房报备的话。 立刻接话:“没有,江家建房从始至终都没有来跟我报备过。” 梁永锋看向江尘,稍稍抬起身子:“正是此理,贵人可否容我办事。” 他也想明白了,他对付的是江尘,不管这沈朗是真是假,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不得罪的情况下将事情办完就是了。 士族子弟个个眼高于顶,总不会为了一个江尘纠缠下去吧。 果然,沈朗听完微微颔首:“若是按照周律而行,我却是懒得管了。” 梁永峰嘴角扬起,斜眼瞥向江尘。 果然,这些士族不过是一时兴起摆摆架子而已,哪真为江尘站台,那反倒失了身份。 可沈朗话锋一转:“只是我记得,大周律说的是‘民户建房,四至超地契者,需向里正、官府报备’” 沈朗声音渐寒:“你少说几个字,是觉得我会被你这么愚弄过去?” 梁永峰额头渗出一层细汗,强撑着辩解:“是有人来告,这江家宅基地南北过了六十尺,超了四至范围,所以我才来拿人!” “哦?这样啊……” 沈朗略微沉吟:“那你就拿人吧。” 梁永峰松了口气,高声喊道:“来人,动手!” 刚退去的衙役们立马提着锁链、水火棍上前。 旁边的陈丰田脸色却突然变了。他似是想起什么,伸手想拉梁永峰的衣角, 可江尘抢先说道:“恐怕梁捕头被陈丰田骗了啊,请看地契。” “不是我.....”陈丰田想说,不是他告的。 可惜江尘接过江有林递来的地契,再次开口打断:“江家屋舍,东西宽五十尺,南北深七十尺。梁捕头可以量量看,哪里超了范围?” “多少?” 梁永峰听到这尺寸,顿时愣住。 这比城中的普通宅院大了足足一倍不止啊。 他抬手接过地契,看到上面的字迹和县衙红印,霎时哑口无言。 地契上还真的写着 “东西五十尺,南北七十尺”。 他转头看向陈丰田,眼神里满是质疑。 陈丰田只能开口解释:“乡下地方大,不比城里,宅地不值钱的” 其实当年江有林刚搬来三山村时,陈丰田见他是外乡人,又看着有钱。 就偷偷在宅地尺寸上做了手脚,多写了十几尺,多收了些地钱,却没料到会有今天啊。 第176章 村中人怒骂陈丰田 江尘让开身子:“要是捕头还是不信,那就量量吧。” 梁永峰仍旧不死心,对身边衙役说:“去!拿绳尺量!” 孙德地在旁边立马递上绳尺,两个衙役一人扯着一头,沿着院墙地基量了起来。 片刻后,衙役跑回来,低声禀报:“捕头,地基四至都在契书范围内,没超!” 梁永峰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梁捕头,看来收到的消息是假的啊。” 梁永峰盯着江尘,硬声道:“就算没超四至,间架税、算缗、宅税,可交齐了?” 这话一出口,就是不再掩饰,明摆着来找麻烦了。 沈朗再次开口:“大周律规定,间架税屋成征收,宅税房成征收,算缗更是要房屋建成居住一年后才收。梁捕头现在来要税,是不是太急了些啊?” 梁永峰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心中的怀疑越发多了,斜眼看向沈朗:“贵人似乎对江二郎颇为维护啊。” 沈朗:“我在此地隐居,江二郎除了狼灾护了一村人,算下来我还欠他人情呢。” “况且我所说的句句合律,算不得维护吧?” 梁永峰看着沈朗,又看了看周围的村民,知道今日想拿人是不可能了。 要是只有江家人在,就算对方说破大天,他也能强行把人拖走,进了县衙大牢,有的是办法收拾; 可沈朗站在旁边,极有可能是某个士族。 虽然心中怀疑始终没消。 可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他一个月几钱银子,何必要冒着这种险! 犹豫片刻后,梁永峰只能看来:“看来,确实是我们收到的消息有问题。” “看来是的。” 江尘笑着应道:“那梁捕头进屋喝杯热茶?” 梁永峰看了江尘一眼:“茶水就不必了,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句。” “名声再大,也该收敛些,否则落到我手里,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我一向谦逊,就不劳烦捕头动手了。” “走!” 梁永峰一转身,带着衙役离开。 围观的村民立马分开一条路。 有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偷偷吐了口唾沫。 这些衙役每年收税时都跟着税官来,交不起税的轻则被打,重则被拖走收监。 打了人,最好还要收 “辛苦银”,简直最是可恨。 陈丰田看着梁永锋离开,却有些手足无措。 不是要收拾江尘嘛,怎么这就走了!还没他儿子有胆气呢! 梁永锋一走,孙德地就凑到江尘身边,急得直擦汗:“东家,您赶紧想办法和梁捕头讲和吧,不然我们这院墙也没法建了!” “怎么说?” “我们建墙得采石、取木吧?这小黑山虽说平常没人管,可若是梁永峰要官府压人,我们连采石都不能!” “还有我们准备用的梁木,可不易得啊...... 来路本就有些绕,他要是想刁难,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扣私伐官木的罪名!” 孙德地已经急火攻心了,说话都没顾上压低声音。 旁边帮忙的村民都听了个大概,脸上同样露出急色。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活计,要是能一直干到春种,不仅能吃饱饭,还能攒下一笔钱来,春种时也不用借粮了。 可这么一闹,这活没了谁负责啊! 江尘轻出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大家也听到了,有人跑去跟衙役举报,说我家建房违律......看来这房,是建不成了。” 说话时,他的目光落在站在一旁的陈丰田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也瞬间都聚到陈丰田身上,眼神里满是愤懑。 要不是他报官,三山村离县城这么远,衙役怎么会来? 陈丰田本来还在心里骂梁永峰没胆气,就没这么被吓走了。 此刻突然被众人盯着,顿时慌了。 连忙摆手:“你们看我干什么?不是........” 他终于明白,江尘为什么两次打断他的话了。 可接下来,是三次 江尘转头问孙德地:“让你买的肉,买好了吗?” 孙德地苦涩地点头:“买了三十斤猪肉,本打算要加进之后三天的饭菜里的......” 他心里正盘算着损失呢,砸进去这么多人力物力,要是停了工,不仅赚不到钱,还得亏本。 这些猪肉、耗损什么的,可就指着江尘报销了。 “不用等三天了。”江尘提高声音,对众人说,“今天来全煮了吧,大家吃完,明日就不用来!” 众人听到这话,脸上却没多少喜色,看向陈丰田的眼神更恨了。 没了活计,一顿肉又顶什么用? 看看!人家江二郎多仁义,你陈丰田又做的是什么鸟事! 有人嘀咕:“都是一个村的,江家到底得罪他什么了?” “不想让江家跟他一样起大院呗,人家可是里正,那是我们普通人能比的。” “我呸,他爹不也是种地的。” “这事做得也太不地道了,我们三山村怎么有这种人!” “这下没了饭辙,我们去哪找活干?” 里正里正,一共统管不到百户。 说是统管,但根本没有实际官职。 靠的主要就是村中名望而已,能指挥的动村中壮丁的,那就是里正了。 可江尘这一击,正正好好打在他在村子的名声上。 议论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向他走过来,陈丰田吓得连连后退,脸色发白。 也不敢辩驳了,扭头挤了出去。 江尘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带笑。 这梁永锋,倒是给他送来了一记好助攻。 陈丰田一走,这些百姓更是毫无忌惮,有人直接破口大骂:“狗娘养的,忘了本的东西!” 江尘开口拉回众人的注意力:“好了,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第177章 陈丰田被打 倒也不是一边倒的咒骂。 也有人也忍不住帮陈丰田说两句:“陈里正刚刚好像说不是他........” “我好像也听到了,而且那捕头也没说是陈里正吧。” 江尘目光不经意的看过去,说话的是村中几个陈姓壮丁,平日和陈丰田走的比较近。 说到底,乡村还是宗族为主。 即便是三山村原本就是开荒、逃难者聚集成村,可同姓的还是天然抱团。 整个三山村,陈姓快超过三分之一了,却只有一家江姓,这倒算是个麻烦。 可很快有人开口: “不是他,你没看到谁把捕头带上来的!” “那捕头看着比他爹还亲,能不是他说的?” “什么里正,还不是舔那些衙役的腚沟子。” “不干人事。” 几句辩驳,立刻引来了更多的反驳,瞬间被淹没。 江尘本来微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 陈丰田天生为人吝啬,贪财如命。 平日里借钱、借粮本来是可以积名望的事情。 他却从中赚了不知多少,怎么可能不惹人怨。 更别说买土买地的过程中,得罪了多少人了。 之前不敢说,现在,却有些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意思。 另一边,陈丰田被众人目光逼着挤出去。 心里越想越发觉得不对。 怎么他就被莫名扣上了一个告密的帽子?他只是领着捕头过去啊! 村中里正,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配合官府,他也没做错啊。 可再想想,做里正第二重要的事,就是维护村中人的利益。 要是和隔壁村子发生了什么冲突,不论是抢水浇田,还是分地不均,都得他这个里正出面镇场子。 可现在,他却成了因为嫉妒,就向官府告密同乡的人。 不论何时,乡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 陈丰田当了这么多年里正,这点事情他还是能看得清楚的。 越想越觉得不对,于是加快了脚步朝着村口奔去。 陈玉堂慌忙跟在后面,见陈丰田走的越来越快,已经快要跑起来了。 连忙开口:“爹,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陈丰田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道:“你赶紧去,把梁永峰追上。” “找他干什么?你没看到他都灰溜溜的走了。”陈玉堂一脸不屑:“说什么结义兄弟、县衙捕头,我看也没什么本事。爹你也不用上赶着凑近乎了。” 陈丰田一把拍在他脑袋:“赶紧给老子追,追不上来把你头给拧下来!” 陈玉堂捂着脑袋,看着陈丰田暴怒的样子,委屈的喊了一句:“爹!” 陈丰田再次怒目瞪过来,陈玉堂不敢再说,捂着脑袋往前跑去。 等他跑到快到村口时,衙役已经将驴车解下来,正看到梁永峰要上驴车。 连忙冲上去开口:“梁捕头,梁捕头,等一会儿!我爹有话要跟你说。” 梁永峰扭头看向陈玉堂的来路,没看到陈丰田的人影。 开口说道:“我今天还有公务,就不在村里留了。” 今天没能将江尘带回去,他还得回去给县尉回话呢。 要是一切顺利,留在陈家吃个饭,喝些酒倒也没问题; 事情没办成,若是还在外面游荡,到时候县尉发怒,可不是他能受得住的了。 陈玉堂想想老爹那焦急的表情,只能再劝:“梁捕头就再稍微等一下,我爹走得慢,马上就来了。” 说话间,只见他来路的位置,果然看到陈丰田快步朝这边赶来。 梁永峰见人已经来了,也就不再多说,在原地等着。 陈丰田看梁永峰还在,才松了一口气,步子稍慢,喘着气走上前。 “梁贤侄,这么急做什么?留在家里吃个便饭,喝些茶再走吧。” 梁永锋摇头:“我身上有公务在身,得赶在天黑前回城。若是晚了,县尉要生气的。” 陈丰田见他表情不似作假,又继续开口:“其实我还有一件小事。” “贤侄你能不能回去跟那些人说一下?江家的事,不是我告的官府。” 梁永锋皱了皱眉,开口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江家的事情是你告的了?” “可贤侄你说是得到消息才来查的。” “我也没说是你啊......” 梁永锋平日到哪敲诈勒索,都是这套说辞,今天也没什么区别。 陈丰田表情有几分焦急:“可是,是我领着你过去的啊...... 刚刚江尘那小子有几次直接指名道姓的说是我,当时你也没反驳。” 陈丰田现在才反应过来江尘的心思有多歹毒,在那种情况下竟然还有心思来给自己扣黑帽子。 “所以?” 梁永锋看着陈丰田。 当时梁永锋只顾得猜沈朗是不是士族了,哪顾得上这些, 就算听到了,他也根本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所以,还请贤侄去帮我解释一下。” “你让我回去,跟那些穷鬼解释一遍?” 梁永锋感觉面前的陈丰田可能是有点失心疯了。 他才被那中年士族一口一个狗衙役骂走,现在又回去,只为了解释无关痛痒的一句话? 陈丰田点点头:“我们来回也不过几百步而已,只要去说上一句就可以了,不是什么大事。” 梁永锋的眼睛眯起,冷笑了一声:“伯父,我还有公务,就不多陪了。” 说完,一扭头跳上驴车,前面的衙役立刻抽了一鞭子,驴车晃荡着就要离开。 陈丰田赶忙紧追几步,用手扒住驴车车架:“贤侄!贤侄!你听我说,这事真的很重要,你就帮我解释一句就成!” “贤侄,你就说一句..... 说一句就成......” 旁边一个瘦衙役看了一眼梁永锋的脸色,手中的水火棍,直接朝着车架打去,正砸在陈丰田扒着车架的手指上。 陈丰田哎哟一声痛呼,连忙收回手。 那衙役厉声开口:“你这老头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们捕头说了,还有公务,没时间搭理你!” 梁永锋扭头轻喝一声:“你怎么跟我伯父说话呢,有没有规矩!” 瘦衙役这才收了水火棍,却仍旧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 梁永锋回头看了陈丰田一眼:“伯父,请回吧,下次有时间再回来看你。” “走吧。” 赶车的衙役,又一鞭子抽在驴屁股上。 江有林这次没敢再拦,驴车晃悠着离开。 梁永锋离了村子,脸色越发难看。 什么结义兄弟。 要不是陈玉坤在花香楼看场子,月月孝敬了不少,他能认下这种泼皮无赖当做兄弟? 这陈丰田还真拿自己当长辈了,一口一个 “贤侄”叫着倒是舒服。 还想让他舍了脸面去帮他解释,真的是不知所谓。 第178章 对权力的渴望 旁边,刚刚对陈丰田动手的瘦衙役开口说道:“头儿,我们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你想去抓人?” 刚刚他虽然骂了瘦衙役一顿,但实则,这衙役才是梁永峰身边最机灵的一个。 也是最看重的亲信了。 要不是刚刚看到了梁永峰不耐烦的表情,他也不会出手打人。 瘦衙役道:“可这小山村里边,真的会有贵人吗?” “就算真的有贵人,会跟江二郎这种贱民混在一起?” “那你觉得有多大的可能是假的?” 梁永锋开口。 瘦衙役略微思索,比了个手势:“七成,最少七成!” “剩下的三成,还是在那身衣服和配饰上的。” 他倒是的确没看过乡下人穿那身衣服。 别说,那人穿得倒挺合身,剑带得也是有模有样。 这么一想,他心里又打起鼓来。 “要是那三成是真的,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下场吗?” “你是挺机灵的,可关键的时候更要装傻,这种分辨真假的事情,我们何必做?回去报告县尉,让他确定就是了。” 那说话的瘦衙役才恍然大悟,对着梁永锋比了比拇指:“头儿!还是你机智。” 别说三成的几率是真的,便是只有一成,梁永锋也懒得去赌。 只是替人办事而已,何必要将自己的性命丢到赌桌上? 那边,陈丰田只能捂着手看着他们离开,一时间气得捶胸顿足。 直到完全看不到梁永锋的背影,旁边的陈玉堂才凑过来,怒骂一句:“这狗衙役,让他来对付江尘的,反倒对付起我们来了,还说跟我哥是结义兄弟!我呸!” 陈丰田看着青红一片的手背,深吸几口气。 开口说道:“走,回去。” 他也看出来了,什么鬼结义兄弟,亏他还一口一个贤侄的喊着。 走在路上,陈丰田思索半晌,开口发问:“村中有多少人来家里借过春种的种子了?” 陈玉堂道:“去年收成都不少,冬天又比往年要长很多,不少人家里的粮食都吃了个干净,今年借春种的比往前多不少。” “一共多少户。” “大概有三十多家吧。” 陈丰田开口:“后面肯定还有不少人来借。” “之后来借春种的,不要放秕谷进去了,全都给好的。” “啊?为什么?” 陈玉堂惊讶开口。 他家往外借银子,那是九出十三归。 借 10 两银子,到手 9 两,按 10 两银子算三分利。 要是借种子,那就不止九出十三归了。 照样是三分利,可这包种子粮食里,几乎有两成是陈粮秕谷。 这两成挑出来或许还能煮煮饭、哄饱肚子。 可想用来种那就不成了,每个人借了春种回去都得挑上一挑。 这么算下来,借春种应该是八出十三归了。 这么多年,村子中人也早就默认了这规矩,没人说什么。 怎的老爹今天改了性,变大方了呢。 “那江尘现在天天假模假样的做好事,村中人都快把他当成里正了。这段时间,咱家也不能跟之前那样做事了。” 之前,他自然是肆无忌惮,想怎么克扣就怎么克扣,只要不太过分就行了; 可现在有个江尘跟他唱对台,却不能像之前那么肆无忌惮了。 “那好吧。” 陈玉堂想想也是。 这些天他走在村子,总感觉有人在背后骂他,做点好事维护一点形象也好。 “还有,最近找些人也来给我们的院子修缮一下,记得不要太多,七八个人就可以,每人每顿一碗粟米饭。” “吃饭的时候你看着点儿,别让那些饿死鬼投胎的多盛饭。” “明白明白。” 陈玉堂连连点头。 “菜呢?江家可是给荤腥的。” “还荤腥?我有多少家产经得住这么败。” “去年不还剩了一些腌萝卜吗,每顿饭给一条下饭就够了。” “还有,都找姓陈的,别找其他姓的。” “好。” 陈玉堂一条条应下。 陈丰田又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法子了。 只是,一想到马上有七八个大汉来自己家吃粮食,又感觉到一阵肉痛。 然后恨恨地说一句:“等着吧,等大郎回来,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江家门口,正热火朝天的开伙做饭。 从江尘口中确定这些天的花销全都给报销,孙德地也终于放下心,指挥厨子将之后几天的备菜和肉一股脑放进锅里炖起来。 这顿饭,所有人都可以放开肚子吃个闷饱了。 只不过所有人脸上也没多少高兴的情绪。 一顿饱和顿顿饱,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所以这些人一边端碗吃饭,一边骂陈丰田的娘。 而江尘,则将沈朗迎进了屋子。 等沈朗在江家堂屋坐下。 江有林、江田几人顿时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坐不敢坐,站不敢站。 陈巧翠泡了壶茶端上来,都有些胆战心惊,放桌子上后立马后退了几步,小心站在一边。 沈朗刚在门外那气度,确实跟那些传说中的贵人没什么区别。 听说只要冲撞了那些‘穿锦缎’的贵人,都是要丢性命的。 见他们这样子,江尘开口:“爹,大哥,你们先出去吃饭吧。” 江有林几人这才快速走出门去。 江尘开口:“多谢伯父这次来救我,不然我就只能拼死一搏了。” 要是刚刚,他真动手了。 现在,可能就只能带着家人逃跑了。 在真的被梁永锋找上门之后,他才感觉如此无力。 纵使有万般道理,碰上官府的人,终究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就算名声传遍永年县,村中也有不少人拥护。 可普通百姓终究是为官如畏虎,没有一个敢主动出头的。 这一遭,也让他第一次,有了些对权力的渴望。 沈朗轻出一口气,开口说道:“这一关,还没那么容易过去呢。” 第179章 沈朗的身份,该下手了 江尘坐到沈朗面前,倒了杯茶水递到沈朗面前。 看着沈朗仪态自然地喝了一杯粗茶,举手投足间,气度非凡。 也不由确定,沈朗绝对是高门大族出身,起码曾经是。 在沈朗给他的书中,江尘也知道如今的天下是 “天子与士族共天下”。 甚至连皇室需与其联姻以巩固统治,而那些为臣的顶级门阀,反倒隐隐有些抗拒, 这便是士族,代代流传,互相联姻。 权力和财富永远只通过血脉和姓氏延续,跟努力勤勉没有任何关系。 士族和庶人的差距,已经快比人和狗的差距还要大了。 庶人若敢冒犯士族,当场格杀,也可判无罪,最多赔些银子而已。 这也是为何,即便沈朗无官无职,只是摆出士族的架子,就可以吓退梁永锋了。 所以,江尘对沈朗的身份愈发好奇了。“沈伯父,你真是士族啊?” 听到江尘这么说,沈朗展颜一笑,将身上的锦袍拂了拂,开口说道:“那你觉得呢?” 江尘略微思索,答道:“曾经是。” 沈朗才将展开的袍袖收了下去,开口说道:“你倒是聪明。” 江尘猜对了。 可从士族贬为庶民,这沈家到底是犯了什么罪过? 江尘也明白了,为什么沈朗说这一关没有那么容易过。 梁永锋回了县城,报告县尉陈炳; 陈炳过来一探究竟,到时候不就露馅了?到时候,自己的事反倒是小事了。 按照周朝律法,冒充士族可是死罪。这次,沈朗过来救他,也几乎是搏命了。 江尘再没有刚刚的放松,神情渐渐紧绷起来:“所以伯父,我们该跑吗?” 江尘想了想,沈朗明天就能过来,他是真想不到破局的办法了。 那就只能跑了。 不知道山民的命星,能不能指引他翻过三重大山,带着家人和沈朗父女活下去。。 沈朗摇摇头:“我从南跑到北,从京城跑到大周最北边,实在不想跑了。” “那要怎么办?” 要是明天陈炳就找过来,那就真的没什么应付的机会了。 沈朗见他表情紧张,笑了一声,开口说道:“事情还没有到那种地步,我也不是第一次借用士族的身份了,曾经也是真正的士族,没那么容易被戳穿的。” “可县尉要是来问?”江尘仍旧不懂,这种假身份难道不是一戳即破吗。 沈朗开口道:“我现在对外的身份,是吴兴沈氏庶子,吴兴远距千里之外,在这里,根本无从查证。” “陈炳一个小小的永年县县尉,若非大事,也不敢向吴兴沈氏这种次级高门发函查验身份。” 江尘恍然大悟。 他这是陷入前世的思维定式。 这里可没有身份联网,不是一张身份证就能确定身份的时代了。 在这周朝最北边,沈朗完全可以暂且用这假身份行动了。 “所以,陈炳没办法证伪,就只能当真的了!” 陈炳也是庶人出身,他敢质疑一个次级高门的子弟吗? 他会为了帮侄子出口气、派快马精兵远赴千里去吴兴沈氏求证吗? 必然不会! 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士族的身份实在太好用啊。 可江尘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可对士族政治又不怎么了解,只能有些疑惑的发问:“按伯父这么说,那不是没有破绽了?” 沈朗指了指江尘:“最大的破绽是你。” “我?”江尘更迷惑了。 “身为士族,我本来不该这么援护你。但你在永年县有义勇之名,我因此欣赏你,倒也说得过去。” 沈朗声音渐冷:“可士庶不通婚,要是让陈炳知道我将女儿嫁给你,我的身份也就不需验证了,我、砚秋、你,都会死。” 江尘此前隐隐察觉到的不对,顷刻浮现。 是啊!沈朗平日深入简出,少和村中百姓交流,还算说得过去。 可将女儿嫁给江尘这种庶人,那就完全不合理了,除了寒门。 任何一个士族,都不会做出这种事。 江尘开口:“可这事情,整个三山村已经快尽人皆知了,陈炳恐怕很快就会知道了。” 江尘倒没怎么宣扬。 可他爹、大哥还有嫂子,几乎见人就将两人定亲的事拿出来说。 这也不怪他们,之前江尘想求一门亲事,跑遍了十里八乡。 最后娶亲还得花上三四十两银子的聘礼,简直是人厌狗嫌,成为笑柄。 现在终于翻身,不仅能娶亲,对象还是读过书的沈先生家的女儿,他们怎么能忍住不炫耀? 沈朗再次开口:“所以,砚秋从今日起,就是我的婢女了。” 沈朗开口,“如果只是婢女,我欣赏你的勇武,同意你们的婚事,倒还说得过去。” 江尘这才明白,为什么沈朗今日没有带沈砚秋过来。 “陈炳会信吗?” “你不懂士族” 沈朗开口:“我带个如花似玉的婢女,比只带个女儿可信多了。” “可是.......” 沈朗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柳叶茧纸,在江尘面前展开。 上面写着:“沈朗,字明远,原籍吴兴,慕山水,好读书,携女沈砚秋远行购书访友,沿途州县勿阻。” 原籍处,盖了一枚极小的朱红印鉴,印面不足半寸。 旁边还有小篆沈字族徽印记。 江尘看着这张小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陈丰田见过我的路引,他是三山村唯一一个,在字面上确定砚秋是我的女儿的人。” 来到三山村,沈朗自然是要展示路引的。 而三山村,唯一见过这路引的就是陈丰田。 途中或许还有其他人见过,但恐怕早已经忘记了。 江尘的目光悄然锐利起来。 沈朗继续开口:“该用你那毒计了,把陈丰田拉下来。” 第180章 准备出手 江尘看着沈朗放在桌面上的路引,上面的精细的徽记和小印,心中难免惊讶。 这老岳父,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曾经是士族、仪态风度根本不是作假。 衣服、佩剑,必定也是此前留下的,大概率就是真的 至于这路引,江尘虽然看不出来真假。 但沈朗父女能靠它从南到北,肯定也不是粗制滥造出来的。 可以说,有这几样东西,加上古代信息传递的难度。 只要沈朗不犯什么大事,根本没人能戳穿他的身份。 想想,虽然沈朗只是一介文人,能带着沈砚秋从京城一路南逃到三山村,也肯定有其遮掩身份的法门。 甚至,江尘怀疑就算有人给真正的沈家去信,沈朗也未必会怕。 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即便是被贬,也该有几分人情在,说不定有的还在沈朗逃难的途中帮助过他。 这么一看,沈朗还真没说错,他现在就是沈朗士族身份最大的破绽。 士庶不通婚,虽没有写入律法,却是各个士族心照不宣的成规。 而且,就算同为士族,顶级门阀也少有和次级高门联姻,文治世家也少会和武勋豪族联姻。 现在沈朗自称士族,却将女儿嫁给庶人。 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身份为假了,所以沈朗才准备对外说,沈砚秋是其侍女。 江尘开口:“只把陈丰田拉下来就够了吗?村中人可也知道砚秋......” 沈朗父女一直在村中深入浅出,说村中人误认还可以解释。 但陈丰田见过那张路引,一旦想明白其中的关窍,随时可能惹来麻烦,江尘觉得,只是将其拉下来还远远不够。 沈朗道:“庶不与尊斗,只要陈丰田不再是里正,说话没有可信度就够了。” 他的身份只要没有办法证伪,那说话的可信度就会比陈丰田高。 或许因为曾经是士族,沈朗对自己足够自信。 但江尘一向求稳,闭目沉思后,再睁眼时,心中已有了别的想法。 最好是鼓动村民冲进陈丰田的宅子,动乱之下,永绝后患才为好。 他要做的,只是让村中百姓的情绪爆发的更猛烈一些,在原本的计划后面加一个收尾而已。 只不过,此事还需要随机应变,他也没有跟沈朗说明。 于是对沈朗开口:“好,我来处理就好。” 沈朗微微颔首,似是对此并不担心。 之前沈朗说暂且不动,可陈炳这么快就出手,而且毫不掩饰。 他为了安稳度日,也不能坐以待毙了。 只不过,他却还有一个问题。 “伯父,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 “你为什么愿意将砚秋嫁给我?” 这是确认了沈朗曾经的身份后,江尘的主要想法。 士庶不通婚并非律法,却生在每个士族心中。 即便沈朗不再是士族,可也不是能放下心中成见的。 就算他曾经在村中办过私塾,足见其应该是士族中较开明的一类,江尘仍旧有些疑惑。 沈朗轻出一口气:“你以为,我还能将女儿嫁给士族吗......” “我现在也只是庶人而已,你不用想的太多。” 说完,起身。 当江尘将沈朗送出屋子时,门外等着吃饭的一众人看到沈朗,眼神中都多了几分畏惧。 此前只知道沈朗和沈砚秋父女读过书、有学识,所以众人都叫他一句 “沈先生”。 可现在梁捕头的反应证明他其实是个贵人。 那种得罪就可能丢掉性命的贵人,现在,他们对沈朗又多了几分畏惧,甚至连正眼看都不敢。 沈朗也不在意,在众人面前依旧保持着那副倨傲的神态,不经意地从众人面前走过。 将沈朗送走,江尘也开始思索起,该怎么开始动手了。 此前,他的计划起码需要一两个月让事情发酵,现在却已有些等不及了,必须得加快速度。 希望加速之后,不出什么问题。 江尘进门时,将顾二河一同叫了进去。 顾二河坐到江尘面前,脸上还有些愤愤不平:“陈丰田这老狗,真把自己当成官府的狗了.......” 江尘摆摆手:“二河,先不说这个,你今年的春种准备好了吗?” 顾二河一听见这话,立马有些萎靡,低声开口:“是去陈里正家里借的。” 可随即又振奋起来: “尘哥,他这是把你往死里害呀,要是你进了县衙的大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你也不用想着不得罪他们家了!” 看来顾二河来借粮的时候,江有林对他也是跟张常青一样的说辞。 江尘叹了一口气,开口:“我也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毕竟都是一个村子的。” 转而发问:“你借的粮春种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顾二河颇为不耐的开口:“跟往年一样呗 ——十斤的米种里有两成都是陈的、瘪的,得择出来之后才能播种。” 江尘一听,来了兴趣。 他家之前还真没去陈丰田家里借过种子,于是多问了几句。 听顾二河说完,嘴角又微微上扬。 十斤种子有两成都是坏的,这已经是 “八出十三归” 了,可村中百姓还不能拒绝,只能受着。 借春种本是施恩,陈丰田这么一做,那就变成施怨了。 难怪,难怪今天的事就差点就引发众怒,江有林在村民心中的形象,比他想象的还坏啊。 “那就怪不得我了.......” 江尘心中自语。 “尘哥儿?”顾二河低声喊了一句,江尘才回过神来,开口说道 “这事做得有些过了,不过还好......” “这还好?附近几个村子都没有像他这么狠的!” 顾二河仍旧愤愤不平。 “这有什么?”江尘道:“我可是听说,附近县中有豪绅借出去的粟米种,都是先用药水泡过,用药水泡过的粟米种肉眼根本看不出来,甚至还能发芽。” “可等收获时,收成却连平常一半不到。” “啊?” 顾二河瞬间瞪大了眼珠。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为什么要这么害人?” 江尘没说话,顾二河却已经反应了过来:“那些借粮的肯定是拿田契做抵了,那些豪绅等着收地是不是!” 想到自家借粮,也是用田地抵押。 顾二河立刻感同身受起来,咬牙开口:“种人真是该杀!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第181章 第一步:散播流言 江尘淡淡回上一句:“我也是听行商说的,不知真假。” “肯定是真的!那些豪绅为了收田,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说完又看向江尘,表情有些担忧:“尘哥,陈丰田借给我的春种不会也有问题吧?” “我只听说过这种事情,辨别的法子,那行商却没跟我说过。”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那批春种有没有问题。”顾二河说着就要起身。 他家一共可就两亩薄田,要是今年收成再不好,那就真的只能卖地了。 正要离开,江尘喊了一句:“等会儿,你先替我跑一趟,把胡达叫过来吧。” 顾二河道:“那我先去找胡达。” 等顾二河离开,江尘也走出门去。 孙德地叫来的人已经将饭菜煮好。 山中帮忙的村民都已经围起来了,准备吃着最后一顿饱饭。 村里采树汁的妇人,看到炊烟升起,也跟着陈巧翠下山。 只是见煮了这么多饭菜,上面还飘着肉片,不由得微愣:“怎么今天伙食这么好?” 有人这才把上午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几个采树汁的妇人张口就骂:“真是天杀的,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这狗贼,还说是村中里正呢,一点人事不错!” 指着陈丰田的鼻子骂他们不敢,在背后偷偷骂,却没什么不敢的。 这几个妇人的骂战战斗力,已经快要超过之前几十个村壮了。 至于心中偏向陈丰田,此刻只能默默将头埋进饭碗里,是万万不敢跟这些可以掐着腰骂一天的妇人争辩的。 还是打饭的厨子开口:“行了,先吃完这顿吧,吃完这顿还得找其他的活呢。” 几个妇人这才稍稍停歇。 张嫂打过饭,有些忐忑地看了眼江尘:“尘哥儿,树汁总还收吧?” “收啊。” 江尘应了一句:“不过也得小心点儿,别让陈丰田知道,这法子也别外传,要是衙门再来找麻烦,也只能停了。” 反正现在,不管有的没的屎盆子都往陈丰田头上扣就是了。 张嫂于是又骂了一句:“那天杀的,我们怎么摊上个这么个里正!” 江尘扫了一眼,又开口:“赵桂梅呢。怎么没下山?” 陈巧翠说了一句:“她说要在山上看着那竹筒,不下来了,等我们吃完了,给她带份饭上去就行。” 江尘点头,也就没再多问。 他估计,孙桂梅肯定还在山上找元宝树。 元宝树是有定数的,树汁也不是每天都能采的。 多找到一棵就能多挣一份钱, 半个时辰过后,江尘等到了胡达。 胡达早听说江尘要建大院,当时还说要过来帮忙。 可来过一次后,见有这么多人干活,也就没再来了。 自家有吃的,反倒不好跟这些靠干活混口粮的人争。 这次被顾二河喊来,他立马急匆匆赶过来。 可到了江家大院前,才发现地基只挖了一半,旁边也没人干活了,难免有些纳闷,被江尘接进去时,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堆在一旁的废土,开口说道:“尘哥,这怎么活干了一半,人全走了?” 江尘沉默片刻,才开口:“进来再说。”胡达见他面色不好,赶忙跟了进去。 进屋后,江尘才把上午的事说了一遍。胡达一巴掌拍在桌上,刚摆上的茶碗都往空中跳了跳。 随即怒目圆睁,头发都似要竖起来:“这狗东西!我就说了,陈家没一个好东西。” 江尘也长叹了一口气,开口:“我之前还想着退让一些,毕竟他在村里当了这么多年里正,不好得罪。现在看来,我越忍,他们越过分啊。” 胡达一双环眼瞪圆:“尘哥,真不能再忍了!那陈玉坤要是见你软弱可欺,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江尘没有接话,转而又说起自己编造的行商见闻。 “我之前在城里,听说别的县有豪绅,每年借春种的时候,用特制的药水浸泡粟米种,表面看不出来区别。” “可那些种子种出来的粮食,收成极差,那些借粮的农户,最后都不得不卖地偿债。” 胡达微微一愣:“还有这种东西?” “我也是道听途说,不知道是真是假。” 胡达一对眼珠滴溜溜直转,继而低声开口:“尘哥,陈丰田家会不会有这种药水?” “不知道,但最近这两年,我们村的收成一年比一年差……” 胡达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似是看透了江尘的心思。 但很快又压了下去,恢复严肃,恨恨开口:“尘哥,你就说怎么做吧!我跟陈家有伤父之仇,只要是对付陈丰田他们一家,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江尘看到胡达这反应,心中暗忖这胡达看着粗犷,但心思却比顾二河敏锐一些。 于是继续说道:“这样,你去找几个泼皮、乞丐把那些行商说的事情说他们,再给些银钱,让他们把这事传出去。” “然后呢?” 胡达发问,“报官?还是……” 江尘摇头:“之后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 接着又补充一句,“记得,不要找三山村附近的泼皮,找人的时候也尽量不要露脸,多绕几道,保证不会查到你身上去。” 胡达心中还有些疑惑,这流言就算传出去,也没有指向陈丰田,能有用吗? 可看着江尘的自信的表情,又立马来了精神,重重点头:“好!” 江尘又自怀中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递给胡达。 胡达看着那银锭,眼神一缩:“尘哥,这太多了。” “不多,你去城中,除了找泼皮,也可以找那些小乞丐或者流民,多找些人,多花些钱,让他们尽快把这事传出去。” 若是之前,江尘大可以让这事慢慢发酵,可现在却有些等不起了,必须得尽快才成。 胡达听到江尘这么说,终于接过银锭塞进怀里:“好,那我这就去!”说完,快步离开江家。 江尘看着胡达离开的背影,心中暗忖。。 顾二河对他虽然算是忠心,可反倒不如胡达机灵。 想想,这事还是交给胡达为好; 而且,胡达本就和陈丰田一家有仇,应该也不会泄密。 那接下来,就只能等消息发酵了。 第182章 迫不及待的陈泽 永年县,县衙内。 县尉公房里的光线比外面暗了几分。 红木案牍前堆着半摞卷宗。 其中一卷案卷半翻开,案牍旁竖一柄狭长黑刀。 陈炳就坐在案后那张宽大的梨花木椅上。 穿一身藏青色的县尉官服,衣摆垂在椅边,腰间束镶铜革带。 虽然在县衙,他却没戴官帽,头发用一根金丝玉簪束着。 正低头翻看一张卷宗,看似批案,实则只是在案卷的右下角画圈。 画完一卷,就转而打开下一卷。 公房门口,一个穿月白锦袍的青年正不断向外张望。 在他身后,躬身站着一个身形魁梧、脸上带着一道斜疤的青年,也不时朝着门外打量。 两人,正是这两天混到一起的陈泽和陈玉坤。 说起来,两人在花香楼也不只有过一面之缘,陈玉坤也没费什么功夫,就凑到了陈泽身边,暂时当个侍从。 陈泽看了半天,外面还没动静。 忍不住回头对着陈炳开口:“二叔,梁永锋怎么还没回来?” “急什么?到三山村距离那么远,把人带回来也需要些时间。” 陈炳抬头,停下在案卷上画圈的手。 陈玉坤开口说道:“公子,要不要我去街上看看?” 陈泽不耐烦地摆摆手:“快去快去!赶紧把人带回来。” 说完带着几分畅快的低声开口:“我已经忍不住,要在监牢里亲手砸断那个村夫的双腿了!” “他一废,你再把他那小娘子带进花香楼,让本公子好好享受享受。” 上次在聚乐楼被江尘当场气晕的事,他现在还历历在目呢。 被折辱成那般模样,却又惹不起聚乐楼,现在只能把怒气全撒在江尘身上了。 听到这话,身后的陈玉坤适时发出淫笑,表示与陈泽的兴趣一致。 听到这话,陈炳皱了皱眉毛,开口说道:“你的性子能不能改一改?你县中的名声再坏下去,如何举孝廉?” 陈泽转头:“二叔,我可不想当官,举什么孝廉!” 陈炳敲了敲旁边的长刀:“你若举孝廉为官,你们叔侄经营两代,日后说不得也能跻身士族。” 陈泽想起去郡城中见到的那些士族子弟。 那些人看他就如同看见野狗一样,就跟他看那些不长眼的百姓一样。 可他,除了受着就没有别的办法。 他在县中的地位,在那些士族眼中,的确也和野狗差不多。 想到这,不由嘀咕了一句:“士族哪有那么好当的......” “上面已经有大人答应我了,只要把这任县丞赶走……” 陈炳说到一半,县衙外忽然传来动静。 三人抬头看去,只见梁永峰带着几个衙役从外面进来。 陈泽顾不得其他,立马一步跨过门槛,兴奋的迎上去。 可走了几步,才发现梁永峰身后什么人都没带。 先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人呢?已经丢进大牢了?” 梁永峰表情有些尴尬。 他临走时,可跟这位少公子保证过,回来时一定把江尘带回来,任其处置。 现在空手而归,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公子,出了点事,那三山村中竟有一个士族,出手阻拦我们,我们实在没办法拿人。” “放你娘的屁!” 陈泽本就喜怒无常。 现在一整天的期待落了空,所有怒气瞬间涌上来。 骂了两句,一把抓住梁永峰的脖子:“你再说什么鬼话,三山村那穷乡僻壤的地方,会有士族?” “就算真有士人,跟江尘有什么关系?我让你把江尘抓回来,没让你干别的!” “你个狗东西,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还能当捕头?!” 听着陈泽连珠炮一样的咒骂,梁永锋面色铁青,却也只能受着,不敢辩驳依据。 里面的陈炳,这时开口:“进来说吧。” 陈泽松开抓着梁永峰的手,梁永峰如蒙大赦,快步走进公房内。 对着陈炳躬身下拜:“拜见县尉。” 陈炳这时开口:“说说吧,怎么回事?” 梁永峰于是把自己在三山村的遭遇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连陈炳也皱了皱眉毛:“你确定你见到的那人是士族?” 梁永峰答道:“那人气度非凡,一身锦袍玉带,腰佩长剑,绝对不是普通山村百姓能拥有的,也不可能是提前准备的。” 陈炳转头看向一直站在陈泽身后的陈玉坤。 开口问道:“你是三山村人,知道那文士是谁吗?” 陈玉坤许久没回三山村常住,对常年深居简出的沈朗还真不怎么了解。被这么一问,略微思索后开口。 “义兄说的,应该是村中的沈朗。” “这人是近两年到三山村的,平日在村里也不怎么出门。他的确懂些学识,村中人一直喊他沈先生。” “但在此之前,没有说自己是士族,我们村中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沈......”陈炳沉吟后,看向梁永峰,开口问道:“他宗族是何地的?” 梁永峰苦笑开口:“那沈朗眼高于顶,对我一口一个‘狗衙役’。我想问清来历,他却说我不配打听,让县丞过去见他。” “我说是奉县尉之命前来拿人,他还是不屑一顾,也不愿说明身份,我也不敢再问了。” 旁边的陈泽听到这话再次暴怒,冲上去对着梁永峰拳打脚踢。 口中怒骂:“废物!你个废物!一个乡下人几句话就把你打发了?” “到最后,你连人家姓什么都不敢问?也敢说自己是捕头!” 梁永峰眼中闪过凶光,却还是只能拼命躲避。 陈炳厉喝一声:“好了,住手!” “公子,公子。”陈玉坤这时才上手拦住陈泽。 陈泽这气喘吁吁地退回去。 梁永峰抬头看向陈炳,躬身说道:“县尉!不是我胆小怕事,我生死无所谓,只是担心因这事连累县尉。” “再说,那人确实气度非凡,小人眼拙,看不出真假。为保险起见,还是县尉去三山村一趟看看吧。” 第182章 陈玉坤再启老计划 陈炳并未回话,而是陷入思索。 陈泽见其犹豫,急不可耐的开口:“二叔,那人肯定是个骗子。” “真正的士族,怎么会去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 陈炳摇头道:“你不懂那些士族。” “他们有的骄奢狂狷,纵夜笙歌;” “有的穿粗布衣,服五石散,作诗饮酒,癫狂无状,比疯子也强不了多少。” “但也有人崇尚道学,终日谈经论玄,就喜欢到蛮荒无人之地悟道求玄。” 梁永峰这时抬头:“大人,那人好像的确说了,他在三山村通玄,只是我不懂通玄是什么意思,刚刚说漏了。” 陈炳心中,难免又信了一分。 “这么说,还真有可能是个喜欢玄学的士人。” 陈泽急道:“二叔!你起码要过去看一眼吧,不能轻易放过那小子!” 陈炳摇头:“不过是一时义气之争,难道你要我冒着得罪士人的危险去给你出气?如今我陈家正是要往上爬的时候,任何一个士族都不能得罪。” “二叔!” 陈泽愈发不满起来。 他可是求了好久,二叔才答应让梁永峰将人拿来,替他出气。 可现在,只因为一个莫名的村中文士,就让他放弃,他怎么能甘心? 陈炳继续说道:“而且,江尘现在名声本就大,动他本就容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再等等,等这段时间过去,起码要把新来的县丞赶走再说。” 他现在确实没时间管一个山野猎户。 那位大人给出的条件。 就是让举人出身的赵鸿朗待不满三个月,就给他们陈家一个跻身士族的机会。 陈泽哪肯这么轻易放弃:“二叔,您可是答应我的!” 陈炳摆了摆手:“我是答应了你,但没说什么时候。他日后要举义勇,必定会落在我手上,你急什么?” “行了,赶紧下去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见陈炳低下头,又开始在案卷上画圈。 陈泽满脸怒意,愤愤不平。却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气冲冲地朝外走去。 陈玉坤迅速跟上。 出门前,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梁永峰,心中也骂了一句废物,白瞎他平日送的那么多银子了。 费了不少功夫,搭上了陈泽的线。 本以为借陈泽的手就能对付江尘了,却没想到忙活一圈,竟然是这个结果。 跟着陈泽走出县衙,陈玉坤立刻开口:“陈公子,莫要生气了,跟我去花香楼玩玩?这两天又来了几个新姑娘。” 陈泽转过头,脸上仍旧怒意未消:“这个废物!要是将人直接带回来,哪还会有这么多事!” 陈玉坤心里也是这么觉得,但两人毕竟有结义兄弟的名头在,只能替梁永峰辩解两句。 “梁大哥也是有难言之隐,那沈朗确实和一般的农人不同,冒充士族有几分像也正常。” 陈泽愈发愤懑:“连你都看出来是假装的,那梁永锋还能被吓住,真是蠢材,蠢材!” 陈玉坤也不再多说,只是拉着陈泽朝花香楼走去,说帮他去去火。 陈泽潇洒时,陈玉坤却已经开始琢磨其他对策。 江尘得罪过陈泽,本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借力打力,就免得自己出手了。 可没想象到的沈朗突然跳出来,把江尘硬生生保住,关键一时间还没办法戳穿沈朗的身份。 陈炳说的过段时间,他却有些等不及了。 要是江尘真举义勇当了武官,就算被陈炳打压,对付他们家还不是易如反掌。 于是当夜,酒酣耳热时,陈玉坤凑到陈泽旁边,开口说道:“陈公子,我倒有别的法子对付江尘,不知您想不想听?” 陈泽刚觉得心情稍好,听到这话,又恼怒的扭过头:“说!” 陈玉坤低声道:“我这法子,比抓他进大牢更狠,还不会有后患。” “毕竟现在江二郎的名声在永年县不小,抓他进大牢打断双腿,说不得会引来什么麻烦呢。” 陈泽略一思索,二叔的确曾有过这种顾虑。 当初也是他声泪俱下,求了好久,二叔才同意让梁永峰去抓人。 还叮嘱过不能弄死,否则没法交代。 现在被陈玉坤这么一说,他顿时来了兴趣:“赶紧说!别卖关子!” 陈玉坤告了声罪,才轻笑开口:“我这法子也简单,江尘不是猎户吗?隔几天就要上山打猎。” “我们找几个人在山上等着,等他上山时……” 说着,用手比了个割脖子的动作,“把他做了。” 陈泽听完先是一惊,低声道:“不会被发现吗?” 偷偷弄死个奴仆,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弄死现在全县闻名的江二郎,二叔都未必能保得住他。 “公子,那可是山里!把他的尸体往深山一丢,不要半日,就会被虎狼吞的只剩骨架,所有人都只会觉得将他打猎失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陈泽眼神渐渐亮起。 陈玉坤继续开口:“他死后不会留下一丝痕迹,到时候连县尉大人都会夸你行事果断了。” 陈泽越想越觉得可行,多找几个人在山上埋伏,想取江尘的性命还不是易如反掌? 戏台上他被吹得再厉害,也还是个普通人而已。 随即一拍桌子,兴奋喊了一句:“陈玉坤!你小子比梁永锋强多了,要我说你该是大哥才对!” 陈玉坤连道不敢。 陈泽又思索一阵,心中难掩兴奋:“那该到哪找人?” 他手下家丁仆役不少,平日欺行霸市在行,可真要上山袭杀,就有些不够看了。 “江尘既然能猎狼王,肯定有些拳脚功夫在身,名声又大,得多找几个不怕事的过去。” “最好还会用弓的,远远将其射杀最好,不给他一点反抗的机会。而且为了隐秘,必须得找可信的人。” 陈泽听完微微点头,开口问道:“你觉得梁永峰如何?” 陈玉道道:“梁大哥的武艺自然是没得说,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做。” 梁永锋平日欺行霸市不少,可这等杀人越货的事,就不一定愿意干了。 陈泽冷笑一声:“让他去三山村带个人都带不回来,要是连这事都不愿意,那也不用当这个捕头了。” 说完看向陈玉坤,“我觉得你就比他强多了,到时候你来接替他。” 陈玉坤连忙摆手:“公子说笑,我可干不来这些!” 梁永锋在外面看似风光,实则还是贱籍,还得小心伺候陈炳、陈泽,比家仆也强不了多少。 陈玉坤看,还不如在花香楼自在呢。 陈泽本就是随口一说,也没继续接话,转而开口:“那就这么定了,你赶紧去把梁永峰叫过来!” 说完声音一狠:“这次正好看看,他到底是真废物还是假忠心。” 第183章 取劲弩,灭江尘 “要是还出工不出力,之前吃的那些银子,我全让他给吐出来!” 陈玉坤看了一眼天色,马上就日落了。 于是开口:“这已经晚了,公子先在这花香楼歇下,明日一早我去把大哥叫过来,咱们再好好商量?” “况且今日又来了些新姑娘,公子还享受享受吧……” 陈泽一听这话,脸上立刻来了兴趣:“还不快叫什么!等什么呢。” “这就来了!” 陈玉坤说着一拍手,门外的老鸨立马领来两个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孩进来。 容貌中上,细眉粉黛,见到屋内两人,脸上还带着几分羞涩和恐惧。 可在老鸨的眼神示意下,只能小心地走上前来,怯生生地坐到了陈泽旁边。 陈泽终于忘了此前的怒气,伸手将两人搂入怀里。 开口说道:“行了,我歇了。” 说着,已经拉着两人进了内间。 陈玉坤见此,也松了一口气。 一计不成,还好还有第二计。 这一次,看那江尘怎么躲! 次日一早,陈玉坤就出了花香楼去找梁永锋。 要找可靠的、敢对江尘下手的。 陈泽手下的家丁不行,平日里喝酒吃肉的泼皮无赖也不行。 这些人真要对付江尘,难免差了些火候。 梁永峰手下的那些衙役,武力比泼皮强得多,胆子也大上不少。 更关键的是,梁永峰手下足有两三人能拉弓射箭。 就算江尘武艺高超,在山中被埋伏围堵,几轮箭雨下去,还能活命不成? 等陈玉坤见到梁永峰,也没急着说要做什么,只是说陈泽找他。 梁永峰有些不耐烦,但也不敢拒绝陈泽的要求,跟陈玉坤吐槽两句后只能跟着他过去了。 回花香楼的路上,街道旁不少行人聚集,够着脖子往里看。 陈玉坤好奇看了一眼,只见到众人围在中间的,是两个衣衫破烂的乞丐。 手中敲着骨板,口中正唱着莲花落。 一人唱:“去年春荒田裂焦,豪绅高门喊顾照” “借你稻种度灾潮,保你吃来管你饱!” 另一人做出捧种的样子,张口应和 “百姓捧种如金宝,翻土浇水汗满腰,盼得苗儿黄又小,风来秆折空穗摇!” 唱到此处,两人同时转为哭腔:“莲落哟,空穗摇!老农哭田寻绅豪。” “门房冷言把路挡,粮债半分不能让......” 一套唱词下来,嬉笑怒骂、哭哭啼啼,听得旁边百姓时而怒骂、时而擦脸抹泪。 陈玉坤有些好奇地问道:“这唱的是什么?” 梁永峰看了一眼就开口:“听说附近哪个县,有地主借给百姓的种子是用毒水泡过的,表面看不出来区别,种出来的粮食收成却要减大半。” “百姓因此闹起来,砸了那豪绅的宅子,这些乞丐就编了这莲花落唱。” 陈玉坤不由讶异:“竟然还有这等事?” “谁知道真假呢,这些乞丐,没事就喜欢编一些惊世骇俗的故事,吸引注意力,讨一些银钱。” 说完,梁永峰已经走上前,将腰刀提起用刀鞘敲着前面人的头。砰砰两声,那人回头就要骂,一看到梁永峰立刻弯下腰:“官爷。” “都在这聚着作甚,赶紧给我,该到哪儿回哪儿去。” 那人立刻跑开,旁边几人见到梁永峰一身黑红皂服,也不敢多留。 那稍矮的个子顿时满脸急色:“别跑,别跑啊!” 可梁永锋在,谁还敢听。 片刻,围观的百姓就已经跑完了,只留下中间的两个乞丐。 两人看了一眼梁永锋:“官爷,赏两个铜板吧,我们俩一天都没吃饭呢。” “呵呵,要不要我把你们抓进牢里吃上牢饭?” 两人尬笑两声:“不劳官爷费心了。” 说完,也一溜烟的跑了。 外边唱莲花落,也算是一门技艺了。 平日挣的不多,但也饿不死。 可若是进了天牢,那可是真的连活命都难了。 陈玉坤多看了两眼,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大哥,先去花香楼吧,陈公子等着的。” “你先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事,一大早上的叫我过来。” 陈玉坤昨夜跟陈泽待了一整夜,他不信陈玉坤完全不知道。 陈玉坤这是不能和盘托出的,这话要交给陈泽讲,否则梁永峰就知道是自己把他拉下水的。 于是开口:“大哥,我也不瞒你,陈公子还有其他的法子对付江尘......所以才来找你。” 随后又低声说了一句:“昨夜陈公子怒气可不小,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安抚下来的。” “昨夜还说什么,这件事再办不好,就不用当这捕头了.......今天大哥你得稍微客气点,把他哄着些。” 梁永锋脸色越发铁青:“一个只知道喝酒玩女人的废物,要不是生的好些,凭什么来指使我?” 陈玉坤连忙打断:“大哥,这话可不能乱说。” “怎么,你要告密取?”梁永锋斜眼看去。 “怎么可能!”陈玉坤立刻赌咒发誓:“我们可是结义兄弟啊!我怎么也不可能害大哥您啊。” 梁永锋不置可否,没再说话。 等到了花香楼,从陈泽口中知道对付陈泽的法子后,梁永锋的目光瞬间挪到了陈玉坤身上。 “这法子是你想的吧。” 陈玉坤立马缩了缩脑袋:“主要是陈公子想出来的,我只是完善而已。” 陈泽开口将梁永锋的注意力拉回来:“别说这些,你就说这法子行不行吧。” 真见到陈泽,他自然只能将所有的怨气收起来。 开口道:“回公子,要是做好了,确实省时省力,还能一劳永逸。” 他也想看看,当时那么嚣张的江尘,在山中落到他手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陈泽抚掌开口:“那好,就按这个计划来,你去将手下会弓箭的,武艺好的带着,我们去三山村。” 梁永锋再开口:“不过,我得事先跟大人说一下。” 陈泽的声音瞬间冷了:“我说了,这事动手前不需要我二叔知道。” “公子.....”梁永锋开口想要解释。 “你是觉得,你只要对我二叔忠心就行了吗?” “你说,我要是让二叔换个捕快,他会不会同意?” 陈泽声音愈发森寒:“梁永锋,你要是离了这个位置,该知道下场是什么吧!” 当了这么多年捕头,梁永锋身上早已经不是一两个案子了。 要是成了弃子,他的下场自然不用多说。 看着陈泽带着威胁的眼神,梁永锋拱手开口:“公子,县库中还有一把劲弩,我也一起带上,保证万无一失!” 陈泽喜形于色:“好好好,快去取来!” 第184章 收树汁,制糖浆 梁永峰回县库,准备取出城中的劲弩、确保袭杀江尘的计划万无一失时。 昨日上山采树汁的几个村妇,正将接了一夜树汁的竹筒取下来,倒进木桶中。 收集完毕后,又将竹筒给挂上。 又忙活了一上午,才提着木桶下山。 到江家门口时,陈巧翠立刻进屋取出秤,开始过秤称重结钱。 江尘也拿出一袋子铜钱,走了出来。 那几个妇人见到江尘,不由得抱怨:“尘哥,那树汁流得越来越少,我还以为昨儿一天就能接不少呢!” 昨日江尘演示时,她们想着按树汁流出的速度,一天能挣十几文钱,比山下挖地基的人挣得还多; 可谁想到,元宝树树汁越流越慢,他们等了一夜才取了这么多。 这一夜过去,都没攒到半桶,估摸着能挣个快二十文钱。 虽说还算不少,可按这个树汁减少的速度,之后的收入肯定要大打折扣了。 不等苏川开口,站在众人的赵桂梅开口:“这已经不少了,要是这活能挣更多,哪还能轮得到我们干?” 赵桂梅旁边,同样摆着木桶,看着都要装满了。 说话的妇人想想也是:“是这个道理,那赶紧过秤吧!” 随着陈巧翠一一过秤,扣除木桶的重量后,江尘开始一一结账。 少的人,能挣个十七八文钱。 多的有近三十文,在这三山村,绝对算得上高薪了。 但最多的,还是赵桂梅。 江尘看了一眼秤杆上的数字,将重量喊了出来:“六斤三两!” 江尘也没想到赵桂梅能取来这么多树汁,但也没多问什么。 看赵桂梅现在还大汗淋漓的样子,肯定跑了不少地方,地确是出了大力的。 其他几个妇人也凑上来紧紧盯着秤杆,之前只觉得赵桂梅桶中的树汁比他们多些,却没想到这么多。 “桂梅,你哪取来的这么多树汁啊!” “你是不是有啥秘诀啊,快教教我们。” 众人立刻打听起来,这挣得,可比其他人挣得最多的还多一倍啊。 突然被这么多人盯着,赵桂梅不由有些脸热,开口说道:“就是多找几个地方而已......晓玲也帮了忙。”说着摸了摸身旁赵晓玲的头。 “六十三文。”江尘从怀中数出七十三枚铜钱,又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赵桂梅嫂子取来的树汁最多,另外奖励十文钱!” “啊?还有奖励!”其他人顿时不服了:“尘哥儿,我们有没有啊。” “就是啊,我们也出了大力的。” 江尘开口:“第二多的,奖励五文钱,第三多的,额外奖励三文钱,之后的就没有了。” “不止今天,以后每天取来树汁最多的,都有奖励。” 这也是他从孙德地那里学到的。 想要熬糖制糖,这么一点树汁可不够,得多激发他们干活的积极性。 “真的?”果然,这奖励政策一说出来,众人立刻兴奋起来,已经想着继续上山了。 江尘将手中数好的一把铜钱递到赵桂梅面前。 赵桂梅看着激动,却往后退了一步,摆手开口:“尘哥儿,这太多了.....太多了,我不能要。” “干多少活拿多少钱,有什么不能要的。” 后面立刻有人帮腔:“就是,你不要我们是不是也不能要啊。” “拿着吧桂梅,尘哥儿给你的还不接着。” 她们也知道赵桂梅家里的光景,平日看到赵晓玲的样子,也时常尽力接济。 现在她挣得最多,却也靠得的是自己的本事,她们也不会嫉妒。 听到众人都这么说,赵桂梅终于伸手,将铜钱接过,握在掌心。 当钱落入掌心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眼睛红。 这么些钱,买来粟米,足够她和女儿吃上好久了。 她之前从没有想过,自己一天多能挣到这么多钱。 “谢谢尘哥儿。”赵桂梅擦了擦眼角,拉着女儿往后退了两步。 其他人也跟着上前,江尘一一给钱。 领了钱,几个村妇立刻喜笑颜开,这可比自家男人挣得还多,今日回家可以好好涨涨面子了。 有人就忍不住开口:“还是尘哥儿仁义!” “不像那陈丰田,前日坏了大家的活计,昨日也学你请人修房盖屋。” 另一人笑着接话:“可他请的都是姓陈的本家人,结果呢?一人一顿就一小碗粟米饭,菜就一根咸萝卜,多一点都没有!” “又让人上房捡瓦,又让人修墙补漏,昨日去的十几人,今天就跑了一半了!” 要是平日里,这活肯定还有人干。 可江尘这儿之前待遇这么好,陈丰田又处处找麻烦。 没工钱不说,干一天活连饭都吃不饱,谁还看得上? 另一个妇人又埋怨道:“别说了,上午已经有不少男人上山,找元宝树采树汁了!” 采树汁也不难,反正就是剥了树皮挂竹筒,等第二天再来取树汁就是了。 可元宝树在小黑山上本就不算多,多一个人来,就多一个人分钱,他们怎么能不发牢骚。 又有人不甘心地骂道:“这些大男人也不知羞,还来跟我们抢活干!” “还不是陈丰田干的好事!” 几人越说越气愤,又有人低声开口:“我今早可是看到,有人给陈里正家门口泼粪了!” 几人顿时哄堂大笑:“对对对!那臭味儿熏得人老远都躲着,最后还得请他家的帮工清理!又气走了几人。” 一说起这类八卦,几个村妇的表情立刻兴奋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猜是谁干的。 江尘也没听她们继续八卦。 等所有树汁过完秤、就倒入空缸内,只装满了小半缸而已。 等整理完,陈巧翠擦了擦额头的汗,开口问:“小尘,收这么多树汁,到底准备干什么用?” 这东西一两一文钱,他总觉得江尘就是在做好事。 江尘看着树汁说开口:“这还不够,得再多收些,到时候再让你看看干什么。” 他准备先熬一批糖浆出来,然后慢慢实验,尽量制出高级糖来。 卖糖粥能挣几个钱,要挣钱还是得走高端路线。 最好能做出糖块,那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第185章 步步紧逼 陈巧翠点点头:“行,那我就先收着。” 说完找了几块破布,盖在缸上,防止落灰。 江尘路过茅屋旁,又顺手把一个粪舀子踢到了角落。 陈丰田家门口被泼粪,自然有他的一份功劳。 他前世曾听说过破窗理论。 一辆车停在路边,要是没有破损,可能一两年都没人碰; 可只要破了一扇窗,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路人破坏到稀巴烂。 现在陈丰田虽然名声开始坏起来,但威望依然在,众人只是在心里骂骂而已。 他现在做的,就是当那个破窗的人! 从埋怨、到咒骂、再到泼粪水......一步步,最好卷起一阵舆论风暴。 本来,这事让其自然发酵更好。 可时间来不及,江尘也只能主动出手了。 昨日他趁着天黑,给陈丰田家门口泼了第一桶粪后。 说不得,今日就有人跟着学了。 只要再等几日,等村中人听到他散播出的流言,恐怕会不自觉的想到陈丰田手上。 到时候,他就只需再添一把火就行! 这法子自然不算光明磊落,可对付陈丰田这种人,他也不需要讲什么道德准则了。 说着,江尘走进厨屋。 江有林和江田,这时正围在铁锅旁。 锅内烧着热水,却没沸腾,锅上架着个簸箕,簸箕上盖着白布。 看到江尘进来,江有林眉头紧皱的摇了摇头:“这法子还是不行。” 说着掀开簸箕上的白布,里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粟米种,此刻被烘得有些微微发黄。 江有林接着说:“现在确实发不了芽了,可经常种田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种子有问题。” 江尘看着那些发黄的粟米种,也有些苦恼。 原主以前不种田,他对种子也没什么了解,本以为用低温烘一遍不会太明显。 可在江有林这样的老农夫眼里,破绽却大得很,根本骗不了人。 也还好,他之前就考虑过这个情况。 所以传出的流言的罪魁祸首,说的是某种药水,而非火烘,免得流言被轻而易举戳破。 到时,就算陈丰田想辩解,也没法解释。 看着簸箕上粟米种,江尘说:“那就这样吧,挑一些不那么明显就行。” 江有林只能应了一声,脸上满是愁容。 他大概猜到了江尘的谋划,仍觉得这法子太过惊险。 可事到如今,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江尘这时候又开口说道:“大哥,你把挑出来的粟米,和正常的粟米种混在一起,装个约莫七八斤的样子。” 江田应了一声,他此刻还有些懵。 也没江有林看得清楚,只是按照江尘说的做。 江尘对陈巧翠说道:“嫂子,切两斤肉过来,我想去看看张叔了。” 陈巧翠略有些不满,家里还剩些肉,但也快见底了。 可之前那么大的人情都送出去了,她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去切了两斤猪肉过来。 江尘又用布袋,提了几斤粟米,加上猪肉,算是给张常青的见面礼了。 等江田也将粟米种装好,他才凑到江田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江田听完,面色微变,有些震惊地看着江尘:“这…… 怎么能做这种事!” 江尘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这些种子不会真种下去的。” “而且,这关系到我们全家以后能不能安稳过日子,只能靠你了。” 江田面露挣扎,最终才犹犹豫豫点了头。 说定治藏,兄弟俩才出门。 江尘左手提着猪肉,右手提着一袋粟米,走到了张常青家门口。 只不过此刻张常青大门紧闭,直到天色渐黑。 才见张常青背着两个箩筐、提着锄头从山上下来。 一见到江尘和江田站在门口,张常青立马加快了步子:“大郎,小尘,你们怎么过来了!” “张叔!” 江尘笑着迎上去。 张常青见他手中提的东西,开口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不去哪儿,就是看你这几天总往山上跑,是家里粮食不够了吧?” “够够够!” 张常青才反应过来,这些东西是给自己的。 连忙开口:“我一个人能吃多少东西,挖些野菜就够了。 “这肉,你也赶紧拿回去!” 江尘也没跟他争辩:“那我们在这站了半天,总得让我们进去喝口水吧?” 张常青这才上前拉开门,又站在门口说了一句:“我可先说好了,这东西我肯定不要!” 江尘却已经推着张常青往屋里走,开口道:“不管要不要,总得先进去再说吧。” 张常青被江尘半推着前进;江田适时从旁边提出那袋特制的粟米种,跟着进去。 张常青把江尘带到堂屋,拿出三个破角的陶碗倒上水。 有些尴尬开口:“家里也没茶,小尘你解解渴。” 江尘一口喝干,开口道:“挺好的,这水甜得很。” 接着,主动问起张常青这两天在山上做什么。 张常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在家住得无聊,也也没到春种的时候,就想在老伴坟前搭个草屋。想着天气暖和后,就住在那边算了。” “梅英她平日里最怕黑,我想着多陪陪她.......” 江尘看着张常青的模样,仿佛比上次见有苍老了不少。 老伴一走,着实是孤身一人。 常年在村里住着,难免孤寂,想去山上陪老伴,倒也正常。 江尘又问了些平日里吃饭、身体、粮食是否够吃的话。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张常青才想起往外看:“江田呢?刚刚不是还站在你旁边吗?” 这时,江田搓了搓手从门外走进来,开口说:“刚刚突然尿急,去路边撒了泡尿。” 张常青立马起身:“来,赶紧喝碗水。” 江田接过陶碗一饮而尽,看了一眼江尘,眼神示意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江尘这才起身:“张叔,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您歇着吧。” 第185章 遭天谴了?卜卦全凶 说话间,江尘已经起身往外走。 张常青跟着站起来:“再坐会儿啊。” 江尘苦笑:“之前家里挖地基建围墙,现在人全走了,那些土还得我们兄弟俩收拾呢。” 江田也开口:“张叔你回去歇着吧,不用送了。” 一直将两人送出门外,张常青才回到屋内。 江尘离开,家里顿时再没有一点人声。 张常青顿时觉得多了几分凄凉,挪到桌边坐下,轻叹了一口气。 他在村中,最羡慕就是江有林。 就算之前江尘没开窍,把家里祸害成那样,他也照样羡慕。 起码有一家人可以吵吵闹闹。 妻子死后,他也觉得活着越发没意思了。 若不是三年好,还要给妻子立碑,他也想随妻子去了。 想到这,张常青又起身准备做饭。 不论如何,也得活到三年之后。 起身之时,目光一转,才注意到江尘刚刚提进来的两斤猪肉和几包粟米放在角落。 江尘打听的身体状况,让他一时间竟然忘了这事。 顿时一跺脚,提着东西就追出去了。 可出门后,哪里还见得到江尘和江田的影子? 张常青又忍不住擦了擦眼角,只能回屋。 江尘两人走过张常青家的拐角,江田始终有些忐忑不安的回头看。 低声说了句:“张叔是个好人,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江尘出一口气:“我知道,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陈玉坤发难太急,我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 要是时间充足,他还能再谋划谋划。 可陈玉坤已经和陈泽搅到一起,两人都等不及了,他怎么能等? “大哥,昨天我要是真被衙役抓走,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江尘顿了顿,又说,“大哥,要是我死了,你照顾好……” 本来犹豫的江田猛地转头,眼中透出凶光:“谁敢动你,我第一个弄死他!” 江尘终于咧嘴笑了笑。 大哥本性憨厚,甚至有些优柔寡断。 做事还不如上过战场的老爹果断,但对自己的感情却是一分没有作假。 “所以,这些事必须做。他没有儿孙,之后我给张叔养老送终。” 江田嘴唇抿了抿,没再说话。 日头渐落,三山村渐渐隐于黑暗。 此刻,两辆驴车悄无声息地进村,停在了陈丰田家门口。 “什么味道,你怎么停到茅坑了?”车上有人问。 赶车的衙役委屈开口:“公子,就是这了。” 陈玉坤也不由皱眉:“可能是那个挑粪的摔这了,还是先进屋吧。” 说完,从驴车跳下来,上前拍门。 陈泽也跳下来,骂了一句:“这种破地方,还说有士族?梁永峰,你真不是胡诌来骗我二叔的?” 梁永峰苦笑开口:“公子,您见到那文士就知道了。” 几人说话时,陈丰田拉开了大门。 见到一群人站到门口,吃了一惊,往后退了一步。 陈玉坤走上前,没等陈丰田开口发问,就拉着他往屋里走:“爹,进去说。” 陈丰田还在发懵,就被一群人拥进了屋子。 陈泽刚进堂屋,自顾自坐在唯一一张靠椅上:“拿些吃的喝的来!可颠死本少爷了。” 要不是梁永锋说马车太过招摇,怕惹起江尘的注意,他怎么会坐驴车。 陈丰田这才有机会把陈玉坤拉到旁边,低声问:“大郎,这是怎么回事?” 陈玉坤压低声音:“锦衣华袍的是陈泽陈公子,二叔是县尉,梁兄你该见过,他们来就是为了除掉江尘的。” 陈丰田一听,表情立马生动起来。 这两天他正烦着呢! 本以为之前的小事,很快就会过去。 可村中人不知为什么,对他越来越不满,见到他总要在背后嘀咕两句。 那些帮工顿顿饭舔碗不说,干活还磨洋工,全被他赶了回去。 甚至,还有人朝自家门口泼粪水!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思来想去,他只能将这一切的根源怪到江尘身上。 要不是江尘!这些靠自己借粮吃饭的刁民,哪里敢对自己指指点点。 只要江尘被除掉,一切就能回到从前。 那时候,他还是三山村的里正,借粮的利息再加一成也没人敢说什么。 想到这里,他神情越发兴奋:“好!终于来了!” 等除了江尘,他怎么也得好好庆祝一番。 陈玉坤又叮嘱道:“快去拿些好酒好肉来,陈公子是见过世面的,莫要吝啬。” “好,我这就去。” 陈丰田赶忙把陈玉堂叫过来,让他去准备酒菜。 他家宅子虽然不小,却因其本性吝啬,从没雇过仆役,家中琐事全靠陈玉堂打理。 也正因如此,陈玉坤平日里几乎不回家,多在城中待着。 让陈玉堂去安排酒菜,陈丰田跟陈玉坤去将两辆驴车牵进屋。 看着第二辆驴车上蒙着黑布,像是盖着什么东西。 陈丰田疑惑发问:“这驴车上是什么?” 陈玉坤声音带笑:“这是专门用来对付江尘的。” “他不是能上山猎狼王吗?就算是狼王,在这东西面前也扛不住一下!” 陈丰田虽然仍不知道是什么,却也跟着兴奋起来:“好啊,好啊!除了这个祸害,咱家又能过上好日子了。” 说完,陈玉坤才想起门口的事,问:“爹,我刚进来时,门口怎么一股臭味?” 陈丰田才将家门口被泼粪的事说了一遍。 陈玉坤本就凶狠,听完额头青筋高高跳起,拳头握得咯吱作响:“等着!江尘死了后,我挨个收拾这群刁民!欺负到我陈家头上,活腻了!” 两人正说着,屋内传来陈泽的声音:“陈玉坤!磨磨蹭蹭干什么?还不快把酒肉上来!” 陈玉坤立马高声应和:“公子,这就来!” 次日,江尘起了个大早。 看着天气不错,也准备活动活动筋骨,上山看看有什么可以猎的。 将长弓背上,刚准备出门。 却忽的想起来,还没卜卦呢。 立刻调出龟甲。 此刻,龟甲已经被荧光盖满。 心念一动,龟甲摇动,三枚卦签跳出来。 【当前命星:山民】 【三日运势:小吉、平、平】 【大凶:两日后二黑山东侧上有黄羊游荡,到时带弓前去或能有所收获。但路上你会碰见伏击,极有可能丧命。运势加成:你或可留个全尸。】 【大凶:二黑山南边山谷,可寻到一处鹿角,三日内前去能有所收获。但路上你会碰见伏击,极有可能丧命。运势加成:你或可留个全尸。】 【平:小黑山峰顶,一条过山风正在游荡,正午前去,或可有所收获。运势加成:你被咬的几率下降。】 第186章 满山逃跑的陈泽 看完三个卦象,江尘神情一愣。 什么全凶卦象,他这是遭天谴了吧。 仔细看看, 卦象前面的描述都没什么问题,甚至算是吉。 可前面两个卦象的末尾都藏着一句警示。 伏击! 有人要袭杀他! 而且,根据三个卦象的差别。 想要袭杀他的人,就在二黑山! 所以,他三日内上二黑山,几乎必遭血光之灾。 “谁想害我?” 江尘的目光下意识看向陈丰田家的方向。 肯定不是山匪。 山匪一般在秋收后才劫掠。 如今刚开春,家家户户穷得叮当响,没必要来; 而且山匪多四处游荡,怎么也不会在一处停留三天。 专等他上山,这分明是针对他的埋伏! 江尘低声自语:“这是开始下死手了啊......袭杀,要是我死在山上,还真就是个无头案了。” 他立马打消了上山的念头。 即便最后一卦是平,他也没必要冒险了。 喜欢在山上袭杀,那他不上山就是了。 在村子里,他不信对方还敢明目张胆动手。 自己不出门还不够,谁知道陈玉坤那丧心病狂的会不会做出别的事来。 江尘回家,又对江有林和江田提醒道:“爹,大哥,这两天尽量少出门,更别离开村子。” 江田有些疑惑:“怎么了?我今天还准备进城一趟,院墙暂时停修了,我正好把诱兽香拿去卖了。 “而且你不是说,家里得置办几口大锅吗?我正好一并买来。” 家里有了骡车,江田进城的次数比之前频繁了许多。 江尘摇头:“我昨天好像隐隐看到陈丰田家进了不少人,让我有点心神不宁,你和爹就别出门了。” “也管住两个孩子,别乱跑,就在家练武吧。” 江田见江尘表情严肃,最终点了点头:“那好,不出就不出,正好看看他们练武有没有偷懒。” 同一时间,小黑山上。 一行人正朝着二黑山奔去。 陈玉坤、梁永峰,一左一右扶着陈泽。 两个衙役扶着陈丰田紧随其后。 最后面两个衙役,还抬着一架半人高的沉重劲弩。 一行人跑得呼哧带喘、大汗淋漓。 跑了一半,前面的陈泽猛地停住,扶着一棵大树喘着粗气。 梁永峰回头看了一眼,见树林中又有几个人影跑过来,赶忙扶住陈泽:“公子,后面有人来,我们得再往里跑些!” 陈泽抬手将梁永锋的手打落,不耐烦地骂道:“跑个屁!老子不跑了!我看这些人能拿我怎么样!” 梁永峰又往后瞥了一眼,急道:“公子,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躲在山上,说不定就会去跟江尘说。” “更何况我们还带着劲弩,这可是管制兵器。他们要是报官,我们的计划就全落空了。” 报官没事,可惊了江尘就是大事了。 他们本来趁着天没亮就上山,埋伏在了小黑山。 可谁想到,太阳刚升起来,三山村一波波人开始往山上进。 而且专找有树林灌木的地方,逼得他们不能不东逃西躲,现在已经快跑到二黑山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想着可恨的江尘。 陈泽只能深吸一口气:“跑!你们带着我跑!” 梁永峰只能扶住陈泽,继续朝着二黑山跑去。 一直跑到二黑山的山坳处,确定后面没人了,梁永锋才说了一句:“差不多了。” 这时,一行人立刻停住,站在原地,手撑着膝盖,半弓着身子疯狂喘气。 陈丰田更是嘴唇发白,喘气跟风箱一样,感觉已经看到死去的太奶了。 为了亲眼看到江尘的死状,他可是主动要求上山的。 可谁想到,说好的埋伏,竟然变成了逃难了。 这把老骨头好悬没丢在山里。 喘匀了气,陈泽终于起身,指天咬牙骂道:“这些天杀的刁民!等着!今年我就跟我二叔说,三山村所有的税都要加收!加收!” 陈玉坤在一旁安抚:“公子莫气了,江尘要上山打猎,肯定会进二黑山。” “我们这位置正好最适合伏击,他只要过来,保证让他死于非命!” 陈泽又问道:“你先跟我说说,这群刁民到底为什么一直往山上跑?发神经了啊!” 旁边的陈丰田犹犹豫豫地开口:“好像是江尘这两天在收元宝树汁,村里好多人都上山来找元宝树。” 陈泽好奇:“元宝树汁是什么?江尘收这个干什么。” 陈丰田想了想,解释道:“就是小黑山上一种树的汁液,之前有人上山口渴,扒点树皮嚼,带点甜味儿。” “至于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陈丰田说了半天,陈泽也没弄明白。 反倒愈发心烦意乱,也懒的再问:“反正又是那江尘搞出来的事,害得我跑这么远,等他上山来,那弩箭交给我来射!” 梁永峰略有些犹豫:“公子,那劲弩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你想办法!”陈泽根本没听进去。 梁永锋心里暗骂蠢货。 可看后面三个衙役各自背着长弓,不用劲弩那江尘应该也活不了。 又看了看陈泽不耐烦的表情。 只能点了点头,“好,那一会儿让猴四教公子射弩。” 站在梁永峰身后的高瘦衙役立马凑到陈泽旁边,恭敬开口: “公子,到时候我在您旁边帮您调方向,您只要扣动弩机就行,保证一箭就能把江尘射个胸膛开花!” 第187章 准备这么充分,我不上山你急啥? 说话的猴四,瘦瘦高高,眼神灵动。 不是上次打陈丰田的衙役还能是哪个。 陈丰田见他走上前,目光下意识的躲闪。 他并没将被打的事情说出去,昨日一夜他也看出来,大郎在陈泽、梁永锋面前,早没了其他人面前时的随意。 就算说出来,也只是让大郎为难而已。 听到猴四这么说,陈泽顿觉舒心不少,刚刚满山乱窜的疲累也没了。 大笑两声后开口:“今日要是能把江尘射个胸膛开花,你们个个有赏!重赏!” 众人立刻喜笑颜开,弯腰拱手:“多谢公子!” 梁永峰扫视一圈,寻了个高处。 点出两个衙役吩咐道:“你们两个,把劲弩架在那,再折些树枝遮掩。” 江尘上山必定会经过这山坳,到时,只要他一进来。 箭射弩发,别说一个山野猎户了,就算是着甲武卒,也逃不了性命。 这劲弩,可是县衙武库的重武器,本来就是用来对付武卒的。 整个永年县就两架,其中一架还年久失修坏了。 拿来对付江尘,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梁永锋之所以连重弩都取出来了,也是因为江尘的名声最近传得太神了,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才搬来了劲弩。1 很快,两个衙役将劲弩架在高处,用树枝盖好; 几人随后,就躲进一处灌木丛里。 春日将至,山林中草木也繁盛起来,躲几个人不成问题。 但相对的,蚊虫也多了起来。 他们在灌木中坐了一个时辰,不由的开始烦躁起来。 陈泽抬头看了眼天色,不满地说:“这都什么时辰后了,江尘怎么还不进山?” 他虽然没有打猎过,但上山狩猎,不也该赶早吗。 那些取树汁的村民都满山乱窜了,江尘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陈玉坤也有些迟疑:“差不多快要巳时五刻了,他要是打猎,也差不多该上山了。” “意思是?他今天可能不上山打猎?”陈泽发问。 “可江尘年前大雪天都天天进山,这刚开春,正是春猎的时候啊......他该上山才对啊。” “所以他还是可能不上山?” 梁永峰低声说了一句:“要是他不上山,我们今天就白等了。” 陈泽瞬间暴怒,起身冲着陈玉坤吼道:“所以本少爷今天就白在这里喂了一天蚊子?!” 陈玉坤见陈泽又要生气,连忙出声安抚:“公子,再等等,或许江尘等会儿就来了呢?” 陈丰田连忙在一旁帮腔:“公子可能不知道,现在春猎时节,村里猎户都会在这时候上山,多备些猎物。” “江尘几天没上山,可能马上就来了......” 梁永锋虽然挺想看出这个主意的陈玉坤吃瘪。 但也知道,不能把陈泽刺激太过,于是也跟着附和。 陈泽终于渐渐安分下来,重新坐下,眼睛紧紧盯着进山的方向。 时间渐到中午,忽的有人影从小黑山方向过来。 昏昏欲睡的几人,几乎同时兴奋起来,陈泽一把挤开猴四,站到了劲弩后面。 等那人影拨开树枝, 几人定睛一看,却是两个衣衫破旧的三山村的百姓。 腰间别着柴刀和数个竹筒,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翻过山头,朝着二黑山过来。 梁永峰眼角抽了抽,低声道:“公子不要冲动,又是来取元宝树汁的村民。” 陈泽嘴角抽动,扣着扳机的手颤了颤,差点没忍住按下去。 梁永锋又开口:“公子,我们可能还得往里躲躲。” 他们躲的地方,正是小黑山往二黑山去的必经之路。 这些村民过来,还是可能会发现他们。 陈泽松开劲弩,恨声开口:“不走了!他们敢过来就弄死,丢进山里喂狼。” “公子,村里少了人,肯定会上山找的。”梁永锋急道。 可说话时,那两个村民竟然没走路,而是开始顺着草皮往下滑,转眼就到了山坳。 这时候,再躲也来不及。 梁永锋只能赶忙扶着陈泽往下缩了缩,半躬着身子道:“公子稍微忍忍,等他们走了就没事了。” 也不知道是谁更幸运,那三个村民似是看到了一颗元宝树,兴奋提着柴刀二黑山爬去,没往这边灌木丛来。 等村民走远,陈泽起身,怒气冲冲地拍掉身上的泥土,咬牙看向陈玉坤:“这就是你想的好计策!” 陈玉坤面色也不好看。 他的计划本来很完美,上山前还查过小黑山和二黑山的地形,选好了几个适合伏击的位置。 梁永峰也足够重视,不仅带了几个拳脚不错、信得过的衙役,还搬来了用来防卫县城的劲弩。 那玩意儿,就算练过武的人也扛不住。 在他看来江尘已经是个死人了。 但他所有的谋划的前提就是......江尘得进山打猎。 这个问题,之前他根本没考虑过。 去年冬天,江尘几乎一天不落往小黑山跑。 如今春猎,山上猎物乱跑,按江尘的性子怎么会不上山?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江尘真就不上山了! 而且,看现在的天色,江尘今天大概率不会上山了。 猴四此刻在旁边开口:“公子,我觉得江二郎今天可能不会上山了。” 他心思机敏,自然知道现在最应该讨好谁。 陈泽转头看向陈玉坤。 陈玉坤只能无奈点头:“看时间,他今天应该不会上山了。” 见陈泽眼中怒火即将喷薄,又赶紧补充:“但公子,肯定就在这两天了!” “江尘是猎户,马上要收猎税了,他还想建院墙,那张狼王皮也卖不出去了,家里肯定缺银钱。” “明天,明天,他肯定会上山的!” 陈泽鼻息粗重,明显在压抑怒火。 他真的很想给陈玉坤一脚,让其滚蛋。 他身边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废物。 可想想更可恨的江尘,终究咬牙开口:“我就再信你一次,再等一天!” 说完又道,“既然江尘不上山了,我们下山去。” 既然江尘不来,他们也没必要继续在这喂蚊子了。 梁永峰赶忙伸手拦住:“公子,现在小黑山上还全是人,我们得等到天黑再走。” 第188章 流言回村 梁永峰见陈泽择人而噬的表情,也不由声音放轻:“那些村民在山上见了生人,说不定回村就传到江尘耳朵里了。” “要是让江尘生了警惕,就再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陈泽咬牙开口:“这简单,谁撞见我一刀杀了就是,丢在山上,就说是山中野兽咬死的!” 即便平日里欺行霸市的梁永峰和陈玉坤,听了这话也不由心头一跳。 现在三山村人漫山遍野找元宝树,他们谁知道会碰见多少人。 全杀了?真以为一个县尉二叔能兜得住? 梁永峰心里暗骂一句“蠢猪”。 却也只能将目光投向陈玉坤。 陈玉坤只能好言好语道:“这样吧,我先带公子先回去,我们两个人目应该没人注意,你们和衙役等天黑后再走。” “不过公子你得换上一身普通衣服,免得惹人注意。” 他们上山时,衙役穿的都是百姓衣衫。 就是陈泽还一身锦袍,走在山上太过惹眼。 陈泽虽仍不满意,可想想能下山总比在山上喂蚊子好,勉强点了点头。 旁边的猴四第一时间将外衣脱下:“公子,穿我的!” 双人互换衣衫,陈玉坤才带着陈泽往山下走去。 可即便陈玉坤绕着主路,终究还是碰见了几个村民。 好在那些人看见陈玉坤,远远就躲开了,也没敢看旁边的陈泽,只当是陈玉堂。 可快到山脚下时,顾金山、陈新豪却迎面走了过来。 顾金山见到陈玉坤不仅没有避开,反倒主动打招呼:“陈大郎,什么时候回村的?” 他是猎户,家中男丁又多,还不至于怕陈玉坤。 这两天江尘没上山,顾金山和陈新豪却时常往山上跑。 今天本来想在二黑山打些兔子,可村中百姓漫山遍野的跑。 别说兔子山鸡了,鸟雀都飞远了,他们只能提前下山了。 陈玉坤见到是顾金山,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就带着陈泽侧着身子走开了。 陈新豪看着陈玉坤下山的背影,嘀咕了一句:“这陈玉坤,真是越来越傲了。” 起码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他们主动搭话,陈玉坤却都懒得客套一下。 “人家那是挣大钱的,还有个里正的爹,哪能看得上我们啊。”顾金山笑了两声,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目光却落到了陈玉坤旁边的陈泽上,问了一句:“他旁边那个不是我们村的。” “看那脸,应该是城里的。” 天天外边风吹日晒,和城里养尊处优的皮肤根本没有可比性。 他们都是猎户,瞥一眼就能看出不同来。 “算了,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下山吧。” 陈玉坤常年在城中厮混,带些城人回村,也没什么奇怪的。 “明天去二黑山?” “那还能怎么办,江尘那小子搞得好事,下次得让他带我们再猎头野猪来。” 陈新豪笑笑:“就算江尘也没办法天天打野猪吧。” “谁知道呢,那小子的本事跟鬼一样.......” 而此时,江尘正摆出拳法架势,面对着站把式的江晓芸和江能文。 “不是拳发力,要腿踩实,腰生力,扭背耸肩,此为搬拦。” “一拳横击,砸胸碎骨,这才算是搬拦捶!” 话音才落,一拳横砸而出。 轰! 拳风呼啸,将一尺外的将江晓芸额发吹起。 可风声顷刻就熄,终究没能甩出啪的脆响。 江晓芸和江能文的嘴巴却已经同时惊成O形,随后一起鼓掌:“二叔厉害!” 江尘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还是没能突破明劲,难免有些意兴阑珊。 此时,外边响起敲门声:“尘哥,尘哥!” 江尘抬头止住侄子侄女的动作:“先歇会儿,等会儿再练吧。” 两个孩子立马松了架势,跑去找追云和墨雪玩了。 江尘不允许他们出门,他们也只能和两只狗玩了。 两人抛开,江尘才走出堂屋,拉开大门。 顾二河正站在门外,见到江尘脸上带笑:“尘哥,你找我。” 江尘把顾二河带进来:“找你帮点忙。” “尘哥你说!我绝不说一个不字。”顾二河胸膛拍的啪啪响。 “第一件事,帮我去买几口大铁锅回来,要材质好的。”说着江尘递一小袋银子。 这年头,铁锅可不是家家户户都能用得起的,价钱不便宜。 “没问题。”顾二河将荷包塞进怀里。 “这事让你大哥去就行,第二件事得你亲自去我才放心。” 看江尘严肃的表情,顾二河顿时有了种被重视的感觉。 立刻收了脸上的嬉笑:“尘哥你说。” “明天天亮前,你去陈丰田家门口守着,看看有什么人出来,然后来告诉我。” 说完,又给出两粒银子。 ................................ 天色黑透,梁永峰才顶着一头大包,和四个衙役摸黑回到了陈丰田家门口。 那些村民为了多找一棵元宝树,竟生生搞到到天黑,把他们逼得在山中躲来躲去。 一进家门,几人面色都有些不快。 陈玉坤连忙陪着笑:“梁大哥、诸位兄弟,酒肉都准备好了,赶紧进来歇息。” 陈玉坤在旁人面前能耀武扬威,在陈泽和梁永峰面前却只能伏低做小。 早就让陈玉堂把家中的酒肉拿出来,给两人消气。 陈丰田落到最后,都没走进屋就瘫坐在门槛上,捶着腰咒骂:“这天杀的江尘,天杀的......” 他只是想去看看江尘的死相,谁想到自己差点累死在山上。 陈玉坤将其扶起:“爹,你也进来歇歇吧。明天就别去了。” “不去了不去了,打死我都不去了。” 跑了一天山,他哪还敢去第二次。 饭桌上,陈泽只喝了酒,就懒得动筷了。 梁永锋在山上饿了一整天,早狼吞虎咽起来。 陈玉堂也终于跟着过上了好日子,吃到兴高采烈。 陈丰田累的够呛,也懒得管他了。 但陈玉堂吃到一半开口:“爹,你听说没?村里不少人传附近哪个县的地主,借给村民的种子是用药水泡过的。” “那些泡过的种子长出来的粮食,收成起码减半。” 本来筷子都要拿不住的陈丰田,一听这话立马来了兴趣:“当真?” 陈玉堂摇了摇头:“我是听他们传的,哪里知道是真是假。” 一旁的陈玉坤接话:“可能是真的,我在城里就听过有人说,没细细打听。” 陈丰田略作思索,眼神逐渐亮起:“好手段啊,世间竟然还有这种灵药。” 说完看向陈玉坤:“大郎,你之后进城帮我打听打听,这药水哪儿能弄到?咱家也给种子泡泡!” 第189章 再上山,顾二河表忠心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地主,陈丰田对于土地的执念已经深入骨髓。 之前为了江家的几亩田,就引诱江尘卖掉冬粮,冻死路旁。 现在听说了有关这能让稻米减产的流言,想到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弄些灵药来。 想着,要是能借此把村里的田地全收了,村中的其他人只能给自己当佃户。 到时候全村人指着自己吃饭,看哪个还敢在背后议论自己! 陈玉坤听到老爹这么说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点了点头说道:“那等进城了,我再打听打听。” 次日,依旧是天色未明。 陈玉坤和梁永峰带着几个衙役准备上山。 梁永锋和四个县城衙役脸上,都多了几分疲惫。 反倒是陈泽,因为前一天回来得早,在陈家躺了半日,看起来精神饱满。 可梁永峰还是忍不住开口:“公子,要么您还是在家中休息一日吧?今天只要江尘上山,我们肯定把他的头颅带回来。” 带他上山,就是个麻烦,还不如让他留在家里省事。 陈泽开口拒绝:“我来这儿吃这么多苦,受这么多罪!还不是为了亲眼看到江尘被射死才解气!” “不能亲眼看到他死,我岂不是白来了?” 说完又斜眼看向陈玉坤:“江尘今天会上山吧?” 陈玉坤重重点头:“我已经问过村中的人,江尘上次上山已经是六天之前了。” “今天天气这么好,又正是春猎的时候,他怎么能忍得住三五天不上山呢?” 陈泽嘴角带笑:“那就好,上山!” 趁着天色还没亮,几人又再次上山。 这一次不用带劲弩,走得倒是轻快不少。 在他们沿路离开,直到人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一道人影俯着身子,快步窜了出去,不多时到了江家门口,敲响了大门。 江尘拉开门,正见到顾二河站在外边。 一见到江尘,顾二河表情兴奋,开口说道:“尘哥,你真是料事如神!陈丰田果然是跟县衙的黑皮狗穿一条裤子的!” “我刚亲眼看到,县衙捕头、陈玉坤带个生人出门,身后还跟着几个穿便服的衙役。” “那生人似是身份不简单,陈玉坤和捕头都对他客气的很。” 跟自己有仇,陈玉坤和梁永锋还得小心对待,那就只能是陈泽了。 确定了三人的身份,江尘又问:“看到他们往哪个方向去的吗?” “好像是往山上.......” 江尘心道果然。 山上伏击,就是陈玉坤谋划的。 他那性子,果然不满足于借用官府的手段,而是要想直接动手杀人了。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陈玉坤带的不是县中泼皮无赖,而是永年县的捕头衙役! 想到这儿,江尘心中也不由多了几分寒意。 这官府的捕头衙役,不为民做主,反倒干起杀人放火的生意了。 将所见说完后,顾二河似是有些疑惑。 好奇地问向江尘:“那陈玉坤这天还没亮,偷偷摸摸带人上山做什么?” 江尘道:“鬼鬼祟祟难道还能干什么好事吗?那捕头,之前可是来拿过我的。” 顾二河心中一惊:“尘哥,他们想到对付你.......” “你说现在我要是跟往常一样上山打猎,会是什么后果?” 顾二河不由吞了吞口水:“尘哥,我看他们都带着长弓,腰间还跨了刀。” 这架势,可不是拿人,而是要杀人啊! 一想到这,顾二河牙关都有些打颤。 到底是多大仇啊,这就要杀人! 怎么说都是一个村子的,怎么就到这种地步了。 江尘看向顾二河:“怕了?” 顾二河表情有些僵硬,杀人越货这种事情对他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只能用有些生涩的声音开口:“尘哥,我们去报官吧.......” “报官?”江尘笑了笑:“二河,你看到的那生人,是县尉的侄子、旁边站着县衙的捕头。” “这些人就是官,我去报官,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顾二河当即说不出话来。 就算往日里梁永峰欺行霸市,带着衙役上门收税时,对普通百姓非打即骂。 但说到底,还是披着官府的皮啊。 他怎么也想不到,官府捕头竟然能做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看着顾二河犹犹豫豫的表情,江尘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说道:“这事以后你就不用管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约莫两钱银子,塞到他掌心:“辛苦了,回去补个觉吧。” 确定了是陈玉坤谋划,江尘也算确定了猜测,也能更好应对。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陈泽也亲自来了。 看来上次被气晕后心理阴影很大啊,这次是非要亲眼看到自己死才甘心。 可惜啊,这次是不能让他如愿了....... 心中正这样想着,旁边顾二河咬着牙,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随后,一把将江尘塞过去的银子推了回来:“尘哥!我想帮你做事。” 到现在,他还是相信自己之前的判断。 尘哥是有本事的人,不会那么轻易被害死的。 那现在,就是最好的表忠心的机会了。 “啊?”江尘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不就是在帮我做事吗?不过这件事有些麻烦,你最近离我远点。” “尘哥,我说的不是这种事。” “你要是想对付陈丰田,我帮你。你要是想跑,我跟你一起。” 江尘倒没想到,顾二河能说出这种话来。 “你想好了,陈丰田可是里正,陈玉坤跟县衙捕头是结义兄弟,陈泽是县尉的侄子,跟他们作对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别说是顾二河了,就连江尘一想到这些都有些头大,现在也只是想着,先借舆论除掉陈丰田。 怎么对付陈泽还没一点头绪呢。 顾二河眼神再没之前的犹豫:“尘哥,你肯定有办法的,要怎么做你跟我说就行了。” 他不想天天饿肚子了。 他本能的感觉,这好像是个可以让自己之后能天天吃饱饭的机会。 所以,他的眼神极为坚定。 江尘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力道更重了些。 “好,这事我记下了,不管怎么样,你先回去补个觉。有事我会叫你的。” 天还没亮,顾二河就跑去陈丰田家门口守着,一直到他们离开才回来。 现在头发早被露水湿透,衣衫也完全湿了。 “尘哥,我能在你家睡吗。”顾二河犹豫开口:“我怕陈玉坤带着人上门......我在这,你也方便叫我。” 想想,陈玉坤应该还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 但看顾二河诚恳的眼神,他也不好拒绝:“那你睡我房间吧,我让嫂子给你烧点热水。” 第190章 流言再起,心生怀疑 陈泽一行人上山后,三山村的村民也陆续出动,开始往山上跑了。 昨天一开始只有零星几个男人上山采元宝树汁。 树汁流的太慢,看着实在不像能挣钱的样子。 可等有妇人提着树汁到了江家。 过秤之后,江尘当场结了十三文钱。 上山的人猛地增多了,甚至因为小黑山内元宝树不够,已经有人已经往二黑山去了。 而随着三山村百姓一同上山。 关于‘泡种’流言也在他们口中渐渐传开。 有人一边小心切开树皮,一边跟旁边人搭话:“听说了吗?隔壁县有的老爷,借出去的种子是用毒水泡过的。” “听说泡过的种子种出来,一年收成只有往常的一半!” “我上次进城就听说了!听说那县的收成这两年一年比一年差,已经饿死好几人了!” “那些借粮的,田地全被那些老爷们收走,以后只能给人当佃户、卖儿卖女喽。” 就算是挨饿受冻,大多数人也愿意做自由民,而不是佃户。 受主家打骂、闲暇时需要帮主家干活不说。 劳累一年到头,什么都剩不下,跟奴仆也没什么区别。 也有人忍不住反驳:“跟药水有什么关系,还是天时不好,我们村这两年的收成也不好啊......我都一年多没吃饱过了。” 前几年,一年到头,交完赋税,剩下的粮食还能勉强吃上几顿饱饱。 可这两年收成愈发差,天时也不顺。 每年交完赋税可能就剩下一筐粮食了,一家人果腹都不够,谈什么吃饱。 大多数时候,都要去挖野菜、挖菜根和糠皮煮成糊糊哄着肚子过日子。 日子越发难过,现在听到这种流言,众人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这时,最先说话的那人低声开口:“你们说…… 我们从里正家借来的种子,会不会也是泡了药水的?” 这话声音不大,却立刻引来附近十几人的注目,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时候停了。 说话那人顿时脸皮有些发烫,连忙摆手:“我瞎说的啊!你们别当真!” 众人没有说话,心中却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 才有人幽幽开口:“去年,我家已经有两亩地抵给陈里正了。” “我也抵了一亩三分的田,今年又借了粮,借了种,抵的是最后一亩地。” 两年荒年,整个三山村,小半的田地都在陈家名下,陈丰田已是实打实的三山村地主了。 又有人问道:“你们借的粮种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两成都是瘪谷,下不了地的。” 众人说话时,有这两天才去借粮的缩了缩脑袋。 他去借粮种时,全是好粮,本以为陈丰田转性,原来只有自家是这样吗? 众人渐渐不在说话,心里却冒出各种念头。 两年收成不好,家里快吃不起饭了。 现在又听说这流言,怎么可能不多想? 渐渐的,采元宝树汁都有些心不在焉了,想着回去看看自家的种子有没有问题。 可很快又想起流言里说的,药水泡过的种子,跟正常种子没区别。 一想到这,众人又不由得挠头抓耳,愈发烦躁。 流言渐渐传进三山村每个村民的耳朵,还在不断发酵时。 二黑山的某处山腰处,陈泽几人又寻了个高处躲起来。 劲弩也架到了更高的位置,确保就算有三山村村民进二黑山,也不会正面撞见。 一切准备完毕,就又到了守株待兔的时间。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过去。 渐渐的,三个时辰也过去了,日头升到了中天。 陈玉坤一直缩着脑袋。 太阳升的越高,他的头埋得越低。 等红红的太阳升到头顶,他已经快要趴到地上了。 梁永峰眼神里满是不耐烦,早寻了个树靠着坐下。 陈泽今日倒是好耐性,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话。 可他脸上抽动的肌肉,明显表明他正在盛怒之下。 陈玉坤余光瞥见陈泽的表情,身子埋得更低了,低声喊了一句:“公子……” 陈泽扭头。 “公子.......” 陈玉坤话还说完,陈泽抬脚就踹了过去。 陈玉坤身高将近七尺半,身形魁梧。 陈泽终日喝花酒伤了根本,身上根本没几分力气。 这一脚踹上去,陈玉坤纹丝不动,陈泽反倒往后一歪,差点摔倒。 还好梁永峰眼疾手快、扶住了陈泽。 陈玉坤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但想到陈泽二叔终究是压下了怒火。 才后知后觉地 “哎哟” 叫了一声,又顺势往后翻滚了几圈。 才如狗一样爬起来开口:“公子息怒啊!” 陈泽指着陈玉坤怒声道:“你是不是又要说,今天江尘又不上山?” 有了昨天的事,他已经有经验了! 这都到中午了,哪个猎户会这时候进山打猎? 陈玉坤嗫嗫嚅嚅不敢接话。 最终,也只能举起手再次对陈泽保证:“公子,再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我肯定让江尘上山!” “我明天亲自上门,把江尘骗过来!” “就骗到这儿,到时候用劲弩一箭把他胸膛射穿,给陈公子你狠狠出气!” 连续在深山里待了两天,陈泽也没力气再发火了,只能咬牙道:“好!老子就再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要是见不到江尘的人头,我就把你的头砍下来!” 陈玉坤眼见过关,终于松了一口气。 “下山!” 陈泽说完就起身,再也不愿在山里待着。 在陈丰田家他就嫌浑身不舒服,比城里差远了,现在又在山里喂了两天蚊子。 要不是对江尘的恨意撑着,他早就跑去享受了。 陈玉坤连忙应道:“好!我这就带公子回去!” 依旧跟昨天一样,两人换上便装下山,其他人则暂时留在山上。 看着两人下山的背影,梁永峰脸色阴沉,一屁股坐在草丛里。 旁边的猴四骂了一句:“他倒是会享受,又下山了。” 第191章 熬树汁,请猎黄羊? 见梁永锋脸色阴沉,猴四又问了一句。 “捕头,我们怎么办?” 梁永峰骂了一句:“还能怎么办?守着!等天黑再回去!” 剩余几人也一脸不满,天天缩在灌木丛里,到处都是蚊虫鼠蚁。 天不亮就出来,天黑了还要摸黑下山,他们也快熬不住了。 梁永峰看见几人脸色不好,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酒袋,灌下一口后,给其他人递了过去。 “熬住了,等弄死这江尘,赏银少不了的。” 几个衙役脸色才好看了些。 各自接过酒袋,仰头灌了几口酒后才觉得舒服了些。 猴四擦了擦嘴角的酒液,低声嘟囔:“我看这主意根本就不行,江尘要是一直不上山,我们还能一直在山上守着?” “我们告假两三天还没事,要是久了,县尉大人怎么可能不怪罪。” 也是现在老县丞不管事,他们才敢偷溜出来两三天。 梁永峰来之前也没怀疑过陈玉坤的主意不行。 江尘是猎户,猎户肯定要上山打猎。 他们在山上守着伏击自是没什么问题。 可现在这正春猎的时候,江尘却死活不上山了。 就跟知道这山上有危险一样,害的他们空耗这么多天。 梁永峰又灌了口酒,也只能说道:“等着吧,明天要是再不来,把劲弩搬回去,我们也不伺候了。” 估计,陈泽的耐心也到极限了。只要陈泽回城,他们就能跟着回去了。 梁永锋几人心烦意乱的时候。 此刻的江尘,正在院口支起大锅。 顾二河依然守在江尘家里,往黑铁锅底添着干柴。 用火折点燃,火苗很快贴着锅壁升腾起来。 江田将滤掉树皮、杂叶的树汁倒进铁锅中。 清澈的汁液滴进铁锅里,泛起细碎的泡沫。 江尘立刻拿起长木勺,慢慢搅动起来。 他前世也没有熬过糖,但是这东西容易糊锅还是知道的,熬煮期间必须得不断搅动。 烧了半个时辰多,液面上冒起了细密的泡泡,甜香慢慢散开来,飘得满院都是。 江晓芸和江能文早忍不住在旁边守着了。 江能文闻到甜味,不由吞了吞口水:“二叔,这得熬多久才能成糖啊?” “不知道,可能得熬上一天吧。” 这树汁还没有粘稠的迹象呢,还不知道要熬多久。 他对制糖也没什么研究,只能一遍遍试。 不过,他倒是很有信心。这么多树汁呢,足够他实验出来了。 江能文又看了一眼大锅:“二叔,那我能尝尝吗?” “拿碗来。” 江尘话音刚落,江能文已经把藏在下面的手举了起来。上面正举着个陶碗:“二叔,给!” 原来问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就连江晓芸,也将碗举了起来。 陈巧翠嗔道:“干什么不积极,就吃积极。” 江晓芸梗着脖子辩驳:“我是想着二叔能用上嘛!” 江尘笑笑:“行了,把碗举好。” 江能文立刻将碗又举高了两分,江晓芸也跟着将碗举起来。 江尘用木勺舀起来一勺树汁,给两人各装了半碗。 “让你娘兑点凉水。” 两人小心举着碗,走到陈巧翠面前。 陈巧翠取来水瓢,兑了一些凉水进去。 别说,凉水一激,这树汁的甜味反倒更入鼻。 江能文立刻举起碗,就要往嘴里凑。 江晓芸略微犹豫一下,举到了陈巧翠面前:“娘,你尝尝。” “我不喝,给你爹喝。”陈巧翠摆了摆手。 “爹!” 江田随口拒绝:“我忙着呢,让你娘喝。” 江能文放到嘴边的碗,又拿远了一些。 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后,举着碗往屋内跑去。 “爷爷,喝糖水!” 屋内,很快传出江有林爽朗的笑声。 没多久,把江能文顶在肩膀上走了出来,将空碗递给江尘:“真甜啊,再来一碗。” “娘,你尝尝。”江晓芸又把碗往前推了推。 陈巧翠这才有些好奇的接过,浅浅尝了一口。 糖水入口,瞳孔下意识放大:“甜!” “跟我们那天吃的甜粥一个味啊,原来就这么做。” 这甜度,在江尘看来肯定是不够的。 但这时候,甜这种味觉就是奢侈品,这一点甜度,就足够众人惊喜了。 陈巧翠又尝了一口,将碗递给江晓芸:“那老头的甜粥肯定就是这么做的,还敢卖我们四文一碗,真是黑心。” “明天我也给你们做甜粥喝。” 陈巧翠作为家庭主妇,立刻就有了一展厨艺的想法。 “真的吗!”江能文立刻想从江有林背上下来。 “当然是真的,我用精米熬。”陈巧翠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信心的。 “而且你二叔熬得糖水也比他的更甜,做出来肯定比外边的还好吃” 那摊贩的树汁,明显没怎么熬煮,甜度不高。 恐怕他本来取出来的树汁也不多,不舍的熬得太过。 这说着,江能文又忍不住吞口水了:“二叔,我还想再喝一碗。” 江尘举起勺子,开口说道:“晓芸,多拿几个碗来,都尝尝味。” “二河,把火灭小一点,也起来歇会儿。” 水分熬掉了,树汁越发粘稠,就只能用小火慢慢熬了,要是糊了就白忙活了。 顾二河应了一声,立马将火拍灭一些。 几人一顿忙活,天黑之时,一锅树汁,只剩下一点锅底了,最多不过一小罐。 “倒是运气不错,没怎么糊。”江尘颇有些得意。 不过嘛,代价就是他和大哥、顾二河的手臂都有些抬不起来了。 一直搅动,实在太累。 这活以后还是得请人干,而且.......他也有些太小心了,水分没煮掉之前,也没必要一直搅,只时不时翻动就行了。 一罐子糖浆装起来后,陈巧翠立刻在两个孩子眼巴巴的目光中,如同宝贝一样抱进厨房。 这甜味,可比之前要浓的多了,感觉都快比得上蜂蜜了! 蜂蜜啊,那可是只有只有真正的富贵人家才能吃得起的。 小尘这到底是什么本事,竟然能从树里面熬出蜂蜜来的。 ........... 次日,夜尽天明。 顾二河急匆匆从外边跑回来,对着江尘开口说道:“尘哥,那群人又上山了。” 江尘笑的颇为开心:“让他们去吧,赶紧进来,嫂子熬了甜粥。” 现在刚开春,二黑山上的蚊虫都出来了。 毒蛇、野兽更是不少,就连他都不敢一整天待在二黑山不挪窝,他们倒是能熬得住。 陈泽养尊处优,竟然也能在二黑山上待上三天。 看来是真恨自己啊,得找个机会除掉。 这时,顾二河又说了句:“可我没看到陈玉坤,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江尘立刻皱起眉头。 陈玉坤没跟一起上山? 这从头到尾都是他谋划的,他不该错过才对啊。难道又有了别的什么计划? 一时找不到头绪,他还是先带着顾二河进了堂屋。 堂屋正中,刚刚摆上一个热腾腾的白米粥。 粒粒精米,全被早早起床的陈巧翠熬的开花,米香和甜香一齐飘出,让顾二河也忍不住开始分泌口水。 这种精米粥,这时候应该也只有尘哥家敢吃了吧。 江能文已经忍不住先盛了一碗白粥,却没有动筷。 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旁边的大人。 “急什么。”陈巧翠将陶碗一个个摆出来,又看向顾二河:“二河,赶紧坐。” 等每个碗都摆上白粥,众人才终于开始品尝起来。 江尘先喝一口,入口就是一股甜味,紧随其后的,是树木的清香。 陈巧翠天还没亮就起来了,米已经被熬得粒粒绽开,在口中是黏糊的质感。 轻轻一抿,米香、糖香同时炸开,随之而来,迅速触及舌尖的每一处味蕾。 江尘就不由的将眼睛眯成一条线。 将粥咽下,口中留下一股淡淡的焦糖香,应该是长时间熬煮的残留。 但这焦香,混合着唇齿间残留的淡淡甜味,确是另一种别样的享受。 “甜度差了一些,但却别有一番风味。”江尘心中评价了一句。 这树汁熬出的糖浆,有草木香、有焦糖香,市面上应该很少见。 江尘目光看向其他人,几乎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享受的神色。 甜、从古至今都是代表幸福的味道。 这年代的人,能吃上一口甜就是奢侈了,自然不会像江尘这样,还嫌弃甜度不够。 只不过.......这种幸福很快被一阵阵敲门声打断。 “我去开门!” 看众人碗里甜粥还没吃完,江尘主动起身开门。 江尘打开大门,门口站着个男人。 五短身材,圆头熊背,背后却挂着把几乎有他一半高的猎弓。 江尘看了两眼,才想起来,这是村中的另一个猎户顾强。 当初曾经好和江尘一同上山找张三坡,两人也算是打过照面。 只是顾强为人小气、又喜欢斤斤计较,村里人不怎么喜欢跟他来往。 就连和他同姓的顾金山,也不怎么搭理他,大多时候都和陈新豪一起上山打猎。 看到顾强站在门外,江尘先打了声招呼:“顾叔,怎么到我这来了?” 顾强搓着手,笑着开口:“就是特意来找你的,有好事跟你说!” “什么好事?” 顾强这时往前凑了一步:“昨日我在山上撞见一群黄羊,起码有十几头!” “我一个人肯定猎不了那么多!所以来找你一起......” 江尘心中一动,什么山中黄羊,这顾强是刻意来骗自己上山的吧?这是陈玉坤发现自己不上山,已经有些急了?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看向顾强身后,恐怕陈玉坤就在不远处看着呢。 心中看透,面上却不动声色。 转而开口:“这种好事,顾叔你还竟然还能记得我啊。” 顾强道:“嗨,现在村中谁不知道江二郎你的本事?你要是去肯定能多打不少!” “不过嘛.......我也不能白带你去。” “到时候你猎到黄羊,一只羊分我一条羊腿就行,另外呢,也得卖给我。” 江尘摸了摸下巴:“这确实是好事啊!要是能打到黄羊,家里也能吃上肉了。” 顾强立马附和:“可不是嘛!这种好事,叔第一个就想到你了,以后你可得多记着叔的好!” 江尘话锋一转:“不过,一条羊腿叔你是不是太多了点?” “一条羊腿还多?你的本事,打个三四头都不成问题!” 顾强急道。 江尘摇头:“不行,那羊总是还是我猎的,哪能给你分这么多。” 顾强愣了愣,问道:“那你觉得该给我多少?” 江尘略微思索后开口:“给你羊头吧。不过角我也得留下。” 顾强的眼睛瞪圆:“哪有这样的规矩,要没我给你指路,你可什么都猎不到。” 他本就是锱铢必较的性格,怎么会容忍江尘这么讲价。 羊头有什么用?肉没多少,还一股腥臊味儿! 猎到整羊,谁还看得上羊头?拿到城里也卖不上价。 “顾叔觉得不行?” 江尘问道。 “不行!不行!当然不行!哪有你这么办事的!江尘你难道不知道规矩.......” 顾强话没说完,江尘已经后退了一步。 然后抬手,“啪” 一下关上大门。 顾强话还没说完,吓得慌忙往后退了一步。 还没回神,里面就传来了江尘的声音:“顾叔觉得不行,那就算了吧。正好今天我也不想上山。” 顾强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不对!不对!不对! 根本就没有羊啊,他跟江尘讲什么价! 只是陈玉坤跟他说,要把江尘骗上山打一顿出气,给他一两银子报酬。 现在江尘不去,他还怎么挣这一两银子。 想到这,顾强赶忙上前拍门:“江尘!算我服你了,我只要羊头还不行吗?” 江尘在屋里抬头喊了一句:“我不去了!顾叔你找别人吧!” “我羊头都不要了,你全拿着,你就跟我去吧!” “你开门啊,开门我们说!” 之后,任凭顾强在外怎么喊,屋里再也没传出一点声音。 顾强这才急了! 怎么就因为稍微讨价还价了两句,江尘就关上门不肯出来了! 再说,他要一条羊腿也真不多啊!这江尘真是不识好歹。 可问题是,羊腿是假的,银子是真的啊!算下来那就是纯亏了。 顾强敲不开江家大门,只能看向院墙,想试着爬进去找人。 可他天生五短身材,也不算敏捷,折腾了半天也没能过去。 最后,他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开,绕了两圈走到小道上,陈玉坤正站在一间草屋后面。 陈玉坤见他过来,立马开口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江尘呢?” 顾强本来还在想着怎么解释,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陈玉坤面前。 听到质问,抬头看着陈玉坤脸上那吓人的眼神,吓得微微一颤。 才低声解释起来:“我按照你说的,说山上有黄羊,喊他去打。” “我说他打到一只,给我分一只羊腿,他却只愿意给我一只羊头。” “我说不行!最少一条羊腿,他又不愿意,就把门关上不出来了......” “等等等等!”陈玉坤没反应过来:“你为什么跟他要一条羊腿?” 他没教这个啊。 顾强错愕的看向陈玉坤:“这是规矩啊,带人上山打猎,就该收报酬才对。” “我只要一条羊腿就已经算少了,是江尘太不懂规矩,就一个羊头打发谁呢。” 第192章 陈玉坤急了,亲自上门 陈玉坤额头青筋暴起。 看着顾强的脸,恨不得当场给他一巴掌,怒声道:“你个蠢货!蠢猪!” “那群羊是假的,根本就没有羊!你为什么要讨价还价?他说给你羊头,你要羊头就是了!” 骂完还不解气,又气的捂着脑袋原地转圈! 他早知道这顾强贪财小气,目光短浅,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来收买顾强。 可谁想到,他不仅吝啬,还蠢得可以。 竟然计较上了编出来黄羊,生怕吃了不存在的亏。 见到陈玉坤气的原地打转,顾强只能低声为自己辩解一句:“我……我就是想演得真一些,免得让他起疑心啊。” 陈玉坤已经懒得跟他说话了,烦躁地用手掌拍着脑门。 他可是在陈泽面前立了军令状,今天一定要把江尘带到山上去的。 陈泽已经带着梁永峰上山,今天要是他没能把江尘骗上山,他那喜怒无常的性子,做出什么来他都觉得正常。 想到这里,他只能冲顾强喊了一句:“让开,我去找江尘!你在旁边应着就行了!” 哄走顾强后,江尘又坐回去喝甜粥了。 嫂子的手艺着实不错,加上元宝槭糖浆的独特风味,绝对算是人间美味了。 吃到一半,陈巧翠又回去厨屋,端来蒸好的几片腊肉,咬一口口中立马油花飘散。 一口甜,一口咸,简直让人停不下来。 江尘脑中,则是想到了前世视频中刷到的其他吃法。 搞一条羊腿、刷上糖浆烤肉.......据说会发生什么哥斯拉反应,肉会变得好吃。 想到这里,江尘的口水就控制不住的分泌。 穿越这么久,他也从只求吃饱、到尽量吃好,再到想吃美食了。 虽说这糖浆做出来本来是为了卖钱,但先自己试试吃法也未尝不可! 说不得,以后还能靠这赚钱呢。 江尘正想着,等烤肉的时候把沈砚秋也叫过来,一同尝尝味道。 陈玉坤才压着怒气,走到江家门口,砰砰砰砸起门来。 江尘轻出了一口气,怎么总赶在吃饭的时候来呢,真是烦人。 他也懒得理,依然慢悠悠的喝粥。 江有林抬头看向外边问了一句:“又是顾强?他可不是有好事还能想到别人的人啊。” 顾强的性子,江有林自然了解的很。 真碰见一群黄羊,就算自己猎不到,也不会告诉同村的其他的猎户。 所以,村内也根本没其他的猎户愿意和他来往。 “所以我说肯定有问题,懒得理他。” 敲门声响了三遍,门外传来陈玉坤的声音:“江尘,赶紧出来!有事找你!” 才放下碗的顾二河立马紧张起来:“尘哥。” “没事,晾晾他。”江尘夹起一片腊肉,将碗里的甜粥刮进嘴,才慢悠悠放下碗。 他早就猜到,顾强是陈玉坤叫过来的。 现在顾强没能把他叫上山,陈玉坤亲自出马也正常。 不过这也证明......他们在山上已经快待不下去了,应该很快就会走了.....他也不用天天和顾二河轮着守夜了。 这事其中细节他并没有告诉江有林和江田,也是免得他们担心。 但又怕陈玉坤狗急跳墙。 所以这两天,他就和顾二河两人,外加追云、墨雪两狗守夜了。 江尘不理,可门外的砸门声越来越大。 陈玉坤的喊声也越来越急:“江尘!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我有事找你说!” 这已经快和怨妇差不多了,顾二河开口:“尘哥,要不要我把人赶走?” “你们先别出去,我去吧。” 第192章 陈玉坤的威胁 江尘只能起身,走到了大门前。 清了清嗓子,一边开门,一边张口就骂:“那个死全家的,大早上在鬼叫!” 旁边跟着追云适时跟着汪汪两声。 大门拉开,正露出陈玉坤那张带着横疤的大脸。 此刻面皮绷紧,脸上怒意勃发。 那条横疤如蜈蚣扭动:“你刚刚说什么!” 江尘这才故作惊讶:“原来是玉坤哥啊,我还以为是那个泼妇大早上叫门呢,骂错了骂错了。” 陈玉坤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但很快压了下去。 只要将其骗上山,那就是江尘的死期了,他没必要在这里发怒。 想到这里,陈玉坤表情瞬间轻松不少。 笑着开口:“走!跟我去个地方,别说我有好事不带着你!” “玉坤哥,到底是什么好事啊,还得你亲自来请?” 陈玉坤让出旁边跟着顾强:“其实就是刚刚顾强说的,山里有群黄羊,想喊你一起去猎黄羊。” “我天天在城里,听你的名声可是听得耳朵起茧了。” “放心,不要羊腿,羊头也不要,你全自己留着就行。” 江尘有些不敢相信:“还有这种好事?” “所以我跟你说是好事啊。”说到这,又担心江尘怀疑,加上一句:“我只要那黄羊皮,我按市价两倍价格收。” 江尘若有所思。 然后在陈玉坤期待的眼神中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现在家里的肉够吃,懒得上山折腾。” 陈玉坤不由愣住,这小子怎么油盐不进! 但也只能继续咬牙开口:“你就当帮我个忙,黄羊皮是我帮城里的贵人收的。” “这样,我再加一点,按三倍市价收!你稍微猎个几头,就够家里一年花销了!” 反正不用真的出钱,他自是大方的很。 江尘依然摇头:“黄羊没什么难猎的,这好事村里其他猎户也能干,我就不掺和了。” 说完往后退了一步,“玉坤哥,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关门了。” 陈玉坤脸皮不由抽了抽,这才意识到不是顾强蠢,是江尘根本不吃这套啊! 似乎认死了不愿上山! 见江尘又要关门,他赶紧往前一步,露出街头恶霸的凶相,双目瞪着江尘 一抬臂,手掌搭在了江尘肩膀上。 声音冷厉:“我问你,你到底去不去?” 今天不论如何,他也要把江尘骗上山。 他自小在三山村长大,自认为很了解江尘。 以前的江尘胆小怕事、贪财好色,向来被他欺负惯了。 估计,摆点凶相就能吓住。 江尘看了一眼陈玉坤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又看向陈玉坤:“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强行带我上山?” 陈玉坤呵呵冷笑:“你上山帮我把那黄羊猎了,我拿着羊皮交差,你赚银子,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要是这个面子都不给我,我们说不得就要跟小时候那样,练上两手了。” 陈玉坤自小吃的好喝的好、又生的高大。 三山村内,和陈玉坤同岁的、甚至比比他大上三五岁那个没被他打过。 在他看来,江尘跟小时候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学了些打猎的本事而已,还能在他面前蹦跶起来不成。 第193章 动手 “玉坤哥,到底是什么好事啊,还得你亲自来请?” 陈玉坤让出旁边跟着顾强:“其实就是刚刚顾强说的,山里有群黄羊,想喊你一起去猎黄羊。” “我天天在城里,听你的名声可是听得耳朵起茧了。” “放心,不要羊腿,羊头也不要,你全自己留着就行。” 江尘有些不敢相信:“还有这种好事?” “所以我跟你说是好事啊。”说到这,又担心江尘怀疑,加上一句:“我只要那黄羊皮,我按市价两倍价格收。” 江尘若有所思。 然后在陈玉坤期待的眼神中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现在家里的肉够吃,懒得上山折腾。” 陈玉坤不由愣住,这小子怎么油盐不进! 但也只能继续咬牙开口:“你就当帮我个忙,黄羊皮是我帮城里的贵人收的。” “这样,我再加一点,按三倍市价收!你稍微猎个几头,就够家里一年花销了!” 反正不用真的出钱,他自是大方的很。 江尘依然摇头:“黄羊没什么难猎的,这好事村里其他猎户也能干,我就不掺和了。” 说完往后退了一步,“玉坤哥,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关门了。” 陈玉坤脸皮不由抽了抽,这才意识到不是顾强蠢,是江尘根本不吃这套啊! 似乎认死了不愿上山! 见江尘又要关门,他赶紧往前一步,露出街头恶霸的凶相,双目瞪着江尘 一抬臂,手掌搭在了江尘肩膀上。 声音冷厉:“我问你,你到底去不去?” 今天不论如何,他也要把江尘骗上山。 他自小在三山村长大,自认为很了解江尘。 以前的江尘胆小怕事、贪财好色,向来被他欺负惯了。 估计,摆点凶相就能吓住。 江尘看了一眼陈玉坤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又看向陈玉坤:“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强行带我上山?” 陈玉坤呵呵冷笑:“你上山帮我把那黄羊猎了,我拿着羊皮交差,你赚银子,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要是这个面子都不给我,我们说不得就要跟小时候那样,练上两手了。” 陈玉坤自小吃的好喝的好、又生的高大。 三山村内,和陈玉坤同岁的、甚至比比他大上三五岁那个没被他打过。 在他看来,江尘跟小时候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学了些打猎的本事而已,还能在他面前蹦跶起来不成。 听着陈玉坤的威逼利诱,江尘脸上的表情越发冷淡,开口说道:“玉坤哥想练,那就练练试试。” “给脸不要脸!” 说话间,小臂青筋跳起,蒲扇大掌猛掐住江尘的肩膀。 寻常人,受他这一捏,就要惨叫两声。 可这次,纵然他用再多力气,仍然觉得如同泥牛入海,对面的江尘毫无反应。 陈玉坤不由嗤笑:“你倒是挺能忍,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在他看来,江尘自是忍住剧痛,装出面无表情的样子。 可惜,江尘是真的毫无感觉,还转而问一句:“你这是干什么?” 听着江尘毫无波动的声音,陈玉坤面色骤然涨红,也不知道是用力过度,还是被刺激到了。 “还装!”陈玉坤肩背发力,往回一拉,想将江尘擒到面前。 可这一发力,就发现不对了。 江尘的肩膀只微微一动,就如同泥塑一样定在原地,纵然用出全力,也不能再让江尘动分毫了。 “你......怎么回事?”陈玉坤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平日里,陈玉坤用蛮力就足够无往不利,足以把村民、小贩吓得屁滚尿流; 今天他用了十成力气,却连让江尘动一动都做不到! 难道是他体虚了,发不出力气了? 到现在,他仍旧不信是江尘远强过他。 可江尘终于出手了。 没有用奔雷拳,只是抬起右手,掐住了陈玉坤的手臂。 陈玉坤瞬间,感觉手臂如被铁钳卡住,丝毫挣扎不得。 江尘笑笑:“玉坤哥,这可是你要来练练的。” 说完,手臂朝空画圈,带着陈玉坤的小臂上拧。 小臂上,竟然出现层层如拧衣服一样的褶皱。 “啊!松开,给我松开!”陈玉坤当即惨叫一声,为了稍稍减轻小臂的疼痛,不由的放低身体,渐渐就直接跪在地上了。 直到将陈玉坤的手掌,反方向拧到朝肩膀的位置,骨节之间传出咔哒一声脆响。 江尘才丢开陈玉坤的手臂,但即便松了力,那条手臂仍旧如同麻花一样扭着。 陈玉坤早已经如同面条一样摊在地上,额头全是虚汗。 后面顾强在两人动手时,就不知跑到哪去了。 江尘低头看向陈玉坤:“我说了我不去,你就算给我磕头下拜,我也不会去的。” 陈玉坤深吸了几口气,左手握住被拧脱臼的右手腕,往回一拧。 又是咔哒一声,那拧成麻花的手臂,终于有了些正常的样子。 但随之,一层层青紫自血肉中浮现出来,这伤势,短时间内肯定没办法恢复的。 江尘看着陈玉坤就这么把手臂接上,也不由得感叹一句狠人,难怪能在花香楼镇场子呢。 陈玉坤扶着手臂,缓缓起身,目光直视:“江尘,你给我等着!” “有什么手段都用出来就是了,我接着就是了。不过现在.......我没时间搭理你了。” 说完,将大门砰的关上。 门外,陈玉坤看着再次紧闭的大门,面色阴晴不定。 为什么!为什么江尘会有这种气力,难道也是天生神力?可为什么之前没发现过? 他怎么样也想不到,自己会不是江尘的对手。 刚刚要是突然捅出一刀......陈玉坤摸了摸一直藏在腰间的短刀。 小臂处再次传来一阵剧痛,那样的话,可能死的会是他吧! 第194章 死里逃生 正狼狈向山上招手的陈玉坤,瞬间只觉浑身汗毛倒竖。 抬眼,正见到树叶下闪烁的凛凛寒光。 陈泽正站在劲弩后,校准方向,用弩箭对准自己。 陈玉坤当即吓得亡魂皆冒。 当即举起左手跪倒在地,连连告饶:“公子饶命啊!饶命!” 他自小嚣张跋扈,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 甚至差点被江尘扭断单臂,仍想着动刀会不会有胜算。 在街面上好勇斗狠讨生活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害怕。 可瞳中倒映出弩箭寒光时,却止不住的肝胆俱颤,两腿发软,本能地跪地求生,祈求生路。 陈泽居高临下,怒骂道:“我说了,带不回江尘,拿你的脑袋抵债!” 陈玉坤此刻满心悔恨。 当初怎么就想不开,要找陈泽这个疯子帮忙? 这陈泽老爹富商、二叔县尉,疯起来是真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干。 今日真杀了他,转头就能说是他进山被野兽咬死的。 他早想好用来对付江尘的说辞,怎么也没想到,会先用到自己身上。 这时候,他能做的,也只是苍白的辩解而已:“公子,那江尘......实在太过狡诈。” 旁边的梁永峰,见陈泽突然暴怒、抢过劲弩,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他虽然也有些不喜欢陈玉坤这杀人的主意。 看似万无一失,可执行起来漏洞百出,后续还不知有多少麻烦呢。 可心里,也不想让陈玉坤就这么死了。 毕竟他每月送来的油水不少,花香楼要是再换个人看场子,还不一定有这么懂事呢。 陈丰田还知道事情原委,要是陈玉坤死在这儿,说不得也要闹上一番。 想到这,连忙上前阻拦:“公子不要冲动,还有办法的,江尘跑不了。” 陈玉坤也连连点头:“对对对,我还有办法,还有办法!” 可陈泽自小养尊处优,却因为陈玉坤,被迫在山里像野狗一样藏了三天。 现在的怒火,哪是那么容易能消去的。 他眼神阴鸷地盯着陈玉坤,开口道:“站在那儿别动!我就射一箭。” 陈玉坤一听,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背。 一箭他就死了,哪里还需要第二箭。 今日这一劫,难道就逃不过去了吗。 陈泽将弩机微微往上抬了抬,继续开口:“我从来没用过劲弩,你要是不动,说不定还射不中;” “你要是敢动,被射死了,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陈玉坤当即吓得抖如筛糠,连手指都不敢动一下。 陈泽狞笑一声,猛地扣动弩机。 粗如婴孩小臂的弩箭随着“砰” 的一声炸响迸出,带出的劲风将旁边的草叶都扯得粉碎。 陈玉坤看着那几乎像木杆一样粗的箭矢朝自己射来,他本能地想躲,却又强行按住了逃跑的冲动。 生怕自己一动,反倒成了活靶子。 最后关头,他还是控制不住的趴倒在地。 噗嗤的一声闷响。 陈玉坤只觉得血液瞬间冲上头颅,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只觉口中发苦,随后眼前一黑....... “江尘,老子十八年后再来杀你,杀你全家!”在生命的最后,他对江尘的恨意升腾到极致,几乎咬碎牙关说出遗言。 可随即,他又听到了梁永锋的声音:“公子算了吧,且饶了他这一次。” 听到这声音后,陈玉坤才缓缓抬头。 太阳高悬一空,鸟雀三两远飞。 再一扭头,正看见箭杆插进旁边的土中,半截箭杆都没入地面,甚至炸出一个小土坑。 若是这箭砸在身上,他就算九条命也不敢死的。 但现在,他没死! 恐惧转瞬变成死里逃生的庆幸,陈玉坤那魁梧的身材趴在地上,声音都仍带着颤:“多谢公子饶命.......多谢公子饶命.......” 陈泽看着这个平日在城里耀武扬威的陈玉坤,此刻吓成这副模样,心中不免鄙夷。 但终究是消了不少火气。 开口说道:“把箭杆拔出来,拿上来。” 陈玉坤连忙起身,右臂仍旧发不了力。 只能用左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插进土里的箭杆拔出来。 随后连滚带爬地爬上高处,把箭杆递了回去。 等陈泽说道:“走!回城!” 陈玉坤还不死心,犹豫着开口:“陈公子,我还有办法......” 被江尘一掌差点扭断手臂,他反倒心中起了几分迫切感。 江尘,已经不是之前村中的那个傻小子了,必须得赶紧除掉.......而且光靠他自己,未必能行,只能继续借陈泽的光了。 陈泽斜眼瞥他,语气冰冷:“行啊,你站在下面,我再射你一箭,要是你还能活命,我就听听你的办法。” 陈玉坤面色一僵,连忙摆手:“公子饶命。” 他福大命大躲过一劫,要是再来一箭,能不能活下来就难说了。 纵然再想杀掉江尘,他也不愿冒这个险。 到时候江尘没死,他先成了箭下亡魂,太不划算。 陈泽淡淡说道:“放心,我想对付江尘,手段还多着,大不了等我二叔忙过这一阵。” 梁永峰也早就不想陪着陈玉坤胡闹了。 说起来,他跟江尘无冤无仇,两次过来,只是为了陈泽平事而已。 现在能离开,他求之不得。 也不去理陈玉坤,转而对陈泽说道:“我这两天看了地形,有条路可以绕过三山村,让二弟把驴车赶到官道就行。” “走,下山。” 第195章 第二则流言,文斗与武杀 几人下山时,一个穿着破旧棉服,头戴皮帽的男人悄悄敲响了江尘大门。 江尘将他带进家,在堂屋坐下。 男人才取下帽子,正是被江尘派去散布流言的胡达。 胡达也是绕了一圈过来,此刻还有些气喘。 正要开口说话,江尘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大碗水:“先喝碗蜜水,我新做的,尝尝。” 胡达接过茶碗,一入口,眼睛不由眯细。 蜜水,那是城中富贵人家才能喝的吧,没想到尘哥家里还有这玩意儿。 一口喝干,还忍不住回味。 “喝饱再说其他的。”江尘又倒上一碗。 连喝三碗之后,胡达才摆手:“够了够了。” 虽然十碗他也喝得,但现在还是正事要紧。 “那临走带上一罐糖浆,给你爹也尝尝。” 胡达不由抿嘴,想说什么,却又被江尘打断:“现在说正事吧。” 胡达擦了擦胡须上的水渍,稍微正色开口:“尘哥,我按照你说的,把后续的话也放出去了。” “现在城中已经流言所传的是:罗田县钱扒皮,被愤怒的百姓的冲进家中打杀。” “然后官府过来,查出毒水,赦了全村百姓的罪过,还将村中人此前被骗走的田地,全还回去了。” “钱扒皮除了主家被打死,剩余全部流放。” 说完,胡达不由嘿嘿笑了一声:“尘哥,你说的这些就跟话本一样,我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江尘的流言,可不只有第一段而已。 第一段,是掀起舆论。 第二段,则是指导行为。 为了让陈丰田再不能开口,他还修改最后地主的结局。由流放改为被打杀。 若说是话本倒也没错,只是是为陈丰田一家量身定做的话本。 早早预示陈家的结局而已。 只是,江尘却不由疑惑发问:“罗田县钱扒皮是谁?我说的没有这样吧。” 他对附近几个县不怎么了解,对其中地主更不了解了。 也怕有人查证,索性含糊其辞。 胡达这才开口:“我找人查了下,罗田县内钱家庄的地主入冬前被流民占了家。” “现在都传,那些流民都是被毒水害了才忍无可忍,抢了钱家庄。” 江尘不由心中一喜。 果然啊,一个流言出来后,纵然再漏洞百出、但只要符合人们期望,也会有人主动将其完善。 看着江尘思索的样子,胡达不由紧张:“尘哥,不会有问题吧?” “这是好事,可信度又多几分了。” “那什么时候才能......”胡达不由的将拳头握的咯咯作响。 “等着吧,还需要一点时间。” 江尘看向屋外,现在还需要一个引线.......。 他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引爆,只能希望一切顺利了。 ................................... 陈泽几人绕开三山村,陈玉坤和陈玉堂将驴车赶出来。 陈泽跟走在前面,陈玉坤走到梁永峰身后,还想做最后努力:“大哥,能不能再多留一日?” 想想江尘那莫名其妙的巨力,他是真的有些怕再拖下去,对付不了江尘。 这小子,有些太妖了。 梁永峰挑眉:“怎么?你还有想法?” 陈玉坤咬牙开口:“大哥,明天我必定能让江尘上山!就算他不上山,我们大不了扮坐山匪,趁夜冲进去.......” 梁永峰不耐烦地摆摆手:“我们已经再山上足足待三天了,就算我愿意,兄弟们也不一定愿意啊!” 陈玉坤看了一眼梁永峰,又看向他身后几个颇为不耐烦的衙役。 “大哥,要是能把江尘杀掉,我必有重谢!” 说完,又对着身后的四个衙役拱手:“其他的兄弟,此事结束后,除了银子,我请兄弟们在花香楼玩三天,所有花费全包在我身上!” 这话一出,此前疲惫不堪的衙役精神瞬间抖擞了几分。 他们每月的月钱,都不够去花香楼消费一次,畅玩三日,平日更是想都不敢想了。 可梁永峰还是摇头:“你就没想过,江尘会不会早有防备,再等下去,又有什么用。” 陈玉坤不由沉默。 他们这几天一直早出晚归,怎么可能让他发现? 可想想,这几日不仅江尘,连他家中人都极少出村。 他今天又上门,真的打草惊蛇了也不一定。 “难不成,你真想趁夜杀进江家?杀光江家的人。” “灭门大案,没人能帮你遮掩住的。” 梁永锋拍了拍陈玉坤的肩膀:“公子的说的没错,要对付江尘的手段多着呢,不用急。” 陈玉坤又恨声开口:“大哥,明天我会让他有不得不上山的理由,保证让他跑不了!” 梁永峰却已不想再留,总觉得江尘这人有些玄乎。 独猎狼王,贵人相助,行事却丝毫不见张狂,他已经不想再蹚这浑水了。 陈玉坤见他态度坚决,声音稍大了些,故意说给驴车上的陈泽听:“要是能杀了江尘,也能让陈公子好好出口气不是?” 此刻陈泽已坐上驴车,听到陈玉坤这话,果然来了兴致。 探出头对梁永峰说:“梁捕头,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你们好歹也是结义兄弟,就多留一日吧!” 反正不用他留下来受苦,交给梁永锋也挺好。 梁永峰立刻开口:“可县尉大人那边......” 陈泽不屑地摆摆手:“我进城后帮你跟二叔说就是了,不用担心。” 梁永峰再次开口:“可我已经三天没去当值,公子就算解释,县尉大人肯定会起疑。” “不如这样,我把他们四个和劲弩留下,有他们在,也足够了。” 陈泽想想也是,于是点了点头:“那就这样,你跟我回城,其他四人留下。” 陈玉坤见梁永峰实在不愿留,也不再强求。 只能对着四位衙役拱手说道:“几位兄弟放心,这次只要杀了江尘,我必有重谢!” 几个衙役们早被花香楼的姑娘勾起了瘾头,本就有有几分留下的想法。 这时听到陈玉坤这么说,也跟着口上恭维起来。 陈玉坤也终于找回了几分在城中当 “大哥” 的感觉,也再次有了对付江尘的把握。 陈泽和梁永峰坐着驴车离开。 剩下的四个衙役则带着劲弩,小心地绕过村子,跟着陈玉坤回了家。 第196章 张常青的反应 一个时辰前,张常青与陈玉坤擦肩而过。 同样没注意到行色匆匆上山的陈玉坤,只想着山中茅屋还需要怎么休整。 只是走到村口时,再次听到村民们在讨论罗田县豪绅以毒水泡种子的事。 这事,张常青其实早几日就听过。 只是这段时间忙着建茅草屋,没心思关注; 如今屋子建好了,才有心思细想。 这一细想,越发觉得心惊,他这几年,可已经被陈家拿去了两亩三分地。 难不成,真是陈丰田耍了手段。 想到这里,他不免急着回家查看自家的粮种。 张常青习惯将粮种挂在厨屋的房梁上。 他搬来凳子取下袋子,一入手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似是比上次重上一些。 等他细细掂量,又拿来秤称量一遍后,顿时脑中轰的炸响。 这绝不是他之前那袋种子,有人调包了! 当初陈丰田借给他种子时,许是因为知道他和江家走得近。 别人最多铲两成瘪谷,借他的,却故意掺了两成半的瘪谷! 他当时还咒骂陈丰田心黑; 可现在这袋种子,称出来足有八斤。 张常青打开袋口,里面米种的颗粒,远比陈丰田给的饱满。 只是其中三四成的粟米,带着淡淡的黄色。 张常青捏起几粒发黄的粟米,放进嘴里嚼了嚼,瞬间眼中精光闪过。 在他妻子死后,他的眼神只剩下迷茫和麻木。 可米种入口,种了一辈子的田的精明全显了出来。 “这些米种被烘过了,发不了芽了.......” 他心中顿时生出怒气,谁想害我! 他自认平日与人为善,早年可能为了种地抢水和几人起过矛盾。 但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哪里还至于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谁想要害他? 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人,掌中握着的一捧粟米几乎被汗水浸透。 可转念一想,他妻子死后,就很少跟村里人往来,也没什么人来过他的家里,谁能偷偷换掉粟米种? 难道是他上山建屋时,有人趁机进了他家? 可门锁没坏,粮种又挂在房梁上,谁能悄无声息的把米种给换了! 张常青的脑海里,忽得浮现出两个人的身影。 但很快,又不由得甩了甩脑袋。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 但越是想将那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那两人的名字却一直往脑袋里钻。 这段时间,进他屋子的,只有江田和江尘兄弟俩! 可怎么会是江尘兄弟两个。 他帮了自己那么多,何必要害自己。 别说自己已经主动把田契给江大哥,都被拒绝了!难道他还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吗? 可再想想,那天江尘过来他本来就有几分奇怪。 那天,江田迟迟没有进来,江尘在屋内跟自己还问东问西,难道是为了给江天拖延时间,换掉这袋种子吗? 想到这里,他脑子反倒清醒了许多。 坐在那里沉思,手掌伸进米袋里,反复摩挲着粟米,感受着米粒从指缝摩擦过的沙沙触感。 能悄无声息换掉米种的,好像就只有江尘江田了。 可为什么,他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 张常青攥起一把粟米,其中约莫有半数,都是不能发芽的种子。 缓缓起身,走出了家门,朝着江家走去。 此刻,正好有村民从地里回来,。 这两天天气转暖,已经有人开始翻土准备春种了。 几人边走边聊,这两天不论聊什么,总是也逃不过毒种的事。 其中一人叹道:“也不知道陈里正借给我们的种子,到底有没有用毒水泡过。” “陈里正总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吧,毕竟他也是在这村子长大的,总有几分情分在。” “呵,你的情分是值几分地,还是能让你借粮的时候少一分利。” 另一人立马低声开口:“我总是觉得这种子不对劲,不然咱们村这两年的收成怎么会这么差?” “说起来,陈里正家里的收成,比我们好上不少啊!” “那可不!他家的田都是上好的肥田,每年又紧着浇水施肥,稍差些的田都租给佃户种了。” “也说不定是他家的种子没泡毒水呢?” 后一人声音也小了些:“那我们去报官?” “报什么官!你有证据吗?” “我可听说,罗田县那个地主村里的百姓冲进宅子里搜出了毒水,家主被活生生的打死,全家都被流放了。之前骗走的那些地也全部还回去了。” 张常青早就停住了脚步,站在旁边听完了他们几人的话,手掌心的粟米从指缝间滑落。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又想起当初第一次去江家借银子,被陈丰田撞见的场景。 想起了张三坡。 想起来江有林说害怕得罪陈丰田,不敢外借粮种的窘迫和无奈。 以及,那日陈丰田带着捕头来拿人的凶狠,再想想借粮时那两成半瘪谷。 张常青俯身,将掉在地上的粟米一粒粒捡起来,塞进口袋,缓缓朝家里走去。 嘴里嘟囔了一句:“这小子,为什么不跟我明说。” “确实不该跟我说,不能跟我说。” 说完又叹了口气:“唉.......也是被陈丰田逼得没活路了。” 碎碎念的回家,张常青坐到木凳上,垂着脑袋想了很一阵。 才起身,先去灶房烧了半盆温水,从粟米种中取出三捧,放进碗中浸泡。 约莫半个时辰后,才将泡软的粟米捞出来。 用干净的棉布吸干水分,又去地里铲了一些湿润的黑土,铺进一个浅陶盆里。 将粟米一粒粒摆进黑土,才用沙土轻轻盖住,只露出一点点粟米尖。 之后,张常青在灶房生起火,让温度又往上升了三分。 温度足够,一日一夜足够让米种发芽了,也足够让那些不能发芽的米种露出来。 明天早上,所有人都会知道,陈丰田借去的粮种,除去两成的瘪谷之外,剩下也是好坏掺杂。 张常青静静等着,心中也确实有几分快意。 借十斤粮种,两成半的瘪谷,十里八乡应该也只有这一家了吧。 陈丰田当了这么多年里正,儿子也为祸乡里,真该有此一劫。 而此时,陈玉坤仍在家里招待留下来的四个衙役。 陈丰田面露愁容,总觉得这两天在村中行走时,城中百姓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 但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索性就不怎么出门了。 看着儿子还在推杯换盏,开口问道:“大郎,你到底还有什么法子对付江尘,我这两天总感觉吃不好,睡不好。” 那几个衙役也往前探头开口说道:“是啊陈大哥,总不能又是在山上干等吧。” “趁夜杀人的事情我们可干不了,那遮掩不过去的。” 第197章 扮成山匪绑架? 对衙役们来说,杀人算不上什么事。 平日里,他们没少抓那些罪名模糊、甚至没什么实际的罪名的百姓进监牢。 别以为牢里有后世那种管吃管住的待遇。 进了监牢,家里就得源源不断的送银子。 家里送了银子,牢里的才能有饭吃、有水喝,这银子,要一直送到判案结束。 三四天不送,就饿上三四天。 五六天不送,可能等不到判案,出来的可能就是一具尸体了。 这在各地都是常事了,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们几人手上,哪个又没有几条人命,弄死个把人,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只不过,在山里悄无声息袭杀江尘没问题。 可要是深夜进村杀人,若是被发现,还要被迫灭人满门。 这种事情,任谁也遮掩不了,这种事就算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做。 陈玉坤摆了摆手,开口说道:“自然不可能让兄弟们去冒险。” 说完先起身拿过酒壶,给每人倒了一碗酒。 才继续说道,“今日送走陈公子后,我去江家门口守了整整一天。” 这一天,他就只看见江尘屋内大锅不停熬煮,一股股甜腻的气息飘出来钻进鼻腔。 这也让他更加难确定,江尘到底是察觉了他的计划。还是只是忙着熬树汁。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衙役们喝干碗中的酒,等着他说下文。 陈玉坤接着道:“但每日午前,他嫂子陈巧翠会出门去水井打水,两个孩子也会跟着一起出门。” “这跟引江尘上山有什么关系?” 一个衙役忍不住问。 陈玉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们到时就埋伏在水井旁边,那妇人先不管,把两个拿住,再留一封纸信,让江尘进山去找人。” 几人都是一惊:“大白天的,就在村内动手?” 他们在山上为所欲为,是因为能保证没人看见,事后也有办法遮掩; 可直接在村子里动手,要是被村民撞见、甚至拦住,那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玉坤再次开口:“不用担心,我们到时候就装作山匪,就算有人看见,也绝没有村民敢上前帮忙。” “得手后绕道梁大哥找的那条小路回宅子,足以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山匪,可以说是山林附近百姓的噩梦。 山匪一来,那必定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他们个个带刀,只要稍加恐吓,谁会不要命地冲上来? 听陈玉坤说完,衙役们脸上却还是有几分纠结。 猴四不由发问:“陈大哥,这就是你让江尘不得不上山的办法?” 他们还以为陈玉坤信誓旦旦,能有什么妙计呢。 没想到就是这种简单粗暴的法子。 陈玉坤面色也略有些难看。 他从小就是一拳一拳打过来。 老爹又是村里的里正,没人敢惹他,哪需要费心思想什么妙计? 想来想去,对付江尘的法子,也只有袭杀和绑架威胁这两种。 五个对一个,还有劲弩,不论怎么想,也不需要用什么计策啊。 但看着衙役们犹豫的样子,陈玉坤也知道得再加把火:“这法子虽然简单,但管用就行!” “那江尘油盐不进,不用这法子,他是怎么也不会上山的。” 衙役们还是没表态,只是看向猴四。 梁永锋走了,其他几个衙役,就有些以猴四为主心骨了。 猴四不开口,其他几人也没说话。 陈玉坤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陈丰田,低声说了几句。 陈丰田面色纠结,一脸肉痛。 陈玉坤声音多了几分急切:“爹,这事不能再拖了!” 他到现在还想不通,江尘怎么能轻轻一只手,就差点扭断他的右臂; 谁知道江尘暗地里还有什么手段没用出来。 张三坡已经死了,要是让江尘再有机会下手,他都不知道有没有反击的机会。 陈丰田咬了咬牙,也想起张三坡的那只断手,终于狠下心:“好!我去哪” 说完转身离开,好一会儿才端着一个破旧木盒走回来,有些不舍地想放到桌上。 陈玉坤却等不及,一把夺过木盒。 木盒摇晃,里面的东西晃得 “哐啷”作 响。 他几乎是将木盒砸到桌上,抬手打开,里面银光一闪。 四枚足有一扎长的长方银锭,看规格,每枚应该是五十两。 衙役们一看到银子,眼睛下意识睁大。 他们每个月的月钱不过三钱银子,还已经三四年没有发了。 日常开销,也就靠敲诈犯人、在街面搜刮油水。 梁永锋分走大头后,他们一个月最多就混个一两银子而已。 可五十两银子,也是他们前半生没见过的数目。 陈玉坤不多说,把四枚银锭倒在桌面上。 又起身,给每人面前摆了一锭。 这才开口:“几位兄弟,我这法子虽粗陋,却管用得很,只能靠你们助我了。” “而且,那江尘不是举义勇,重情义吗?我掳走他的侄子侄女,不信他不出村!” “将他杀了后,我们再各自回城,村中人自会以为山匪逃进了深山,任谁也查不出破绽。” 衙役们哪里还听得进他的话,眼中只剩下银子了。 猴四也是许久才稳住呼吸,一挥手将银锭收进袖子。 抬头看向陈玉坤:“陈二哥,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不过是个山野猎户,咱们几个还能拿不下他?明日…… 不,后日,必取他性命!” 其他几人也迅速把银子收起来,小心地塞在袖子里。 感受着银子的重量,直将手臂往下拽,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这可比在花香楼玩三天三夜更有吸引力,拿回家里,足够潇洒他们一两年了。 收了银子后,另外三人也跟着猴四表忠心。 一时间,陈玉坤好似成了他们的再生父母,不去绑人都说不过去了。 陈丰田在旁边看得一阵肉痛,那可是足两百两银子!多久才能挣得回来啊。 陈玉坤再次豪爽地举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碗后,又给其他人满上:“这事一过,我再带你们去花香楼玩三天三夜!一应花销,都由我买单!” “陈二哥霸气!” 推杯换盏,日头渐落。 月明星稀,村人渐眠。 张常青取出浅陶盆,又补种了一些没问题的芽种,之后就坐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第198章 再卜卦,危险消失? 翌日,江尘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龟甲。 三日已过,又能卜算未来三日的运势了。 龟甲晃动,三枚卦签掉出: 【当前命星:山民】 【三日运势:平、小吉、平】 【中吉:长河村外河流处,有玉石沉积,下水捕捞或有收获。明日前去,可获运势加成,更易挖出玉石。】 【小吉:二黑山南边山谷,可寻到一处鹿角。明日前去,可获运势加成,登山时身体轻盈。】 【小吉:小黑山峰顶,有一只受伤的山羊迷路。今日天黑前前去,或有收获。】 看着卦签,江尘喃喃自语。 “看来是已经走了啊。” 他早料到,陈泽那富家公子的性子,根本没法在二黑山上待太久。 确定对方离开了,江尘也松了口气。 虽说明白陈玉坤不可能轻易放弃,但他的计策已成......陈玉坤怕是等不到下次武杀的机会了。 江尘将龟甲收起,没急着处理卦签。 文斗也好,武杀也罢,就会在这两天有个结局了,自然是没心思上山狩猎的。 简单洗漱走出房门后,江能文立马跑了过来。 拉着他的衣角抬头问:“二叔,我们已经练了三天武了,今天能出去玩吗!” 这三天,他几乎没出过家门,早就憋坏了。 卦签提示没有危险,但他还是留了几分谨慎。 开口道:“出门可以,但必须跟着你娘,也不能跑远,更不准走出村子,还有,两刻钟之内必须回来。” “好!” 江能文一蹦三尺高,转身就往屋里跑,喊着要跟母亲说。带她出去玩。 此时此刻,三山村东头,忽然有一声凄厉的哀嚎传出:“造孽啊!造孽!” 江尘自是不可能听见。 但住在附近的村民都被这声音惊动。 有男人套着衣服,从屋内走出,。 只见张常青须发杂乱,捧着一个浅陶盆,蹲在地上痛哭。 男人忍不住上前问:“张叔,咋了这是?” 张常青抹着眼泪,把陶盆递过去:“你看看,这是我从陈家借的粮种!” “两成半都是瘪谷我都不说了,昨天挑了几捧出来泡水催芽,结果又有不少根本发不了芽,还有……” 他指向陶盆里几株只露出一点芽尖的粟米:“还有一半发芽的,一夜催生才长这么点,种到田里,怎么可能有收成?” 计划谋算,他不如江尘。 但是对于种地,他却懂得多得多。 江尘只想着让种子不发芽,可完全不发芽太过显眼,之前借粮的人,也少有粮种半数完全不发芽的事情发生。 要是那样,早就有人找陈丰田算账了。 而张常青作为老农夫,特意分两批催生。 现在,第一批已经长到半个指头高,第二批却只有一点芽尖,差异极为明显; 若是想不到是前后种的,自然就会以为是粮种有问题。 那男人看着陶盆里高低不齐的芽苗,又想起最近的流言,顿时震惊发问:“张叔,您的意思是,陈里正借给我们的种子,是用毒水泡过的?” 张常青愤恨开口:“不然还能是什么?你就没想过,这两年收成为什么这么差吗!” “我都抵给他们家两亩三分地了啊,他还不知足,还要这么坑害我!” 说着,张常青摸向腰间的镰刀,从地上站起来:“我家里也没别人了,今日就算是死,也非要去讨个公道不可!” 说完,也不顾旁边呆愣的男人, 继续捧着陶盆就往陈丰田家走。 男人看着他边走边哭,嘴里咒骂。 愣了好一会儿后,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狰狞,跺脚骂道:“陈丰田这个狗贼!还跟我说是什么本家。” “让我去做工不给工钱就算,还这么害我!” 这人本也姓陈,和陈丰田家走得近。 可去年收成不好,还是被陈丰田收了五分地。 本来他觉得,欠债还不起钱被收地没什么问题,收成不好是他没侍弄好粮食。 可没想到,竟然是种子有问题。 他转身冲进屋里,拿起柴刀就要出门。 屋内妇人见他气冲冲的模样,好似要去砍人,赶忙拉住他:“你疯了?” “陈丰田那老狗!借给我们的种子是用毒水泡过的!难怪我们家这两年收成不好!” 男人几乎是吼出来的。 妇人一脸不可置信:“当真?你可别瞎说啊!” 流言早传到三山村,还有胡达刻意推波助澜。 唱莲花落的乞丐,来村里要饭时也唱过一遍不止,现在谁不知道毒水的事情。 “我骗你干什么?张叔昨夜泡水催生种子,你去看看就知道,那芽头就算长成了,也绝不可能有收成!” “你别拦我,我今天非要把去年的田要回来!” 男人挣开妻子的手,就要出门。 妇人终于松了手,目光在屋内墙角扫过。 男人疑惑发问:“你找什么?” 妇人几步上前,找来一个锄头在手中挥舞了两下。 转身跟男人说:“走,我跟你一起去!敢坑我家的田,真是不想活了。” 这种场景,几乎是在挨家挨户上演。 张长青哭得极为猛烈,完全没有什么表演的成分。 村中的百姓几乎都被张长青的哭声吸引。 见到后面跟着的拿着镰刀、锄头、柴刀的男男女女。 问了两句原委后,几乎不用怎么思考就跟着走了上去。 张长青绕了半个村子,半个村子人全都跟了过来。 剩下半个村子的人,听到动静也跟了过来。 走到陈丰田门口的时候,已经足足有上百多人呢。 而此时,陈玉坤刚刚起床,准备带着衙役出门。 第199章 就在今天! 昨日陈玉坤和衙役们喝了不少酒。 今日索性睡了个懒觉,才算是解了连日早出晚归,深山蹲守的乏累。 按计划,陈巧翠要等做午饭之前才会出门取水,所以倒也不算着急。 陈玉坤喝的最多,听到外面的敲门声,才揉着宿醉后发痛的脑袋起身。 拉开门一看,猴四已经带着其他三人站在院中。 他们现在,已经换上一身类似山中流民的破旧衣裳,腰间提着砍刀,头发杂乱。 这都是昨天睡前,陈玉坤交代好的。 陈玉坤笑了笑,低声道:“兄弟们倒是勤快,这么早就起了。” “陈二哥交代的事,我们怎能不上心。” 说着,猴四又从怀中掏出几块黑布,往脸上一绑,只露出眼睛。 又把头发拨了拨,弄得更杂乱些,这么一看,活脱脱的山匪模样!普通百姓一看恐怕就要吓跑了。 陈玉坤嘿嘿一笑:“那咱们就趁现在人少出门,打那江尘一个措手不及。” 正好,江尘这几日把村民都哄上山采元宝树汁,村中没什么人,更方便他们行事了。 昨日得了五十两银子,衙役们对陈玉坤态度大变。 猴四将面巾往下一拉,就挂在脖子上,当即开口:“二哥前面带路,今天我们肯定让江尘好看!” 反正他们要对付的,也不过是江尘的侄子侄女而已。 两人一个十三、一个七岁。 他们一起过去,估计不用费什么功夫就能拿下,还来得及回来吃饭。 “今天就靠诸位兄弟的呢。” 陈玉坤说着就朝大门走去,心中已然浮现出江尘的死状。 只不过,几人刚走到大门前,就听到不知多少人杂乱的脚步声靠近,其中夹杂着哭嚎和咒骂。 猴四有些疑惑上前,拉出一条门缝。 看清外面的场景后,顿时吓了一跳,“砰” 地一声关上大门,回头看向陈玉坤。 陈玉坤有些讶异:“猴四兄弟,怎么了?” 猴四声音发颤:“陈二哥,今日村里是有什么大事吗?门外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陈玉坤一脸疑惑地走上前,重新拉开门一条缝,看清外面的景象后,也吓得一怔。 门外边,黑压压的一群人正朝着他家冲来,手中提着镰刀、锄头以及各类可以充当武器的农具。 个个气势汹汹,好似要找人拼命一般。 陈玉坤不明所以,但也下意识将门关上。 可外面,已经有人看见了他,有汉子大声喊道:“陈玉坤,还滚不出来!” 平日里村民见了陈玉坤都躲着走。 这次来了百多人都不只,自然没一个怕的。 就有不少人跟着喊:“陈玉坤!陈丰田!赶紧滚出来!” 陈玉坤刚合上的门又被喊得一震,却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本性凶恶。 这些村民平日里畏他如虎,他有什么好怕的? 当即又往前一步,坦然拉开门。 目光扫过众人,怒声吼道:“鬼叫什么,还不给我滚回去!” 他平日里在村中横行惯了,这一声怒喝竟真让众人动作一顿。 但张常青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用双手捧着浅陶盆,一步一步朝着陈玉坤走去。 此刻,江尘正站在众人后面,看着这一幕。 听到经过时,他已经跟了上来。 他倒是没想到张叔反应这么快,还能闹出这么大动静。但对他来说,这就好事。 今天动静越大,陈丰田一家就死的越彻底! 在他旁边,胡达和顾二河一左一右站着,一个表情兴奋,一个神色迷茫。 胡达看着黑压压一群人挤在陈家门口,低声发问:“尘哥,今日能成吗?”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太久了,昨日在江尘口中成事就在这几天后,就没离开三山村。 没想到就在今天。 江尘没回话,只是用手肘推了推了旁边的顾二河。 顾二河猛地转过头:“尘哥”。 “你往前去点。护着点张叔,别让他被陈玉坤伤了。” 今日要借张常青的势头闹事,本来就有几分无奈。 他不算是好人,但也不希望张常青真出意外。 顾二河点了点头,悄悄挤到了人群前排。 陈玉坤疑惑地看着张常青举着陶盘走过来,还不知他要做什么。 张常青一直走到他面前,猛地将陶盆往地上一摔,“啪” 的一声脆响,后面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张常青怒声吼道:“看看吧,看看吧!你借给我们这种毒种,害我们村多少人挨饿?” “拿着比别村高的多利钱,还用这种挨千刀的法子骗我们的田地!” 陈玉坤双目一瞪:“你这老不死的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借给你们毒种了?” 张常青冷笑:“你爹和你做的事,你一句不知道就能撇清?还我田地!还我妻子的命来!” 这一声,张常青声音嘶哑,涕泗横流。 他是真的想到了妻子。 要不是欠陈家的钱一直利滚利,以至于妻子瞒着他吃药,怎么会去世的那么早。 这一声,直让后面跟着的众人鼻头一酸。 嘶吼着,张常青一把抽出腰间的镰刀,直直朝着陈玉坤劈了过去。 陈玉坤万万没想到这老头敢动手,眼露不屑。 左臂抬起,竟直接用手抓住镰刀的锋刃,右拳同时轰了出去。 顾二河早在旁边守着,可也没想到张常青出手这么快。 想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拼命冲上去。 陈玉坤这一拳正砸向张常青胸口。 张常青不仅不躲不避,甚至主动往前凑了凑,像是要让这一拳打得更实一般。 一拳正中胸膛。 可陈玉坤昨日右臂差点扭断,哪那么容易恢复。 这仓促一拳,连他平日十分之一的力气都不到。 但张常青却仍旧连退数步,随后后仰到底,表情涨红。 顾二河眼疾手快,连忙冲上去将他接住:“张叔,你没事吧。” 张常青半躺在地上,仍旧哭嚎怒骂:“畜生!一家子畜生!还我的田,还我妻命来!” “打死我,你今天不打死我就赔我的田!” 陈玉坤一拳将张常青砸飞,正得意地开口:“好,那我今天就打死......” 话没说完,却见方才退回去的村民,同时往前进了一步,脚步踩在地上,激的地上灰尘跳起半尺高。 陈玉坤抬头,却看见往日和顺的百姓,此刻个个目露凶光,眼带红丝,好像要冲上来活撕了自己。 第200章 堵门,瓮中捉鳖! 这种场面,胡达怎么能忍住不火上浇油。 在后面高声喊了一句:“打死他们!把田抢回来!把粮食抢回来!” 立刻有人跟着应和:“打死他们,抢回田地!” 众人嘶吼的往前冲,陈玉坤这才察觉到不对,连连往后退去。 可村中百姓已经举起锄头、柴刀,朝着他扑了过来。 他只能转身用最快的速度跑到门后,刚刚进门,衣衫还是被人扯住。 只能猛地一用力,将衣服扯得稀烂。 狼狈地冲进屋里,看着如恶鬼一样扑上来的百姓,对着旁边的猴四吼道:“快!把门关上!” 猴四几人连忙上前堵门,陈玉坤迅速插上门栓。 外面的村民根本不停,立刻开始撞门,“砰砰” 的声响震得门板发颤。 陈丰田虽然抠门,可建这座青砖大院是准备传家的,大门都是梁木打造,一时间还真冲不破。 陈玉坤才扶着门框大口喘气,心中怒骂。 可一想到外面村民通红的眼睛,顿时又有些后怕。 他不敢想,要是方才被那些人抓到。 一人一拳,他怕是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这时,陈玉堂和陈丰田才听到动静赶了出来。 陈丰田听着外面震天的撞门声,又看了看陈玉坤狼狈的模样,连忙问:“大郎,这是怎么了?” 陈玉坤喘着粗气开口:“村民找上来了,说我们借给他们的都是毒种,是用毒水泡过的,才让他们这两年没收成!” 陈丰田面色一变,脱口而出:“谁说的?谁把这屎盆子扣我头上!” 他的确有过用毒水泡种子的想法。 可那毒水也是稀罕玩意儿啊,他根本没地方弄去,也从没真用过啊! 陈玉坤这才有时间思考,再想到张常青冲向自己的那眼神。 猛地惊道:“他娘的,是江尘!张常青肯定是他找来,故意来陷害我们的!” 陈丰田面色一急,就要去拉门:“我去跟他们解释清楚!” 再撞下去,他这梁木大门可都要撞坏了。 陈玉坤赶忙拦住:“他们眼睛都红了,你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你要是出去,说不定直接被他们打死!” 他现在也后悔,刚刚要是不打那一拳,局面说不定还到不了这种地步。 但那张常青实在可恨......陈玉坤又忍不住将拳头握的咯吱作响,有机会,非一拳砸死这个老头! 听陈玉坤说完,陈丰田的手猛地一颤,不敢再动。 却还是忍不住凑到门缝往外看。 果然见到一群双眼通红的百姓,提着镰刀、锄头,正疯狂地朝着大门冲撞。 他刚想细看,“咚” 的一声巨响,不知是谁用重物砸在了门上,大门猛地一晃。直震得他眼眶一片青紫。 他连忙捂着眼睛往后退,怒骂道:“我日你娘的江尘,我日你娘啊,我们什么都没错,你却想要我的命根啊!” 这群人要是冲进来,他家里怕是要被洗劫一空了。 那时候,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猴四看大门的晃动越来越大。 也已经有些慌了,开口问道:“陈二哥,有后门吗,我们还是先跑吧!” 陈玉坤深吸一口气:“有,跟我来!” 陈丰田赶忙起身,抓住陈玉坤的袖子:“屋里还有好多粮食、银子没来得及拿,不能就这么走了!” 一冬没能吃饱饭的村民,见到粮库里的粮食,怕是一点都剩不下了! “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粮食银子!” 陈玉坤一把抓住陈丰田,几乎是拖着往前走:“再不走,我们都得交代在这儿!” 陈丰田只能一边哭嚎一边怒骂,简直比外边的张常青哭的还惨。 陈玉堂看了一眼大门,两腿发软的快速已经朝后门跑去。 门外,胡达见到一群人疯了一样冲撞陈家大门。 不由兴奋拍手:“尘哥,你这谋划太牛了,要是让这些人冲进去,陈家怕是全都落不了好!” 江尘看门后半天没反应,低声说了一句:“你去后门堵着,别让人跑了。” 陈家人走了,就有翻案的可能。 特别是陈丰田,无论如何都得死在这。 胡达眼前一亮,立刻高声喊道:“兄弟们,跟我去堵后门!别让这些狗东西跑了!” 十几个挤不到前面去的村民,听到这话,立马转身。 也不顾的看胡达是不是三山村人,就跟着他往陈家后门跑去。 陈玉坤带着几人冲到后门,慌忙拉开门,准备先跑再说。 可刚要出去,就见胡达手持一把细长杀猪刀,站在门口。 陈玉坤面色一愣:“胡达?这事还有你的份?” 胡达眼神狠厉:“陈玉坤,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陈玉坤神色阴沉,道:“放我走,我给你们每人五十两银子。” “谁要你的银子,我是来给我爹报仇的!” 说着,胡达踏步前冲,杀猪刀凌空竖劈。 身后十几名村民根本来不及听清陈玉坤的条件。 见胡达动手,立马举着镰刀、铁铲同时跟上去。 陈玉坤面色涨红 —— 若只是胡达一个人,他根本不怕,可身后还有十几号人,个个手持凶器; 而且这边一缠斗,正门的人肯定也会冲过来,他们哪里还有机会脱身。 他不敢和胡达缠斗,只能后退一步,猛地关门。 胡达一刀劈出,刀刃砍在门板上,入木三寸。 费了好大劲将刀从门板中抽出来,转头对跟上来的百姓吼道:“给我砸门!” “陈丰田这老狗,家里不知道存了多少粮食,天天在里面吃肉喝酒,吃不完的就倒给驴子,还让你们挨饿!” 村民们一听,眼睛越发红了,拼命的撞向后门。 门后的陈玉堂吓得心惊胆战,两腿发软。 委屈的辩解:“没有!我们没有啊!” 平日里哪能吃肉喝酒啊。要不是这两天大哥回来,他连精米饭都快吃不上了。 后门也被堵,陈玉坤面色越发阴沉。 旁边的几个衙役同样表情阴晴不定。 本来是要来冒充山匪绑两个孩子,结果还没出门,就被村民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要是被冲进来,他们怕不得被一起打死。 衙役看向猴四,猴四最终只能看向陈玉坤。 开口道:“陈二哥,要不....... 你跟外面的人说一声,我们跟你们不是一伙的?” 陈丰田怒气正没处发,听到这话指着几人的鼻子就骂道:“你们要脸吗!昨夜收了银子就和大郎称兄道弟,现在出了事就想跑!” 猴四不耐烦的看向这个曾经被他打了一棍的老头:“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坏事干多了,能有今天这事?” “想想罗成庄的事吧,我可不想在这儿给你们陪葬。” 第201章 劲弩守门,谁人敢上前来!(感谢墨文滔的大神认证) 流民聚集,哪还有理智可言。 “完了完了......”陈玉堂再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到地上,眼中流下泪来:“爹,我就说了你不要那么小气,不要那么算计!” “好了!”陈玉坤只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吼了一句才让陈玉堂和想要继续骂人的陈丰田安静下来。 猴四也懒得继续骂陈丰田,转而看向陈玉坤。 有些不舍地从袖子里掏出那枚五十两的银锭:“实在不行,这银子还给你,你就跟外面说一声,我们真的跟你没关系!” 其他三个衙役也连忙附和,也同时将银子掏了出来。 陈玉坤没有接银锭,冷冷道:“你觉得我现在出去说,他们会信吗?” 猴四面色一僵,那群暴民,现在确实不像是能听进话的样子。 见猴四沉默。 陈玉坤继续开口:“什么罗成县,什么毒水泡种,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江尘搞出来的阴谋! “城中的流言,肯定是他传出来的!” 他本以为江尘对他的计划毫无察觉,还在计划着绑架江尘的侄子侄女。 却没想到,从他找梁永峰、碰到那唱莲花落的乞丐时, 江尘就已经开始布局,到今日终成死局。 他这几天在山中的苦守,简直像个笑话。 猴四听了,越发焦急:“陈二哥,你和江尘的恩怨我们真管不了了,你跟江二郎说一声,就给我们条生路吧。” 陈玉堂低着头,身体不停打颤 ,他本就胆小,遇到这种场面,早就吓得没了主意。 只低声自语:“我都说了,别惹他,别惹他,你们全都不信!” 陈丰田张了张嘴,想辩驳几句,却终究没说出口。 陈玉坤看向衙役:“想要生路,还得靠你们自己。” “你们不是衙役吗?把官服穿上,他们见到是官府的人,肯定不敢再冲过来。” “拖住一段时间,这么大动静,官府很快就会过来的,到时候江尘鼓动民众作乱,肯定逃不了一个死罪。” 猴四却摇头:“我们没带衙役的官服,怎么能吓住人?” 他们这次本就是偷偷摸摸过来的,哪敢穿官服招摇过市。 “那就靠劲弩!” 陈玉坤急声道:“那东西一射,照样能吓住这群暴民!” “只要有一个人被镇住,其他人肯定不敢贸然上前!只要拖住一段时间,我们都会没事的!” 猴四仍旧犹豫不决。 这本来就是陈玉坤的私事,他们根本不想冒险? 陈玉坤见他迟疑,低声劝道:“猴四兄弟,他们冲进来可是不分敌我的,难道你想跟我们一起死?” “只要熬过这一难,我另有重谢,保证补偿你们这次的损失!” 猴四看向身后三个衙役,三人面色也有些犹豫。 这场面,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啊,本能的有些畏惧。 可生死关头,保命要紧。 猴四最终也只能点头:“那就只能这样了,先把劲弩抬出来。” 猴四几人刚刚将藏好的劲弩搬出来。 门外,突然有人高喊:“让一让!让一让!我拿滚木来了!” 别说,陈丰田家的大门倒真是厚重。 再加上门洞狭小,挤不了几个人,众人围在门外,一时竟没能砸开。 这时,有几个人抱着一根粗壮的松木,从后面快步冲上前。 砍这种松木主干,可是违律的。 没人知道,陈家旁边为什么会摆着这么一根粗松。 只是这种场景,也没人顾得上追究这松木的来源了。 只有将张常青扶到后面的顾二河看着有几分眼熟。 这好像就是去年冬天,他和大哥帮江尘从山上搬下来的。 顾二河的目光看向站在众人身后、面色平静的江尘。眼神比之前多了一丝畏惧。 正此时,几人抱着松木已经冲上前了。 旁边的村民赶紧让开位置,松木 “哐” 的一声狠狠撞在陈家大门上。 厚实的门板瞬间出现几道裂痕。 有人高声呼道:“好!再来一次!撞开他!” 就在这时,两扇暗红木门 “吱呀” 一声,向内缓缓拉开。 “开了!开了!” 村民们下意识往前冲,却见门后数人并排站着。 正中间就是陈玉坤,他体型高大,站在那纹丝不动,倒真有几分气势。 但人壮人胆,有人高声喊道:“陈玉坤,你还敢开门!” 陈玉坤和猴四一齐蹲下身,将抱着的的劲弩架到门槛上。 众人这才注意到陈玉坤手中抱着的东西。 一架通体由黑铁和硬木拼接而成的军中劲弩。 弩身五尺,弩臂是半月弧形,如一张巨弓 外层裹着数层暗褐牛筋; 正中的机槽内,已填上小臂粗的三棱铁箭。 说是箭,倒不如说是短矛更贴切。 此刻,劲弩底部的铁爪牢牢卡在门槛上,箭镞上寒光闪烁,指向外边的众人,看着就让人胆寒。 本来要前冲的众人,看到这劲弩,都不免往后退了一步。 “站在我身边的,都是县城的衙役!” 陈玉坤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这是县衙的劲弩!谁敢作乱,就是造反。全家抄斩!” 猴四同时开始转动劲弩的绞盘。 “咔哒、咔哒” 的声响,显得格外刺耳。 众人心中的畏惧开始一点点滋生,慌忙向左右躲开,免得自己正面对上弩箭。 陈玉坤的话,同样让他们惊疑不定。 怎么会有官府的衙役在这?那打了他们,不就是真的造反吗! 陈玉坤渐渐蹲下身子,按住扳机,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谁不信,上前来吃我一箭再说!” “你?是你?” “.......还是你!” 陈玉坤转动着弩箭的角度, 众人不断的左右躲避,甚至不敢去看箭镞上的寒光。 陈玉坤嘴角微微上扬,知道事情成了一半。 继续开口 “你们也可以去报官,我们家根本就没有.......” 话音未落,口中传出一阵风啸! 陈玉坤抬头,只见一枚石子旋转着朝他冲来。 “谁敢!” 陈玉坤喊了一声,本能的想要躲开。 可石子能带出风啸,足可见其速度和威力。 几乎瞬间,就到了他面前,正中眼珠。 陈玉坤身体向后一仰,手指下意识扣住了扳机。 一声炸响,弩箭破空飞出! 弩箭擦着人群头顶飞过,钉在了远处的地上,箭尾嗡嗡作响。 第202章 怒!拳打陈丰田 但这一击,终究只是弹弓打出来的石子,算不得致命。 陈玉坤立马就想要重新起身。 可那射出石子方向,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哪有穿成这样的衙役?脖子上还带着面巾,我看更像山匪!” 猴四几个,本就是要扮成山匪出去绑人的,哪能不像山匪。 听到这话, 才慌忙将脖子上的面巾往下扯。 可这一扯,反倒更欲盖弥彰了!。 “陈家勾结山匪,还藏着弩弓,是准备里应外合洗劫村子吗!” 一听见这话,众人眼神再次发红。 “妈的畜生啊!”有一人骂道,率先冲上前。 其他人再没有畏惧,跟着往前涌。 陈玉坤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见一把锄头迎面砸来。 “砰” 的一声,他又被砸倒在地。 刚想开口咒骂,眼前又是一痛 —— 另一把锄头紧跟着落下。 “天杀的恶贼!骗我粮食,坑我田地!还勾结山匪!” 锄头、拳头如雨点般砸在陈玉坤身上。 纵然他平日凶狠,此刻也一点反抗不了,只能双手抱头蜷缩在地。 猴四几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冲上来时,就已经开始后退了。 有人下意识想抽刀,却被猴四一把按住:“快跑!” 以为他们是山匪后,这些村民反倒本能带着畏惧。 再加上他们腰上带刀,那些冲进来的百姓,也下意识避开他们,冲向了陈玉坤。 他也想明白了,这些村民就是找陈丰田,陈玉坤父子泄愤,外加找回田地的。 那他们还趟什么浑水,能跑就跑算了! 陈丰田本来站在陈玉坤后面,见众人冲进来。 也顾不上眼眶的青紫,一步拦在前面:“这是我家!谁让你们进来的?全都给我滚出去!” 迎接他的是一记老拳。 “你个老东西,还我的田来!” 陈丰田来不及辩解,就被一拳砸倒在地。 紧接着,拳头如同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 一开始陈丰田还能咒骂两句。 渐渐就只有哎哟哎哟的痛呼了。 没一会儿就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泄愤的众人喘着粗气,不再管他,而是冲进陈家老宅,想着先找到自家的田契再说。 直到所有人都冲进陈家老宅,院子内已经没了别人,江尘才慢悠悠走进去。 陈玉坤双手抱头蜷缩着,陈丰田仰面躺在地上,脸上青紫一片,不知生死; 至于陈玉堂和那四个衙役,早已不见踪影。 听到脚步声渐远,陈玉坤松开抱头的手,抬头望去。 正好对上站在门口的江尘。 他的怒意瞬间爆发,如同狰狞的恶鬼:“江尘!是你!” “全是你搞的鬼!你到底跟我有什么仇?非要毁了我家三代基业!” 陈家也是三代积累,才成了三山村的财主,半数田地都被他们收归名下。 本想从此做稳地主,也能传个几代,却这么快毁在了江尘手里。 “什么仇?” 江尘俯身,拍了拍旁边的劲弩。 “你借来这劲弩,难道是为了射鸟玩?”要是我这几天上了山,恐怕早就被挂树上了吧。” 陈玉坤嘴唇颤抖:“你怎么知道?” 江尘轻松一笑:“我看着你呢。” “从你带陈泽进村,上山,到一次次在山里蹲守,我都看着呢。” 虽然第一天靠的是卜卦,但不妨碍他破陈玉坤的坊。 陈玉坤不断摇头:“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发现那么早,不可能!” “你的脑子,还是别想什么计策了,一个比一个蠢。” 陈玉坤面色涨红,羞怒同时涌上来,显然是被破了大防。 猛地起身,如疯兽般扑来:“江尘!老子今天撕了你!” 他身高七尺,常年在城里打杀,还在镖局学过些粗浅功夫。 此刻左拳挥出,拳风裹着腥气,还真有几分劈山裂石的势头。 江尘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等拳到身前三寸,才沉肩坠肘,腰胯一拧,右拳顺着肩线划出一道弧线,带出呼啸风声,直迎上陈玉坤的拳头。 奔雷拳——擂云击 拳劲藏于腰胯,发于肩臂,看似平实,实则能崩碎硬木。 “砰!” 两拳相撞,一声闷响震得陈玉坤耳朵发鸣。 随后只觉一股刚猛力道顺着拳头涌来,手臂瞬间发麻。 虎口开裂,鲜血从指缝渗了出来。 “这就是你练的拳脚功夫?” 江尘略有些失望。 他听锦鸳说过,实战能帮助领悟明劲层次。 本以为陈玉坤多少有些真本事,能让自己试试手。 却没想到对方这么弱,连自己三分力都受不住,恐怕对自己突破到 “暗劲” 毫无帮助。 也难怪 —— 他练的奔雷拳六式桩功,本就是能增长气力、打磨筋骨的真武拳法,哪是陈玉坤那些粗浅功夫能比的。 陈玉坤看着虎口的鲜血,眼中满是畏惧:“你练过武!你竟然练过武!你怎么可能……” 此刻他才明白过来! 为什么之前那个浑浑噩噩的山村泼皮,突然变成了现在这样。 江尘练过武,而且比他练得要高深的多!所以气力才会这么大,比他起码要强上一倍! 江尘虽觉陈玉坤没什么挑战性,却也不想放弃这难得的实战机会。 往后退了一步,右手背在身后,开口道:“你不是也练过武吗?我让你一拳两脚,你要是能打退我,我今天就放过你。” 第203章 杀人,灭门,夺弩 陈玉坤虽说震惊,但听到江尘这么说,眼中还是吐出怒火 咬着牙开口:“一拳两脚?你真当我是泥捏的不成!” “试试吧,动手前想清楚,打不退了,你这条命就没了。”江尘站在原地,朝着陈玉坤勾了勾手。 陈玉坤深吸一口气,双拳握紧,指缝中还有鲜血流出。 左脚往前垫步,身体微微前倾。 “给我死来!” 一声怒吼提胆气,陈玉坤一脚蹬出,瞬间抢过两丈距离,冲到江尘身前两尺处。 右拳举起,拳背上青筋暴起,砸向江尘面门。 或许真是生死关头,激发了潜力,竟也带出三分风啸。 一拳轰出的同时,左手下移,于无声无息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把细长腰刀。 刀尖朝上,自下而上如虎越涧、鱼破水,挑向江尘胸腹。 一刀中,足以把江尘开膛破肚。 这一招,左右齐出,上下同攻。 他不信江尘用一只手能挡住! 江尘等陈玉坤抽出腰刀刺来,才开始应对。 左手往前一伸,五指化爪,正扣住陈玉坤挥来的左腕。 搬拦捶的起手式。 搬法,卸力 陈玉坤只觉手腕一麻,整条胳膊忽的不听使唤,被江尘顺势往身下一带。 陈玉坤心头警铃大作,想抽拳回防,却被江尘的力道带着,手臂不由自主地下移。 他左手的细长腰刀,根本就回收不及,正正好贯穿了自己的右臂! 痛呼还没喊出来,江尘手已经收回。 陈玉坤想抽刀再攻,但江尘的爪已变拳,再次往前递出。 拳劲远比爪风更盛,直捣他的肋下。 锤法! 劲由腰发,拳走斜锋,专打人身软肋。 “咚!” 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陈玉坤左肋上,如同砸在牛皮鼓上。 他只觉五脏六腑都像被重锤碾过,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哇” 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往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青石板上。 江尘摇头:“还是不行。” 即便是动了兵刃,也根本对他造成不了威胁。 自然也不能帮他突破到明劲层次。 看来,还是想办法凑齐虎骨蛇灵膏的药材吧。 陈玉坤不断喘着粗气,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来。 但片刻后,却捂着胸口站起来。 “还想试试?” 江尘倒是没想到陈玉坤还能站起来。 这搬拦捶看似没打在要害,可打的也是筋骨软肋,生生吃了一记,人都基本上半废了。 陈玉坤站着看着江尘,眼神怨愤。 正当江尘以为他要冲过来时,他扑通跪倒在地,头颅低下:“技不如人,我服输,尘哥你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条命吧。” 此前,在山中被弩箭对着。 他侥幸没死,却真切地明白他是怕死的。 现在再次走到生死关头,那种畏惧再次涌上心头。 他真的不想死,不想死! 只要能活着,只要能活着就够了! 陈玉坤往前膝行两步:“尘哥,我在花香楼内存了不少银子,全都给你,我还能找来不少女人,可以尘哥你挣钱!” “之前的那些事情都是我爹做的,跟我没什么关系,杀你的事也是我爹安排的,是他想害你,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呀........” 话没说完,陈玉坤忽然感觉背后一痛,随后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口中喷出。 低头才看见,一截刀尖从胸膛透出。 一扭脸,胡达那张满是胡茬的脸正站在自己背后。 细长锋利的杀猪刀,从他背后抽了出来。 “胡达!” 陈玉坤目眦欲裂,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后是死在一个屠狗宰猪的屠夫手中。 “陈玉坤,你掀了我家摊子、捅我爹的时候,想到今天了吗?” “我做鬼也不.......” 胡达又一刀捅出。 “嗬嗬......” 不断吐出的鲜血,让陈玉坤已经说不完后面的话了。 胡达起身,一脚踹出。 陈玉坤趴倒在地,鲜血在身下洇成一滩。 胡达看了一眼陈玉坤的尸体,眼中兴奋难以控制。 等抬头时,才看到依旧站在原地的江尘。 此刻,光线从门外照来,将那张脸藏在阴影中,表情有些看不真切。 胡达噗通一声就跪在陈玉坤的尸体旁:“尘哥,我......我不该动手的!” 他担心江尘真的被说动,所以急着动手。 现在看到江尘,想想刚刚江尘的拳法,还有对付陈泽的手段,顿时心中有些畏惧。 江尘笑了一声,终于从阴影中走出。 走上前,将胡达拉了起来:“你不动手,我也不会饶他,赶紧起来。” 胡达这才松了口气,站了起来。 又开口说道:“尘哥,是我杀的人!要是之后官府来查,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就行!” “要是我真的进去了,希望尘哥帮衬一下我爹,他身体不好,一周得吃一次猪肺。” “放心,你进不去的,以后安分点就行。” 听到这话,胡达表情多了几分激动。 尘哥说他进不去,那他就进不去! “那尘哥,我以后想跟着你,做什么都可以。” 江尘不由苦笑,他又不是混的,怎么老有人想跟着他。 只能说了一句:“都是兄弟,不用说这些......但今天的事,要保密。” 顾二河早早将张长青安置到一边,此前在门外看着。 此刻见胡达杀了人,眼中满是惊恐,拔腿就想跑。 可看到江尘把胡达扶起来,又忍不住停住脚步。 最终迈步走到了江尘旁边:“尘哥。” “张叔没什么事吧?” 江尘问了句。 “没什么事,陈玉坤那一拳根本就没什么力气。” 顾二河有些僵硬地笑道。 又看向站在江尘旁边、正喜滋滋擦拭杀猪刀上血迹的胡达。 江尘这才放心,走上前,想看看陈丰田到底是昏了还是死了。 顾二河却抢先一步走到前面:“尘哥,我去看。” 说完,他已经扶起倒在地上的陈丰田,一探鼻息,抬头对江尘说道:“尘哥,还有气。” 陈丰田这把老骨头挨了村民那么多拳,竟然还活着。 顾二河伸手,掐住了陈丰田的脖子。 江尘没有说话。 顾二河手中渐渐用力,陈丰田起初还挣扎了两下,片刻之后两腿一蹬,没了动静。 顾二河抬头,咧嘴笑了笑:“尘哥,我刚才摸错了,好像没气了。” 胡达看着顾二河不由嘴角抽了抽,这看着老实巴交的小子,没想到还又几分狠气。 江尘将目光从陈丰田身上挪开,开口说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能说。” “尘哥,放心好了,人是我杀的,就算官府来抓,抓的也是我。” 胡达拍着胸脯开口。 顾二河低声说了一句:“我也动手了,尘哥信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胡达杀惯了猪狗,杀陈玉坤也是报仇,没什么心理压力。 可顾二河真就是靠着当时的一股子狠劲,到现在才开始后,手不断颤抖。 胡达又加上一句:“可陈玉堂跑了。” 胡达冲进后门时,陈玉堂趁机溜了,他看到了却想着先找陈玉坤,没去追。 “不用管了,把这弩箭先抬回去。” 江尘已经不想管什么陈玉堂了,估计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此刻,他的目光早就被那弩机吸引住。 第204章 破阵弩 直面这劲弩时。 它带给江尘的危险感,甚至不输那头狼王。 仅仅是站在面前,就有一种汗毛直立的感觉,而这还只是个死物而已。 陈玉坤能弄到这种东西,着实出乎江尘意料。 难怪卦象显示,他若是上山,大概率死无全尸; 被这东西居高临下的瞄上,恐怕真是十死无生了。 不用猜也知道。 这劲弩的目标本就不是常人,而是身披重甲的武卒。 那几个衙役被吓走时,自是没有机会将这劲弩带走。 江尘现在也是玩弓的好手,看着这劲弩,自然起了心思。 于是让胡达和顾二河把劲弩搬起,朝家里走去。 对于陈丰田家里的洗劫,他并没有参与。 他所求已经达到了,而且从始至终都让自己游离在这件事外,最后也不会在众人面前露脸。 搬着劲弩回家时,他也没想起来用黑布遮掩一下。 只不过,现在村中人基本全冲到陈丰田家里去了,也没什么人注意。 等江尘到家,才发现老爹江有林和大哥江田都在门口站着。 连沈朗也站在一旁,不过今日又换上那身棉布袍,没了当初一言喝退梁永锋的贵气了。 离开前,江尘已经嘱咐过他们别出门; 就连准备出门玩的江能文、江晓芸也全被抓了了回来。 今日,就算陈玉坤今天真的出门绑人,也肯定会落个空。 毕竟,连江尘也没想到张常青会在今日发难呢? 见到江尘,沈朗立马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陈丰田和陈玉坤死了。” 江尘话音刚落,沈朗先呼了口气,似是轻松了不少。 在江尘面前装的轻松, 并不代表他就毫无畏惧了。 关键此事还牵扯到沈砚秋,他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旁边的江有林,表情和沈朗也差不多,还多了一分解气。 在知道陈丰田曾想害死江尘后,他就恨不得陈丰田死了。 也唯有江田,表情有些忧虑。 村中一下子死了两个人 ,在他心中自然是大事。 似是想起什么来,又问了一句:“张叔没事吧。” 顾二河立马开口:“没事,人冲进去时就带着张叔到一旁休息了。” 沈朗微微颔首,如此看,江尘的计策算是成了,没出什么意外。 “进去说。” 沈朗率先往屋里走,几人跟着进屋。 进了家门,陈巧翠和沈砚秋正护着两个孩子在堂屋坐着。 今天外面的动静不小,让她们也难免心惊胆战。 见江尘回来后,一直微皱着眉的沈砚秋才吐了口气,又上下打量了江尘一番,确定身上没伤,才扭过脸去。 沈朗在屋内先是看了一眼两人抱回来的劲弩。 又追问刀:“跟我说说经过吧。” 他没去凑陈家的热闹,可外面的动静几乎震动了整个村子,早让他心痒难耐了。 旁边的胡达忍不住抢话:“沈先生,您是没看见那场面!一群人冲上去,把陈玉坤砸得半死。” “我们过去时,陈丰田更是只剩进气、没出气了!” 要不是陈丰田直接晕了过去,说不得真得被人打死了,都不用顾二河动手了。 沈朗又看向江尘,江尘大略说了一遍经过。 沈朗心中又小小震惊了一下。 他此前,只听江尘随口提过这计策,当时只觉得这招险恶,而且风险不小。 可当流言一层一层传开时,连他都差点怀疑,世间是不是真有毒水可以让种子看似没有任何变化,却能让收成减少。 等全村人红着眼冲向陈家时,他才真正见识到这流言的威力。 甚至在张常青发难前,即便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陈丰田也没察觉这是针对自己的陷阱。 一言灭人三代基业,这等手段,着实可怖。 哪里像一个山野猎户能想出来的? 甚至让他都有几分惊惧了。 基本上亲身经历了全程的胡达和顾二河,心中震惊自是更多。 他们此前表忠心,也不是纳头便拜,是真的被这神乎其技的手段吓到了。 只不过,这手段在江尘看来,这根本没什么。 说白了,就是煽动舆论而已。 况且这几年本就是荒年,地里没收成,百姓心中早有怨气 陈丰田作为村中里正,不帮着村里百姓就算了,还借着荒年抬高利息,大肆兼并村民的田地,连借的粮种都掺两成陈谷, 江尘不过是添了一把火,给了村民一个发泄怨气的方向罢了。 见沈朗嘴唇抿成一线,似是思索什么。 江尘开口问道:“伯父,这之后应该没什么事吧?” 虽然他觉得法不责众。 可这里不是前世,他对官府怎么行事也不太了解,还是得听沈朗的判断才靠谱。 沈朗笃定道:“放心,这事情官府只会安抚,绝对不会苛责。” “赵郡其他几县已经有流民作乱,郡城的兵都管不过来,绝对不可能冒着激发民变的风险处置百姓。” “最后的结果,肯定是坐实陈丰田‘妨碍春耕’的罪名,抄没家产,族人流放。” 江尘点点头,这倒和他想的一致。 没了后顾之忧后,江尘侧身让开。 指向身后的劲弩:“沈伯父,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沈朗还没说话,江有林就双目放光的上前摸了摸弩身。 开口说道:“这是破阵弩啊,一般是军中用来对付重甲武卒的,你从哪搞来的。” 他早年在军中当弓箭手,自然认识这东西。 说着就忍不住往回扭动卸劲弩的绞盘,“咔哒咔哒” 声中,绞盘渐渐松开。 这东西上弦后太过危险,他可不敢在家里上满。 江尘答了一句:“是陈泽拿来对付我的,陈泽派来的人跑了,我就把这劲弩留下来了。” 沈朗鼻腔吐出哼声:“这陈泽为了对付你倒真是下血本,这东西想要拿出去可不容易。” 沈朗凑过来查看了一番开口:“确实是破阵弩,不过这不是军中用的,而是用来守城的。” “一般是边关城池才会配一两架,造价恐怕超过两千两。” “只不过,永年县虽算边关,却有大山阻挡,蛮族和邻国一般,没想到也有破阵弩。” 说完,点了点弩身支架上铭刻的永年两字:“是从永年县武库中拿出来的没错了。” 江尘本来想将破阵弩留下,此刻却起了退意。 毕竟是官府东西,又是这么个大件,真追查起来也没法藏,不行只能还回去了。 第205章 再回陈宅,威吓暴民 于是,江尘开口问道:“伯父,这东西要留吗?会不会有麻烦?” 沈朗拍了拍弩身,笑了笑:“能有什么麻烦?破阵弩私离县库,对县尉来说可是重大失职。” “更何况,永年县县丞也该上任了,陈炳绝不敢大张旗鼓地来找。” “留着吧,说不得以后用不上呢。” 江尘心中算了算时日:“应该还早吧。” 他可是在聚乐楼问过新县丞上任的日子的。 “没有你这档子事,那就还早.......可有了这事,就在这两天了,等着吧。” 沈朗脸上带着自得的笑意,也没解释: “你们先歇着,等那边闹得差不多了,我们得去陈家看看,不能让局面太失控。” 虽说官府大概率会以安抚为主,但如何收尾也很重要。 极端情况下,要是村民抢了陈家之后还不满足,继续流窜作乱,那事情就完全超出他们的掌控了。 半个时辰后,江尘和沈朗到了陈家门口。 里面人声鼎沸,喧闹震天,咒骂声、争吵声、哭闹声不绝于耳。 就算是江尘请全村吃肉那天,也从没听过这般热闹的场景。 他们到时,几个村民正扒在陈家大门上,想把红木门板卸下来。 见到江尘和沈朗过来,几人立马停了动作。 对着江尘尴尬的笑了下,然后低下头往屋里跑去。 江尘没在意,跟着沈朗走进陈家。 仅仅是半日不到,原本的青砖大院几乎成了一片废墟。 正宅的大门被拆了,能搬的东西全要搬走。 不用说,金银钱财早被洗劫一空。 甚至陈丰田的尸体,也不知被谁高高挂了起来。 此时,半个村子的百姓,还在拼命的从陈家粮仓往外搬粮食。 有人扛着几袋粮食出来,脸上满是兴奋。 有几个人正扛着粮袋往外走,迎面撞见站在门口的江尘。 顿时放下粮袋,开口招呼:“尘哥儿。” 江尘扫了眼满院狼藉,气沉丹田喊了一句:“都给我停了,你们想造反吗!” 这一声气贯胸腔,顿时院内所有人动作一顿。 看到是江尘,手中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 此前江尘猎狼王、分肉发粮,还是积攒了些威望的。 有人低声开口辩驳:“尘哥您不知道,是陈丰田干的不是人事!用毒水泡种子,伪装成良种借给我们!” “前几年咱们村收成差,全是因为他!我们上门问罪,他还想拿弩箭射人类。差点就出人命了!” 一时间,应和者众,七嘴八舌的开始跟江尘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时太乱,他们根本没注意到江尘也在现场,只以为江尘现在才过来。 江尘等他们说的差不多,才轻咳两声,道:“就算陈丰田有再大的罪过,你们也不能这么做事啊,抢走粮食不说,还将人打死了。” 那几个村民这才注意到被挂起来的陈丰田。 神色也瞬间有些慌乱。 方才冲进来时,他们热血上头,几乎每人都给了陈丰田一拳,甚至动了锄头镰刀,也根本没顾上看陈丰田的死活。 有人嘟囔:“就他干的那些事,死十七八次都活该,现在只死一次,算便宜他了!” 其他人立刻附和:“就是!没刨他祖坟,已经算我们仁至义尽了!” 江尘叹了口气:“你们说得轻松,要是官府来了怎么办?” 那人神色一滞,又梗着脖子道:“我们是要回自己的粮食!而且尘哥儿您没听县里的流言吗?” “之前别的县有个地主,也干了这种事,被村民冲进宅子打死了,粮食、钱财全被百姓拿回去了!” 江尘轻哼一声:“你们怎么没听说,那几个领头的,全被拉出去砍头了?” “刚刚说话的那几个就是领头的吧,抓紧时间跟妻儿交代一下,官府派兵过来就没机会了。” 刚说话的人脸色骤白,粮袋 “啪” 地砸在地上。 嘴唇颤抖:“尘哥儿…… 您说的是真的?” 江尘当然是编的,嘴上却道:“我也是听罗成县来的行商说的,你说震耳朵假的。” 那男人一听,顿时慌了:“这......这.....是、是张叔领头的!我们不是领头的,跟我们没关系!” 江尘脸色更冷:“张常青根本没进陈家大门,难不成陈玉坤陈丰田是他打死的?” “可、可是……” 那人急得满脸通红,却想不出反驳的话。 张常青确实没冲进宅子,杀人肯定没他的份。 可自己也不是领头的啊,此前的兴奋退去后,村中百姓也开始怕了。 那些站在后面的人,下意识就开始后退,生怕自己被当成领头作乱的。 刚刚说话的几人,见到后面的全都退后,脸上的表情更是快哭了一样:“尘哥儿,你本事大,你帮我们想想办法......我家里还有妻儿老小啊。” 江尘见火候差不多了,开口道:“那就停了,听我说。” “沈先生是贵人,他要是跟官府说清原委,事情还有转圜。” 村中百姓看向旁边沈朗,顿时弯腰拱手:“沈先生救命,沈先生救命啊!” 沈朗没说话,不置可否。 “但你们,也得做个样子出来,把自家这两年抵给陈丰田的田契拿走,最多再背半个月的口粮,其他的都得留下。” 院中百姓,下意识捂住塞得鼓鼓囊囊的胸口,表情全是不舍。 江尘再度变脸:“你们也可以多留一些,留的多,就证明是领头的,后果就不用我多说了。” “我不留,我一点不留!”刚刚被吓得快哭的男人,立马从怀中掏出几粒碎银子:“能拿回田契我就谢天谢地了!” 其他人想想也是。 能拿回田契,还能带走半个月的口粮,已经是意外之喜。 要是贪得无厌,惹了官府追查,到时丢了性命就不值当了。 其他人也依依不舍的朝外边掏东西,一点点堆在地上。 “不要堆在地上,从哪来的放哪去!我们是来拿回自己的东西的,不是来山匪!” “见了官府,也这么说知道吗!说错了话,沈先生也救不了你们!” 已有些被吓破胆的村民,只得按照江尘说的,将卸下的门板安回去,将拿走的金银细软放到陈家堂屋。 半日过去。 陈家自是不可能恢复原状,但起码比之前的一片狼藉要好得多。 等村民差不多走光,沈朗看着陈家宅院。 还有从房梁上解下的陈丰田的尸体,不由得叹气:“这种手段,日后还是少用为好。” 三山村不过百多号壮丁,若是人再多些,一旦尝到劫掠的好处,就未必是他们能镇得住的。 真闹起事来,就是流民、山匪了,为祸一方,遗祸无穷。 “明白。”江尘也点头,这次,终究是无奈之举吧。 自身实力不够,只能借用外力了。 沈朗又笑道:“只不过,这次你又多了一个劝善的义名,从没有被劫掠过的富宅,还能留下这么多金银细软吧。” 第206章 城中反应 当然,纵然村中百姓离开,也多多少少会有所私藏。 人性使然,江尘也不可能一个个搜查,只会任由他们离去了。 而搬走的那些粮食,搭配些山上中的野菜,勉强够他们支撑到粟米收获了。 这也是他和沈朗来之前就商量好的。 借江尘在村中积攒的威望,借官府威吓,驱离百姓。 但也让村民拿回这两年来抵给陈丰田家的田契,外加一批粮食,让他们熬过春收这段日子,算是这一日混乱的安抚了。 被村中百姓留下的财物,江尘没打算拿走,就当是给官府来人的酬劳算了。 他自己得了一个破阵弩,再落个劝离乱民的名声就满足了。 确定院内没什么遗漏,又看了一眼被解下后,摆在一旁的陈玉坤父子的尸体,江尘也不打算多留了。 接下来只需等着官府来收拾残局。 只是这次,陈炳恐怕也会过来。 “伯父,到时您要出面吗?” 江尘问沈朗。 毕竟面对的是官府的人,他担心沈朗会在陈炳面前露馅。 “当然要。” 沈朗语气颇为自信。 “上次梁永锋来我都出现了,这次要是躲起来,反倒惹人怀疑。” “放心,短时间内不会出事的。” 经历了这桩事后,沈朗看起来反而精神好了不少。 不再是此前那副落魄文人的模样,眼中不时闪过一抹兴奋的光芒。 江尘不免问起:“伯父,当出沈家......你家是因为什么才被贬出士族的,还有起复的可能吗?” 沈朗扭头看向江尘,似是惊讶江尘突然问起这种事。 沉默片刻后,才开口答道:“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今陛下因为天下动乱之根源在士族,用各种手段想要削弱士族的势力。” “我们一族,便是这种想法下的牺牲品。” “想要起复,恐怕在兴业一朝没什么可能了。” ..................... 离开陈家后,江尘先去看了张常青。 他们过去时,江田已经在旁边守着了。 江尘走上前,问了句:“张叔,没什么事吧?” 张常青坐起身子:“能有什么事?陈玉坤看着凶狠,那一拳实际软得跟棉花似的,都是我自己故意往后倒的。” 一旁照顾他的江田却开口:“你就赶紧坐下吧,多躺几天养养再说。” 江尘笑着开口:“对,张叔你以后好好休息就行。” “这事多亏了你,以后身前身后事,都交给我和大哥就成。” 张常青只是释然一笑。 此前他总觉得欠着江尘天大的人情,如今总算有了了结的感觉,心中如释重负。 确定张常青也没事,他才离开,心中还想着那破阵弩呢,回去还得好好研究研究。 藏起来还不够,等此间事了,重建自家大院,说不得要找个高处,把破阵弩摆上。 这样,就算之后有山匪进村,也能有所防备。 像陈丰田这样只顾囤粮,真要到了灾年,恐怕也逃不了这么一劫。 与此同时,前往永年县的官道。 四个衙役离开陈家后,跑了许久。 再一看天色,他们今日已经来不及进县城了。 来的时候可是坐驴车,回去可只能靠双腿了。 “四哥,怎么办?”有衙役问前面的猴四。 猴四喘了口气,走到官道旁,顺着一棵树坐下。 “还能怎么办,凑活一夜,明日再进城。” “可咱们的劲弩还在陈家呢,没抬回来捕头不会怪罪吧。” 猴四摆摆手:“命都快没了,我们还能怎么办,只能如实跟捕头说......捕头知道经过,应该也不会怪罪的。” 听了这话,那三个衙役才稍松了口气,一同瘫坐在地上。 那劲弩,可是从县衙武库中私拿出来的,没能带回来,这责任谁都担不起责。 休息片刻,几人仍旧心有余悸:“这些百姓,真是疯了,不怕官府来人吗。” 猴四当时惊骇,此刻也想明白了。 “怕了屁,法不责众知道嘛?你们胆子这么大,敢把一整个村的人全抓了啊,官府过来,肯定是定陈家的罪,安抚村中暴民。” “这倒也是......”几个衙役挠挠头。 有人疑惑道:“可三山村的百姓,也没到这种地步了。” 这年头,挨饿的人多着呢,或者说,一年到头能上几顿饱饭的都是少数。 但除非真的活不下去了,哪能聚集的起这么多的暴民。 “是江尘。”猴四说道:“就是我们要杀的那个人。” 那衙役还是不信:“江尘,他能有这种本事吗?” 猴四没由来的烦躁起来:“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找些干柴生火,明日赶早给捕头报告情况。” 当时,他是是第一个开门的。 往日里他下乡帮税吏收税,只觉得那些百姓比羔羊也强不了多少。 可见到陈家门外上百号人,个个眼睛发红,提着锄头镰刀的场景,真是被吓了一跳。 他甚至拔刀的心气都没了,只想着跑。 连带着,心中对江尘也多了几分畏惧,想着若是陈泽再对江尘下手,得找个理由推脱才好。 次日一早,城门刚开,猴四几人连身上的露水都没擦干净,就到了县衙公房,找到了梁永锋。 梁永峰一身黑红的捕服,正坐在公房饮茶。 见四人衣衫破烂,眼眶发黑的跑进来,好奇问道:“怎么搞成这样,陈玉坤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不管事成不成,这陈玉坤总该一起进城跟自己通报一声吧,真是越来越没不讲规矩了。 猴四等喘匀了气,才用极快的语速,将三山村的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梁永峰听完,眼神一厉:“你是说,三山村上百号壮丁,全冲进了陈丰田宅?” 猴四重重点头:“个个跟发狂了一样,说陈丰田用毒水泡种子,伪装成春粮借给他们,想让他们颗粒无收。” “根本拦不住,他们也不信我们的衙役身份,我们只能暂时逃了。” “陈玉坤和陈丰田被人抓着打,现在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梁永峰不由喃喃:“又是这毒水.......” 这流言在县中传的沸沸扬扬,他耳朵已经快要起茧子了!没想到最后,陈丰田一家竟然毁在了这则流言上。 这倒不是江尘就花了十几两银子,找了几个乞丐泼皮,就能有这等威力。 而是这流言,太符合如今普通百姓对豪绅的想象了。 甚至在有人不断完善这流言的真实性,自然也就越传越广了。 第207章 县丞上任,赵鸿朗 梁永锋扭头看向陈丰田:“那陈丰田到底用了这毒水没有。” 猴四苦笑:“捕头,那日吃饭时陈丰田可是让陈玉坤日到城中找找这毒水的消息。” “若是有,他肯定用了,可他家真的没有啊。” 梁永锋突然想起,那日他和陈玉坤去花香楼时,路边唱莲花落的乞丐。 所唱的,正是某县地主毒种害人事,也是从那一日起,城中乞丐好像全都换了个戏码。 难道那出戏,从一开始就是针对陈家的?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遍体生寒:“是江尘?” 猴四点点头:“陈玉坤也说是江尘干的。” “娘的。”梁永锋只能骂一句脏话,缓解怦怦跳的心脏。 就是说,陈玉坤找他商量如何对付江尘时,江尘却早已先手布局。 他们的伏击计划被江尘轻易躲开,而江尘的手段,陈玉坤直到死都没察觉! 一阵后怕涌上心头。 梁永峰转头问猴四:“劲弩呢,放哪儿了?” 猴四微缩了缩头:“当时陈玉坤说要用劲弩守大门,不然我们都活不成。” “我就听了他的话,把劲弩架在了门口。可那些暴民还是冲了进来,我们根本来不及收回,只能仓皇逃命了。” 梁永峰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暴怒喝道:“你把劲弩留在了三山村?!落到了那些暴民手里!” 猴四声音更低:“那群百姓应该不会摆弄劲弩,我们派些人拿回来就是了!” “放你娘个屁!” 梁永峰怒吼:“那东西要是落到暴民手里,你我的脑袋都不够赔的!” “赶紧,跟我去找县尉。” 他只把那群暴民真的成了气候,化作流民。 有了那架劲弩,说不定敢直接冲击县城! 走到一半,梁永锋又停下脚步:“先去找陈泽。” 心里,他已经快把陈泽和猪画等号了。 但这事情就是陈泽弄出来,这锅必须得找他过来顶雷啊。 梁永锋找到花香楼时,时间已过巳时,陈泽仍在包房内未起。 等梁永峰从老鸨那里打听出房间,上前敲响房门。 敲了足足半刻钟,里面才传来陈泽的叱喝声:“谁扰本大爷的清梦,活腻了不是。” 梁永峰急切开口:“公子,是我!陈玉坤那边出事了!” 陈泽一听见梁永峰的声音,反倒更心烦:“那个废物,没办成就算了,我也不指望了。” 从三山村回来后,他就没有离开过花香楼。 在山中受了那么多苦,怎么也得好好找补回来。 谁想到,这才刚刚恢复些,梁永锋又让他想起三山村那个可恶的江尘了。 “你去楼下等我,我补个觉再出来见你。” 梁永峰哪里肯走,急忙道:“真的是天大的事!公子,您得赶紧跟我去见县尉大人!” 陈泽这才骂骂咧咧地起身开门,眼眶发黑,身上衣衫不整。 背后的大床上,还躺着两个衣衫凌乱的浓妆女人。 她们见梁永峰看过来,非但不遮掩,反而大大方方露出大片雪白,还顺势朝梁永峰抛了个媚眼。 陈泽见梁永峰这副急模样,不耐烦的开口:“有事快说,没事我就回去睡觉了。” 梁永峰这才低声开口:“三山村百姓暴动,冲进陈家,陈家可能已经被灭门了。” “我们带去的劲弩,如今也落到了暴民手中。” 陈泽本来昏昏欲睡,听到这话骤然一惊。瞬间清醒,当即暴怒:“废物!你是废物,那陈玉坤也是废物!说要杀江尘,自己先被灭了门!” 骂完两句后,又立马问起:“怎么会这么巧,三山村不是还没饿死几个人吗。” “恐怕是江尘的谋划,百姓暴动,大概率是江尘鼓动的!”。 “江尘,又是江尘!”陈泽咬牙开口。 报复不成后,他对这个名字越发怨恨。 同时,他也生起一阵后怕。 幸好他提前一天离开了三山村。 要是还在那里,江尘说不得也要趁乱杀人了。 但很快,他又骤而兴奋下来,回头抓过衣服就往身上套:“走!跟我去见二叔!” “鼓动百姓作乱,这可是灭门的大罪,他再怎么狡辩也逃不掉!” 梁永锋心中摇头,从始至终,江尘都从未跟这件事有过牵扯。 甚至曾经见过江尘的猴四,说根本没在人群中找见江尘。 谋划了这么久,江尘怎么可能会留下把柄。 心中越发觉得陈泽蠢,但他还需要陈泽跟他一起去背锅呢,自然不可能现在开口。 等陈泽穿好衣服,就直奔县衙。 到县衙时,却见县衙多了一辆马车。 两人也无暇顾及,直奔陈炳所在的公房。 可门口却有一名捕快守着,见到两人急匆匆过来,赶忙伸手拦住,低声开口:“陈公子,梁捕头,新县丞刚到,正在里面和县尉大人谈话。” 房内,桌前。 两个男人对坐,中间放着一张文书,一张玉令。 坐在赵柄的对面的男人,约莫三十出头,面容清瘦,下颌留着一撮整齐的短须,眉眼间带着几分书卷气。 头上未戴官帽,只用一块素色粗布巾束住头发。 身上穿的是件半旧的青布常服,唯有衣襟处绣着的一方小小墨竹纹样。 赵柄将文书提到面前,目光落到赵鸿朗三字上。 开口说道:“县丞突然过来,倒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了。” 赵鸿朗笑着开口:“我也是听说永年县内有流民作乱,深知此事不能耽搁,就赶紧过来了。” 陈炳眉头皱起:“县丞说笑了,永年县内一片安宁,哪来的流民作乱?” 赵鸿朗笑了笑,没接话,只是喝了口茶,缓缓道:“县尉大人坐镇一方,管着全县治安,下面有人作乱竟然毫不知情,倒也算是奇事了。” 陈炳额上青筋跳了跳。 这赵鸿朗此前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处境,才不过来上任。 这次借着流民作乱的事过来,是要先给他来个下马威,保自己坐稳县丞的位置啊。 这想法是好,可永年县什么时候有过流民作乱? 去年虽然收成不好,但也没到有人敢造反的地步吧。 正思忖间,外面传来门人的敲门声:“大人,梁捕头说有急事要禀报!” 陈炳随口回了一句:“我正和县丞大人谈公务,没时间!让他稍后再说!” 门人又硬着头皮道:“梁捕头说…… 三山村百姓暴乱,冲进里正陈丰田家中,灭其满门。” 第208章 点乡勇,进三山村 赵鸿朗淡然饮茶,并未说话。 陈炳收回目光,迅速上前拉开大门。 正看到门口站着的陈泽。 一见到这侄子,他眉头皱得更深了。 转而看向梁永峰:“你说的是真的?” “大人,千真万确,有兄弟在三山村......巡查,正碰见这事,差点被卷进去。” 梁永峰看了眼屋内端坐的赵鸿朗,语气带着几分谨慎。 赵鸿朗将茶碗放下。 终于站起身,道:“陈大人,此事紧要,不如先去看看再说?” 陈炳面色难看。 对梁永锋吩咐道:“把马牵过来,带着你的人,再点二十名乡勇力士,去三山村。” “是!” 队伍足用了半个时辰才集结完成。 实在是这县衙中除了衙役,乡勇都是临时征调,不在常征之列。 等松松垮垮的乡勇力士凑齐二十人,陈炳才翻身上了唯一一匹马。 等到赵鸿朗跟两个壮仆上了马车,陈炳才将梁永峰招到身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梁永峰说话遮遮掩掩,陈泽又跟着,这事肯定还有隐情。 一旁的陈泽已经等不及插话:“二叔,是江尘鼓动百姓作乱!他是首恶,我就说早该把他抓起来!” “你给我闭嘴!” 陈炳低喝一声,又转向梁永峰,“你说。” 梁永峰这才低声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这是,下意识的省去了破阵弩的事情......只希望被那群不识货的百姓丢到一旁,甚至暂时藏起来。 就算如此,陈炳听到一半额头的青筋就跳起来老高。 “所以,你们带着衙役,去了三山村三天截杀江尘,还没杀掉!” 杀人虽然过火,但他早习惯了陈泽的纨绔,根本没怎么意外。 梁永锋开口:“大人,江尘真的有些邪乎,似是知道我们要袭杀他一样,我们上山之后,他就再没有上山一次......我们刚走,陈家就出事了。” 梁永锋正要继续说,陈炳却已没有兴趣听了:“你们狗屁倒灶的事情先放一边!我只想知道村民到底因为什么发狂!” 梁永锋立刻正色开口:“是因为最近城中有关罗城县毒水的流言。” “那日,有人说陈丰田也干了同样的事,村中百姓瞬间震怒,冲进陈家才会后续的事。” 陈炳眉头皱起,那则流言他也听说过。 可罗城县距离永年县不远,也确实有流民冲击富户的事。 但原因是饥民活不下去才起了歹念,哪有什么毒水。 他当初听说,也根本没把这流言放在心上,但也没想过辟谣,也根本没办法辟谣。 官府发公告?可不识字的百姓占了大多数,根本没任何作用; 若是找人宣讲,说不得还会有反效果,往常这种流言,他向来是听之任之的。 见陈炳思索,梁永峰继续开口:“打人,我怀疑这流言就是江尘传出来的,为的就是对付陈丰田。” 陈炳斜眼一瞥梁永锋,对付一个乡下里正而已,需要用这种手段? 旁边的陈泽也立马附和:“二叔,肯定是江尘!除了他,谁跟陈玉坤有这么大仇?” 陈炳问道:“所以,他和陈玉坤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陈泽却不由愣住了,烦躁地挠了挠头,他还真说不清楚两人的仇怨。 最终只能道:“可陈丰田、陈玉坤都急着要杀他,他们之间肯定有大仇!” “二叔,肯定是江尘没错!他鼓动百姓暴乱,这是谋反的大罪,全家斩首都不为过!” 陈炳此刻,心中也对这个猎狼的江二郎多了几分好奇。 要是这次的事真是江尘挑起来的,那就必须重视起来了: 能用这种手段让陈玉坤满门遭殃的人。 若是不能和平共处,那就只能斩草除根了。 陈炳也没继续发问:“先进村再说。” 一行人直到快正午,才走到三山村。 前面坐车的梁永锋陈泽几人还好。 身后临时证调过来的乡勇,早就口干舌燥,走路也有气无力起来,若真是打起来,恐怕十分力也出不来七分。 刚进山村,陈炳就看到个村民模样的人。 陈炳立刻高声喝道:“那人,赶紧过来!” 那村民村民见到骑着马、身后跟着乡勇的陈炳。 当即神情一震,转身就要跑。 “你我再跑一步,我就射箭了!” 那人慌张转身举起双手,随即跪倒在地:“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但村口位置,仍有几个孩子往村里跑去。 陈炳也没管,翻身下马,马车上的赵鸿朗也跟着从马车上下来。 “你们三山村,昨日发生了什么事?” 陈炳问道。 跪着的人抬起头,颤声道:“是里正陈丰田用假粮种骗人,被村中百姓冲了宅子。” “陈里正呢?” 那人嗫嚅着开口:“陈丰田死了,陈玉坤…… 也死了,他们的儿子陈玉堂跑了,现在还没找见。” “哼。” 陈炳轻哼一声。 跪伏在地的那人身体猛地一颤,连忙辩解:“大人,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不关你的事?” 陈炳冷笑,“全村人都去了,难道独你没去?来人,给我绑了!” 左右衙役立刻手持水火棍和麻绳上前,就要动手绑人。 不管村中百姓如何,先得来个下马威再说。 可正在这时, 就在这时,村口处快步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 看面相,约莫十八九岁。 四方脸,浓眉长眼。 面相有几分憨厚,却又刻意摆出凶狠的模样,但终究难掩眼底的慌乱。 而他身后,跟着一群壮丁。 手上拿着锄头、镰刀,甚至柴刀临时组装的朴刀。 只不过虽然拿着武器,这些人眼神里却满是惊恐、畏惧与挣扎。 陈炳看到近百人从村内出来,顿时目光一凝。 身后的二十名乡勇也随即紧张起来。 永年县平日缉盗全靠县衙捕快,其中还只有半数人佩刀,其余人只用水火棍和铁链; 至于乡勇,大多用的就是柴刀组装的朴刀了。 平日里也无操练,现在又走了远路到三山村,早就没了多少力气。 可对面足有一百多个壮丁,就算手上是锄头镰刀他们也根本没有胜算。 一想到双方可能动手,身后乡勇的掌心都冒出了冷汗,已经有人想往后退了。 第209章 破阵弩失窃?陈柄惊慌 短暂的紧张后,陈炳看到了那些百姓眼中的惊恐和畏惧,顿时心中大松。 摆出官威叱喝道:“江尘!你想干什么?” 那领头的青年被他一喝,身体微微一颤。 陈炳不由蔑笑。 他还以为江尘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在自己面前一句话吓得抖如筛糠。 可那青年却开口说道:“大人认错人了,我是三山村的百姓顾二河,就特意来等县尉大人的。” “顾二河?” 陈炳皱了皱眉,“江尘呢?” “尘哥…… 今日上山打猎去了,看日头,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陈炳的眉头皱得更紧:“那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是想造反吗?” 顾二河躬身开口,声音悲戚:“大人容禀!我们等在这里,就是想请官府给我们主持公道!” “公道?” 陈炳冷笑:“你们闯进私宅,杀了两人,还让官府给你们主持公道?” “杀人偿命的道理,还要我来教你们吗?” 站在顾二河身后的几个壮丁,一听这话,身形不由轻晃。 手中握着的锄头、镰刀瞬间攥得更紧,直至指节泛白。 陈炳身后的那些乡勇,也同时绷紧了身子,手按在朴刀长杆上,气氛骤然紧张。 此时,赵鸿朗走上前:“陈大人,何必这么急,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吧。” 陈炳瞥了眼顾二河身后个个神色紧张、手握农具的百姓:“那你们就说说,你们到底要我主持什么公道?” 顾二河这才定了定神,回忆了一下昨夜江尘和沈朗的交代。 才开口道:“是陈丰田一家为富不仁。借给我们的粮种子里掺杂两成多的瘪谷不说;更是用毒水浸泡,让我们收成大降。村中已经快要饿死人了。”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冲进去要跟他讨个说法。” 陈炳再度冷笑:“要说话就要杀人吗?这种事,难道不该上报官府吗?” 顾二河这才开口:“我们本就想带着陈丰田去见官,可谁曾想,陈丰田和山匪勾结,见我们过去,索性门前摆了劲弩,差点射杀数人!” “直到那时,我们才忍不住冲了进去,盛怒之下不小心打死了陈丰田和陈玉坤。” “大人,此事着实是情有可原啊!” “等等,劲弩?” 赵鸿朗眼前一亮,立刻追问,“一群山匪,哪里来的劲弩?” “你先跟我说说,那劲弩是什么模样?” 顾二河回忆着江尘教他的说辞,快速答道:“高有一尺多,架子是铁皮铁爪,弓是桑木牛筋做的,看着就很是锋利!一般地方绝对找不到。” “嘶!”赵鸿朗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才扭头看向陈炳:“陈大人,他说的这劲弩,好像是军中的破阵弩啊!” “别处确实找不到,可我记得永年县武库内,恰好存有两架破阵弩啊。莫非是有人盗出.......” “不可能!”陈炳脸色骤变,立刻否认。 赵鸿朗点点头,装作思索开口:“这倒也是,破阵弩寻常不拿出来,又极为沉重,若无内应也盗不出来。” 赵鸿朗思索时,赵柄同时转头看向梁永峰,眼神里满是质问。 梁永峰吓得立刻低头,在陈炳的逼视下,悄悄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咬牙开口:“此事.......全是我的主张,跟公子没关系。” 陈炳听完,气得脸色铁青。 却碍于赵鸿朗在场不敢发作,只能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陈泽。 什么他的主张,陈泽平日仗着他的威势,对梁永锋非打即骂! 他和陈泽也没仇,要不是陈泽逼迫,怎么会去拿破阵弩。 “陈大人?” 赵鸿朗见他沉默,又追问了一句:“那你说,这山匪的破阵弩是从哪来的呢?” 陈炳强压下怒火,定了定神:“许是流窜的山匪从别处抢来的,我听说南边有的县有武库被流民冲破了,丢了不少兵器。” 赵鸿朗意味深长地 “哦” 了一声:“其实这个简单,我记得破阵弩上都有铭文,永年县的武备,下方该刻着‘永年’二字才对。” “我们过去,一查便知。” 陈炳鼻息瞬间粗重起来,恨不得把陈泽抓过来暴打一顿。 赵鸿朗心中得意,转头对顾二河说:“那劲弩现在在哪?赶紧带我去看看。” 只要坐实陈炳 “失职失察致使军弩流入山匪” 的罪名,哪里还用担心自己在永年县站不稳脚跟。 顾二河却道:“那群山匪见打不过就跑了,劲弩也被他们一起带走了,我也不知道现在在哪。” “跑了?” 陈炳眉头先是一松,随即又挑起来,对着顾二河叱喝:“什么山匪劲弩?别是你们为了脱罪,胡诌出来的吧!” 顾二河急声道:“大人,当时我们全村人都看见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百姓立刻纷纷附和:“对对对!好像是四个人,看着凶得很。” “大白天还戴着面巾,不是山匪还能是什么。” “那大弓也吓人的很,一支箭插进土里拔都拔不出来。” 顾二河立刻开口:“劲弩虽然被抬走了,可弩箭还留下一支,现在还插在陈家门口呢!大人要是不信,也可以去看看。” 那箭当时射得极深,江尘也没拔走,还在原地呢。 赵鸿朗立刻开口:“好,先去看看弩箭。” 陈炳也没反驳。反正弩箭上没有铭文,不至于直接证明是永年县的破阵弩,还有回旋的余地。 陈炳和赵鸿朗带头往前走,守在村口的壮丁立刻让开道路。 等走到陈丰田家门口时,远远就看见一支弩箭插进土里一半。 箭杆粗壮,比短矛也差不了多少。 陈炳上前扫了一眼,梁永峰立刻会意,快步上前将弩箭拔了出来,双手递到他面前。 赵鸿朗也凑过来细看,片刻后说道:“确实是破阵弩的箭!” “破阵弩落到山匪手中可不是小事,必须得全力追查才行啊。”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注意力已经从处理三山村百姓暴动的事情,转移到了 携带破阵弩的山匪上。 顾二河再度发话:“禀两位大人!我还记得那几个山匪长什么模样,只要站在我面前,我肯定还能认出来!” 梁永峰身后的猴四几人,一听这话,立马往后退了退 第210章 尸前断案 顾二河这么一说,连陈炳心中也紧张起来。 他自是知道,所谓的山匪就是梁永锋带着几个衙役。 若是这顾二河指出来,倒也不是没有办法遮掩,可终究也是一桩麻烦。 于是,转而对赵鸿朗开口:“还是先查案吧,其他的都能往后放放。” 赵鸿朗目光闪动,一抹了然浮上心头。 嘴角微扬,也不再追究山匪的事,转头看向跟在顾二河身后的众人。 笑着开口:“我是永年县的县丞赵鸿朗。祖籍长河村,说不得你们中还有人见过我。” “长河村?”众人眼中立刻显出讶异:“就在我们村下面吧。” “好像是赵员外家的公子。” 虽然他们平日无论如何跟赵家也搭不上关系,但得知赵鸿朗是长河村的,还是多了几分亲切感。 顾二河更是直接在赵鸿朗面前单膝跪下,抬头说道:“请县丞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 身后众人立刻应和! 赵鸿朗脸上的笑容愈盛,伸手将顾二河扶起:“乡亲们不用担心,这事情我肯定会负责到底。” “若是你们都没有任何期满,自然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他刚到永年县,身后没有士族撑腰,行事本就艰难。 尤其是县尉陈炳,必定会处处掣肘。 如今三山村百姓暴动、破阵弩失窃,是陈炳的失职; 而他一到就安抚住了百姓,这是实打实的功劳。 虽不至于从此压过陈炳,但日子定然能好过不少。 说着,他转头看向陈炳:“陈大人,那就先进陈宅看看?” 陈炳开口,他就没再纠结破阵弩的事。 找不见就找不见了,此前陈炳的表情变化他全看在眼里,基本确定,在这出现的破阵弩就是永年县武库的,而且还没被找回。 他只需去武库核对数量就能证明,哪里需要真的找到破阵弩。 他现在盘算的是,到底要把这事捅上去,还是借此换取陈炳的让步。 陈炳立刻点头应允。 破阵弩的事能就此翻篇自然最好。 但他也清楚,赵鸿朗肯定要用这事拿捏自己,心中也只能把陈泽再狠狠骂了一遍。 紧闭的陈家大门再次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略显破败的宅院。 但出乎意料的是,除却那些破碎的窗户,院内并未像想象中那般杂乱,反倒很整洁。 粗略看去,竟然看不出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洗劫。 唯有堂屋正中,摆着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旁边还留着不少金银细软。 “嗯?” 赵鸿朗面露疑惑,“这里是谁收拾的?” 他可从没见过,遭劫之后还能收拾得如此干净的宅院,甚至还留下了金银细软。 这类东西,应该是第一时间被取走的才对。 跟在后面的顾二河立刻答道:“是我们一起收拾的。” 得知赵鸿朗是长河村人后,他说话也没那么紧张了。 旁边的陈炳扫视一圈,只觉怪异。 冷笑开口:“你们闯进别人家中,杀人越货。临走时又收拾得干干净净,难道以为这样就能逃脱刑罚吗?” 顾二河连忙解释道:“当时陈玉坤以弩箭威胁后,我们确实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到了陈家先打了陈丰田父子一顿,然后就去抢粮食、银子.....” “可即将离开时,尘哥拦住了我们,说我们这么做跟山匪也没什么区别,连陈丰田都不如。” “所以我们最后只取走了这两年被骗过去的田契,外加一点粟米,其余的东西都留下了,还把宅院收拾了一遍。” 身后跟着进来的几个村民立刻附和:“对啊,我们只拿了自己该拿的。” “这两个人死有余辜,要治也是治他们的罪,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眼看双方又要起争执。 赵鸿朗对陈炳摆摆手:“陈大人,稍安勿躁。” 又转而问向顾二河:“是江尘劝你们留下财物的?你们为何愿意听他的?” “是啊!” 没等顾二河开口,就有村民抢先说道,“江二郎是猎狼的好汉,为人也仁义,比陈丰田强多了,我们当然愿意听他的。” 陈炳却声音一冷:“那闯进私宅,杀人越货是不是也是江尘暗中指使你们做的?” 江尘在三山村的声望如此之高,反倒让他心中多了几分警觉。 也信了陈泽的猜测,心中盘算着还是得把江尘抓进监牢才安心。 那村民立刻摇头:“江二郎是我们冲进去后才进来的,之前都好像都不知道这事情。” 赵鸿朗摸了摸颌下的短须:“这么说来,江尘劝人从善,倒无愧于‘义勇’之名。” “陈大人,你别被那小子骗了!” 一旁的陈泽忍不住插话,“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他布置的!什么义勇,我看是阴狠毒辣才对!” 几个跟着顾二河进来的村民,立刻用不善的目光看向陈泽。 赵鸿朗扭头看向陈泽,向陈炳问道:“这是?” “是我家侄儿陈泽,” 陈炳解释道,“他曾经和江尘有过交集,对其为人相对了解一些。” “只是有交集吗?” 赵鸿朗心道,应该是有仇才对吧。 陈泽还想再说,却已被陈炳一把拉到了一旁。 陈炳凑近赵鸿朗,低声道:“赵大人,此事的确有些蹊跷,村中的确只有江尘和陈丰田父子有深仇。” 赵鸿朗略微沉吟后开口:“这样吧,让其他人先出去,一个个问询,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陈炳点头:“也好。” 这么多人,全都为江尘说话,他也没办法问出疑点。 赵鸿朗看向顾二河:“其他人先出去,我有话要问你。” 身后的村民,此刻全都看向顾二河。 梁永锋手立刻按住腰刀:“县尉查案,你等还不出去!” 顾二河略微犹豫,才回头看向跟进来的村民:“你们先出去吧。” 等屋内只剩下顾二河一个三山村百姓,几个衙役立刻站在正堂两侧,赵鸿朗、陈炳坐在上首。 就在陈丰田的尸首旁,摆出了一个简易公堂。 梁永锋看向顾二河:“大人断案,还不跪下听判。” 顾二河眼露挣扎,膝盖微弯。 赵鸿朗却开口:“这里也不是真的公堂,就不用跪了。” 顾二河表情稍松,对着赵鸿朗躬身:“多谢大人。” “可你要是有一句说谎,就别怪本官无情了。” 第211章 安抚,见见江尘再说 突然的叱喝,将顾二河吓得一颤。 赵鸿朗才满意开口发问:“先将事情经过说一遍,不要有一处遗漏。” 顾二河这才战战兢兢的将经过说了一遍,除却最后胡达杀陈玉坤,他掐死陈丰田之外,确实没有隐瞒什么。 “你觉得江尘此人如何?” “尘哥仗义,有本事,村里我最佩服他......” 说完后,赵鸿朗不置可否。 陈炳又问了数个问题,顾二河一一作答。 赵鸿朗和陈炳目光对视一眼:“你先出去,梁捕头,再叫个人进来。” “是。” 如此,几乎问了十数人。 赵鸿朗才揉了揉太阳穴:“陈大人,差不多了吧。” 陈炳皱着眉头,也不想再问了。 几乎所有人都说,江尘是在事情结束后才出现的。 也有人说,看到疑似江尘的人挤在人群中。 但不论如何,江尘都不是这件事的发起者。 而且这些百姓,对于江尘的评价都是‘仁义’‘大方’‘有本事’之类的。 而对于陈丰田的评价,则是一边倒的恶评、吝啬、算计,用各种法子坑害村中百姓的田地。 至于陈玉坤,那更是早该发配边疆的恶霸,从小到大干的坏事全被抖落出来了。 这倒没什么意外,陈丰田陈玉坤已死,还死在他们手中。 要说他们父子是好人,那不成自己错了吗。 赵鸿朗开口说道:“看来,这陈丰田为富不仁,又几次用法子坑骗村中百姓的田地。” “陈玉坤为何狠辣,动辄欺压村民,村中百姓对他们父子一直是敢怒不敢言。” “毒水的流言只是个由头而已,他们父子有今天的下场也算咎由自取而已。” 陈炳却开口:“说陈丰田借出的粮种是毒水泡过的人是张常青,此人和江尘走得很近。” “说不定,这事就是江尘指使的。” 赵鸿朗看过去:“陈大人还是觉得,江尘才是此事首恶?” “是。”陈炳极为坚定:“先将其下狱讯问,用刑之后,恐怕就能得个结果出来。” “陈大人。”赵鸿朗打断他的话:“今日若是抓人,你可想过后果。” 陈炳顿时语塞。 如今三山村的百姓,已是惊弓之鸟。 若是今天抓走几个人,说不得明日就有人出逃。 若是有人领头,说不得再次聚集,化作流民冲击其他的村子。 “那赵大人觉得应该如何处理?”陈炳开口。 “自然是以安抚为主。” 赵鸿朗的答案并未出乎陈炳的意料,“年前的流民作乱尚未平定,永年县万万不能再出乱子了。” “这件事,最好也不要传出三山村。” 村民聚众冲击富户,若是传出去,对他们的政绩也不好。 “具体如何处置?” 陈炳再次发问。 两人同级,但他此刻的语气,却隐隐有被压一头的架势。 可陈炳也无可奈何。 赵鸿朗今天有备而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更何况还因陈泽牵连出的把柄被赵鸿朗抓住,他就算想硬气也硬气不起来了。 “给陈丰田父子罪名定下,给百姓一个交代就是了。” 赵鸿朗说完,又看向陈炳,“陈家还有那些家眷?” 梁永锋立刻开口:“陈丰田妻子早丧,未曾续弦;陈玉坤在城中养了个情妇,还生了个儿子;陈玉堂尚未娶亲,如今跑了。” “陈玉堂逃窜在外,立刻发布海捕文书,抓回来受审;他那情妇发为官妓,儿子贬为奴籍。” “陈大人,这么处置,如何?” “三山村百姓从此只会感恩戴德,你我也能积攒一波声名。” “如此甚好。” 陈炳点头应允。 眼下这情况,确实也只能以安抚为主,尽量将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 至于对陈玉坤家眷的处置,他们是否无辜....... 陈炳和赵鸿朗都不怎么在意,每天枉死的人很多,多一两个不多,少一两个不少。 “那江尘该怎么处置,就这么放过?” 陈炳话锋一转,还是落到了江尘身上。 赵鸿朗却笑了:“陈大人,你可见过江尘?” “这…… 没有。” 陈炳有些语塞,若是见过,当初也不会把顾二河认成江尘了。 “那见见再说吧。” 赵鸿朗道,“你说这事是他指使,可确实没有证据啊。” “外边传的江二郎可是斩白狼、为义兄报仇、护村民周全的英雄 ,就此拿了也是麻烦。” 说实话,赵鸿朗对这个未曾见过的江二郎也有几分好感。 倒不是戏文中说的勇武义气,各地为了举义勇,举孝廉,真真假假的事迹不知有多少。 作为科举出身的官吏,赵鸿朗向来对此嗤之以鼻。 但三山村这事,确实帮他在永年县初次站稳脚跟。 要真是江尘指使的,他反倒该谢谢他才对。 陈炳略作犹豫后点头:“好,那就见见。” 说实话,陈炳也好奇江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忽然,陈炳又想起一事。 “赵大人可能不知,这三山村中,还有士族隐居,不如也一起去见见?” 一听到 “士族”,赵鸿朗眼中满是疑惑:“有这事?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陈炳笑了笑:“是真是假还不确定呢,此前江尘犯了案,我让捕头去抓他,竟被一个自称士族的人拦了下来。” “士族子弟向来眼高于顶,帮一个猎户说话,我总觉得有几分怪异。” “只是当时公务繁忙,没能下来查看,今日正好看个真假。” “如此也好。” 赵鸿朗也来了兴趣。 他本就是长河村人,却从没听说过上游的三山村有士族子弟隐居。 若是冒充的,那可就有意思了。 两人谈话间,就定下了处置方法。 等走出陈家大门时,正见到一众百姓在门外焦急等候。 顾二河立刻走上前来:“两位大人......” 陈炳扫了他一眼,语气冰冷:“私闯民宅、害人性命,按律法本应从严处置。” 顾二河身体猛地一颤,身后刚刚问话的几人,同样面如死灰。 这和尘哥说的不一样啊。 若不是尘哥提前保证过官府绝不会追究,他也太不敢带着人直面官府。 这时,赵鸿朗也笑着开口:“不过陈丰田也是罪有应得,此事麻烦的很,还需再商量,你们先回去,不要在此聚集,有结果了我们再通知你们。” “可……” 顾二河哪里肯走? 若是人散了,官府日后上门抓人怎么办? “怎么?难道你还要本官给你承诺不成?” 陈炳脸色一沉,“速速回去!莫要在此聚集,否则就以聚众作乱论处!” “行了,都回去吧。” 赵鸿朗摆了摆手,神色比陈炳和煦得多。 顾二河虽憨厚,却不傻。 渐渐也明白过来“本应从严处置”是什么意思。 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多谢两位大人!” “赶紧散了,没事了。” 赵鸿朗又喊住顾二河:“你留下,带我们去见见你们村的......” “是沈先生吗?” 顾二河立刻反应过来,“两位大人跟我来!” 赵鸿朗眼神微凝:“你怎么知道我要见的沈先生?” 第212章 嫁女江尘?还说不是假士族! 突然的质问,让顾二河不免一慌。 昨日沈朗和江尘跟他交代了许多。 其中之一,就是他们会要求见沈朗,他只要负责带过去就是了。 可刚刚心神心中一松,竟然在赵鸿朗还没说出来前,就主动提出带他们去了。 顾二河只能有些结巴的开口:“这.....能让两位大人去拜见的,我们村除了沈先生还能是谁?” 赵鸿朗眼珠一转:“说的倒也有理,前面带路吧。” 顾二河这才松了口气,快步上前引路。 只不过,赵鸿朗心中却已猜到。恐怕今天的大部分事情,都有人和面前的憨厚小子交代过。 江尘?一个山中猎户,就算有几分勇武,能有这种心思? 沈朗?此事应该跟他关系不大吧,从那些村民的口中,根本就没有听到这个名字。 没走几步,赵鸿朗又不在意的问了一句:“你们村中的沈先生和江尘关系如何。” 顾二河笑着转头:“大人说笑了,沈先生都要将女儿嫁给尘哥了,两家都快成亲家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 赵鸿朗眉头微挑,震惊的盯着顾二河。 陈炳的目光也同时看来,眼中犹疑。 顾二河被看的头皮有些发麻:“怎么了两位大人,我说的不对吗......” “对,很对。”赵鸿朗笑道:“没事,继续带路吧。” 赵鸿朗和陈炳对视一眼。 陈炳再次开口:“再找几个人去江家,江尘回来了,让他们立刻来沈家见我等。” 士族,将女儿嫁给一个山野猎户? 这假士族难道连士庶不通婚都不知道吗? 看来这三山村的沈朗,七成是假冒的了。 “好!” 顾二河也不知道两人在想什么,只应了一声。 沈家住的是原本的陈花家的屋子,就在村尾的位置,当初沈朗也是看其幽静才买下的。 几人正跟着顾二河往沈朗家走时,村外正走进来一个黑袍青年。 高七尺有余,剑眉虎目,宽背窄腰,腰上挂着一只野鸡,肩上还扛着一头肥硕的野山羊,显然是刚从山上打猎回来。 青年看着年轻,但眉宇间带着几分沉稳,与寻常山村青年的青涩截然不同。 不知为何,赵鸿朗看到,就觉得这才是戏文中江二郎,甚至比戏文中描写的更添几分英气。 仅仅是这份皮囊,进了郡城,也会惹得不少贵妇人侧目。 江尘早猜到今天陈炳回来,但也没妨碍他取了一枚卦签上前捕猎。 今天运气还算不错,除了捡回来那只野羊,还另外打了一只山鸡。 此时见前方有官差模样的人,主动上前,开口道:“江尘,拜见两位大人。” 目光在两人的官服上扫过,也猜到一人应该是县尉陈炳,另一个,应该就是新来的县丞赵鸿朗了。 陈炳听了他的名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低声喝道:“江尘,你指使三山村百姓聚众作乱,形同谋反,还不速速跟我回县衙受审!” 话音刚落,梁永峰已经从旁冲出,作势要抓江尘。 江尘却不慌不忙,看向梁永峰笑道:“又是你啊梁捕头?这次有什么证据了吗?” 梁永峰嘴唇抿着,只摆了个架势,并未真的上前。 说实话,见过陈玉坤家中的惨状,在心中将所有的事串联起来后,他心中对江尘已多了几分畏惧,有些不敢轻易得罪了。 可他毕竟是陈炳的下属,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顾二河见梁永峰要抓人,赶紧冲上前拦在中间:“梁捕头,误会啊,昨天的事跟尘哥没什么关系!” 江尘看着僵在原地的梁永峰,又看向陈炳,笑道:“陈大人说我聚众作乱,可有什么证据。” “虽无实证,但我怀疑你与此案相关,你跟我去县衙走一遭!” 江尘摇头:“那可不成。如今刚开春,家里既要春种,又要春猎,实在没工夫去县衙耽误,县尉大人高抬贵手如何。” 陈炳眯起双眼,盯着江尘毫无波动的脸庞。也知道他不像顾二河那么容易拿捏。 若是往日,面对普通人,陈炳只要怀疑就能拿人。 可江尘不是普通人。 不仅在村中声望极高,抓了极有可能掀起民乱。 背后还有个身份不明的士族贵人。 虽然陈炳林已经确定沈朗的身份七成为假,但还有三成的风险。 赵鸿朗却仍旧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陈县尉不过是跟你说笑而已,你这是刚上山打猎回来?” 江尘点头:“刚从山上下来,运气不错,捡了头野羊,还猎了只野鸡。” “两位大人专程来三山村,不如就尝尝这山中野味如何?” 赵鸿朗立刻眼前一亮:“好啊,我们今日本是来拜见沈先生,可惜没带酒酒肉,江二郎愿意请客,那自然再好不过。” 江尘笑着点头:“既如此,那就在沈先生家中做吧,我正好有几道秘制好菜,可请两位大人品鉴。” 说完,他看向顾二河:“二河,你去我家找我嫂子,再拿一罐蜜汁来,再取些野菜、山萝卜。” 顾二河应了一声,立马转身跑开。 赵鸿朗这才转向陈炳,轻声道:“陈大人,先见见那沈朗再说。” 陈炳沉默不语,微微颔首。 要是沈朗真是假冒的,江尘、沈朗全都跑不了。 要是真的.......他也不会去动江尘。 一行人走到沈朗家门口,江尘上前敲门。 前来开门的是沈砚秋。 她见到江尘,脸上顿时显出喜色。 可看到他身后跟着的赵鸿朗和陈炳以及捕快抿勇,表情立刻凝重起来。 江尘介绍道:“这两位是永年县的县尉陈大人,还有……” 赵鸿朗笑道:“永年县县丞赵鸿朗,听闻沈先生在此隐居,特来拜见。” 沈砚秋微微躬身行礼,没多说话,转身进屋通报。 片刻后,她出来说道:“爹爹说,请两位大人进去。至于随行的其他人,就不必入内了。” 赵鸿朗又看了眼沈砚秋:“你是沈先生之女?” 那不就是要嫁给江尘的女子吗? 第213章 包围沈家,试探身份(感谢青风挽鹤的两个大神认证) 沈砚秋脸上微微泛红,低声道:“我本是爹爹的婢女,随爹爹来此隐修。爹爹见我服侍体贴,才收我为义女。” “婢女?收为义女?”赵鸿朗愣了下。 若只是婢女,嫁给江尘,倒不犯忌讳。 即便是士族,也常有允许婢女和下人通婚的。 可已经赐姓收为义女.......赵鸿朗脸上顿时露出些意味深长的笑容。 所谓 “隐修”,却还带着这般貌美的婢女,这是侍妾吧? 再看沈砚秋的脸上的表情,恐怕他猜对了大半吧。 只是,沈砚秋脸上的泛红并非害羞,而是第一次说谎时的局促。 见赵鸿朗两人还是不进去,沈砚秋再次说了一句:“两位大人请进。” 陈炳挥手,招来梁永锋交代了两句,两人才迈步进屋。 留下随行的捕快和乡勇迅速散开,隐约间把沈家围了起来。 江尘紧跟其后,在两人身后不着痕迹地牵起了沈砚秋的手掌:“今天我打了山羊还有野鸡,就在这儿做了吧。” “好,我去做饭。” 沈砚秋虽本是士族之女,却精通厨艺与女红。 逃亡路上,更是让做事利落了很多。 “你帮我打下手就好,今日我来露一手!” 江尘笑着说。 “你还会做饭?” 沈砚秋有些讶异。 “岂止是会,今日就让你看看相公的手艺。” 今天正好尝试做一下的蜜汁烤肉。 用元宝树糖浆作原料,搭配羊肉炙烤,即便没有太多香料,也肯定是道美味。 等老丈人震慑住赵鸿朗和陈炳后,说不得还能让他们带带货呢。 赵鸿朗入院内后,径直走进堂屋,正见到坐在书桌前的沈朗。 江尘也透过半开的大门望去。 只见沈朗身着粗布宽袍,头上未曾束冠,长发随意披散,正斜倚在书桌前看书,神情闲适。 “没换衣服啊。” 见这样子,江尘心中难免紧张起来。 他本以为沈朗今天会换上此前那身华服,跟震慑梁永锋一样用气势镇住两人。 可眼下这身打扮,怎么看也不像士族啊。 他哪里知道,沈朗是一路逃亡而来,对付假装身份早有了经验。 对付梁永峰那样不通士族门道的捕头,需用华服佩剑唬人; 可面对见过真士族的,外物反倒是虚的。 只需展露几分学识,便能辨出深浅。 若是真靠装扮冒充,反倒容易露馅,不如随性而为。 江尘虽心中忐忑,但见沈朗老神在在的模样,估计不会出大问题。 便转身专心处理山羊。 另一边,走进堂屋的陈炳见到沈朗的穿着,眉头立刻微微皱起。 这可和梁永峰描述的身穿华服、腰佩宝剑截然不同。 眼前的沈朗一身粗布衣衫,要不是气质稍显出众,和那些落魄文士没什么区别,甚至连寒门子弟都不如。 心中的怀疑,立刻提升到八成。 反倒是赵鸿朗,一见沈朗,眉头微皱,神情多了几分庄重。 立刻上前拱手行礼:“后进末学,兴业十六年举人赵鸿朗,前来拜见沈先生。” 陈炳见赵鸿朗这么做派,也跟着行礼:“永年县县尉陈炳,拜见沈先生。” 沈朗这才从书本中抬起头,看向两人。 缓缓起身回了回礼:“三山村文士沈朗,见过二位大人。” 说完,他抬手示意:“两位请坐。” 屋内只有沈朗坐着一张太师椅,其余就只有几条板凳而已。 两人扫了一眼,也只能各自寻了一张板凳坐下。 赵鸿朗倒毫无介怀,只坐了半个屁股在凳上,身体微微前倾。 陈炳则一坐下后,眉眼就多了几分不耐烦。 越发觉得,沈朗就是假装的了。 就算是隐居,又哪有士族会这么清贫? 家中只有几条板凳,连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住的屋子也只比三山村其他百姓家稍好些许,毫无特别之处。 可赵鸿朗的目光早已落在了沈朗身后堆满的藏书上。 开口赞叹道:“沈先生这满架藏书,真让人羡慕啊!” 陈炳平日里本就不怎么读书,被赵鸿朗这么一说,才顺着目光看向书架。 看清那满满当当的典籍后,他神也不由郑重起来。 这么多藏书,绝非普通落魄文士能负担得起,也不是短时间能收集起来,这沈朗......就算是假士族,祖上也该阔过。 沈朗淡淡一笑:“我一生不好华服美婢,唯好藏书而已。” “当时自武康往北而来,没带多少金银细软,只带了这些藏书而已。” “武康?” 陈炳心中一动, 那里是吴兴沈氏的族地。 而吴兴沈氏,可是仅次于王、谢、柳三家门阀的高等士族啊。 于周朝。 士族也分高下:最高等的是门阀领袖,垄断中枢。 如今就是王、谢、柳三家而已。 次一等是世家望族,为州郡支柱, 如吴兴沈氏、河东裴氏; 再次是地方豪强,几家共掌一郡之地,仕途也只局限于本地; 最末等则是寒门士族。 或是家族中落,或是祖上两代当过县令之类的小官,勉强跻身士族之列。 陈炳现在最大的愿望,也就是让陈家能跻身寒门士族。 待几代之后,或许能成为一方豪强。 现在听闻沈朗自武康而来,陈炳脸上立刻多了几分慎重。 要真是吴兴沈氏的子弟,他还真惹不起。 但前提是......得是个真的。 陈炳心中思索时,赵鸿朗已再次开口发问:“敢问沈先生,平日里主修何经?” “自是老庄之学。” 沈朗答道 他对外说在三山村通玄,自然也只能主修老庄 说完又加上一句:“你跟我年岁相仿,就别先生先生的,听着别扭的很。” 赵鸿朗笑笑:“我近日也在兼研老庄,却一直不得其义,今日得见沈兄,还想请教一二。” 说是请教,实则试探而已。 外物可能是假的,甚至气度也能模仿。 但才华学识,这需要从小研习的身份,可做不得假。 陈炳索性闭口不言,静静等着看两人对话。 要是沈朗真为吴兴沈氏子弟,那就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可要是假的........今日就正好把沈朗、江尘全部拿了,说不得也算是一份功劳。 第214章 辩论、甘酥金炙 “说。” 沈朗毫无谦辞。 赵鸿朗便直截了当发问:“庄子云: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昧者不知也。” “其中‘夜半负之而走’的‘有力者’,当指何物?” 此句典出大宗师卷,意指将贵重的器物藏在深山沼泽之中,藏匿者此种方式已经非常牢固了;然而到了半夜,有力士将藏匿的宝物悄悄运走,愚昧不明事理的人却丝毫不会察觉。 赵鸿朗第一问,问的就是这能从山泽监牢中取走宝物的大力士,到底是何物。 沈朗并未思索,轻笑一声:“看来赵县丞,确实是新研老庄,此句不难。” “请沈兄解惑。” “‘有力者’非单一所指,实乃‘道’之运转变化也。” “时势更迭,再坚固的高山,再深的沼泽,终会被大道自然流转席卷而走。” “庄子所言本质,便是万物皆流,以此视角去看,就不会有什么困惑了。” 赵鸿朗听完,略作思索状。 片刻又抬头问道:“若以士族传承喻舟山,以郡望门门第取仕喻壑泽。” “那是否可以说,即便士族如今保持朝政,但终究也有倒塌的一天。” 沈朗闻言,眉头皱起。 他到现在才明白,赵鸿朗这一问的意味。 “赵县丞这话,倒像是对士族颇有不满?” 赵鸿朗也不遮掩,直言道:“非我个人不喜,而是自前朝以来,士族争权夺利,踞高门之位而罔顾百姓疾苦,借门第之私阻塞仕途,才引得民怨沸腾、流民四起。” “但如今士族雄踞一方,把持朝政,自认为世家可以千年万年的传下去。” “可依我之见,终有有力者能负之而走!” 明明说是请教学问,可却被赵鸿朗说出了几分慷慨激昂的意味来。 沈朗对此只笑了两声:“你既然知道如今世家把持朝政,还敢说出这种话来,胆子倒是不小。” 陈炳虽读书不多,也听出了两人针锋相对的意味,顿时紧张起来。 沈朗要真是吴兴沈氏子弟,赵鸿朗可就相当于指着鼻子骂了。 当即就想要开口说和。 可沈朗紧接开口:“圣人之治,在于‘虚其心,实其腹’。真正的士族,当以家学教化乡邻,以廉耻约束自身,而非鱼肉百姓。” “前朝动乱,祸起皇族内讧,天下纷争之际,各地士族成了地方秩序最后支柱,解救了不知多少黎民百姓。” “新朝建立,又恰是士族稳定地方,捐出财物,才让天下迅速恢复。” 赵鸿朗却摇头:“沈兄说的以家学教化乡邻,以廉耻约束自身的士族,我只在书本中见过,以此为驳有些太过强行了吧。” “而且,恰是前朝士族根基未亡,才让今朝局面崩坏得如此之快......” 沈朗身体后仰,靠住了椅背:“你若想谈学问,便说学问,我来这三山村,为的就是躲这些烦人之事。” “连连舟壑改,微微市朝变。” “确实不曾有千年不绝的世家,但要是突然士族倒塌,天下又会是怎样一副动乱景象?” 赵鸿朗微微一笑:“我想总比现在要好。” 沈朗摆手,示意不想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赵鸿朗是科举出身,天生和士族对立,沈朗也没准备说服他。 两人论经时,并未关门。 江尘就在院子外,想着如何处理羊肉,实际也侧耳听了几句。 也看出来,赵鸿朗还是明里暗里的确定沈朗的身份。 只不过这次是才学判断,这反倒让他放了心: 老丈人虽然现在士族身份削了,肚子里的学问却是真的,就算驳不过赵鸿朗,也不至于露馅吧。 恰在此时,顾二河和陈巧翠走了进来。 陈巧翠手中,正提着一罐子用元宝树熬制的糖浆。 话没说完,胡达也跟了进来,胸前鼓鼓囊囊,不知塞了些什么。 知道今日官府要来,胡达昨日便歇在了江尘家中,也是怕再出什么变故。 见到胡达,江尘立刻招手:“赶紧过来帮忙,正愁这羊怎么处理呢。” 论处理这种整羊,还是当屠夫的胡达在行。 “尘哥,先去灶房。”胡达双手拢在胸前,和顾二河一齐钻进灶房。 江尘看他们神神秘秘的,也赶紧跟了上去。 顾二河一进门就急声道:“尘哥,外边那些捕快,民勇已经把沈家围起来了,不会是要抓你吧!” 江尘咧嘴笑了笑:“知道是来抓我的,你还进来凑什么热闹?” “他们要抓人,我就跟他们拼了!”顾二河结巴开口:“村里的乡亲,肯定也不会看着我们被抓走。” 胡达猛地掀开鼓鼓囊囊的衣襟,露出腰间插着的三五把杀猪刀。 其中一把刀刃微微发黑,明显是血迹未干,正是昨日杀陈玉坤那把,他竟连血都没舍得擦。 “尘哥,他们要是真想抓你走,咱们就杀出去落草为寇算了!” 胡达是在官府吃过亏的,当初状告陈玉坤,他可是进去蹲过大牢,若不是老爹拿银子赎人,他现在可能还在牢里呢。 更别说,江尘和陈泽有仇。 被抓进去,九条命都不够折腾的。 江尘往堂屋方向瞥了一眼,进了灶房后,里面的辩论声便模糊了许多,只隐约听得出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虽然觉得赵鸿朗戳穿不了沈朗的身份,但将生死寄托在别人身上也不是他的风格。 于是开口说道:“真要是想抓人,你们就冲进去把那文士劫了,陈炳交给我。” “到时逃进二黑山,应该也还有条活路。” 有山民的命格指引,他在山中总能活下去,只不过日子肯定没现在这么好过就是了。 顾二河表情有些挣扎。 胡达却神色兴奋地重重点头,似是对落草为寇有种特别的激动。 “不过现在嘛,一切如常,先把饭菜料理了再说。” “好!”胡达应了一句,大步跨出,将江尘挤到一旁:“我去处理羊。” 说话间,一刀捅进羊脖子,随即开始剥皮,随之切肉剁骨。 “砰砰砰”的声响中,见到江尘上前帮忙,又压低声音补充:“我来之前已经跟田哥、有林叔说了,他们带着破阵弩在附近守着!” “破阵弩一出,这些乡勇肯定吓得四处逃命,到时我们往山里冲就是了。” 第215章 想讲和的梁永锋 他们吃的起兴,江尘也懒作陪:“我给外边的兄弟也送些吃食!” 一出门,就见到二十名乡勇守在院外,个个看起来饥肠辘辘,正盯着院内的方向咽口水呢。 连蹲在不远处的陈泽和梁永锋,都眼巴巴的看着屋子。 他们过来,肯定是带了干粮的。 可闻着这味道,谁能咽的下去干粮啊。 所以,江尘提着一截羊腿出来,门外吞口水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 江尘扫过众人:“嫂子、胡达,把剩下的烤肉和粟米饭分些给这些兄弟们,走了一天也辛苦了。” “一人一块肉、一碗饭,多浇一些肉汁。” 等陈巧翠和胡达端着食盘出来,乡勇们哪里还顾得守门,几乎同时丢下手中的刀棍。 说了一句,江二郎仁义后,接过食盘就狼吞虎咽起来。 他们本是农户出身,平日里哪吃得上肉。 这蜜汁烤肉的香气早已勾得他们心神不宁,等真的入口,只觉得连舌头都要快要吞下去。 甚至有的,吃完当场呆住,眼角有泪水滴落。 口中呜呜咽咽的说着什么,最后索性对江尘举起大拇指。 要是陈炳现在让他们抓江尘回去。 看在这烤肉的份上,他们恐怕也得放一个金石潭的水。 看着一群乡勇吃得大快朵颐,坐在树边的陈泽也不由吞了吞口水。 低声骂了一句:“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 说着,捅了捅旁边的梁永锋:“干粮呢。” 梁永锋从怀中取出干饼。 陈泽拿起干饼,狠狠咬了一口。 嚼嚼嚼 嚼嚼嚼 嚼嚼嚼...... 可连脖子都抻长了三寸,憋的面红耳赤,就是死活咽不下去。 梁永锋适时送上水袋:“公子,得配水。” “咳咳咳!”陈泽猛地咳嗽两声,将卡在嗓子眼的干饼全吐到了地上:“你怎么不早说,差点噎死我!” 一把抢过水袋,可再看看手中干饼,他终究是不想下嘴。 又看了看那边吃的满嘴流油的乡勇,再闻闻弥漫在空中的油腻香气,口水已经止不住的疯狂分泌。 陈泽捅了捅梁永峰:“你也去拿两碗来尝尝。” “公子,他肯定知道之前是我们要杀他.......” “知道就知道,我又没杀成,再说,就两碗粟米饭而已,打不了本公子给钱。” 见陈泽不是开玩笑,梁永峰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对着江尘拱了拱手,带着几分尴尬:“江尘兄弟,之前是我不对......我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偷偷瞥了眼陈泽,压低声音补充:“他就是个纨绔子弟,没什么脑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你若愿意,我可以帮你跟陈公子讲和,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陈玉坤虽然是他的拜把兄弟,可陈玉坤死后,他也没有一点为其报仇的意思。 反倒因为陈家的事情,对江尘多了几分畏惧,现在说话都客气了几分。 就算不能让陈泽和江尘讲和,也缓和一下他和江尘的关系,免得日后不知不觉也被江尘给阴死了。 第216章 当乡勇团练教头? 连蹲在不远处的陈泽和梁永锋,都眼巴巴的看着屋子。 他们过来,肯定是带了干粮的。 可闻着这味道,谁能咽的下去干粮啊。 所以,江尘提着一截羊腿出来,门外吞口水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 江尘扫过众人:“嫂子、胡达,把剩下的烤肉和粟米饭分些给这些兄弟们,走了一天也辛苦了。” “一人一块肉、一碗饭,多浇一些肉汁。” 等陈巧翠和胡达端着食盘出来,乡勇们哪里还顾得守门,几乎同时丢下手中的刀棍。 说了一句,江二郎仁义后,接过食盘就狼吞虎咽起来。 他们本是农户出身,平日里哪吃得上肉。 这蜜汁烤肉的香气早已勾得他们心神不宁,等真的入口,只觉得连舌头都要快要吞下去。 甚至有的,吃完当场呆住,眼角有泪水滴落。 口中呜呜咽咽的说着什么,最后索性对江尘举起大拇指。 要是陈炳现在让他们抓江尘回去。 看在这烤肉的份上,他们恐怕也得放一个金石潭的水。 看着一群乡勇吃得大快朵颐,坐在树边的陈泽也不由吞了吞口水。 低声骂了一句:“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 说着,捅了捅旁边的梁永锋:“干粮呢。” 梁永锋从怀中取出干饼。 陈泽拿起干饼,狠狠咬了一口。 嚼嚼嚼 嚼嚼嚼 嚼嚼嚼...... 可连脖子都抻长了三寸,憋的面红耳赤,就是死活咽不下去。 梁永锋适时送上水袋:“公子,得配水。” “咳咳咳!”陈泽猛地咳嗽两声,将卡在嗓子眼的干饼全吐到了地上:“你怎么不早说,差点噎死我!” 一把抢过水袋,可再看看手中干饼,他终究是不想下嘴。 又看了看那边吃的满嘴流油的乡勇,再闻闻弥漫在空中的油腻香气,口水已经止不住的疯狂分泌。 陈泽捅了捅梁永峰:“你也去拿两碗来尝尝。” “公子,他肯定知道之前是我们要杀他.......” “知道就知道,我又没杀成,再说,就两碗粟米饭而已,打不了本公子给钱。” 见陈泽不是开玩笑,梁永峰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对着江尘拱了拱手,带着几分尴尬:“江尘兄弟,之前是我不对......我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偷偷瞥了眼陈泽,压低声音补充:“他就是个纨绔子弟,没什么脑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你若愿意,我可以帮你跟陈公子讲和,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陈玉坤虽然是他的拜把兄弟,可陈玉坤死后,他也没有一点为其报仇的意思。 反倒因为陈家的事情,对江尘多了几分畏惧,现在说话都客气了几分。 就算不能让陈泽和江尘讲和。 也缓和一下他和江尘的关系,免得日后不知不觉也被江尘给阴死了。 江尘笑了声:“要是陈公子不再找我麻烦,我自然愿意讲和了。” “好,我会把你的话转交给公子的。”梁永锋重重点头,他是真的希望双方讲和。 把江尘得罪死了,说不得哪天,也像陈玉坤这样死无葬身之地,甚至妻儿都被发卖。 而陈泽,自始至终都没为其说一句话,也让梁永锋有几分心寒。 “嫂子,也给梁捕头盛两碗甘酥金炙饭。”江尘没再多说。 陈巧翠自是认识梁永锋的,怨气满满的打了两碗饭。 等终于有人将一碗甘酥金炙饭吃干净,连碗都舔的噌亮,却仍觉得不过瘾。 开口问道:“江二郎,这叫什么肉啊,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 有人立刻接话:“你没听刚刚说的嘛,是叫甘酥饭。” 见到终于有人问起,江尘立刻解释:“这肉叫甘酥金炙,因为他味甘,壳酥,色如琥珀金。” 众乡勇吃完,听到江尘解释这肉的名字,立刻聚精会神的听起来。 倒不是想学怎么做,而是想着日后可以到别人那里吹牛。 “这肉是怎么做的啊。” “是羊肉吗?怎么能这么酥烂软嫩。” 江尘只说了一句:“你们要是想再吃,就去城中的碧树酒楼,去了说要吃甘酥金炙就行。” 立刻有人嘀咕:“我们可吃不起碧树酒楼。” 江尘笑笑:“说不定你们哪天发了财,可以天天去吃呢。” 江尘也没指望他们去吃,只要他们在吹牛的时候,将名字传出去就行了。 院子内,赵鸿朗美美品味完烤肉,仍觉得意犹未尽的擦嘴。 喝着沈砚秋递上来的茶水,又问道:“沈兄,我还有一事不解,沈兄怎么会将义女许配给江尘?” 沈朗微微一笑:“当年我决意北行,家中侍女都嫌路途苦累不愿跟随,唯有砚秋一路相伴。” “我看他勤勉贴心,我才收她为义女。她在村中见江二郎俊朗勇武,少女怀春,心生爱慕。” “我也就做个好人,允了这门亲事,也无不可吧?” 赵鸿朗微微颔首:“这也算一段佳话了。” 陈炳也跟着附和道:“看的出来,沈先生极为看重江二郎。” 沈朗抚须轻笑:“数九寒冬,大雪封山,他独自一人上山猎狼王为义兄报仇,还帮村子避开了狼灾。” “这等勇武,即便在京城,我也很少见过啊。” 在心中已经确定沈朗是沈家子弟后,陈炳早没了对付江尘的心思。 带着笑脸发问:“既然江二郎是难得的人才,又以义勇闻名,不如入县衙,担任乡勇团练教头如何?” 乡勇团练教头虽只是武职小吏,却也是正经编制。 以后若表现出色还有升迁机会,远比梁永峰这种贱籍捕头体面得多。 沈朗微微摇头:“恐怕他年岁尚轻,难以服众啊。” 虽然他觉得,团练教头比里正前途远大的多,还能聚起一群乡勇壮士。 可江尘此前一心想当的就是里正,他自然随口就拒掉了。 第217章 赵鸿朗的怀疑,写信求证 陈炳笑着摇头:“江二郎斩狼王、安乡邻的义勇早就传遍永年县,他做团练教头,谁能不服?” 来之前,他也想把江尘丢进监牢,好好看看这到底何等人物。 现在嘛,既然沈朗这么看重,以此示好倒也不错。 沈朗似是考虑了一番才开口:“他要去了县衙,我在这三山村住着反倒不安心。” “不如这样,三山村现在缺个里正,他名望也够,让他当个三山村里正怎么样。” 陈炳面露疑惑:“这有点埋没江二郎的义勇之名了吧。” 举义勇,养名,应该求官才对吧。 里正连官府实职都不是,只是官府承认的村长而已。 以他现在的声望,难免屈才了。 赵鸿朗此时却插话道:“确实,江尘虽然勇武,但还是太过年轻,放三山村历练一番也不错。” 陈炳有些疑惑的看向赵鸿朗,江尘名望在前,等四月开科,举官是没什么难度的。 现在当个团练教头,既能拉拢江尘,得一个举贤的名声,还能和沈朗打好关系。 可赵鸿朗话里的意思,确实还要在等。 心中疑惑,但两人都这么说了,陈炳也就不再坚持:“那得我回城,就着手准备任命里正的文书。” 沈朗微微点头:“那就劳烦两位费心了,饮茶。” 今日宴席无酒,但蜜汁烤肉的甜腻配上清茶,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三人共同举杯,算是敲定了江尘的里正之位。 赵鸿朗放下茶盏,又和沈朗攀谈起来,这次却不是学识,而是好奇的追问沈朗一路向北的看到风土人情。 少顷,日头渐斜。 赵鸿朗和陈炳终于起身告辞。 两人刚一出门,陈泽将碗一丢蹭一下从树下站起。 被他丢下的碗已经空了。 他本吃不惯粟米饭,可配着炙肉上流淌下来的蜜汁,硬生生将一碗粟饭吃了个干净,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可见到陈炳出来,他也顾不得回味,站起身问道:“叔父,抓人吗?” 还在回味肉香的乡勇赶忙起身,着急忙慌去找丢到一旁的朴刀。 “你给我安分点,别再想动他!” 陈炳已给沈朗打上大族子弟的标签,他是绝对不想招惹的。 “叔父!”陈泽顿时气急。 “行了!” 陈炳打断他,语气中压抑着怒气,“别再给我惹事!还用,赶紧把破阵弩找回来,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见陈炳提起破阵弩,陈泽不由缩了缩脑袋,低声嘟囔了一句:“哪有不是我拿出来的。” “还敢狡辩!” 梁永锋急忙插话:“公子,其实江尘也想跟你讲和......你们之间也没死仇。” “放你娘的屁!”陈泽扭头瞪去:“他在那么多人面前辱我,我迟早都要弄死他!” 梁永锋顿时闭嘴,只是心中加了一句:“就你这脑子,要不是投了个好胎,早被人玩死了。” 反正他是打定主意,以后要对付江尘,他必须得找借口推脱掉。 骂了一句梁永锋后,陈泽终于稍消了气,又问了一句:“哎,刚刚那道菜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梁永峰也没想到陈泽的脑回路转的这么快,愣了下才回道:“好像是叫什么甘酥金炙,在碧树酒楼有卖。” “有得卖就好。”陈泽也自认吃过不少美食,可这种甘酥金炙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赵鸿朗也是同感,走在队伍最前,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美味啊。” 扫了眼松散跟着的乡勇,陈炳快步走到赵鸿朗身边。 开口问道:“赵大人,你觉这沈朗的身份到底是真是假。” 他反正是信了,那份谈吐间的学识见识绝非装出来的。 可到后来,赵鸿朗越问越多,好像始终有几分怀疑的样子。 赵鸿朗沉默片刻,缓缓道:“学识见识,一举一动,风华气度都不可能是装的。” 陈炳才稍松了口气:“确定真假就好办。” 该想个什么法子拉近关系呢.......他好像有江尘在,住三山村才安心。 不如派十名乡勇当家丁,再送几个美婢侍女。 就算是隐居,这环境也太过简陋了。 作为一个渴望跻身士族的小小县尉,即便沈朗无官无职,只有一个士族身份,那也是值得拉拢的。 可正思索时,赵鸿朗却又开口:“学识气度可能是真的,但士族身份,可就未必是真的了。” “嗯?” 陈炳瞬间紧张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举义勇出身,对经义的了解不多。 刚刚两人的谈玄辩论,也只听明白小半而已,听到赵鸿朗这么说,只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破绽。 赵鸿朗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有种感觉而已。” “你没发现吗,我们这位沈先生,从头到尾,很少提及武康郡和沈氏族人,说的更多还是京城风貌。” “我几次刻意把话题引到武康,却又被他几句说到其他地方去了。” 陈炳皱眉:“他说了自己常年在京城,很少回武康吧。” 赵鸿朗笑笑:“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跟士人对谈,三句之内不知门第,必不是高门,五句之内不知嫡庶,必不是嫡出。” “可这位的沈先生,却很少提及沈氏。” 陈炳追问:“许是他不以门第为重呢,毕竟他能跑到这隐居,也不像是看重门第的人吧。” 赵鸿朗点了点头:“也可能。” “但也可能是,本能的回避.......即便是提前做了在多准备,人还是喜欢谈论熟悉的事情。” “所以还是不能确定身份真假?” 陈炳顿时挠了挠头,还是倾向于是真的。 “想知道真假还不简单,写封信核实身份就是了。” 陈炳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赵鸿朗:“你是说去信吴兴沈氏?问是否有沈朗这个人。” “我们的信能送的进去吗?” 那等高门子弟,家里恐怕几辈子都没出过县尉这么小的官。 他们信要想送进沈家大门,哪有那么简单。 “谁说去信吴兴沈氏。”说着,赵鸿朗朝着南边拱了拱手:“我是天子门生,书信可直达天听。” 第218章 灭族往事,准备成亲 陈炳神情一僵,天子门生,自然是指科举出身。 听着不凡,可到了地方,这名头就是士族排挤的理由,日子难过的很。 刚刚和赵鸿朗一起猜测沈朗的身份,他竟不知不觉忘了,他想跻身士族,那就和赵鸿朗天然对立。 日后,还是得斗的再狠点,让上面的老爷们满意才成。 只不过,听到赵鸿朗要给陛下去信,他还是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你怀疑的地方还是太强行了,既然学识,风度既然不是装的,沈朗的身份就不会简单,反正我们大概率惹不起,大不了不去搭理就是了,何必得罪。” 赵鸿朗对陈炳的反应丝毫不意外。 看着南方拢着手说道:“一个士族子弟,躲进这深山老村,对身份遮遮掩掩,倒让我想起三年前京都的一件大事。” “什么事?” 陈炳下意识发问。 “兴业十五年,进士科两名新晋进士分别被任命为江都郡守、郡丞。” “去江都就职当日,下榻的酒楼失火,死伤十二人,两名进士死无全尸。” 赵鸿朗声音压低,“此后不久,江都曹氏被以谋反之名被抄家削籍,族灭。” “嗯?” 陈炳满脸震惊,“还有这种事?” 他一直在永年县,还真不知这事。 陈炳震惊时,赵鸿朗看了过来,“陈县尉,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陈炳抬头,表情僵硬:“怎么会,你我有同僚之谊,就算意见不同,也不至于到这地步。” “那就好。”赵鸿朗笑笑。 陈炳倒真有过这个心思,要是让赵鸿朗出点意外。 省了许多事不说,完成了那位大人的要求,说不定就能让陈家跻身士族了。 可他没想到,这里面藏着这么大的坑。 要是赵鸿朗死在永年县,自己恐怕怎么也得陪葬! 而上面的赵郡士族,绝不会管他的死活。 想到这,陈炳心中也不由的阵阵后怕。 赵鸿朗又继续说道:“此事过后,陛下才下旨,凡科举入仕者,书信可直达天听,无需经地方士族中转。” 陈炳这才回神:“那你想怎么办?” “那两名死去的进士,也是我的同科,算起来,我与江都曹氏是有些旧怨的。” 赵鸿朗缓缓道,“这事我会亲自去信核实,就不用县尉操心了。” “也好。” 陈炳此刻已不太在意沈朗的身份真假了。 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县尉,还不确定沈朗真假,那不得罪总是没错的。 至于家丁婢女,那还是暂且算了吧。 免得被证明身份为假,还牵连到他身上来。 两人带着乡勇离开时,沈朗仍旧坐在桌前,也没起身送行。 江尘走上前问道:“伯父,没什么事了吧?” 沈朗神态自得地抿了一口:“那赵鸿朗的确是个有才的,见识也不差。” 科举制刚推行不久,能高中的都有几分聪慧,比那些只靠荫补入仕的人强不少。 “所以?”江尘追问。 “他从始至终都在怀疑我的身份,只是我也没露出破绽,让他怀疑去吧。” 即便他心有怀疑,也没那么容易求证,这也是沈朗的自信。 江尘松了口气,咧嘴笑了笑:“那就好,只要他们不再找麻烦,咱们就在三山村安分过日子就成。” 看着江尘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沈朗决定给他加加担子。 “明天开始,你每天上午过来跟我学经义兵法!” “啊?”江尘面露苦涩:“伯父,我还要上山打猎呢,得赶早去。” “那就日落后,打灯笼过来。” 看来沈朗这次是铁了心要让江尘学学东西了,江尘也只能苦着脸应下。 见他这表情,沈朗失笑开口:“你小子,好事我还没说呢。” “还有好事?” “赵鸿朗和陈炳已经同意让你当三山村的里正,这几日官府的文书应该就会下来,村里没人反对就行。” 江尘果然面色一喜。 这岂不是说,自己有机会开启第二枚命星了? 占卜的范围又能大一些了? 至于村民的态度,他倒不担心。 冲进陈家又死了人后,村民愤怒褪去后,难免惊慌。 江尘恰在那个时候去稳住局面,又保证不会有事。 村中人已经渐渐把他当成能和官府说上话、能扛事的主心骨。 再加上此前积攒的名声,当里正绝不会有人反对。 “多谢伯父!” 江尘嬉笑道谢。 沈朗摆摆手:“还有,你也选个吉日,就和砚秋完婚吧。” 正给沈朗倒茶的沈砚秋手一抖,茶水撒到桌上,用低如蚊蝇的声音开口:“爹~” 江尘脸上喜色更甚:“多谢爹,我保证选个好日子,把砚秋娶回家!” “行了,赶紧回去吧,知道你被围在这,你家里人肯定放不下心。” “好。” 要是把这事告诉江有林,江有林肯定比自己还开心。 等江尘出门时,胡达正满脸失望地等着他。 一见江尘就嘟囔道:“这陈炳叔侄这正是雷声大雨点小,我还以为要打起来呢,白准备了!” “你还真想上山当山匪?” 江尘眼皮一翻,给了他一拳。 胡达被打得一个趔趄,还不服气地开口:“当官没一个好东西,我要是当山匪,肯定先砍了他们!” 顾二河在旁边加了一句:“那你爹怎么办?” “当然是接到山上去,二河你就是怕事!” “我不怕,但当山匪肯定一辈子过不上好日子!” 江尘懒得听他们争论,目光扫向沈家不远处的反斜坡,果然看到几个人影正探着头张望。 走过去一看,江有林手中拿着长弓,面前还摆着一架破阵弩; 江田则紧张地带着江能文,江晓芸守在旁边。 这架势,是真的准备一出事就跑路啊。 见到江尘过来,江有林赶紧上前,上下打量着:“没什么事吧?” “本来就没什么事,别听胡达咋呼。” 江尘看这阵仗也有些无语。 就是做道菜而已,却搞成要拼命的样子。 胡达跟上来,也只能挠头:“我看那陈炳就是冲尘哥你来的,总得做好准备嘛。” 说着,眼见江有林抬破阵弩,立刻上前:“叔,我帮你!” 江田也连忙搭手,几人抬着破阵弩,陈巧翠提着个挎篮,牵着两个孩子朝家里走去。 刚到家,江尘就对江有林说:“爹,过几天你选个日子,我和砚秋准备成婚了。” 第219章 鲍成安、陈玉堂出现 江有林才缓过神来,随口应了一句:“好。” 说完,坐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 可刚坐下去,好似椅子烫屁股一样,腾一下站起,双目瞪得跟铜铃一样死死盯着江尘。 “什么?你再说一遍!” 江尘苦笑的不得的开口:“我和砚秋准备成亲了,你找人看看日子吧。” “好事啊!”江有林重复着,嘴角越咧越高,然后拍了拍江尘的肩膀:“你小子,也终于要成亲了。” “不过,有点太赶了吧。”江有林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这样,我把日子往六月份看,。” “我先看个正式下聘的日子,你再把孙德地叫过来,趁这段时间,起一间青砖房,当你们的新房。” 江尘顿时挠头:“爹,沈伯父的意思是尽快,他也不在乎这些事。” 江有林瞪了他一眼:“亲家公不在乎,咱不能不做!” “让人家姑娘委委屈屈的嫁给你,到时候戳你头念叨一辈子!” “算了,你也不懂这些事,我给你安排就行。” “那成,怎么安排听你的。”江尘笑着点头。 这些事做起来的繁琐的很,正好让老爹有点事情做,免得天天要跟自己上山打猎。 离开堂屋,江尘带着胡达将破阵弩重新放回柴房,又用柴火盖上。 这东西,陈炳应该不敢大张旗鼓的找,他也就懒得小心翼翼的藏了。 等把孙德地找来,再建个观景台,架在上面就更好了。 将破阵弩放好,胡达拍了拍手上灰尘:“尘哥,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江尘思索片刻,开口说道:“你再去帮我做件事吧。” “尘哥你说!” 胡达立刻应声。 “还跟上次一样,你去找些流民乞丐,让他们说碧树酒楼的‘甘酥金炙’是人间美味。” “这次人不用多,也不用给太多银子,让他们随意传传就行。” “好嘞!” 胡达早就驾轻就熟。 虽然有些不明白江尘为何要这么做,但还是迅速应下。 江尘又补充道:“这次不急,你主要是认认人,要是能把那些乞丐整合起来就更好了,日后说不定用得上。” “整合?” 胡达困惑抬头。 “就是找到他们的领头人,打好关系,日后再干这类事也能方便的多。” 这次对付陈丰田,效果简直比他预想的还好。 陈丰田根本没反应过来,自然也没什么抵抗。 而且流言传播得极为顺利,官府根本没法干预。 江尘这才发现,这时代靠着流民乞丐,也能聚集起如此程度的舆论攻势。 而要是世道继续乱下去,流民乞丐只会越来越多。 若是能将这张牌抓住,日后或许能派上意想不到的用场。 所以,这次让胡达再去传话,不只是为了将甘酥金炙的配方卖个高价,更重要的是让胡达继续熟悉一下流程。 胡达听完江尘的解释,顿时兴奋地直拍胸脯:“不就是收小弟嘛,我懂了!” “那些乞丐好糊弄得很,给点银子、给点吃的,我保准给你拉一大票人来!” “闭嘴!” 江尘瞪了他一眼:“我只是让你跟他们保持联系,真要用的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别给我随便招小弟!” 上次他在聚乐楼出了名,就有一群泼皮无赖凑上来要‘跟随他’,全被他赶了出去。 看胡达这兴奋劲儿,要是让他放手去干。 说不定日后永年县会冒出一批打着江二郎名头的丐帮了。 “啊?不收做小弟,那人就不一定可信啊。” 胡达表情失望。 江尘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想扶额。 这胡达,要是在现代社会,绝对是扫黑除恶的重点关注对象。 再想想那位强行要教他兵法、时不时想着重振家族荣光的老丈人。 江尘更无奈了,他只是想安稳打猎种田,把日子过好就行,怎么身边全是些不安分的。 难啊! “反正不管怎样,别跟我收小弟。” 想想又加上一句:“真要是收,也得是有本事的,能管住那些乞丐的。” 胡达听到这,似是想起了什么:“好像真有这么个人,是个老头子,但办事利落,要的银子还不多,城南的那伙乞丐全听他的。” “这次的事,主要就是靠城南那伙乞丐唱的莲花落。尘哥你要不见见?” “老头?”江尘稍微思索了下,还是点了点头:“那有时间,带他来见我。” 既然准备尝试存着这张牌,那就得费点心力。 胡达有家有业,还得照顾生病的老爹,也不可能一直帮他盯着这事。 “那老头叫什么名字?” 江尘问。 “鲍成安。” 胡达答道:“还带着孙子孙女,能带着两娃娃逃难过来,也是有些本事。” ..................................... 三日后。 大日当空,正是春种的日子 进永年县城的人越发多了,城门位置,已快要人挤人了。 人群中,一个男人瑟缩着身体,头发上沾着树叶枯草。 双手紧紧的抱在胸前,头颅几乎要埋进手臂,嘴里不断重复着什么。 “后生。”有人拍了拍他。 男人肩头猛地一颤,像被针尖扎了似的,猛地转过头来。 眼眸里满是惊恐,眸子里布满血丝,瞳孔更是缩成麦粒大小。 看到这眼神,后面的人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但还是伸手在其面前晃了晃:“后生,我看你抖得厉害,是不是生病了啊,要我带你去医馆吗?” 男人声音发颤地重复着:“别杀我,别杀我......” “别杀我,别杀我.......” 拍他的人凑近去听,才听明白说的是什么,脖子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退后两步。 陈玉堂这才僵硬的把头转回去,嘴里还在不断重复:“别杀我,别杀我.......” 第220章 抓陈玉堂 那人见陈玉堂这副模样,哪里还敢再多问一句,慌忙闭了嘴。 旁边的路人看他疯疯癫癫,也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和他拉开距离。 没人再看他,陈玉堂才有些僵硬回头,行尸走肉一样随着人流进城。 那一日他根本没逃远。 上百人红着眼、提着锄头镰刀冲过来的场景,将他吓得两腿打颤。 冲出后门外,只得连滚带爬躲进了屋后的地窖。 许是运气好,没人找到那儿。 他在又黑又潮的地窖里缩了一天一夜,饿了就啃里面的苔藓,渴了就舔墙壁上的水珠。 直到入夜,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才哆哆嗦嗦扒开木板爬出来。 一进堂屋,他就看见陈丰田和陈玉坤的尸体躺在地上。 鲜血浸红上面的白布,将他三魂吓出了七魄。 回过神后,趁夜跑出三山村。 一路不敢走大路,只挑偏僻的小道,中间还跑错两次方向。 直到今天,想着没人会追自己了,才走上官道。 陈玉堂盯着城门上的匾额,终于找回了几分神智,口中反复念叨着江尘的名字,眼神里满是怨毒。 “报官,只要报官,就能把江尘抓起来,满门抄斩!” 陈玉堂攥紧拳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县衙的捕头是梁永峰,县尉的侄子陈泽,也跟江尘有仇。 只要把三山村的事跟他们说,他们就有理由抓江尘,到时候就能给爹和大哥报仇! 走进城门,陈玉堂直奔县衙而去。 走过两条街,太阳晒在背上,他终于觉得没那么冷了,他拢在胸前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只是依旧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扫着四周。 那日之后,他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好像一闭眼,就会有人冲上来将他活活打死。 终于县衙的朱红大门,陈玉堂快步上前,正要鸣冤,却见一群衙役踏步出来。 为首的,还是他认识的猴四。 他心里一喜,就想冲上去喊人。 却见猴四大步流星,走到县衙旁的布告栏前。 旁边一个衙役从桶中取出毛刷,在布告栏上刷了两下。 猴四随之“啪” 地贴上一张黄纸。 陈玉堂下意识停下脚步,抬头往黄纸上看。 纸上,几个黑体大字刺得他眼睛发疼! 【海捕文书:缉拿逃犯陈玉堂!】 周围的百姓见贴了告示,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官爷,这贴的是啥啊?” 猴四扫了众人一眼,大声道:“永年县里正陈丰田,其子陈玉坤,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现在已经伏法!” “还有个陈玉堂逃了,你们谁能抓到,可以来县衙领赏!”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扭头就往县衙走。 陈玉堂张着嘴,喊猴四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等到猴四几人进去,急忙挤上前去看告示内容。 【三山村里正陈丰田强占民田、逼索重利、其子陈玉坤横行乡里,致民怨沸腾。罪证确凿,两人伏法身死。】 陈玉坤之妻林秀梅,收为官妓;其子陈安,随母入贱籍。 另,凡知悉陈丰田次子陈玉堂行踪者,速至县衙禀报;隐匿不报或私藏者,同罪论处。】 看清告示上的字,陈玉堂顿时手脚冰凉,牙齿开始打颤:“怎么会…… ” 他明明记得,几日前陈泽还和大哥商量,怎么杀江尘。 怎么才几天工夫,就反过来要抓他了?他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此前二十多年,他一直被陈丰田管得服服帖帖。 现在陈丰田死了、他就像只没头的苍蝇,彻底慌了神。 回过神来时,他才瞥见文书上林秀梅的名字。 他不敢耽搁,转身就往城东大哥的住处跑去。 一路狂奔,终于钻进花香楼后的一条巷子内,停在一扇门前。 他喘着粗气,正要上前敲门,木门却从里面 “吱呀” 一声开了。 一个身材丰腴、还带着几分脂粉气的女人走出来,似是正要出门。 只是一见陈玉堂披头散发的模样,被吓得连退三步,结结巴巴地喊:“你、你想干什么?” “嫂子,是我,陈玉堂!” 陈玉堂赶紧把披散的头发往后捋了捋,露出脸来。 林秀梅愣了半天,才认出他。 才问道:“玉堂?你怎么搞成这样?快进来!” “嫂子,没时间说这个!” 陈玉堂语气急切,“官府在抓你们,你赶紧带上小安跟我走!” 林秀梅懵了:“你说啥胡话?官府抓我们干啥?” “出了城我再跟你解释!” 陈玉堂急得额头冒冷汗,“刚贴的海捕文书,说要抓我们几个,说不定马上就有人来这儿了!” “赶紧跟我走吧!” 见到陈玉堂这表情不像开玩笑,林秀梅这才慌了神。 咬了咬牙,转身冲进屋里:“我去叫小安!” 陈玉堂等在院中,见林秀梅迟迟不出来,回神抓了一把柴刀握在手上,似是要让自己安心些。 等了一刻钟,林秀梅才背着个包袱出来,手里牵着个五六岁的孩子,正是陈玉坤的儿子陈安。 看着他眉眼间和陈玉坤有三分相似,陈玉堂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 “到底咋回事啊?” 林秀梅见他哭,更慌了,拉着他的胳膊追问。 “大哥和爹…… 都没了!” 陈玉堂哽咽着,“城里正抓我们,我们往南跑!” 林秀梅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一软就要倒。 陈玉堂赶紧扶住她,拽着她和陈安往外走。 可刚走出门,就见到几个衙役从巷口走来,为首的正是梁永峰。 陈玉堂浑身一颤,下意识把陈安护在身后,又将柴刀攥在胸前。 梁永峰早跟陈玉堂来过这,自是熟门熟路。 只是见到一个披头散发男人站在门前时,先是一愣,等看清陈玉堂的模样,冷笑道:“陈玉堂,原来你在这儿啊,省得我们到处找了,跟我回县衙吧!” 见到梁永锋,陈玉堂的脸瞬间扭曲,嘶哑地喊道,“梁永锋!你为什么不去抓江尘,都是他,都是他干的!” “你有证据吗?”梁永锋看着陈玉堂,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且不说你没有证据,就算有......我也抓不了他。” “为什么?”陈玉堂绝望的质问。 “你爹抢人田地,你大哥将人打伤打死的时候有问过为什么吗?” 梁永峰也懒得跟他争辩,一挥手,身后的衙役立刻提着水火棍佩刀上前,准备拿人。 “别过来!” 陈玉堂将柴刀举到身前,手臂因用力而青筋暴起:“谁过来,我就砍死谁!” 上前的几个衙役,倒真被他这样子吓到了,没敢上前。 梁永峰推开身前的衙役,一步步走到陈玉堂面前。 居高临下地盯着陈玉堂:“来,砍。” 陈玉堂嘴唇颤抖,往后退了一小步。 梁永锋手按在刀柄上,又往前逼近一步:“你砍啊。” “你别逼我!” 陈玉堂的声音发颤,举着柴刀的手开始晃动。 “我逼你又怎么了?你敢砍吗?” 梁永峰几乎把胸口抵到陈玉堂的刀下。 “你爹和你大哥死的时候,你跟条野狗一样跑了,现在倒跟我耍起横来了?” 第221章 放陈玉堂,送任命文书 陈玉堂身子一晃,似是又看到了那日的惨状。 恰在此时,梁永锋一把抓住陈玉堂的手腕,一拧一转,摔掉陈玉堂手中的柴刀。 “废物,别给我找事。” 柴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同时也抽走了陈玉堂浑身的力气。 陈玉堂跪倒在地,头颅低垂,不断喘着粗气。 旁边的陈安早已被吓得大哭,躲进林秀梅怀里。 “拿下。” 梁永峰语气淡漠。 话音刚落,陈玉堂再次抬起头,用膝盖往前挪了两步,抓住梁永峰的裤脚,哀求道:“梁大哥,我错了,你放过我们吧。” “不,只要放过我嫂子和侄子就行,我跟你们走!” “不管怎么说,你跟我大哥也是结义兄弟啊。” 梁永峰踢开他的手,道:“那是你哥花钱买的,不然你以为我会跟个泼皮称兄道弟?” 陈玉堂眼前一亮:“对,钱,我们也能花钱!” 他慌忙上下摸索着衣服,可逃命时太过匆忙,身上哪有银钱,翻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 只能转头看向林秀梅。 林秀梅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解下背上的包裹,打开后翻出一把碎银子,约莫二十多两,银子上还沾着些许棉絮。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梁永峰面前,把银子递过去:“有钱,我有钱!梁大哥,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母子吧。” 梁永峰看着递过来的银子,无动于衷。 “还有这宅子!” 林秀梅以为梁永锋,再次开口:“这宅子是坤哥买的,起码值四五十两,房契在这儿!” “梁大哥,我该给你敬过酒,孩子还管你叫叔呢。” “陈安,快叫梁叔,快叫啊。” 陈安只顾得哭,哪里听得见林秀梅的话,直把林秀梅气的大骂。 陈玉堂再次膝行向前,又要抱着梁永锋的大腿哭求。 梁永峰嫌恶地一脚把他踢开,随手将林秀梅手中的银子抓起,全都丢给身后的衙役。 几个衙役一见银子,脸色大喜,连忙道谢:“多谢捕头!” “收了人家的银子,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知道,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对,来这扑了个空。” 听到梁永锋这么说,林秀梅大喜过望,不断磕头。 梁永峰这才回头,看向两人:“看在孩子份上,放过你们一次。今天就走,永远别回来。” “明白!明白!” 林秀梅慌忙整理好被翻乱的包裹,重新背在身上,拉起陈安,又拽着陈玉堂,“玉堂,走!” 直到跑出城门,陈玉堂才回头看了一眼永年县城低矮的土墙,眼神空洞。 林秀梅也跟着回头,才停的泪水又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怀里的陈安也跟着哭,哭声越来越大。 陈玉堂被侄子的哭声拉回神,眼神里多了几分狠厉。 抹掉脸上的泪水,沉声道:“走。” 城内,跟着梁永峰离开几个衙役个个喜形于色。 出来一趟就赚了好几两银子,这趟差事没白跑。 梁永峰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走到一半开口道:“里正文书呢?” “在这儿!” 一个衙役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四折的文书,递过去。 梁永峰接过来塞进怀里,吩咐道:“你们先回去,我送去三山村。” 第222章 大凶卦象:独眼熊罴 放走陈玉堂,梁永峰心里倒没有多少挣扎。 要真的想抓人,他早几日就将陈玉坤的情妇还有儿子带回去了。 他已经来这不知多少次,轻车熟路很,根本没必要等到文书发下来的时候才动手。 若说情分,那也的确有几分。 除此外,也是不愿在下属面前表现得太过薄情。 此前陈泽对陈玉坤的事不管不顾,就让他有几分戚戚然; 如今推己及人,索性敲打陈玉堂一番,将他们放了了事。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根本没人在乎他们死活。 陈玉堂天生废物,吓了一番后,应该不会再回永年县了。 而江尘,是借民怨才杀了陈丰田一家,也不会光明正大地追杀陈玉堂,再露了破绽惹一身骚。 所以,离了巷子,梁永锋很快就将陈玉堂的事情丢到脑后。 今日最重要的事,还是去三山村送任命的文书。 江尘举义勇,名声远扬。 陈家的事情也已结束,现在里正的位置空缺,也只能归了江尘。 除此之外,还有陈丰田家剩余的田地处置。 即便是扣去两年间从村民手中用各种法子买下的田地,陈家剩下的田还有一百多亩。 陈丰田已死,这些田地自然是要收为官田。 官府自然是不会种田,按以前的规矩,都是和其他的官田一起租给村中富户。 现在就看江尘有没有这个意思了。 除了这两件事,另外就是找破阵弩了。 一想到这,梁永锋的表情又沉了几分。 也不带其他人,独自一人去三山村见江尘。 而这时的江尘,刚在屋内练拳。 暂时找不到突破明劲的契机,他也就不强求了。 每日照常站桩打拳,只求夯实基础。 反正上次锦鸳说过,练武是水磨工夫,他也确信自己不是天才,那就慢慢磨便是。 若是能找到虎骨,再熬两副虎骨蛇灵汤试试。 打完拳,出了一身薄汗,江尘才取出龟甲。 上次进山,他捡了一只山羊,做了一道甘酥金炙; 如今三天过去,又到了卜卦的日子。 命星上星光垂落,龟甲亮起: 【当前命星:山民】 【三日运势:平】 【平:小黑山阳谷中的覆盆子已红透,攀附灌木生长,近日前去采食,可果腹。】 【中吉:长河村外河流处,有玉石沉积,若是下水捕捞,或许能有所收获。】 【大凶:二黑山中,一只独眼熊罴正在河谷旁游荡,其左眼受伤,不能视物。若寻人一同捕猎,或许能有所收获。独自狩猎,极有可能身亡。】 江尘看到最后一条,眼中骤亮。 又刷出大凶卦了,好事啊! 第一次遇大凶卦时,他着实被那狼王吓得够呛。 可猎了狼王之后,才明白什么叫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猎到狼王后,带来的好处可不只是一张狼皮而已。 可以说,那张狼王皮带来的隐藏价值已经超过狼王皮十倍不止....... 最重要的,自然就是让沈朗这个曾经的士族,放下成见,让他捡了个老婆了。 目光再次看向卦签,一字字的念出内容。 “这次的大凶卦是熊罴....... 而且左眼受伤”。 江尘挠了挠头,怎么感觉这描述有些眼熟? 好像是,他爹江有林去年受伤,就是因为在深山中捕猎时碰见了一头熊瞎子吧。 江有林回来还说自己一箭射中了熊瞎子的眼睛,可熊瞎子发狂,不顾伤势朝他冲来,他才慌忙中跌落山崖,摔伤了腿。 当时,村中所有猎户,包括江家人,都怀疑老爹再吹牛。 难不成?这只黑熊,就是江有林遇见的那只? 要真是的,那他和这只黑熊就不只是有缘,还有仇了,肯定得猎下来了。 “暂且列为春猎的首要目标吧。” 狼王猎过,野猪猎过,还没猎过熊呢。 而且,就算没有狼王皮的名望, 光是熊皮,也比狼皮值钱多了。 一张普通的熊皮,就能抵得上一张狼王皮。 目光在黑熊的卦签上掠过,最终还是落到了第二枚卦签上。 长河村河中玉石。 虽然现在天气转暖了,但河水还是凉的很呢。 江尘略微思索后,还是咬了咬牙:“干了!下水摸一圈应该不成问题。” 实在是最近缺钱的紧,得赶紧多找点进项了。 这几天,江尘在家中可没闲着,光花钱去了。 先是找回了孙德地,让他重新牵头建新房。 原本还想着先建院墙,方便练武。 现在急着成婚了,新房也得一起动工。 可眼下春种开始,三山村的百姓虽然眼馋江尘给的工钱,却也不舍得丢下田地。 江尘又要求工期、孙德地于是在县城附近的几个村子招了十几个力工,负责采石建墙。 光这一项,就是几两银子的花销。 此外,元宝树汁也采集的查不多了,家里足足堆了三百多斤。 收这些树汁,江尘全是现钱现结,共三十多两银子。 这几天,又请人在村中架起大锅,不断熬制糖浆,工钱仍旧是十文一天,可以说,荷包基本空了。 还剩下的,就是嫂子缝在他衣角的那枚金豆子了。 可以说,钱好像挣得越来越多,但手里反倒越发捉襟见肘了。 所以,才想着即便河水冰凉,也得将那河中玉石取出来了。 但算算帐,江尘心中其实也不怎么急。 等过些日子进城,再找机会把狼王皮卖了,有了进账,应该足够建房的前期花费了。 再等 “甘酥金炙” 的名声打出去,又是一大笔的进项。 取走长河村的卦签,江尘正想着跟嫂子商量去长河村一趟。 院外忽然响起声音:“尘哥儿!” 他走出门去,孙德地早等到门前。 孙德地见江尘出来,赶忙行了个礼,眼神中的恭谨没有一丝作假。 几天前,他亲眼看着陈丰田还带着捕头来村里,要把江尘带到县衙大牢; 当时他还想着,江尘得罪县衙捕头和里正,就算是名声再响,往后日子恐怕不好过。 可谁想到,没几日江有林又喊他回来给江尘建房。 过来一看,才得知陈丰田家破人亡的消息。 孙德地能当上包工的头头,自然也是个人精。 虽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却明白江尘是万万不能惹的。 如今过来干活,更是把所有的散活全退了,专门给江家建房。 “孙叔,怎么了?” 江尘开口问道。 孙德地连忙回话:“尘哥儿,你之前说的那个观景台....... 要不要重新考虑下。” 第223章 梁永锋来村,三件事 “怎么说?” 这次孙德地过来,江尘第一时间就跟他说了观景台的设想。 靠近大门,砖石结构,二层小楼 平时观景,能看清村子周遭的情况。 若是在观景台上架上破阵弩,日后就算有山匪进村,多少也不够杀的。 孙德地立刻取出图纸:“按照尘哥儿你说的,这小楼要是全用青砖建,那地基起码得打一尺半深;” “再加上青砖、人工这些开销,一个观景台的造价,就要超过二十两银子了。而且....... 你看这位置,建起来观景的角度也算不好。” 江尘笑笑:“银子的事就不用考虑了,按我说的建就成。至于景色,因也无所谓,我主要是上山惯了,喜欢在高处吹吹风。” 孙德地过来,主要也是跟江尘确认造价的。 见江尘态度愿意出钱,也就不再多说:“那好,我这就安排几个人挖地基。” 孙德地话音未落,余光却扫到不远处,一个身穿黑红捕快服的男人朝这边走来。 孙德地脸色微变,连忙退到一边,行了一礼:“梁捕头。” 上次施工暂停,就是因为这梁永峰带人来找麻烦。 这次对方再来,还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事呢。 梁永峰走到近前,先是对着江尘拱了拱手:“江二郎。” “梁捕头啊,有事?” 江尘语气平淡。 梁永峰尴尬地笑了笑:“确实有些事,能不能进屋细说?” 孙德地怎么也没料到梁永峰会是这种态度,好像.......跟上次完全不是一个人啊。 听到两人要进屋谈话,孙德地连忙开口:“那尘哥儿,我先去忙了。” 心中却对江尘态度,又恭谨了几分。 孙德地离开,江尘对梁永峰做了个手势:“梁捕头,请。” 说着,在前头带路,将梁永峰引进屋内。 梁永峰过来时,先是看到一群人围着大锅不知在熬煮什么,接着又是热火朝天忙着建新房的泥瓦工匠。 门庭若市,让他有种江家马上就要崛起的感觉。 这场景反倒让他心里更慌了,当初准备对江尘动手的人里,可也有他一个。 在看到县丞和县尉对沈朗的态度后,他可没有除掉江尘以绝后患的想法, 现在只能对江尘客气些,免得惹的江尘记仇。 两人走进堂屋,陈巧翠看到梁永峰进来,脸上顿时紧张起来,担忧地看向江尘。 江尘开口道:“嫂子不用怕,梁捕头这次来是好事。” 梁永峰也连忙笑道:“对,是好事。我还得向江里正讨一杯喜茶喝呢。” “江里正?” 陈巧翠先是愣了一下,半晌反应过来后,脸上才绽开喜色。 里正虽不算朝廷正式官职,却是村里最有地位的人。 往常都是村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担任。 陈丰田也是他爹死后,到了四十多岁才当上里正的。 可二郎才不到二十岁就当里正,恐怕十里八乡都找不出第二例了吧! 这出去了,谁不得客客气气的,陈巧翠只觉得腰板都挺直了些。 嘴角越咧越开,只教江尘提醒:“嫂子,梁捕头想讨杯茶呢。” “哎,我这就去泡!” 陈巧翠连忙转身去泡茶。 江尘则引着梁永峰在堂屋坐下:“梁捕头请坐。” 梁永峰坐在桌旁,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纸,展开递到江尘面前:“江二郎,这是任命文书。” “县尉公务繁忙,没能亲自过来,让我将它交给你,从今日起,你就是三山村的里正了。” 看着眼前小小的一张文书,江尘也难免激动。 里正虽然连小吏都算不上,可是却关系到他能不能开启第二命星,终于成了,怎么能不激动。 他拿起文书仔细看了一遍,也不再掩饰脸上的喜色,开口说道:“麻烦梁捕头跑这一趟了,留下吃顿便饭再走吧?” 梁永峰一听到吃饭,顿时回味起上次吃的那碗甘酥金炙饭,喉咙动了动,才开口:“其实.......还有两件事。” “梁捕头请说。” “陈丰田家里现在人死的死、逃的逃,他在三山村有一百三十二亩田,这些田地已经为官田。” “另外,还有三山村原本的二百亩官田,这三百三十二亩田,你可想承租?” 被抢过一轮后,陈家还能剩下一百多亩田,比他想象中的还多啊。 至于要不要承租,他也有些犹豫。 这里头肯定赚头不说,或者说.......陈丰田一家就是靠着承租官田,一点点起家的。 “田租多少?” 江尘还是先问了一句。 “原本陈丰田租种时,一亩是三斗粟米。” 梁永峰答道。 三山村靠北,冬季漫长、夏季短促。 一亩地一年能有两石半的收成就算好年景了。 一亩地三斗的租子也算不上贵。 可三斗只是租子,还得缴官府赋税,再请佃农耕种,最后能剩下多少,还真不好说。 况且看今年的光景,大概率是荒年,江尘也有些犹豫要不要接手。 见江尘考虑,梁永峰立刻补充:“县尉交代了,要是江二郎能帮个小忙,租子可以减免一些。” “什么忙?” 江尘抬头,眼中多了几分好奇。 “陈丰田家被破门那天,有一架破阵弩在村里出现过。那东西分量重,山匪肯定来不及带走,肯定还藏在村子哪个角落里。” “要是江二郎能找到这破阵弩,可免三年田租。” “免租三年?” 江尘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讶异,“还有这等好事呢?” “是的,只要找到破阵弩就行。”梁永锋笑道,只是目光始终看着江尘的表情变化。 破阵弩那东西可不好藏........说不定就在江尘手中。 但......他偏偏没办法大张旗鼓的找。 也就只能拿田租来交易了。 第224章 庆祝! 江尘脸上惊喜,心里却没多大波澜。 他的箭楼都快建好了,破阵弩怎么可能还回去? 反正对方不敢大张旗鼓地追查,这弩他是打定主意要留下的。 嘴上应道:“好,那我这就发动村里百姓找,就算把三山村翻个底朝天,也一定找出来。” 梁永峰脸上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点头道:“那就好,要是真能找到,我向县尉大人禀明,多免些田租也不是不可以。” 这事虽说是陈泽背了大头的锅,但他看守不力的罪责跑不掉。 现在赵鸿朗刚到任,陈炳也顾不上他,早些找回破阵弩才好。 听着里面快谈完了,陈巧翠才提着茶壶走进来。 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去,对着梁永峰道:“家里的粗茶,梁捕头别嫌弃。” 自从江尘天天上山捕猎,家里顿顿能吃上肉,日子好了,也养成了喝茶的习惯,只是喝的还是普通的粗茶而已。 梁永峰连忙起身道谢:“嫂子太客气了,这粗茶才最解乏呢。” 见梁永锋这次这么客气,陈巧翠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二郎这里正当得,可比以前的陈丰田可有面多了。 茶过三巡,梁永峰起身告辞。 江尘又挽留了两句,梁永峰只说城中还要巡逻,得赶早回去。 临走时,又免不了叮嘱两句:“江里正,找破阵弩的事你多上点心,要能早点找到,我另有重谢。” 江尘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只要弩在三山村,我保管给挖出来!” 只是心里补了一句:找不到,那就说明它本就不在三山村。 “那我告辞了。” 梁永峰才出门,江田就急匆匆窜了进来。 方才在外面帮忙的江有林和江田,见梁永峰来了,都急忙追进来。 本想进堂屋看看是什么事,却被陈巧翠拦住了。 两人一听缘由,才由惊转喜,等梁永峰走了才进来。 “小尘,什么事?” 虽然从陈巧翠口中知道了大概,但江田还是先问了一句。 江尘把桌前那四折桑皮纸推了过去。 江田接过黄纸,看了一眼,嘴角越咧越开,接着看向江尘:“小尘,你真的......” 陈巧翠笑着打断:“该叫江里正了!” “嘿嘿,对!里正,江里正!” 江田一拳捶在江尘胸口:“你可真是出息了!我都没想到咱家能出个里正。” 江田把任命文书又读了两遍,才注意到目光不断往这边瞥来的江有林。 连忙把文书递过去:“爹,你看看!” 江有林接过文书,先找个靠门的位置坐下,才微眯着眼,一字一句地低声念了出来: “兹有三山村江尘,勇武正直,德望素著,斩狼王、安乡邻,得乡民心服...... 今任命江尘为三山村正,主理村中户籍、治安、农事等诸事......” 一字一句的读着,江有林眼角眉梢也全是藏不住的欢喜。 可等读完后,他反倒收敛起笑容,正色道:“不错,只是你也不能太过自满了,别学陈丰田......” “爹,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就别训人了!” 江田掺了一句。 江有林也笑了,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 他是真怕江尘变回以前那副浑噩模样。 小心翼翼地把文书折好,揣进怀里:“我去打两壶酒,今天咱家好好庆祝一番!” 陈巧翠也笑着应道:“我去做甘酥金炙,正好试试从小尘那学的手艺!” 江尘连忙开口:“当个里正而已,又不是当官,这么紧张干嘛。” 嘴上这么说,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 他倒没多激动,可家里人开心,他也跟着开心。 江田开口:“什么叫又不是当官,县官还不如现管,里正在村子里,比当官可管用多了!” “你今天等着吃就好,我们去忙活!” 看着家人激动的身影,江尘估计今天是去不成长河村了。 不过那玉石在河里埋了这么久,卦签也是三日之内有效,也不急于这一天。 索性,就好好休息一天,陪家人庆祝一番。 中午,两壶粟米酒几乎被江有林一个人喝完,江田只抢到两碗。 江尘也尝了一碗,味道清甜中带着些许干涩,但不刺嘴,却有点像后世没酿好的米酒,酒液里还能看到细碎的米渣。 品了品滋味,心中想着,往后几年要是收成好,粮食有了富余,也能试着酿造一批高度酒出来。 粟米酒度数不高,可江有林还是喝得有些醉了。 饭还没吃完,就就趴在桌子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反复喊着江尘娘亲的名字。 江尘想把江有林扶回房间,却被江田拉住:“爹今天高兴,让他趴会儿吧。” 江能文趁人不注意,偷偷从桌上溜到江有林桌旁。 把江有林碗里的一块蜜汁烤肉扒到自己碗里。 可刚探出头来,就挨了陈巧翠一筷子。 但这也不影响,他飞快地将烤肉塞进嘴里,随后幸福地眯起眼睛细细品尝 。 这烤肉,简直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以前觉得吃肉吃够了,现在又觉得这种肉,一辈子都吃不够,吃进嘴里,都有些舍不得咽下去。 他转头看向陈巧翠,嘴里还塞着肉,含混地问:“娘亲,今天是什么节呀?阿爷买这么多酒,还能吃这么好的肉!” “不是过节。” 陈巧翠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是你二叔,当里正了!” 江能文立刻转头看向江尘,眼睛亮晶晶的:“二叔,你以后天天当里正好不好?” 江晓芸翻了个白眼:“笨蛋,二叔以后天天都是里正!” “那我是不是能天天吃炙肉了?” “做梦。” “姐,你吃不完分我一点呗!” “做梦!” 第225章 新命星:乡吏 江尘与江田将睡过去的江有林扶回卧房。 江田走出来时,眉头却渐渐皱起来,低声嘟囔了一句:“不对啊......” “什么不对?” 江田开口道:“怎么光来个捕头呢,没个当官跟过来,谁知道你当里正了。” 江尘没想到,江田担心的是这个。 苦笑开口:“可能过几天才来吧,梁捕头是提前来报喜的。” 之后不止要在村子里公示,还有租田的手续。 梁永锋先带着文书过来,分明是想用里正的位置,再加上三年田租减免,换回那架破阵弩。 这事不能见光,也只能是梁永锋独自过来了。 只是江尘怎会同意这般交易? 里正之位是他凭实力挣来的,至于三年田租,算下来不过百多两银子,哪里抵得上一架破阵弩的价值? 梁永锋这一趟,是注定白跑了。 听到这话,江田才放心:“那到时候你可不能失了礼数,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明白明白,你赶紧歇着去吧。” “我又没喝多,有什么歇的,我出去转转。” 江田背着手,自顾自的出门了。 看他这架势,估计不用官府的小吏过来,没两天全村人都知道他当里正了。 江尘不禁摇头,大哥高兴也就随他去了。 他回房间后,反手掩上门,心念一动,调出龟甲。 今日一早他已经卜过一卦。 现在龟甲上晦暗难明,山民命星上也没有星光垂落,还要积攒能量才能占卜。 可当他目光偏转,在山民命星后,不知何时,多了一点萤火般的微光。 他凝神看过去去,那一抹微光迅速拉近,在他面前化作一枚拇指大小的光点。 旁边飘着四个古篆小字 【命星:乡吏】。 “果然,第二枚命星出现了!” 江尘难掩激动,眼底亮了几分。 山民的命星,主要围绕着山民生计卜卦。 打猎、采药、甚至采挖玉石都在其中。 但也仅限于此了。 而乡吏的命星,肯定会覆盖其他的范围, 卜卦结果或许会和山民有交叠,但也可能会出现影响全村百姓生计的卦签。 具体怎样,还是要第一次卜卦的结果。 只是在江尘选择乡吏命星时,龟甲除了微微颤了一下,却没什么多余的变化了。 “看来还是要积攒能量,不知道需要几天......” 好消息是,龟甲占卜的能量是命星垂落带来的。 这也证明,两个命星的占卜次数应该是互不干涉,独立计算的。 有两个命星,他之后说不定可能一日卜两卦。 又研究了一会儿,确定除了一枚多出来的乡吏命星外,再没有其他的变化,江尘只能将龟甲收了起来。 等着明天一早再看能不能有其他的占卜结果。 无事,江尘也出门转转,看一眼工程和熬糖的进度。 孙德地请来的工匠的确堪用,新居院墙的地基快要打完了。 地基大部分用的是从山中采来的青石夯成。 按照孙德地说的,可以保千年不倒,江尘倒也没想到在这住上千年,能保个几十年安稳就不错了。 地基打好,接下来就是从城中购买青砖了。 这也是建房最大的花销之一,孙德地本来建议,反正现在陈丰田家破人亡,直接将陈家院子的青砖扒下来往这儿用,能省掉不少钱。 只不过开口就被江尘给拒绝了。 陈丰田那抠门的性子,谁知道自家的青砖用的真不真。 而且作为他的第一套房产,主材他也不想用旧的。 只不过,村中的百姓就没这么多想法了。 这几日不时有人趁夜去扒陈丰田家的砖墙,拿回来垒个猪圈,或者起一间新房都不错。 平日里,谁家建房哪用得起青砖呢? 看完了工程进度,江尘走到了村中的大槐树下。 大槐树下面的空地,这时候已经架起八口大锅。 每口锅旁边站着两个妇人,一人看火,一人时刻搅糖,以保证不会糊锅。 每次搅动,都带着股股甜腻的香气不断向四周扩散,只是站在旁边,就让人有种让人迷醉的感觉。 村中的孩子,也不四处乱玩了,几乎全天都聚在了这片空地里,闻着味不断咽口水。 等糖浆成型,倒进罐子后。 锅里总会有剩余,这些,就是整日守在锅旁的孩子们的私产了,任谁也抢不走。 每当妇人装完一锅,每个孩子都高举起陶碗,小心地看着一点点的糖浆从锅里流进碗里。 得了一点点糖浆后,就立马跑去兑上水,到一旁如同品茶一样小心品味起来。 江尘这两天大多时间都在研究,想着能不能制造固体糖块,做个枫糖块尝尝。 可是终究是没这方面的知识,一次次想将糖浆熬得更粘稠,最后的结果都是糊锅,浪费了不少。 最后索性就放弃了,就以元宝枫糖浆作为最终的售卖产品。 这次,共收元宝树汁三百六十斤。 也是小黑山和二黑山的元宝树多,否则短时间内也采集不到这么多。 这三百六十斤中,还有四十斤太稀薄,无法熬糖。 江尘问了村民后,才确定这些是从生长期不足两年的元宝树上采集的树汁。 确定之后,江尘就不再收树龄不够的树汁了。 刨去这些纯度不够的树汁后,剩下的三百二十斤,每四斤可以熬出一斤的糖浆。 预计最后能得到八十斤糖浆。 出糖率只能算中等,这也是元宝枫的树汁含糖量不高的原因。 “八十斤........ 半斤装一罐,一共一百六十罐。” “一罐的人工成本在二十文上下,加上罐子、配送,一罐的保本线大概在四十文。” 江尘计算一番后,心中暗忖。“嗯...... 我费这么大力气,一罐卖四千文不贵吧。” 一百倍的收益率,什么生意能有这么挣钱啊! 只是,一罐蜂蜜也不过一两银子。 四两银子一罐的糖浆,绝对算是天价了。 想要卖出去,那可不是简单事,还需要好好运作一番。 要价这么高,另一个原因就是这生意只能做这么一回。 这制糖的法子简单,自然瞒不过有心人,自然要一次赚个够。 第226章 太过聪明,容易折寿 江尘查看熬糖的进度时。 胡达正笑呵呵地带着个身穿灰布直裰、披散头发的老头进村。 在老头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一个女娃。 少年看着十五六岁,一身有些大的粗布衣裳,脸上灰扑扑的。 可那些被蹭掉的灰尘下面,隐约露出些和身份不符的白皙皮肤,就连体型,也有些微胖,细看之下竟有些不像乞丐。 在他旁边,那干瘦的女孩就是完全的乞丐模样了。 干干瘦瘦,头发干枯,一身衣服更是破破烂烂,衣角还耷拉到地上。 胡达带着他们三个走三山村。 途中自然会经过陈丰田的家门。 在这几天三山村百姓的精耕细作下,陈家原本在村中算是‘豪华’的青砖大院,已经四处漏风了。 那微胖少年,看到这破败的青砖大院,立刻眼前一亮。 拉着女孩就走上前去:“看,这就是我搞的,已经家破人亡喽!这一家为富不仁,我算是替你们报仇了。” 干瘦的女孩看到这破败的大门,摇摇头一脸不信:“成哥哥,你又吹牛,我们都是第一次来三山村,你怎么把人家搞得家破人亡。” “嘿嘿,谁说没来过就不能搞事?我靠的是唇枪舌剑!” 包宪成拍着胸脯得意道。 “什么是唇枪舌剑?” 包春儿眨着干瘦的小脸蛋,满脸懵懂。 “额......就是用嘴把人说死!” 包宪成这才想起,小姑娘从没读过书,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看成哥哥你是吹牛大王,用嘴把人吹死的!” 包宪成挠挠头:“这个.......其实也差不多。” 前头被胡达领着的包安,见两个孩子蹲在门前,赶忙开口喊:“宪成,春儿,别乱跑!” “来了阿爷!”包春儿立马起身,包宪成也快步追上。 两人到了江家不远处后,立刻就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香气。 包春儿鼻翼轻动:“什么味道,好香。” “这个是熬糖浆呢,是尘哥想出来的法子,熬出来的糖比蜂蜜还甜!” “等会到了,请你们喝糖水。”胡达笑着开口。 包春儿立刻咽了咽口水,包宪成看着四周,满眼好奇。 在家没找到江尘,胡达让三人先在门口等着,出去找人。 等江尘回来时,正见到门前站着个干瘦老头。 头发没梳拢,耷拉在两边,还沾着些草屑,应该就是包安了。 身后跟着的两个孩子,应该就是他的孙子包宪成与孙女包春儿。 江尘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最终落在包宪成身上。 这少年看着并不瘦弱,即便故意抹了一脸的锅底灰,但还是能看出原本的皮肤偏白,不像是寻常乞丐。 当江尘看过去时,包宪成也仰头望来,眼中满是好奇,没有一点怯生的意思。 “尘哥,这是包安,唱得一手好莲花落!现编现唱,有本事很!” “包叔,你们在城里,应该听过江二郎的名声吧。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了。”胡达笑嘻嘻的介绍双方。 胡达说完,包安立马深深作了个揖:“小人拜见江老爷。” 江尘连忙扶起:“走一路了吧,进屋再说。” 走进屋,江尘先冲了几碗糖水。 三人都是沿路行乞为生,肚子里没有油水,自是不能喝茶的。 等到三人几碗糖水下肚, 包宪成用袖子一抹嘴,开口:“江老爷叫我们来,该不会是想灭口吧?” 江尘笑出声:“你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要灭你们的口。” 包宪成嘿嘿笑道:“天知地知你知我们知,反正不算什么好事。” 江尘已经确定,包安能在乞丐中混的风生水起,背后靠的却是这个不算起眼的少年。 也就不再打哑谜:“真要灭口,我还会把你们带回家?” 包宪成咧嘴一笑:“倒也是,那江老爷找我们来,到底有啥事儿?” 见包宪成连珠炮一样开口,包安生怕他得罪人,连忙把他往身后护了护:“江老爷勿怪,我这孙儿年幼不懂事,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江尘摆摆手,笑道:“你这孙子可不是不懂事,反倒是聪明过了头。” 随后声音又低了几分:“聪明太过,可是会折寿的啊。” 包宪成脸色一变,慌忙起身,两腿一软,就要磕头。 可刚站起来,肩膀就被胡达按住,枯瘦的身子哪里还动弹得了。 “包叔,先坐下。听听尘哥怎么说。” 胡达平日杀猪宰羊,前些日子又杀了陈玉坤。 这声音一冷,真有三分杀气显出,吓得包安身体打颤,几乎站不住了。 只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重新坐下:“江老爷你说,我们听着就是。” 江尘才继续开口:“这次请包先生来,一来是希望上次的事能保密,做到天知地知你知我们知就好。” “一定一定。” “第二嘛,是想请你再编一段莲花落,唱一种叫‘甘酥金炙’的吃食。” 第227章 三天内,我要全城人问甘酥金炙是什么 “好说好说。” 包安点头如捣蒜,直接应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甘酥金炙,那是什么东西?” 要编个莲花落,就算见不到东西,也得要江尘描述一番。 只要有个特点,他照着吹就是了。 反正平日里乞讨总得说一番吉利话,都是那套词,他早就熟记于心,没什么难度。 “等等。” “胡达,帮我陪着包叔。” 江尘转身出屋。 胡达这时,才从包安身后离开,到一边坐下,目光落到包宪成身上。 开口说道:“包叔,这不是你亲孙子吧。” 包安身体一颤,赶忙把包宪成拉到身后:“胡爷,我孙儿说话没个遮掩,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他这一次吧。” 包宪成费力地从包安身后挤出来:“阿爷你别怕,他吓唬你呢。” “你给我把嘴闭上。” 包安回头怒目瞪着包宪成,咬牙开口。 包宪成梗着脖子想要反驳,一抬头才发现胡达正死死盯着自己。 一双豹眼圆睁,几乎撑裂眼眶,瞳仁紧缩成墨点。 粗硬的须发根根直立,眉峰倒竖。 对上这眼神,包宪成仿若看到一头恶狼正盯着自己。 好像自己再说错一句话,胡达就要冲上来把自己掐死。 包宪成立马就将脖子缩了回去:“我...... 我说着玩的。” 胡达这时才表情一松,笑出声:“我还以为,你小子真天不怕地不怕呢。” 直到这时,包宪成才发觉自己后脖颈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知道江尘是聪明人,聪明人知道他很有用处,不会拿他怎么样。 可面前的胡达,就是个杀猪屠狗的屠夫。 要惹恼了,他真给自己一拳可受不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认个怂没什么问题。 见到胡达神色稍缓,包安连忙开口:“胡爷,他就是小孩子的心性,你别跟他计较。” “我是个二皮脸,有什么计较的。” 胡达笑道:“但别仗着点小聪明,就在尘哥面前蹬鼻子上脸的,尘哥仁义,我可没他那么好脾气。” “明白明白。” 包安擦着额头的细汗,连连点头。 江尘很快回来,回来时手中多了两个上下紧紧扣着的陶碗。 里面是两块中午好不容易从江能文嘴里抢下来的炙肉,刚刚又让陈巧翠上锅蒸了一遍。 等江尘端着陶碗走到桌前,一股甜腻的肉香瞬间飘了出来。 包宪成和包春儿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来,直勾勾地盯着陶碗。 只不过,见到江尘后又立刻缩了缩脑袋,不敢说话。 江尘也猜到,以胡达的性子,刚才肯定恐吓了这爷孙三人一番。 倒是正好,恩威并施,压一压他们的脾气,日后才能用着顺手。 江尘上前,将碗放在桌上,揭开后,递过三双木筷:“尝尝看。” 两人看向碗中,只见两块黑乎乎的肉底下,浸着粘稠的糖浆。 烤出来的时候是金黄酥脆,但是放了一下午后,自然变了模样。 又蒸了一遍,原本的糖壳全化了,卖相着实不佳。 但是热气上来,一股股甜香飘来,让包春儿咽了咽口水,攥着筷子蠢蠢欲动。 包宪成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包安扫了一眼,立刻唱了一句:“瞧这肉儿黑黢黢,乌沉沉赛过老炭窑!” 唱完就看向江尘解释:“江老爷,这开口是贬,是为了后面夸。” 江尘没想到,这包安上来就唱了起来。 只能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其实这个原本不是这样的。” “这道甘酥金炙,是烤的羊肉。味甜、入口酥,肉还软烂,外面裹着一层琥珀色的晶壳。 “这个是剩的,热了一遍后就成了这般模样。” 包安眼珠滴溜溜一转,又开口唱道:“琥珀金光闪人眼,糖蜜裹得,是羊肉鲜!” “可以可以。”江尘不由发笑。 这三两句,已经证明胡达没找错人了,这唱莲花落的本事绝对是乞丐中的一流。 “先尝尝。”江尘将碗推到两人面前。 包春儿早已被香味勾得忍不住,抓起筷子就夹了一块,小小咬了一口。 下一秒,她圆滚滚的眼珠瞬间亮了起来。 缩着脑袋,对旁边的包宪成低声含糊道:“好吃,好好吃。” 咽下一口后,才看向包安:“阿爷,你也尝。” 包安用筷子一夹,灶头烤得酥烂的肉立刻被夹成两段。 拿起一小块放入口中,一抿即化。 这肉虽然没了糖壳,但是却将所有的糖浆融进肉里。 虽然不如现烤出来的好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次,包安却没有唱出来,而是小心地品尝着,似是舍不得咽下。 见包安两人这副表情,包宪成也半信半疑地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 随后,他的表情僵在脸上,随之是不敢相信。 热过一遍的都是这个味,要是现烤出来的该是什么味道啊! 江尘对他们的反应毫不意外。 就连之前锦衣玉食的沈朗,吃到这炙肉时都忍不住赞叹,何况是常年缺衣少食的祖孙三人。 “如何?” 江尘开口。 包安舒了一口气:“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啊。” “江老爷,你只要去城中支个摊儿,夹上几块给人尝尝,不出一日,这甘酥金炙的名声就能传遍整个永年县,哪需要我们三个唱。” 江尘摇头:“酒香也怕巷子深,你们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这甘酥金炙,做起来繁琐得很,烤一条羊腿就需要快两个时辰。 更别说枫糖浆出产有限,根本做不得长久生意。 支个摊,专门卖烤肉,没这个时间不说,也卖不上价钱。 还是养出名声后一把卖给酒楼,赚一大笔迅速离场为好。 “对了,还要让人知道,这甘酥金炙是碧树酒楼的名菜。” 包安略微沉吟:“我有了几句词儿,要不我唱给江老爷你听听。” 江尘点头,示意其开口。 包安从衣服里掏出一对竹板。 清了清嗓子,竹板打响,开口唱道:“敲起竹板脆生生。 那碧树酒楼的炉火旺腾腾! 今儿不把别的唱, 单夸甘酥炙肉香! .......... 哎~炉火旺,香气腾。 富人尝了昂首笑, 穷人闻了馋一生! 这等珍馐哪里寻? 碧树酒楼第一等!” 一曲唱罢,即便吃过现烤出来的蜜汁烤肉的胡达,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江尘不由得抚掌赞叹:“不错,不错!” 这本事,要是上前世的说唱综艺,应该比临时抱佛脚的名次高。 “江老爷觉得行就行。” 听到江尘满意,包安才笑了笑,今天应该能安稳离开了。 “那就这样唱,我想要三天之内唱遍整个永年县城。” 包安表情有些挣扎:“这个...... 是不是太赶了。” 上次那毒水的事情,是城中所有人都爱听的桥段,这一个烤肉可没那么大威力。 他一个人唱,嗓子唱毁了三天也唱不遍整个永年县啊。 江尘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里面塞满了铜钱,一共五百多文。 “你不是有个聪明的孙儿嘛,让他想想办法。” 被胡达吓到,从江尘进来后就不敢说话的包宪成,终于重新抬起了头。 “能做到吗?” 江尘又问了一句。 包宪成思索片刻,重重点头:“能,但得加钱。” “嗯?” 胡达看过去。 包宪成连忙解释:“不是我们要,想要三天内传遍全城,就得花钱。” “好。” 江尘这次,直接取出了一粒碎银子,约莫一两。 “够了够了。” 不等包宪成说话,包安抢先说道,他生怕包宪成再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 “那就这样。” 江尘笑笑:“三日之后我会进城,到时候我要看到所有人都在问,甘酥金炙到底是什么。” “一定!” 包安拍板保证。 包宪成表情挣扎,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胡达,才开口说道:“我还有个要求。” “说。” “要是办成了,能不能让我们尝尝这甘酥金炙到底是什么味儿,我说的是现烤出来的。” “哈哈。” 江尘笑出声。 以为是加钱,原来是馋了。 几块肉而已,他也不会吝啬:“要是能成,到时候请你们来吃庆功宴。” 第228章 下河取玉石! 胡达带包安三个来的时候,是想要租一辆驴车的。 只不过被包安给拒绝了,说是靠着一条腿从南走到北,坐车反倒不习惯。 但他们离开时,江尘还是让胡达用骡车把几人送进城。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江尘就醒了过来。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看卦相。 洗漱净手,江尘心念一动。 【当前命星:乡吏】 命星之上星光垂落,一抹抹流光掉下来,落在龟甲上却只积满三分之一的能量。 看来,乡吏的占卜,不是一日一卜,还需要再积攒两日能量才能开始占卜。 不过,按照江尘的经验来说,积攒的星光的越多,卜卦的效果也越强。 他倒也不急,最多不过再等两日而已。 起身,先在屋内打了一整套拳后。 江尘才出门,跟陈巧翠说了一句:“嫂子,今日去长河村吗?” 陈巧翠有些讶异的问道:“不年不节的我回去干什么?” “这不是做了些糖浆,拿两罐去给亲伯尝尝,他们肯定爱吃甜的。” 陈巧翠不经意就笑了出来,将笑容压下去后还是摇头:“这个急什么,下次我闲了送一罐去就成。” 江尘还是坚持:“今天不就没什么事,你把哥也叫着,我去把骡车赶出来。” 熬糖那一摊子,有顾二河盯着。 建新房有老爹和孙德地看着,也没什么事。 不等陈巧翠反驳,江尘已经出去赶车了。 昨日胡达天黑前,把车赶了回来,正好今早用上。 江田本来还想在村子转转,村子里还有不少人不知道他弟弟当里正了呢。 可一听是陪陈巧翠回娘家,哪敢说一个不字。 甚至还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是不是最近什么做的不对,惹陈巧翠不高兴了。 在得知是江尘的主意后,狠狠的瞪了江尘一眼,换来的,就是陈巧翠的拧腰一击。 骡车架好,三人带上两罐熬制出来的枫糖浆,再加上一条吃剩的羊前腿,朝着长河村而去。 驾着骡车,自是比上次快多了。 不多时,三人就到了长河村。 看了一眼道旁长河,江尘也没急着去捞玉石,还是先跟着大哥嫂子去了陈庆余家。 当陈巧翠捧着两罐元宝枫糖浆,江田提着一条羊腿上门时。 陈巧翠的嫂子杨桂荣,几乎是要把他们三人捧进屋,哪里还有上次的不假辞色。 去年江尘过来抓的那一箩筐鱼,可着实让他们家过了一个肥年。 这次又过来送东西,他们一家人怎么能不欢喜。 换着花样把陈巧翠夸了个遍,等陈巧翠把糖浆拿出来,是给爹和娘养身子的,二老更是差点笑的露出后槽牙。 午饭格外的丰盛,陈巧翠还教着杨桂荣用糖浆做了一盆甜粥,让一桌人吃了个新奇。 只不过,陈巧翠也没跟他们说怎么做蜜汁烤肉。 实在是,这个做法太过奢侈了。 烤一整条羊腿就要用掉小半罐糖浆,一整罐都用不了三次。 她就带来两罐,还是用来冲糖水、或是煮点甜粥合算。 午饭后,江尘借着消食的名义,自顾自地溜达到了河边。 沿河往下走了四五十步,按照卦签指引,停在玉石沉积的位置附近。 左右看看,确定四周无人后,江尘将外衣脱下。 先将双腿伸进河中,让身体渐渐适应水温。 等水中的大腿感觉到了一丝温热,才双手一撑,扎进河中。 如今已快到四月份,江尘又提前适应水温,可还是感觉有几分冰寒刺骨。 而且水底,比上面看起来的要浑浊得多,杂草泥土混在一起,视线受阻严重。 “看来得抓紧时间。” 江尘心念一动,卦签凭空浮现。 随后化出点点光亮,于河底指引方向。 江尘迅速摆动双腿,将双臂合在身体两侧向下钻去。 长河村的河段,比三山村要深得多。 那块玉石沉积的地方,更是这一段最深的河段。 江尘看到那光亮之后,丝毫不敢耽搁,摆动身躯,如游鱼一般迅速向水底游过去。 也还好,不论前世或是今生,江尘的水性都很不错。 没费多少功夫,就靠着卦签的指引,寻到了一块闪着荧光的石头。 不过这荧光,是卦签给他的指引。 当江尘真的拿到手中时,却再没有一丝光了。 顾不得细看,江尘双手抓住石头,奋力向上游去。 在水底,时间过得极慢。 江尘感觉快要窒息了,才终于从水面破出。 河水从头发、肩膀滑过,露出一身习武练出的精瘦肌肉。 河边,一个正浣洗衣服的妙龄少女,被水里突然钻出来的东西吓的尖叫出声,慌忙往后退了一步。 等看清是个人后,顿时脸色涨红,慌忙用双手捂脸。 可又偏偏忍不住从指缝中露出眼睛,上下打量着河中的江尘,低声骂了一句:“流氓!” 江尘左右一看才知道,他抱着石头不知不觉已经顺河而下快百步了,衣服还在上游呢。 只能深吸一口气,奋力向上游去! 身后传来了少女的呼声:“那个流氓,你娶亲了吗?” 可惜,江尘在水里什么都没听见。 一直往上游了百步,才爬上岸。 一番折腾下来,即便他体力超群,爬上岸也有些精疲力尽了,只想躺下休息。 可风一吹,立马就打了个寒颤。 赶忙擦干身上的水渍,将衣服重新套上。 把头发尽量擦干,随意束在耳后。 之后,才有时间来看刚刚从水中挖起来的那块玉石。 说是玉石,但从外表竟然丝毫看不出来。 看着就是普通鹅卵石的放大版,怎么看,也只是块形状有些怪的石头而已。 江尘举在手中,看了一整圈,才看到侧面有抹铜钱大小的翠绿。 看到这一抹绿,江尘才放下心来:“果然是玉,不算白忙了!” 水里黑漆漆的,他也担心自己摸错了东西,现在确定下来才放心。 赶紧用早已准备好的布袋包起来,朝陈庆余家走去。 玉石他也没带进屋子里,先放到了骡车上。 等收拾好进屋时,却见到贾凡正在堂屋内坐着。 贾凡一见到江尘进来,立马喜笑盈盈地起身:“江尘,我可是专门来等你的!” 第229章 明劲武者,赵卫风! 有段时间没见到贾凡。 这回再见,竟然跟之前大不一样。 之前从来都是一身猎户的打扮,今日却穿上了一身布袍,甚至还用木头做了个冠。 江尘打量了一眼开口道:“贾叔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陈庆余跟着起身开口:“贾里正在村中转悠,发现门口停了骡车,就猜到是你来了,就进家等你了。” 一听到陈庆余叫贾凡里正,江尘顿时明白。 难怪贾凡换了身装扮,竟然是已经完成夙愿了啊。 江尘笑着开口:“那我先得恭喜贾叔高升啊。” 贾凡瞬间笑出满脸皱纹来,摆摆手说道:“还没呢,我现在暂时替老里正暂管一摊子事,麻烦的要死。” 看贾凡的表情,可不像觉得麻烦的样子。 毕竟,里正虽没什么权力,但油水还是不少的。 譬如江尘当了里正,就可以从官府租来约三百亩田。 再请来佃户种田,就能有一笔不少的收益。 只是,长河村比三山村要大些,而且村里还有赵员外和十几个富户,大部分田地都是他们的。 贾凡能得的油水没这么多,但肯定会比普通百姓过得好不少。 毫不谦虚的谦虚了一番后,贾凡的笑容才止住,开口道:“其实我这次来,也是跟你说正事的。” “赵相公的公子回来了,开春不是说好带他一同春猎嘛,不如今日就去见见?” 江尘下意识的皱眉思忖,有些犹豫要不要去。 贾凡赶忙上前一步,抓住江尘的衣袖:“尘哥儿,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他现在只是暂管,文书还没下来呢,还是得好好哄着赵家。 看他这副急切的模样,江尘也只能苦笑:“那就去看看吧,可要是赵公子看不上我,可别说我尽心。” “怎么可能看不上你,现在你江二郎的名声在永年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赵公子一回来,可就指名道姓要找你呢。” 说话时,贾凡已经把江尘往外拉了,似是生怕他反悔。 眼见推脱不了,江尘只好问了一句:“那赵公子叫什么?” “赵卫风。” 说完又低声加了一句:“那可是如今永年县县丞赵相公的嫡子,要是能跟他打好关系,日后的好处绝对少不了。” “赵鸿朗的嫡子啊......” 江尘倒没什么讨好赵卫风的想法。 但若是能从赵卫风口中探知到一些赵鸿朗对沈朗的态度,也算是有些额外收获了。 ............................... 赵宅,建在长河村东头的高台之上。 仅是地基,就比三山村寻常民宅高出三尺。 江尘他们上去,还得爬过一道缓坡。 等爬到坡顶时,江尘回头望了一眼,半个长河村尽收眼底。 宅子下面,到河边是连片的熟田,应该全都是赵家的田产,其中不少佃户正忙着春种。 再看宅子,院墙足有两人高。 青砖垒砌的墙面上爬着青藤,墙顶覆灰色筒瓦,瓦当刻福纹。 门楣上,悬着一块紫檀木匾额。 上书【赵府】二字。 这些细节,无一不证明这位赵员外的家底,比陈丰田丰厚不知多少,这才是真正豪绅。 贾凡把江尘带到门前,说道:“你在这等一下。” 说完上前抬手叫门。 朱漆大门打开,一个门房从内探出头来。 贾凡立马躬身,低声说了些什么。 那门房嗯嗯几声,扭头就走,贾凡也没半点脾气,就乖乖在门口等着。 片刻之后,那门房出来对贾凡说了几句,贾凡才转头对江尘喊道:“来!” 赵宅内,比江尘想象的还要大得多,也要奢华的多。 天井连廊,假山怪石,不一而足。 江尘大致扫了两眼后,就跟着门房绕过连廊,停到第二进的院内。 院中空地 左右摆着兵器架,上面放着十八般兵器。 前后则是十数把大小长弓,以及三个箭靶。 一个身着短打劲装的青年,正在庭院中央辗转腾挪。 出拳、收拳、踢腿、转身,动作连贯如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滞涩。 一阵风吹来,院角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时 青年猛地吐气开声:“喝!” 沉腰拧胯,右拳如惊雷般直捣前方,拳风裹出 “啪” 的一声脆响,将身前的空气撞得微微震荡。 听到这一声脆响,江尘瞳孔微缩:明劲武者! 这赵卫风,竟然也是个练武的。 他此前对赵卫风还有些刻板印象。 想着赵鸿朗是举人,赵卫风应该也是以读书为主,打猎不过是玩玩而已。 可现在看来,对方还是个明劲武者。 再看旁边挂着的各式长弓,那打猎的本事绝不会差! 那门房见赵卫风停下,才开口说道:“少爷,贾凡带着江二郎过来了。” 赵卫风收了架势,胸口起伏,自口中吐出一条白线。 接过旁边婢女递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扭头看来。 略过一旁躬身等着的贾凡,目光落在江尘身上。 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开口:“江二郎!我在县城里可是听过你的好大名声!” 江尘道:“都是戏文里瞎传的而已。” “我回来时,可特意去看了那张狼王皮。” “那等凶物,能猎到,你绝对有些真本事!” 说完,又摇头低语:“可惜啊,可惜!怎么我就碰不见狼王呢。” 说话间,他将毛巾丢给婢女,看向江尘问道:“练过武?” 第230章 哄孩子,猎熊罴 听到赵卫风这么问,江尘难免紧张。 但依旧开口:“只是之前跟个流民练了些拳脚把式而已,不算练武。” 一听江尘真的练过,赵卫风眼前一亮:“练练?” 同时朝着江尘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 江尘摆手:“赵公子你别为难我了,我练的这点拳脚,怕是在你手上都撑不过两拳。” 赵卫风表情得意,似是很享受这种被吹捧的感觉。 从小到大,各种各样的吹捧他听多了。 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可是永年县名声在外的江二郎。这般直截了当的承认不如自己,怎能不让他得意? 笑了一阵,赵卫风一副饶过江尘的样子:“那倒也是,你们练的那些粗浅拳脚,可算不得武学。要是我收不住力道伤了你,反倒麻烦。” 可紧接着,又冒出别的想法:“那搭弓射箭,你总该在行吧?” 江尘点头:“这是吃饭的本事,多少有些心得。” 赵卫风脸上立刻露出喜色:“来,练练弓!” 说着朝着旁边伸手,侍立在旁的一个仆役立刻从武器架上取下一张黑漆大弓,递给赵卫风。 赵卫风接过,转手就丢到江尘面前。 这弓也不知是什么木料,入手极沉,弓背涂着的黑漆,更是让其多了丝冰凉的触感。 江尘伸手搭了一下,弓弦绷得极紧,他顺手一抓,竟然只是颤了颤。 “起码五石弓。” 这弓寻常人绝无可能拉开,就是他练过武,日常用这弓也得费些力气。 江尘心中微动。 这赵卫风,是故意想看自己笑话吧? 果然,抬头时,江尘就看到赵卫风期待中还带着些紧张的眼神。 见到江尘看来,立刻笑道:“江二郎还不试试。” 江尘两世为人,哪犯得着跟他争一时长短。 更别说,今天本就是陪贾凡过来敷衍差事,就全当哄孩子了。 于是,装模作样的拉了拉弓弦,随即露出为难的神色:“赵公子,这弓太重了,我恐怕拉不开。” 赵卫风紧张的神色立马一松,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没想到声名远扬的江二郎,也有拉不开的弓啊!” “戏本中瞎传的,做不得真。” “我来试试。”赵卫风得意接过黑漆大弓。 旁边的仆役立刻递上一支箭来。 赵卫风转身,看向五十步外的箭靶。 屏息凝神,搭箭上弦。 随着他缓缓拉弓,面色也渐渐涨红起来,手背处经脉高高鼓起。 黑漆大弓拉至半满时,他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 这五石弓对他来说,显然也不怎么轻松。 弓只到半满,赵卫风微微抬高箭镞,瞄向箭靶。 鼻中吸气,双指轻松。 弓弦啪地甩出脆响,箭簇激射而出。 毕竟是五石弓,虽未拉满,力道却十足,急速射向标靶。 巨力之下,箭矢甚至贯穿箭靶,射向后面的石墙。 只可惜,箭镞落点往左偏了两寸,没命中正中的红点。 旁边的婢女和仆役立刻拍手叫好:“公子好箭法!” 赵卫风缓缓放下长弓,喘了两口气才摇了摇头。 语气带着几分毫不谦虚的谦虚:“还是偏了些,刚刚练武耗费的力气太多了。” 随即看向江尘:“江二郎,接下来该你了。” 说着,又把黑漆大弓递过来。 江尘摆摆手:“这大弓我实在用不来,赵公子还是给我换个轻些的吧。” “哈哈,也是。” 赵卫风一笑,亲自从架子上取来一张三石桑木弓,又招手让婢女递上一支箭。 桑木弓在五十步内,江尘几乎百发百中。 往前一步,站在刚刚赵卫风站的位置。 搭弓,看向箭靶,稳定呼吸。 松开弓弦,箭矢破空而出。 “咚” 的一声后,钉到箭靶上,尾羽轻颤。 这次却往右偏了三寸,同样没能命中红心。 赵卫风抚掌赞叹,笑道:“不错不错,江二郎竟然有这等箭术!” 江尘摇头:“不如赵公子太多了。” 赵卫风颇为受用,将长弓丢给一旁的仆役后,对两人开口:“这边喝茶。” 那仆役接住弓挂回架子后,才去收靶上的箭。 赵卫风那一箭贯穿了箭靶,捡起来就是,之后在让人换新靶来。 等仆役拔江尘射出的箭,却突然一愣,箭镞处竟有拇指大小的血渍。 “哪来的血?” 仆役下意识凑近看,才发现箭镞上挂着一只被射成两段的牛虻尸体。 这血渍,正是牛虻被钉死在箭镞上带来的。 仆役回头看了一眼江尘站的位置,五十步的距离,别说射中,看都看不见吧。 将箭拔下后,自顾自的笑了笑:“运气真好。” 赵卫风带着他们喝茶的地方,却不是堂厅,而是一个专门的空房。 其实也算不上空房,更像一个陈列架。 摆放着雉鸡尾羽、狍角、鹿角、狼皮、野猪牙等各式猎物的一部分。 茶还没上来,赵卫风就给江尘和贾凡一一介绍起来。 硬生生是从七岁猎到第一只雉鸡,一直说到去年猎的那头野猪。 江尘全程沉默。 贾凡却兴致高昂地不断迎合,把赵卫风越发飘飘然。 讲完自己的狩猎史,赵卫风才摇头:“只可惜啊,我到现在都没碰见过什么猛兽。” “狼倒是打了两只,却只是普通野狼,没能遇上狼王那等凶物。” “不,狼王也不够,要是能打到猛虎、熊罴之类的才不枉我这一身武艺!” 懊恼到一半,赵卫风抬头看向江尘:“江二郎,你能猎到狼王,寻踪访迹的本事肯定不差,我请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带我上山猎猛兽” “要是能猎到狼王、不......虎王、熊王才够,到时我的名声肯定能传到郡城去。” 江尘这才明白,赵卫风为什么从进门起就想压他一头。 这是有几分嫉妒他的名声啊。 江尘还没回话呢,贾凡已经插话开口:“赵公子放心,等我们在山上发现凶兽,肯定第一时间告知公子!” 赵卫风一拍桌子:“我先把话说在前头,我今年急着亲手猎一头熊或虎,嗯…… 要是有江二郎上次打的那种狼王也行!” “只要能找到其中任何一种,本公子重重有赏!” 贾凡适时露出激动的神色,应道:“只要我们在山上碰见猛兽,肯定第一时间来通知公子!” 表情激动,心里却没当真。 什么重重有赏? 要是带赵卫风进山遇到什么危险,他一家人的小命都不够赔的,再多赏赐又有什么用? 他压根没打算帮赵卫风寻山中猛兽。 往年那些带路的猎户,也是这么想的。 可这时,已经快要神游天外的的江尘终于开口:“重重有赏,是多少?” 猛虎,熊罴,这东西好找啊! 正好他那还有个大凶卦签呢,可能短时间内都没办法解决 赵卫风的箭法虽不算准,但好歹是明劲武者,猎熊应该能有不少助力。 只是带他一起,到时候猎物肯定得归了赵卫风,所以江尘从始至终都没说话。 但要是重赏超过熊罴的价格的话........ “啊?”听到江尘问起具体的赏赐是多少,赵卫风不由挠了挠头。 他平日说话都是直接说重重有赏,压根没细想具体数额。 但想到郡城那些质疑他打猎技艺的同窗,略微犹豫后伸出三根手指: “三……”又很快伸出剩下的两根手指:“不,五百两!” “只要能带我猎到猛虎、熊罴之类的猛兽,我赏你五百两!” 第231章 赵员外的请求 五百两啊,这生意做得! 请一群猎户一起上山猎熊,到最后分到自己手上的,还不知道有没有百两呢。 带赵卫风上山,不仅能解决了凶卦,收益还能翻五倍,好像不亏吧。 有这五百两,他的青砖小院还能再扩大一圈! 至于危险,怎么说这赵卫风也是明劲武者,应该不至于那么脆弱吧。 贾凡却急着扯了扯江尘的衣角,示意他别再多说了。 江尘递去一个了然的眼神。 又对赵卫风开口:“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发现了猛兽踪迹,肯定第一时间通知赵公子。” 赵卫风满意的笑笑:“放心,五百两我提前给你准备好。” 突然被问起赏金数额时,赵卫风也有些懵。 但反应了一会儿后,反倒觉得江尘比其他猎户可靠多了。 都问赏银多少了,肯定能找到猛虎、狼王这类凶兽吧。 一想到这,心里又多了几分期待。 几人正要再聊,门外绿衣婢女走进来轻声开口:“公子,该读书了。” 赵卫风摆摆手:“知道知道,没看我这有客人吗?别催!” “可老爷那边.......” “好好好,我这就去看书!”赵卫风不耐烦的起身,看向江尘二人,“我得先去看书,我让人领你们在宅子里转转。” 江尘他们哪会多留,立刻就起身告辞。 等走出去,贾凡见赵卫风已经离开,立刻扯住江尘的衣袖。 急忙开口说道:“你可别想着挣那五百两!” “他要是在山里擦破点皮,我们都得拿命担着,明白吗?” 常年在山中打猎的猎户,寻踪访迹的本事都不差。 不敢猎猛兽,可不是找不到猛兽。 只要有耐心,运气不算太差,寻一个大的水源点,最终总能等到猛虎之类的凶兽。 但问题是,谁敢带赵卫风去猎猛兽? 真要出了意外,没人能担待得起。 所以,到现在赵卫风最拿得出手的猎物也只是一头野猪而已。 江尘回了一句:“其实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免得他觉得我们敷衍他。” 贾凡仍旧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江尘:“这样最好,反正他就图个一时兴趣,带他上山走走就成,不要想其他的!” “好,按你说的来就是了,我还不想管这事呢。” 贾凡这才放心点头。 两人说话时,已经跟着婢女往外走了。 走到前宅时,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上前拦住去路。 看向二人道:“江公子,贾里正,我家老爷想见你们。” 这一声 “里正”,听得贾凡浑身舒坦。 躬身开口发问:“赵管家,能问问是什么事吗?” 管家笑着答道:“只是些小事,里正随我进去就知道了。” 贾凡心道还是这老管家会说话,立刻扯起江尘往外走:“走。” 只进去不到半刻钟,江尘就提着一个三层红漆方盒走了出来。 脑中还在想着赵和泰跟他说的话——请他转告沈朗,让赵卫风前去求学。 “这是试探,还是示好?” 贾凡紧随其后,一脸的苦色。 江尘去传话,而他则跟着去三山村确定江尘是否同意赵卫风前去求学。 不管如何,有这个事在,江尘也就借着赵和泰的名义,架着骡车赶早回去了。 .................. 三山村内。 沈朗听江尘说完今日的经过,又看向摆在旁边的红漆木盒。 对沈砚秋说道:“打开看看。” 沈砚秋立刻抬手将盒子打开。 第一层,是两枚金锭,一锭该有十两,足足二十两黄金。 沈朗抬手,示意继续。 沈砚秋打开第二层,里面是张折得四四方方、泛着紫光的貂皮。 看其上如同彩虹般的紫光,价值应该不低于百两。 “继续。” 沈砚秋俯身,继续打开第三层。 这最下面一格,却只摆了一本有些破旧的书。 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庄子章句义疏》。 沈朗这次终于伸手将书拿了过来,翻看了几页。 微微颔首说道:“名家刻本,还算是用了点心。” 他把书放到旁边的案几上,开口说道:“行了,把另外两样送回去,让那个赵卫风过来吧,说好了,我只教他十日。” “至于是试探,还是示好,都无所谓。 他们心中只要有一丝不确定,就不敢动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沈朗这么自信,江尘也放心了不少:“那我就去答复了。” 走出门去,等候在外的贾凡立马迎上来:“沈先生怎么说?” “把这个带回去吧。” 江尘将红漆方盒提起来。 贾凡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哭色:“沈先生没答应啊?要不你再劝劝呢?” 他当时跟着江尘一起进去,还想着赵员外有什么安排呢。 没想到只是跑腿,等着回话。 现在回去传的还是坏消息,那就真是白跑一趟了。 江尘开口说道:“沈先生拿走了一样,然后让赵卫风过来学十天,至于能学多少,就看他自己了。” “这样啊!”贾凡立刻忧转喜:“那我这就回去回话。” 走出半步后,又回头问道:“说我能拜见一下沈先生吗?” 他此前根本就不知道,能让赵员外这么敬重的人,那得是什么身份啊!要是自己能打好关系....... “别想了快走吧,你再不走天都黑了。” 江尘将贾凡送出门,自己也顺带回家。 可刚出门,就被沈朗喊住:“你留下,教赵卫风之前,我先教教你!” 第232章 乡吏卜卦:屠村之祸 江尘往外走的脚步顿时停住,看来今天想走是没那么容易了....... 之前沈朗天天让他来上课,都被他选择性无视了,今天算是被抓了个正着,跑不掉了。 沈朗看着他这副表情,轻哼开口:“人家送金子过来我都懒得收,给你学真东西,你还一副不情愿,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江尘只好点头说道:“爹,你讲,我听着。” “今日教你地形,兵法中,将地势地形分为通、挂、支三类......” 事情的起源,还是那次沈朗突然兴起,要教他兵法。 本来江尘还想着,世道渐乱,学点兵法也行。 但问题是,沈朗此前治经读书,兵法却不在其中。 自身对兵法就是一知半解,讲的大多是照本宣科,讲的自然也枯燥的很。 所以,江尘才本能的抗拒,几次想拿走兵书自己回去看。 可惜,沈朗一心要给江尘上课一样,兵书可以给,课也得上。 上课小半个时辰后,江尘就已经开始眼皮打架了。 要不是沈砚秋在旁边为他磨墨倒茶,还时不时悄悄挠挠掌心。 让他有种红袖添香的感觉,怕是早睡过去了。 眨眼间已是天黑,沈朗看了一眼天色。 终于开口:“行了,今日就到这吧。” 江尘如蒙大赦,立刻起身。 沈朗低头,又加了一句:“好好记住我讲的,五日之后,我要考教你的兵法进度。” 还有考试啊?! 江尘瞬间头疼,但随即心中却有了个新想法。 考教?要是他能在考教中把沈朗驳倒,那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继续上课了! 嗯.......江尘觉得靠着前世看了那么多战争片的经验,赢一个照本宣科的书生应该不难。 将送自己送出半里路的沈砚秋送回家,江尘才转身回家。 到家门口时,正见到顾二河和两个妇人小心翼翼的往屋内搬糖罐。 见到江尘过来,顾二河立刻开口:“尘哥,元宝树汁都全熬好了,我没找到你,就全搬屋里来了。” 江尘没想到这么快就熬完了。 问了句:“一共装了多少罐?” 顾二河不假思索地答道:“一百六十四罐,都放这儿了!” 比他想象的还多了四罐,出糖率比他计算的还稍微高了些。 看了一眼角落里,堆成一堆的黑色陶罐 罐口全用毛绳勒住两层黑布,保证不会泄露一丝一毫。 江尘开口:“这两天你辛苦了。” 熬糖的事情一直是顾二河盯着,江尘只是实验的时候才过去看。 顾二河挠头笑道:“这有什么辛苦的?我又不干活,就是在旁边看着而已。” 江尘说道:“看着更费心.......这样吧,给你拿十罐糖浆怎么样?” 顾二河失笑摇头:“尘哥,我要那么多糖浆干啥?” 江尘看着枫糖浆:“等我把这些卖出去之后,你恐怕一口都舍不得吃了。” “给你十罐,意思是这其中有十罐归你,我帮你一起卖,卖了之后给你 十罐的钱,当你这段时间的工钱如何。” 按照江尘的计算,一罐能卖四两银子。 10 罐就是 40 两。 但普通百姓,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了! 当然,他给的不止是这几天干活的工钱。 从去年开始,顾二河就一副铁了心跟他。 江尘虽然没有收小弟的意思,但他除掉陈丰田后,就已经彻底成了自己人,江尘也没有亏待自己人的习惯。 胡达那边,也会给同样的待遇。 顾二河听完笑了笑:“那也行,我就把这十罐糖浆交给尘哥你去卖!” 他可是知道江尘收树汁的价钱。 10 文钱一斤,4 斤树汁能熬出一斤糖浆,一斤糖浆装两罐。 一罐的本钱大概就是 20 文。 十罐元宝数糖浆,大概卖个二三百文吧,这些钱给他,他倒也不嫌多。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跟我一起进城卖货。” “谢谢尘哥。”就算二三百文,那也比那些整日搅糖的妇人挣得多得多。 送走顾二河,江尘看着满满当当的一百六十罐糖浆,颇有种看见白花花银子的感觉。 旁边的江田看着却有些发愁:“这么多,要不明日我到城里去卖点?” 江尘摇头:“大哥,这事你不用操心,我来卖就行。” “你不进城去卖?”江田还是不解。 “放心,有人会上门买的。” 找来两块布将陶罐盖上,江尘才回到房间后。 将白天捡来的玉石放在床下后,脑内不自觉算起了账。 将玉石带进城,找人出手,应该又是一笔进账。 要是那狼王皮再卖了,加上这些糖浆全卖出去,那他的资产或许能接近五六百两了。 建院子的钱瞬间够了。 要是能把赵卫风的五百两也挣来,那就是一千两了啊! 这即将进账的银子,终于让江尘不用建房子的钱发愁,心情也轻松不少。 之后两日,江尘要么练武,要么就在沈家学兵法。 这两天,他可是用功的很,让沈朗颇为满意。 只是他的目标,就是为了在考教时,以兵法战胜沈朗!自此可以不用被抓来上课了。 三日时,他又起了个大早。 刚睁开眼,短暂回神后立刻坐起身子。 心念一动,龟甲便飘了出来。 命星高悬,星光垂落: 【当前命星:乡吏】 【小吉:三日后有小雨,放晴后适合播种粟米。】 【小凶:二黑山中,一只独眼熊罴正在游荡,若能组织村中猎户一同捕猎,或许能有不小收获。】 【大凶:二黑山中,山体坍塌,大量铁矿石露出地表。若能组织人手开采,可获得巨额收益;但要小心,另有一批人也在寻找山中铁矿,让他们知晓你们发现了铁矿位置,恐有屠村之祸!】 江尘简单扫过卦签内容,心中暗忖:“倒跟我预料的差不多。” “乡吏的命星,方向和山民虽然不同,但也有重叠,只是重点和整个村子相关........” 第一个小吉卦,知晓天气,方便村民播种; 他可以借里正的身份公布出去。 第二个小凶卦,和他山民命星的卦签根本没差多少。 只不过一个是大凶,一个是小凶。 看来,山民命星是按他个人实力卜卦。 乡吏命星,是按他能调动的人做实力评估啊。 当看到第三枚卦签时,江尘读了一遍,立刻呆愣当场,随后只觉遍体生寒。 第232章 官府传话 “矿脉显出?” 二黑山中有铁矿石,江尘是知道的。 往年,曾有几人捡到些黑不溜秋的石块。 带回来后才发现是铁矿石,拿到铁匠铺里能换不少钱呢。 可按卦签上的信息,二黑山深处有他可以带着村民开采的矿脉。 就他们这百十壮丁,能开采的,只能是浅表矿脉,开采难度极低,说不定用锄头铁镐就能开挖。 要是能拥有这座铁矿,再在村里找几个铁匠,砌起熔炉..... 那之后,能做的事可就太多了。 能卖钱就不说了,光是造出大量铁制农具,就能大大提升耕种效率。 真要是乱世来了,还能转而打造兵器,说不得还能....... 一想到这,江尘赶紧摇了摇头。 这两天被按着头学兵法,满脑子都是兵马兵器。 一想到铁矿,竟然想的是打造兵器战甲,简直危险。 再说,这铁矿要是真被找到,找人开挖的情况下,必定不可能瞒得住。 必须得第一时间上报官府了。 如今周朝实行官山海制度。 山川矿产皆归国家所有,私人擅自开采皆是重罪。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争取个村办官监的名额,让附近几个村的百姓除了种地,还能有条别的生计。 可惜这些,都是最理想的情况。 如今卦象上显示大凶。 证明早有另一伙人在找这处矿脉,说不定已经找到线索了。 他要是在这群人口中抢肉......那后果可能就是灭族屠村了。 当上里正的第一卦就是灭村之祸,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能灭族屠村的,会是山中山匪?还是其他的势力?” 即便已经决定不再管这处矿脉,他还是有些好奇是谁有能力能屠灭三山村。 三山村不大,但也有快百户人家。 普通的山匪,就算劫掠一番也不敢屠村的。 江尘忽然想起,开春时在城中得到的一枚卦签。 给一群人当进山的向导,可以获得丰厚的报酬。 看着,好像是笔不错的生意.......但那枚卦象显示为中凶! 当时他还见到一群外乡人从二黑山方向进城,难不成他们找的就是这矿脉? 这中凶卦签,加上怪人让江尘记了这么久,没想到今天还呼应上了。 还好,他经历过聚乐楼的事后谨慎了不少,没瞎掺和,否则又要卷入大麻烦了。 从刚开春到现在,也已经快两月了,对方应该找到线索了吧.......不管找没找到,他都准备无视这大凶的铁矿卦签了。 他没什么必要,冒这种风险。 只不过,身边游荡着一股可以屠村的势力,更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心中想着得把院墙再修高半尺,早日把观景台建起来,再将破阵弩架上,更得早日突破明劲, 另外.....以后还得找村壮每夜打更巡逻。 就算真的被闯进村,也能提前防备。 想定后,江尘的目光才从矿脉卦签上移开,看向另外两枚。 第一个是播种提示,第二个是聚众猎熊。 猎熊的事暂时不急,等过段时间,找机会喊上赵卫风这个明劲武者再动手。 保证万无一失,还能多赚五百两,何乐而不为。 那就是播种提醒了。 江尘抬手触碰关于播种的卦签。 卦签化作一抹流光,在眼前凝成道道虚景: 【今日天气:晴,明日天气:层云密布,后日天气:骤雨半日........】 一列列天气信息依次列出,还伴有简单的场景演示。 一直排到七日之后。 天气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三日后雨后放晴,气温回升,最适合春种。” 江尘看着啧啧称奇,没想到这卜卦还带天气预报的啊! 倒是正好,这两天江田和江有林虽然是在忙着给他建新房,但心里还在操心田里播种。 那春种的日子,就放在三天后吧。 江尘又看向“山民”命星,随着他心念一动,山民命星立刻移到前方。 刚卜完卦的龟甲,因命星能量充满,再次进入可卜卦状态。 距离上次卜卦已经四天了,倒是可以卜下一卦了。 只是今天他打算进城,正好可以留着卜卦机会去城中用,但也不急着占卜。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江田拍门声,声音带着喜悦:“小尘快出来,官府来人了!” 江尘拉开门,看着兴奋的江田开口:“官府来人,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官府下乡,十次有八次没好事。 江田一急:“今天是好事,肯定是来宣布你当里正的呀!” 这几天他闲来无事赌场,都快把村子跑遍了,村里人都知道江尘要当里正了。 但终究是没有官府告示,现在终于是等到了。 江尘一想,估计大概率就是这事了。 点了点头:“那去看看。” 江田连忙转身,连忙带着江尘往外走。 走到村子中央,正见到一个身穿破旧布衣的官府小吏。 看面相约莫四十多岁,腰挎着一个灰色布袋,左手始终按在布袋上。右手则牵着一头瘦弱的黑驴,一步步朝村中心走去。 江尘停住,问了一句:“大人进村来是有什么事?” 那小吏这才抬头,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最终落到江尘脸上。 问道:“可是江二郎当面?” 江尘点了点头。 小吏立刻弯腰拱手:“不敢称大人,我是县衙的刀笔吏马修杰,这次来,是有事要跟江里正说。” 江尘一听,果然是这事。 开口道:“那就先进屋去歇歇脚。” 马修杰却摇头:“还请江里正先将村民召集过来,我有几件事要当众说,到时候还需要江里正配合。” 江尘想想也是,先当众宣布一下也行。只是看这马修杰表情怎么有些怪。 只是稍觉奇怪,江尘也没怀疑什么:“行,就到那棵槐树下等会儿。” 还没等他吩咐,江田已经兴冲冲往家跑,不多时又提出一面铜锣,敲着锣四处跑去通知村中人。 步骤,和之前陈丰田召集村中壮丁时也差不多。 众人也都习以为常,听到铜锣响,纷纷朝着村口的大槐树下走去。 等见到站在槐树下的马修杰和江尘,众人也都猜到了是什么事。 走到近处便对着江尘拱手道贺: “恭喜尘哥儿!” “尘哥儿有本事啊!” “尘哥儿当里正,肯定比陈丰田那老儿强多了!” 等村民聚得差不多了,马修杰的目光才扫过人群。 看着这一群曾冲进前任里正宅子、将其父子打杀的村民,本能地有几分畏惧,转身看向江尘。 江尘伸手虚按:“大家都安静一下,马大人有话要说。” 第233章 加税!村民激动 马修杰连忙接话:“不敢称打扰,我就是官府里的一个小吏,比你们也强不了多少。” 下面的几个百姓立刻哄笑起来:“不管怎么说,你还穿着身官服呢,吃着公家饭呢。” “比我们这些地里刨食、说不定哪天就饿死的总强些吧!” “就是,马大人你有话就赶紧说吧,我们还得回去耕田呢。” “就是就是!” 不得不说,陈丰田一死,确实让村中不少人家解了燃眉之急。 起码春种前,还能吃上几顿饱饭,现在说话都多了几分力气。 马修杰看众人态度还算和善,终于稍微放松了些。 开口说道:“我今天来,第一件事估计大家应该都猜到了。” “陈丰田作恶多端,已然伏法。现在村中需立新里正,按官府之意,任命江二郎为三山村正。你们可有意见?” “没意见!” “挺好的马大人。” 这事江田早就在村里宣传了好几天,众人都已经把江尘当里正了,哪会有什么异议? 马修杰见众人高声应和,点了点头,又看向江尘。 江尘刚要开口让他们先散了。 旁边的马修杰低声开口:“江里正,还有两件事要说!” 江尘看他有些紧张的模样,微微皱眉,剩下的两件,恐怕不是好事了。 但他是代官府传话,江尘只能开口:“那马大人请讲。” 马修杰看向众人,硬着头皮道:“第二件事,是今年的猎税征收。” “五月十五之前,每猎户需缴两千一百钱,野鸡羽三十簇,不足者折钱补缴,一簇十文。” “多少?!” 话音刚落,村中几个猎户霎时炸了锅。 去年猎税才一户一千文,一两银子不到。 今年竟然直接翻倍,还加了实物税! 一年猎税,竟然到了二两银子多。 便是春猎结束,普通猎户家也很难拿得出这么一大笔钱来啊。 马修杰见几个背着大弓的猎户往前,脸色更紧张了,下意识往江尘身后挪了挪:“诸位不要为难我,这是官府的决定,与我无关!你们要是觉得不行,可以去官府问询。” 江尘面色也有些难看。 一两、二两银子对他不算什么,可对其他猎户却是巨款。 更关键的是,若只是加税,怎么可能只针对猎户? 恐怕还有其他税负。 他只能伸出手,示意站到前面来的张本善顾金山往后退:“张叔、顾叔,还是先听马大人说完。” 马修杰感激地看了江尘一眼,对着下面凶神恶煞的猎户。 结结巴巴的开口:“第三件事:一月之后加征‘安民税’,十二岁以上者,每人缴百文,以安各地流民。” “此外,春种之后,征发徭役赴江南修运河,为期一月。” “输庸代役者,日折绢一尺,三十日合计折钱五百文。” “什么?!” 话音刚落,场下众人先是感觉听错了。 等理解过来马修杰在说什么后,又很快暴怒起来。 一家若是五口人,单这安民税就要缴半两银子。 再加上徭役折钱,那是足足一两银子啊! 刚刚过完冬,还没秋收,谁家能有这么多闲钱? “没钱!哪里来的钱!” “狗官!我就知道官差下来没好事!” 有人说着就人挤人的往前,有人已经往空气挥舞着拳头,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江尘同样脸色难看,这还真是给他来了个难题啊。 里正的职责之一,就是督促村中百姓按时交税。 可临时加税,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哪里能收的上来税。 看着下面众人一脸激愤的样子,马修杰早吓得躲到江尘身后,生怕三山村百姓再次化身暴民,让他落的和陈丰田父子同样的下场。 江尘也看出来,这马修杰在县衙肯定也不怎么受待见。 一般的刀笔吏就算下乡来,身边也起码跟着个捕快,能威吓一下普通人。 就这么赤条条的来,带到的还是这么容易惹人激愤的消息。怕不是有人想看他挨打。 但打杀陈丰田父子,再安个罪名,可以一了百了。 但要是打杀了官差,那问题可就大了。 眼见场面快要失控,他也只能转头对江田说道:“把马大人先带回家中休息。” 江田脸上同样不快,但还是按江尘的吩咐,拉着马修杰绕过大槐树离开。 一众村民的不满,只能转移到站在前面的江尘身上。 有人高声喊道:“江里正,你护着那狗官干什么!” “流民作乱,凭什么要我们出钱安抚?又没闹到我们这来!” “尘哥儿,这税我可是交不上去,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过冬之后,家家户户连口粮都紧缺,吃的都没一口,哪有钱交税? “行了!”江尘看着众人越说越激动,高声喊了一句。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得益于蕴养出来的名声,即便他是第一次以里正身份站在众人面前,威望甚至比当了许多年里正的陈丰田还要强。 江尘目光扫过:“你们要是不满意可以进我家里把小吏拉出来打死,然后抬着尸体进县城,把征税的县官也打死。” 有人低声嗫嚅:“那不是造反吗?” “你们还知道是造反啊,不敢造反就把你们的拳头收起来,免得跟上次一样,还得让我给你们擦屁股!” 众人头颅不由低的低,在他们眼中陈丰田家中的事情最后确实是靠着江尘和沈朗才说服县衙不追究的。 毕竟那日,他们可都远远看着县尉带来的人将江尘和沈朗围在屋内直到天黑。 等出来之后就给陈丰田定了案,全程没提到入户伤人。 现在这事又被江尘提起,他们也难免有些心虚。 “可是......这税太高了啊,这真是要把我们逼死啊!” “就是,就是卖了,我这身肉也交不上。” “又有徭役,去年去的几个徭役,可是一个都没能回来。” 每年,都有拿不出钱来抵徭役的。 真去服役,能活着回来的最多不过十之三四而已。 所以,听到服徭役,他们都想着事,又要额外交多少钱? 否则家中走了壮丁,赋税却还是要按人头交,家中光景再好也顶不住。 “先散了,我去问一问到底是什么情况,能不能延后交或者是少交些。” 众人也不觉得江尘能改变朝廷的赋税,只能唉声叹气的准备离开。 但江尘又突然想起什么,开口加了一句:“没春种的别急,我看天气,两三天后可能有雨,到时候再种更合适。” 第234章 实田与授田,官田中的坑 只是,众人心里只有临时征税的事情,没几个将这话听进去。 站在前面的几人听到了,却也只是笑着回了一句, “尘哥儿,打猎你在行,但种地你肯定不如我们熟吧。” “我看这天时可不像有雨的样子。” 他们倒是认可江尘打猎的本事。 可村中人也都知道他浪子回头前,就是村中游荡的泼皮无赖。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此时,教他们种地,自是没几个人信的。 江尘也没再解释什么。 现在村民满脑子都是安民税的事,哪有心思听他讲天气预报。 反正他只是提个醒而已,一场雨对最终收成的影响终究有限而已。 又安抚了几句,村民才三三两两地散开,嘴里还在咒骂着官府。 突然加这么重的税负,哪家能受得了? 众人散开,江尘也转身回家。 马修杰此刻,正坐在江家堂屋,神色局促不安,一只还按在腰间的灰布包上, 面前只摆着一碗白水。 江田是同样将对官府的怒气撒到了马修杰身后,连家中待客常用的粗茶都没拿出来。 江尘走上前:“马大人。” 马修杰连忙起身:“江里正折煞我了,你叫我名字就行。” “那我就攀个近。”江尘招呼他坐下:“马兄啊,这税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 马修杰坐下后叹了口气:“上面发的文书,我们只管照办。” “那些真大人们一句话,我们就得跑断腿,冒着被打的风险来发告示。” 江尘眉头皱起:“各家都才刚熬过冬天,口粮都不够,哪凑得出这么多银子,能不能宽限一段时间?” 马修杰摇摇头:“此事来得急,没得商量。” 说完又压低声音补了一句,“我也跟老弟你透个底,据说是南边的流民又聚众作乱了,官府加征赋税,还是为了这事儿。” 说完,又忍不住低声咒骂:“这群流民也真是不知好歹,开春了还不回去种地,扰的我们都不得安宁!换我说,全剿就安分了。” 江尘摇摇头:“要不是活不下去了,谁愿意当流民、山匪呢?” 马修杰愣了下,才缓缓点头:“这倒也是,世道艰难啊。” 应了一句后,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将护在腰间的灰布袋拿到桌上,小心拿出一本册子,一张文书。 推到江尘面前:“今天还有一件事,陈丰田家中的一百余亩田已全部收归官家,加上原本的两百亩官田,还请江里正拟定租契。” 马上就要春种了,几百亩官田的事情,自然是一点拖不得了。 江尘拿起那本册子翻开,其中就是三山村田亩的鱼鳞图册。 一遍翻看,一边问道:“不问问村里其他富户?” 三山村虽不大,除了陈丰田外,还有几家富户。 自是比不上长河村赵和泰家那么殷实,大多是养几头牲畜、有几十亩田的人家。 田种不完时,他们会请佃户帮忙。 当然,也有穷到基本靠给人当佃户过活的。 顾二河、顾大江两兄弟就是如此。 自家只有三四亩田,不够耕种,每逢开春、秋收都会去找长工短工的活干。 “这就是江里正的事了。” 马修杰说道:“谁要租田、你收多少租子,我们不管,只要秋收时,每亩地向官府缴纳三斗租子即可。” 说着,将那张文书也递到江尘面前。 是马修杰早就拟好的租契,其上清楚写着田亩三百三十二亩,租税百石。 官府的印已经盖上,只要他签字画押就好了。 江尘又看了眼手中的鱼鳞图册,却疑惑开口:“这不对吧?” “有何不对,租契我检查过,应该无误吧?” 马修杰凑过来问道。 “不是租契,是这鱼鳞图册。” 江尘指着图册:“这北边画的大片地界,都是荒地吧,根本无法耕种,什么时候成官田了?” 马修杰有些诧异地看向江尘。 江尘疑惑的看向马修杰。 马修杰这才确定他是真不知情,失笑道:“看来江里正是真不知道其中关节。” “什么关节?” 马修杰摸了摸短须:“官田名义上是两百亩,实际可耕种的只有一百二十亩。” “陈丰田家的田契,名义上是一百三十二亩,实则只有九十二亩。” “啊?” 江尘愣住,“那粮税……” 马修杰指了指鱼鳞图册:“按官面上的田亩数征收的。” 好家伙! 江尘只觉得陈丰田借粮八出十三归已经够狠了,没想到官府更狠啊。 实际田亩数比记载的少了近三分之一,粮税却要足额缴纳。 他上次听梁永锋说完,还觉得每亩三斗税赋合理的很,租下来后,赚头不少。 这么一算,实际要交的租子,几乎占到亩产的四成。 刨去请佃户的工钱、种子钱。 若是年景不好,一年到头白忙活一场都有可能。 难怪之前听梁永峰说陈丰田家里的田地,也比想要的要多,没想到还有这层猫腻啊。 看着江尘思索,马修杰笑着说道:“江里正别觉得多,永年县地广人稀,又多是新开荒的田。实田和授田的差额还算少的。” “再往南边去,实际得田数和官府授田的差额,常规就是五成。” 差一倍? 那就是种十亩地,要交二十亩的粮税。 年景好还能勉强不饿死,稍有差池,那交完赋税,就只能靠野菜树根过活了。 这么收税,不反才怪。 江尘越发觉得这世道已经烂透了,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进入乱世。 也幸好,永年县地处边陲,乱也是最后乱的,他还有有些时间做准备。 “江里正,请签字画押吧。”马修杰的话将江尘的思绪拉回来。 江尘想了想,终究是提起了笔。 心中粗略一算,实际可耕种的田亩一百九十亩上下。 若是平均亩产一石半,除去所有花销,最终共能得六十两上下。 这点钱他已经有些看不上了。 但这些田他不租,官府肯定第一个不愿。 更别说还有不少佃户指着这些田过活,就当是尽里正的职责吧。 用毛笔在租契上签上姓名,又全掌涂墨,按在租契上。 马修杰拿起,小心吹干墨迹。 仔细检查了一番,才小心地将田契折好收进随身的破旧布包:“行了,江里正,此事就算妥了。” “还请尽快催促村民春耕,不可误了时节。” “另外,安民税还有徭役的事,也请里正提前收缴。到期收不上来,官府只能派人下来挨家挨户催缴了。” 第235章 流民未止,再进城 “知道。” 江尘往前和握了握马修杰的手:“麻烦马兄跑这么一趟了。” 马修杰只觉得掌心多了块硬邦邦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小块银子。 稍一掂量,约莫有一二两重,眼中霎时闪过一抹惊喜。 他每月月钱也不过两钱银子,还时常发不下来。 这江二郎一出手就是数个月的月钱啊,传言他打猎赚了不少钱,果然是真的。 心中欢喜,嘴上却道:“江里正,你这...... 哎呀,这本是我分内的事情,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江尘拍了拍他的肩膀:“马兄,我也是刚当上里正,什么都不懂。” “之后有什么事你提前跟我讲一声,我另有重谢,也免得再闹出今天这样的笑话。” “明白明白,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收了银子,马修杰的态度也瞬间亲近了不少,笑着说:“下次你进城,我请你喝酒。” “好,我送马兄。” 送银子本是江尘一时兴起。 倒不是钱多到花不完,只是他看马修杰在官府里似乎不受待见,甚至有些被孤立,起了些拉拢的心思。 刀笔吏虽然只是最低级的小吏,但却能第一时间接触到官府要下发的各类公文。 只要有一次能提前拿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这二两银子就算没白花。 看着马修杰离开身影,江尘也不由感叹一句:这里正是真没那么好当啊。 驻足片刻后,江尘转身去了沈家。 进门后,正见到沈朗和赵卫风相对坐在堂屋。 沈朗神情紧绷,赵卫风满脸苦色,眼皮沉的直打架。 等沈砚秋说江尘来了,挥挥手对赵卫风说:“行了,出去休息两刻钟。” 赵卫风瞬间没了困意,起身道:“多谢夫子!” 等出门时,看到江尘在外面等着,他更是惊喜:“江尘,你来了!” “我找沈伯父有些事。” “那我在外面等你。”说完,大步流星的走出门。 江尘进屋后,把官府加税的事情跟沈朗说了一遍。 听说南边的流民还没平定,官府又要加税,沈朗的身子往太师椅后缩了缩:“一群流民而已,怎么能闹这么久?” 不说官府召集民勇剿匪。 便单单是士族家中的部曲出动,也该能轻易解决才对。 沈朗思索片刻后,随即嗤笑出声:“我猜,赵郡几家士族的部曲都没动。” “爹的意思是,他们故意纵容流民作乱?”江尘问道:“可再乱下去,除了死更多人外,能有什么好处。” 沈朗的目光稍稍黯淡:“不过是皇族与世家的争斗罢了,中间死多少人都不足为奇。” “那安民税......” 世家间的争斗他不太懂,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赋税的事。 三山村近百户人家,一家少则三四口,多则七八口。 安民税加上临时征发的徭役折钱,一户的负担都要超过千文了。 除了少数富户,恐怕没几家能拿得出来。 “缓交,不交。” 沈朗开口,“别当出头鸟就行,官府也有人不想让这税真的收上去。” 江尘心思电转,也瞬间明白过来。 关于世家官府的事情,还是老丈人的脑袋灵光。 这两年的光景,三山村靠近大山,还能挖些野菜勉强果腹。 永年县还有村子的日子不如三山村呢。 这突然加征的赋税,必定会引发反抗,那就缓交,看看其他村子怎么应对再说。 “行。” 应了声后,江尘又开口:“明天我打算进城一趟,爹一起吗?” 站在后面的沈砚秋眼前一亮,下意识握了握指尖。 这段时间江尘一直忙着,两人都好久没一起进城了。 沈朗摆摆手:“你带砚秋去吧,我这儿还有个蠢材要教呢。” 他说的蠢材,自然是指外面等候的赵卫风。 看得出来,赵卫风虽是明劲武者,却不怎么喜欢读书,跟他爹赵鸿朗完全是两个极端。 “好,那我先回去,明天早上来接砚秋。” 江尘出门时,果然见到赵卫风等在门口。 赵卫风见到江尘出来,立马上前。 看了眼屋门,又拉着江尘往外走了两步,道:“江尘,这两天上山了吗?” “没呢。” “那你答应我的事?” “放心,我之前上山发现了一只黑熊的踪迹。等找到了就第一时间通知赵公子。” “好好好!” 赵卫风激动地搓着手,比刚才听讲时昏昏欲睡的样子精神多了。 接着目光下意识往屋内瞥去,“你和沈先生的婢女定了亲?” 这两天,赵卫风一过来,沈砚秋就只能装成沈朗的婢女了。 江尘斜了他一眼:“不然呢?” 赵卫风眼中闪过一次惋惜,微踮脚拍了拍江尘的肩膀,“没事,你只要帮我把事情办成,等你成亲,我再送一份大礼!” 话没说两句,屋内就传出了沈朗的声音:“赵卫风,进来。” 赵卫风连忙道:“我先进去了,别忘了正事啊!” .............. 次日天明,江尘把从河里挖出来的玉石用布袋装好,挂在身上。 又带上了五罐枫糖浆,小心放在车上。 今日进城主要就两件事。 一是卖掉玉石,给孙德地补齐建房所需。 二就是给枫糖浆找销路了。 这几天过去,也不知道包宪成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要是干得满意,江尘也不介意多给些银子,将其收归己用。 今日进城,除了江尘和沈砚秋,还有江有林和陈巧翠。 江有林进城,主要是为了找个‘先生’看日子,以及采买江尘成亲所需的的东西。 陈巧翠则是江尘刻意带上,必要的时候,给碧树酒楼展示一下蜜汁烤肉的做法。 江尘已经将甘酥金炙的做法全教给她了。 若是枫糖浆的生意敲定,那自是要将做法法子也一起给出去的,这也是江尘敢将一罐枫糖浆卖出四两银子的底气所在。 等江尘把沈砚秋也接上,骡铃摇响,慢慢朝县城赶去。 沈砚秋抱着双腿,坐在江尘身旁。 江尘从怀中,掏出一张拧成大白兔奶糖样式的油纸,递到沈砚秋面前。 “这是什么?” “尝尝。” 沈砚秋接过,拧开油纸,是一块枫糖。 外边是琥珀色的晶壳,里面好像还能看到糖浆流动。 放进口中,裹着树木清香的甜意在舌尖漾开。 她双眼弯成月牙,身子微微发软,不自觉地将头轻靠在江尘的肩上,看着道旁的林木缓缓后退。 第236章 碧树酒楼,摘幌闹剧 江尘做出来的枫糖,只能算是半成品。 没有不粘锅,也拿不准温度,很难精准把控糖浆的浓度。 最终做出的枫糖,放进凉水泡着才能结着一层硬壳,内里却仍是流质糖浆,更像是浓稠的枫糖膏。 天气再热些,外层硬壳一化,就又会变回流质。 这么售卖既麻烦,又没法长期保存。 所以,江尘最终还是选择直接售卖成罐的枫糖浆了。 但看沈砚秋的反应,这枫糖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明年要是能改进技术,做一些留自家吃也好。 ............................ 今日永年县城比往日热闹了不少。 这座边陲小城,在这乱世,竟有种愈发繁华的感觉。 其中的原因,却是南边流民聚众作乱,一时没能平定,才逼得不少人来此避难。 连带城里的乞丐和流民也多了许多,街道两旁,每走几步,就有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蜷缩在路旁。 正好现在各家都忙着春耕,要是村子里招不够佃农,也可以让大哥在城中招募一些短工。 将这事记下后,江有林将骡车停好后,和陈巧翠一起去采购江尘成亲所需的东西,顺带还要请人看黄道吉日。 江尘不怎么在乎这些,但也不会刻意反对,任由他们去忙活了。 他自己则带着沈砚秋,在县城里转悠起来。 街道上人来人往,流民乞丐又紧紧盯着街道上的行人,但凡有目光交汇,便立刻上前搭话。 沈砚秋下意识攥住江尘的手,往他身边靠了靠。 江尘目光扫过四周,同时听着路人的闲谈,不出所料,果然不止一次听到‘甘酥金炙’‘碧树酒楼’几个字。 嘴角含笑,江尘循着街道,没多久就到了县城主街的碧树酒楼。 三层小楼,雕栏画栋。 匾额旁的雕花木架上,挂着上等杭绸制成的红、青、黄、白四色幌子。 但凡是卖吃食的,基本都会在门前挂上幌子揽客。 街边摊贩,譬如之前江尘买甜粥、炙肉的摊子。 旁边就挂一道幌,写明有什么卖就行。 道旁的食肆,则是挂两道幌。 自家开灶起火,能做家常炒菜,也能满足食客普通百姓改善生活的需求。 再往上,挂三道幌的就是高等酒楼了,有专门的大厨做菜,有包间宴请宾客。 至于四道幌,敢挂的酒楼必定底气十足。 表明其中,酒肉齐全,南北大菜、海味山珍皆有。 一般的酒楼,是怎么也不敢挂的。 碧树酒楼这四道幌,可比碧树酒楼的招牌好用多了,不知为其招揽多少来永年县的行商。 好是好,可要是做不出来菜,那就有人要来摘幌子了。 要真被摘了幌子,碧树酒楼的名声也肯定会一落千丈。 可以说,江尘这一招着实狠了些,一定包安的莲花落传遍永年县城。碧树酒楼几乎不得不就范。 但真要买了他甘酥金炙的方子,那最后碧树酒楼肯定还能大赚一笔,只能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了。 江尘领着沈砚秋走到门前,立刻有小厮走到门前,将两人领到大堂。 坐下后,江尘目光扫过,很快看到站在柜台的掌柜。 上次他来卖鹿肉,两人就见过。 只不过这次,那张胖脸上,明显多了些疲惫,眼圈发黑。 “客官,您吃点什么?”小厮一边擦桌子,一边发问:“来两道你们这儿的招牌就行。” 小厮面露苦色:“客官,我们这没有甘酥金炙。” 江尘笑了两声:“那就两道其他的招牌。” 小厮这才松了口气:“成,那客官你稍等。” 很快,两道菜端上来。 江尘和沈砚秋相对而坐,吃到一半。 忽然听到外边传出一声怒喝:“连招牌菜都失传了,你们怎么还好意思挂着幌子骗人,来人,给我摘了!” 说话的是个身着短打的汉子,此刻正脸红脖子粗地跺着青砖台阶。 说话时,手指直直戳向门楣下的幌子。 他身旁两个同伴也围了上来,一人推开面前的小厮,一人伸手就去扯那面代表南北大菜的黄色幌子。 碧树酒楼掌柜李宝金,赶忙从柜台后三步并两步跑到店前。 躬身拦在幌子架前,双手作揖不停:“客官息怒啊,那是流言!我们家根本就没有甘酥金炙这道菜啊。” “放你娘的屁,那多人吃过,你现在说没有了?” “我家公子要吃这道菜,你要么一时三刻给我做出来。” “要真是已经失传,那我们摘了幌子就是。” 李宝金满头生汗:“我们家酒楼从开店,就没有换过厨子,哪来的失传一说啊。” 大汉怒目瞪来,吓得李宝金往后退了一步:“那就是故意不做?怕我们出不起钱。”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胖掌柜只得把那壮汉往店里拉:“三位爷还是先进屋,今日酒肉全算我的!” “那甘酥金炙到底是什么,我是真不知道啊。” “我们从赵郡来的,还在乎你这点酒菜钱?今日非要摘了你的幌子不可!” “三位爷,还请里边请。”拉拉扯扯间,李宝金终于将三人拉进了酒楼,好酒好肉很快端上桌。 见那三人转眼就吃的满嘴流油,李宝金看的眼前发黑,摸着额头回到柜台后,几乎要扶着柜台才能站稳。 咬着牙怒骂:“要是让我抓到是哪个混蛋害我,我非扒了他的皮!” 一切的起源,就是几天前来的个老行商。 垂垂老矣、瘦的皮包骨,已经没法下地,硬生生是被一大家子人用板车拉到碧树酒楼前。 那行商来时是酒楼人最多的正午。 阵仗又不小,一过来,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李宝金上前招呼,才知道那行商已经重病垂危,三四天天米水未进了。 但曾经在碧树酒楼吃过一道叫甘酥金炙的大菜。 吃过一次后,一生难忘,现在快要死了,人生最后的愿望就是再尝一次甘酥金炙。 李宝金只当是他记错了菜名,又问那道菜是什么样的。 几个来回后,确定碧树酒楼没有这道菜,就想将人哄走。 可那行商不依不饶,说肯定是大厨换了,吵嚷一番后,直到说的口干舌燥,那老行商体力不支昏了过去,又被一群人着急忙慌拉走。 第237章 赌玉 本来李宝金只当是个快死的糊涂老头,可没想到,这事短短一天,就传遍了永年县城。 那道甘酥金炙突然就成了永年县的特产,且只有碧树酒楼能做。 至于其味道,那更是天上少有,地下独绝。 过了一天,县中纨绔陈泽也找上门来,点名要吃这道菜。 他硬着头皮说没有,却被陈泽一把掀了桌子。 有了陈泽这一闹,甘酥金炙这道菜,更是在永年县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恰好,最近县内里来了不少贵人和行商。 永年县本就没什么新鲜玩意儿,听说碧树酒楼有这么道名菜后,都想来尝尝。 可到了碧树酒楼,却又扑了个空。 性格好的,他好言相劝也就算了。 性格差的,则动不动来闹着要摘幌子! 更有刚刚那种,打着要摘幌子的名义,上门骗吃骗喝的。 可他又确实拿不出甘酥金炙这道菜,只能好生哄着。 一想到这,李宝金又狠狠骂了几句,甚至想要去报官查查到底是谁害自己! 可想想,连县尉的侄子陈泽都上门掀桌,甚至硬说自己吃过一道不存在的菜。 他又哪里敢进县衙的大门,只能咬牙受着,希望那天县百姓彻底忘记这事。 江尘完整看完这闹剧,不由失笑。 包宪成还真有几分聪明。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能聚起一群流民乞丐,还能让他们言听计从,确实有些本领。 沈砚秋也隐约听见了 “甘酥金炙” 四个字。 低声问道:“他们找的,不是你做的那道炙肉嘛?” “是啊。” “那为什么找到这来了......” 江尘笑笑:“天机不可泄露,我们先去别的地方办事,晚点再来一趟。” 他看这掌柜还有几分力气,先继续熬熬再说吧。 结完账,江尘牵着沈砚秋,离开碧树酒楼。 “接下来........先去卖玉石了。” 一块石头一直带在身上,沉甸甸的实在坠着难受,还是先卖了再说。 只不过,整个永年县都没有专门的玉器行。 想卖玉石,也只能去东市最大的首饰行宝瑞阁。 之前也有人在山中或河里捡到玉石,都都是送到那去卖的。 不多时,两人就停在了一扇朱红描金的门前,上挂“宝瑞阁” 三个鎏金大字。 许是城中来了不少赵郡的人,今日宝瑞阁内的人倒是不少。 江尘踏入店门时,鼻尖先是嗅到一缕淡淡的檀香,内里,还有琴声传来。 这里,应该算是永年县的奢侈品集散地了。 两人进门后,一个青衣妇人堆着笑迎上来。 眼神飞速掠过两人的穿着后,开口问道:“二位客官,是想挑些什么首饰?” “店内新到了一批江南的玛瑙珠串,正能搭娘子的花簪,可要瞧瞧?” 江尘扫了一眼,店内的首饰确实精致得很。 当初陈泽拿来讨好丹凤的那顶凤冠,应该也是从这里得来的。 他看向旁边的沈砚秋:“有什么喜欢的吗?” 沈砚秋摇头:“我不要,你帮我赎回的簪子就够了。” 自上次江尘帮他从当铺赎回簪子后,她每次见江尘都戴着。 “那不算,看看玛瑙珠串吧。” 沈砚秋却抓住江尘的手,有些执拗开口:“尘哥儿,真不用......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她还以为,江尘带她来这里就是为了挑首饰。 青衣妇人笑着开口:“娘子,你相公一番心意,不能辜负啊。” 沈砚秋脸红红的,又把江尘的手往后拉了拉,想让他出去。 江尘也就不强求,转而开口:“那珠串就等会儿看,你们这收玉石吗?” 妇人目光下移,才瞥见江尘腰间鼓囊囊的布袋,点头说道:“自然是收的,你稍等,我去叫我们掌柜的。” 等到妇人离开, 沈砚秋才好奇问道:“你捡到玉石了?” “不知道是不是。” 江尘笑着说,“但我感觉是,毕竟我的运气一直不错。” “那倒是……” 沈砚秋想想,江尘好像确实运气不错。 第一次跟他进城,他就从一堆晒干的草药里找出一株不起眼的野山参,也不知道是眼力还是运气居多。 那妇人进了内堂后,不多时,一个身着黄绸衫、穿金戴银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上下打量了江尘一番,随即伸出戴着玉扳指的大手,往旁边一引:“小哥,雅间说话。” 到了用屏风隔开的雅间,男人开口:“拿出来看看吧。” 江尘这才解下布袋,从中取出那块直径约十五厘米的黑石。 沈砚秋好奇地凑过去,却见那石头黑黝黝的,和河里普通的石头没两样。 不由疑惑:“这是玉吗?” 她见过的玉都是温润莹洁,凝脂流光。 这块石头,怎么也不像是玉石啊。 掌柜的也皱了皱眉,指了指旁边的桌子:“放这儿。” 等江尘将石头放好,他才摘下扳指,双手捧起石头,上下左右翻看了一圈,终于在底部找到一块铜钱大小的墨绿。 他点点头:“确实是有一抹绿,不过也只有这么一抹。” 他沉吟片刻,“就当我赌一把吧,给你十两银子。” “十两?” 江尘虽不知这玉石里边怎么样,但卦象显示中吉,绝不可能只值十两。 “太低了,掌柜的,这么大一块玉石,怎么也不值这个价吧。” 掌柜摇头:“小哥,我不坑你。” “这玉石看着大,实则只有这一抹绿,要是里面就这点料,挖出来连个扳指都打不成,别说十两,一两都不值。” “我给十两,是赌它内里有货。” 在他看来,这个价已经很公道了。对一个幸运捡到玉石的山民,已经算是高价了。 江尘依旧摇头:“那就切开看看,要只是十两银子我不卖。” “你确定?” 掌柜的提醒道:“要是切开后,只有外边这一抹绿,可就一两银子都不值了。” 沈砚秋看着那毫不起眼的黑石,也有些纠结。 这石头看着真不像是玉,能卖十两银子,已经算是捡便宜了吧。 正纠结时,江尘扭头看向她:“娘子,你觉得呢?开还是不开?” 沈砚秋白了他一眼,掌柜的目光也随之落在她身上,似是真把决定权交给了她。 她咬了咬嘴唇:“开,我相信你的眼力。” 江尘笑了:“那听我娘子的,掌柜,开玉吧。” 第239章 解玉,河磨暖玉! 宝瑞阁掌柜吴景程,微微摇头:“赌场有句话叫十赌九输,这句话在解玉上,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我愿给十两银子,也是喜欢这一抹翠,你们不再考虑一下?” 江尘笑笑:“不考虑了,要能开出好玉,掌柜给个实诚价就行。” 吴景程不再劝,起身开口:“那跟我去天井。” 宝瑞阁后院还有第二进院子,正中是四面通透的天井。 天井中央摆着一张半人高的青石案台,旁边是口八卦井。 墙角立着个木架,分层摆着线锯、磨石、铁钎等解玉的工具。 木架旁还堆着几块剖开的原石,里面只透着一点荧光似的绿,被随意丢在地上。 吴景程指了指那些废玉,开口道:“这些都是解出来的废玉,哪一个品相都不比你手中这块差,开出来后全都一文不值了。” “那掌柜的,怎么还愿意花十两银子买?” 吴景程笑了一声:“嘿嘿,我喜欢赌,特别是喜欢赌石。” “我不怎么喜欢赌,但我的运气一直不错。” 江尘笑着将石头递了过去:“劳烦掌柜了。” 吴景程还没接,一个老汉从旁边走出,说道:“掌柜的,我来动手吧。” 吴景程摆摆手:“倒是第一次见这么犟的小子,我亲自来。” 解石这种事,本就吸人眼球,今日店内人本就不少, 一听说有人解玉石,立刻全跑过来凑热闹了。 不多时天井入口就挤得水泄不通,人人都探着脑袋往里看。 老汉听见吴景程要亲自动手,立刻从木架上取出线锯。 又让人端来个铜盆,从天井的八卦井中舀了两盆水背在一旁。 吴景程卸下手上所有的戒指,在铜盆中洗了手,才脱掉身上的黄色外袍,露出里面的藏青绸袍。 又分别将两边袖口束得紧实,才伸出手:“放这儿吧。” 。 江尘才将那块玉石放在了解石台面上。 围观众人一看到那灰扑扑的石块,顿时笑了:“吴掌柜,这石头看着一点绿都没有,能开出好料?” “别说,倒是挺大一块,真能开出玉来,应该值不少钱。” “大有什么用?河里这么大的石头还不遍地就是。” 吴景程没有回话,转头看向江尘:“买定离手!十两银子,不卖?” 旁边的围观者听到这价格,也没想到这灰扑扑的石块竟然价值十两。 不由开口劝道:“小伙子,十两银子不少了,卖了吧!吴掌柜这人实诚,没坑你。” “就是啊,捡块石头挣十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围观者后面,不知何时进来了几个看热闹的闲汉。 此刻却是高声喊道:“别啊兄弟,开,必须得开,说不定能赚百两呢!” “哈哈,就是就是,这时候可不能怂啊。” 这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生怕江尘犹豫,白挣十两银子。 江尘同样没搭理起哄的众人:“买定离手,是亏是赚,我都认。” “成。” 吴景程也笑了,先将石头在台面上晃动了几圈。 确定放稳后,指尖叩击石面,听着沉厚的回响,心里有了底数。 转身从老汉手中接过墨斗,顺着石纹弹了一道淡墨线。 案上的线锯、解玉砂与铜盆清水早已备妥。 吴景程先抓起一把细砂,混着清水抹在线锯上,双手攥住锯柄,开始缓缓拉动。 “嘶嘶 ——” 线锯与石皮摩擦的声响,混着水珠滴落的 “嗒嗒” 声响起。 每当停下,旁边的老汉都会立刻添砂补水。 沙沙声中,围观者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盯着线锯慢慢嵌入石皮。 很快,石皮渐渐被破开,老汉立刻淋上清水,冲开碎渣。 此时,原石已经被锯开一道缝。 “开了,开了!” 有人小声嘀咕。 众人纷纷伸直脑袋往前看,却只见到一抹青灰色,跟脚下的青石砖没有两样。 “完了,是块废料。” “哈哈,这些可不值十两喽。” 吴景程终于直起腰,转头看向江尘,咧嘴一笑:“如何?现在可就只值五两银子了,卖吗?” “继续。” 江尘表情毫无波动,旁边的沈砚秋却已经紧张的搓起衣角。 “再开下去,就只值一两银子了。” 吴景程提醒道。 “就算分文不值,我也得打开看看,也好死了心。” 江尘的心里有底,怎么会犹豫。 旁边有人低声说道:“这小子是真倔啊!” 后面几个闲汉,更是毫不顾忌的笑出声:“哈哈,我一想到他等会儿的表情都想笑。” “好。” 吴景程也不拖沓,换了更细的银线锯,顺着裂缝外侧重新走线。 动作比之前更缓,指尖能清晰感受到线锯与石料的贴合度。 这次足过了小半个时辰,银线锯渐渐切到了实心。 吴景程将线锯抽出来,旁边的老汉立刻泼上清水冲洗。 吴景程起身开口:“各位且看好了,到底是什么成色,顷刻揭晓!” 每日解石,他最享受的就是这个时候。 等所有人目光看过来,他才将双手放在石块两侧,轻轻一掰。 “咔嚓” 一声轻响,石皮裂开。 先是青灰色,众人正要笑出声,却见一道温润的青白色光晕撞进双眼! 这一下,纵是见多识广的吴景程也愣住了,立刻低头细细打量起来。 “这是…… 河磨暖玉!” 他捧起那半块玉石,盯着内里的玉料 。 原本足有一扎多长的石头,足有三四寸的石壳。 解出来,只有中间巴掌大一块玉。 但其质地细密如凝脂,泛着柔和的油脂光泽。 青白色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暖黄,在天井中投下的日光里,通透得能映出指影。 整块暖玉,石纹细密规整,只有侧边带着一丝杂质。 众人只见到一抹青白,看到吴景程的表情后,又忍不住往前凑了一步。 等看清玉料后纷纷惊叹:“好漂亮!” “这玉,比外头的和田玉也不差吧?” 第240章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站在前面的,多是富贵人家的妇人,虽然看不出是什么玉,但也能分出高低来。 正中一个淡粉华狍的妇人,扫了一眼后立刻开口:“吴掌柜,你打算做个什么物件?我先定了!” 吴景程指尖轻抚玉面,紧绷的嘴角许久才露出笑意:“暖玉,真是块河磨暖玉!” 他可好久没开出这种好玉了,只可惜,旁边的小子没有把玉卖给他,不过.......他也真就是喜欢解玉的过程,银子反倒不重要了。 “吴掌柜!” 那妇人见他不搭话,顿时有些不满,又喊了一声。 吴景程这才抬头看向妇人,连忙躬身道:“赵夫人,容我先琢磨琢磨,打磨出什么物件。到时你要看得上,一定优先奉上。” 听到这话,那妇人才点了点头。 江尘适时开口:“吴掌柜,这下应该不止一两银子了吧?” 吴景程轻咳了一声,有些的尴尬的开口:“开不出好玉来,那是一两,既然是河磨暖玉,自是不止一两的。” “那是什么价?” “二百两,现银,这价是我这几年收玉最高的了!” 反正,出价再高他也不会亏本。 那边县丞家的赵夫人都提前定好了,今日有这么大阵仗,这块玉料做成什么都不会愁卖。 话音一落,全场先是寂静无声,随即直接炸了锅。 “多少?二百两现银?” “一块玉值这么多钱啊?” “你没听到吴掌柜说,这是暖玉,打几个镯子出来不得卖出天价。” 除却几个贵妇人,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摸不到这种层次首饰,现在也只能看到看着那玉石过过眼瘾了。 刚刚还在后面笑的闲汉,笑容早就僵脸上。 不是,我让你开,是想看你血本无归啊,想看看那哭丧后悔的表情啊,你怎么真赚了啊? 你这让人还怎么笑的出来? 笑容并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江尘脸上而已。二百两,才对得起中吉的卦签嘛。 “多谢掌柜,那就这个价了。” “娘的,这么多一个箩筐都装不下吧。”后面的闲汉牙酸的不行。 “什么都没干,凭什么就让他挣了二百两?” 几人对视中,眼中全都闪过一丝贪婪。 城中流民乞丐那么多,若是找个机会把他抢了,再把罪名推到流民身上,或是干脆让几个流民去抢。 之后,纵然是官府怎么查也查不到吧。 二百两银子,二十多万大钱。 足够让人铤而走险了。 吴景程也是常年做生意的人精,看见后面几人眼神变化后,自是猜到他们在想什么。 凑近江尘,低声开口:“我让人把银子给你备好,你等会儿从后门出去,别被人给撞进了。” 江尘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吴掌柜,能不能先把银子存在你这儿?我们回去时再来取。” 他真傻,真的。 只单单想着玉石放在身上坠得难受。 却没想到玉石换来的银子更重,带着这么多银子到处跑一天,不得累死。 吴景程到没想到他这么豪爽,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你信得过我吴景程就成,这样,我给你写张条子,你随时来取都成。” “吴掌柜的人品我早听说了,自然信得过。” 这也只是场面话而已,之前别说人品如何,他连吴景程的名字都没听过。 主要还是这么多人看着吴景程报了价、收了玉,他也不怕对方扭头不认账。 但,花花轿子人抬人,听了这话,吴景程脸上也难免多了几分笑意。 低声开口:“小兄弟,你今日虽走了好运赚了银子,但现在城中乱得很。” “你突然挣了这么大一笔钱,若是传出去,免不了惹人觊觎。还是别在街上闲逛了,趁早回家去吧。” 江尘咧嘴笑笑,一脸憨厚的模样:“好不容易进城一趟,我还想带娘子转转呢。” 吴景程微微摇头,心中说了一句年轻气盛。 刚才解玉就见识过他的性子,也就懒得劝了。 “那你留个姓名,我给你写个条子。” “江尘。” 吴景程微皱起眉头,这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听过呢,但一时间又有些想不起来。 “我们之前见过,还是认识?”吴景程不由问了句。 “我在家排行老二,城中百姓大多喊我江二郎。” 吴景程眼睛蓦地瞪圆:“江二郎,二郎传里的江二郎?” “那只是戏说,做不得真的。” “难怪难怪!” 他哈哈一笑,立刻释然。“那你确实没什么好怕的,我不信永年县城还有人敢打你的主意!” 目光一转,刚刚在后面盯着江尘的几个闲汉,听到江二郎的名号,都是面色大变。 别说想着拦路抢劫了,想起刚刚他们竟然出口嘲讽的江二郎,都吓得脖子一缩,灰溜溜的扭头跑了。 永年县里的人或许不知道县尉、县丞是谁。 却绝不会不知道江二郎是谁。 毕竟那张比桌面还大的狼王皮,至今还挂在聚乐楼匾额旁呢。 江尘这次大方亮明身份,也是怕上次的麻烦重演。 虽然他习惯低调,可现在被人顶上了,还不如直接亮出身份,看看那些人有几个胆子,敢劫他江二郎的道。 “这就是江二郎啊!长得倒是跟戏文里一样俊俏,不知娶亲了吗?” 前来买首饰的夫人小姐们,顿时亮起星星眼。 那模样竟有几分后世追星的狂热,恨不得立刻上前搭话亲近。 “没看见旁边的小娘子吗,真是郎才女貌啊!” 沈砚秋见这么多人看过来,如鹌鹑般往江尘身边缩了缩。 但很快,众人的目光重新投到那玉石上。 “这块玉石是江二郎从狼王山捡的吧,难怪看着这么神异。” 戏文中猎狼王的小黑山,在他们口中已经成了狼王山。 “吴掌柜,我出百两,给我取个佛牌出来吧,给我家大宝护身!” “吴掌柜,我出一百五十两,能取一对镯子出来吗?” 戏文里的江二郎,早已不是猎狼王的凡人,都成了降狼妖的英雄。 现在这随手捡的玉石,都带了几分神话色彩。 江尘甚至怀疑,继续下去他都要成门神了。 众人的目光,一时间全落到暖玉上,甚至有怕玉料不够,开始往上加价的。 开口的都是永年县有名有姓的贵人,吴景程只得小心招呼:“莫急,莫急,这玉料还没完全开出来呢......” 眼见所有的注意力被吸引,江尘趁势拉起沈砚秋从后门离开天井。 第241章 城中卜卦:毫无吸引力的中吉 吴景程知道他就是江二郎,本来还想借机会再交际一番。 可见他急匆匆的样子,还有那些一个个急着出价的众人,也不敢开口喊人,只能继续应付面前的贵妇人了。 走出天井,江尘领着沈砚秋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宝瑞阁前厅。 此刻,前厅已经没多少人了,几乎全挤去天井看热闹了。 就算一开始没去的,听说出了一块宝玉,也全跟了过去。 唯有此前接待他们的青衣妇人还站在柜台旁,守着门。 见两人从前门出来,下意识往天井看了一眼,眼中有几分迷惑。 江尘也怕那些妇人又盯上自己,直接开口:“你刚刚说的那玛瑙珠串,拿出来看看。” 来都来了,怎么得带一件走,当做送沈砚秋的礼物。 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这个机会。 青衣妇人应了一声,转身去柜台取首饰。 沈砚秋却仍小声开口:“尘哥儿,我真不用......” 她曾经也是士族之女,不缺什么金银首饰。 甚至大多数,都比这店里最贵的首饰要珍贵....... 若不是那些东西全被抄走,逃难路上又大多低价变卖,她在三山村也不至于过的那么清贫。 曾经拥有过比这更好的,所以,她是真的不看重这些首饰。 唯一想要的,就是过上安稳的小日子。 江尘转身搓了搓她的小脸:“我知道你不看重这个,但我们马上就成亲了,你总得让我表示一下吧,就当是为了让我心里舒服点。” 沈砚秋略微犹豫后,才如轻轻应了一声。 紧接着开口:“那我也要送你个礼物。” “好啊。”江尘笑着点头:“我长这么大,还没有收过女孩子的礼物呢。不过你可得好好准备,我眼光可高的很。” 沈砚秋银牙一咬,指甲盖掐在江尘手背上:“我送的你不准不喜欢!” 江尘做出吃痛的模样,连忙开口:“喜欢喜欢,一定喜欢,你就算送根茅草我都喜欢。” 沈砚秋娇俏的哼了一声,心中却已经想着要送什么了。 那青衣妇人直到两人说完才转过身来。 只是脸上的笑还没消下去,明显刚刚听得清楚的很,惹得沈砚秋又是一阵脸红。 “客官,你请看。”妇人敛了笑容,将三个锦盒放在柜上,一一打开: 第一个锦盒里是串丹红玛瑙, 第二个是鹅黄玛瑙 第三个则是红白相间的缠丝玛瑙,红纹如流云缠绕,白质似凝脂,每颗珠子的纹路都独一无二,看起来倒是奢华淡雅。 一一介绍之后,妇人开口:“这三串都是江南贵人小姐正流行的,客官看看喜欢哪个?” 沈砚秋目光扫过,最终停在了缠丝玛瑙珠串上。 江尘指了指:“这个什么价。” 青衣妇人小心拿起缠丝:“这是北边罕见的流云纹,手工打磨了半月才成,一串正价二十两。” “但既然是江二郎,我就替掌柜做个主,作价十五两。” 江尘不由咋舌,不论哪个时代,这卖首饰是赚钱啊。 连沈砚秋也不由咋舌:“好贵,还是第一个吧。” 这自是不能跟她曾经的首饰相比。 但她在三山村已经过习惯了苦日子。 逃难途中,沈朗一半时间都在想着怎么洗清家族罪名,重入士族。 另一半时间则是钻入书中寻求慰藉,大多数时间反倒是沈砚秋负责日常花费,自然更明白银钱珍贵。 江尘却是直接伸手,将珠串从妇人手中接过。 转身戴在沈砚秋颈间。 珠串垂在锁骨下方,红白纹路衬得本就如暖玉的肌肤愈发透亮。 珠子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叮叮”声。 “好看,要是配上红嫁衣那就更好看了。”江尘微微颔首。 “确实很衬姑娘。”青衣妇人同样赞道。 “那就这个了,成亲那天一定要戴着。” 沈砚秋脸颊微红:“还是先收起来吧。” 青衣妇人才将珠串包好,天井处忽的传来疑惑的声音:“江二郎呢?” “钱从账上扣就行。”江尘急忙开口。 而此时,已经有几人发现了江尘的身影,连忙喊道:“江二郎在这儿!” 江尘迅速收起锦盒,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拉着沈砚秋逃也似的跑出了宝瑞阁。 走在街道上,确定没人过来,江尘才松了口气。 看来之后还是不能轻易表明身份.......只是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名声还这么响。 聚乐楼的影响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想起聚乐楼,江尘牵着沈砚秋转了个方向:“走,看戏去。” 今日除了卖玉,就是碧树酒楼的事,除此外,也没其他的大事了。 至于碧树酒楼的掌柜,多熬一阵,生意才好谈,他也不急在这一时。 正好趁现在,带沈砚秋好好玩一圈。 不多时,两人就坐到聚乐楼大堂的八仙桌旁。 台上似是演的新戏,江尘扫了一眼,也没找到锦鸳。 于是在沈砚秋看戏时,江尘悄悄召出龟甲,开始今日的占卜。 虽然 “山民” 的命星在城中的收益已经不如之前,但几次都收集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所以他已经习惯进城前,留一次占卜机会了。 龟甲摇动,三枚卦签凌空浮现。 【当前命星:山民】 【中吉:聚乐楼中有人正求购二黑山情报,若是满足其要求,能获得丰厚报酬。】 【小吉:城南出,有流民正在售卖传家玉盘,前去揭穿骗局,能获取城中富商好感,但会遭流民嫉恨。】 【平:永年县城最近多了猛虎食人的传言,前去打听消息,或许能有些意外收获。】 江尘看到第一个卦签,就不由嘀咕起来:“又是二黑山中的情报,不会又是找铁矿的吧……” 他瞥了一眼聚乐楼二楼,不用想也知道,求购消息大概率就是锦鸳了, 也极有可能就是冲着那处铁矿来的。 乡吏的第一卦,就来个这么大的烫手山芋,着实让他有些紧张。 但好在,两者卦象一个中吉、一个大凶。 聚乐楼,应该和可能屠村的人不是同一伙。 要是把消息告诉聚乐楼,他应该不会有处理不了的麻烦,还能小赚一笔。 只是........吃一堑长一智。 有了花香楼的经验,江尘根本没有取走卦签的想法。 第242章 丹凤回来 这种事,不论吉凶,一旦牵扯进去,就是无尽麻烦。 一个中吉的报酬,大概价值应该是二百到五百两,已经不值得他冒这么大风险了。 所以,他直接选择视而不见。 等日后有实力自保,或者说自己有实力能站住矿脉后,再回头考虑这事也不迟; 目光下移到第二个卦签,江尘愣了一下。 本来以为是流民逃难带着传家宝低价售卖,是个捡漏卦。 看到后半句,才明白这就是个骗局。 前去揭穿能得富商感谢,但还会遭流民记恨,但卦象小吉,这流民记恨对他估计也没什么影响。可富商感谢,好处应该也没多少。 江尘犹豫一阵,还是放弃了,不想趟这趟浑水。 第三个卦签,猛虎食人传言。 这才刚开春,就有猛虎下山了?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聚乐楼买的虎骨蛇灵汤,到现在还没配齐药材呢。 这么算来,猛虎的线索对他还挺重要。 只不过,他对自己现在的实力也很有自知之明。 山中的独眼熊罴还没解决呢,猛虎的事还是只能往后放放。 最紧要的,还是抽空去药铺一趟,先配齐一副试试效果。 又扫了一眼三个卦象,确定没遗漏之后,江尘心念一动,收了龟甲。 哪怕刷出了中吉卦签,也不值得一去。 今天,还是好好看戏算了。 沈砚秋已经看入迷了,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演的似是个俗套的英雄救美故事。 才停了半句,江尘忽然听到那画着花脸的戏子,口中吐出了江二郎三字。 不由抬头,面露疑惑。 他捏了捏沈砚秋的手:“这讲的是什么?” “江二郎救女。” “还有我的事?” 沈砚秋笑道:“是江二郎从山匪手中救下落难女子的事,据说是聚乐楼掌柜写的本子呢。” 江尘面皮抽了抽,心中暗骂:这王向东,还写起同人来了!问过他了吗,给过版权费了吗? 难怪,过了这么久,宝瑞阁那些人对江二郎的名字还那么狂热。 原来这聚乐楼热度都没下去过啊。 江尘心中正骂着王向东呢,一个小厮不着痕迹的挤到江尘身边:“江公子,我家掌柜的请您上去一叙。” 江尘听到这话更来气了,跟沈砚秋说了一句,起身跟着小厮绕到戏台后面上楼。 刚走上去阶梯,就见王向东守在楼门口。 一见到他,立刻上前喜笑颜开地说:“江公子,你可有阵子没进城了,我可想死你了!” 江尘脸一黑,问道:“楼下唱的是什么?” 王向东脸上的不自然一闪而逝,随即笑道:“这可是我呕心沥血写的新剧!名字叫《江二郎救女》。” “后面还有江二郎除恶、江二郎斩奸、江二郎捉鬼.......。” 江尘整张脸都拧巴起来:“停停停,赶紧给我停了,不准演了!” 王向东这是要拍出个江二郎宇宙啊。 任他这么演下去,过两年永年县过年也不用贴门神了,贴他就可以了。 王向东尴尬笑笑:“没办法,你的名声在永年县太好用了啊!” “实在不行,我给你分点银子呗,三成......三成都归你。” “不行,一部都不行。” 江尘态度坚决的很。 且不说,他本就习惯闷声发大财,名声太响了也不好。 关键是,江二郎名声响,是因为那张狼王皮证明戏文中写的是‘真的’。 再被王向东这么胡乱编排下去,越传越玄,真的也会变成假的。 那二郎传就彻头彻尾成了假的了。 “可戏都排好了......再说,这对你举义勇也有好处啊。” “举什么义勇,我已经当了三山村的里正,不需要再举义勇了。” “里正?”王向东先是惊愕,随即又带上几分歉疚。 在他看来,要不是当初得罪了陈泽,江尘的名声绝对是能当个武官的。 现在却只能当个里正,连官都不是了。 说起来,江尘和陈泽的冲突,也跟他有点关系。 想到这里,王向东也没脸再劝了:“那就不演了,我再想想新的戏吧。” “这事,其实跟我也有些关系.......” “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等我临走时,把这段时间的戏酬结给我就行。” 当初二郎传演出时,王向东可是说过后排收入作为戏本酬银给他的。 “一定,你走的时候我给你带上。” 王向东点头后,继续说道:“丹凤姑娘在里面等你,你还是先过去吧。” “丹凤姑娘回来了?” “已经回来几天了,刚刚也是她看到你在楼下,才让我将你喊上来的。” 江尘也大概猜出丹凤找他干什么,也不再多说,跟王向东走到门前,推门而入。 被改成演员室的包厢内。 丹凤一身赤红长袍,慵懒的靠在椅背上。 细软的绸布,正勾勒出近乎完美的傲人身姿。 站在她身后的锦鸳,本来的俊美都被掩去几分,只剩几分英气了。 “丹凤姑娘,好久未见。”江尘先拱手打了声招呼。 丹凤直到他在对面坐下才开口:“江二郎,几日不见,你当真是做的好大事啊!” 江尘疑惑发问:“我就在村里打打猎、种种田,每天都是为了口吃的奔波,能做出什么大事?” 丹凤朱唇微勾,露出几分魅意:“毒水泡种的事,不是你传的?” 江尘下意识紧张起来,但很快就坦然了。 这事在旁人看起来隐秘,可聚乐楼是专门收集情报的地方,顺藤摸瓜找到他也不奇怪。 他无奈开口:“我也是为了自保,迫不得已罢了。” “啧啧啧,你这一迫不得已,可已经害死近百人了。” “什么意思?” 江尘皱眉。 他这下是真的糊涂了。 要说害死人,最多也就陈丰田、陈玉坤两人。 甚至陈玉堂都跑没影了,他怕被人抓住把柄,也没刻意去追,怎么就害死几十人了?” 身后的锦鸳开口解释道:“自那流言传出来后,各县已经数个豪绅因为毒水的事情被抓。 下场.......主犯斩首,全家流放,家产充公。” 第243章 丹凤的目的,丰厚报酬 “啊?” 江尘就是始作俑者,自然知道毒水泡种纯属空穴来风。 甚至于,都算不上多严谨,其中不少漏洞,都是传播过程中被人补全的。 而这个不算高明的流言,随着往来行商进城后,从永年县扩散了出去。 没想到各地官府竟然以此为由,抄家抓人。 但江尘也很快猜到了缘由。 毒水的事本就没办法查证,想要定罪的办法多得很,甚至带盆水就能定罪。 更关键是,其他地方跟三山村也差不多。 此前两年的收成不好,各地百姓心中都有些怨怼,严重的地方,甚至有人冲击官府。 而借着他传出来的流言,官府处置几个豪绅。 既能安抚了百姓,还能抄没家产挣钱,应该也算是一举两得。 看来........这舆论战术还是少用为妙,一不小心就控制不住打击范围。 “这个,确实是我带无心之失。” 江尘有些尴尬开口,那些被抓的人,也算是遭了他的无妄之灾了。 丹凤笑笑:“你也不用多想,那些豪绅都平日里都没少作恶,否则也不会被百姓记恨,也算是找了个由头处置了他们。” 这么一说,江尘才安心多了,但还是本能的想把这件事先遮掩过去。 转而问道:“那丹凤姑娘找我过来,应该不止这事吧。” 丹凤稍坐正了一些,开口说道:“确实还有些事。” “你住在三山村,又是猎户,有没有在山中发现过一些不同寻常的景象?” “不同寻常?那可多了。” “这些年我听过就有山中有野人、有妖怪、还有恶鬼什么。” “这种深山老林里,出什么事都不算奇怪,你问的是哪种奇怪?” 丹凤开口道:“比如,原本的密林,到了某处地方变得稀疏、或者是带着铁锈味的红土,要么是某块地方,杜鹃长得格外茂盛之类的......” 江尘心中一动,还真是来问铁矿的。 故作思索了片刻后,才开口说道:“其实我去年才开始进山打猎,对山里的情况也不算熟悉,还真没见过丹凤姑娘说的这种地方。” “要不,丹凤姑娘不如问问其他老猎户?” 丹凤看着他说话间的神色,忽的换了个话题:“我听说,你在练武?” 江尘瞥了一眼锦鸳。 锦鸳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与他对视。 不过,他倒也没有丝毫意外。 锦鸳说的保密,是对外人而言。 对丹凤,她肯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不会隐瞒。 甚至因为他在聚乐楼买过虎骨蛇灵汤,他练武的事已经在聚乐楼的情报中有记载了。 锦鸳答应的,也只是不把这份情报往外卖而已。 丹凤问起,他也没有丝毫遮掩:“偶然得了一门拳法,没事就练着玩。” “你要是能找到三山村附近我说的那种地方,我可以保你突破明劲层次,还能给你提供后续的内家拳法。” 江尘心中毫无波澜,这事他已经不准备掺和进去了。 但脸上却露出惊喜:“那我之后多上山逛逛,再问问村里的老猎户,要是山中有这种地方,肯定能找到。” “好。” 丹凤微笑颔首:“那你在山里,有没有见过可疑的人?” 江尘第一时间想到那伙外乡人,但还是摇摇头:“没有,我们村子小,平时很少有生人来。” 丹凤也没再追问,转而说道:“第二件事,是找你们村中的猎户,帮我画一幅二黑山的地图。” 这时代,地图本就是稀罕物,山中的地图更是少之又少。 更何况,山中地形并非一成不变,说不定过一个冬天就多了几处山窝子。 有经验的猎户都是将地形记在脑中。 就连村里的老猎户也从没想着画地图这种事。 “这个我怕是帮不上忙。” 江尘摇头:“我在二黑山也不算熟悉,打猎都只敢在最外围活动。” “作为报酬,五百两银子。” 丹凤身体又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玩味地看向江尘,“买你那张狼王皮。” 江尘面皮抽了抽。 还以为画个图就给五百两,他还真的心动了过一瞬,原来是五百两买狼王皮。 那张狼王皮在二郎传爆火之后,他的心理价位本就在三百两以上,五百两的确是高价了。 但想靠着这出价,就让他掺和进这种事......江尘表示拒绝。 略微沉吟后,江尘才开口:“我去年才开始打猎,对山中确实不怎么熟悉。” “但我知道一个人,名叫贾凡,是长河村的老猎户,马上就是长河村的里正,最擅长寻踪访迹。” 丹凤既然一定要找人画地图,他生硬拒绝也不好,还不如找贾凡顶包,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反正按卦象说,此事是中吉。 贾凡真要是发现了什么,聚乐楼应该也不会为难他、 他也算是送给贾凡一份赚钱的门路了,他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还得谢谢自己呢。 至于会不会引来屠村风险......长河村可不像三山村。 村里有赵和泰,儿子是县里的县丞,家中还有家丁护院。 那些人就算再猖狂,也不敢在长河村做什么吧。 “贾凡?” 丹凤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又看向江尘:“这事不难,这银子你能忍住不赚?” 当初江尘可就是为了五十两银子,才告知他们洪清妍的消息的。 江尘摊手:“我现在是里正,琐事繁多,实在是忙不过来啊。” 锦鸳站在后面不由得啐了一口:“当个里正有什么得意的,连个正经官都不是。” 江尘摇头:“这里正虽然算不上什么官职,但在村里就是老大;” “真要是进了县衙,我还得在陈炳手下做事,哪有在村里舒心自在。” 丹凤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多问了:“你不愿意,那我就找那贾凡吧,希望他真有你说的本事。” “保证有本事,寻踪访迹的本事,他在十里八乡的猎户中都是出名的。” 丹凤转而又开口:“那张狼王皮,四百两,卖吗?” “真买?” “为什么不买?这东西挂在聚乐楼,还能继续招揽生意呢,你卖谁不是卖,我这价格应该已经够高了吧。” 第244章 不上钩,谋划买粮 四百两,已经略超出了他的心理价位了。 虽然是自己打的第一只大型猎物,有些感情在。 但,人怎么也不能为了感情放弃银子啊。 关键是见过赵家的宅子后,他对自己之前规划的青砖大院,还想再改进改进,而改进自然需要银子。 “卖。” 江尘只稍作考虑,就点头应下:“但我有个要求,以后不能再演江二郎传其他的戏本!” 江二郎传戏本已经卖出去了,他自然管不着,以后聚乐楼想演就演。 但其他的衍生戏,他绝对不会同意。 丹凤捂嘴轻笑:“我倒觉得王掌柜写的戏本不错,百姓也爱看。” “我听说,甚至有人想请你的画像回去镇宅呢。” 江尘眼皮一翻:“你都知道有人要请去镇宅了。” “要是这么拍下去,我就不是举义勇,是故作玄虚、惑乱百姓。” “到时候,说不得也得落个抄家流放的下场。” “你倒是看得明白。” 丹凤轻笑开口:“可以,我答应了。” “银子日落前我给你备好,你到时来取就是了。” 她这次来的匆忙,也没有带那么多现银,还要去商行取来。 “那,告辞。” 江尘起身要走,丹凤又在他身后补了一句。 “我之前说的话还有效,你要是找到我说的那种地方,我帮你突破明劲,再送功法。” “这段时间上山,我会留意的。” 江尘走出门,锦鸳在旁小声嘀咕:“当个里正就得意起来了,果然是个山野猎户,没什么见识。” 丹凤:“能想出那种法子对付陈丰田的,像是没见识的人吗?” “他只是不想掺和进来,甚至我从始至终提过的条件,他都没有认真考虑过。” “为什么,突破明劲、加上内家功法,这都是可以传家的东西,他能忍住不动心吗?” 说完,锦鸳又自顾自说道:“难道知道我们要找什么?可这消息,我们也是才问出来的啊。” 而且,独一个矿脉江尘也不该怕才对。 危险的是,另有一股势力也在搜寻。 她们要做的,不光是找到矿脉,更要查清另一伙人的来历。 丹凤摇头:“他怎么可能比我们还先知道。” “大概是上次的事让他起了防备,不想再掺和进来了。” 要不是为了挣那几十两银子,他也不会惹上陈泽,对一个山民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麻烦。 锦鸳瘪瘪嘴,想想也对。 但还是不免嘀咕了一句:“他本来就胆小如鼠,被上次那么一吓,更胆小了。” “有钱都不敢赚,活该一辈子当个猎户。” “要真是胆小如鼠,可弄不死陈玉坤。” 丹凤睫毛垂下,开口说道:“去找那个贾凡吧,看看他是不是真像江尘说的那么有本事。” “好。” 丹凤促狭一笑:“记得跟他说,是江尘举荐,我们才找的他。” “明白。” .......... “江二郎,银子!银子!” 江尘刚出门,王向东就递过来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里面全是银子。 江尘伸手接过,略微掂量了一下,约莫有五六十两。 王向东笑着解释:“按照账本上的记录,一共是五十三两六分银子,我给你凑个整,六十两!” “这么多?” 当初说的酬银,可只有二十两,此前还已经拿过一次。 没想到这次还能有将近六十两。 “不然你以为你的名声是怎么传遍永年县的......正火的时候,后面可不止加了两排位置。” “可以。” 江尘喜笑颜开地将荷包塞进腰间。 这一凑整,足足多给了将近七两银子。 对任何普通百姓,都绝不是小数目,王向东看来挣得更多,否则也不会这么大气。 这么一来,他进来进城。 狼王皮进账四百两,戏酬六十两,玉石二百两。 一共六百六十两,一跃成为六十万(钱)富豪啊! 只不过,光是建房都得花掉大头,这银子也存不下来。 想着,江尘忽然多了个想法,问向王向东:“王掌柜,你在城中时间久,我想买百两银子的粮食,去哪家粮铺比较好。” “多少?” 王向东愣了一下:“你知道一百两银子要买多少粮吗!” 就算如今粮食涨价,可一斤粟米也不过十五文钱。 百两银子几乎能买到六千斤粮食,足够普通人家吃上三四年的。 “多了?” “当然多了!那可是五六千斤粮食啊!” 王向东说道,“再说你现在是里正,等到秋收,那些官田交了租子,自家还能剩下不少。” “到时候还得拉到城里卖,现在买这么多,不是徒增麻烦吗?” 江尘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但或许是之前饿怕了,他对建个自家的粮仓还有些执念。 更何况,前两年收成都不好,今年的收成还说不准呢。 银子自然好,可真遇上大灾之年,也不能当粮食吃啊,还是得多存一些粮食才安心。 他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那就先定五十两的,三千斤应该差不多吧。” 眼见王向东还要开口,江尘直接打断:“王掌柜,我是农户出身,最大的愿望就是粮满仓,现在有钱了,就当完成愿望吧。” 王向东扫了他一眼:“那你也得把粮仓建好吧,这么急做什么。” “先问问而已。”江尘想想也是,之前家里存粮都是靠陶罐。 要真是买下几千斤的粮食,确实建个大粮仓。 王向东摸了摸胡须:“你要是买几千斤,还是得去赵氏粮铺,他家可批量定粮,只不过要是买千斤以上,也得提前一日说明,方便粮铺装袋。” “明白。”江尘点头记下,几千斤的粮食,光是装袋都得装个近百袋。 记下赵氏粮铺后,江尘又问了一句:“这赵氏粮铺,和现在的赵县丞没什么关系吧。” 王向东眼皮一翻:“人家的赵,是赵郡的赵,跟赵县丞的赵不是同一个。” “这样啊.......”江尘这才放心。 不知什么为什么,他有些不想赵鸿朗打交道。 那天在沈朗家这吃饭,总感觉这个赵鸿朗心机有些深,甚至比陈炳更在乎沈朗的身份,直到结束都在试探。 这种人,他实在有些不想打交道。 两人说话时,楼下忽然吵闹起来,好像是戏散了场。 随后,江尘听到戏楼传出一声嚎:“诸位老爷们,给口吃的吧。” 第245章 骗到戏楼门口了 这一声嚎,凄厉中带着几分哭惨的意味。 两人听到声音,同时朝楼下看去。 门口正站着一群衣衫破烂的流民,高声叫嚷着什么。 此时,正好戏楼散场。 准备离开的百姓,也同时被这一声嚎叫吸引,停下脚步去看发生了什么。 见到是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带着几个娃娃堵在门前。 王向东立刻皱起眉头,嘟囔了一句:“这城中是越来越乱了。” 说着,立刻迈步下楼,往门口走去。 江尘跟着下去,目光一扫,先去将沈砚秋牵到手边,用手臂护着她挤出看热闹的人群。 此刻,王向东已经站到了戏楼门口。 不耐烦的丢出几枚大钱:“去去去,要饭到一边去,别在这儿妨碍生意!” 之前碰见年老体弱或是幼童,他还会拿出铜钱接济。 可最近流民越聚越多,靠他也接济不过来,对这种堵门扰生意的,更是越发厌烦。 站在最前的汉子,见王向东出来,直接跪地磕头:“我不为要饭,只是想借贵宝地,讨一条活路!” 此刻,戏刚散场,看戏的百姓正是意犹未尽的时候呢。 一听好像还不止要饭,全都停下来看后续,甚至还有人高声调笑:“在戏楼门口求活路,难不成你们要学唱戏啊。” “求活路?” 王向东冷笑两声,“找活路就去寻活干!现在正是春种的时候,出去转转总能找到个吃饭的,别在我这儿碍事!” 那汉子身材高大,皮肤也不似普通百姓那么黢黑,只是两颊消瘦,看着有些凄苦。 此刻回话的声音带着哭腔:“老爷啊,现在各家各户都没粮了,活路哪是那么好找的!” “我今天过来,也是实在走投无路,想借贵宝地,卖了自家传家宝,换些银子救我这一家老小的性命啊!” 一听到 “传家宝”围观众人立刻来了精神:“拿出来看看,是什么传家宝?” 这些来看戏的,哪个没看过几段捡到宝贝陡然而富的戏码,一听到宝贝,各个跟打个鸡血一样。 只见那流民,从怀中掏出一只碧玉碟子,玉质透亮油润,上面还带着点点血丝。 汉子双手,将玉盘托过头顶,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只血沁玉碟,在我家传了三百多年了,今天要不是为了活命,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拿出来的啊。” “好玉啊!” 人群中有人叹了。 “还有血丝呢。” “没想到这流民身上,还真有几件宝贝啊,现在看,好像确实像是曾经有家底的。” 讨论的人越来越多,后面看不太清的众人,纷纷往前挤,想仔细看看这宝贝。 “诸位父老乡亲,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一家老小逃难来的,其他东西都丢了,就剩这件传家宝。” “有心的善人发发善心,买下这玉碟,我感激不尽!” “多少钱?” 人群中有人问道。 “我不求多,只要能让我们一家吃上几顿饱饭,熬过这段日子就行!” “那一百文!” 有人第一次喊价。 立刻有人嗤笑:“你是想占便宜想疯了,这是玉盘不是你家的破陶盘! “我出一两银子!” “呸,你懂不懂行?这是血沁暖玉!我出五两银子,兄弟卖给我,别的不说,我先带你去吃顿饱饭!” 众人说话间,竟然已经为这玉盘争论起价格。 就连旁边的沈砚秋也轻声开口:“这玉,好像跟你卖出的那个暖玉有些像啊。” 她也不怎么懂玉,但那男人手中的玉盘,确实有几分温润的气质。 江尘之前那块不足一扎的河磨暖玉,都卖了二百两。 这成品玉碟要是真的,起码也能卖百八十两啊,要是买了,那不得是捡大漏。 可江尘心中发笑。 这不是卦签上说的骗局吗! 这伙人竟然还从城东骗到了戏楼前,还正好撞上了他,这不是巧了吗。 他本没打算管,可骗局都摆到了面前,不管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只是,他也不知道这骗局的门道。 总不能直接上去砸了那玉碟,万一对方反咬一口要赔偿,又是一番麻烦。 心念一动,他喊来一个挤在外侧看热闹的戏楼小厮。 这小厮早见过江尘几次,立刻上前躬身说道:“江爷。” “你去县衙找捕头梁永锋,就说我在聚乐楼碰见几个骗子,让他带几个人过来抓人。” “骗子?” 小厮目光立刻投向那个汉子,还有身后的几个孩子:“他们是骗子?” “你去就是了。” 江尘从怀中掏出几枚大钱塞过去。。 小厮惊喜接过,一转身飞快挤出人群。 聚乐楼在永年县中街,离县衙不远,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来人。 在这之前,就好好看戏吧。 几个人说话出价时,王向东也凑上前看那玉碟。 细细看下,确实觉得玉蝶玉质温润、还泛着微光。 不由得啧啧称奇,早已经忘了他刚刚还想将人赶走呢。 忍不住开口说道:“能不能拿给我看看?” 那汉子应道:“当然可以,爷你尽管看。” 说着,双手将玉碟递过来。 王向东正要接过,江尘却一把抓住手臂。 王向东疑惑回头,江尘笑着说道:“王掌柜,不急着看。” 在宝瑞阁,就算是一块玉石,吴景程没让两人同时过手,都是先江尘先放在桌上再拿。 这玉碟一递一接,要是到时没拿稳砸在地上,是谁的责任就说不清了。 王向东也是人精,江尘也一扯,他也察觉到些许不对,没再说要看。 那汉子看向江尘,神情有些戒备。 开口发问:“我这可是正经血沁暖玉,这位爷可要看看。” 江尘笑着摆手:“我没那发财的命,你还是问其他人吧。” “得。” 那汉子转而看向众人,往后退了一步,将玉碟放在地上:“要是有心买的,可上前来随意看,这玉碟到底是不是有假。” 这么一摆,江尘心中倒是有些意外,看来不是砸碎讹钱的戏码啊。 而那汉子如此坦荡,连之前心中有些怀疑的百姓,也多了几分信任。 汉子借机又问道:“还有谁要出价吗?” 随之,又有几人喊价,很快,价格就被推到了十两,渐渐地也没人喊价了。 十两银子,已经是一家子半年的收入了,哪是那么容易能掏出来。 那汉子目光扫过,问了:“十两银子!还有人出价更高吗?若是没有,这宝贝就归刚刚说话的那位相公!” 半晌,无人说话。 第246章 不懂如何破解骗局,于是选择报j 半晌,无人说话。 靠近聚乐楼门口的台阶角落,有人小声自言自语:“可惜啊,可惜!” “这可是血沁暖玉啊,竟然被这败家子拿出来当街变卖,在场还没一个识货的。“” “要是能买下,转手怕是就能卖百八十两。可惜啊,可惜.......” 在他旁边,一个身穿粗布蓝袍的老头,耳廓轻动,似是听到了什么。 “十两银子,还有人加价吗?”汉子再次发问。 那蓝袍老者,忍不住挤到最前面,开口问道:“我可以上上看看?” 汉子点头应道:“当然可以。” 说完,索性后退两步让出空间:“你请。” 蓝袍老头俯身拿起地上的玉盘,凑在眼前细细打量。 打量一圈后,又细细看向那些血沁,简直是要把眼睛贴了上去。 看了许久,他才皱起眉头:“可惜了,这碟子上有道裂。” “嘿嘿。” 汉子笑了一声,“这位相公,您要是想挑刺压价就大可不必了,那位相公已经出了十两银子。” “您若出价更高,玉盘就归您;要是低些,我就卖给那位相公了。” 蓝袍老头略作犹豫:“我出十两一百钱。” “十两一百钱,那位相公,您还要加吗?” 汉子转向之前出价的人。 “就加这么一点?” 那人一抬手,“十一两银子!” 蓝袍子老头,咬咬牙道:“那我出十一两半!。” “十二两!” 之前那人直接加价。 汉子看向蓝袍老者:“老相公,可要加价。” 蓝袍老者表情挣扎,但最终还是咬牙开口:“我不加了了。” 十一两半,已经是他半辈子攒下来的积蓄了,再拿不出多余的银子了。 他现在只感觉,一个可以暴富的机会在面前,他却抓不住,早知道,要是多存一些银子........ “那这玉盘,就归这位相公了!” 汉子打断老头的话,转而看向刚刚的说话的人。 “还请拿出银子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人搭话:“不急,等我三日,我保证把银子筹措出来!” 汉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行,我们一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哪还能等三天?” “三天都等不了?可十几两银子也不是小数,起码得让我筹措几天啊!” 刚出价的人急道。 “那算了,我只要现银,少点都无所谓,但一定要现银。” 本来已经放弃蓝袍老者,却突然眼前一亮,连忙说:“我有现银,我有,你要是十一两半卖,我这就回家取!” 汉子立刻道:“要是你没有足够的现银,我就只能卖给这位老丈了!” 后面拿不出现银的人,立刻唉声叹气起来。 蓝袍老者则喜笑颜开,这种失而复得的惊喜,简直比买到玉盘还让他开心。 说到这里,他已经再挤出人群往外走了:“我这就回去取现银!这玉盘你先收好,千万别卖给别人!” “老相公,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省得来回跑了。” “好,也好。” 蓝袍老者只觉得要发家了,连走路都轻飘飘的。 可刚推开人群,却发现外面站着一队穿皂色捕快服的人。 为首的正是梁永峰。 卖玉盘的汉子一见到捕快,顿时打了个颤,得意的表情,也僵了脸上。 梁永峰目光扫过现场,沉声道:“当街行骗,给我抓起来,押进大牢!” 汉子一听,顿时两腿发软,“扑通” 跪倒在地:“官爷饶命啊!我们只是逃难的流民,不是当街行骗啊,冤枉阿史!” “行了,这套说辞我见了没有十遍也有八遍了。” “就你这样的,还敢说自己是流民?” 梁永峰冷笑开口:“你见过能吃成你这么胖的流民?” “大人,我以前也有些家底,后来遭了山匪才逃难的啊!” 汉子急着辩解。 “好啊,那就跟我回官府查查户籍底细,看看你以前到底有什么家底。” 梁永峰语气冰冷。 这话一出,刚才还再嘴硬的汉子头上立刻渗出细汗,身体止不住打颤:“官爷饶命…… 饶命啊……” “现在说不出来,就带去县衙大堂上说!” 梁永峰话音刚落,两侧捕快立刻上前按住汉子。 他又扫过刚才出价的几人:“刚刚出价,也一个都不准走!全带到县衙去,我怀疑你们是同伙!” 话音未落,人群中几个刚才凑热闹的人就拼命往外跑。 可还没挤出去,就被捕快按了回去。 其他人见状,也暗自后怕.....竟然真是骗子啊。 蓝袍老者则是从始至终都僵在原地。 直到旁边汉子不断磕头求饶,才喃喃道:“骗子?怎么会是骗子……”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会是骗子。 那玉盘明明是好玉,自己还上手摸过,怎么可能是假的? 可旁边汉子的慌张模样,也已经由不得他不信了。 一时之间,他身上惊出一身冷汗: 若是刚才捕快没来,自己岂不是要把半辈子的积蓄都搭进去? 一想到这里,他直觉脊背发凉,当即跪倒在地:“多谢梁捕头!多谢梁捕头救我性命啊!” “行了。” 梁永峰上前扶起他,又对着聚乐楼门口的位置拱了拱手,“你们该谢的不是我,而是江二郎” “要不是他让人去县衙通知我,我也不知道这里有人行骗。” “江二郎?” “江二郎在这,真的假的。” 众人立刻顺着梁永峰的目光往后看。 却见聚乐楼门前站着个身材中等、脸上满脸麻子的男人。 “这是江二郎?” “跟戏台上的差太远了吧!” “怎么可能,长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猎到狼王。” 男人被众人看得有些不自在,只能笑了笑,学着他们的动作,探头去找将江二郎。 见他这个动作,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还好他不是江二郎,那就好。” 梁永峰看着江尘消失的位置,表情同样困惑。 他本想卖个好,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却没想到这好没卖对,让江尘躲了进去。 于是开口:“你们先把人带回去,我进去看看还有没有同伙。” 第247章 花香楼的邀请 梁永锋说完,身后捕快同时应下。 那蓝袍老头还在磕头谢恩呢,突然被捕快一把拉起:“走吧,跟我回县衙问话!” 他顿时一颤:“官爷...... 我不用去吧?我没被骗,只是差点上当啊!” 县衙那地方谁敢去? 就算没事,只要进去,照样雁过拔毛,总得被讹走几两银子。 “没被骗?那也得跟我过去,把事情说清楚了!”说话间,捕快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走。 其他众人看着其被带走,都是心有余悸。 还好,刚刚他们没有出价到最后,否则......现在被带走的就是他们了。 梁永峰目光扫过,说道:“都散了吧,别在这儿聚着了,日后碰见这种事,记得第一时间报告县衙!” 人群顿时如鸟兽散,但若是下次碰见这种事,应该也不会有人报告县衙,没看到刚刚那老头是什么下场吗。 驱散众人后,梁永锋迈步走进聚乐楼。 目光一扫,果然见到江尘沈砚秋、以及王向东站在一旁。 看着那伙人被带走,王向东忍不住转头问江尘:“你怎么能看出来那玉盘假的?” 他跟普通人不一样,还是见过不少玉器的。 那玉盘看着透亮,还带着血痕,确实像稀世宝贝,否则他也不会心动。 但连他都被骗了,怎么江尘都没上前就能分辨出真假来。 江尘笑着开口:“我哪能看出真假?可要真是美玉,拿到当铺变卖不好?” “这伙人,肯定就是手段骗不过当铺,才当街叫卖,赌街上有人愿意上当。” 王向东一拍脑袋,表情懊恼:“是这个理啊,我当时怎么没想到呢!” “因为你心中已经起贪念,贪念一起,就会忽略掉各种不合理的地方。”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王向东那时只顾得看那玉盘了,就跟入迷了一样。 现在想想还是后怕,要不是江尘在,他今天说不得真就被骗了:“江兄弟,今天多亏了你在场啊,不然我可能真当个冤大头了。” 得,富商的感谢没有,王掌柜的感谢+1。 两人正说话时,梁永峰朝着这边过来。 人还没到近前,先拱手打招呼:“江兄弟,王掌柜。” 王向东听得眉眼一跳。 梁永峰可是陈泽的狗腿子。 陈泽跟江尘有仇,怎么现在梁永锋和江尘称兄道弟起来了? 可再一想,这些捕快都是江尘叫来的。 两人的关系,看来没他想象的这么僵啊。 见到梁永锋过来,王向东先拱手应了一句:“多谢梁捕头秉公执法,这群骗子在我戏楼门口死赖着不走,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啊。” 不管如何,先撇清关系再说。 梁永峰笑笑:“王掌柜放心,我清楚分寸,不会给你添麻烦。” 街边商铺都交了保护费,只要不是真出了事,他也不会轻易拿人的。 应付了王向东两句后,他转向江尘。 微笑开口:“江兄弟,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还抓不到这伙骗子。” “该是我麻烦梁捕头才对,大白天的让你跑一趟。” 两人竟然相互客套起来。 江尘心中也不由感慨,人有时候还是得立个威。 陈玉坤和梁永锋是名义上的结义兄弟。 可他把陈玉坤解决后,梁永峰反倒对自己客气了许多,完全不是之前的模样。 只能说明,梁永峰是个聪明人,起码比陈泽机灵。 两人本就没什么死仇,他这么客气,江尘自然也就伸手不打笑脸人,心中怎么想的且不说,面上总得做出点样子来。 本以为,梁永锋客套两句话就会走。 可没想到,梁永峰却接着问了句:“江兄弟,今天进城是为了什么事?” “就只是过来逛逛而已,顺带看戏。” 江尘伸手,展示一下了一下聚乐楼。 梁永峰嘴唇微动,似是要说什么,却又止住了。 江尘见状:“梁捕头你有话直说,不用藏着掖着。” 梁永峰略微犹豫后开口:“其实,我也是受人所托。” “陈玉坤死了,花香楼的掌柜想再请个人镇场子,就想着想借你的名号用用。” 听到花香楼,江尘的眼睛瞬间眯了眯。 花香楼这类地方,少不了欺男霸女的事。 为了镇住场面,总得请些厉害角色。 以前是陈玉坤,算是永年县城有名的恶霸泼皮了,没人敢惹。 现在陈玉坤死了,花香楼想再找个看场子, 免得有人来闹事。 而眼下,县城里名声最响的就是他江二郎,找上他这来,倒也不奇怪。 见江尘似再思索,梁永峰补充道:“江兄弟,你也不用费心,只挂个名,偶尔露个面就行。” “一个月五两银子,平日里若是在花香楼放松放松,也不用你花一分钱。” 说到这儿,他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惹得旁边沈砚秋抿了抿嘴。 江尘终于开口:“梁捕头,还是算了吧,你帮我回绝了吧。” 梁永峰表情一僵:“江兄弟,要不再考虑下,这可是一个月五两银子,也不用你做什么。” 五两银子,江尘是想挣的。 勾栏听曲,他也不抵触。 但他曾经见过花香楼地下的惨状,自是不可能助纣为虐。 “唉。” 江尘于是装模作样叹了口气。 “梁兄弟,你是知道的,我本来打算投义勇做官,现在因为得罪了县尉,只能暂时当个里正。” “但还是存了些心思,所以名声还是要维护的......” 梁永峰这才了然,原来心里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做官呢。 心中有几分不屑,但这也确实是个正当理由。 于是只能拱手道:“行,那我替你回绝了。” 反正县城里不缺泼皮无赖,随便找几个刺头,再拉两个流民立威,照样能镇住场子。只不过麻烦一些而已。 梁永峰不再提此事,转身离开。 第248章 配虎骨,去碧树 江尘拒绝了花香楼的差事,让沈砚秋莫名的有些开心。 江尘对上她的小脸,问道:“戏散场了,再去别处转转?” 他们赶早进城,看了一场戏,才到中午,倒也不急着回去。 “好,我听你的,这永年县我还没好好逛过呢。” 可这永年县,也确实没什么可逛的。 城里除了大大小小收毛皮、收药材的铺子,零星夹着些食肆外,就没其他的了。 风景风光,那是半点没有。 现在虽然开春,但整个县城依旧是那副光秃秃的模样。 城旁的树木,早被砍伐殆尽,连城墙都破败不堪; 再加上南边逃难的人涌入城中,县城内更显杂乱,空气中还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异味。 可这般景象,在今天的沈砚秋眼中却是趣味横生。 不论看到什么新奇或是以前没留意到的东西,她都会停下脚步多看一会儿。 不时,从街旁小摊买些吃食,尝尝味道,江尘也乐得陪她闲逛,一路漫无目的的走着。 逛得累了,两人就在街边找了家食肆,暂且歇脚。 闲下来时,江尘取出龟甲一看,原本的三枚卦签中,关于城东富商被骗的那枚已经消失了。 倒也不意外,骗子已经被抓,自然没了后续。 另外两枚卦签没什么变化,江尘也没打算取用,权当省下一次抽签的机会。 吃完饭,两人又在街上两刻钟。 沈砚秋靠在江尘身上,昂头开口道:“逛累了,先去办你的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你还有哪没逛过。” “嘁。” 沈砚秋微瘪着嘴,“你没事才不会带我进城呢?” “额.....”江尘表情稍显尴尬,好像确实是这样。 “那下次我专门带你进城来玩,玩一整天!” “不用,这样随便逛逛我就挺开心的。”沈砚秋眼弯如月,拉着江尘往前走:“先去碧树酒楼吗?”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碧树酒楼?” “我又不傻,你是想把甘酥金炙的配方卖给碧树酒楼吧,现在时辰不早了,正好过去和那掌柜的谈谈你的生意。” 早上两人一起在碧树酒楼外见过那场闹剧。 沈砚秋也猜出了七八分江尘的打算。 见时候不早,就主动拉着他往那边去。 江尘却拉住她:“等等,去之前还有件事要办。” 说完,带着沈砚秋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 宝和堂内,王宝和一脸惊讶地看着江尘:“你要这么多虎骨做什么?” “自然是入药,难不成丢着玩。”江尘摊手。 去碧树酒楼前,他特意绕到宝和堂,为的是配齐虎骨蛇灵汤,试试能不能帮自己突破明劲。 丹凤说找到铁矿就帮他突破明劲的话,他可一点没放在心上。 就算知道矿脉在哪,他也不会为了一个练武的境界突破,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除了虎骨,还需要黑腹蛇,这两味是主药,另外还要些辅料。” “虎骨性烈,你一次要十二两?黑腹蛇毒性又大,不是重病更轻易不用,你更是要三年成年黑蝮。而且,这两味药药性相冲,方子拿给我看看。” 王宝和一听主药,立刻皱起眉,伸手要房子。 江尘只能摇头:“这方子是从别处得来的,给方子的人特意交代要保密。” 王宝和颔下胡须微微发颤,思索了一阵说道:“不看方子,我也不能多说。” “但你起码得要再加一味野山参中和药力,否则一般人的身体,根本扛不住这两味药的烈性。” 江尘心中微动,这王宝和还有些真本事。 这虎骨蛇灵汤的另一味主药,就是野山参。 只不过他记得卦签中曾出现过其他野山参的线索,想着之后去二黑山找找就是,懒得在药铺高价购买。 王宝和看他神色,眉头一挑:“方子里头有野山参,对吧?” “你小子又挖到了野山参,准备留着自己用?” 江尘没有回答:“王掌柜,还是赶紧抓药吧。” “你小子。”王宝和嘟囔了一句。 喊来学徒,记下江尘所需的药材。 虎骨、三年黑腹蛇、当归、杜仲、红花…… 再加野山参。 王宝和看着学徒一字一句写下,不由说道:好猛烈的一副药,药效一般人可扛不住,你熬药之后,必须得慎用。 “知道。” 江尘点头。 他只说了药材种类,具体剂量还得回去自己调配。 虽然王宝和大概率不会外泄方子,也猜不透用途。 但他也答应了要保密,还是多了几分谨慎。 一副药材配齐:成年虎胫骨一斤二两——十六两银子、 三年黑腹蛇一条——六两银子, 其余辅药银钱共计二两半。 这已经是二十四两多了。 若再加上一株十年份以上的野山参,这副药的造价就得接近五十两。 这还是王宝和给打了折的价钱。 只能说穷文富武。 单是三味主药,就够寻常人家攒一辈子的。 即便江尘最近大赚了一笔,仍旧是觉得有些心疼。 只不过,要是真能帮自己突破,倒也算是物超所值了。 离开宝和堂,江尘先将药材送到骡车上,才拉着沈砚秋慢悠悠地走向碧树酒楼。 进了酒楼,他仍旧像早上那样,先寻了个位置坐下。 沈砚秋也是真的走累了,坐下后用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江尘问道:“尘哥儿,你打算怎么谈?” “先等等,不急。” 江尘叫了壶茶,在店内慢条斯理的品了起来。 反正出门时已经跟老爹说过,若是找不到他,就来碧树酒楼汇合。 一壶茶才喝了两杯,就见伙计急匆匆地从门外跑进来。 一边跑一边喊着:“掌柜的!掌柜的!又有人来摘幌子了!” 从后堂,走出来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口中骂骂咧咧:“摘!让他摘!他妈的,一个个都借这由头骗吃骗喝没够!” “这幌子,我不要了还不成!”说这话时,那胖掌柜已经咬牙切齿。 整个永年县,可就他家酒楼是四面幌子。 要是摘了一面,那可就跟其他的两家酒楼没什么区别了。 可从甘酥金炙的事传开后,现在每天都有好几拨人上门。 关键那些人,也没几个是真要来摘幌子的,只是借着个名头骗吃骗喝而已。 他早已经烦不胜烦,也不知道甘酥金炙到底是什么,现在只能放弃挣扎了。 江尘再看那掌柜,眼窝深陷,脚步虚浮,走出来就扶着柜台大骂,估计是已经快到极限了。 见他这副模样,江尘终于笑了,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抬手叫住旁边的伙计:“跟你们掌柜说,我知道甘酥金炙怎么做。” 第249章 碧树酒楼摊牌 那伙计正要给江尘续茶。 一听这话,吓了一跳。 连忙开口:“客官,这话可不好瞎说!最近我们掌柜正为这事着急上火呢。” 一想到掌柜发怒的样子,伙计脸上立马多了几分畏惧,这两天他们没少因为甘酥金炙的事被迁怒。 “我说的是真的,你去把掌柜叫来,事后保你有赏。” 伙计仍旧不信:“客官,你别拿我作乐了。” “我要是惹怒了掌柜,挨骂不说,说不定以后连吃饭的活计都要没了。” 江尘笑道:“耽误了正事,你才会丢了吃饭的活计,还不快去!” 伙计见他语气坚决,只能犹豫着朝柜台前的掌柜走去。 站在掌柜面前,指着江尘两人结结巴巴说了几句。 那掌柜听他说话,目光已看向江尘所坐的桌边, 等那伙计说完,直接将其一把推开,挪着身子走到江尘桌边。 目光先扫了眼沈砚秋,继而落到江尘身上。 开口道:“鄙人碧树酒楼掌柜高峰,敢问贵客名姓、从何处来?有何指教?” 高峰身形高大,但肚子却是像揣了个面袋,身上的绸缎短衫被高高撑起。 这时居高临下看着江尘,虽然是在询问,却又带着几分质疑。 江尘站起来,开口道:“高掌柜,我们见过的,你不记得了?” 高峰微微皱眉。 他早觉得江尘有些眼熟,再被这么一说,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你之前来酒楼卖过猎物?” “高掌柜记得就好。” 江尘笑了笑:“三山村猎户,江尘。” 他跟着来卖猎物时候屈指可数,高峰能有印象,已经很不错了。 “北边的三山村?” 高峰确定了一遍。 “是的。” 高峰脸色一黑,扭头就走。 江尘没想到他这么干脆,也不急,反倒坦然坐下:“高掌柜这点耐心都没有,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知道甘酥金炙的做法了。” 听到 “甘酥金炙” 四个字,高峰脚步一顿,回头看来:“我也是永年县人,从小混在灶台前,敢保证永年县根本没有这道菜!” “就算真有,也绝不是本地菜肴。” “你说自己是永年县人,还敢说知道甘酥金炙的做法。” 江尘喝了口茶,淡淡道:“以前确实没有,可前几日起,就有了,而且就在永年县。” 高峰看着江尘的表情,心中一动,眼睛渐渐睁大。 随即一步上前,双手猛地撑在木桌上,发出 “砰” 的一声闷响。 “是我。” 江尘坦然承认,脸上没有丝毫掩饰。 高峰表情越发狰狞,语气却带了几分无力:“小店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要用这等手段害我?” 江尘道:“无冤无仇,反而是我想送掌柜一场富贵。至于要不要,就看高掌柜了。” 说完,他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高峰面色变了又变,终于在旁边坐下。 开口说道:“甘酥金炙,这道菜真的有?” 一开始他只当是对家编出来的流言,他守着酒楼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道菜。 但流言的中描述,却将其说的活灵活现。 味甘,壳酥,色金,内里软嫩,脂香四溢,美味天下独有。 这菜若是真存在,绝对是招揽贵人的招牌。 要是碧树酒楼能做出来,那就更是多了个金字招牌。 江尘点头:“当然存在。我今日来就是想问问高掌柜,买不买这菜的做法?” 高峰嘴角抽动。 事情已经闹到这地步,他哪有资格说不买? 就算江尘坐地起价,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闷闷开口:“你说得天花乱坠,总得让我见见真正的甘酥金炙吧。” “当然可以。” 江尘刚刚去将药材送上骡车时,早把几罐枫糖浆带了过来,此时从脚下提到桌边了。 高峰这才真信了他会做,立刻起身:“去灶房。” 碧树酒楼的后厨,足有三间屋。 每间都摆着四口大灶,忙起来时烟火不断。 但现在半下午,还不算太忙。 掌灶大厨人称丁大头,面红脖粗,现在正坐在院里休息。 见高峰带了两个生人进后厨,立刻起身问道:“掌柜的,这两位是?” 高峰闷闷开口:“他们说会做甘酥金炙。” 丁大头吃了一惊,上下打量着江尘,皱眉道:“掌柜的,你莫不是被这小子骗了?这小子连锅都颠不动吧。” “我这几天被骗的还少吗?也不差这一次了。” 高峰不耐烦地摆手:“你腾个灶台给他,今天要是做不出来,我不会轻饶了他!” 说话时,语气已经带着几分恐吓,示意江尘要是骗他,今天想走就没那么轻松了。 丁大头指了指南边:“去那间吧,小点,但足够够你们两人用。” 南边的灶房内还有两个洗菜的婆子,丁大头将两人带进去,同时张口将洗碗的婆子赶了出去。 江尘大致扫了一眼灶房环境,火还没灭,做个甘酥金炙应该不难。 “说吧,需要什么,我去给你备。” “给我找一块肥点的羊肋排,其他的香料,我看这屋里都有。” 他在家烤过半只羊,也算摸出些门道。 必须用油脂多的肉,烤到七八成熟,再淋上糖浆封住油脂,味道绝对绝了。 “成,我去给你备。”丁大头明显有些看不上江尘,但做成之前,也不会有什么刁难。 找来羊肋排后,高峰和丁大头识趣的退了出去,顺手还将门关上,只将两人留在屋里。 沈砚秋撸起袖子,上前帮忙,开始处理羊肋排。 灶房的门关上后,高峰一步也没敢走远。 听着立马动静,心里虽然怒意未消,但也有几分期待。 虽然说,因为这小子差点被折腾掉半条命。 但他真能将那道传得神乎其神的的甘酥金炙做出来,还能让他满意,他也愿意高价买做法,再给碧树酒楼添一道名菜。 可对方要是糊弄,做出来的东西应付不了那些摘幌子的...... 那他这些年,在永年县城也不是白混的。 对付一个乡下猎户,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灶房里很快传出忙活的声音,以及两人嬉笑打闹的声音。 丁大头听着声音,哪还有心思干别的。 索性上前,守到门口侧着耳朵仔细听着动静。 听了半晌,转头对高峰说:“好像是在改花刀。” 第250章 你这糖浆是金子做的啊? 过了半个时辰,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生火声。 江尘把腌制好的肉放在烤架上,离炭火约一扎远,慢慢烤制。 烤肉的技术,现在他已经有些比不上嫂子了。 可惜,陈巧翠还在跟老爹买东西,那就还是只能他亲自上阵了。 直到肉表面金黄、油脂开始析出,估计肉有七成熟后,才取出半熟的肉,用铁刷均匀涂抹一层元宝树糖浆,炭火稍退,继续慢烤。 期间补涂糖浆,直到糖浆在肉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 “金壳”。 随着甘酥金炙即将完成,一股股甜腻的香气已经顺着灶房飘了出去。 丁大头吸着鼻子,表情陶醉:“好香!这种炙肉的味道,我还真是第一次闻。” 香气里带着草木的清香,甜腻中裹着肉香。 高峰闻到这味道,也不由吞了吞口水。 他从小就在灶台旁长大,自然也是老食客。色香味俱全的道理自然也懂。 现在,即便还没能见到甘酥金炙,单这香气,就够评上一品了。 又心急如焚的等了半刻钟。 江尘拉开灶房门时,只见到高峰和丁大头正神情急迫站在门口。 一见到门打开,高峰立刻急着发问:“做好了?” 丁大头则是直接越过江尘的肩膀,踮脚看向后面。 只见到灶台旁的托盘上,正摆着几条金光闪烁的烤肉。 肉看着是深红微焦的颜色,外面裹着一层琥珀般的金壳。 “高掌柜,先去试试吧。” “甘酥金炙……” 高峰站在烤肉前,喃喃念着这几个字:“没想到金炙竟然是形容外边这糖壳的。” 色香味中,这道菜已经两个一品了。 “高掌柜,请尝。” 江尘说道。 高峰立刻抓起筷子,夹起一块,放入口中。 甜香,肉香,果木清香,和肉里锁住的汁水在口腔一同爆开。 这种对味蕾的刺激,让高峰下意识的眯眼。 其中味道,已经不言自明。 丁大头也赶紧抓起筷子,夹起一块放入口中。 品味许久后,轻出一口气,开口说道:“和以往的菜,确实是完全不同的味道,好菜!” 他的目光落在灶房里的枫糖浆陶罐上,但又很快收回。 继而开口说道:“只是,肉里还有一点腥臊味没处理干净,香料放得也重了些。” 作为碧树酒楼的首席大厨,丁大头确肯定也是有些本事傍身的,除了好吃之外,还能挑出一些毛病来。 江尘坦然接受:“时间赶得急,没来得及好好腌制,那些香料我也认不全,就随便放了点。” 其实他在家做,基本很少放香料。 那东西都快比金子还贵了,这次在厨房看到花椒、胡椒,就撒了些。 加上葱姜去腥、但终究是只是时间太赶,处理的不算干净。 他不是专业厨子,也没有什么极致追求,只要味道足够勾人,让他能卖出个高价就行了。 两人说话时,高峰又吞下一整块羊肉。 直到完全咽下,才低声说道:“难怪要选带略肥的肋排.......这种炸开的脂香,我之前吃的所有菜中,都没有过。” 江尘听完高峰的评价,知道这生意应该是稳了:“高掌柜满意就好。” 高峰确实满意的很。 这么多天受的罪,吃了一口这真正的甘酥金炙,他顿时觉得气消了一半。 要是,能得到做法,那气就可以全消了。 放下筷子,高峰开口:“说吧,这做法你要多少钱?” “你们要是买我这糖浆,做法我可以免费教。” 高峰他也是常年做生意的,哪不懂这门道? 教了做法,那是一锤子买卖。 可长期卖必备的原料,那才是一本万利,可以源源不断的挣钱。 高峰觉得也没什么区别,点头应下:“好,那你这枫糖浆,准备卖什么价?” 江尘伸出了四根手指。 “四十文?” 高峰微微点头,盘算之后说道。“行,但你这糖浆日后只能供给我们酒楼。” “以我们碧树酒楼的体量,每日消耗肯定在五十罐以上,这么算下来,你以后每天起码能挣二两银子。” 江尘摇头。 高峰皱眉:“你想要四百文一罐?” “还不止。” 高峰眉头猛地一挑,说话都带上了破音:“别告诉我,你想卖四两银子一罐?” 江尘点头:“对,就是四两银子一罐,一罐约莫可以做两道甘酥金炙。” “你疯了?你这罐子里装的是金子吗?”高峰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以为江尘想的是细水长流,谁想到是挖堤猛放啊! 四两银子一罐,一罐还只做两道甘酥金炙,那他一道菜得卖多少银子才能回本啊。 江尘表情自然:“不是金子,但却是甘酥金炙必不可少的原料,少了我这糖浆,永远做不出来甘酥金炙。” “不可能,这价格太高了,我做出来卖给谁?” 高峰断然拒绝。 江尘继续说道:“难道高掌柜以为,这用糖浆、羊肋排烤出来的甘酥金炙,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 反正穷人吃不起,那他就狠狠赚富人的钱! “而且这种枫糖浆我手里只有一百六十罐,若是还想再要,就得等明年了,高掌柜若是不要,我卖给别家也是一场。” 高峰眼皮一眨?一罐四两,还只有一百六十罐? 但这样的话.......确实是物以稀为贵。 四两银子收一罐糖浆,一罐做两道甘酥金炙,他完全可以卖五两银子一份。 那赚的,可比一整桌还要多得多啊。 这么一算,六百多两银子,买一道传世名菜的制作手法和原料,好像也不算贵啊。 至于明年......说不得他们就找到那神秘糖浆的做法呢,到时候完全可以踢开江尘单干。 高峰考虑过后,正要开口答应,旁边的大厨丁大头却扯了扯他的衣袖。 高峰立刻住口,回头看了眼丁大头。 丁大头对高峰笑道:“江老弟,我跟掌柜的商量一下。” 江尘毫不介意地挥挥手。 丁大头将高峰拉到灶房外,才低声开口道:“掌柜的,我都尝出来了!什么秘诀,那罐子里装的是元宝树汁,那东西漫山遍野都是,他竟然敢卖四两银子一罐!” 第251章 想白嫖?等涨价吧 “元宝树汁,那是什么东西?”高峰一时不解。 丁大头立刻解释:“就是元宝枫,扒开树皮,里面的汁液会带着甜味。不知这小子是怎么取出来的。” “他那罐子里装的,肯定就是元宝树汁的糖浆。” “这东西不难弄,最多费一点人力而已,哪值得四两银子一罐。” 元宝树汁的味道带着一股奇异的草木香,当时的江有林能尝出来,当大厨的丁大头自然也能尝出来。 若是不知出处也就算了,知道原料就是元宝枫树汁,他心中难免生出一阵妒忌。 他在碧树酒楼当大厨,一个月才拿三两银子。 这钱,已经让多少人羡慕了。 而江尘一罐元宝树汁就敢要四两,他怎么能不眼红? 高峰回头余光看了一眼江尘,喃喃道:“可就算我们取出糖浆,烤肉的做法我们还是不知道啊。” 丁大头笑着摆手:“我都尝过了,炙肉嘛,横竖不过是烤,试上几次总能琢磨出做法。” 高峰有些犹豫:“可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掌柜的!”丁大头抓住高峰的袖子:“掌柜的,这可是足足将近六百两银子啊!哪是他能吃下的。” “一个乡下小子,还做什么一夜暴富的美梦,要我说,一共给四两银子打发算了。” 一听到足足六百两银子,高峰不由吞了吞口水。 是啊,一百六十罐糖浆,足要将近六百两白银才能拿下啊! 整个碧树酒楼,打包卖了,恐怕也不过四五千两啊。 “你有把握?” “肯定有!这小子做出来的肉还有腥味儿,看着手艺也不怎么行,我说不得,能帮他做得比他更好。” 高峰终于下定决心:“好,真能做出来,我赏你二十......不,三十两银子。” 丁大头等的就是这句话:“多谢掌柜!” 高峰稍稍安心,这才转身看向江尘,笑着开口:“江兄弟,你这价实在太贵了些,能否便宜.....” 话音还没落,江尘却已经在往外走了。 高峰连忙上前拦住开口说道:“江小哥这是什么意思?” “高掌柜,既然生意谈不成,我自然得走了。” 看起来,竟是完全猜到了高峰两人的想法。 高峰不免有些尴尬,慌忙上前拦住,开口说道:“小哥,这价我们也实在出不起,可要是降一些,也未必没有谈的可能。” 他到底,还是没完全相信丁大头,若是能将价格打下来,再谈谈也是可以的。 可丁大头却立刻插话:“对!四两银子,一百六十罐元宝树糖浆,另外还得把做法交出来。我看这价就合适的很。” 他可不想两人真商量成了,还想挣自己的三十两银子呢。 江尘看向丁大头,终于停下了脚步。 开口说道:“看在丁大厨的份上.......下次要再买,可就是五两银子一罐了。” 说完,头也不回往外走。 高峰还要继续拦,却被丁大头伸手拦住:“掌柜的,你拦着他干什么,一个乡下小子,挺心高气傲的,等我把这个什么甘酥金炙做出来,他连四两银子都挣不到,到时有他哭的。” 高峰心中始终没底。 但江尘已经走了出去,他只得转头看向丁大头说道:“那你还不赶紧去,要是做不出来,你这几个月的月钱就别要了。” “明白明白,我这就去。” 江尘带着沈砚秋迈步走出碧树酒楼,沈砚秋不由回头轻啐了一口:“这两人也太无耻了!” 亏他们还在里面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最后两人竟然想着把他们赶出去,一文钱都不付。 江尘笑笑:“急什么,多等等,说不定还能多挣些银子呢。” “可......”沈砚秋不免有些担心:“那丁大头当了这么多年厨子,不会真能做出来吧?” 她是全程看着江尘做甘酥金炙的,做法算不上简单,复烤,刷糖浆的时机我需要小心把握。 但丁大头毕竟是有厨艺在身的,说不得就让他给弄出来了呢。 “炙肉的做法,他能弄出来,可我这糖浆......绝对弄不出来,起码今年弄不出来。” 现在,已经是四月份,元宝树汁的汁液早已经变得发涩发苦了,丁大头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熬不出来跟他一样的元宝树糖浆。 难不成,高峰能忍受碧树酒楼的幌子被摘一年。 就算能弄出来......难道不怕下一次街面上又出个新菜? 所以,江尘从始至终就没有担心过。 丁大头这么一闹,反倒给了他加价的底气。 听江尘解释完,沈砚秋眼睛逐渐亮起:“那要是丁大头做不出来,到时候是不是还得过来求你?” “早晚而已,你什么时候见过你相公吃亏了?” 江尘今天本来还想去看看包宪成三人,但在碧树酒楼耽搁了不少时间,索性赶早回去。 要不了多久,肯定还要进城交割元宝树汁。 到时拿了银子,分给他们些,也能更省事了。 先去宝瑞阁,掌柜吴景程早将现银给准备好,只是不是二百两,而是二百六十两。 据说,他走后,吴景程将整块玉取了出来,大约估摸算了一下,能取出三只镯子,两枚吊坠。 而在场的几个妇人直接全部定下,他光是定钱就收了百两,日后总共大概能收五百余两。 他倒也不吝啬,索性在原本说定的价格上再加了六十两,也没有减去江尘拿走的云纹珠串。 又一个意外之喜,让江尘对吴景程多了几分好感,起码比高峰要大度多了...... 但想想,他为了实验包宪成能力用的手段,额......但也不用记在小本本上。 给了银子,吴景程还不让江尘离开,非要拉着他再喝杯茶,一副想要结交的意思。 吴景程年轻时也是走南闯北,自称义气为先,最喜欢的就是解玉,今日看的那一块玉,着实让他过了个手瘾。 江尘浅尝了些茶水,忽然问起关于那伙用玉盘行骗的人。 吴景程听完不由摇头:“这类骗术,实算不得稀奇,只是永年县地处北疆,县中百姓才没见过罢了。” “可我看那玉盘,温润莹泽,凝脂如膏......还真不像一般的玉石。” 甚至连沈砚秋,都说跟他的暖玉有些像。 吴景程笑了两声,才道:“你都没看出来破绽来,又怎么戳穿那伙骗子的?” 第252章 骗局解密 江尘自然还是那番说辞:“那卖玉的人也不是傻子,若真是宝玉,不如拿去当铺也能换一大笔银子,日后说不定还能赎回去。” “可当街低价贩卖,凭空让人捡了便宜,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听江尘说完,吴景程不由得竖起拇指:“要是天下人都有你这想法,那也没人受骗了,可惜啊......人一旦贪念起来了,什么都忘了。” 旁边的沈砚秋忍不住开口:“吴掌柜,你就别卖关子,那玉盘到底是真是假呀?” 她都看不出来那玉盘的破绽,现在也实在好奇。 “沈姑娘都这么问了,我还能不说嘛?” 吴景程说完,起身进了内堂,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个玉盘,将背面递到两人面前。 “你们看我这玉盘怎么样?” 沈砚秋探头看去,只见这玉盘巴掌大小,底色灰中带脏绿,像蒙了层没擦净的油泥,半点莹润气也没。 “额......”沈砚秋不好开口。 江尘却是直接了当:“一般。” “是了。”吴景程笑道:“这玉盘是用最次的岫玉边角料凑的,属于最不值钱的那种,一枚不过几十文钱吧。” 可说话间,吴景程将手中玉盘翻了个面,将正面摆在众人面前。 玉盘正面,却是完全换了副模样,玉质莹润,真有一种凝脂如膏的感觉。 “这?”沈砚秋不由瞪大了眼珠,一张玉盘,怎么正反两面的差别这么大? 江尘不免好奇,但立刻想到应该是吴景程在正面做的手段,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吴景程将玉盘递到江辰手中,说道:“你摸摸。” 江尘伸手在盘子中间摸了一下,感觉到一阵油滑。 将手指收到眼前,只见指头微微反光,在鼻前闻了下,开口说道:“荤油?” “是了!”吴景程随意将盘子放在桌上:“只要用荤油涂抹盘面,可以让一件普通玉器短时间内品质提升一大截。” “至于血丝,更简单了,拿个死猫死狗,将玉器放在肚子中,再上个几个月,拿出来就有血纹了。” “可是......那群骗子卖玉盘的时候,可是让人任意摸的。” 这么明显的荤油,应该一拿上手就察觉到不对啊。 吴景程摇头:“我这是活干的糙,他们专门靠这个吃饭的,用的是提纯之后的荤油,再用细绸布小心摩擦。让油脂慢慢渗进玉料本身的细孔、砂眼,越是质地差的玉盘,越容易吃油。” “涂完后再将玉盘竖起,放在通风处,一两日后,表面的荤油散去,就只剩温润了,不懂的人摸上去只觉得碰上了宝贝了。” 说话时,吴景程拿起旁边的茶盏,抬手往玉盘中一倒。 只见水珠落在玉盘中,丝毫不着,瞬间炸开,滴水成花。 “就靠着这滴水成花的奇景,这群骗子骗了多少富商豪绅......” 江尘听完,不由得直呼长见识了,还真是术业有专攻。 吴景程说完,又有些担忧的看向江尘:“这群骗子团伙一般不下十几人。” “你这次坏了他们生意,还将老大丢进了县衙,恐怕会遭人嫉恨啊。” 就算吴景程将这骗局知道的清清楚楚,可要真碰见也未必会出言戳穿。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群骗子什么下限都没有,他也懒得得罪。 江尘想想,卦象中说了,帮助了那个富商会遭骗子记恨呢。 他现在都没碰见那个富商,还是遭人记恨....... 不过嘛,心里倒也不慌。 反正就算遭人记恨,那枚卦签也是小吉,应该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于是说道:“要是他们敢来报仇,那可就不只是送进县衙那么简单了。” 吴景程微怔,随后又笑起来:“我倒是忘了你江二郎的名号了,那群骗子要是听过你的名字,应该也敢上前来找麻烦了。” 两人又闲谈片刻,江尘才起身离开。 等江尘到了城门存骡车的地方,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又等了两刻钟,才见到江有林和陈巧翠喜滋滋的走过来,身上还扛着大包小包。 在身后,还跟着两个伙计。 江有林一见到江尘立马让开身子,开口说道:“给钱!” 江尘一看,就知道老爹今日是花超了,立刻问向那两伙计:“还差多少?” “二两三钱。” “四两。” 看来老爹今日确实买了不少东西啊。 江尘给过钱后,两个伙计转身离开,江尘才看向江有林带回来的东西。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背上背着一个箩筐了,江尘揭开盖子,只见到里面蹲着只灰褐相间的大雁。 “大雁?”江尘诧异的看向老爹,这可是稀罕物事。 他们这边倒是有大雁,但想要大到,一般是八到十月份,现在可少见的很。 而且这东西,还属于贵礼的一种,一只活雁起码得二到三两银子。 一般只有富贵人家下聘才用得上这等聘礼啊。 难怪老爹近日把老本掏干了还不够。 江有林随手将盖重新盖上:“可让我这顿好找!” “我在外边看到那些贵人下聘都抱只大雁,咱家也不能失了礼。” 旁边的沈砚秋,自然是也看见了里面的大雁,也着实没想到江有林能做到这种地步,小声说了句:“谢谢......江伯。” “什么谢不谢的,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对了,日子也看好了,明日我就去正式下聘,五月十七是黄道吉日,可以成亲。” 五月十七,那到现在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是不是太急了?”江尘扫了眼沈砚秋,开口说道。 “急甚,人家先生都说这个日子最好,又不用你忙的,乖乖等着成亲就是了。” “好好好。”江尘见老爹执拗,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约莫五十两:“那您老多辛苦。” 江有林这次没一点客气,直接拿过:“等着吧,保证让你娶得风风光光的!” 第253章 学熬树汁 此刻,江有林脑中,想着的已经不是江尘成亲。 而是借这个机会,好好让江家扬眉吐气,立起门楣了。 当江尘当了里正,江家也要盖起青砖大院,江有林的脑中,也渐渐有了家族的概念。 将所有东西装车,江有林赶着骡车出城回家。 江有林一手驾车,又从身侧的大包里翻了翻,掏出一把短弓。 形制跟长弓差不多,只是稍小,约莫四尺多长。 弓弦是牛筋拧成,弦中间坠着块巴掌大的鹿皮兜。 “弹弓?”江尘看到后眼前一亮。 他之前就想要这么一柄弓,带在身上既能防身,也能打些飞禽野兔。 只是前一段时间,因为陈玉坤的事没进城。 直到这次江有林出来,才给他寻来了这把短弓。 说着,他就想拉弓试试。 江有林又从包裹里翻出一袋子石弹,开口道:“这猎弓威力虽不如弓箭,但不用省着用箭,也算是个好处。” 江尘试着拉了拉,力道明显不如他带着的牛角弓。 但打些飞禽野兔、小型野兽足够了。 要是遇上狐狸这类,还能避免伤了皮子,算是有些用处。 关键是,随身带着方便,要是遇上争斗,也不至于一出手就伤人。 拉了几下试试后,江尘就在车上用泥丸对着旁边的树木,以石弹射击,调试准度。 而另一边,高峰和丁大头早早钻进后厨,开始研究甘酥金炙的做法。 直到天色渐黑,丁大头才端出一块烤得有几分模样的烤肉。 高峰扫了眼,立刻皱起眉头:“这根本不是一个东西啊!” 丁大头挠挠头:“掌柜的,总得先试试嘛,这只是第一炉,你先尝尝。” 高峰半信半疑地夹起一块放进嘴里,随即“噗”地吐了出来:“甜倒是甜,可没酥壳,肉也太老了。” 丁大头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随即皱眉。 的确是炙肉的味道,跟江尘做的甘酥金炙口感差的太远。 他也不气馁,立刻道:“那我再去试试。” “快去快去!”高峰催促:“白日我已经派人去取元宝树汁了,明天估计也能自己熬了。” 丁大头再次钻进灶房,高峰等了会,见到没什么动静,还是转身去忙活前厅的活计。 整整一夜,丁大头做出来的东西,始终跟甘酥金炙不怎么沾边,最多只能算“刷了糖的炙肉”。 甘酥金炙,最难的是把握刷糖和调整火力的时机。 纯靠盲试,还不知要用多少时间呢。 也是江尘前世爱吃、没事还刷各种制作美食的短视频。 熬了树汁后,反复试验才摸索出的门道。 但丁大头怎么说也是经年的老厨子,不至于一点门道摸不到。 可问题是,江尘留下的枫糖浆只剩半罐。 丁大头为了多试几次,只能切小块肉来烤,生怕三两下就把糖浆用完了。 可他却不知道,想要锁住肉汁,必须用大块肉慢火炙烤。 按他的法子,估计一辈子也做不出甘酥金炙。 一夜没有什么进展,本来还很期待的高峰,也渐渐上火起来。 但好在,第二天下午,他终于等来一个好消息,去乡下收集树汁的两个伙计回来了。 其中一人兴奋跑到高峰面前:“掌柜的,我们去了三山村,原来那村子早几个月就在山上收元宝树汁了,之后还在村里熬煮,方子方法我都打听来了!” 高峰听完眼前一亮:“好,你赶紧按照法子熬煮,要真能制出来,都有赏!” 两伙计立马提着高价收来两桶元宝树汁,就在后院架起大锅开始熬煮。 此时,丁大头也从灶房出来,看着愁眉苦脸。 高峰瞪了他一眼:“你在这看什么?还不快去试!” 丁大头嗫嚅着说:“那个......糖浆没了,等你们熬出来再试。” “没了?不是剩了半罐吗!”高峰急道。 当初江尘走时,可连那半罐枫糖浆都没带走,好像丝毫不怕他们发现其中的秘密一般。 “那糖浆本就只有半罐,就算我全切小块慢慢烤,现在也耗光了。”丁大头苦着脸道。 高峰只能咬牙:“那就先等等,放心,糖浆马上就熬出来了。” 正这时,又有跑堂从外边跑进来,喊着又有人上门要摘幌子了。 高峰越发心烦,也懒得再理,只说道:“告诉他们,我正在准备材料,三天之后,甘酥金炙就能供应!” 跑堂正要出去回话,却又被高峰喊住。 “跟他们说,甘酥金炙是顶尖山珍,十两银子一份,想要吃的,留下定钱。” “明白!”跑堂听了这话,神情一振。 来的人本就有不少是骗吃骗喝的,哪里付不起定钱,这么回话,必定能狠狠杀那些泼皮的气势。 只是,赶走了那些闹事的,甘酥金炙开始供应的消息却传出去了。 没过多久,真有几位贵人上门。 高峰也不得不亲自出门迎接。 听说甘酥金炙三日后能供应,也真有几人留下定钱,等着尝尝这被传得天下独有的美食。 高峰只好收了定钱,将人送走后慌忙跑回后院。 到了天色将黑时,那一锅元宝树汁,终于按照伙计从三山村打听来的法子,熬成了粘稠的糖浆。 “成了!” 见到晶莹剔透,还有些泛黄的糖浆,高峰面色一喜。 纵然没法完全复刻甘酥金炙,有了这如出一辙的糖浆,应该也能做出个七七八八。 那些食客,本就没吃过正宗的,糊弄过去应该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他立刻对搅弄糖浆的伙计开口:“赶紧舀一勺上来尝尝!” 伙计从锅里舀了一勺浓稠的糖浆,盛入陶碗。 高峰兑入凉水,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 可紧接着,瞳孔一缩,手中的陶碗“哐当”砸在地上。 旁边的丁大头一愣,连忙问:“怎么了?” 高峰咬着牙看向丁大头:“你不是说江尘用的是元宝树汁吗?” 丁大头一脸茫然,点头道:“是啊,绝对是!我干了那么多年厨子,舌头还能尝错吗!” 高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你自己尝尝!这跟那糖浆能是一回事吗?” 丁大头也瞬间紧张起来,难不成真的错了? 也不顾得兑水了,直接抢过伙计手中的长柄木勺,舀起一勺,散去热气后,放进嘴里。 糖浆一入口,酸涩的口感瞬间从舌尖蔓延开来。 整张嘴都被涩得发紧,张不开嘴,下意识想要吐出来,却又全糊在嘴里。 “怎么会.....” “丁大头!你干的好事!”高峰低声怒吼。 第254章 一言惊醒的高峰 丁大头面色惨白,后知后觉地讷讷问:“现在.......几月了?” “我看你是真昏了头,连几月都不知道了!”高峰早已气急败坏,哪有心思回答。 丁大头只能转头抓住熬糖浆的伙计:“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天......今天四月十九了。” 丁大头瞬间如丧考妣,面色惨白地瘫坐在地上:“四月底了,元宝树汁已经变酸变涩,这时候的树汁早就不甜了.......” “掌柜的,成不了,成不了了.......” 他那边仿制甘酥金炙还没成,这边原料却已经断了。 难道就靠陶罐里剩下的小半罐枫糖浆,再做一道甘酥金炙? 就算做出来,后续又拿什么售卖? “那小子,难怪当初那么信誓旦旦!” 丁大头直到此刻才明白,为什么江尘走得那么随意,根本不在乎他们怎么盘算,也不担心枫糖浆卖不出去。 现在,恐怕整个永年县都找不出第二家能卖糖浆的了...... 高峰怒道:“成不了?你最好给我想出个能成的办法来,否则多出的开销,全从你工钱里扣!” 他怎么信了这丁大头的话,那江尘毫不顾忌的过来,毫不顾忌的离开,怎么可能那么好对付。 丁大头顿时面如死灰,嘴里只能不停念叨:“掌柜的,我还有办法....... 还有办法.......” 毕竟干了多年厨子,脑中疯狂想着对策,只是瞬间,他脑中灵光一闪。 猛地抬头:“用蜂蜜,用蜂蜜代替应该差不了多少,最多少了那股草木清香,起码能做出七成相似,应该能应付过去!” 说完,不等高峰说话,丁大头直接扭头就往外跑。 如今刚开春,估计也没几家店铺存有大量蜂蜜。 就算有,一罐也得二三两银子,且无法批量购买。 但现在,这已经是他的救命稻草了,不管如何,先抓住再说。 高峰看着他慌慌张张跑出去,顿时气得面色涨红,却也没别的办法,现在也只能任他去试了。 难不成,真让他去跟那乡下小子低头不成? 他可是说了,再去可就要五两银子一罐了。 旁边两个负责熬糖浆的伙计见丁大头离开,小声发问:“掌柜的,那这锅东西怎么办?” 高峰咬牙道:“怎么办?全给我倒了,浪费时间!” 说完,一甩袍袖,走了出去。 当日夜,高峰气冲冲回家。 一个身穿锦袍的妇人将他迎进家中,见高峰脸色难看,不由问道:“怎么了?你昨天不是说那甘酥金炙的事情有眉目了吗,怎么又这副表情了?” “店里的事,不用你管!”高峰喝了口妇人端上来的热茶。 妇人绕到高峰身后,用手肘按着他的肩膀:“郎君,有什么事跟我说说呗,就算我出不了主意,你说出来也能舒服些。” 高峰感觉肩背一阵酥软,终于把这几天的经过说了一遍。 话才说完,妇人有些讶异的开口:“你说那乡下猎户叫什么名字?” “江尘。” “三山村的?” 高峰点头:“是啊,之前还来咱们酒楼卖过猎物,没想到这次用这么个损招折腾我。” “江二郎!” 高峰话没说完,妇人就惊叫一声:“你把江二郎给赶走了?还想偷人家的法子?” “什么?” 高峰一愣。 “聚乐楼戏文里演的那个江二郎!你之前跟我去看过戏的!” 高峰终于想起来,他是什么时候见到江尘了。 上一次三山村有个老猎户带过来,当时旁边还有个女娃说他哥是江二郎,被他挥手赶走了。 现在一想,那女娃根本不是开玩笑。 知道了江尘的身份,高峰心里顿时多了几分紧张。 那可是江二郎,他好像还将对方得罪了。 正思索时,其妻已经坐回桌边,又惊又喜道:“而且,江二郎这哪是害你,是给你送财来了!” “这甘酥金炙现在全城扬名,谁人不想尝尝。你拿了方子,日后多少银子挣不回来?” “要是那甘酥金炙味道真是一绝,往后咱家酒楼说不定能开到郡城去!那时候,不止能赚更多银子,还能结交许多贵人啊。” “可....... 那要花六百两啊!” 高峰仍旧犹豫,“我这点家底全卖了,也不过三四千两而已,多久才能挣回来啊。” “而且丁大头说他能试出来,要是能自己做,能省一大笔银子。” “你疯了!” 妇人瞪大双眼,“银子重要还是生意重要?” “他今天能让人传个流言折腾得你焦头烂额,明日就能说咱们酒楼的菜有毒,到时候生意都干不下去,你省这点银子有什么用?” 高峰顿时心头一颤。 一门心思琢磨着做甘酥金炙,他都快忘了这几天的窘迫。 再想想媳妇说的场景,顿时肝胆发寒:“江二郎....... 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 他对戏台上那个英明神武的江二郎,还有几分滤镜。 妇人却哼了一声:“你要是好好做事,他自然不会为难你;” “可你现在做的是什么事?人家把财路送到你面前,你还一分钱不花光想着占好处,人家怎么可能不对付你?” 许是因为不止看了一遍二郎传,妇人已经彻底站到了江尘那边。 但口中说的,却又句句在理。 高峰听完,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甚至有些六神无主了:“那娘子.......我现在该怎么做?” “明天一早,你亲自去三山村把人请回来,这可是咱家的财神爷!” “还有那个丁大头,他不是说能做出甘酥金炙吗?若是做不出来,多罚他几个月工钱!” “这.......” 高峰有些犹豫,“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丁大头在后厨干这么多年,平日里没少偷拿偷带,正好借这事敲打敲打他!” 开,自是不能开的。 酒楼大厨,肯定不能随意更换。 但借这个机会,敲打一下,再对江二郎释放些善意还是可以的 “记得啊,你明天一早就去三山村,赶紧把人请回来,不能耽误了!” 这一夜,高峰彻夜难眠,辗转反侧,越想越觉得媳妇说得有道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赶紧穿衣急匆匆朝酒楼过去。 第255章 下聘 高峰在路上,早晨的冷风一吹,有些昏沉的脑袋渐渐清明。 昨日妻子的话,也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现在想着的,已经不是要给出去的六百两银子,而是怎么把酒楼开到郡城了。 丁大头的手艺,在郡城中算不上好也绝不算差,否则就他贪财的性子,不会一直被他留做大厨。 但想要在郡城开酒楼,却是要有几道立足的大菜,别家做不得,或者不得那么好的。 甘酥金炙若是做出来,肯定算是一道。 但一道,却怎么也不够。 到哪去找其他的大菜? 心中想着,脚下已经不自觉走进酒楼后厨。 刚刚进去,就看见丁大头顶着一对黑眼圈走出来。 见到高峰,丁大头立刻兴奋地开口:“掌柜的,成了!成了一半,没他那蜜浆,用蜂蜜也差不太多。” 高峰正想说话,丁大头已经转身回了后厨。 很快端出一盘还算晶莹的炙肉,上面有糖浆缓缓流下。 看着倒是有几分模样,可蜜汁没能结成脆壳。 丁大头开口说道:“掌柜的,只要再给我几天时间,肯定能仿制个七七八八,到时候拿出去卖完全没问题!” “我倒要看看那小子的蜜浆砸到手里,哭丧着脸来求我们的样子!” 高峰面色难看,问道:“你这蜂蜜多少钱一罐?” “一罐......三两银子,这时节哪有蜂蜜,都是去年存的野蜂蜜。贵得很。” “那你从哪弄来一百多罐?!” 这几年都是荒年,永年县也没有专业养蜂人。 这蜂蜜,也属于山珍一类,就是再热一些,想弄到百来罐蜂蜜也没那么简单。 丁大头面色一僵:“掌柜......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高峰咬着牙开口:“现在的办法就是,去三山村找江二郎。” “可是......” 丁大头面色不快:“就这么过去低头,那小子得得意成什么样子。” “可是什么可是!”高峰压下去的怒气,再次涌上来:“要不是信了你的鬼话,哪里用这么麻烦。” 若不是丁大头说能熬出元宝树汁,他起码还有些谈判资本,现在却只能硬着头皮上门。 “而且他不是这小子,那小子.......他是江二郎,戏文里的江二郎。” “我就说一个乡下小子,怎么有本事让整个县城都在传甘酥金炙的事! 他要是再闹这么一出,我们这酒楼还开不开了?” 丁大头的嘴巴张了张:“江二郎......” 他自然也是看过戏的,戏文中的江二郎可是能手撕狼王的,一想到这,他腿都有些打颤了。 “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去三山村赔礼道歉!” 丁大头声音中带着几分商量:“掌柜的,我就不去了吧.......” “当初是你把人赶跑的,你还想让我一个去丢脸?” 丁大头磨磨蹭蹭不肯动,却被高峰怒目一瞪:“还不快去?耽误了这事,你之后几个月的月钱也别要了。” 丁大头不敢再拖,只能扭头下去准备。 而此时的三山村,江尘正在沈家下聘。 江有林叫上村中几个壮丁、又专门请了个媒人,一同上门。 虽说两人中间没人说媒,但按村里习俗,成亲还是需媒人牵线的。 本来乡下下聘,不算繁琐,将聘礼送到就成。 可江有林执意要按城里的规矩办。 过程虽有些不伦不类,但当沈朗看到江有林送来的大雁时,终究有几分动容。 对这个乡下老农,也高了几分。 正式下了聘书,接下来便是筹备成亲了。 陈巧翠说要带沈砚秋去订做嫁衣。 沈家现在只有沈朗一个男人,这种事不方便打理,只能她这个未来嫂嫂忙活了。 只不过,沈砚秋前去商量的时,又被沈朗拦住了,请媒人和他一起帮沈砚秋做嫁衣,却没让江家人插手。 等一桩桩事情定下来,已经到中午了。 江尘自然得请今天帮忙的人提前喝顿喜酒。 刚到门口,却见到两个眼熟的身影。 前面还是微挺着肚子的高峰,后面是垂头丧气的丁大头。 高峰一见到江尘,立刻快步上前,语气带着歉意:“江兄弟...... 上次是我......” 江尘抬手打断他道:“高掌柜,今日是我下聘的日子,先进去喝杯喜酒吧,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高峰这才注意到江尘身后一群腰间系着红丝带的村壮。 连忙应道:“好好好,那我就厚着脸皮蹭杯喜酒喝。” 说罢跟着江尘身后,一起进了院。 只是下聘的喜酒,自然算不得多正式,只在院子内摆了两桌。 桌上摆着江有林从县城买来的两坛粟米酒,每人能分到几碗。 肉菜倒是不缺,也足够来帮忙的众人吃个肚圆了。 江尘敬过酒,孙德地有些扭捏的凑了上来。 “进屋说。”江尘把他带到堂屋。 孙德地微微躬身开口:“尘哥儿,这两天加快工期,银子花销得有些快......” “差多少,” 江尘直接问道。 他昨日进城,得了七百多两现银。 刨去买虎骨蛇灵汤材料、给老爹的钱,还剩六百多两,手中暂时已不缺银子了。 孙德地心中早有盘算,直接开口:“按你的要求,起码还需要四百两。” 似是觉得有些多,孙德地挠挠头,又开口说道,“其实若是降低一些要求,能省个几十两。” “不用,材料都尽量用最好大。”略作思索后,江尘又开口道:“另外,我还想把院墙再加高半尺。” “还加高?” 孙德地吃了一惊。 江尘要建的院墙已经是村里最高的了,普通人就算垫着东西也爬不上来,再高些还有什么意义。 “对。”江尘点头,去了赵家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高墙大院。 既然以后要在家中练武,还得防备山匪,自然要建得高些为好。 “另外,我想再建个粮仓,能存三千斤粮食的那种。” “这么大的粮仓?” 以前的陈丰田,也只建了个存几百斤粮食的仓库而已,这么大的粮仓,哪是普通人家需要的啊。 江尘又补充:“哦对了,再挖一个地窖,方便存菜。” “还有,能不能帮我圈一片空地,地上铺上青石砖?要是超了地契的范围也没事,院墙也可以扩大一圈.......” 他现在是里正了,屋子的范围超出地契范围,上报官府告知一下就行。 孙德地听得头晕眼花,讷讷地说:“这么一来,起码还需要五百两银子往里投,要是院墙也要扩的话,还要更多。” 第256章 高峰的谋算 江尘感觉本来鼓鼓囊囊的荷包,顿时又开始瘪了,但好在,外边还有个送钱来的。 但孙德地似是怕江尘不高兴,又赶紧加了句:“不过,要是建起来,绝对是十里八乡里最气派的青砖大院了!” “呵,我才去长河村看了赵家大院,我可不敢比啊。” 光拿地基选的位置,运材料就是一大笔花销。 孙德心道难怪江尘突然又提高要求,原来是见了赵员外的大院。 他倒是真怕江尘再多些不切实际的要求, 于是苦笑开口:“赵员外祖上就是名门,又有几代的家业积攒,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我要求也没那么高,尽量建得好些就行。” 江尘说着回身从屋内抱出一个木箱,取出四锭银元宝,每锭五十两。 “先拿两百两,够吗?” 一见到银子,孙德地立刻把所有难处抛到脑后,满脸喜色道:“够了够了,足够用两三个月了。” 得了银子,孙德地就转身离开,又去催人干活了。 新房的进度还要赶,成亲当日,起码还得把正面大门、正面院墙建好。 不说里面建的怎样,外边看起来总得足够气派。 孙德地刚走,顾二河和胡达顺着门缝溜了进来。 一进屋子,胡达就兴奋开口:“尘哥,我们帮你把藤甲收回来了!一共十副。” 说话时,已经走到旁边,掀开盖在箩筐上的白布。 江尘扫了一眼,里面几领深褐色的藤甲随意堆着。 这是陈丰田以前存在家中,用来给村壮巡逻、防备山匪用的。 这藤甲看着简陋,防御力却不差,正常人穿上,拿上兵刃,两个壮汉肯定是近不了身的。 当初村中人哄抢陈家财物时被人一起拿走了,没想到被他们两个收了回来。 难怪今天一早,两人挑着箩筐神神秘秘地进了屋子。 “怎么收回来的?” 江尘问了句。 “就挨家挨户问呗!你现在都当了里正,这些东西当然得收回来。” 胡达随口答道。 他现在勉强算‘新官上任’,这点威望还是有的。 “给钱了吗?” 江尘问了句。 “给什么钱?本来就是他们从陈丰田家抢的。” 胡达不解开口。 顾二河却挠挠头,有些为难:“有几家不太乐意,说其他人家抢了粮食,他们家只拿了这藤甲,现在还要还回去,真是亏大了。” “那就给每家补五十文钱。” 江尘从刚拿出的木盒中,取出一小块银子递给顾二河。 约莫七八钱重,足够给那些人补偿了。 “你们也别急着走,今天可能还有事。” 三人说话时,外面的宾客渐渐散去,桌上只剩高峰和丁大头,却不见江尘出来。 丁大头有些慌了,低声问高峰:“掌柜的,这可怎么办?” 高峰反倒不着急,上次奚落了江尘,这次放低姿态就是了,多等一会儿算什么。 常年做生意的,这点脸皮还是有的。 正思索着,江尘从屋内走了出来。 微笑开口:“高掌柜,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高峰踢了踢丁大头的椅子。 丁大头连忙起身,别着个大脑袋开口:“江二哥,上次是我嘴多,今天过来赔罪,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江尘心里清楚,丁大头该是没把甘酥金炙做出来。 摆摆手道:“那这事就过去了,高掌柜,我们还谈谈生意吧?” 钱啊钱,现在钱才是最重要的。 之前丁大头那些小算盘,也算不得什么。 高峰开口:“江二郎果然大度,那就按上次说的价格,四两银子一罐蜜浆,我全要了!” 江尘促狭开口:“高掌柜难道网络,上次我离开时说道,你们再来,价格可要涨了。” “现在嘛,是每罐五两银子。” “五两?” 丁大头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一来一回就要多花一百六十两,高峰要是把这份损失算他头上,他可赔不起。 高峰瞪了他一眼,丁大头立刻缩了缩脑袋,再不作声。 高峰也不恼,反而淡笑开口:“江二郎是想只做一锤子买卖?” 江尘心中微动。 他倒不想只做一次生意,只是元宝树汁的炮制手法不算难,成本也只有几十文。 他现在能囤货要价,全是因为已经到了四月底,他们熬不出甜的元宝树汁。 至于自家开店,只这么一道寻常人吃不起的菜,可撑不起一家食肆。 但听高峰的话,似乎还有别的想法。 于是问道:“高掌柜还有其他想法?” “不如这样,枫糖浆还是按四两银子一罐算。” “但往后,碧树酒楼每卖出一份甘酥金炙,你从中抽五钱银子的分成。” 高峰说道,“而且,明年、后年,只要这道菜在,这份提成你都能一直拿。” 一罐蜜浆能做两份甘酥金炙、一份五钱银子。 按高峰这么说,若是元宝树蜜浆全部消耗完,他得的银子确实不会少。 而还有明年后年......那就是白捡了。 “高掌柜还有别的要求?” 江尘问。 他可不信,高峰是知道他江二朗的名号,就主动上门送钱来。” “第一个,是取树汁、熬蜜浆的法子,得给我们说。” “自是自然。”这法子村中百姓都知道,他想瞒也瞒不住。 “第二个,江二郎要是能做出其他的大菜,也得给我们碧树酒楼来做。” 说完高峰苦着脸开口:“价钱嘛,好商量,只是别再用这种手段了。” 这几天天天有人上门摘幌子,他可真有些受不了了。 江尘这才明白高峰打的是什么主意.......可他能做出甘酥金炙是爱吃,主动研究过。 其他的菜......他又不是厨子。 最多只是吃过见过,真没做过啊。 于是开口:“其实这道菜,我也是听一个行商说的,其他的菜我真不知道。” 高峰有些急切:“一道都没有吗?” 他可是还想着,靠江尘再拿出两道菜来,将碧树酒楼开到郡城去呢。 第257章 分钱,一人十罐! 什么行商、生人,他不怎么在乎,能不能再找出几道可以镇楼的大菜,才是他关心的。 “嗯......”江尘稍微沉吟:“倒是也说过其他菜,只是随便说说,我不会做。” 他也不是专门的厨子,只是前世各种美食视频看多了,有些记忆而已。 高峰被肥肉压得只剩细线的眼睛微睁,脸上多了几分喜色:“不会做也没事啊,跟丁大头说,让他试做,只要能做出个七七八八,到时也是一样分账。” 江尘也心中一动,对啊。 他就不会做,说出来让丁大头尝试复现也行啊。 多做出来几道,多一条财路倒也是好事。 江尘这才点头:“那得等我想想,那都几年前的事了,记不太清。” “不急不急,你什么时候想起来,就什么时候说。” 反正,想要把酒楼的生意做到郡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起码得先把甘酥金炙的名声打出去.......这倒是不难,现在这道菜的名声已经够大了,只等碧树酒楼做出来就是了。 江尘轻笑道:“那还是先谈这次的生意吧。” 算是敲定下来,高峰心中也多了几分期盼。 此前还觉得四两银子一罐肉疼得不行,现在也感觉也就那么回事了,毕竟被妻子点醒后,他的目光也已经不局限在永年县了。 等被江尘带去看,堆满了小半个屋子的元宝蜜浆。 高峰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开口道:“一百六十罐,一共六百四十两白银。” “能不能先取四十罐?” 最近就连郡城都有不少人逃难到这,酒楼生意还算可以。 可一下子拿出六百多两白银,他下个月再进食材的钱都得受影响。 江尘点头:“可以......我自家再多留十罐吧。” 本来,一共是一百六十四罐成品,他家里留了四罐。 但马上要成亲,多留几罐在婚宴上用也不错。 “成,那就整六百两,这次先拉去四十罐,到了酒楼我结现银两百两,多的算是定金。” 他也怕江尘两头吃,再把这法子卖给其他的酒楼。 既然准备将甘酥金炙作为之后的镇楼大菜,自然是不能让其他酒楼染指的。 “可以。”一下又入账二百两,江尘感觉家底又丰厚了几分。 “那现在就拉进城去?” 事情彻底敲定,高峰心中反倒急了。 甘酥金炙早一天做出来,他也能早一天少些烦心事。 现在才吃过午饭,来回一趟时间应该足够。 “二河,胡达,把车赶出来吧。”早点送去,早点银子落袋也安心。 现在的江家,不只有一辆骡车了。 当初陈丰田家里的两头黑驴,被村中百姓牵走后,没几日就发现家中根本养不起。 江尘就以每头五两银子的价格收下,比市价稍低,但也让两家很是高兴了一阵。 正好,最近建房需要来回运材料,家里多了两辆驴车,也方便不少。 加上丁大头赶来的骡车,就有四辆车可用了。 不多时,四十罐元宝树蜜浆就已全部装车。 每辆车十罐,显得车驾空空荡荡。 但即便这样,几人还不放心,又用细线小心捆好固定。 一车可是四十两银子,但凡撒了一罐,他们都得肉疼好久。 等装完了,顾二河站到江尘旁边,脸色涨红,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低声道:“尘哥,这真的四两银子一罐?” 熬糖浆时,他可是全程都在,自然知道这蜜浆的成本。 而且,江尘说过,这其中有十罐是他的,卖掉后的钱也是他的。 这么算,那最后落到自己手上的不就有四十两银子? 四十两银子啊,换成铜钱,他扛都扛不动! 胡达在旁边听得也兴奋得很,他也有十罐呢,有这银子,还能再给老爹请个郎中再好好看看。 江尘轻笑道:“你们不是听到了,还问我干什么。” “可这也太......”顾二河下意识开口,又怕前面的高峰听去,将后半句咽了下去。 江尘道:“我卖的不只是的这蜜浆,还有甘酥金炙的做法。值这个价。” “还有,这事情你们知道就行了,不要往外传。” 要是让村中人知道,自己采的树汁卖出这么高的价钱,说不定心中就要起了怨念。 人性如此,也是江尘一直选择闷声发大财的原因。 两人自然不会乱说。 但顾二河还是扭捏开口:“尘哥,这些蜜浆,我只要一罐就成......” 四两银子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多了。 往日他和大哥一年到头,也挣不到十两银子。 交完赋税、基本就剩下十几斤粟米了,大半年景,都要挖草根树皮度日。 四两银子,对他就是一笔巨款,哪敢要四十两。 他知道自己武力、脑子都不如胡达。 跟在江尘旁边,也不敢奢求太多,能吃饱饭就好。 “给你,你就拿着。”江尘拍了拍他肩膀:“你家那屋子都多少年了,等我这边闲了,也让孙德地帮你修修。” “过段时间,附近村里有要嫁女的,我让常青叔帮你说和说和,家中没个女人还是不行。” “尘哥......”顾二河眼眶发热,却被胡达从背后擂了一拳。 “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一样。” 胡达看着江尘:“尘哥,以后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胡达都扛着你过!” 江尘眼皮一翻:“我就非得去趟刀山火海是吗?” 胡达尬住:“我不是这意思......” “行了,我成亲的时候,你帮我扛着礼箱就行。” 对于顾二河和胡达,他自是不会吝啬。 两人都参与了对付陈丰田的事,也算是他除了家人外,最可信的人。 他甚至考虑,若是时间合适,将奔雷拳也传给他们。 主要是上卜出那屠村凶卦,让他心中多了不少危机感,想让身边多一份助力,身边得多些助力。 只不过,这事肯定得等他突破明劲之后。 前日买了虎骨、蝮蛇,现在还缺一味野山参做主药,只等再次刷出野山参的卦签了。 此外,他也想着就着村里的十副藤甲,从村壮中训练出一队藤甲兵来。 真要是有什么事,也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 这也得等到农闲之后,两件事都急不得。 第258章 城中卜卦:中吉人才 三人说话时,丁大头已经将车牵到最前,喊了一句:“走啦!” 四辆车排成一线,从江家门口离村而去。 四月将末,即便是北疆也彻底入了春。 老柳抽芽,枯草冒绿。 道旁的农田,也多了不少村民忙碌的身影。 丁大头驾着车,还不时余光看向后面不过半斤的小罐子。 到现在,还是觉得江尘这钱赚得太容易了。 关键是这元宝树蜜浆,他自己也会做啊,越想心中越是吃味。 但他也明白,这卖的不只是蜜浆,还有甘酥金炙的做法。 这时又觉得江尘有些傻了。 这么一道名菜,要是握在自己手中,完全可以另起一间酒楼。 就算开头难点,日后赚的肯定比现在多了。 “可惜啊可惜,这江二郎没我这种眼光。” 一想到这里,丁大头心中郁闷一扫而空。 自觉比江尘高明多了,一鞭子抽到骡背上,骡车顿时快了几分。 “慢些,慢些!”高峰赶紧喊住,生怕碰碎哪怕一罐。 一行人走得极慢,直到半下午时才进了永年县城。 可刚进县城,离村时还算晴朗的天气,却骤然下起雨来。 几人连忙加快速度,驱赶车辆直奔碧树酒楼。 四辆车直接从碧树酒楼平日里卸菜的地方拉进后厨。 小心卸完蜜浆后,高峰笑眯眯对江尘道:“那这甘酥金炙的做法?” 丁大头立刻竖起耳朵听过去。 江尘这次没动手,只是将做法细细说了一遍。 丁大头听完,才明白之前的做法错了关键。 必须得用整块带脂的大肉来烤,还需要找准时机慢慢炙烤,完全就是个功夫活。 他之前一是为了节省蜜浆,二是心急,所以怎么也做不出来; 等江尘说完,丁大头又追问:“肉要提前腌多久?” “一夜都行,看你把握了。” 上次他在碧树酒楼做这道菜时,就因为时间赶得急,肉里还有股腥味,味道差了半成。 丁大头听完重重点头:“好,那我这就去试!” 说完也不顾江尘和高峰,直接钻进灶房忙活去了。 江尘还想趁着雨没有下大回去。 高峰却伸手拉住:“江兄弟,你和两位兄弟好不容易来一趟,也尝尝我们酒楼的手艺。” 胡达听着,顿时吞了吞口水。 碧树酒楼可是永年县一等一的大酒楼,平日里在这里随便吃顿都得半两银子,哪里是他们能消费得起的? 要能蹭上一顿,也算是长见识了。 江尘看了一眼天色,“再耽误下去,我们天黑之前就回不去了。” 高峰轻笑道:“酒楼上面两层就是客房,你们今夜歇在这里也没事。” “而且,丁大头要是做不出来,还得要你再指点呢。” 江尘想想也是,而且这雨要是中途下大了,也是麻烦。 点头道:“行,那我们就在城中待一夜吧。” 他转头对胡达说:“你找个流民去三山村报个信,就说我们今日在城中过夜了。” 胡达立刻兴高采烈应了声 “得嘞”。 高峰将三人带去包厢,先让伙计奉上茶水,又吩咐人上糕点。 自己则赶忙跑进后厨,看丁大头做得如何了。 顾二河凑到窗边看着雨越下越大,不由说了句:“这场雨一落,那些提前播种的人家,怕是得再补种不少了。” “要是明日开始种粟米,就好多了。” 江尘不由一笑,上次他还特意给村中人提醒过,可惜没人听。 正好这场雨过后,他租种的官田、家中的田地,也该播种了。 想到上次乡吏卜卦的结果,江尘取出龟甲。 只见一枚命星高悬,星光满溢。 江尘暗忖:“乡吏的命星,果然又能重新卜卦了。” 他的乡吏命星,自然是指向三山村的。 但当初山民命星在县城也能占卜,还让他收获了不少好处。 现在这乡吏命星亮着,不知道在城中占卜是什么结果。 等胡达、顾二河两人正急着品尝伙计送来的点心。 江尘已经触动命星,星光垂落。 【当前命星:乡吏】 【小吉:城中某家粮铺,售卖的粟米种质量远超往年,购得种下,能少许增加收成。】 【中吉:城南某处,有流民熟稔田亩,将其请回料理田地,可为你省心颇多助力。】 【小凶:城中数个流民聚集,在商量着去哪个村子行窃,可提前防备。】 “果然不同。” 看到卦象显现,江尘心中一喜。 看来和山民命星一样,换了地方也能卜卦,卜卦结果还因此而变。 再看到有个中吉卦签,他心中更是惊喜:“还有个中吉,不错不错,今天进城也算没白来。” 只是等看清卦签内容,他又有些困惑。 这中吉卦签不是宝物之类,而是一个流民。 “熟稔田亩……这是个人才啊。” 按山民命星的中吉折算,这流民起码也值一二百两,值得请过去。 至于优质粮种,只是小吉,作用应该不明,他也就直接忽略掉了。 除此外,还有个小凶卦。 “流民流窜行窃。” 江尘看完后微微皱眉。 流民进城后,永年县城乱了不少,官府也召集乡勇开始巡街了。 但城中没活路,自然会把他们逼到乡下。 永年县所有村子,都可能受影响。 要是不加管制,流民越聚越多,说不定就会渐渐聚集为匪,那时候问题可就大了。 江尘不由叹了口气,只希望赵郡那些士族别再拖了,赶紧将民乱处理好,免得事情继续发酵。 而现在,他能做的,也是计划回村后,找几个乡勇每日在村中巡逻。 真出了什么事,也能及时有个应对。 抬手取走中间那枚中吉卦签后。 江尘回神,喝了口茶,目光才看向桌上的糕点。 胡达的嘴已经快要塞满,急着用茶水顺下,将面前的所剩无几的盘子推到江尘面前:“尘哥,尝尝这个,味道不错。” 江尘尝了一块,味道着实不错,难怪能做成永年县第一大酒楼。 等几盘糕点,大半都进了顾二河和胡达的肚子,雨也渐渐小了。 江尘起身开口:“我出去一趟。” 第259章 方土生与狗儿 听到江尘要出去,顾二河立马站起来,用袖子随手擦了擦嘴上的唾沫沫:“尘哥,我跟你一起。” 胡达还不忘把空碟里的碎屑倒进嘴里:“尘哥,我也去。” “下雨呢,有什么好去的,你们在这等着就是。” 见到两人还要再说,江尘转而又想起一事。 开口道:“这样,你们去把包安爷孙三人带这儿来。” 顾二河迷茫的看向胡达,胡达听完应道:“这个简单,我去找。” 江尘又让伙计拿来几块米糕,三人才各自拿了纸伞,出酒楼大门,分道而去。 对于一个被评上中吉的人才,江尘还是看重的。 毕竟金石有价,人才无价嘛。 他们家,此前最多也就操持十几亩田地。 突然要管理两百亩地,肯定会有些力不从心,最近又忙着种田,能找个人来帮忙打理自然最好。 尤其是秋收后还要交那么多粮税,要是料理不好。 耽误了时间又赔了本钱,就得不偿失了。 ......... 春雨如线,淅淅沥沥。 街上不少行人,都用手挡着头往城外奔去,脸上却还带着几分喜色。 今年开春这么晚,眼见又不是个好年景。 可这场春雨落下来,说不定地里收成能好上些。 赶在这几天播种,七八月份就该能收获了。 要是日头足,晚些还能在行间套种大豆,入夏时再采些野菜野果。 勤勉一些,说不定能吃上几顿饱饭,也不至于饿死人了。 江尘逆着人流,往城南方向去。 按照卦签的指引,钻进靠近城墙的一条小巷。 往里走了几十步,就有一股恶臭传来。 江尘转过巷口,才见到靠近城墙根处的几间倒塌的房屋废墟。 不知什么时候,这里早已被流民占据。 甚至已经有人捡来木材布匹,搭了棚户暂住。 大多数流民,正蹲在墙根避雨。 见有人进来,身上还穿着袍服,脸上立刻多了几分警惕,以及......几分贪婪。 江尘目光扫过,循着卦签指引继续往西走。 没多久,就在一片断壁旁看到一个瘦得皮包骨的老人。 雨水从额头划过,稀疏斑白的头发沾在脸上。 此刻正在微微喘气,只有胸口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直到目光看到一双皮靴,他才缓缓抬头。 只见面前站着个穿黑袍的青年,眉如剑,眼似虎。 腰间还挎着短弓,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老人咧嘴,却没扯出笑容,只是用嘶嘶的声音开口:“老爷,赏口吃的吧?” 江尘从怀中掏出带来的两块米糕,递了过去。 老人不敢伸手接,从旁边摸起装了半碗雨水的破旧陶碗接住。 米糕在碗底滚了一圈,发出沙沙声,周围流民齐齐往这边看来,紧紧盯着碗里的糕点,眼眶发红。 江尘毫不怀疑,自己要是转身离开。 这老人立马会被人打倒,抢走碗里的东西。 老人闻到米糕香气,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大嚼特嚼起来。 周围人听到吞咽的声音,齐齐吞了吞口水。 又看向江尘,眼中露出如同饿狼一样的光芒。 已有几个身形还算壮硕的直起身,慢慢靠近。 江尘斜眼望去,虎目微睁,指尖扣动腰间短弓弓弦,发出砰的一声颤音。 那几人身形一顿,也知道这是个不好招惹的。 索性身体一软,跪倒在地:“求老爷开恩,给口吃食吧!” 江尘没理,回头看向老头。 老头梗着脖子咽下米糕,还将雨水喝了个干净,擦了擦嘴角,竟撑着墙壁站了起来。 对江尘道:“贵人想让我干什么?” “还想吃什么?”江尘问。 “面条。”老人嘿嘿一笑,“不要荞麦,要细面,最好撒点盐粒。” “叫什么名字?” “方土生。” “跟我来。”江尘转身离开。 老人扶着墙,一步步跟在后面。 刚才那几个汉子看了眼方土生,似是明白了什么,竟没人围上来。 快到巷口时,才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扑出来。 跪倒在江尘面前,昂起瘦得脱相的脸:“老爷,也带我走吧,我干什么都行,只要一碗粟米饭就行!” 方土生站在江尘身后,嘿嘿笑道:“娃子,这可是要命的饭,想好了再吃。” 江尘也不知道方土生想到哪去了,也没解释。 少年只当没听见,把头在地上砸得砰砰响:“求老爷收留。” 江尘看着他,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要是不怕死,就跟上来。” 少年赶紧起身,跟在后面,还伸手扶住了方土生。 “可惜喽,可惜喽。”方土生直摇头。 身后的流民目送三人离开,有人眼疾手快,直接冲到方土生留下的破碗旁,用舌头舔着碗里剩下的米渣。 道旁面摊,棚下桌案旁。 方土生和少年面前各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飘着油花,还点缀着几根野菜。 面碗刚端上来,还升腾着热气。 两人也顾不上烫,抓起筷子就往嘴里塞。 顷刻间,两碗面就下了肚。 方土生脸上多了些血色,眼中也添了几分神采,放下碗看向江尘:“再来一碗。” 江尘招招手,伙计立刻又端上一碗。 那少年却只是把碗里的汤汁舔干净,就捧着空碗不再说话。 方土生接连吃了三碗面,一抹嘴,咧嘴笑道:“够了够了,总算能做个饱死鬼!说吧,你说想去哪家撞?” “什么去哪家撞?” 方土生笑道:“不就是撞门子嘛,我都知道,不用搞那些弯弯绕。” “我这把老骨头,你找我,无非是想让我撞死在谁家店门前,好讹一笔。” 旁边的少年听得脸色一白,双手打颤。 方土生哈哈大笑:“我都说了,这是买命的断头饭,你还敢吃!” “还不快跑!他就一个人,追不上你。” 江尘看了眼那少年,他却没什么动作,只是脸色白的更厉害了。 “这事儿在城里多见?” “多!怎么不多!”方土生叹道,“流民也分三六九等,有把子力气的还能活,像我这种老弱病残,也就这条命还值点钱——当然,也就值两碗面条而已。多吃的一碗,就当我赚的了。” 说完,方土生又不由面露疑惑:“你不是撞门子的?” 江尘没再继续打听流民是怎么生存的。 转而说道:“不是,我就是听人说,你很会种地。” 一听到种地,方土生眉眼一抬,浑浊的目光微微发亮:“会!我以前就是帮郑老爷家管田亩的,后来郑老爷家被流匪劫了,我才逃出来。” 第260章 邀包宪成 “没找过其他活计?” 方土生讪笑道:“怎么没找,可我年老体衰,哪个要我?” “要说管田亩,可各家财主都有专门看田的,谁能信得过我?” 方土生这才有些惊道:“难道你就是从那些人口里听说我的?” 江尘正愁怎么解释呢,索性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听他们说,你可是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真找到了。” 方土生眼一瞪:“老汉我可没半点吹嘘!往日我在郑府管田,每年收成都比别家多一两成。” “要是老爷你家有田亩要管,我保证比那些壮实后生干得好!” 江尘倒是丝毫不怀疑,毕竟卦象指的就是这老头。 既然是个中吉,应该差不了。 于是点头:“那你明天就跟我回村,要真有本事,不会亏待了你。” 方土生有种被天上掉的馅饼砸到的眩晕感,满脸不敢置信:“你不是哄骗老汉吧?” “我冒雨请你吃了三碗面,难道就为了骗你个老头?” 方土生死气沉沉的脸上终于多了生机,连对江尘的称呼都变了:“公子要用我,我保证田里的收成比往年多!” 旁边的少年一听不是要卖命,身体也终于不再打颤,有些胆怯地看向江尘。 江尘这才看向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怯生生地回答:“狗儿。” “大名?” “没有大名,就叫狗儿。” “刚才怎么不跑?” “我已经吃了公子的面,不能跑。”狗儿讷讷回了句,目光却看向江尘腰间短弓。 江尘也没去猜他说的是真是假。 只是说了句:“以后你就姓张,明天也跟我一起回村。” “好!”狗儿重重点头:“以后我就是张狗儿。” 方土生身体微微前倾:“公子姓张?” 江尘摇头:“我叫江尘。他我另有安排。” 江尘看了眼两人面前舔得发亮的面碗,问道,“还要再吃吗?” “不吃不吃。”方土生之前以为是断头饭,才要吃个肚饱。 现在知道还有别的活路,哪还敢像之前那么张狂。 等江尘带着两人回到碧树酒楼,跟伙计说了一番,才带上了包厢。 又等了两刻钟,胡达和顾二河才上来,身后跟着畏畏缩缩的包安爷孙三个。 胡达见到江尘,摊手笑道:“尘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将这三人拉上来的。” 包宪成一见到江尘,当即有些紧张地说道:“这里的掌柜认识我们,要是让他们发现我在这儿,肯定要动手打人的。” 江尘自然也也听说了包安在酒楼前演的那出戏,的确是精彩的很,也足以证明这包宪成心思机灵。 这段时间,高峰没有找上他们三人,也算是他们有本事了。 于是道:“你不是说,要吃现做出来的甘酥金炙,我这不是满足你的心愿吗?” “在这儿?” 包宪成环顾四周,终究是有些胆寒:“还是算了,下次再吃,下次再吃。” 包安也跟着说道:“江老爷,我们做了那种事情,这里的掌柜发现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有什么事还是换个地方说吧。” 江尘摆手:“没事,我们生意已经谈成了,之前的事就当过去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外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高峰怒气冲冲推门进来。 他正在后面看丁大头做甘酥金炙,忽然有伙计来说,江尘带了几个流民回来,其中一个还特别像那日在门前闹事的。 他也顾不上甘酥金炙了,赶紧上来看看。 一推门,果然见屋内除了江尘三人之外,又多了五个流民。 其中那个老头,不是当时那奄奄一息的行商,又能是谁? 当即怒意上心头:“好你们几个,竟然还敢到这儿来!是找打不成?” 包安赶忙将两个孩子护到身后,求助的看向江尘。 江尘起身拦到高峰面前:“高掌柜,这事儿是我不对,用了些手段。我叫他们过来,也是要给你道个歉。” 包安赶紧对高峰躬身:“掌柜的,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过我们这次吧。” 高峰自然早知道这事是江尘谋划的,心照不宣也就算了,可没想到江尘还将人带到酒楼。 可生意已经做成,他还指着江尘进军酒楼呢。 只得哼了一声。 也对着江尘埋怨说道:“江兄弟,你这手段,以后还是少用啊。” “不用了不用了,绝对不用了。” 江尘连忙应道。 “能不能让伙计烧几盆热水,让这几个人去后院洗一洗,钱都算到我账上。” 说话时,高峰已经被江尘推着离开了包厢。 等门重新离开,包安三人才松了口气。 包春儿抚着胸口:“吓死我了,我以为又要挨打呢呢。” 江尘让三人坐下,等方土生两人被拉去后院洗澡后。 才开口说道:“这件事,你们做得不错,要不要继续跟着我做事?” 包安有些迷茫,最后还是包安看向了身旁的包宪成。 包宪成开口:“跟着你有什么好处?” 江尘从怀中取出两锭银子,约莫二十两:“自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一见到银子,包安立刻神情一紧,反倒将孙儿往后拉了拉。 二十两银子,足够买他们的命了。 包宪成却不在意,继续看向江尘:“那要我们做什么?” “无非是打探些消息,有事时再推波助澜一下。” 他不常在县城,现在城中越来越乱,还有一伙神秘人说不定哪天就要发狂屠村。 光靠卜卦还是不够,要是能多些耳目,有什么事也能提前应对。 包安有些紧张的看向包宪成,有心想让他拒绝。 这次的事就已经这么惊险了,以后还不知道要干什么事呢。 第261章 丁大头的手艺 包宪成脸上,只是短暂显出几分纠结,很快将那两锭银子抓了过去。 “可以,但我们不是跟着你做事,有什么事,还是花银子找我们就行。” “要是官府不赶人,我暂时是不会离开永年县。” 江尘此前给的一两多银子,已经足够在城内传起流言了。 这二十两,既是给包宪成三人的报酬,顺带招揽。 流民乞丐,本来走到哪都是人厌狗嫌,但江尘,却是看到其中不少的用处。 特别是包宪成,好像特别擅长此道。 听到包宪成这么说,旁边的胡达适时嘿了一声,包安顿时一颤,就要起身道歉。 江尘却点头:“也可以,那第一件事,就是帮我盯着一伙人。” 包宪成立刻正色,侧耳倾听。 江尘道:“是一群去年冬天进县城的生人,不是流民装扮,时常往乡下山里钻,应该是在找些什么。” 包宪成等了十几息,见江尘不再说话,问了句:“没了?” 江尘又想起那日在城门碰见那群人的情景。 当时刚卜了凶卦,怕引起对方注意,根本就没仔细看。 现在能记起的特征,还真就只有这些了。 “暂时就这些,你们要是发现了,也别凑近去看,只远远留意动向就行。 ” 沉吟片刻后,又开口说道:“真遇上麻烦了,可以去聚乐楼、或是找县衙捕快报我的名字。但也别到处打我的招牌。” 聚乐楼,他暂时还有几分面子。 只是梁永锋,起码在破阵弩找到之前,梁永锋也得卖他几分面子的。 一听到这两处地方,包宪成眼前渐亮,点头道:“好。” 包安听江尘说完,心里却越发紧张,只是碍着江尘在旁,不敢开口。 这时,顾二河带着方土生和狗儿走了进来。 顾二河倒是好心,除了让他们洗了澡,又花了些钱,找了两件伙计衣服换得原本衣不蔽体的旧衣。 方土生瘦脱相,穿得自然有些宽大。 至于张狗儿,衣摆都拖到了脚面,更显滑稽。 但两人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喜色,似是穿上新衣,就要过上好日子一样。 江尘看向包安三人:“你们要不也去洗洗?烧了热水的。” 包宪成直接摇头:“算了,我们这样舒服的很。” 江尘打量着三人。 虽然衣服破烂,却没到衣不蔽体的地步,只是少许几个补丁破洞而已,身上也没什么异味。 不管怎么说,莲花落也算是一门手艺,再加上包宪成早慧。 他们过得应该比寻常乞丐过得好得多。 说不定脸上的脏污都是刻意抹上去的,江尘也就不再劝说。 没说几句话,已经日头渐晚。 几人渐渐饿了时,包厢门被一把推开。 高峰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丁大头,双掌中托着一个大大的白瓷盘,上面放着数块羊肋肉。 羊肉表面晶莹剔透,犹如琥珀。 内里的炙肉泛着几分酱色,还有汁液流淌,看起来颇为诱人。 丁大头兴致勃勃地把盘子往桌上一放,开口道:“江兄弟,刚出炉的,快尝尝!” 白日道歉时,他还不顾年纪,一口一个尘哥儿。 在路上一番自我安慰后,觉自己比江尘更深谋远虑,就又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炙肉落桌,屋内霎时被肉香铺满。 吞咽口水的声音,齐齐从五个方向传来。 丁大头这才注意到左边还坐着几个流民打扮的人。 当即吃了一惊,叱喝道:“这是哪来的流民?怎么让他们钻进包厢来了?” 江尘连忙开口:“都是我请来的,让他也一起尝尝你这甘酥金炙。” 丁大头眼睛蓦得瞪圆:“江兄弟,你这不是浪费东西嘛!他们哪吃得这等名菜。” 江尘还没说话,胡达却哼了一声:“吃进肚子,最后还不是拉进茅坑,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 丁大头扭头看向胡达,正要说两句。 可见胡达生得豹首环眼,满脸横肉,钢针一样的浓须从下巴连到鬓角。 顿时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低声嗫嚅道:“给他们吃他们也吃不明白......” 胡达只当没听见,先取了一块炙肉递到江尘面前:“尘哥,你先尝尝。” 江尘也客气,尝了一口。 先是酥脆的糖壳,随后是蜜浆独有的清甜香气。 继而是肉汁在口中迸发开来的油脂香气,确实是甘酥金炙。 一抬头,正看见高峰和丁大头期盼的眼神。 “不错,正宗,比我做的好吃。” 这倒不是自谦。 丁大头毕竟是专业厨子,江尘把要点说了,即便没做什么改进,成品也比他做得精致几分。 “你们也尝尝。” 等江尘、胡达、张狗儿三人动筷之后。 包安、方土生几人才跟着动筷。 江尘都觉得味道不错,更何况是饿了许久的几人。 尝了第一口后,包宪成还有几分克制,方土生却彻底放开了肚子,狼吞虎咽起来。 丁大头见到自己精心做的菜被一群流民疯抢,当即看得额头青筋直跳。 低声咕噜了一句什么,扭头就走。 胡达在后面喊了一句:“这吃着腻得慌,赶紧再上几个小菜来!高掌柜说了要做东的,不会只有这一道菜吧?” 高峰只得跟着出去,不多时,店内伙计就上了几道碧树酒楼的招牌菜。 高峰今天本想借着这顿饭,跟江尘熟络感情,想着他赶紧想出几道能当镇楼大菜的菜式。 可看见桌边围坐着五个流民,硬是说不出什么客套话。 只跟江尘喝了两杯酒,就说后厨有事,转身就走了。 胡达嘴里塞着个鸭腿,轻哼道:“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还看不起旁人。都多吃点,别替他们省着!” 哪里用得着他说。 方土生几人哪里吃过这等好饭,早已甩开腮帮子,不顾形象地往嘴里塞了。 没多久,就把桌上的饭菜全部打扫干净。 连落在桌上的碎屑也一一扫进嘴里,一丝都不肯浪费。 吃完之后,五人全都躺在椅子上揉着肚子。 缓了一阵,江尘问道:“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逃难的?南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第262章 聚义军 包安赶紧坐起来说道:“去年秋天吧,地里实在没了吃食,官府却还要加税,就有人聚集,冲击富户。” “我不敢掺和,就想带着春儿往南跑,可流匪也往南窜,没办法,只能带着往这边跑。” 江尘看向包宪成,他没说话,只是用袖子擦着嘴。 江尘心里也知道他和包安应该是逃难途中才凑成了爷孙,甚至大概率也不姓包。 可见他闭口不说,也没非要追问,转而将目光看向方土生。 方土生顿了片刻开口道:“我是冬天才开始逃的,那时候流匪已经成了气候,自号什么‘聚义军’,四处流窜...... ” “老爷家也遭了难,我运气不错,才逃了性命。” 方土生本是帮豪绅看管田地的,就算地里收成不好,本来也不至于饿着。 可流匪一来,他也只能跟着流民一起逃难。 说到这,方土生还是心有余悸:“我能逃出来已经算是万幸了,那些流匪是真的吃人啊,老爷被挂在架子上......” 说到一半,他就抬手抹起了老泪,哽咽着说不下去...... 狗儿也低声接了一句:“我也是入冬才开始逃难的,在路上和娘亲走丢了......” 他应该是和方土生一路逃来的,进了永年县也聚到一起了。 一逃荒,一逃难,倒也说得贴切。 “已经有了名号...... 这可不是一般的流民了。” 江尘心中微动,就这样,赵郡士族还要再养一阵,也是心大了。 他管不了这些,只是担心南边的动乱会影响到这边。 之后又问了些细节,天色渐黑,包安三人就告罪离开了。 江尘本想安排方土生两个在客房过夜,两人却是说睡惯了硬地。住不惯这么好的房间,执意要去柴房凑合一晚。 江尘也没强求,由他们去了。 出了酒楼,包安惴惴不安地对包宪成说道:“你怎么就这么轻易答应了!他要找那伙人肯定是一伙凶徒,我们不该继续掺和的。” 上次胡达来传信,只说让传歌谣,那时没觉得有什么; 可后来打听到陈丰田的事,他才吃了一惊,心中满是惊惧。 上次的事又有些被逼迫的成分,本想着这件事之后就脱身,不再和江尘来往。 可等江尘再次相邀时,包宪成却又直接应了。 包宪成仍旧回味着甘酥金炙的味道,眯眼轻声道:“阿爷,江公子是个有本事的人,能跟他做事挺好的。” “哪里到得了这种地步。” 包安低声争辩:“我们跟往常一样过日子不也挺好的吗?” 这段时间借着包宪成的主意,加上他唱莲花落的本事。 他们日子过得比一般的难民强上许多,包安已经有些满足了。 所以,虽说眼馋那二十两银子,却更不想因此丢了性命。 “阿爷,事情没那么简单。” 包宪成沉声道:“我们这段时间花了不少钱,已经被那伙撞门子的盯上了。” “他们要真下狠手,我们死在哪条臭水沟里都没人知道。现在能找上靠山是好事。” 包宪成年纪虽小,但看得却比包安清楚的多。 这事,他们根本没办法拒绝。 更别说,包宪成其实也不想拒绝。 他有些喜欢干这种事了,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起的小乞儿。 却是搅弄风云的幕后人,这种感觉,让他很受用。 包安张了张嘴,想起那些撞门子的狠人,终究没再说出反对的话来。 “我只是怕......” 包安声音发颤,“你知道那陈丰田家是怎么没的吗?村中百姓冲进家中,将他们父子围殴致死。” “这跟我们看到的流匪有什么区别?能用出这种计策害人的人,能是好相处的吗?” 包宪成咧嘴笑了笑:“阿爷,这里还有我一半功劳呢,难道我也不是好相处的?” 顿了片刻,继续道:“江二郎是个好人,应该不会害我们的。” 包安撇撇嘴:“我可不信他是什么好人。” 他还记得当时去江尘家中,差点被胡达吓得当场跪下。 就算江尘是好人,那胡达也绝对算不上好人。 看着就凶神恶煞,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两人说话间,跟着吃了个肚饱的包春儿,用还带着稚气的声音开口:“宪成哥是好人,他们是好人。” “你懂什么。” 包安眼皮一翻。 “不是好人,怎么会跟我们一桌吃饭?” 春儿仰着小脸道。 她年纪虽小,却也看得出高峰、丁大头他们的嫌恶。 可那个大胡子,虽然说话难听,却没嫌弃他们,还催着他们多吃。 能让他们多吃饭的,还愿意跟他们同桌的,怎么会是坏人。 包安轻了口气,没再说话。 次日天明,天空只剩如丝细雨。 雨丝中,带着几分润泽的暖意。 江尘也不等雨停,带着高峰结算的银子,离开县城往家去。 此行共得银一百六十两,刨去分给胡达、顾二河的八十两,给包安三人的二十两,他自己只留了六十两。 但,还剩下的一百一十罐蜜浆,赚的银钱就不用再分出去了。 这笔生意本就是他顺手为之,能赚到这么多银子,已经足够让他满意了。 刨去建房的开支后,家中还能剩些银钱,足以应付些突发事件了。 ......... 三山村。 多数田亩都依河开垦。 村内的两百亩官田,就在村子东边临河的土地上。 此刻,江田正站在田埂旁,看着连成片的田地,难免犯了愁。 两百多亩田啊,这辈子他都没想过能种这么多田。 纵然早几天就有流民、佃户来问是否要雇短工,他也全都应了下来。 可真要下田时,心里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等听到脚步声,回头见到江尘过来时,江田才扯出笑容:“小尘,回来了?” 江尘一看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他在为种地的事心烦。 笑着说了句:“怎的大哥?第一次种这么多田,犯难了?” 江田啐了一口,有些不服气地说:“再多田,不也是一亩亩、一块块种出来的?有什么可难的?” 江尘还没答话,跟在江尘旁边的方土生抢先开口:“大公子这说法,其实不全对。” 江田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头一次有人叫自己 “公子”。 当即呵呵直乐,看着眼前这瘦老头,等着他的下文。 第263章 常青叔,你要孙儿不要? 方土生自是明白,这是自己能不能留下的关键。 当即清了清嗓子,尽量挺起胸脯,开口道:“大公子,种十几亩田,只是生计,一家人勤勉肯干,只要天时合适,收成差不到哪去。” “可若是两百亩田,那便是营生了。” “何日播种、播种顺序,如何引水,请多少长工、短工,都要小心盘算。” “就说请长工、短工这事儿,请多了,浪费钱财,还容易争斗生乱;请少了,又可能误了农时……若让我来管,一年起码多上两成收成。” 说起种田,方土生便滔滔不绝起来 江田一边听着,一边看着身侧连片的田亩,一时有些晕头。 但还是应了一句:“老丈说得有理。” 方土生正准备得意自谦一番, 却见到江田把江尘拉到一旁,在江尘身侧低声说道:“这人是哪儿来的?说话这么自吹自擂,莫不是个骗子?” 江尘不由笑出声。 难怪方土生明明有真本事,却一直没找到活计,甚至差点饿死在街边。 各家各户,要是请生人做事,最看重的就是憨厚老实。 可方土生急于表现,一张口就长篇大论,又自吹自擂,难免惹人怀疑。 江田虽然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可他也没种过两百亩田, 可,能让地里收成多两成这种狂言,怎么听都有些让人不信。 再加上江田看那方土生年老体衰,总让他觉得不可信。 而见到江尘被江田拉走,两人低声交谈起来。 方土生顿时紧张起来,此前他找活计,大多是这般场景,最后的结果,都是被轰走。 他生怕自己刚刚说错了话,表情紧绷,想上前跟江尘解释几句,又不敢迈步上前。 江尘听江田说完,轻声笑道:“大哥,这人应该是有些真本事,不然我也不会带回来。” “你就听他的安排干几天试试,先不给工钱就是了,反正横竖不过管几顿饭,再给他安排个住处就行。” 江田回头看了一眼方土生,方土生立刻咧嘴僵硬地笑了笑,微微躬身。 江田想着,江尘平日里也是个有主意的,于是点头:“那也行,正好我我现在还是一头乱麻呢。” 说着,兄弟俩又走到方土生面前。 江田开口道:“那以后这田地里的事,就仰仗老丈了。” 方土生猛然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总算有了饭辙。 连连点头:“好好好,两位公子放心,我务必将这田地料理好!” 两人说定。 江尘看向身后有些畏畏缩缩的张狗儿,问道:“常青叔现在在哪?” 江田思忖片刻:“应该在家里,昨日下雨,我看他下来了。” 这段时间,张常青大多时候都住在山中茅屋里,也是昨天下了雨,才下山来。 江尘于是转身,带着张狗儿往张家去。 推开半掩着的门进去,正看到张常青在灶房修补屋顶。 见到江尘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转身笑道:“尘哥儿怎么有空过来?” “屋顶漏了?” 江尘扫了眼地上摆着的陶盆。 “不知什么时候吹掉了两片瓦,等天彻底晴了,我上去拾掇拾掇就行,没什么大事。” 江尘笑道:“等我那边屋子建好,常青叔你也寻个空屋住过去。” 张常青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现在还是觉得山上住的自在。” 江尘知道他的心思,也没再劝。 转而让开身子,将身后的张狗儿露了出来。 张常青看着张狗儿瘦得皮包骨头的脸。 不由心疼:“这是谁家的孩子,怎的瘦成这样?” 江尘道:“我昨日进城,见这孩子在道旁快饿死了,给了他点吃食,他就非跟着我。我看他可怜,人也还算机灵,就带回来了。” “只是我平日里太忙,怕是没法照拂他,这次来就是想请常青叔帮忙看顾一下。” 张常青当初为了帮他对付陈家,着实冒了不小的风险。 当时要不是陈玉坤受了伤,那一拳都能要了他半条命。 江尘之前说的,会负责给张常青养老,也不只是随口说说。 路上碰见张狗儿,便想着带回来,帮忙照顾张常青。 只是,这想法要是明说,张常青肯定不愿。 江尘转而换了说辞,让张常青照顾孩子。 张狗儿自是机灵,知道方土生的生机在田里,自己的活路就在眼前这老头身上。 当即跪下磕头:“老爷,你就收下我吧,只要给口饭吃,让我干什么都行!” 张常青长叹一口气,嘟囔了一句“这世道啊”。 “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张狗儿。” 狗儿低声应道。 张常青嗬嗬笑道:“这倒是巧,我也姓张。你要是实在无处可去,就留在我家里吧。” “家里还有几亩地,你我勤耕勤种,应该能吃上饭。” 张狗儿喜极而泣,用袖子擦着泪:“多谢老爷。” “可别叫我老爷,不嫌弃我这一把老骨头,就叫我一声阿爷。” 张狗儿哪会拒绝,当即磕了三个响头,高声喊了声:“阿爷!” 张常青皱巴巴的脸上,渐渐多了些生机,上前把张狗儿拉起:“行了,赶紧起来,地下凉。” 说完,看向江尘:“行了,这孩子就交到我这儿吧,不会让他饿着的。” “好,那有劳常青叔了。” 把张狗儿安顿好,能给张常青做个伴,也算是了却一桩事。 江尘回到家中,却没见到江能文和江晓芸。 这两个孩子自从启蒙后,就被陈巧翠送去沈家读书写字。 再加上平日里还要练武,早没了多少空闲时间玩耍了。 江尘于是在家中又打了一套奔雷拳。 拳风呼啸,渐渐有了虎鸣之声。 他估摸,自己已经快摸到明劲的边了,可力道却始终没能再进一步。 现在练起拳来,也没了之前那么用心了。 打了一遍拳法,出了些汗,就停了下来。 想着,也该去取山中的野山参了,早些将虎骨蛇灵汤熬出来。 因着上次进城卜卦,把【山民】命星的卜卦次数延后了一日,今天正好能再卜一卦。 他所求的,是十年份以上的野山参。 去年冬天,他在卦签上不止一次看到过野山参的卦象,当时虽然没法上山,但记下了位置。 开春后挖了一处,另一处应该还在,但现在已经只记得大致位置了。 最好还是再卜出一卦,确认位置。 第264章 招流民为兵? 江尘简单冲洗之后,取出龟甲,开始卜卦。 【当前命星:山民】 【平:小黑山中,金石潭鱼群聚集,或可捕鱼为食。】 【小吉:二黑山中,有公鹿迷失方向,两日内或可带上猎弓捕猎。】 【大凶:二黑山河谷中,一只独眼熊罴,正在游荡,或可带上猎弓前往狩猎,但熊罴反扑,可能会尸骨无存。】 江尘扫过三枚卦签,却没看到野山参的卦签。 猎熊仍旧是大凶,捕鱼他已经有些看不上了,那就只剩下猎鹿一条了。 虽说命星经过一次升级后,搜寻范围大了。 但结果也变得天南海北,想找到他想要的卦,难度反倒增加了。 江尘取走那只迷路野鹿卦签,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快到中午。 也没心思上山,索性等明日再去。 换了身衣服,转而去了沈家。 江尘进了院,先是见了沈砚秋。 现在婚事已定,来家里帮忙的几个村妇时常拿她打趣。 让她见到江尘反倒比之前更羞涩了,轻声唤了一句:“尘儿哥。” 江尘先是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六十两银子:“这是伯父写话本的酬银,我直接给他,他怕是不收,你先收着吧。” 江有林亲事颇为重视,沈朗自然也会准备一份嫁妆,还得去城中定制嫁衣。 只是沈家除了满屋的书,估计没什么家底。 江尘也不想沈朗再去典当什么,所以才赶在今日,把戏本的酬银送了过来。 沈砚秋也知道爹爹的脾性,点头收下,说道:“爹爹在给赵家公子、晓芸他们上课。” 等了两刻钟,赵卫风才有些愤愤的从屋内出来,身后还跟着垂头丧气的江晓芸姐弟。 看来,古往今来上课的心情都差不多。 赵卫风见到江尘,又是赶忙打听猎熊的事。 江尘搪塞两句后,就进了屋。 沈朗此刻才将书本收回架子,正站在桌前。 见到江尘进来,头也不抬说了句:“坐吧。” 明显,上课也挺耗费心神的,难怪他办了一年私塾,就不干了。 江尘坐下,简单寒暄了几句,开口道:“伯父,我想在村中组织一队藤甲兵,以防万一,你看如何?” “藤甲兵?” 沈朗眼前一亮:“这是好事啊!如今世道渐乱,手下能有队藤甲兵,也算是有些底气,真碰见山匪流民,不至于毫无防备。” 江尘早知道沈朗会是这个反应,倒也不意外:“那等农闲之后,我就召集村壮,开始训练。” 沈朗微微皱眉:“你准备用村壮?” 江尘点头。 作为里正,他本就有召集村中壮丁、保卫村庄的职责。 官府离村子远着,真有什么事,还是得靠自己。 沈朗却摇头说道:“难道你忘了陈家的事。” 江尘眸子微睁,不由失神。 陈丰田也是里正,也有训练村壮的职责,甚至那些藤甲、朴刀都存放在他家中。 可江尘用流言鼓动时,那些村壮还不是跟着冲了进去。 打在陈丰田身上的拳头,也有平日受他差遣的村壮的一份。 “我会多上心的。” 被沈朗这么一警醒,江尘也觉得这事得慎重。 上次他用流言灭了陈丰田一家,看似轻松,却并非完全没有后果。 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心浮动。 这次得了好处,要是今年村中收成不好,再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今日的陈丰田,说不得就是明日的他了。 沈朗还是摇头:“兵者,权之根本。” “你要养藤甲兵,必须选可信的人,将其牢牢握在手中。” “村壮终究是以家为重,不好掌控。不如招募流民,” “只要给口吃食,再稍示恩惠,他们便会为你所用。他们在永年县也没什么根基,正方便驱使。” 江尘听得眉头一跳。 他本是想将村壮训练起来,免得真有人上门屠村时毫无反手之力。 可看沈朗的意思,这是真想让他养出私兵来。 可转念一想,若真是那伙凶徒莫名其妙杀上门来,仅凭村中力量,作用还真就是聊胜于无而已。 可招募流民为兵,他怎么听着就心惊肉跳呢,这在哪朝哪代都近乎造反吧? 若是被人上纲上线,九族都可能保不住了。 只能转而问道:“这么做犯忌讳吗?” 沈朗轻笑:“直接招兵,自然是犯忌讳的。” “但你现在租种官田,可以借此可以请几个长工,农忙过后,就将他们募为家丁,平日里训练就是了。” 沈朗淡笑说完,想轻摇折扇,可惜手中空空落落,只得讪讪放下手。 继续说道:“如今,各地士族豪绅家中的部曲,都比各地官府兵马多得多。” “你如今也是里正,在三山村收几个流民作为家丁,供给他们吃食,说出来反倒是行善积德,谁也说不出什么。” 江尘听他说完,眼中也渐渐亮了起来。 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按沈朗这么一说,倒确实没什么可犯忌讳的了。 唯一的问题是,由闲时村壮,变成了专门的藤甲兵,这花销可就大了。 一想到这,江尘又感觉荷包一紧。 见江尘思索,沈朗又问道:“你准备招多少人?” 江尘道:“一共只有十副藤甲,就先招十人。” 要是村中百姓,他能多召集些壮丁。 可专门的藤甲兵,那他现在顶天能养起十人了。 这十人.....按他的计划,平日还是要干活的,否则他也真承受不住。 沈朗微微抿嘴,似是觉得少了。 但最终还是颔首道:“也好,再多了,确实容易引人注意。” “练兵的事,可有人选?” 江尘应道:“我爹曾经在行伍里待过,让他来带应该没什么问题。” “也好,到时我也会带着操练。” 江尘略微失笑,心中暗忖:老岳丈对这事是真上心,别是真想做大事吧。 不过也好,有了这队藤甲兵,沈朗应该不会追着他考教兵法了。 沈朗看江尘的表情,脸皮有些发烫,开口说道:“别以为我只会读书,我在家中也常看他们训练部曲,还是有些经验的。” “明白,那到时候还要爹多费心!” 江尘连忙应道。 第265章 柳城县、聚义军、陈玉堂 此时,赵郡,柳城县。 柳城县位于永年县东南百里,正是去年冬被流民占据官府的小县城。 如今,夯土城门塌了一半,断裂的门轴仍挂在一旁。 城墙上,挂着几面缝缝补补、分不清底色的旗子。 看着,该是被褥、破衣改的。 其上歪歪扭扭写着“取义”“替天行道”之类的字。 风吹过,破旗呼啦乱响,如同婴孩啼哭。 虽然已经开春,但现在城内的街道上,比行人更多的,是倒在道旁的死人。 偶尔流匪从街上走过,手中提着不知从何处搜刮来的肉食、粟米。 或者,干脆提着一个妇人、孩童。 此情此景,县城中还活着的百姓早已习惯,没人敢出面阻止。 直到天色渐晚,浓夜将整个柳城县彻底盖住。 才有一道人影贴着墙根,伏着身子挪动碎步。 几次确定方向后,才小心钻进无名巷内的一间空屋。 直到走进堂屋,才吹亮火折,点燃屋子正中的一堆碎木。 火光燃起,照墙角处蹲着一个妇人,以及其怀中抱的孩童。 灯火亮起,孩子奋力从妇人怀中跑出来:“二叔,找到吃的了吗?” “找到了!” 男人变魔法一样从怀中掏出发黑的饼子,立刻被跑上前的孩子抢过,着急忙慌咬进口中。 可刚入口,就呸的一声吐出来:“坏的!” 再一看,饼子上面乌黑一片:“二叔,这上面是什么啊!” 妇人看了一眼,一把抢过饼子,丢到地上:“小安,这不能吃!” 饼子上面不是污渍,而是被血给泡透了。 这屋内的三人,正是从永年县向南逃的陈玉堂,以及他的嫂嫂林秀梅和侄儿陈安。 他们从永年县一路南逃。 可出城时银两被搜刮一空,身上更是没带任何吃食。 离开永年县后,其实已经做好了乞食赶路的准备。 可陈玉堂怎么也没想到,逃难会这么艰难。 永年县附近的几个村落还好些,拿林秀梅包裹中的衣物能换些吃食,勉强赶路。 继续往南,就只能啃树皮挖草根了。 费尽力气,想找个县城落脚,三人却一头撞进了被流匪占据的柳城县。 进来当日,就见到一群匪徒,将一整户人家拉出来当街砍掉头颅,继而掏空家产。 他当时吓得两腿发软,想要跑,却已经出不去了。只好带着林秀梅和陈安寻了个空屋藏起来。 为了避开那些流匪,只能如同老鼠一样苟活。 看见林秀梅将他捡来的饼子拍在地上,陈玉堂赶紧上前捡了起来。 小心握住,抬眼瞪向林秀梅,露出满眼的血丝:“怎么说也是粮食,就是沾了些血而已,怎么不能吃!” 见到陈玉堂将沾人血的饼子在身上蹭蹭,咬入口中,大嚼特嚼起来。 林秀梅一脸嫌恶,低声骂了句:“没用的东西。” 陈玉堂咀嚼动作停了,随后摇了摇脑袋,继续嚼着干饼。 等将血液的腥气、米面的香气一齐嚼出来,才梗着脖子吞下。 用嘶哑的声音对林秀梅说道:“我是没用的东西,那你试试去找吃的!” “城里的粮食,全被那些流匪收起来了。” “我每天出去,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就为了找到这一点残羹剩饭!” 陈玉堂声音渐渐变成低吼,似是要将怒意全部发泄出来:“还是说,嫂子你想吃肉,我可以给你们带回肉来?吃吗!” “嫂嫂!你要吃吗?人肉?” 林秀梅别过脸去,没去看他。 陈安不知道两人在争吵,只是拉着林秀梅的手,哭嚎道:“娘,我饿,我好饿!” 说话时,眼睛又瞟向陈玉堂手中的饼。 他刚刚咬了一口吐了,可现在饥饿感再次涌上来,看到陈玉堂吃得很香,又想再尝一口了。 陈玉堂将饼子再次递过去:“吃了,不准吐。” 林秀梅却再次将陈玉堂的手拍落。 将陈安拉到怀里,轻声说道:“在这等着,娘去给你找吃的。” 陈玉堂冷笑道:“嫂子,你真以为外边吃的那么好找?” 林秀梅并不理他,只是走到房间一角,那里放着一个陶盆。 昨日下雨,他们寻了个陶盆,放在屋内接雨,现在正好接了一盆清水。 林秀梅借着火光,掬水将脸上的污泥一点点洗干净,露出姣好的面庞。 陈玉坤能将其带回家在外边养着,林秀梅的容貌自是不差的。 即便生了孩子,也还能称得上是风韵犹存。 将脸洗干净后,又用手抓着头发,小心扯掉上面的木屑、杂草。 又舀起水来,轻轻搓了一遍,直到没了任何异味。 陈玉堂脸上始终带着冷笑,看着忙碌的林秀梅,骂着蠢货。 找吃的? 现在柳城县能吃的,大概只剩下人了。 而且,这都什么时候了,出门之前还要收拾一下,生怕那些流匪看不见吗? 心中变着法子骂着,林秀梅却已洗完,起身转过头来。 此刻,她脸上的黑灰污泥被洗干净,一头长发自颈间垂落。 火光的映照下,整个人仿佛被镀了一层金光。 在这破破烂烂,到处都是脏污、雨水的破房子内。 林秀梅的那张脸,仿佛成了世间最美的事物。 陈玉堂一时竟然有些看得呆了,连饥饿都忘了。 林秀梅看着陈玉堂痴呆的样子,心中嗤笑,也不说话,只是从他身侧走过去。 陈玉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嫂嫂,你去哪?” “去哪?当然是找吃的!” “这黑灯瞎火,而且外面哪里有吃的?”见到那张脸,陈玉堂下意识就开始软声软气的哄着林秀梅。 林秀梅道:“你不是说了,现在全城的粮食都被那群流匪收走了,我就去那找。” 说着,将自己的头发往后拢了拢:“趁着老娘这几分姿色还在,多换些吃食来,免得我们三人饿死街头。” 陈玉堂这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出门之前还要梳妆洗脸。 是准备重操旧业,找几个聚义军的恩客。 陈玉堂额头青筋跳动,死死抓住其手腕。“不准去!” 林秀梅奋力甩开陈玉堂的手,却没能甩开,只能开口:“小叔,难道你就非得让我们娘俩跟你一起饿死?” 陈玉堂咬着牙:“我明天,会找来吃的!你不准去。” 林秀梅看着那张脸,许久才嗤笑开口:“如果是你大哥说这话,我信;可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你觉得我能信吗?” 第266章 上山寻参,猎鹿 陈玉堂本来本来已经接受自己是个废物,对这种冷嘲热讽并不在意。 可听到其提起陈玉坤,呼吸终于粗重起来,双目中血丝暴起,抬起的双眸青白一片。 刻意压低的声音中是压制不住的怒气:“闭嘴,蠢货!” “要是看在大哥和安儿的份上,我早丢了你这女人跑了,怎么会这么狼狈。” 林秀梅仍旧冷笑,看向陈玉堂的眼神唯有轻蔑。 这段时间相处,她也看清了陈玉堂的性格。 胆怯、懦弱。 和陈玉坤完全是两个模子刻出来的。 若不是两人眉眼间还有几分相似,她甚至怀疑两人是不是亲生兄弟。 别说陈玉堂要弃了他,若不是在外逃难需要一个男人在身边,她都想舍了陈玉堂,自己带着儿子逃难,那样或许还能轻松些。 心中想着,可陈玉堂仍死死抓着她的手臂,让她根本无法挣脱。 只能压下心中不满,用手按住陈玉堂的手腕,开口道:“小叔,让我去,我会把你的那一份带回来的。” 这句说出,陈玉堂却像是被狠狠刺了下,面色狰狞起来:“我说了,你不准去,给我坐回去。” 说话时,手上已用力往后一推。 陈玉堂虽然瘦弱,可力气也比林秀梅大,这一推搡,直接将她推倒三人平日躺倒的木板上。 “陈玉堂,你疯了!” 林秀梅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抬起头,怒目盯着陈玉堂。 “废物!你个废物!以后我们各走各的阳关道,跟你个废物在一起,我们娘俩迟早得饿死!” “废物,废物,废物!” 陈玉堂低吼着:“我今日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废物!” 说着,伸手往前一抓,林秀梅下意识后退,却把抓在胸前。 陈玉堂发力之下,衣衫破碎,露出大片雪白。 陈玉堂被晃得愣了下,随即喉结滚动,对上林秀梅惊惧的眼神,一咬牙扑了上去。 为了引来其他人,刚才他们一直压低声音争吵,陈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见二叔把母亲压住,才以为两人在打架,赶忙上前拉扯:“二叔,你不要打我娘,不要打我娘!” 陈玉堂血气上头,一把将陈安推开,身体起伏................ 可不过十几息,他便停了动作。 陈玉堂扑上来时,林秀梅脸上就没了多少表情,直到陈玉堂停下。 反倒嗤笑一声:“废物就是废物!” 她一把将其推开,将衣衫拉好:“小叔,现在能让我去了吧。” 陈玉堂听到林秀梅这话,脸上也有几分尴尬。 却还是咬牙开口:“嫂嫂,你再信我一次,明天我肯定给你们带些正经吃食回来。” “怎得,小叔是要去看看,聚义军中喜欢男宠的?” 陈玉堂直当没听见林秀梅的嘲讽,只是开口:“明日我去加入聚义军。” “我起码识字,总不至于连旗子都能写错。” 林秀梅轻出一口气,也知道自己要是去了聚义军,那就羊入狼口。 终究是选择再信陈玉堂一次,只是整理衣衫,没再说话。 ...................... 翌日天明 三山村,江家 这段时间,孙德地得了江尘的吩咐,紧赶慢赶,一日不歇。 就连下雨,也丝毫没有耽误工期。 此时,青砖大院的门头已经建好。 左右两侧的围墙,也早早立了起来,用来成亲的新房,也完成了大半。 江尘这天起了大早,带齐工具,准备出门寻野山参,顺带狩猎那个出现在卦签中的公鹿。 见到顾二河也在外边帮忙,于是喊了句:“二河,跟我上山一趟。” 现在草木茂盛,他去年冬天,在卦签上看到的野山参没那么好寻。 带着顾二河,也能让他帮忙多看看。 一听到江尘呼喊,顾二河立刻丢了手上的活计跟上。 两人往山上走时,江尘开口问道:“知道野山参的叶子长什么样子吗?” 顾二河思索一阵,点点头:“听村里的老人说过。” 虽然村中大多百姓都没见过野山参,但却都知道怎么分辨。 毕竟这山边每年都能传几个山民上山,挖出野山参发财的故事。 谁都想着自己能成为幸运儿之一,自然将野山参的特征牢牢记在心里。 顾二河知道,也省了江尘再解释。 点头说道:“去年上山,我在山上发现了一株野山参,当时土都上冻了,没挖出来。” “现在想再找,却记不清具体位置,只知道大致方向,你帮我一起找找。” 顾二河一听眼前一亮,野山参可是值钱的物事,当即重重点头:“好!” 两人一路上山,江尘辨别方向后,进了二黑山先往东边走去。 冬日看卦签时,大致就是这个方向了。 直到走到一片山头,江尘才发现,这里的场景已经和他冬日在卦象虚景中看到的完全不同。 冬天是白雪皑皑,一片雪景,野山参的位置也根本没什么可辨识的特征 现在已经草木繁盛,整片山被绿草覆盖,哪里还能见到当初的景象? 没找到方位,只能确定在这座山上。 他只能对着顾二河说道:“就在这一片山头了,找吧。” 顾二河看着满地长出的绿草,也不由得挠头。 野山参的叶子远看和其他杂草也没什么区别。 要想找到,怕是得把整个山头翻一遍。 可想到野山参的价格,他还是重重应了一声 两人于是分散开来,开始搜寻。 只寻了没两刻钟,江尘就觉得眼睛发涩。 看着整个山头的杂草,只能开口:“二河,你歇会儿再找。我去山里看看能不能打到什么猎物。” 找不到野山参,今天也得把那头公鹿打回去,也不算是白来一趟。 顾二河也看的头晕眼花,听到这话,起身揉了揉眼睛:“成,尘哥,你下山的时候把我带上就行。” 说完,他又俯身在一堆杂草里翻动起来,一副不找到不罢休的模样。 江尘则依照卦签指引,往二黑山深处走去。 没多久,就远远见到密林中有一头公鹿。 这鹿可比他去年冻在雪窝子里抓住的那头强壮,头上还长着超过六七寸的鹿角。 看着那鹿角,江尘不由可惜:“不是鹿茸。” 每年春猎,都是山中野鹿长茸的时节,若是三年生的公鹿茸,光是一对角就值个四五十两。 可惜,这只已经是老鹿,鹿角硬化,没那么值钱了。 终究只是小吉,江尘也没要求太多,取弓入手,缓缓靠近。 第267章 我想请十个长工 江尘有卦象指引,在靠近这梅花鹿前,就已经藏了声音。 身侧的踏云,也跟他伏地身子,小心靠近。 靠近六十步内,就已搭弓射箭。 以江尘如今的箭术,并没费多少力气,一箭射在胸腹。 那鹿猛然一跃,可没跑出几十步,就双腿一软倒在地上,没了生机。 江尘这才上前,本来想先取了鹿角,可见到一抹黑影在远处若隐若现。 他也怕这血腥味儿引来山中猛兽,赶紧扛起梅花鹿,朝着二黑山东边跑去。 再次回到刚刚那小山头,见到顾二河还蹲在草丛里,一点点翻找着,身旁堆了不少被挖出来的草根。 听到动静,他抬头见江尘肩上扛着猎物。 不由一喜:“尘哥,你打到猎物了!” 江尘点点头:“一头野鹿,在山上发现的,是踏云先察觉到的。” 说着,他摸了摸旁边踏云的头颅。 踏云还不知道江尘又把功劳记到他身上,只是踮起脚,在江尘的手掌中蹭了蹭。 顾二河赞了一句:“真是条好猎狗!” 可之后,表情又有些沮丧,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可惜我在这找了快一天,也没找出野山参。” 心中也不免有些怀疑:“尘哥儿,你确定是在这片山头吗?” 江尘扫了一眼,确定和记忆中看到的位置相同,才点点头道:“应该就是在这儿。” “算了,说不定也早被人采去了,先不急着找了。” 大不了他三天后再卜一卦,要是还找不到,就进城买了,他太久没有进步,已经是不想等了。 顾二河也只能悻悻点头:“那我明天有时间再上山来看看。” 说完,就跟着江尘下山。 当江尘扛着一头近百斤的公鹿走下山时,江家门外还有不少力工在忙活砌墙。 一般人家建房,最多请四五帮工、两三个瓦匠就够了。 可江尘要赶工期,雇的人就多了些,足有二三十人在忙活。 等有人见到江尘扛着一头硕大的梅花鹿走来,霎时吃了一惊:“好大的梅花鹿!” 这一声惊呼,又引起许多人回头。 “不愧是江二郎啊,每次进山都能打到猎户,就这一头鹿,应该足以交上猎税了吧?” “呸,交几年的猎税都够了!这鹿肉拿到城里可值钱的很。” 眼见众人齐齐看来,眼中全是震惊、羡慕之类的情绪。 江尘也笑道:“今天运气不错,晚上多加一道肉菜,也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这鹿肉价格贵,自然不能分出去。 但晚饭给这些帮工多加个肉菜还是可以的,也让他他们高兴高兴。 孙德地早就见到江尘背着梅花鹿回来,心中也叹了一句:“不愧是江二郎。” 听到江尘说加一道肉菜,也是高声应道:“主家仁义!” 其他人也跟着喊了几句,脸上都是喜色。 他们在这做工,能拿工钱不说,还管吃管住,顿顿能有荤油,时不时还能吃上肉。 今天又多了一道肉菜,伙食比平日高了。 心中也越发觉得能来这儿做工是撞了大运。 把鹿带回家,原本在外面忙活的江田也跟着进来帮忙剥皮。 剥皮时,脸上的喜色都没下去过,还感叹一句:“你这打猎的本事,现在可比我还强了。” 江尘有段时间没上山了,今天一上山,就猎了鹿回来,这本事哪个猎户能比上的。 江尘笑笑:“爹,这就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说你胖你还真就喘上来。”江有林手上忙活,脸上却喜色更甚。 当日下工时,帮工各自欢天喜地地领了一碗肉菜。 大部分人都舍不得吃,全带回家给家人了。 剥皮结束后,江尘又给顾二河送去一条鹿前腿,其他的则是自家留一半,留一半送到城中去卖。 等到次日一早,江尘先去田里找了江田。 一到田里,就见方土生正指挥几个佃户播种,江田也听他指挥,正在田中忙活呢。 江尘先把江田喊上来,问了一句:“大哥,这方土生怎么样?” 江田憨笑道:“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才。就一天能把春种的事管得井井有条,按序进行,怎么样不会重播或漏播。” 毕竟是两百多亩田,他之前都觉得有些看不过来。 可按方土生说的法子后,确实简便多了。 他估摸着,三五天就能播种结束,不过误了天时。 不过江田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可这法子,也不能增加收成吧?” 江尘笑道:“既然他敢说能增产,肯定有别的法子。人家吃饭的本事,哪能这么轻易就说出来?” 江田想想也是:“那这人我还得多看几日,才能确定要不要留在家里。” 这一两天方土生倒挺殷勤,他也挺满意。 可上次方土生说话张口就是多两成收成,让他还是不怎么信。 江尘点点头,田里的事他不打算管,让大哥处理就好。 转而说起过来的目的:“大哥,我想帮家里请十个长工,你看田里有什么适合的人吗?” 江田吃了一惊:“十个长工?咱家哪用得了这么多?” 一个长工约莫得给二两银子,另外还得管吃管住。 十个,花费可就是二三十两了。 这么大一笔银子,往年他们一家整年都攒不到。 再说,家里哪有那么多活计,要请十个长工? 即便是之前的陈丰田,也只是在农忙秋收时请两个短工而已,家里一个长工也没有。 江尘摇头:“大哥,咱家已不是以前的光景了,不能按以前的法子算。” 江田嗫嚅了一阵,还是开口:“可银子也不是这么花的啊。” 江尘压低声音说道:“这十个人,我请来不是为了种田,主要为了看家护院。” “可咱自家......” 江田想说自家也练武,可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江尘好像说过,练武的事不可对外声张。 话没说完,江尘已经知道他的想法,说道:“现在世道太乱,说不定就有流匪肆虐。总归是找几个护院才安心。” “现在流民聚集,正好用低价请一批来。” “之后要是没什么事,遣散就是了。” 见江尘这么说,江田最终点点头:“那就依你说的吧。只是这些长工短工多是流民,我之前也没见过,还真看不出来哪些适合找来当长工。” 江尘转念一想,还是把方土生叫了过来,说了自己想请十个长工的想法。 方土生先是一愣,开口说道:“公子,你这二百多亩地,最多招两三个长工平日打理,真到秋收时再请短工就够了,请太多长工,除了浪费银钱外没什么好处。” 他的想法,也和江田如出一辙。 第268章 用心的顾二河 江尘却是说道:“我家刚起门楣,家中没家丁,也没什么仆役,正好这次来了不少流民,所以起了心思想要招些长工。你这段时间只要在这些天帮忙留意看着就是了。” 方土生听完顿觉恍然大悟,此前他在别家干活。 那些大门大户,哪个没有几个仆人仆役。 可到江家来看,却和普通村中富户相差无几,的确可以招一些流民作为家仆。 于是应道:“这事好办,只要我说家中要招长工,保证这些人能多出三分力气。” 这年头能找个常年有饭吃的地方,已是极其幸运。 能做上长工,更是许多流民求之不得的事。 江尘听到之后说道:“那这事就交给方老丈了。” “公子放心,我保证春种之后,至少给你挑出十个能用的人来。” 江尘点头,将此事交代下去,也就没再继续管。 此后,江尘在在家又待了一天。 大半时间都在练拳。 只为让拳法再进一步,就算没办法直接达到明劲层次,也要在熬出虎骨蛇肉汤之后,打实基础。 练拳闲暇时,就读着沈朗给他的兵书。 建屋、成亲的事,有老爹、大哥撑着,他也不需要怎么过问。 又过一天后,贾凡却找上门来。 见到江尘,他先是喜滋滋地说:“江老弟,我得谢谢你啊。” 说话时,将手中带着两盒糕点放到桌面。 江尘愣了下:“我有什么好谢的?” 贾凡笑着开口:“前几日城内来了一伙人,要我带着上山寻踪访迹,找一个什么不长树不长草的红地。” “最后虽然什么都没找到,但让我画了一幅二黑山中的地图,给的报酬极为丰厚,让我小赚一笔。” “最后这伙人还说是你举荐的。我肯定得过来道声谢啊。” 看贾凡这喜滋滋的样子,就知道对方没少给钱。 江尘暗骂了一句,肯定又是丹凤非让自己扯进去,这女人实在坏得很,有机会肯定得好好拿捏一下出气。 面上却还是笑着开口:“我也就提了一嘴,还是贾叔你真有本事。” 贾凡嗬嗬一笑,算是认了这份夸赞。 江尘又问:“贾叔今天过来,就是为了道谢?” 贾凡这才收敛了笑容,开口说道:“主要还是赵家公子的事。眼见春猎就要过去了,我就寻了一处地方,带他上山狩猎,了了这事算了。” 江尘目光微动,问道:“你找到猛兽踪迹了?” 贾凡苦笑摇头:“哪敢真带他去猎猛兽?我寻的那地方,里面有些狐、鹿之类的踪迹,只要顺着踪迹找,应该能碰到些猎物,让他过过瘾也就是了。” “那五百两的报酬?” 江尘可还记挂着赵卫风给的报酬。 贾凡啧啧两声道:“他要是在山上出了事,我们这命都不够赔的,到时怕是有命挣也没命花啊。” “带着他上去逛逛,最后没找到猛兽,也怪不得我们不是。” 江尘思索片刻,开口道道:“再等几天吧,贾叔你也也看到了,我这两天忙得团团转,实在抽不开身。” 贾凡进来时,自然看到了江家门口大兴土木的模样,脸上也带着几分羡慕 。 他现在虽然也是里正,可家中根本没多少余财,哪里敢建江家这等大宅院? 说到底还是江尘有本事,听说单一张狼皮就卖了数百两,足够建起这大院了。 又扫了一眼屋外忙碌的众人,开口说道:“那就再等几日。不过得赶早,眼见春猎就要过去,要是再不成行,那赵公子肯定要发急了。” 江尘只得应下,闲谈两句后,将贾凡送走后,就计划着动身进城了。 不管怎么样,先买一株野山参,熬出虎骨蛇肉汤再说。 猎熊、传武、练兵这些事。 他都打算等拳法有突破、个人勇武能压过旁人之后,再开始着手。 虽然可能要花两倍的价钱买他卖出去的野山参,但现在时间紧急,他也懒得继续等了。 可送完贾凡回来,江尘正准备再次出门,就见一道人影踉跄着跑了过来。 头上还带着露水,鞋子、裤腿上满是污泥。 那人见到江尘,立刻开口喊道:“尘哥,我找到了!” 江尘一看,原来是顾二河。 这两天他都没来帮忙,本来江尘也不知他去了哪儿。 但听他这么一说,江尘立刻明白,他这两天恐怕都在山上了。 而且,好像还有收获! 急忙问道:“找到什么了?” 顾二河走上前,压低声音开口:“我找到了那株野山参,可能有十年份了。” 江尘心中惊喜,那基本可以确定,是他看的那一株了! 这还真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省的他在进城了。 “野山参呢?”江尘压下激动,问道。 “我在上面系个根红绳,应该是跑不了了,可我之前没挖过野山参,怕伤了药材,这才急忙回来了。” 江尘听完,立刻开口:“那你先得我一下,我去拿些工具。” 从家里拿出来小木铲之类的采参工具,两人急忙忙上山。 再次走上这小山包,江尘这次一眼看到那山头上,一株野山参正奋力往上伸着。 倒不是他眼睛毒,上次没找到,这一次一眼就能看到。 而是顾二河将周围的草全拔了,硬生生拔出一片空地来,只留下一株野山参的叶片。 “不错不错,这野山参能挖出来有你一半功劳!” 这顾二河,虽然本事不如胡达,但对他的吩咐的事情的上心程度,比胡达强多了。 江尘心中,也对顾二河多了几分看重。 第269章 突破明劲:雄鸡抖羽,雷动全身 江尘已经有了几次取山参的经验。 走上前去,俯身小心将将野山参挖了出来,看着根茎,年份必定过了十年,正好入药。 算下来,他冬日卜卦,见到也就这两株过了十年的野山参了,算是全落他手中了。 小心收好,开口说道:“这野山参折银之后,你我一人一半。” 这一株野山参,少说也值二三十两银子。 顾二河却直接退后两步,摆手道:“尘哥,之前你给的东西我收下就够了,这钱再给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拿了。” 江尘也就笑笑,没再说话。 顾二河是个知进退的人,也是为何那么多泼皮想要投靠他,最终江尘也只常和顾二河来往的原因。 没再强求,两人闲聊下山。 家中,看着早早备好的药材,江尘此刻也难免有几分期待。 这药方花了几十两银子,配药又花了大几十两。 要是没效果,那可就要找锦鸳说道说道了。 当日,他便按照药方中写的法子,开始熬制。 按药方所说,虎骨蛇灵汤需熬足一日一夜,直至形成膏状。 等待时,江尘又抽空又跑出去,买了一个浴桶,只等明日成药沐浴。 次日,所有药材终于熬成一团浓郁的膏状物。 江尘将早已备好的几锅开水倒入浴桶,才把得到的药膏放进去。 一遇热水,药膏顷刻融化,形成一桶灰褐色的药汤,便是虎骨蛇灵汤了。 升腾的热气中,缠裹着浓冽的腥香,让他不由皱眉。 仅仅是这颜色和气味,就有几分让人畏惧。 兑了些冷水后,江尘赤身踏入浴桶。 盘坐在浴桶中,药汤刚漫过胸口,就有一股刚猛热力顺着毛孔往骨缝里钻,让他浑身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 江尘盘膝坐定,双手按在桶沿,闭目凝神。 明明兑了冷水,可一股股热气,却不断在四肢百骸间冲撞,让江尘身体感觉到一股股针扎的刺痛。 但很快,药膏中又涌出一股清寒之气,在刚劲缝隙中游走,渐渐盖住这刺痛,才让江尘有些狰狞的表情渐渐和缓下来。 刺痛缓解之后,渐渐就的觉一股热流从腰腹丹田升起,顺着脊椎往上窜。 所过之处,此前紧绷的肌肉,慢慢舒展开来,此前的刺痛,也渐渐变为麻痒。 江尘下意识扭动身躯,骨骼同时发出细密的轻响,仿佛生锈的身体,渐渐涂上了润滑油。 这种舒爽感,让江尘不由呻吟出声。 这种感觉持续了足半个时辰,江尘睁开眼时,头发早被水汽熏得湿漉漉的,皮肤也泡得发白起皱。 低头一看,只是灰色的药汤,如今已变得浑浊发黑。 “这就没了?”江尘感知了一下身体,略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能有武侠小说中,服下灵药,功力大进的桥段呢。 看来,这虎骨蛇灵汤功效还是没他想象的大啊。 确定药效到此为止,江尘从浴桶中走出,带着身上的水流哗啦落下。 离了浴桶,他才忽然感觉身体轻了许多。 轻轻一动,骨节之间便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这些天修炼拳法带来的滞涩抑郁感,竟然一扫而空。 “嗯?”江尘眼中一喜,出来一看,才发觉变化如此明显。 他赶紧起身擦干身体,穿上衣衫。 深吸一口气后,就在浴桶旁边,锤炼桩功。 一开始站桩,就感觉一股股气力自地而生,汇聚拳掌。 江尘怕错过这感觉,赶忙转而练起打法。 抬手之时,劲道自双腿而生,汇于拳脚之上。 肩背手臂,同时爆发出霹雳脆响。 往前一拳轰出,炸出“啪” 的一声脆响。 不像之前的呼啸,反倒像是鞭子甩动的脆响! “不是风啸,而是音爆!”江尘表情一喜,成了! 他竟然真的就这么突破到明劲层次了,比他想象还要顺利啊。 江尘如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一般,开始不断尝试奔雷拳的各式打法。屋内不断发出各类炸响。 直到身体出了一层薄汗,江尘终于停下。 “雄鸡抖羽,雷动全身,力聚于拳,一力破之。” 江尘喃喃念着奔雷拳的法诀。“原来这不是夸张,而是写实啊,难怪我迟迟突破不了明劲。” 打了一套拳后,他现在对自己如今的实力,有了些许了解。 明劲层次,倒没有他想的那般玄妙,气力也没过多增长。 更大的变化,是他对劲道的控制。 身体微微一抖,皮膜震颤,肌肉鼓动。 就算寻常三五个人将他擒住,他也能轻易挣脱。 一出拳,筋骨齐鸣,全身力气聚于拳掌,一拳便能砸出数倍的威力。 可以说,他气力虽然没涨,但实力,绝对是大进了。 他自信,现在不比赵卫风差了。 起码,那日赵卫风颤颤巍巍才能拉开的大弓,他应该能拉成满月。 “看来这虎骨蛇蜕汤,效果确实不差。” 顺利突破,江尘也熄了去找锦鸳麻烦的想法。 当然,除却药效,更主要的是他自得了拳法之后,日日桩功不停,早就到了突破的时机,这虎骨蛇蜕汤只是帮他打通了最后一层关隘而已。 又看了一眼浴桶中的黑汤,又看了眼身后烫红的肌肤。 喃喃道:“这药药性实在太烈,即便加了野山参,还是也有些伤身。江晓芸、江能问两个,还是得等十四岁之后再用。” 江晓芸明年就十四了,若是届时即将突破明劲,倒可以配一副给他; 至于江能文,现在才堪堪七岁,自然不急。 突破明劲之后,江尘心情也好了不少。 将这一桶黑汤搬到一旁,想着等天黑之后再悄悄拿去倒了。 收拾完毕,才寻了个位置坐下。 既然突破明劲,那就该把猎熊提上日程了。 江尘心念一动,龟甲浮空。 【平:小黑山中,有三七成熟,可前去采摘。】 【平:小黑山中,野兔频繁活动,现在上山,或许能有不错的收获】 【中凶:二黑山河谷中,一只独眼熊罴正在游荡,或可带上猎弓前往狩猎,但熊罴反扑,你可能会受重伤】 第270章 蘑菇与熊 江尘刚刚突破的喜色一滞:“这熊有点厉害啊!我都到了明劲层次,卜出来竟然还是中凶。” 山中野兽,终究是野兽,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 他现在明劲层次,要是让他赤手空拳和黑熊对打......恐怕也未必能赢。 不过,一个中凶,也没能打消他的想法。 这显示的,是他独自狩猎的吉凶。 这次猎熊,他可没想过独子上山。 等明日,再用乡吏命星的卦签卜一卜这黑熊。 要是聚集村中猎户,卜出来是个吉卦,交上赵卫风,应该就能上山了。 除了熊罴之外,其余两个卦签价值不高,都被他略过。 当日,江尘就在家中帮忙。 闲暇时,也没去沈家。 下聘之后,按规矩不要见得太多。 次日天明,江尘再次取出龟甲。 乡吏的命星,仍旧是一抹纯白,比山民的命星还小。 山民的命星,已经变化了一次,自是要明亮一些的。 江尘心中暗忖:“想要乡吏命星变化,恐怕也跟山民类似,无外乎‘履职’而已。” 上次他得知天气变化,提醒村民提前播种,也算是履行里正职责, 可惜没几个人听,最终只影响到自家租种的两百多亩田,命星也没什么动静。 之后若想催动命星变化、多方面印证卦象,还得多履职才行。 心中思索间,江尘已开始今日占卜。 【当前命星:乡吏】 【平:村中尚有百姓未曾播种,前去催耕,可保秋收。】 【小吉:雨后,小黑山中生出蘑菇,带着村民采摘,或许可解一时之急。】 【平:二黑山河谷中,一只独眼熊罴正在游荡,召集村中猎户前往狩猎,或许能有所收获,但需小心谨慎。】 “平?” 江尘心中微动,有些犹豫起来。 但想想,三山村的猎户满打满算不过五六人。 要是带上贾凡和赵卫风,这事应该还是十拿九稳。 “也算不错了。” 江尘心中觉得可行,但还是抬手取走了第一个卦签。 场中虚景浮现,见到小黑山一片阴面松林,林隙中冒出来不少各类蘑菇,大多是能吃的。 这地方藏在浅谷里,这两天下雨山路难行,还真没人发现。 至于催耕,倒用不着取卦签。 让大哥在村里转一圈,应该就能知道谁家没耕种,去催促一声也算是履行本职职责了。 至于为何不取熊罴卦签? 他山民命星还有一次取签机会没用呢,既然这里有两个卦签值得拿,他也不想浪费乡吏命星的机会。 目光转向,乡吏命星退后,山民命星挪到眼前。 昨日的三枚卦签再次浮现。 江尘抬手一取,取下那枚关于独眼熊罴的卦签。 眼前虚景再次变化。 密林河谷中,一只体型硕大的熊罴正在山中游荡。 一身黑毛油亮,肩背隆起的厚肌如同驮着黑褐岩石,浑身透着粗野的蛮力感。 一对熊爪,好似铸铁钢耙。 五趾分开,整个陷进腐土。 行动时,宽黑鼻子呼哧喷着白汽。 不时露出泛黄尖牙,只是透过虚景,都能看出一股慑人的狠劲。 江尘也不由叹上一句:“好一头凶兽!” 这熊瞎子的压迫感,可丝毫不输狼王。 关键是,那老狼王身上有伤,又快要老死。 这熊罴可正值壮年,一身气力正在巅峰。 再细细一看,果然见到这熊罴的眼睛受了箭伤。 看来,还真是老爹当年射瞎的那一只。 “猎了这熊,也算是报仇了,还能赚一笔银子,不错。” 除此外。 他上次猎了一头受伤的狼王,让山民命星发生了变化。 这次再猎一头凶兽,不知道山民命星能不能再有其他的变化。 确定了熊瞎子的位置,江尘将龟甲收起。 出门后,将在门外帮忙的顾二河喊进来,开口问道:“二河,最近村中的情况如何?” “尘哥问的什么情况?” 顾二河被江尘这没头没尾的话问得一愣。 江尘解释道:“村里还有人吃不上饭吗?” 顾二河憨憨一笑:“尘哥你这话说的,前两年都是荒年,这才刚开春,各家都紧着腰带过日子,吃不上的饭的多着呢。” “也是我们村靠着小黑山,能上山挖些野菜草根,勉强还能过活。” 这两年,村中人家大半时间,都是靠着野菜过活。 一年能吃上粟米饭的日子,实际也没一两个月。 江尘微微皱眉:“上次陈丰田家中的粮仓的粮食.........” 顾二河摇头:“陈家确实存了些粮,可分到那么多人手里,每家也拿不到多少。” “再说,还有些老弱妇孺,根本什么都没拿到呢。” 江尘想想也是,陈丰田那也没能存几千斤粮食的粮仓。 陈丰田也肯定不会留太多陈粮,三山村将近百户人,陈家的粮食分下去,也不够吃多久的。 再说,还有人分文未得呢。 只是江尘自家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对村中百姓的日子,想的太好了。 江尘又问:“那村中哪几户人家过得最难,你知道吗?” 顾二河略微思索后开口:“村东的陈婶子家、村北的罗家、王瘸子家、李寡娘家,老周......” 他一口气说出了五六家人,却还没说完。 江尘摆手打断:“我昨天上山,发现有个地方长了不少蘑菇,应该都能吃。” “你就用我的名义,把这几家的人带到山上去,采些蘑菇回来暂时顶顶饥荒。” 顾二河眼前一亮,“是啊,前天下了雨,山里肯定长蘑菇了,我怎么没想到,还是尘哥你机警。” 转而又问:“尘哥,是什么蘑菇?有的蘑菇城中酒楼还会收你,拿到城里能卖十几文钱,能换一两斤粟米,比采来吃划算多了。” 江尘摇头:“我走得急,就扫了一眼,你带着他们上山找就是了。” 说着,就将看到蘑菇的位置详细说了一遍。 顾二河听完连连点头,将位置记了下来。 那长蘑菇的地方就是一片小黑山中的一片浅谷,距离金石潭不远,应该好找很。 “我这就去!” 顾二河兴奋离开。 他刚刚说的那几家,都是村中有名的困难户。 能有机会帮上门,他自是开心的很。 江尘见他离开,也同时起身,他也该去找赵卫风了。 眼见春猎要结束了,再不给他个信,怕是他也要忍不住找上门来了。 第271章 告知赵卫风,贾凡急了 江尘先去了沈家一趟,却扑了个空。 赵卫风上课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现在又赶上沈砚秋即将成亲,沈朗自然是早早将人赶走了。 江尘也不耽搁,从家中牵出一头驴,往长河村去了。 路上碰见在田边忙活的江田,又跟他说了两句催耕的事。 江田听完,喜滋滋地答应下来。 江尘也看出来了,他这大哥,比自己更喜欢管里正的这些琐事,让他做这些事倒也再合适。 到了赵家,跟着仆役找到赵卫风时。 他果然又在练武。 比起读书写字,他明显更喜欢武道,打起来拳拳生风,又如虎啸山林。 但却没见那一声脆响。 这次,江尘眼光已比上次敏锐许多。 大概猜到,赵卫风也是刚入明劲层次没多久的样子。 上次,纯粹是想要在自己面前,显露威风而已。 而这次,见到江尘过来,赵卫风已没有装模作样的心思。 一见到他进来,立刻停了动作说道:“江尘,可是有消息了?” 江尘轻笑颔首:“我前日上山,在二黑山中发现了一只熊罴的踪迹。” “那熊罴体型可怖,我只远远看了一眼,就吓得赶紧避开了。要是赵公子有想法,或许可以去猎这头熊罴。” 赵卫风一听,眼睛瞬间瞪圆。 江尘还以为他怕了,可谁想愣了片刻,就抚掌大笑起来:“鼎鼎有名的江二郎,竟然也会怕啊!” 江尘嘴角抽了抽,这赵卫风也十七八了,但可能是从小没受什么苦,到现在仍旧是小儿心态。 但这无心嘲讽,江尘也没放在心上,只等他笑完。 果然,笑了一阵,赵卫风终于正色:“但你这寻踪的本事倒确实名不虚传!我找了那么多猎户,这么多年都没找到猛兽,你这几日就寻到了!” “有福,赏!” 旁边伺候的仆役脸上,立刻上前,手中递出二两碎银子来。 但脸上表情,却有几分紧张。 江尘故作喜色接过,转而开口:“只是这熊罴凶狠,你我二人肯定不够,还得多找些猎户。” 赵卫风稍微沉思,小声问:“那熊罴真的很凶猛?” 江尘点头:“比我之前猎的那只狼王还要凶得多。” 赵卫风抿嘴,兴奋开口:“好!我就要猎这种凶兽!再把贾凡带上,他也帮我办了不少事,不可落下他。” 说完之后,又转而看向江尘:“江二郎身边,要是有本领好的猎户也可带上。” 他虽然想猎猛兽,但也不傻。 多带上几个人,自然成功的机会更大。 至于他曾经找过的猎户,早被他打入‘没本事’的行列了。 江尘自然应下:“那什么时候上山?” 赵卫风听完却有些纠结:“我也不知猎熊之前要准备些什么,不如先把贾凡叫过来问问?” 这事自然瞒不过贾凡,江尘也没法出言反对。 等贾凡火急火燎赶到赵家,一听要去猎熊,当时大惊失色。 也顾不上跟赵卫风告罪,一把将江尘拉到旁边:“江尘!你是取乐还是来真的?” 江尘早预料到贾凡的反应,轻笑开口:“你看我敢拿赵公子取乐吗?” “不是你前日来催我,我恰好在二黑山中看到了一只熊罴,就找来了。” 贾凡哎呀一声,急得直跺脚:“祸事了!祸事了啊!” “我都跟你说过,只要带他上山转一圈,打些野兔、麋鹿让他过过瘾就行。” “真去猎熊罴,出了岔子,我们哪里担待得起?” 看着急着抓耳挠腮的贾凡,江尘一摊手:“那贾叔你去跟赵公子说,我们不猎熊罴了,改猎其他的。” 贾凡一扭头,看到正兴奋踱步的赵卫风,似是在想着自己猎下熊罴后威风凛凛的样子。 不由绝望的闭上双眼。 他哪里不知道,现在去劝,根本劝不住,恐怕还得挨一顿臭骂,再把赵卫风给得罪了。 日后他在长河村,还怎么立足。 也只能直转头继续对着江尘输出:“你呀你呀,你说你这弄的叫什么事?” 江尘只当没听见,但心中还自有盘算。 按他的计划,猎熊应该没什么问题。 且,他猎熊不只是为了银子。 也想借赵卫风的东风,将这头熊罴拿下,看看能否催发山民命星的第二次变化。 现在他再去猎些野兔、麋鹿,甚至挖出野山参,对命星变化都没什么影响。 所以才想到猎这头猛兽试试。 只是,熊罴凶猛,单凭他自己那凶卦还不知要多久转吉卦呢。 而且,他现在也突破了明劲,就算赵卫风不堪大用,到时有那么多猎户在场,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事。 贾凡这边急得上火,那边赵卫风却已经等不及了。 高声喊道:“贾里正!你到底想好没有,这猎熊到底怎么安排?” “今日能去吗?我可没多少时间留在村里了,临走前可一定要把这头熊猎下来!” 贾凡一听这话,只觉得头大如斗,连忙转头道:“不可不可呀公子!猎熊是个精细活,得慢慢来!” “我们先得挖几个陷阱,另外还得提前选好位置,可不能在平地捕猎。” “否则那熊在森林中如履平地,直接冲上来,哪是人能拦的住呢!” “对了!最好再带上拒马,免得它直接扑过来!” 赵卫风听得眉头紧皱:“怎么如此麻烦?” 贾凡连忙解释:“公子有所不知,山里那是猛兽的地盘,那蛮熊一旦冲起来,谁人能拦?” “几十支羽箭全插在它身上,也未必能伤其根本,它但凡冲过来,那就是擦着就上碰着就死啊。” “附近的几个村子,已经不知多少猎户死到这熊罴掌下了,可不是好对付的!” 他尽量把熊罴说得凶险,只想让赵卫风打消猎熊的念头。 没想到赵卫风听完,眼中越发兴奋:“好!我等了这么多年,要猎的就是这种猛兽!你赶紧去安排,三天之后我要上山猎熊!” 贾凡再次摆手:“公子,三天太急了,在山上挖陷阱可没那么容易。” 赵卫风面色有些不快:“五日!最多给你五日,五日之内我要上山猎熊!” 见赵卫风神色狠厉,贾凡也不敢再多说,只能咬牙点头:“好,那就五日!五日之内我准备好,到时带公子上山!” 说完,他也只能看向旁边浑不在意的江尘,恨恨道:“那我先带江二郎下去商量商量。” 说完,就拉着江尘往外走。 赵卫风却又在后面高声喊了一句:“贾凡,你要是敢把这黑熊的踪迹跟丢了,你这里正也别当了!” 贾凡吓得身体一颤,面色发白。 第272章 上山查看 他刚刚生起念头,想着出了门之后,过几日就跟赵卫风说黑熊在山中跑丢了。 可谁知赵卫风一句话就戳破了他的心思,断了他的后路。 贾凡再不敢有这想法,只能转身拱手作揖:“放心吧赵公子,五日之内,我一定带你上山猎熊!” 说完,就如做贼般拉着江尘就往外跑。 完全没了平日里想跟赵卫风攀附亲近的模样。 一出赵家大门,贾凡又忍不住跺脚:“江二郎啊江二郎!你是故意来害我啊!” 江尘笑着开口:“事已至此,贾叔还是早做准备吧,真要是猎到了这熊罴,还能拿到不少赏银呢。” 贾凡扶额长叹道:“这哪里是赏银的事?这是要丢性命的事啊!” 他长吁短叹一阵,也知道已无退路,只能想着怎么猎熊了。 转而看向江尘:“那你赶紧跟我说说,那熊罴具体在什么位置?我们赶紧早做准备。” 五日时间,他还是觉得仓促。 熊罴可是山中凶兽,凶猛程度不输猛虎。 皮糙肉厚,中箭难毙,近身即死。 必须得提前挖陷阱,埋下尖刺,再引诱其落入陷阱,贾凡才能有所把握。 江尘点点头:“那现在先去上山?” 贾凡略微犹豫:“还得小心些。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村中叫上两个猎户,你回去把你爹、还有村中本事不差的猎户也喊来。” “一个时辰后,我带着人去你们村口等着,先上山寻那熊罴踪迹。” “等找到了,先看看它一日的活动规律,明日带齐工具,挖出陷阱。” 说完,也不等江尘回话,急匆匆扭头离去。 江尘回到家中时,江有林还在屋外站着。 这段时间他和江田分工明确,江田负责田间事务,他则在盯着建房。 眼见青砖大院即将建起来,他脸上的喜色也越来越多。 江尘上前,将正帮忙搬青砖的江有林叫到一旁,将遇见黑熊的事情一说,江有林先是吃了一惊:“什么?熊罴?” 江尘点头:“我远远看着那头黑熊,左眼还有一道箭疤,说不定就是当年爹你碰见的那一头。” 江有林狠狠啐了一口,怒道:“娘的,肯定是那个畜生!” “我那日在二黑山中撞见它,当即反手射了一箭就夺路而逃。可它眼睛中了箭,还跟无事一样朝我扑来,我惊慌之下跌下山谷,摔断腿才捡回一条命来。” 似是回想到那日的场景,江有林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喃喃道:“那可真是头猛兽,你最近上山,就离那地界远些,莫要靠近。” 江尘却话锋一转:“爹,我既然碰见了,就猎了算了,也算是给你报仇。” 江有林双眼一瞪,急道:“你说什么胡话?那种猛兽,哪里是寻常人能猎到的?赶紧熄了这心思。” 江尘解释道:“不只是我们,贾凡也会带上村中几个猎户,再加上咱们村的猎户,提前几日准备,应该能没什么问题。” 江有林一听是两村猎户联手,神色松动了些,但仍犹豫道:“总归还是太过危险了。” 上次死里逃生已经是庆幸,他哪里还敢再去。 虽然也曾想过报仇,可活人也犯不着跟凶兽死磕,早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 江尘叹了口气:“这事,其实是隔壁村赵员外家的赵公子要求的,我这才当上里正,不能得罪他。爹你不去,我就跟贾叔他们去了。” 江有林眼皮一跳,怒目而视:“谁说我不去?老子跟你一起!” 江尘狡黠地眨了眨眼。 他就知道,只要说自己不得不去,那老爹也必定会争着要去。 主要是,除了那快死的狼王,他此前也没有狩猎猛兽的经验, 江有林在身边出主意,他心里也更有底些。 确定要上山后,江有林便开始盘算。 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动身?” 江尘道:“贾凡说今天就先上山探探那黑熊的踪迹,想想在哪挖个陷阱出来。” 江有林点点头:“该这样,凶兽不好对付,得提前摸清底细。” 说完就往屋里走去:“你等着,我们这就上山。” 只是上山看看那黑熊的踪迹,江尘也就没有急着通知村中猎户。 等两人带齐装备,江尘又将追云带上。 到村口时,贾凡早已焦急的等在桥头了,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眉毛短粗,面相方正的汉子。 看到江尘,开口说道:“怎么这么久才来?” 江尘苦笑:“贾叔,这还没到一个时辰了!” “行了,赶紧上山。” “这两位是?”江尘看向跟在贾凡身后的两人。 贾凡的步子不停,开口说道:“贾平,贾安两兄弟,都是打猎的好手,胆子大,一听说猎熊就要过来。” 两人身后都背着杆桑木弓。 面相稍老成的江尘拱了拱手:“我们可是早就听说过江二郎的名声了。” “只是运气,碰见了头病狼而已。”江尘看着这人掌中老茧,就该是个老猎户。 两人寒暄两句,终于进了二黑山。 贾凡扫视一眼,开口说道:“江尘,在哪个方向。” “往东南,有片小河谷......”江尘早记下位置,带着几人往那熊罴的活动范围靠近。 贾凡从怀中取出一团遮掩气息的草膏,在身上抹了两下,又递给身后的贾平贾安两兄弟。 熊罴被猎户称为熊瞎子,视力自然不好。 但嗅觉却极为灵敏,想要靠近必须得提前抹上草膏,再从上风口靠近。 他们这次只是来看看,可不想正面对上熊罴。 这类东西,江有林自然也有,取出给江尘抹了些。 一行五人确定了风向,绕了个圈,朝着那熊罴栖息地靠近。 第273章 见熊,召集猎户 五人背弓挎刀,行至一片浅谷外。 不多时,就见到一个深嵌泥中,足有成人巴掌两倍大的爪痕,狰狞可怖。 贾凡轻吐一口气,最后的侥幸彻底落空。 几人迅速伏低身子,尽量减少动静,继续往浅谷深处挪动。 又在距离脚印三四丈的位置,见到成团的黑色块状粪便。 江有林压低声音提醒:“小心些,粪便还没干,那熊瞎子肯定就在这片浅谷活动。” 江尘走在队尾,突破明劲后,本就机敏的感官愈发敏锐。 林间的虫鸣、水流声,甚至百米外松鼠窜过树枝的动静,都清晰入耳。 而就在前方不远处,隐约传来微弱的喘息声。 他身侧的踏云也开始龇牙,喉咙里压抑着低沉的低吼。 “就在前面了。” 江尘又加上一句。 几人当即屏住呼吸,再往前挪了数步。 粗重的呼哧声愈发清晰。他们藏在半人高的灌木后。 探头望去。 只一头硕大的熊罴正横跨在浅谷山涧中,不时长嘴探入河中,正在捕鱼。 那熊罴四足撑地,身形比半人还高。 一身黑毛油亮,肩背肌肉高高隆起; 左眼处一道狰狞的箭疤斜划而过,眼缝里只剩浑浊的凶光,反倒显得更加可怖。 看到那箭疤,江有林不由低声骂了句:“娘的,就是这畜生!” 贾平贾安看得眼皮直跳,腿肚子都有些发颤。 下意识往后贾凡缩了缩:“这......这哪是熊啊,简直是山精,咱们要猎它?” 贾凡这时,反倒冷静下来。 打了这么多年猎,熊罴也见过数次,倒不至于吓得双腿发软。 朝四周扫了眼后,沉声道:“先别靠近,在四周选个位置挖陷坑。” 在那熊罴察觉前,几人悄悄往后退去。 退出几十步后,江有林和贾凡才带着三人在附近兜了一圈。 最终停在河谷间的窄道上。 “这儿怎么样?” 江有林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个粗框:“这处谷道宽不过两丈,两侧是缓坡,挖个陷坑,把它引过来就行。” 贾凡扫视四周,最终还是落到江有林脚踩的位置。 这处是松软的腐殖土,挖陷坑既省力又容易伪装,确实是绝佳位置。 两侧山坡,也便于他们隐藏设伏。 “不错,就这了。” 两人都是常年上山的老猎户,选的位置自然差不了。 “挖出陷坑,坑底埋上竹刺,只要能引那熊罴落入陷坑,我们在两侧设伏基本就十拿九稳了。” 贾凡又朝熊罴的方向瞥了一眼,心中估算着它的体型:“陷坑最低得挖一丈半深、一丈见方。” 江有林道:“叫上六七猎户,三日应该能挖出来。” 今日本就上山晚,只是来探查熊踪,自然不急着动手。 他砍下一根树枝,插在圈定的位置上。 “明日上山,把铁锹、锄头、麻绳、松油和干草都带齐。” “带松油干嘛?” 江尘疑惑发问。 江有林解释道:“熊罴畏火,真要是没能制住它,用火驱赶还能逃命。” “而且,到时候说不得要在山中过夜......但最好,还是用不好吧。” 江尘想起上次猎狼王时,也在山中过了一夜。 便点了点头,也觉得合理。 贾凡将带工具的活揽下,转而问道:“江老哥,诱食用什么?” “蜂蜜和腐肉。你那儿有吗?” 蜂蜜可是稀罕物,要是没有还得去城中买了。 贾凡连连点头:“赵家肯定存有,至于腐肉,找块肉放两日就行。” 他之所以非要拉上江有林,就是看中江有林经验丰富,有个可商量的人。 现在看来,这想法没错。 诸事敲定,几人又远远看了一眼仍在河边啃鱼的熊罴,转身下山。 次日一早,江尘在门前喊了在家中干活的村民,让其将村中猎户叫到家中。 村中本就没几个猎户,没过一会儿,就全聚集在了江家堂屋。 江尘也取出存的蜜浆,给每人冲上一碗蜜水。 喝着蜜水,几个猎户们看着江家现在的光景,心中难免羡慕。 江家的日子是真是突然就好起来了。 眨眼间江尘成了里正,家中要盖起青砖大院。 平日待客的都是糖水,往日里,他们几年可都喝不上一次的好东西。 几人心中感慨时。 顾金山率先开口,把面前的水碗往前一推,笑道:“我可好几年没喝过蜜水了,赶紧再给我来一碗。” 江尘笑着给他续上,顾金山一口喝干,擦了擦嘴道:“你们家这日子,真是天天过得比蜜还甜,让我们这些人眼馋死了。” 其他几个猎户也纷纷附和,话里话外,也带着几分恭维。 只说了两句,张本善话锋一转,面露难色地说:“别说过上你们家这日子了,我们可连猎税都快交不起了。” 村中猎户,多是种田打猎兼顾。 哪个能像江尘,今日打鹿、明日猎狼。 平日里上山,能打只山鸡、野兔就算运气不错了。 要是能打上狐狸、獐狍,那得高兴一整年。 可如今光猎税就要一两银子,再加上那雉鸡尾羽。 那尾羽一只雉鸡身上没几根,哪是那么容易打到的,最好还不是绢银相抵。 这么算下来,今年的猎税快要接近三两了,也难怪他们各个发愁。 张本善这么感叹。 陈新豪也眉头皱起:“年景不好,打猎也难,这日子着实难过。” 张本善闷哼一声:“我家那儿子也不成器,明年我就把猎户身份退了,安心种田算了。” 这猎税年年上涨,村中的猎户也渐渐变少。 眼见众人都埋怨起来,江尘笑着打断:“我这次叫各位叔伯,就是为了这事。” 这话一出,下面几人脸色更难看了。 顾强有些阴阳的开口:“江里正,这日子还早,也不用这么早催缴赋税吧?” 众人面色都有些不快。 顾金山却呵呵笑道:“尘哥儿刚当上里正,总归是不能为难他。三天内,我家把猎税送过来,总归是不会误事的。” 这话一说,顾强顿时不满意了,开口道:“老顾,你说得轻巧!我家可还没准备好呢,总得给些时日。” 连陈新豪、张本善也带着些难色。 张本善看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言的江有林,开口道:“能否宽限几天,这交了猎税,还有安民税.......日子实在难熬。” 第274章 捕猎开始 江尘轻轻拍了拍桌子,压下声响,失笑道:“等等!我不是来催缴赋税的!” 顾强低声嘟囔了一句:“不然还能是干什么?” 他和陈家关系不错,上次还帮着陈玉坤想要骗江尘上山。 现在陈玉坤死了,看着江尘当上里正,总让他有些怕。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场,他甚至怀疑江尘今天叫他来,就是为了报复的。 所以,从头到尾都带着对江尘的不信任。 江尘只当没听见,将猎熊的事情一说。 众人不由变了脸色:“熊罴?那可是要命的凶物!” 他们在二黑山中时常撞见这种猛兽,向来是远远躲开,哪敢想猎熊的事? 顾金山也皱眉:“江家小子,那熊罴可不是好猎的!就咱们这一屋子人全上去,也未必能拿下。” “再说,那熊罴真要是猎下来,我们一家也分不了几两银子.......” 一只熊罴就算卖得几十两银子,几人一分也剩不下多少。 交税倒是够,可要是因此受伤甚至丧命,就太不值当了。 江尘解释结实:“倒不止我们几个,还有隔壁村的贾凡、他村的几个猎户,外加赵员外家的赵公子也一同上山。” “真猎下来,每人最低二十两赏银。” 反正,当时赵卫风说的是五百两,要是他不给,他拿出来分一些也一样。 毕竟都是担着风险点,这些钱也不多。 “多少?”反倒是对江尘毫不信任的顾强最先惊呼出声。 他虽然有些怕江尘,但更加贪财,一听到二十两,瞬间所有担惊受怕,全都丢到脑后了。 其他几人,心中也盘算起来。 若是再多上几人,提前准备充分的话,猎下熊罴也有可能。 可但凡出点事情,那就是非死即残了。 顾金山却还是顾虑:“那赵公子......要是在山上出了事?” “他练过武,应该比我们强。”江尘答道。 这一句话,算是安了大多数人的心。 虽然还是要冒些风险,但这一趟挣回二十两银子,可比苦哈哈打一年猎赚得多太多了! 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江尘这样的本事,每次上山都能有收获。 “若是去,马上就出发,不去的就当没这事。” 顾金山最先开口:“那算我一个。” 陈新豪也立即接话:“那我也去。” 张本善神情有些挣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就不拖你们后腿了。” 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在这几人中已经是年纪最大了,最近感觉拉弓都有些费力。 猎熊,还是有些畏惧。 “那就顾叔、陈叔......” 顾强在一旁挣扎许久,想起之前陈玉坤让他把江尘骗上山,想要‘教训’他一顿。 现在这么二十两银子摆在面前,他也怀疑江尘是不是要把他骗上山报复自己。 可,这可是二十两银子啊! 要是真的,他得攒多久才能攒得起来? 看着江尘的表情.......只是为了对付他一个。 总不至于用那么大的排场吧,最终还是压下心中的怀疑。 有些讨好的看向江尘:“尘哥儿,也带我一个呗。” 想赚着二十两银子,只能讨好江尘。 江尘倒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卦象中说的带村中猎户上山捕猎,他就把村中猎户带上。 狩猎能多几分把握,同时还能影响到【乡吏】的命星。 至于顾强.......此前帮陈玉坤骗他上山。 他倒确实没有报复的心思,主要是顾强此人贪财胆小,连被他记恨的资格也没有。 江尘点头:“那就上山吧,工具贾叔带了。” ........... 挖出陷坑,足足用了三日。 也幸好,江有林选的位置不错,腐植下面都是软土,没费太多力气。 第三日时,一个足有一丈半深的陷坑,就已挖好。 几人提前准备了七八根木刺,钉死在坑底,只要熊罴掉进去,就先被插了个对穿必定重伤,他们在左右埋伏,到时搭弓射箭,让他逃不出来就可以。 在陷坑上铺上木排、枯叶,重新变回原本的样子,便是他们不凑近看也看不出来下面是个陷坑。 贾凡仔细看了半天,点点头说道,这样应该就够了。 “明日,我带赵公子上山。” 说完,又对几人叮嘱道:“不论如何不能让赵公子受伤。” 几人现在心中也明白,除了捕猎,最重要的还是让那少爷过瘾。 否则,便是一只熊罴,又哪能让他们每人分上二十两白银。 临走时,又去看了一眼,那熊罴仍在附近活动,既然才下山,准备明日狩猎。 次日一早,江尘先取出了一枚卦签。 挖坑的三天,他已经卜了一卦。 取得是乡吏卦签。 【小吉:二黑山中,有独眼熊罴正在游荡,带上村中猎户,提前布置陷阱,或可有所收获。】 确定是小吉,他这两日的心也放回肚子了。 总归,应该是不会出问题的 但他也没有掉以轻心,那等凶兽,就算是重伤,四千但凡碰到任何一个人都是非死即残。 次日,天刚破晓,晨雾未散。 贾凡就一行猎户共八人、外加赵卫风上山猎熊。 赵卫峰一身劲装,背上是那日江尘没能拉开的大弓,腰间挎着长刀,脸上满是兴奋。 其他几人、神情则多少有些紧张。 众人先是摸到窄道两侧的埋伏位置,各自寻好位置。 贾凡将用蜂蜜泡了一夜的腐肉,放在陷坑顶的草盖上,重新退回位置。 那熊罴嗅觉极其敏锐。 他们又选腐肉做饵,即便陷坑距离那浅谷有数百步,等些时间,他应该也能寻过来。 他们本想让赵卫风等在坡后,可赵卫风哪里肯干,选了个最靠近陷坑的位置。 还对众人说道:“都别抢!到时那熊罴过来,看我一箭结果了他!” 说着,将手中的赤红大弓拉成半圆。 众人见那五石大弓,竟然硬生生被的赵卫风拉开,心中也不由吃了一惊。 同时也放松了些。 起码这赵家公子,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正有事应该不会拖后腿。 嘴上,自然是极尽恭维吹捧。 第275章 熊罴入谷 听着众人恭维,赵卫风心中愈发得意,不由有些飘飘然。 看了眼站在高处,望向河谷位置好的江尘问道:“江二郎!” “待会儿,你切记别拉弓,交给我来就行!” 虽说是江尘找到了熊罴,但他也生怕江尘到时抢了他的风头。 江尘笑笑:“那今日,就看公子神威了。” 要是能不出力,他才懒得动。 赵卫风越发得意:“你们说到时,会有人给我写话本吗?也在聚乐楼传唱传唱。” “自然会的,赵公子能拉开这五石大弓,我们村的江二郎可比不了!到时这话本,还要传到郡城去呢。” 顾强不知何时已凑到赵卫风身旁,谄媚地应和道。 起初,顾强还担心江尘是借机自己。 可忙活了这几天,也终于确定,是真的要猎熊。 现在,就只顾得一门心思只想讨好赵卫风了。 甚至把贾凡都挤到了一边,第一时间选了赵卫风身侧的位置趴下。 这一句传到郡城,着实是搔到了赵卫风的痒处,眯眼笑道:“好。” “你叫什么名字?我之前怎么从未见过。” “小人三山村的猎户,名叫顾强.......”见终于引起赵卫风的注意,顾强喜滋滋的自我介绍起来。 众人都没去搭理顾强,只是在坡上休息。 从小黑山沿着山道进来,耗费了不少力气,现在自然要养精蓄锐,准备应对那熊罴。 江尘目光扫过,下方谷道不到两丈,但两侧只是缓坡,并非深谷。 谷道,距离他们所在的缓坡,也不过四五十步。若是熊罴没有落入陷阱,想要冲上来也没什么难度。 不过,这几日他们也做了些额外准备。 在坡道上,铺上了一层干草,若是那熊罴没落入陷阱,反倒朝他们冲来,点燃干草应该能将其赶走,不至于有人受伤。 但准备这么多天,江尘自是不想空手而归的,只能希望一切按照设想的走了。 这般思忖着,眨眼就过了两个时辰。 时至中午,大日当空。 温度渐渐升高,起了东风。 腐肉混着蜂蜜的气味越飘越远,顺着风往浅谷飘去。 赵卫风却已经没了刚上山的时的兴奋,侧身躺在坡上,一脸不耐:“怎的还不来?” “公子别急,那熊罴肯定已经闻到味了,要不了多久会过来。”顾强在一旁小声劝道。 赵卫风哪里听得进去,对着顾强吩咐:“你去看看。” “啊?”顾强吃了一惊。 他在赵卫风身边溜须拍马,可也是常年上山的猎户。 今日用腐肉蜂蜜作饵,熊罴嗅觉灵敏,说不定此刻已在半路上了。 他这时候过去,要是迎面撞上,到时候不是小命难保? 只得面露难色开口:“公子,再等等,再等等吧!” 赵卫风皱眉呵斥:“我让你去看看,又没让你去招惹它,有什么可怕的?赶紧去!” 他在坡上趴了足足半日,早已腰酸背痛,起初的兴奋渐渐散去。 日头越来越大,晒得人头昏眼花,现在心中只剩烦躁了。 江尘在旁看着,终于明白贾凡为何说赵卫风打猎只是图个新鲜了。 时常上山的猎户,寻着猎物踪迹在山中过夜都是常事。 这次猎熊,更是提前准备了四五日。 只是这中间,赵卫风一次都没来看过,只等着他们备好陷阱诱饵,自己来搭弓射箭猎熊。 大概在赵卫风眼中,打猎就是“射出一箭”而已。 眼见赵卫风厉声催促,顾强吓得脸色发白。 既不敢去,又不好明着拒绝,只能求助地看向江尘。 江尘低声开口:“赵公子,再等片刻吧,那熊罴或许快要到了。” 让顾强吃点苦头他没意见,但他更怕惊了熊罴,误了自己的事。 贾凡也开口:“公子稍待,若是觉得不舒服,可在一旁活动活动。” 赵卫风这才面色稍缓:“那就再等等,我歇一下,它来了你们再喊我!” 说完,他就站起身去到后面,寻了个位置坐着歇息。 众人也没说什么。 他们心中也明白,今天猎熊已经是次要的了,哄得这位赵员外家公子高兴才是正事。 又过了两刻钟,江尘耳廓微动,一声重物踩碎枯枝的轻微声响传入耳中。 身侧追云,压低声音,露出一口尖牙,低吼起来。 江尘摸了摸追云的头,示意他安静些,低声道:“来了。” 一听这话,赵卫风瞬间弹回原位,单膝半蹲在反斜坡后。 “在哪?” 见赵卫风恍然未觉,江尘心中思忖,看来同样明劲,他的五感还是比一般人要稍强一些。 江尘说完盏茶功夫,其他猎户们才瞥见一抹黑影从谷口靠近。 众人赶忙压低身子,藏在提前准备的草堆后。 只见谷道入口,一头肩背隆起的熊罴踏步而来。 四足踏地,快有常人高了。 每走一步,就震得枯枝作响,硕大的爪痕深嵌土中。 “好一头凶兽!”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熊罴,赵卫风兴奋叹了一句。 从草堆后探出目光,已将五石大弓落到手中,两指轻轻搭弦,半蹲着身子蓄势。 顾强连忙提醒:“公子别急,等它掉进陷坑再说!” 陷坑就在谷道中央,只要熊罴再往前十几步,就会落入陷坑,到时他们只要痛打落水狗就行了。 赵卫风点点头,手中长弓却拉得更满,早早做好准备。 同时低声说了一句:“待会儿你们别动手,我一人足够射杀他了!” 顾强立刻应道:“明白,我等等着看公子神威!” 这次,赵卫风没有再笑,而是紧紧盯着那熊罴。 不知何时,额头已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手中的五石大弓被他拉得越来越开,渐渐越抬越高。 初次见到这等猛兽,他不由的有些紧张。 等熊罴走入谷道,很快闻到了气味的来源,稍稍加快步伐,终于看到那块当作诱饵的腐肉。 其上甜腻的蜂蜜四散流淌,四周早已聚起来成堆的蚂蚁,蚂蚁纷纷聚拢。 熊罴嘴角涎水连成一线,滴到地上。 但他还是停到了陷坑半丈外, 一只独眼,警惕地向左右张望,黑色的鼻头轻嗅。 第276章 卫风失神,江尘一箭 众人连忙将身子埋得更低,赵卫风也往后缩了缩。 他们上山时,早涂了潜藏气息的草膏,又选了下风口设伏,这熊罴自是发现不了异常。 很快,眼中就只剩美食,口中涎水滴滴答答,快步往前走去。 而此刻,赵卫风已经起身。 手中五石大弓几乎拉满,弓身微颤,赵卫风的脸色也有些涨红。 江尘看了一眼,心中叹了口气。 上次他在赵家,就见到过赵卫风搭弓射箭。 这五石大弓,根本还不是赵卫风能驾驭的........可惜他还是逞强,即便放弃准度,也要选这重弓。 江尘也已做好、等赵卫风一箭射完,射箭补刀的准备了。 眼看熊罴就要踏入陷坑,赵卫风的脚下,忽的传出“咔”一声脆响 他的脚踩到了一根枯枝上! 本来,他们埋伏的位置,早已清理过,根本没有任何残枝枯木。 可刚刚赵卫风失了耐心,走到后面坐着休息,衣角不知什么时候挂了枯枝,竟然应在此时。 这轻微的断裂声,立刻引起了熊罴的注意。 它猛地转头,看向山坡。 赵卫风正瞄准熊罴,忽然对上转头看来的熊罴。 那熊罴独眼带疤,赤红如血,凶光毕露,滴落着涎水的泛黄獠牙闪着寒光 眸中的凶悍与恐怖让赵卫风心头一骇,当即愣住。 顾强下意识地往下拉了他一把,可轻轻一碰,竟把赵卫风吓得浑身一颤,自然手中一松—— “噌!” 那本就拉得极为费力的五石大弓,箭矢骤然射出。 箭势如流光,带着巨力划出一道黑线往前猛冲。 熊罴也愣了一瞬,根本没来得及躲避。 可箭矢仍旧只从身侧擦过,只射进一旁的腐土中,半支箭杆没入了地里,尾羽轻颤。 此刻,空气静止。 近六七百斤的熊罴愣在原地。 坡上的一众猎户也全都僵住了,喉结滚动,额头渗汗。 明明花了这么久挖好陷坑,熊罴都快栽进去了。 可没想到,还是出了变故。 东风再起,一片落叶自山坡飘落。 树叶落入谷道的刹那,熊罴终于反应过来。 张开血盆大口怒吼出声。 吼声在谷道回荡,仿佛整个山林仿佛都在震颤。 随后竟没丝毫畏惧,四足狂奔,朝着箭矢射出的方向冲来! 赵卫风早被吓得失了神,愣在当场。 顾不上一把扯住早已吓得愣住的赵卫风,拼命往后退:“赵公子,跑!快跑!” 赵卫风被扯了两下才如梦方醒,猛地转身就跑。 江尘看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不由心中叹气。 果然,不能指望这富家公子。 本以为他是明劲武者,多少能帮上些忙,没想到闹出这么一出。 第一箭射空也就罢了,要是能稳住心神再射一箭,以他明劲武者的气力,对熊罴也能造成不小威胁。 可他一箭射空后就失了方寸,连搭弓的勇气都没了,只顾转身逃命。 眼见其他几人也被其影响,心中只剩惊惧,想要转身逃命。 江尘刚忙厉声喝道:“别跑,让他追上就得死,射箭!” 若是四散而逃,在这山林中,谁能跑得过熊罴? 到时候起码得折损两三个人! 这话一出,本就慌乱的众人才稍稍定了定神,停住想要逃跑的动作。 江尘之时,江尘手中的牛角弓已拉成满月,弓弦发出“吱呀”之声。 瞄准熊罴的独眼,猛地一箭射出,用的正是早先破甲箭! 熊罴见到箭矢飞来,丝毫不退,只是低头前冲。 雉鸡尾羽,在空中划出一道白线,正钉在熊罴的背部。 箭镞完全没入皮肉,却始终没有鲜血流出。 熊罴受了一箭,仿佛毫无影响,反倒是越发凶悍起来。 狂奔之下,距离他们所在的斜坡只剩三十余步。 “好箭!”顾金山高声喝了一句,帮助稳住众人心神,同时也搭弓射箭。 这一声喊,终于让众人彻底回神。 他们都是老猎户,也知道现在已经跑不了,只能拼命了,慌忙开始搭弓射箭。 数支箭矢接次落下,熊罴仍旧只是低头猛冲。 眨眼间,背后又多了三四只支箭矢。 可此前赵卫风不让几人搭弓,现在慌忙射箭,即便射中的,也只是没入皮肉而已。 熊罴行动根本丝毫不受阻碍,甚至已经放弃躲避,只是直扑而来! “爹,火油!”江尘射了一箭,没什么效果,立刻喊起。 江有林迅速将腰间装满松油的竹筒摘下,拔出塞住口子的布团,奋力掷出。 竹筒砸在熊罴早铺好的茅草上,松油泼洒一地。 江尘几乎同时摘出火折,用力一吹,于火星飞溅时抛出。 火折落地时,火焰瞬间爆燃起来! 熊罴见到火光,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 一个侧转急停,终于在斜坡前停住脚步,缓缓往后退去。 目光扫过坡上的举弓众人,龇牙怒吼一声,终于转身往回路奔去。 眼见熊罴后退,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跑了!” 江尘却没准备这么轻易放他离开,再次提弓,一箭射出。 箭矢落在射在了它大腿与躯干连接的位置,箭镞没入其中,鲜血缓缓滴落。 可惜,熊罴的动作丝毫不受影响,只是逃跑的速度更快了。 这熊罴,可比野猪机灵多了。 察觉到一丝危险,就只顾着逃命了。 它一心想跑,谁能拦得住。 纵使江尘箭术精湛,也根本没办法在它快速奔跑时命中眼珠等要害。 熊罴往坡道逃窜时,还回头恶狠狠地盯了江尘一眼,那凶狠的赤瞳,在江尘和江有林脸上划过,似是要记住这对父子。 江尘对上这目光,虎目微睁, 索性贴地一滚,捡起了被赵卫风丢掉的五石大弓。 眼见熊罴快要跑到坡中,江尘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臀背下压,膝盖直在地下压出一层凹陷。 层层力道自双腿源源而生生,力随脊走。 肩背之间,传出生生声声爆鸣。 全身力道,此刻尽数灌注于双臂之中。 此刻,江尘手臂青筋暴起,肌肉贲张。 硬生生将这张寻常人难以拉动的五石大弓拉成了满月。 弓弦紧绷得发出“嗡嗡”轻响。 一对虎目墨瞳,死死锁定熊罴逃窜的背影,等到其快到坡中间时。 手指一松—— “咻!” 箭矢带着破空之声疾射而出。 熊罴听到这尖锐的哨音,似是终于感觉到了威胁,猛地扭头看来。 可箭矢已近在眼前! “噗!” 五石大弓的威力绝非寻常,一箭正中熊罴的前腿。 咔的的一声脆响后,箭杆竟被巨大的冲击力震断。 唯有前半截直接没入熊腿中,改是钉到了骨内。 熊罴第一次发出凄厉的哀嚎。 本就在狂奔中,被这箭射的身体一歪,顺着斜坡向下滚去。 它为了袭击众人,本就奔至坡前。江尘又刻意等到它逃到坡中时才射出这一箭。 这仓促一滚,巨大的身躯竟恰好砸在了众人挖好的陷阱之上。 竹排断裂声传来,熊罴连同那块蜂蜜腐肉,一同掉进陷坑之中。 第277章 猎熊功成,赵卫风回头 说时迟 但所有动作,尽数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江尘两箭射出,总共不过十几息时间。 本来两股战战、几欲先走的其他猎户,只看清江尘贴地一翻,捡起被赵卫风丢下的大弓。 一箭射出,那不可一世的熊罴,就怒嚎着掉进陷坑中。 一时间全部愣在当场,似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 但很快,他们的思绪就被熊罴又一声惨嚎唤醒。 哀嚎凄厉,声震山林,连带着附近的林木都在震颤。 他们精心准备了数日的陷阱,终于派上了用场。 其中立着数根削尖的木桩竹刺,这熊罴足有七八百斤重,从坡上跌进陷坑,哪里还能好过? 可众人才回神,又见到那熊罴的一只硕大熊爪踩着松软的腐土,竟然从陷坑中探出头来。 刚稍稍放松的众人,齐齐吓了一跳。 江有林最先反应过来,高吼一句:“还不快射!” 众人这才回神,慌忙搭弓射箭。 那熊罴刚露出一个头,就再次被七八支箭矢压了下去。 渐渐的,就只剩哀嚎了,再也无力往上攀了。 江尘本也想射上两箭,可手指碰上弓弦时,不由嘶了一声。 低头一看,才发现,刚刚射的太急,一时力道太大,控弦的手指,竟硬生生被削掉了一层肉,此刻鲜血从指尖一点点滴落。 赵卫风的五石大弓,着实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若不是激发潜能,他也很难任意驱使。 怕是就算现在他手指完好,也未必能将其完全拉开了。 但他见众人已将熊罴压制住,也就懒得动手了。 眼神盯着山下熊罴,从身上撕下一根布条,将手指缠住止血。 几十息之前,顾强拉着赵卫风逃跑时,还抽空往后看了一眼。 看到其他人仍立在山坡之上搭弓射箭,不由心中骂了一句“蠢物” 熊罴要是冲上山坡,四散逃跑或许还能跑掉几个。 全留在那儿,不是等死吗? 也幸好他反应及时,第一时间逃命。 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在山林中跑过熊罴,只要跑得比其他人快,那就能保住性命了。 更关键的是,他还第一时间把赵卫风也拉走了。 这生死关头,怎么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等回了长河村,说不得得到的赏银,比猎到那熊罴得的银子还多呢! 一想到这,顾强就忍不住忍不住在心中夸自己两句。 心中思忖着,赵卫风也在回头看去。 见众人仍在那山坡之上搭弓射箭,心头略有些慌乱,低声说道:“江二郎他们不会有事吧?” 顾强按下心中得意。 摇头唉声叹气地开口:“那等熊罴没能落入陷阱,冲上来肯定要咬死几人的,怎么可能会没事?” “也幸亏是我反应迅速,把公子拉走了,否则被熊罴冲上来,说不得公子也得受伤了。” 为了凸显自己的功劳,他自然要把情况说得危险些。 可这话落到赵卫风耳中,让他满心自责,忍不住拳头紧握。 说到底了,要不是他贸然射了一箭,怎会惊了那熊罴? 关键是,还是他提前让其他人不要动手。 此刻,再看到其他几人仍在奋力搭弓阻截熊罴,他更是心底一阵羞臊,一时间连逃命都忘了。 旁边的顾强赶紧拉了他两下:“赵公子,赶紧随我快跑吧,他们拦不住的,那熊罴说不定还要冲上来!” 赵卫风正犹豫要不要继续逃命,忽然听到山谷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嚎,震动山林。 不是刚刚那凶神恶煞的熊罴还能是谁? 其眼中闪过一抹振奋,转身想要上前查看,却被顾强一把抓住:“公子别急!寻常箭矢哪里伤的了那种猛兽,就算射中也伤不了其根本。” “可要是被它冲上来,那就轻则伤筋断骨,重则丢性命了。赵公子你还是不要上前为好!” 赵卫风正犹豫着,却忽然又听见一声更凄厉的嚎叫。 紧接着,就看到坡上众人起身欢呼起来。 他哪里还能信顾强的话,一甩被其抓住的衣袖,转身往回跑去。 顾强虽说胆小怕事,但也是常年上山的猎户。 听到这两声嚎叫,也瞬间明白,事情好像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口中嘟囔着:“到底怎么回事?” 同时跟上赵卫风的脚步朝山坡跑去。 走到山坡上时,正见到那熊罴落入陷坑之中,仍旧拼命挣扎。 直到众人两轮箭雨下去,那熊罴才渐渐不敢探头,只在坑底哀嚎惨叫。 众人神色兴奋,再度欢呼起来,根本就没注意到去而复返的两人。 顾金山收了弓,长出一口气:“娘的,今天要不是江尘在这,我们说不得真得丢两条性命!” 其他人也各自心有余悸。 刚刚那熊罴冲的突然,他们也差点吓个半死。 要不是提前做了准备,在山坡下放了干草和火油。 要不是关键时候,江尘还记得点燃干草,说不定真得丢两条命在山里。 其他几人也同时赞道:“尘哥儿箭使的,怕是十里八乡独一份吧。” “一箭射到熊罴,简直比戏文中唱的还厉害啊。” 刚刚江尘硬生生拉开那五石大弓,着实让他们吃了一惊。 赵卫风之前在众人面前炫耀武力,也只将这五石大弓拉开半满而已, 可,江尘仓促之间竟然拉了个满月。 一箭射在那熊罴骨头上,甚至连箭杆都震断了,足以见那一箭之威。 跟着贾凡过来的贾平、贾安两兄弟,擦了擦额头细汗,目光在江尘身上划过,但又迅速垂下。 他们两兄弟,之前还想跟江尘比比,最好能压其一头。 可现在,却已经有些不敢正眼看江尘了。 刚刚那一套动作,换做他们任何一个都做不到。 更别说那五石大弓,他们两人合力恐怕都拉不起来。 这等神力,哪是他能比的。 江尘听着众人七嘴八舌,越说越夸张,赶忙摆手阻止:“信了,顾叔。我也是情急之下,被逼的而已。” 顾金山呵呵笑道:“有人情急之下能射倒巨熊,有人情急之下就剩下逃命了。” 赵卫风此刻走到山坡上来,见到此前吹捧他的众猎户,此刻全将目光投向江尘,心底不由得有些泛酸。 再正好听到顾金山的话,顿时表情涨红。 顾强看着那还在陷阱中哀嚎的熊罴,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见众人这般吹捧,也知道肯定是江尘干了什么。 见旁边赵卫风脸色不对,立马小声道:“赵公子,这江二郎又抢你风头。” 他自认为之前得罪过江尘,生怕被报复。 现在有机会,自然得抓紧时间给江尘穿小鞋。 可赵卫风听到这话,脸色涨得更红,一把推开贴上来的顾强怒道:“若不是你拉着我,我哪里会跑?” “你胆小如鼠不说,还要拖累我,着实是废物一个!” 顾强啊了一声,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这锅会落到自己头上。 他怎么记得,好像赵卫风还跑在他前头呢。 第278章 准备拜山神? 两人的争吵,终于引起了其他的注意。 顾金山见到赵卫风回来,连忙开口:“赵公子,我说的是顾强!碰到事情就跑,还拖累公子。” 赵卫风见他,脸皮发烫,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他一惊一乍的,把我也带慌了神,闹出这么个笑话来。” 众人看向站在赵卫风身后的顾强,纷纷嗤笑起来,眼中的嘲讽鄙夷毫不掩饰。 顾强看着众人的笑容,脸色也涨红起来。 想要开口为自己辩驳两句,可看了一眼赵卫风,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敢说什么。 赵卫风看着众人脸上的笑容,也觉得刺眼的很,连忙转移话题:“贾里正,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贾凡跟赵卫风说话时。 江有林一掌拍在江尘的肩膀上:“你小子,好样的啊!” 这次,是着实给他长脸了。 “爹,你好歹轻点啊!”江尘被打的一个趔趄,苦笑开口。 江有林正乐呵的,却瞥见他伸出的右手指尖缠着布条,还有血渗出。 立马紧张问道:“怎么回事?” “那弓力道太大,被弓弦削掉一层皮,没伤到骨肉,没什么事。” 这五石大弓仓促间拉开,也确实超出了他的能力。 全靠紧急情况下的力气爆发才能做到。 “解开,得先上药,不然还没回去你血肉就和布条粘在一起了。” 江有林迅速从腰间取出一些草药,让江尘解开布条,涂在指尖上。 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 江尘看向赵卫风,笑着开口道:“这次猎熊还是多亏了赵公子谋划啊,这熊罴还是公子打的。” 名声可以不要,他更想要的是那五百两赏银; 而赵卫风心心念念的,正是猎到猛兽扬名。 两人各取所需,也没什么问题。 赵卫风看了一眼坑中还在低声哀嚎的熊罴,想起自己方才被吓得转身就跑的模样。 终究没厚脸皮应下:“这熊罴是你打的,就是你打的,怎么好算在我名下?” 他虽然很想靠着猎猛兽扬名,却也做不出这般贪功的事,接着说道:“还是准备下山吧,我有点累了,” 众猎户听了这话,脸上也多了忧虑。 这次赵卫风没能亲自动手,虽说最后还是猎到了熊罴,可若是赵卫风不满意,他们的赏银岂不是要泡汤? 这熊罴就算全卖了,也不到百两银子,哪里够每人分二十两的? 赵卫风见到众人脸色不对,也猜到他们在想什么。 低声说了一句:“之前我说的话还是算数,回去就让人把银子送过来。” 众人一听,又立刻兴奋起来! 先将火扑灭,等到陷坑中的熊罴没了气息,几人才过去查看。 只见熊罴乌黑色的毛发,早已被彻底染红。 陷阱里埋的那些木桩竹刺可不是摆设,虽说不如箭矢锋利。 可这熊罴足有七八百斤,从山坡滚落砸入陷坑,哪里能有的好。 他们晚下来这一会儿,血都快流干了。 但一只独眼,仍死死盯着上方,赤目红瞳看得众人心底一颤。 赵卫风看到这只眼睛,先是吓得眼皮一跳。 他就是因为看到这眼神,才空放了一箭,惊了这熊罴。 惊吓很快就变成恼怒。 他怎么也不相信1,自己竟然会被一头死熊吓到。 于是,怒声道:“拉上来,剥皮拆骨!” 众人赶忙拿出备好的麻绳,七八个人一起发力,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熊罴从陷坑中拉出来。 看着已经死去多时的凶兽,众人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脸上既喜又惊:“真是一头凶兽!打猎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般厉害的!” 其中最开心的莫过于江有林,一脚脚踹在熊头上 说道:“这畜生差点咬死我,今天总算报了当年的仇!” 旁边的顾金山笑着开口:“江大哥,别光想着报仇啊。” “打了这等猛兽,要不要拜拜山神,庆祝一下?按规矩可是得扛着游街,给村中人分一碗肉汤的啊?” 按之前的规矩,猎到这般凶兽,都是要扛着游村的。 然后煮上一锅肉汤,让村中百姓聚在一起庆祝。 倒是费不了多少功夫和银钱,主要是让大家沾沾喜气而已。 只是,这两年少有人打到这种猛兽。 于是,这种事情就渐渐被人忘记,要不是顾金山提出,还真没人想起来。 江尘听了,心中一动。 组织这类活动,说不定能推进【乡吏】命星的进度呢,花费不高,倒是可以借机试试。 江有林却皱眉道:“这熊是赵公子牵头要猎的……” 赏银是赵卫风出的,人家怎么也得把熊带走吧,到时候拿什么庆祝。 赵卫风听到提及自己,低声开口道:“我只要熊皮,你们剥下来给我就行,游村庆祝之类的,你们自己安排吧。”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他自顾自往山下走去。 众猎户赶忙用提前准备好的竹架,喊着号子,将熊罴抬上去。 贾平、贾安两人在前扛着,顾新豪在后面发力,江尘正准备搭把手,却被顾金山挥手拦住。 顾金山看向正要快步跟上赵卫风顾强,开口喊到:“顾强!怎得打猎不出力,现在还想跑?你的赏银到底还要不要。” 第279章 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比江尘强 本来,顾强还想跟上赵卫风, 可被江有林一喊,再看前面快步走着的赵卫风。 也只得讪讪地回头,帮忙抬起熊罴的尸体。 七八百斤熊尸压在肩上,纵然是四人分担、顾强仍旧是吸了一口凉气。 再看着担架上可怖的熊尸体。他还是不敢相信江尘能把这种凶兽射进陷坑。 只是,事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 一想到这,顾强心中又泛起几分惊惧,偷偷瞥了一眼江尘。 见江尘根本没注意自己,才稍稍放下心来。 暗自盘算着,要是有机会,还是上门赔罪算了。 江尘现在是里正,又有这种勇武。 眼见着江家的势力越来越大,以后可不能再跟他作对了。 顾强贪财胆小,可没有陈玉坤、陈丰田那种动不动就要杀人的性子。 弄不过,那就认怂呗,反正他顾强也不觉得丢人。 江尘根本没注意到眼珠滴溜溜直转的顾强。 见赵卫风一个人走在前面,提着那把朱红大弓追上去。 将弓递过去后,开口道:“赵公子,你的弓。” 赵卫风见江尘提着大弓走来,脸色瞬间又红了。 上次在家,他还拿着这把弓向江尘吹嘘自己箭术高超呢! 谁想到,今天就弄出这么一出。 现在想来,当时的他,简直像戏台上的丑角。 心中羞恼,他再没有了此前的优越感,甚至有些不敢转头看江尘。 只是摆手:“这弓,我用不来,你留着吧。” 江尘掂量着手中的大弓,这朱红大弓力道足有五石,着实是永年县少有的,只要能拉开,必定威力惊人。 而且这材质,绝对是大弓中一等一的,江尘拿在手中,自然眼馋的很。 可面上,还是要推辞一下:“赵公子,这弓贵重。” “我百两定制的,折五十两给你,在赏银中扣。” 一听这话,江尘兴奋的表情顿时一缩,原来还要钱啊..... 但好歹,还是让他捡了个便宜。 只能顺势说道:“那就多谢赵公子。” 赵卫风故作不在意的往前走了两步,好似他是在施恩一样。 可往前走了两步,又猛地转头看向江尘,问道:“你是不是练过武?” 他这才想起,自己就算打猎不精通,那也是练过武的,力气就是比一般的猎户强一些。 可他都不能拉开的大弓,怎么江尘能拉开? 江尘摇了摇头,伸出缠着布条的右手。 布条上还渗着血丝,上面涂着草药:“赵公子,我只是从小力气大些,刚才更多的,还是生死之间爆发潜力而已。” 赵卫风看着那渗血的布条,眼神先是惊讶。 随即想想转身逃跑的自己,再次迈过脸去,对着江尘拱手:“我认了,我确实不如你。” 心中潜藏的那点嫉妒,此刻尽数烟消云散。 生死关头的沉稳与勇武决绝,他的确比不上江尘。 就连一直以来想猎猛兽扬名的心思,也渐渐淡了下去。 直到下了山,才开口道:“银子,我会派人送过去。你过几日把熊皮剥好,给我送去便是。” 贾凡看着赵卫风离开,连忙快走两步,又转头对贾平贾安说道:“送完熊罴就赶紧回村。” 说完,慌忙跟上一脸丧气的赵卫风。 ............................................. 赵卫风一路走回家中,府中门房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 赶忙上前问道:“公子,打猎可顺遂?” 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他。 见他没受伤,才松了口气。 赵卫风摆摆手,没多言语,自顾自走进了家门。 门房见他这样子,顿时疑惑,开口说道:“怎么了?空手而归。” 不应该,这贾凡做事小心得很。 熊就算不打,也该打一些野鸡兔子,让小少爷高兴一阵啊。 贾凡摇头:“打了头熊罴,应该不算是空手而归。” “?”门房朝贾凡身后探头看了一下:“贾里正,你跟我开玩笑的吧。” “事情是这样......” 贾凡刚要说,又被门房打断:“你跟我去见老爷吧,这话等见了姥爷再说。” 说完,便带着贾凡往主厅走去。 赵家主厅内,赵和泰正坐在主位上,身旁茶盏,飘着袅袅热气。 见到贾凡进来,他也打量一阵后,才开口问道:“说说吧,山上到底怎么回事?” 贾凡连忙躬身行礼,将山上的场景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只是中间涉及赵卫风弃逃的细节,他稍稍做了些遮掩。 可刚说到一半,就被赵和泰打断,笑着问道:“卫风射偏一箭之后,是如何做的?” 贾凡面露难色,只得含糊道,“赵公子本想再射一箭,却被一个叫顾强的猎户拉走,导致后续没能建功。。” 赵和泰笑了笑,拿起茶来尝了一口,没再多问。 贾凡顿时紧张起来,小心开口:“员外,是我没能看好赵公子,差点让他遇到危险。” 赵和泰放下茶盏,摆了摆手:“没事,他整日琢磨着上山捕猎,现在也算遂了愿,你就先下去吧。” 听到赵和泰这么说,贾凡如蒙大赫,赶紧退下。 赵和泰这才朝身旁的管家挥了挥手:“把卫风叫过来。” 赵卫风走进厅内时,依旧垂头丧气,如丢了魂似的。 赵和泰笑容和顺了许多:“怎么了?孙儿,今日打猎不顺?” 赵卫风还不知道祖父已经见过贾凡,嘟囔着说道:“顺,挺顺的,打了一头黑熊,足有七八百斤重,立起来快有两个人高了。” “啊!那我孙儿可真有本事。”赵和泰故作得意。 “不是我,是江二郎打的!”赵卫风现在一听到这话就心烦的很。 说完,又失落的加上一句:“戏本里说的都是真的,江二郎真是一身勇力,我比不上他。” 见赵卫风没有嫉妒、恼怒。 更多的的,反而是佩服,赵和泰表情松了些,往椅背上一靠。 缓缓说道:“卫风,你是姓赵的,日后要走的是入仕、从军的路。” “江二郎就算再有勇武,猎狼王、举义勇,最后也不过当个里正而已。” “而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站在比他更高的位置。” 赵卫风抬头,看向赵和泰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懂了什么。 他心中的那种优越,仿佛又回来了。 第280章 命星震动 打猎比不过江尘又如何? 江尘是靠日日打磨才有的本事,而他只是将打猎当兴趣,比不上也情有可原。 可论家世、论前途,江尘永远只能是个乡野猎户。 而他,完全可以轻易压其一头! “阿爷,我明白了!”赵卫风说话声音都大了几分,之前的失落全部一扫而空。 “不过,”赵和泰见其心情好了些,也笑了起来,补充道,“江二郎此人的确有些本事,你也可以试着与他交好。收为下属,也是个得力的帮手。” 赵卫风一听“收为下属”,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重重点头:“阿爷,我懂了!” 能让江二郎这种人物当自己的手下,那不是比猎熊更有面子! 他脑中立刻浮现出书本里各种礼贤下士的记载,甚至开始盘算着如何施行。 脑中已经浮现出江尘感激涕零、尊自己为主的场景。 一时间,心中越发得意。 赵和泰开口打断其思绪,转而问道:“我还有一事问你,你之前几日在沈朗那儿上课,感受如何?” “感受?”赵卫风瞬间挠了挠头,有些结巴:“沈先生学识渊博,我......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见他这吞吞吐吐的模样,赵和泰也知道他没学到什么真东西。 索性,直截了当道:“沈朗是否真是士族出身?” 赵卫风这才抬头。 思索一阵后认真道:“沈先生的学识、谈吐,绝不可能是普通人,以前定然是士族。” “可我却从没见过......有士族这般甘于清贫的,身边只跟着一个侍女.....而且沈先生,对那个侍女极好。” 赵和泰听完,眼神犹疑,话锋一转:“他那婢女要和江尘成亲?” “对!” “你提前准备一份礼物,代我们家送上。” “好的阿爷。”赵卫风高声应了,随即又低声开口:“对了阿爷,我这次猎熊答应了......要给出六百两的赏银。” “六百两!”赵和泰的表情微不可察的瞅了下,身后的管家身体轻轻摇晃。 “你先回去吧。” 赵卫风喜滋滋走出主厅,脑子里还在盘算着“礼贤下士”的情节。 满心期待着江尘日后纳头便拜的场景 .................................... 而此刻,江尘一行人正欢天喜地地扛着竹架,将熊罴尸体往村内抬。 村口的孩子们一见众人回来,立刻围了上来。 “江叔、顾叔.......你们打到东西了吗!” 几人将熊罴的尸体抬下山来,早已经累的半死。 听到有人来问,索性同时松手将竹架摔在地上,咚的一声,砸出漫天烟尘。 等烟尘散尽,看到竹架上的东西,围观的孩子口中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同时拼命的往后退。 “这是什么?是妖怪吗?看着好吓人!” 有胆大的男孩探头发问:“江叔,是熊瞎子吗?” 江有林见到这么多孩子,也开心的很,呵呵笑道:“是的,就是熊瞎子。” “熊!” 即便是江有林说了别怕,却还是再次引起阵阵尖叫。 平日哪家大人没说“不听话就被熊瞎子拖走”之类的话。 现在见到真的熊瞎子,还这么吓人,有几个胆小,已经被吓得眼眶发红了。 江有林哈哈大笑,踢了地上的熊尸一脚:“怕什么?这畜生已经死透了!” 这时,才有胆大的男孩往前凑了凑,想要看看熊瞎子到底长的怎么样。 有孩子抬头发问:“这么大的熊,你们是怎么猎的。” 顾金山拍了拍江尘的肩膀:“是你小江叔打的,我们就是搭把手而已!” 村里的男孩们立刻用崇拜的目光看向江尘。 得益于江能文平日里不遗余力地宣扬自家二叔的本事。 江尘早已成了全村孩童的偶像。 这话再一出,其地位恐怕又得往上升升了。 江尘赶忙加上一句:“别听你们顾叔瞎说,是我们一起猎的。” 顾强在后面擦着满头的汗,听到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忍不住喝了一句:“都一边玩去,别在这儿拦路!” 围上来的孩子被他一吼,立刻一哄而散。 却没走远,仍在旁边远远跟着。 顾强喘着气问:“这熊要抬到哪儿去?” 顾金山笑道:“按往年的规矩,猎到这般猛兽,得先游村一圈,让大家伙都沾沾喜气!” 江有林也点头:“那我去提前准备下,明天在村里祭拜山神。” 顾强连忙说道:“就算是游村,也得找辆板车吧?这熊罴足有七八百斤,我们四个人抬着都累得要死,游遍全村可扛不住!” 江有林想想也是,赶紧让人去叫车驾,把熊罴尸体抬上车,从村口位置,开始游村。 孩子们虽被顾强赶开,却还在一路远远跟着。 一边跑还一边喊:“我们打到熊了,我们打到熊了!” 这兴奋的喊声,很快引来了村民的注意。 家家户户都有人探着脖子往外望,一见到板车上那头巨大的黑熊,全都吃了一惊。 “真是熊罴!咱们村子可有好些年没人能猎到这等凶兽了!” “这体型,怕有七八百斤吧?” 立刻有人高声问道:“这是在哪儿打的?” 顾金山立刻绘声绘色地解说起来,又把主要功劳推到江尘身上。 江尘只得又一遍遍解释。 但村中百姓,却还是信顾金山多些,看江尘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敬佩! 江尘只得摇头不语。 游村到一半时,江尘感觉命星震动。 目光看向头顶,那【乡吏】命星,似是在隐隐发光。 “这样也行?算是提高了村中百姓的凝聚力,还是其他的?” 江尘心中思忖,已经开始期待其乡吏命星第一次进化了。 除此外,猎到这熊罴时,他就感觉到了山民命星震动了一次,早想着找个时间仔细看看呢。 现在.......自是没有机会细看的。 游村结束时,天色渐晚。 但全村的人,都见过了这头黑熊,不少人还伸手出来要沾沾喜气。 估计要不了多久,三山村猎了一头黑熊的消息就会传出去。 江有林游村时,也宣布:“明日傍晚,在河岸祭拜山神,用熊罴肉熬汤,请全村百姓都来尝尝,沾沾喜气!” 在村中百姓的欢呼声中,几人又把黑熊尸体拖回江家院子。 接下来便是剥皮、取熊胆,摘熊掌、分割熊肉了。 第281章 猎熊的额外赏赐 游村结束时,胡达已经闻着风过来了。 看着案板上完全摊开的熊皮,啧啧称奇:“尘哥,你下次打猎能不能带上我啊?” “咋了,你要提着你的杀猪刀猎熊?” “额......那还是算了。”胡达迅速掏出家伙事儿,磨刀霍霍向熊罴。 心中却已经有了将家搬到三山村来的想法。 要不是顾二河机灵,提前找人通知他,他现在还不知道尘哥又猎了一头大熊呢。 回头看着,众人已经开始准备剥皮了,感叹了一句:“这么大一头熊罴,应该能卖不少钱吧?” 顾金山嗬嗬笑道:“光是这么大一张皮子,价值就不下六十贯!” “熊胆摘出来,卖个三五十贯不成问题!”顾金山斜眼看向胡达:“胡小子,你手可要稳点啊,要是戳破了熊胆,你可赔不起。” 胡达顿时豹眼一瞪:“顾叔,你这就是骂人了!我虽然没宰过熊,也不至于能把苦胆戳破了。” “行行行,那待会就看你本事。”顾金山本就是调笑,没几分恶意。 陈新豪又补充一句,“还有这熊掌,我听说城里的大酒楼抢着要呢。” 熊掌,那可是山珍之最,自是也能卖出高价来。 说起来,这熊罴也当真是浑身是宝。 若不是那狼王占了一个‘奇’,说不定还没这熊罴值钱的。 江尘听完,也开口道:“等之后卖了,再给顾叔你们分。” 顾金山摆摆手:“我就按之前说的,只拿二十两银子就行。有多的我也不要,若是少了,你得给我补上。” 若是卖了熊罴,他们按人头,每个人还分不到二十两呢。 但他们也知道,赵卫风为了猎熊,答应了五百两的赏银......但那是寻熊的赏银,他们也不好去分。 陈新豪也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二十两白银,已经足够他们过上一段好日子。 此前烦恼的猎税也不用愁了。 顾强虽说很眼馋那五百两银子,可两人都这么说,也只能闭了嘴。 有了再不跟江尘作对的心思,他现在可是安分的很。 胡达正震惊这熊罴竟然这么值钱时,院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可少算了一样值钱的东西。”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沈朗淡笑从门外走来。 几人连忙起身打招呼:“沈先生。” 沈朗上次见到江尘扛着狼王回来,差点吓得两腿发软。 但发了汗,倒把风寒治好了。 这次听说他又猎到一头黑熊,自然也要过来看看。 沈砚秋也想来看,可惜却被沈朗一句成亲前‘不进夫家门’,气鼓鼓的留在家中。 等见到案板上那体型如小丘般的巨大熊罴,沈朗心底又忍不住一颤。 再看江尘,真是越看越满意。 顾金山笑道:“沈先生,你说我们少算了什么?这熊肉虽能吃,可比不上熊皮、熊胆值钱吧。” 沈朗摇头:“我说的是官府的赏赐。” 他缓缓道:“按周律,凡猎获虎、豹、熊等猛兽,保境安民,可得官方赏格。” 说完思索一阵,开口道:“其中猎熊的赏格应该是:绢四匹,钱三贯。” “啊?还有这事?” 他们虽是猎户,但还真不清楚这事。 关键是,官府不曾宣扬,他们也没猎过这头猛兽啊。 沈朗道:“记得留下熊牙,到时候去官府领赏就是了。” “那可又是七八两银子了。”众人心中难免羡慕,也将这事记下,不知后半生能不能拿到赏赐。 说完赏格,沈朗又问道:“我听说,你们准备明天拜山神?” 这才是沈朗来的主要目的。 江有林道:“往年,是有这样的习俗,只不过这几年年景都不好,打猎也没什么收获,就停了。” “我想着......正好借这个机会拜拜山神,也给村中人提提气。” 连续两年荒年,官府又要加税。 村中人春耕都没什么动力,不然也不会都这个时日,还有几家没春耕了。 他听说,已经有人计划着,若是今年收成再不好,就准备逃荒了。 村中人私逃,到时候问责的可是江尘这个里正。 沈朗微微颔首:“国之大事,在祀在戎,治村也可用治国的法子。” “江尘才当上里正,正好可以借此安稳下人心。” 江尘在一旁暗忖,藤甲兵算是戎、拜山神算是祀,这还真是治村如同治国了。 沈朗又问:“准备怎么办?” 江有林挠头:“就在河边对着山摆个桌,用这熊头,拜山神,然后让家家分碗肉汤喝。” “既然是多年没办,就稍稍正式些,起码要准备三牲、麻钱........” 沈朗说的章程倒也简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江有林主祭,听得其面色发涨,心中振奋。 对沈朗说的,自是一一应了。 等大致说定了流程,送走沈朗。 众人处理黑熊时,江尘则钻回了房间。 房间内,先将赵卫风留下的那把朱红大弓拿在掌中细看。 这朱红大弓入手比他常用的牛角弓更沉几分,上面涂着红黑两色的大漆。 弓身以柘木为骨,外侧缠满牛筋,内侧贴着打磨光滑的牛角片。 也是因此,能发出五石巨力。 握柄处裹着防滑的鹿皮,被磨得油亮。 无论如何,对他来说,也是柄宝弓了。 赵卫风给他折价五十两给他,的确算是让他捡了个大便宜。 又想试着拉了拉,可指尖传来刺痛,又让他不得不停下,将弓收到一旁。 随后心念一动,唤出【乡吏】命星。 第282章 命星新能力:问卜 乡吏的命星的光芒微微闪耀,比之前亮了些许。 只是变化,还没到让命星进化的地步,恐怕还得用些其他办法才行。 江尘倒也不急,他得到这三山村的【乡吏】命星时日尚短,也不急于催它升阶。 继而又唤出【山民】命星。 这颗命星经过一次进化后,已经如拳头大小的星体,白灰色的光芒更甚,甚至有些刺眼。 而且,猎熊之后江尘能感觉到命星发生了某种变化,可怎么也没看出具体端倪。 “难道要睡一觉,等明天一早才会显现?” 江尘想起上次猎到狼王,也是睡了一整夜,还做了许多怪梦,第二天命星才出现变化。 他不免有些期待。 不知道这次进化,是不是卜卦范围能扩大到大黑山? 可想想,即便大黑山有宝物、猛兽,他也不好过去。 那里就是和赵国、北狄的国境线了。 说不定会遇上赵人或者蛮人,实在危险很。 江尘心中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收了心思。 还没成呢,倒也不用提前考虑太多。 等他再次出门时,黑熊已经快被处理完毕。 熊皮被高高挂起,只是其上布满拳头大小的孔洞。 陷坑中立了那么多木桩,取下来的熊皮自然算不上完整。 但能猎到这等凶物已是走大运,就算收皮子的也没办法要求太多。 胡达小心翼翼地将熊胆、熊掌收好,交给江尘保存。 只等明日,送到城中售卖。 ............. 当日夜,江尘又做了梦。 只不过这次简单的多,只是一直在追着星辰跑。 等醒来时,天色刚亮。 江尘一脚踹翻被子,翻身而起。 第一时间唤出命星查看:【乡吏】命星仍无变化。 【山民】命星却亮了一圈,也没了那股灰色,如一轮小月高悬头顶。 江尘凝神看去: 【当前命星:山民】 【可:求取卦签】 【可:铭文问卜】 江尘眼神疑惑,这次怎么没了卦签? 这第二次进化,好像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并非扩大占卜的范围,而是直接改变了卜卦的规则。 看着铭文问卜几个字,江尘心念一动,在龟甲上写下两个字:“虎骨。” 命星之上,银光垂落。 龟甲浮现出一行字: 【卜卦所需:三日,是否开始卜卦?】 江尘眼中渐亮,大致知道了这次的变化。 两次变化后,他竟然有了主动问卜的能力。 不再是被动等着卦象更新、从中筛选吉卦! 看了掌中龟甲,估计他只要轻轻摇动,就会开始这次卜卦。 但思索一阵后,却抬手抹去了“虎骨”二字。 重新写下:“制箭雉羽。” 雉羽是缴纳猎税所需的东西,且多取自普通公雉鸡。 不必强求长尾雉鸡,比猎户的难度低了不少。 重写二字后,命星下方的文字再度变化: 【所求,卜卦所需:一日】 江尘眼前显出一丝明悟。 果然! 雉羽比虎骨的线索简单些,需要的时间也少一些。 只是一天.......那明天就能知道结果了。 正好,可以先试试这进化之后的效果。 他当即轻轻摇动龟甲,龟甲一晃,牵动命星微微震颤,一缕缕银光向四周散去,是已经开始占卜了。 “接下来,等着.......” 话没说完,却见到龟甲积攒的星光消失不见。 【小吉:小黑山中,两只雉鸡,一日内前去,或可得雉羽十六支。】 【小吉:二黑山谷中,六只雉鸡游荡,三日内前去,最多可得雉羽四十只。】 【小凶:二黑山崖间,一只长尾雉鸡求偶,今日前去,或可得长尾雉羽十二只,但山道难行,小心受伤。】 “这么快?”江尘心中讶异。 但看了一眼龟甲流光,也明白过来。 “上一次还没占卜,这是消耗了之间的积攒,倒是不错。” 扫过三个卦签,江尘抬头取走了第二枚卦签。 他现在手上有伤,不好拉弓,但可以和老爹一起,带追云上山捕猎。 能把这雉鸡打下来,也省了再买雉鸡尾羽交税。 至于最后一个长尾雉鸡........其羽做穿甲箭确实好,可也不值得他冒险,就权当看不见了。 看着龟甲上字迹消失。 江尘略微思索后,再次伸手写上。 【武道】 他现在,最想的还是提升实力。 可命星闪烁,随后出现一列小字。 【命星不及,无所得。】 “果然啊,不在卜卦范围内。” 江尘想想......那想要提升自身的实力,最好的还是虎骨蛇灵汤的。 求虎骨、蝮蛇才是最好的。 但虎骨虽然稀缺,量不大,还能买到。 还不如求财,然后去买呢。 至于求财,最值钱的......江尘在龟甲上写上‘玉石’两字。 【所求,卜卦所需:七日。】 命星的光芒垂落,七日很快又变成五日。 “竟然要这么久......果然是按照价值算的。看来之前能捡到玉石,的确算是运气不错了。” 但能找到玉石,那收获,肯定比那些野鸡兔子要值得多。 这么对比,倒也没什么急的,且等着吧。 收了龟甲。 江尘心中也将新能力与此前的一日一卜对比起来。 只能说各有优劣。 没有明确所求,不管是三日一次还是一日一次的被动占卜,都能从周边的机缘或吉凶中筛选有用的信息; 可要是有明确目标,譬如他需要野山参,便能直接占卜其下落,倒是方便了许多。 以后,也可以换着用,到时能有不少选择。 第283章 祭礼仪式,赵卫风来访 当日,午后。 三山村河滩处,河水清浅,对岸群山青黑。 按照沈朗的要求,江家早早就找了壮丁在河滩上搭好了祭台。 仍旧不算太复杂。 不过是三尺高的木台,下面铺着新砍的青松枝,中央摆着黑漆香案。 案上供着刚剥下的熊罴头骨。 以及猪头、整鸡、鲜鱼,勉强凑齐了三牲。 此外,还放着一坛米酒、几碟杂粮糕点。 最惹眼,还是案边几口冒着热气的大锅,里面是已经熬成乳白的熊肉汤,以及粟米饭。 香气顺着河风飘得老远,早早就将村中无事的孩童吸引过来,蹲在一旁咽口水。 现在正是春种时节,为了不耽误农忙,特意选在午后举行祭祀。 江有林今日特意穿着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粗布短褂,满面红光。 村中百姓也渐渐聚了过来,见了江有林,都躬身打着招呼,江有林也笑着一一回应。 他心心念念的立起江家门楣,好像就要成了。 祭坛前,人越聚越多,看着祭台,闻着肉香,干瘪的脸上也难免松动了几分。 妇人们也赶紧上前,将蹲在汤锅旁的孩子拉了回来。 小声叮嘱:“别乱跑,惹了山神爷怪罪。” 被拉回来的孩童,一边好奇地盯着祭台上的熊头,还不忘偷偷吸着熊肉汤的香气。 日头偏西时,沈朗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开口喊了一句:“三山村祭礼,拜山野河神!” 见到是沈朗主持,众人神色又多了几分肃穆。 沈朗将目光看向江有林。 江有林赶紧捏着三炷粗香,走上前去。 河岸旁,河水哗哗,三座大山的轮廓在薄烟里若隐若现。 江有林神情激动,可嘴巴张了张,竟然忘了要说什么词了。 已经站在祭台上,又没法问,顿时急的面色涨红起来。 沈朗索性开口:“三山村村老江有林,里正江尘,率全村百姓祭拜山野河神!” 说完,念起祷词。 “今有猎户江尘、江有林、顾金山.......猎熊罴一头,除却山害,护佑村人。” “.......此赖山野河神神庇佑,愿山神护佑........猎者有其得,耕者有其食,渔者有其获。” 说罢,沈朗再次眼神示意。 江有林这才赶紧将三炷香插进香案前的香炉。 江田、陈巧翠各自盛了粟米饭、熊肉汤摆上供桌。 江有林又提起酒坛,将米酒缓缓洒在祭台的青松枝上。 酒液渗进松针里,混着松香、肉香,四散开来。 “拜!” 江有林率先躬身叩拜,江尘跟着跪下,身后的村民们也齐齐跪拜。 三叩之后起身时,却有几位村中老人忍不住擦起了眼泪。 “好些年没正经拜过山神了......日子,终于要变好了吧。” “有山神庇佑,以后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还有江里正呢,可比陈丰田那老贼强多了!” 江有林又将麻钱撒向空中,被河风卷着,飘向小黑山的方向。 祭拜的仪式不算繁复,很快便结束了。 等得到了沈朗的确认,江有林才终于转身,乐呵呵道:“好了,都来分肉汤了,沾沾山神喜气!” 人群中顿时响起欢呼声。陈巧翠和顾二河早站在汤锅前,负责分发。 孩童们拼命地往前挤,却被身边的大人拉住。 让村老在前,再是妇孺,最后才是猎户和壮丁。 要是往日,村中百姓,自是没有这么讲规矩的。 可今天是祭礼,任谁都不敢捣乱。 粗陶碗盛着热乎的肉汤,只撒了几粒粗盐提味。 村民们就捧着碗蹲在河滩上,嘬着肉汤,已经是觉得是山珍海味了。 “这肉汤喝了,怕是得长熊力气了!” 有人抹着嘴感叹:“往年拜山神,哪有这熊肉汤喝?还是江里正有本事!” 这话一出,立刻引来不少人附和:“这么大一头熊罴,也不知道怎么猎刀。” “我听说啊......” 众人立刻绘声绘色讲起山中打猎的经过,几分真几分假,也无人在意了。 江尘也端了一碗熊肉汤,站在河滩边。 一大早就开始熬煮的肉汤,乳白的汤色稠得几乎挂住碗沿。 独属于山珍的醇厚鲜香裹着几分粗粝的腥膻,直扑鼻腔。 入口时,鲜气从汤汁里漫开,酥烂的熊肉抿在舌尖,一抿即化。 其他村民更是一脸享受,哪里还在意熊肉腥膻。 除了熊肉汤,江家还早早蒸了几锅粟米饭。 今天,每人都能分到两碗粟米饭、两碗肉汤,足够吃一顿饱饭了。 江尘将一碗汤喝完,看着村中百姓的的笑意,指尖微微发热。 抬头望去,【乡吏】命星比往日更亮了几分。 “果然有用……可惜还没到进阶的地步。” 也不知是不是还需要等到某个节点? 是要让全村百姓都认可自己?还是让所有人都能吃上饱饭? 江尘也不知道,只能继续试了。 但不论结果如何,这个过程,他还是挺享受的....... 熊肉汤快要见底,日头也越发西斜。 但这时,村道上驶来一辆牛车。 前头是贾凡赶车,后面拉着的,却是村里少见的顶蓬车厢。 等车驾停下,赵卫风从车厢内一跃而出。 此时赵卫风脸上早已没了昨日的沮丧,反倒透着几分兴奋。 江尘早猜到是赵卫风来了,上前说道:“赵公子?” 赵卫风扫了一眼身后围坐在一起、喝着肉汤说笑的村民。 开口问道:“这是在干嘛?” “不是昨天沾了公子的光,猎了熊罴,正好借它的头骨祭拜山神,这也是我们猎户的规矩。” 换作昨天,江尘说沾了他的光,他定要脸红。 可现在,以高人一等的心态去看江尘,就已经浑然不觉了。 反倒笑道:“好!江二郎,你这里正倒是做得不错!” “那赵公子,要不要也尝一碗熊肉汤?” 第284章 赵卫风的礼贤下士 赵卫风看了一眼那些衣衫褴褛的农户,又瞥了瞥旁边豁了口的粗陶碗。 神色有些犹豫。但想起自己今日来的目的,露出有些生硬的笑容:“江二郎相邀,那我怎么也得尝尝。” 陈巧翠立刻盛了一碗熊肉汤递过来。 赵卫风双手接过,放在面前,略一犹豫后咬牙尝了一口。 肉汤入口,他眼前不由一亮,喝了小半碗才放下。 开口道:“这汤倒是不差。” 这熊肉汤熬了大半日,早已将熊肉的腥膻熬去。 虽没放多少精细调料,但本身的鲜香已足够出众了。 在村人眼中,自然难得的美味。 只是在赵卫风吃惯珍馐,只觉不算难以下咽罢了。 将碗递过去,贾凡连忙接了。 赵卫风这才开口:“我今日过来,是为了兑现之前说的事。” 话音才落,从车厢里跟着下来一个赵家家丁,手中捧着一个红木盒子。 赵卫风看了眼周围的百姓,说道:“这里人多眼杂,不如到你家中说。” 盒子里该是答应给的银子。 五百两白银,在这么多人面前露白,难免惹出是非,于是便引着赵卫风往自家走。 到了家中落座后。 那家丁立刻将木盒奉上,赵卫风打开盒子,立马是白花花的十二根银锭。 五十两一锭,足足六百两。 见这数额,江尘不由吃了一惊:“赵公子,这多了吧。” 赵卫风摇摇头:“其中五百两是此前答应你的,既说出口,自然不会作废。” “另外我听说你给村里其他猎户许了分润,剩下这一百两,你也替我分给他们。” 江尘倒没想到赵卫风这么大方。 六百两可不是小数目,纵然碧树酒楼拿出来也得伤筋动骨。 看来赵家的底蕴远,绝对比他想象的要深厚啊,绝非是普通的一村员外地主。 但江尘还是开口:“即便如此,昨日还拿了公子那柄大弓,那弓作价五十两,也该从这里面扣去。” 那柄五石大弓他昨日试拉过,着实合手。 让他退回去,心里还有些舍不得。 赵卫风听了,面色有些尴尬。 他之前还拿柄弓在江尘面前炫耀武力,可关键时刻还险些误事,现在哪还好意思拿回去。 于是摆手道:“宝弓赠英雄,那等弓我拿着也只是放在家中把玩而已,就当我送你了,五十两不必扣。” 江尘眉头微皱, 五百两猎熊的赏银,是曾经赵卫风应下的,他拿了算是名正言顺。 可要再受这柄弓,那就是欠人情了。 于是站起身躬身,说道:“赵公子,这五百两我已是愧领,那弓我着实不能白收。” 赵卫风见他语气坚决,也不再强求:“那便依你,我取走五十两便是。” 一挥手,身后家丁从木盒中取了一个五十两的大银锭。 将盒中余下五百五十两推到江尘面前。 赵卫风却没急着离开,而是和江尘闲谈起来,话里话外说着赵郡的繁华。 说到一半,赵卫风忽然开口:“江二郎,你有这种勇武,只在村中做个里正,实在是浪费了啊。” 江尘心中一动,知道正题来了,恐怕接下来,才是赵卫风的目的。 他倒是早有预料,于是从容道:“我生在三山村,现在能在这当里正已经是幸事了,也没想过离开。” 赵卫风摇头:“我就直说了,我大概两年后,会入仕为官,身边缺个得力的门客,你不如随我去赵郡,也见见大城风采。” 江尘这才明白,赵卫风又是送银又是赠弓,是想招揽自己做属下啊。 也不需思索,江尘摇头道:“赵公子,实在是家里照顾不过来,恐怕没办法随行了。” 赵卫风却不以为意:“我会让阿爷和贾凡帮你照看着家里,你跟着我,说不定也能混个一官半职,到时候,江家说不定也能成为一方豪族,比你在家中要强的多。” 似是怕江尘再次拒绝,赵卫风又笑道:“虽是门客,但你我私下无人时,亦可兄弟相称。”” 私下以兄弟相称,已是赵卫风能想到最礼贤下士的方式了。 按照书本中写的,江尘现在应该感激涕零、纳头便拜,认其为主。 ——换作村中任何一人,甚至是站在旁边的贾凡。 得了这样的机会,大概还真是这个反应。 毕竟在这时代,地位尊卑犹如天堑。 普通人能攀上赵家,的确算是福分了。 可江尘怎么说也是觉醒了宿慧,又有命星傍身。 虽然说不至于天天想着称帝称王,但目光怎么也不会局限于当个员外家的门客。 赵卫风见江尘犹豫,眸中笑意更甚,只等着江尘纳头便拜,他再说出最准备好的话,收拢人心。 但江尘心中只是思量着,怎么委婉拒绝。 略微犹豫后,江尘还是站起身,对着赵卫风躬身行了一礼。 说道:“多谢赵公子看中,只是我实在放不下家里......” 话还没说完,赵卫风就已经起身,上前用双手扶住江尘。 只是赵卫风比江尘矮了半头,这动作显得有些滑稽。 不过,他还是说出了准备好的词:“你我兄弟,何必如此见外?你抓紧收拾行囊,一个多月后随我前往赵郡。” “进了郡城,你才知天地之广,怎么是这一村一县能比......你,你说什么?!” 说到一半,赵卫风才反应过来江尘好像是拒绝了,脸上不由多了几分怒色。 江尘心道果然,这一句说不好就得罪人啊。 只能继续开口:“公子见谅,我不日就要成婚,实在不舍得离家,只能请公子另寻他人了。” 赵卫风咬咬牙,将怒意压下去,拉着江尘的手道:“二郎,温柔乡英雄冢,你不能因儿女私情耽误大事啊。” 江尘抽回手,笑着说道:“实在抱歉,我这人就是胸无大志,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够了。” 赵卫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一摆手,面色不快道:“倒是我强人所难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提前祝你新婚安康了。” 说完,也没了多多说的心思,转身便走。 江尘苦笑摇头,也还好赵卫风跟陈玉坤、陈泽不同。 应该不会因这种事,就用些下作的手段害他。 第285章 今晚月色真美 贾凡在一旁听着,心道江尘不知珍惜机会。 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起身跟上赵卫风。 路过江尘旁边时,却被拉住。 江尘从盒中取下五十两的银锭,递到贾凡手中:“贾叔,这次猎熊的事还是多亏了你周旋,这银子权当我的一点谢意。” “这......赵公子已经给过赏银了。”贾凡看到银子递到手边,不由吞了吞口水。 赵卫风的确给了赏银,可也只是二十两而已。 “此外,还请你跟赵公子多说说,我这马上就成亲了,哪里能舍了妻子离开.....” 贾凡摇一副了然的神色:“新婚燕尔,哪能舍得,叔懂你!” 说话时,顺势接过银锭:“你放心,赵公子也没那么心胸狭窄,我帮你说说就没事的。” 将银锭收好,贾凡迅速跟上赵卫风匆匆离开了。 走出门去,立刻凑上前开口:“公子不要气恼,毕竟即将新婚,放不下也是正常。” 赵卫风冷哼一声:“亏我还以为是什么英雄好汉,谁承想就是个胸无大志得庸才,到底是山野村夫。” “毕竟他一辈子也没出去过,哪能看的跟公子一样高远。” .................. 送走赵卫风后,日头西落。 江尘再次踱步到河滩旁。 聚在河滩的村民还没散去,就端着碗,在河滩上席地而坐。 天气已经渐渐暖热起来,加上两碗热滚滚的熊汤入肚,众人身上都生出一股燥意。 此时,河面吹来一阵凉风,顺着脖颈钻进四肢百骸。 只让人觉得通体舒泰,越发惫懒起来。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有人扯着嗓子唱起了走调的北歌。 嗓音粗粝,与其说是山歌,更像是干嚎。 但这干嚎,却引来了不少人呼应,一个个扯着嗓子接腔。 江有林正被簇拥在人群中央,也被推着高声唱道: “金甲耀,旌旗摇,渡辽水,破东獠,誓扫狼烟,还我河桥......” 这唱的是他在军中的学的行军歌,村中百姓大多听不懂,却还是极为捧场的高声应和起来。 月亮升起来了。 古时月似是比后世明亮许多。 整个村落被柔润的银辉覆盖,进入到另一种白昼的世界。 村中孩童,正跟着江能文在河旁丢石飘。 十五六岁的少女拿出女红,在月下织起荷包丝巾,小声谈笑起来,不知多少目光,落到江尘身上。 倒是江晓芸独自坐在一旁,手托着下颌望着月亮。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和村中其他女孩有些格格不入了。 江尘抬头望着月色,寻了高处坐下,享受这难得的闲暇。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喂”。 江尘回头,只见沈砚秋正居高临下,瞪着眼看他。 一身月白细布襦裙被月色洇得宛若仙衣,乌发松松挽成简单的螺髻,几缕碎发垂落,正垂到江尘的脸颊。 见江尘转头,沈砚秋叉着腰,气呼呼地开口:“你都多久没去找我了!” 江尘心中咯噔一下,赏月的心思顿时少了大半,他就说少了什么! 这些天忙着挖坑猎熊,加上沈朗叮嘱成亲前不宜见面。 他心中倒是惦记,可一忙起来,还真没怎么去过。 可看着沈砚秋双手叉腰、气鼓鼓的模样,他知道现在说什么理由都没用了。 索性伸手一拉,将她揽进怀里。 正怒气冲冲的沈砚秋,神色一慌,结结巴巴道:“你......你干什么!” “陪我赏月。”江尘低声道。 “快松开,这么多人呢!”沈砚秋挣了几下,江尘才放开她。 沈砚秋如蒙大赦,赶紧挪到旁边坐下。 低眉扫过其他人,确定没人注意才松了口气。 抬头望着头顶圆月,眼神也渐渐迷离,将头靠在江尘肩上,不再说话。 三山村百姓之外,还有十几个人围成一圈。 为首的是干瘦的方土生,众人手里都捧着陶碗,小心翼翼地舔净碗里的每一粒粟米。 他们都是江田请来的短工,今天也放到了肉汤和粟米饭。 吃完后,看着河旁载歌载舞的村民,眼中的羡慕几乎要溢出来。 “没想到这世道,还有人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有人低声感叹。 他们都是从逃难来的。 现在能得这片刻安宁,心中既满足,又有种若即若离的不安感。 方土生将碗放到一旁,开口道:“其实这村子前两年收成不好,日子也难捱的很,今天能拜山神、喝熊肉汤,都是东家安排的。” 在村里做工的这些日子,他们也早听说了江尘的事。 对这个年轻的东家都是佩服加敬畏。 “东家是个仁善的,要是能一直留在这做工就好了......” 方土生这才放缓语气:“东家刚刚立业,现在正缺人手呢,早先跟我说了,今年要招十名长工,你们要是表现得好,说不得就能留下来了。” 众人顿时神情振奋。 外头世道纷乱,能有这么个安稳吃饭的地方,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纷纷向方土生表着忠心。 方土生早料到他们会有这般反应,又叮嘱了几句,让他们安分些,他自会挑出合适的留下。 心里也开始思量起来。 江尘要求挑身强体壮、忠心肯干的。 但他选人,最重要的还是老实本分。 要是挑出个不省心的,到时出了事,他也得跟着担责。 差点饿死,现在有了个这么个能安身立命的场所,他自是珍惜的很。 ..................... 时辰渐晚,篝火旁嘶哑的北歌渐渐停了。 妇人抱着怀中的婴儿,哼起轻柔的小调。 声音绵长细软,混着河水叮咚的声响。 让人熄了闲谈的心思,只是抬头赏月。 沈砚秋靠在江尘的肩头,静静望着月色,轻声道:“我其实每天都想来见你,但爹爹不让。” 江尘将她往怀里搂了搂,轻笑道:“那我以后,每天日落去墙外等你,你记得出来,可别让我在墙外喂蚊子。” “好。”沈砚秋轻轻应了一声。 看着左右无人注意,昂首在江尘脸上啄了一下,又迅速低下头。 第286章 乡吏卜卦:贼人进村 月色忽的昏暗下来。 一阵乌云掠过,转瞬就有细密的雨丝落下。 众人慌忙起身,四散跑着回家。 江尘将沈砚秋送回沈家,也折返自家。 翌日一早,江尘起身。 先是取出龟甲卜了一卦。 【当前命星:乡吏】 【平:取之可知七日天时。】 【小凶:三日内,有流民前往村中行恶,请提前准备应对。】 【大凶:二黑山中,铁矿石露出地表,组织人手开采,可用于改进农具,获得巨量收益,但其中凶险,或有屠村之祸!】 江尘眼皮一跳,竟然有两个凶卦。 乡吏命星占卜出的,一半都是关乎全村的事务。 见效慢,突发状况少。 几次卜算下来,也没有山民命星那种日日见吉的卦签。 江尘也习惯了,只是习惯性的到时间就卜上一卦。 可这次,竟一下出了两枚凶卦? 他的目光在最后那枚大凶卦签上稍作停留,随即移开。 铁矿的事情,他现在还不想招惹。 就连知道也不想知道,以免被人问起的时候漏了马脚。 至于那枚小凶卦,江尘抬手便取了下来。 卦签入手,眼前立刻浮现出虚景。 五六个人,各自弯着腰,衣衫褴褛、破布缠身,正翻着院墙往院里钻。 那院墙,看着颇为眼熟,不是他家又能是哪家。 与此同时,卦签也给出了更多信息。 【两日后子夜时分,一伙六人入村行窃,请提前做好准备,否则将会丢失部分财物。】 两日后? 江尘不由笑了一声。 这帮贼人,可能是看到他家院墙高,第一个惦记的就是这儿了。 要是当等他睡熟了,还真可能让他们得手。 毕竟,现在的江家除了一圈院墙,院内并无太多遮挡。 存的肉食、粟米都堆在院中,真要让他们翻进来,准能带走不少。 而且,到时候要是恍然不觉,还可能冲进兄嫂的房间,的确得早做准备。 将此事记在心里,江尘随手收起龟甲,走出房门。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的,今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早上,吃的是熊肉炖蘑菇汤。 据陈巧翠说,是村中几个人妇人送来的。 不用问,顾二河又将找蘑菇的功劳记到了他身上,那几家人也知道感恩,送了些过来。 简单吃完早饭,江尘将昨日赵卫风送来的银子分出两百两给江有林保管。 家中摊子渐渐支的大了,花销的地方也不少。 记账这种事他也没精力管,只能交给爹和大哥了。 此外,他还得拿出六十两来分给顾金山几人。 剩下的,他还是想去配几副虎骨蛇灵汤,辅助练武。 吃过早饭,江尘正想着练一套拳法。 方土生却先进门来了。 在江家住了几日,方土生比刚来时长了点肉。 不再是先前那副干瘦骷髅的模样,总算是恢复了些常人气色。 “公子,喜事啊。”一进门,方土生就堆着笑开口。 “什么喜事?”江尘问道,这一大早还没出门,哪来的喜事? 方土生笑盈盈地说:“昨日下了半夜的雨,天不亮就停了,这又是一场难得的润地雨!今年的收成,肯定能比前两年好上不少。” 江尘听完,表情也不由放松了些,这倒的确是桩好事。 前两年接连歉收,早已把村中百姓吓怕了。 要是今年年景再不好,怕是又有人要逃荒了。 今天虽然开春稍晚,闹得人心惶惶。 但这两场润地雨一下,百姓们心中应该多了些心气,都盼着今年能多收些粮食,吃上几顿饱饭。 江尘收了笑,问道:“还有别的事吧?” 就是这事,方土生应该不会跑来见他。 方土生笑着开口:“公子英明!其实我还想再招几个人,帮着我沤肥。” “沤肥?怎么沤?”江尘心念一动。 乡村百姓虽也知道用人畜粪便肥地,却好像没有沤肥的习惯。 但他有前世记忆,听到沤肥,就想到了后世的堆肥法。 可惜,他只是听说,具体不知道怎么弄。 江尘问起方法。 方土生顿时扭捏起来,支支吾吾的没有开口。 江尘后知后觉地笑了:“这就是你能增加收成的法子?” 方土生连忙点头:“是的,用我这法子,保管地里的收成能比别处高出两三成,而且这法子还养地,明年的收成也差不了。” 至于具体该怎么做,方土生却是不愿说的。 这几天,他是看出来东家良善,但也怕说出来后,被一脚踢开。 江尘也理解,没再继续追问,只是问道:“需要多少人?” 方土生道:“四五个人就够了,不用身强体壮的,就是得耗些时日,需要收集腐叶、攒粪便,还有草木灰……” 江尘一听,估计真和他后世听说的堆肥法大同小异,肯定效果不会差了。 难怪这方土生都快死了,还能在卦签上算个“中吉”。 把他请来,果然不亏。 江尘自是应了下来:“你去张罗就是,需要银钱找我大哥那里支取便是。” “好嘞,谢公子!”听到江尘应下,方土生喜笑颜开地躬身作揖。 江尘却又叮嘱了一句:“这些活找村里的人做就好,不要再招流民了。” 那流民盗匪的卦签,也让他警醒了些。 村里现有的十几个短工,已然够用; 若是再多招流民,怕是他们会自成一股势力,届时难免在村里惹出乱子。 “明白。” 江尘又问起:“地里的活,约莫还需几日能种完?” 方土生连忙答道:“还得五六日。” 江家要种二百多亩田,这个速度已是极快。 好不容易找到能安稳吃饭的地方,不管是方土生,还是那些短工,都憋着一股劲干活。 若不是江田时常盯着让他们歇一歇,怕是这些人都不肯停。 地里的活,有江田盯着他倒是不怎么急,主要想问的,还是藤甲兵的人选。 特别是已经有流匪要进村了,这事当然更要提上日程。 转而问道:“我让你选的人,有眉目了吗?” 方土生道:“我已看中了几个合适的人选,到时候还需要公子拿主意。” “那你先留意着,后日收工后,把人选都带到我这里来,我看看。” “明白明白!”方土生连声应下,转身匆匆离去。 方土生刚走,顾二河紧接着走了过来。 江尘最近没打算进城,还得由他将熊掌、熊胆,暂时吃不完的熊肉,全送到城里售卖。 第287章 陈玉堂猎羊 江尘手上还有伤,也懒得进城了。 昨日,就和顾二河提前打过招呼,也不用再多叮嘱。 只是临走时,交代他抽空去见见包宪成爷孙三人,看看他们如今的情况。 顾二河一一应下后,就转身离开。 江尘本来想先练拳,多多体会一下明劲武力。 可刚刚站桩,就发觉食指刺痛,有血渗出。 他现在,全身气血比常人要旺盛不少,练武时更是气血奔涌。 这身上有伤哪里还能练武,只能暂时放弃,索性取过沈朗给他他的十国兵书翻看。 此前沈朗教他兵法,大多都是照本宣科。 听得他昏昏欲睡,还想过用前世知识震惊一下沈朗。 可实际他前世不过是纸上谈兵,顶多在网上和人争辩几句。 比起沈朗这书生,估计也强不到哪里去。 现在还是决定先将兵书吃透,日后再用后世理解一下沈朗。 ................ 就在他读书时,柳城县 陈玉堂一脸颓丧地从县衙走出来。 面色仍旧是那副惨白的模样。 他的确如愿加入了聚义军,到底是个壮丁。 主动投诚,聚义军自然收了。 可他以为入了军就能吃饱饭的想法,终究还是落了空。 聚义军在县城里盘踞了一整个冬天,县里能搜刮的吃食早就被抢空了,哪里还轮得到他分吃的? 入了聚义军后,他仍旧是只能捡到些残饼。 或是在城中搜刮,运气好才能得到果腹的东西。 到现在,也不敢将嫂子和侄儿带出来,生怕被那些贼兵盯上。 至于他想要作为进身之阶的‘识文断字’,他连见到‘当家的’的机会都没,和身边的贼兵讲识文断字,除了被孤立嘲笑,没有任何用处。 他也曾问过身边贼兵,为何不继续劫掠? 可一问才知道,向南的路早就被官兵封锁,特别是去赵郡的路,早被封死。 官兵不来剿匪,他们也不敢南下,现在困守在柳城县。 周边的百姓,更是早逃得无影无踪,哪里去劫掠。 搞清楚状况后,陈玉堂顿是觉得加入这聚义军也是死路一条。 但上头的当家的却依旧只顾享乐,好似活一天算一天算逑。 “可为什么不去北边!”陈玉堂一边走着一边想道:“北边还有个永年县呢,总比在这等死要好!” 是的。 他前几日就有了这个想法。 将聚义军引去永年县,要是能再次占了县城,他说不定还能报仇。 只可惜他根本没机会见到管事的人。 直到今日,他才打听一个想到一个能见到当家的的法子。 找一只“羊羔”献上去,就能见到当家的! 这县城中,自是找不到真羊羔。 羊羔,只是代指那些十四岁以下的孩童! 他曾经如老鼠一样在县中躲了许久,他知道哪里还有人藏着! 心中有了想法时,他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一个不知名的巷内。 他从怀中摸出一小块刚刚烤熟的粟米饼,寻了个街道旁的位置放好, 他之前找吃食的,记得这附近藏着几个孩子。 那半块沾血的饼子,就是从那一个孩子手中抢来的。 现在,应该还没离开。 将饼子放好,陈玉堂推倒巷子拐角后。 他在三山村时没打过猎,这时却像个经验老道的猎户,静静等着。 那饼子才烤过,香气很快顺着风慢慢散开。 等了半刻钟,一个浑身黝黑、分不清性别的孩童,从两丈外墙洞探出头来,一眼就看到那个粟米饼。 孩童咽了咽口水,左右张望一番,如兔子般扑了出来,双手抓起饼子转身就跑。 可陈玉堂已经冲了出去。他在聚义军中好歹吃了东西。 又是有心算无心,那孩童哪里跑的急。 只刚刚将头钻进墙洞,就被冲出来的陈玉堂抓住了双脚,一把扯了出来。 孩童扭头看去,只见到一个面容干瘦、双目赤红的男人抓着自己。 吓得身躯一颤,用尖细的声音哀求道:“大爷……大爷……你要干什么?” 直到这时,他才听出这是个女孩。 大概十二三岁的年纪,或许还要更大些。 身子却轻得离谱,大概只有三四十斤重。 陈玉堂面色阴沉,没有答话,轻易将这女娃倒提起来,夹在腋下。 女娃大概猜到了什么,眼泪汹涌而出,划过干裂的嘴角。 也不再求饶,只是拼了命地把手中的粟米饼往嘴里塞,眼神悲戚的看向那墙洞的位置。 陈玉堂也不拦她,由着她把饼子吃完,开口道:“你吃了饼子,走的时候不要怪我,都是被逼得.......” 说完,往城中县衙走去。 有这么一只“羊羔”,足够让他见到当家的了。 到时,跟他说清永年县的情况。 那里有粮库,肯定还能抢到粮食,要是将人带到三山村。 “江尘......”陈玉堂恨声念叨着这名字。 女孩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只是眼泪扑簌簌往下淌,死死盯着那墙洞内,嘴里似是说着什么。 墙洞内,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外面,里面还藏着一个少年。 少年死死咬得自己的小臂,泪水已经糊了一脸。 模糊的目光,盯着陈玉堂,要将其永远记住。 这少年,名叫薛阔。 ................. 当天下午,江尘书看累了,就带着侄子侄女练武。 这时,贾凡却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将他神神秘秘地拉到一旁。 江尘见他神色慌张,不由诧异:“贾叔,你家赵家公子,又想着进山打猎了?” 贾凡面色松缓下来,说道:“你前些日子猎熊那一手,可把他惊着了,现在哪还敢提打猎?” “估计是取了那张熊皮,准备带到郡城去,好好吹嘘一番算了。” “那你急匆匆过来,有什么事?”江尘问道。 “大事!也是好事!”贾凡把江尘拉到更僻静的地方,压低声音道:“今日村里来了几个外乡人,特意找我。” “他们想让我画一份山中地图,还想让我帮忙找山里的同一处地方。” 江尘心头一紧——这伙人,大概率就是命星卦象里提到的、可能引来屠村之祸的那群人了? 他并未开口,只等着贾凡继续说。 第288章 贾凡的贪念 贾凡正兴奋地说着,丝毫没注意到江尘脸色的变化。 只继续道:“我当时一口应下,可转念一想,上一伙人找我画山中地图,现在又来一伙,他们要找的肯定是同一个东西!而且这个东西,不简单!” “然后呢?” “物以稀为贵,我当然坐地起价了!” 江尘看向贾凡,只觉得他胆子着实不小。 那伙人肯定不是善茬,他竟还敢加价。 不过......贾凡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凶险。 江尘只顺着发问:“那伙人怎么说的?” 贾凡神色更兴奋了,嗓门都高了些:“他们一口应下,还说要是真能找到地方,再给我二百两赏银!二百两啊......” “这钱可比上山猎熊赚得轻松多了!且那地图我早就画了一份,无非是等几天,再抄一份给他们就是,根本用不着费什么力气。” 明显,贾凡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江尘问道:“那贾叔特意过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炫耀?” 贾凡却压低声音,凑近道:“我是想问,你就不好奇?这两伙人都在找山里的东西,这到底是什么?” 江尘一愣,问道:“贾叔你知道?” 贾凡在山里打了这么多年猎,难不成真知道铁矿的位置。 要是他把这事说出去.......说不定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江尘心中,难免生出些歉疚,想着如何旁敲侧击的提醒一下。 贾凡露出了然的神色,道:“你难道不知,三皇子曾经在大黑山中避祸,后来再没出来过......怕是就死在山里了!” “他一个皇子,身上肯定带了不少金银财物,这些人定是冲着那些金银财宝来的!” 江尘紧绷的表情,忽然变得莫名其妙起来。 狐疑地看向贾凡,“贾叔,这事儿你都从哪听来的?” “还能是哪?聚乐楼啊!”贾凡撇嘴道:“三皇子是当今陛下的兄弟,可不忠不孝不义,手足相残,后来还想谋反,被当今的陛下击败后,带着家产逃进了大黑山。” “本来我只当是编的,可现在两伙人都来寻东西,怕是这宝藏真有其事啊!” “戏文......又是聚乐楼。”江尘揉了揉太阳穴。 这年代本就没什么消息传递的路子,一个聚乐楼,编些话本就能给人定了忠奸善恶。 可他们敢这般编排皇家的事,聚乐楼的背景怕是比他想的还要深。 至于这三皇子的事是真是假,反倒不重要了。 江尘只问:“那贾叔,你打算怎么办?” 贾凡眼睛发亮:“我们守着这山住了这么久,凭什么让给外人?这几日我们多往山里找找,说不定能抢在他们前头找到!” “真要得了宝藏,谁还稀罕他们这几百两银子!” 江尘这才明白,贾凡是起了贪念。 也是聚乐楼的戏文渲染,加上那伙人给的报酬太诱人,让贾凡都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见江尘沉吟不语,贾凡捅了捅他:“我也是念着你当初推荐我的情分,才想着拉你一把!找到这宝藏,你我分了,以后两家哪里还用在这山窝里苦哈哈当猎户?” “随便找个郡城落脚,子孙几代的荣华富贵都享不完!” 江尘的声音却冷了下来:“贾叔,你不想想,就算真能找到,你我能够留得住吗?” “那伙人说不定是故意让你去找,等你找到再杀人灭口呢?” “杀人?”贾凡吃了一惊。 他脑子里根本没有杀人的概念,或者说,普通人脑子根本就不会有杀人的概念! 可被江尘突然说起杀人灭口,才回想起来,那伙人似乎都不是善茬。 来找他时,腰间鼓鼓囊囊的,明显揣着刀。 而且不是寻常的朴刀,是长刀! 却仍旧有几分侥幸:“光天化日......他们应该不敢吧?” “山中杀个把人哪会有人发现,有什么不敢。” “贾叔,不管宝藏是真是假,现在已经有人盯上了,这东西就不是我们能碰的。” 贾凡顿时感觉感觉脚底板一股凉气,顺着脊髓直达天灵,只觉遍体生寒,两腿发软,险些瘫坐在地。 只能抓着江尘的手臂,才稳住身形。 急道:“我这就去把银子退回去!” 江尘却摇头:“你现在去退银子,只会让他们察觉你猜到了,到时候更难善了。” 贾凡急得快哭了:“二郎救我!当初可是你推荐我帮人画地图的......” “贾叔!”江尘神色一厉,“第一波找你的人,绝对可信,否则也不会让人找你。但这第二伙人是凶徒,是你自己应下的,怪不得别人。” 这便是丹凤透露是他举荐带来的后患,平白给他添了这些麻烦。 贾凡抬头,对上江尘一双凌厉虎目,跟看那头死了的熊罴一般。 本就慌神的他,被这眼神一慑,更是魂飞魄散。 知道现在只能靠江尘出主意,只能带着祈求开口:“是我说错话,可二郎,你得帮我想想办法啊!现在这麻烦找上门来,我可如何是好......” 江尘沉声道:“第一,就算你真找到那伙人说的地方,也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明白,明白!”被江尘一点醒,贾凡哪里还敢惦记宝藏。 满脑子只剩活命二字,连赏银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江尘又道:“另外,你可以把这事告诉赵员外,看看他怎么说。” 贾凡眼前一亮:“对对对,那伙凶徒再横,也不敢动赵家,赵员外肯定会保我!” 他心中松了大半,大口喘着气,对着江尘拱手道:“多谢二郎提醒!” 说罢转身就要走,却被江尘喊住。 “贾叔,我给你出主意,是看在往日情分......往后这些事,别再来找我,我也有家小,不想再牵扯到麻烦中去。” 看着江尘面色冷硬,贾凡只等重重点头:“我明白!” 说完,转身快走两步,却又回头,声音哽咽道:“二郎,你是个重仁义的,又机警,要是我真出了什么事,劳烦你照拂我的家眷。” 说完,也不等江尘回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尘也轻出了一口气,希望,赵和泰会插手......水越浑,牵扯到他的可能就越小,他也更安全。 第289章 贼寇入室 顾二河是当天下午回来的。 熊胆被他卖到了宝和堂,得了二十两银子; 四只熊掌,以每只八两的价格卖给了避暑酒楼,另外,两百斤熊肉,也作价八两银子。 一共得银四十两。 算下来,熊肉、熊胆、熊掌一共卖了六十两。 倒也够顾金山几人的银钱了。 最值钱的熊皮,被赵卫风拿走了。 至于沈朗说的官府赏格,即便报上去,也不知多少时日能发下来。 他也根本没多少指望。 从顾二河那拿回银子,顾二河又说起包宪成爷孙三人的情况。 包宪成得了江尘给的银子,真收拢了一批乞丐和流民替他办事。 这些流民乞丐,自是没什么忠心。 但收了东西,也是真办事。 现如今,几乎把永年县城摸了个遍,找几个人不难,他们也真找到了江尘要找的那伙人。 据包宪成说,他们大多数时间在县城的千家酒楼。 时常离开县城,往三黑山方向去。 除了隔几日去花香楼饮酒作乐,平日里很少外出。 但最近,他们出城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常常一走就是数日不回县中。 他们最后一次出城,已经两日之前,到今天都没返回客栈。 江尘估计,这群人已经往深山里去了。 一天赶不回县城,只能在外过夜了,自然不能常回县城。 江尘将这事记在心里,没再多问。 他也没那份贪念,去和这群人争铁矿。 让包宪成盯着,他也只当是落个闲子,免得真事到临头,一点准备都没有。 之后两日,贾凡再没来找过他,只是不知他把这事告诉赵家后,赵和泰会是什么反应。 他也没去细究,渐渐将心思转到别的地方。 这天日落,江家新砌的院墙内。 宽敞的大院里摆了几张长桌,拼在一起。 桌上搁着大盆的粟米饭,还有两锅蘑菇炖肉,香气勾人。 长桌旁坐着十几个人,个个身形干瘦,但能从手臂、肩膀处看出鼓起的肌肉。 可以看出,之前的身体底子算是健朗。 这些,都是干活的短工。 今日江尘特意让他们来这吃饭。 一是认认人。 这些人中,可是要挑出来些,日后练做藤甲兵的,总得提前看看; 二来,今夜有贼人要来行窃,他也算是提前做些准备。 方土生看着桌上的两盆肉,也咽了咽口水,低声叮嘱众人。 “等下主家过来,都好好表现,说不定主家高兴,就把你们留下当长工;厄!” 众人立马神情振奋的应下。 江尘实际,已经在屋内看着众人。 目光扫过。 虽然瘦,但能看出来身体底子不差,日后吃食足够,应该能养起来。 其中,有一人引起了江尘的注意。 其坐在长桌最末尾,面色黝黑,身形极高,估计有两米一二的个头,坐在那微佝偻着背,还比其他人高上半个身子。 一双手骨节粗大,其上青筋暴起,好似蒲扇。 看起来,比旁人壮实太多 但细看,还是精瘦,只是天生的骨架比旁人粗大不少。 他一个人,就占了整条板凳,旁人似乎都不怎么愿挨着他坐。 方土生说话时,其他人都恭敬听着,不时还恭维两句。 唯独他没什么反应,只死死盯着桌上的肉盆。 江尘收回目光,从屋内走出后,笑道:“这些天种地,辛苦你们了。” 众人赶紧起身,有人开口道:“这时节,东家能给我们一口饭吃,再辛苦算得上什么!” 这一句话既说自己出了大力,又谢了恩,比一句不辛苦漂亮许多。 江尘看了那人一眼:身形偏矮,一身精肉,小腿肌肉高高鼓起,看着应该是个手脚伶俐的,估计心思也机灵的很。 有这人开口,其他人也纷纷躬身附和,满口感激。 唯有那个高大汉子,慢了一拍才起身,却没说一个字,依旧盯着肉盆。 江尘摆摆手,只道:“好了好了,今天放开吃就行,管饱。” 那高大汉子立刻就要伸手去抓肉盆里翘出来的一根骨头,却被方土生一筷子打在手背上。 “东家先用!”方土生赔着笑说。 江尘坐下,盛了一碗粟米饭,随意扒了一口。 其他人这才动筷,却都有些克制,只想在江尘面前留个好印象。 唯独那壮汉,直接抓起早盯上的骨头,塞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大口。 咔嚓......猪骨被硬生生咬碎,他脸上却是一副享受的表情。 旁人都瞪眼瞧他,只因江尘在场不敢发作。 江尘随意吃了两口转而问道:“你们平日住在哪儿?” 方土生连忙答道:“大公子在南边院墙根外给我们搭了棚屋,能遮风挡雨,住着挺好的。” 南边院墙......江尘不由嘴角上扬。 那群贼人是要从东边院墙翻进来。 到时他到旁边喝一声,应该能把这些人惊醒,估计一个也走脱不了。 江尘便说:“那今晚都早些歇,别去田里了。” “你们慢慢吃,我还有事。” 他本就只是来打个照面,方便日后调派,没必要久留。 江尘一走,身后立刻传来碗筷碰撞的声响,还有方土生低声呵斥的声音。 .................................. 当日夜,江尘坐在床上,挑着油灯看书。 临近子时,打了个哈欠,将油灯吹灭。 两刻钟之后,一行五人,从村口位置的凹地中站起身来,半弓着身子缓缓,朝着江家大院里过来。 几人一边走着,一边低声交谈起来。 “怎么蹲这么久,老子腰都快断了!” “这家院墙高,必须得等人睡熟了咱才能进去。” “院墙这么高,咱们能翻进去吗,还不如换一家呢?” “蠢货!这可是江二郎家,光是我听说的,他家里就起码有几百两银子,咱们干完这一票,就可以享福呢。” “当真?” “行了,赶紧把那青砖搬过来,我们踩着进去。” 江家的院墙虽高,可惜现在旁边还全是没搬走的青砖,石块,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能翻进去。 几人立刻合力,将青砖搬到墙边摞起来。 江尘已隐约听到些动静,手中握着弹弓,站到窗口旁,借着月光看着东边院墙的方向。 第290章 抓贼 今夜天气有些阴,仅有微弱的月光洒下。 但江尘的目力比常人稍强,渐渐适应了黑暗,借着月光,还能模糊院中场景。 一阵窸窸窣窣后,只见墙头有一个人影翻出来,接着,用手扒着墙头,一小心翼翼地往下溜。 可脚下还是没有一点着力的地方,最终还是只能松手,随后便是“咚”的一声,砸在地上。 一声惨叫还没喊出来,又赶忙捂住嘴。 他这院墙,修得比其他家要高上一两尺,算得上真正的高墙大院了,这样落下来,哪里还有的好,那贼起身时,已经一瘸一拐了。 江尘只是看着,也没急动手。 随后,又是咚咚咚四五声,几人次第翻了进来。 起身时,几人嘴里不断咒骂:“遭了瘟的,还没发家呢,把院墙搞得这么高!” 最前一人低声叱喝:“闭嘴,一人一间屋,摸了银子赶紧走。” 离去时,就可以悄悄打开正门了,不用再受这罪了。 几人借着借着微弱月光,朝着四周看去,各自寻了一间屋子,猫着腰往前摸去。 那老大,第一个便选中了正中的堂屋,心中想着银钱恐怕大多存在这,他独自进去,应该能先藏下不少。 几人刚要分开行动,江尘终于从腰间取出一个弹丸,举起弹弓,缓缓拉弦。 到此时,他手指上还有一抹刺痛。 不过手上,也没发什么力,只是轻轻一拉,弹丸“嗖”的一声射出去,正砸在那老大耳边。 “谁!”贼老大猛地转头。 几人刚准备摸进屋,也都被吓了一跳。 “大哥,怎么了!” “有人用石子砸我。”被砸的那人,声音有些紧张。 几人旋即往左右看了一圈,却没看到半点人影。 江尘早已关了窗,躲到窗后,侧着身子往外看着。 有人笑道:“你想什么呢?这哪有人,莫不是被江二郎的名声吓到出幻觉来了。” 那人摸了摸耳朵,那种痛感已经消失,也微微皱眉.....难不成是哪个孩子,往院子里丢石子? “大哥,快些动手吧,要是惊醒了屋中人,我们可不好走。” 贼老大半信半疑的继续往堂屋走,可没走两步,身后又传来一声轻呼:“是谁!” 贼老大猛地转头。 那人脸上满是紧张:“大哥,有人用石子砸我!这边......” 那人指向江尘的方向。 几人纵是再傻,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丢石子?真以为我们是吓大的。”贼老大从腰间抽出一把柴刀:“弄死他,带了财物走!” 发现了,还不喊人,只用石子丢人。 在这群贼眼中,那就是想吓他们离开了。 可他们流窜这么久,不只是贼,更是流匪! 若是没被发现,那就拿了财物就走。 被发现......杀人灭口也没甚好怕的。 一时间,几人同时从腰间抽出柴刀,一步步朝江尘的房间靠近。 “麻烦。”江尘暗骂了一句。 他本想着,将人吓到门口,叫醒睡在那的短工,全部按住就好。 现在,这些人还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那他也没必要留手了。 索性一脚踹开房门,喊了一句:“抓贼了!” 这一声,几个贼霎时吃了一惊,可见到江尘一人站在门前,脸上又带上狰狞。 贼老大厉喝道:“我们兄弟几个只想求财,你还偏要找死!” “兄弟们,弄死......” 话没说完,江尘已经抬手,手中的弹弓,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牛角弓。 弓如满月,箭引白线。 贼老大只觉手臂一痛,箭矢已经射穿手臂,柴刀砸落在地,哀嚎同时发出。 这一箭,将其他几人同时摄住,愣在当场。 江田、江有林也都醒了过来。 睡在墙根处的十几个短工也听到声音,猛地惊醒。 他们今日歇得早,现在正好被江尘一声震喝喊了起来。 听到动静,赶紧朝着院中跑来。 很快,江有林提着长弓,江田点起火把,十几个身形壮硕的短工,同时涌进屋。 剩下四人,本来也不是善茬,老大被射了一箭,还想和江尘搏命。 可转瞬间,院内被火把照得大亮。 在他们四周,站着十几个彪形大汉,外加两人手持猎弓正对着自己。 当即吓得满头大汗,哗啦一声跪倒在地:“饶命,饶命啊!” 没费什么力气,五人就被捆了个严实。 期间,身上还不断有财物掉出来。 在来到江家之前,他们估计已经没少作案了,今天过来,看来是想干一票大的。 到这时,江有林才有时间问道:“怎么回事?” 江尘道:“我睡的轻,听到动静从窗子往外一看,正好看到这几人,我喊了一声,他们还想杀人,估计是四处行窃的流匪,也不知身上有没有人命。” 江田听的心有余悸,这几人身上都带着刀,要是让他们摸进房间,说不定就要害了江能文和江晓芸。 当初,他还觉得江尘一下子请十个长工有些浪费了,现在才明白,家业大了是该请几个家丁看家护院。 几个捆人的短工生怕江家人因为这些流匪对他们起了恶感,当即几脚踢下去,口中骂道:“恶贼,真是找死!” 顿时又引起一阵哀嚎,告饶声。 江有林看了几人一眼,眼中也有厉声:“怎么处理?” 这种入室行凶的,就算是当场打死,官府也不会问责。 “先捆着吧,明日一早把村中壮丁叫过来,找几人送进官府。” 他也不想动私刑,但这群贼进来,却是给了他一个由头训练乡勇,组建藤甲兵。 几个贼被丢到墙角,几个短工自告奋勇守着。 次日一早,被铜锣敲过来的村壮,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说还动了手,差点杀人,顿时群情激愤,差点就要动手。 江尘出手将人拦住,开口道:“现在这世道乱了起来,流民流匪也越来越多了。” “我打算组织村壮,抽时间操练一番,另外找专人打更。再有这种事,也能提前防备。” 刚刚还群情激奋的众人,霎时有些沉默了。 第291章 操练,再问卜 这事情,自然是好事。 但操练、打更,那都是需要时间的。 即便春耕结束,各家也不是没有活计。 这平白耗费气力的事,大部分人肯定不愿意去做。 江尘自然知道其中关节,继续开口说道:“虽说是为了村子,但愿意来操练的,我家每天出一斤粟米。” “另外,游村、打更的,都有额外的工钱拿,不会让大家白干。” “还有工钱拿?” 刚刚不说话的众壮丁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距离秋收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每天一斤粟米,那可够一家子的吃食了。 反正只是操练而已,能费多少力气。 “嗯,而且管饭、管饱。这一斤粟米,只是初定的工钱,只要来操练就有。” 江尘又开口说道:“暂时,只要三十人,多的,我也养不起。” 一听还有名额限制,众人立刻争先恐后地涌上前。 “我!我!我要参加!” “尘哥儿,算我一个!” ........... 此前陈丰田也会组织村壮,在农闲的时候操练一番,防备山匪、狼灾。 可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兴趣。 现在江尘这边管吃管住,还给发工钱,那不是白捡的钱。 “二河,把名字记下来。” 顾二河立刻走上前,看着冲上来的众人,表情却有些扭捏:“尘哥,我不会写字.......” 江尘却是忘了,顾二河认不得字。 江晓芸走上前,兴冲冲开口:“二叔,我来记!” “好,那要去的,在晓芸这留个名。” 站在江尘身后,本来气势昂扬按着贼人的短工。 听到江尘说的话,顿时有些气馁。 昨日他们也抓贼了,今天还有些与有荣焉的感觉。 但听到江尘这么说,又感觉自己终究不是村中人。 这等好事,肯定是轮不到他们头上来。 江尘察觉到他们的神色变化,也并未说什么。 藤甲兵只需十日,还得等方土生选下名额之后再说。 江尘回屋,顾二河紧跟其后,开口说道“尘哥儿,这里面可以算我一个吗,我也可以操练!” 说完,似是怕江尘误会,又加上一句:“尘哥,我不要工钱!” 江尘摇头:“你跟在我身边,以后还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 读了这么久兵书,他也不是毫无所获,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 此前沈朗说,光靠村中壮丁不可行。 真要是闹饥荒,说不定民变就是村中壮丁引起的。 所以,需要引流民训藤甲为用。 他准备将奔雷拳传给胡达、顾二河两人,由他们两人暂代藤甲兵。 这支短期内手中最可用的家仆,自是要交到可信的人手中。 一听到这话,顾二河立刻兴奋起来:“好,尘哥你尽管吩咐我就是了。” ................................. 两日眨眼过去,各家春耕已经快结束,操练村壮的事情,也即将提上日程。 这日一早。 江尘起床,就感觉龟甲震动。 取出一看,原来是之前问卜有了结果。 【当前命星:山民】 【问卜:附近玉石】 【中吉:金石潭中,有玉石沉积。】 【小吉:二黑山中,有玉石藏于土。】 【小凶:上岗村上游,有玉石沉积,但水中有鼍龙盘踞,入水或许会遭袭击。】 “果然!” 看到三个卦签,江尘表情不由一喜。 还是他第一次用这问卜的能力。 同样出来三枚卦签,但全都是跟玉石相关,倒是意外的好用。 江尘收了喜色,才看向那三枚卦签上写的卦文。 “金石潭?中吉” 江尘没想到,小黑山金石潭中,还有品质中吉的玉石存在。 这算是意外中的意外了。 毕竟,金石潭的河潭水极其冰凉。 每到盛夏的时候,都有不少人喜欢在其中游泳解暑。 金石潭底,竟然有一块玉石,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 只不过.......好像许多年前,确实有人在潭中发现了玉石,一夜暴富。 金石潭似乎也是因此而得名,里面有玉石倒也不奇怪。 江尘心中思忖:“估计,要是跟上次的一样,那玉石沉积在潭底,被淤泥盖住,加上本身外面有石皮存在,即便是寻常人站到面前也发现不了。” “不过,那潭水下面冷得很,且真正的潭底恐怕有一两丈深.......也不太好取的。” 至于第二枚卦签,显示二黑山中也有一枚玉石,但只是平卦。 没点明危险,那估计就是玉石价值不高,江尘扫了一眼,就忽略掉了。 “若是入金石潭取玉,还是得找个人陪同。” 长河村旁边的河段最深处也不过一丈多。 金石潭底可是要更加幽深,可见度还低,找个人一起才保险。 “让大哥跟我走一趟吧。”江尘自言自语了一句。 春耕快要结束,可以邀着大哥上山一趟。 主要是,从潭水捡到一块玉石,在旁人面前不太好遮掩。 但大哥........现在江田整日在村子里说着:“我二弟是神人转世,就没有他做不成的事。” 把自己当成神人,找到玉石的事,在他眼中应该也合理的很吧? “嗯,再寻个理由让其保密,应该也没问题。” 打定主意,江尘就取走金石潭中的玉石卦签。 看上空落落的龟甲,开始思索下一卦该卜算什么了。 金银,未来最大的花销应该就是养藤甲兵,要形成能够保护整个村子的战力,肯定需要不少银钱。 但现在,暂时还是够用的。 江尘略微思索了一阵,抬手在龟甲上写上四个小字: 【山中宝藏。】 贾凡那日跟他说的,三皇子逃入深山,将大量宝藏藏进山中的事情。 虽然没头没尾儿,他丝毫不信。 可现在龟甲在前,又忍不住想要卜算一番。 说不定这戏文里面,有三分真七分假呢。 字迹写上,命星只有一丝星光坠落。 【问卜:附近山中宝藏。】 【卜算所需:一息。】 【无所得。】 江尘嘴角抽抽,果然完全就是戏文瞎编的,哪有什么山中宝藏。 江尘也不奢望了,略作思索后,这次在龟甲写了足足六个字: 【提升射艺之法。】 这次所求,有些虚无缥缈,并非是山中的物事。 他也单纯只是尝试而已。 不知道这问卜能不能问出来。 【问卜:射艺。】 【卜卦所需:十日。】 第292章 乡吏卜卦:垦荒? 江尘看着其上的文字显现,心中不由一震。 "竟然真的可以!" 这个占卜,本就是他随意的一次尝试,想试试命星问卜的边界在哪,没想到竟真的有用。 如果这样的问题,也能占卜的话。 那这次命星带来的变化,可比之前强了太多。 若有所需,还可以旁敲侧击问卜,之后尝试,说不定还能开发出更多用处。 心中思索片刻,江尘将目光转移到乡吏命星上。 算着,也是正好三日了,可以再卜一卦。 【当前命星:乡吏】 【平:取之可得七日气候变化。】 【小吉:三山村旁,有些许荒地可供开垦,若能组织村民开垦,日后或许能有额外收获。】 【大凶:山中铁矿露出,组织人手开采,可获得巨量收益,但其中凶险,或有屠村之祸!】 最后一个大凶卦签仍旧挂着,仿佛是时刻提醒他,轻易勿近。 也不知道,贾凡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赵和泰有没有掺一脚。 这事,暂时还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了,他也直接忽略了,没有取走的意思。 至于垦荒...... 江尘看着第二枚卦签,心中思虑起来。 三山村,算得上是地广人稀。 垦荒,,好像是件好事。 但三山村中人,可把田亩看得比金子还重,要是轻易就能开垦荒田,怎么会不去开垦? 江尘虽然也是农户,但他自小在家中都是不怎么干活的。 这其中的缘故他还真不清楚,不知道其中关节,江尘也就没急着取走卦签。 收拾一番后,先准备去田边转转,去问问大哥和方土生。 江尘正要出门时,江能文不知从哪窜了出来:"二叔,你干什么去?" 现在,家中也只有江能文和江晓芸两人了。 沈朗这段时间也忙着准备成亲的事,也暂时停了两人的课业。 江田和陈巧翠,还在田里忙着呢。 江家如今管着两百多亩田,都是方土生和江田在忙活。 虽然繁琐,但江田也乐在其中。 至于江有林,则已经去训练村壮了,也不需江尘操心了。 只是江家的田亩多些,需要等这几天结束春耕,再练藤甲兵。 他们忙着,江尘却是闲了下来。 这几天,也没怎么上山打猎,大多时间,就在家里指点江能文和江晓芸武学。 让他有些惊讶的是,江晓芸进步的速度颇快,已经远超江能文了,甚至快要超过摸到明劲的边了。 唯独,天生气力上不如男子,真正搏斗差了一筹。 "估计今年仲夏,也能尝试突破明劲了,可以提前准备两副虎骨蛇灵汤。" 对于侄子侄女,他自是没什么吝啬的。 见到江能文冲出来,江尘笑着说了一句:"出去转转。你们今天不出去玩?" "二叔,我跟你一起!"江能文赶紧跟上:“跟他们玩没什么意思!” 江晓芸也跟了过来:"二叔。" 江晓芸已十三岁多,渐渐出落得亭亭玉立起来。 如今,身量已经比同龄女孩高些。 一身素净的青布衣裳,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不知什么时候,眼神中多了些东西,渐渐不像其他同龄女孩那样爱说爱笑。 见江尘要出门,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也是想去的。 “那就一起吧,我就是转转,不上山的。” 江尘带着两个孩子,往田亩走去。 路上,还问了江晓芸一句:"晓芸,怎么最近没见你村中其他姑娘玩。" 上次拜山神,江晓芸虽然跟村中的几个女孩坐在一起,但是却始终有些融不进去的感觉,江尘才有这么一问。 江晓芸微撅着嘴:"我感觉跟她们没什么聊的了。" 村中十三四岁的女娃,大多是不上学的,这个年纪已经准备嫁人了。 而江晓芸,现在习武、读书,难免有了些其他的想法,跟他们聊不起过去也正常。 "之后,或许可以在村中办一个村学......" 江尘心中有了些模糊想法。 建村学,应该也能影响乡吏命星的变化。 而且,村中要是多些人识字,之后要是手边缺人,也可以直接找过来用,暂且将这想法记下。 三人走到田亩去的时候,几个短工还在地里忙活。 江田腿上还沾着泥巴,正挽着裤腿坐在田边休息。 见到江尘三人过来,立马站起身来:"小尘,你们怎么来了!" "家里待的也无趣,过来看看。” 看了一眼田地后,江尘说道:“这还得多长时间才能忙完?” “就这两天的事儿,现在已经在收尾了。” 说完又忍不住夸了一句:“别说,那方土生真有几分本事,要不是他看顾着,说不定真得耽误了春种。” 毕竟是两百亩田,江田一个人管着,肯定有几分吃力。 江尘心中暗道,怎么说也是中吉人才。 此前在别家地主家里干活,也很受重用,管理这两百亩地,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正说着,方土生已经从地里走了上来。 他已经五十多,加上差点饿死,比实际年纪更老上几分,手上也没多少力气。 但大多数时间,还是身体力行的下地干活。 刚刚来到江家,怎么得做出些样子来。 走上田埂后,先对着江尘行了一礼说道:"公子,地里的活就要差不多了,之后再施肥灌溉就好了。” “我已选了几个人做长工了......" 这些天,他心中也有了计较,见到江尘过来,自然以为他是为了这事儿。 江尘却没有急,开口说道:"我来,还有一件事想问。” 方土生立刻微微躬身,侧耳听着。 江尘道:“我们这村子附近,土地还算平整,可以开垦吗?" 方土生皱了皱眉,开口说道:"垦荒,这事恐怕难得很。" 见到江尘一副不解的样子,继续解释道。"其实,官府是鼓励开垦的,若是开出荒田来,可留二十亩地永存田,新田还免三年赋税。" "既然这样......村中人为什么不垦荒。" 方土生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这律令说着好听,其实坑得很。" "开垦荒地之难,需要挖去其中草根,重新梳整土地,捡出石块,这都是劳神费力的事儿,三丁之家,一年不做其他事,最多不过开垦20亩地而已。" "关键是,开出来的田地都是生田,地力不行,长不出什么作物,起码需要三五年堆肥养熟。” “所以律令说,头三年免除赋税,实际上地里本来也没多少产出,纯粹白忙。" 第293章 垦荒计划 "原来如此......." 江尘还是第一次知道其中缘由。 难怪,各家田地看得极为贵重,一寸一分都不愿意让,可大片的平地,却没有人垦荒。 现在,家家户户都吃不好饭,哪有粮食支撑三五年开垦荒地。 但要是他组织人垦荒......长久以来肯定有不少好处。 正好附近县中有不少流民,可以招募,也不缺劳动力,唯独是中间的花费肯定不少。 江尘心中暗暗计较起来。 乱世,什么最重要? 银钱?兵马? 可要是世道真的乱起来。 就算家中堆满了银子,也买不来半斤粮食。 养了兵马,要是没有粮草,也会一朝溃散。 开垦荒地,虽然短期看没什么收益,但却有不得不做的道理。 见到江尘似是有所动。 方土生也想借机表现自己,开口道:"垦荒长远来看,肯定是好处无穷,现在招募流民,也能省不少银钱。" "而且,在这垦荒,实际可能不需要三五年就能养成熟田。" 江尘抬头:"为何?" 方土生却不答话,直接跳下田埂,从地里抓出一把土来,捧到江尘面前。 其手中的土壤,灰黑发亮,还带着几分湿气。” "公子请看,这土叫做乌泥膏壤,只有临河靠山的地界常有。” “此土极肥,下种时都得小心烧着种子,若是垦荒后,我看最多两年,就能有正常收成,其后,亩产收成甚至能比江南那边更高。" 江尘看到其手中土壤,也忽的反应过来。 这是黑土啊,自然是天生肥沃。 他前世,辽东辽西地界,自古都是土寒之地,到了后世却能被改造成全国粮仓。 那他这里,要是改造得当,说不定也能成为粮仓啊!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现在江尘却是真来了兴趣。 开口说道:"那要怎么垦荒。" 方土生没想到江尘是准备垦荒,略作思索后答道:"先,自然是选地,这开荒也不是随处可选的,其中关节我也是半懂不懂,只能多试几个地方。" 江尘心道:那卦签中,写的应该就是适合垦荒的地方......那这点倒是不用疑虑。 他选中的地,应该天生适合垦荒,又能省下不少时间了。 “之后,就是请人垦荒了,全职垦荒,应该能做到一丁十亩,请来十人,一年就能得百亩良田,三年之后,就能见到成效了。” “三年,还是太久。” 江尘又问:"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加快速度?" 方土生摇头:“这已经是最快的,若是地里树根密集,遇到天时不好,可能还要更慢些。” "但,要是有大量铁器,加上牲畜,能多开垦些田亩。" 铁器,牲畜,这又是一大笔开销了。 旁边的江田听着,见江尘真的思索起来。 不由说道:"小尘,垦荒这事儿没那么简单的,不然之前陈丰田也不用天天惦记别人家的田了。” 他虽然没有方土生知道的那么清楚,但是也明白其中麻烦的很。 大多数时间,都是入不敷出。 废了三年苦功后,完全只够交赋税,最后可能还会被官府寻个由头将田亩化作官田。 那可就是真是白忙活了。 江尘想努力回忆,前世的人是怎么改造辽东、辽西这一片的黑土地的。 可他实在没太多记忆,只能看向江田道:"大哥,我暂且也只是个想法。" “咱家的田还是太少了,也不能只种官田......” 官田本就货不对板,实际田税比看起来高得多,年景稍差一点,就是白忙了。 靠着他本家的几亩薄田,日后恐怕家丁都养不起了。 总不能,一直靠打猎补贴家用。 他愿意,就是山里的野兽不怎么愿意。 十年野山参、山猪野鹿都是有数的。 不是他一天打下来一百斤肉,一年就能打下来一万斤肉的。 听江尘这么说,江田只得低声骂了一句官府不做人。 江尘又加了一句:"但也不急,先尝试一下也行。" 卦签还未取出,他也不知道有哪些地方适合开垦,也没急着定下。 而且,村壮训练起来,藤甲兵也还没着落,贸然招太多流民进村,也不是好事。 "好。"方土生见江尘真的有意,点头说道:"等地里的活忙完,我到附近转转,若是有适合开垦的地方,便先记下来。" 暂时说定。 江尘看向江田:"爹呢。" 江田脸上的紧绷的表情一松,摇头道:"你可是给咱爹找了个好活计,一大早村庄聚集到槐树那边空地去练兵了。" 说完又笑出声:"你没看到,带那么多人,爹那张嘴都笑歪了。” “他从军回来,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当上什长,你一下子让他管几十人,心里可不得乐疯了。" 江尘也不由失笑,他早料到老爹会上心,但没想到这么上心。 当时江有林在军中是弓箭手,算是精锐了。 虽然他射艺不错,但想混上什长有些难度的。 现在江尘成了里正,也算是满足了他的心愿。 “那我去看看爹。” ............ 槐树空地,江有林站在树下,面前站着四五十村壮,估计村中小半壮丁都来了。 江有林一身粗布短打,背后还挎着长弓,背脊挺得比往日笔直的多。 站在那,完全不像农人,仿佛回到行伍中。 真如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军人气质。 "都站好了!"江有林喝了一声,可面前众人,依旧是稀稀拉拉,只随意动了动脚步,以示回应。 江有林倒也不急着操练,先指了指旁边一块青石,应该从孙德地那边搬过来了的。 “这块石头,约莫百多斤,举起来的留下,举不起来的,就可以回家了了。” 第294章 挑选村壮 看着那青石,几个人明显心中有些抗拒。 一百多斤,要抬起来放在肩上,的确算是壮丁了。 江有林扫了一眼青石,又加上了一句:“举过肩,停留三息才作数。” 有人就嘀咕道:“有林叔,不用这样吧,之前陈丰田带我们操练的时候,就是在村子里跑跑,拿着个朴刀舞一舞就成了。” 之前陈丰田,只是在农闲的时候,带着村中壮丁,勉强操练一下,便算是完成职责了,自是没有这么多麻烦事。 可江有林怎么也是曾经当过兵的,自然不愿这么敷衍了事,要求也要严苛许多。 见到有人发问,直接反问了一句:“之前陈丰田给你们发粮食吗?” 江有林这么一说,众人尽皆沉默了。 “那就当干活了。”众人想明白了,反正就当干活的工钱了。 操练一日,得一斤粟米,这说出去别村的壮丁恐怕要羡慕的眼睛发红了。 “从行首尾开始。”江有林指向站在第一列第一人。 那人走上前来,蹲下去,双手握住青石,寻了个方便抓握的位置。 闷哼一声,抱到腹部,顺着一滚,往肩上一扛,缓缓站起身来。 三息之后,江有林开口道:“好了!” 那汉子才将青石“咚”地一声砸在地上。 一百多斤,对常年在地里干活的人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大事。 除非身子骨弱些,应该都能举起来。 如此一个个上来搬青石,最后也只筛掉了五六人而已。 但接下来,还有疾跑、跳涧之类考验耐力、爆发力的测试。 江有林是,将自己在军中的那一套全搬了过来。 结束时,众人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但江有林的要求也算不得太高,最终留下了三十四人。 众人清点人数,都松了口气,开口道:“有林叔,应该差不多了吧?” 再继续,他们中有的人,就真的有些顶不住了。 要是被筛下去,今日可就是白忙了。 江有林早见江尘站在一旁,转头看去,说道:“还多了四人。” 江尘也不在乎多这几个人,便道:“多几人也无妨。” 这些人都是村中各家各户的壮丁,操练也就这两三个月,期间还得放他们回家务农。 多几人、少几人,开销差别也不大。 江有林点点头,说道:“那就今日就先操练列行,明日再来时,记得把朴刀都带上。” 朴刀,不过柴刀和木棍的组合,各家各户都能拿出来。 江尘又加了一句:“结束时去我家,每人领走今日的粟米,想要折钱的也可以。” 刚刚还累的喘粗气的众人,一听到工钱,立马就来了精神。 可旁边未被选上的,顿时垂头丧气起来。 江尘又加上一句:“没选上的,今天每人也领半斤去吧。” 他们也算是操练了半日,江尘也没吝惜这几斤粟米。 众人一听,满脸惊喜,连连道:“多谢尘哥儿!” 落选的几人乐滋滋地离开,剩下的人心中更是欣喜。 这操练时间不短,每日还能领到粟米,还能折钱,这苦点累点算什么。 只不过........江有林明显没准备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拿了一日的银钱,就得干一天的活。 江有林一声令下,就让他们列阵跑圈去了。 众人松散的跑开,江尘凑过去问了一句:“感觉如何呀,爹?” 他可江有林,是挺享受这活计的,可比他帮忙盖房兴奋多了。 江有林却摇摇头,表情不满:“都是耕田的农夫,有什么如何不如何的?” “要是对付些流民,还能列阵吓人;要真碰上见过血的山匪流寇,就是一冲即散,没什么大用。” 江尘听了,也觉得有理。 村中壮丁虽有把子力气,说到底也不过是农夫罢了。 守村安民尚可,真遇到山匪进村,一恐吓估计大多数就缴械了。 略一思索,江尘对江有林道:“我还准备从地里的短工里留下十人,穿藤甲,其他活计不做,就按正式军伍那样操练,你看有没有效果?” 这样,就算是全职军人了,怎么也比村壮强。 江有林略作思忖,答道:“完全按军中的法子操练,自是要强上许多。” “可说到底,不见血,终究没什么大用......” 江尘自然也知道,见过血与未见血的兵卒,天差地别。 不过,这事肯定是没法急的。 要是可以,他还不想见血呢,安稳第一。 等到见血练兵的时候,就说明世道已经允许他安稳下去了。 于是只道:“不管怎样,先操练着吧。这边村壮和那边藤甲兵,都要老爹你多上心。” 江有林微微咧嘴:“放心,我练出来,就算不如府兵,起码也比一般的乡勇强上不少。” 说到练兵,他脸上也有几分得意。 从军多年,还没能混上个一官半职了。 现在可以管着村中乡勇,也算是实现夙愿了,他倒是乐意得很。 看着江有林冲上去呵斥快要跑散的队伍,江尘也没再多留,带着江晓芸两人回了家。 ....................... 家中,江尘再次取出龟甲,看着上面的三支乡吏卦签,还是取下了那只垦荒的卦签。 想长久发展下去,让家业不断扩大,增加田亩肯定是必经之路。 他又不想如陈丰田一样,用各种手段兼并村中其他人的田地,那就只能开垦荒地了。 按照方土生的说,刚开始就基本上就是个无底洞,只能不断往里填钱。 但长远来看,肯定是正向收益。 等世道渐乱,手上有地有粮才能不慌啊。 卦签取下,虚景指向一片空地。 江尘辨认了一番,好像是在河对岸,靠近小黑山的位置,地势颇高。 江尘看得眉头微皱,这地方离村子已经有些远了,而且地块不是完全平整,又靠近山地。 里面肯定有不少树根,应该不算很适合垦荒的地方。 江尘心中不解,但想着之前每次卜卦都没有出错,也没多想,先将这地方记下。 只不过,卦签显示的田亩,一共也就在四十亩左右, 招募六个流民,一年大概能将其全部开垦出来。 这样的话,也不急着大肆招募流民了,先尝试再说。 第295章 顾强上门赔罪,登山寻玉 江尘正想着之后计划呢,门外响起江晓芸的声音:“二叔,顾强找你!” 门外的顾强,听到江晓芸直呼其名,顿时脸色一白。 不多时,就见到江尘慢悠悠从屋内走出来。 也不顾其他的心思了,小心走上前去:“小尘在家啊。” 顾强站在门口,身后还摆着一个麻袋,里面鼓鼓囊囊地装着不知是什么。 江尘也猜不到他来做什么,于是不咸不淡的打了声招呼:“顾叔,怎么有功夫过来?” 对于顾强,他实际谈不上什么怨恨的。 这人不仅贪小便宜,还蠢笨呆傻,除了打猎,也没什么本事。 虽然之前跟着陈玉坤骗自己,但陈玉坤已经死了,他也不会再去刻意报复他了。 见到江尘走上前。 顾强先是笑了一声,将身侧的麻袋提过门槛,说道:“我这不是听说你要在村里操练村壮?所以刻意过来了........” 江尘有些疑惑:“难不成顾叔也想参加。” 照理说,顾强家里该是不需要每天一斤的粟米的。 更别说,前段时间还得了二十两银子呢。 顾强呵呵一笑,摇头道:“不是我要参加,我是觉得这事怎么也是为了村子着想,不能让你一个忙活啊。” 说着,拍了拍身侧的麻袋:“于是拿来了一百斤粟米,分给那些村壮,也算是我出一份力。” 这话一说,江尘心中倒是愣了一下。 他此前,确实没想到顾强还有这种觉悟啊。 这送上门来的粮食,虽然也就够消耗一两日的,但怎么说也算是开了个好头。 但江尘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先摇了摇头:“顾叔,你这么破费,我哪好意思收。” 顾强连连摆手:“你这本来就是为了村子做事,我可不像其他人一样,只顾着自己。这是我该出的那一份,你收着就是!” 夸自己,还不忘贬其他人一句,确定是之前的顾强无疑了。 只是,这送粮食的举动,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了啊。 他却不知道,顾强刚刚看到江有林练兵,是真的有些被吓到了。 本来,他就担心江尘找机会报复他。 现在几十个壮丁都在他手上管着,要是哪日想对付自己,打上门来,他哪里能拦得住? 说不定,就落了个陈丰田一样的下场。 正好趁这个机会,送上一百斤粟米,看看能不能缓和一下关系。 现在,城内的粟米又涨价了,这些足足花了他快两贯钱才买来。 虽然心疼,但也必须得江尘收了,他才能把心放回肚子里啊。 见江尘思索,赶忙又加上一句:“小尘啊,你就赶紧收了吧,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见到顾强表情不像作伪。 江尘才笑了一声,道:“顾叔你都这么说,那我也只能收下来,今明两天,就发下去。” 现在江尘收下,顾强才完全把心放了回去:“对,这样才对嘛!” “那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多留了!” 送完粮食,顾强一刻也没多留。 江尘看着他离开,若有所思。 旁边的江晓芸嘀咕了一句:“二叔,他怕你了。” “怕我,我有什么可怕的。”江尘咧嘴笑道,同时一手将粮食往厨屋提去。 “他怕你报复他啊,你忘了他当初还来我家叫门,想骗你上山呢。” “这点小事,我都快忘了。” “反正他不是好人。”江晓芸似乎对他意见大得很。 “但今天,也算是做了好事。” 顾强的说法其实不错,操练村壮保卫村子,本就不该只有他一家出钱。 但是,现在村中大多数人日子都不过得不怎么样,他也懒得提这一嘴。 可村中还是有几家富户。 顾强这么一送粮食,倒是把其他人放火上烤了,可能之后还有其他人送上门来。 几百斤粟米不重要,重要的是,村中人得知道他是为村子做事,不是在折腾他们。 果不其然,之后两天,又有几家送了粮食上门,都是村中的一等户。 少的三五十斤,最多的是陈丰田的表侄,陈邻安家,送了两百斤上门,又说了一番好话,估计也和顾强是一样的心思。 江尘也只收了这些,其他人的,一概退了回去,免得有人以为他是借机敛财。 这两天时间,地里的活计也快忙完了。 当天正午,江尘提了江晓芸送饭的活。 到田上时,正见到江田一身脏污的坐在田埂上,表情轻松。 开口道:“大哥,地里的活干完了吧。” 江田点头:“总算是忙完了,可以歇上一阵子了。” 江尘抬头看了一眼,现在太阳正毒,于是说了句。 “你这一身泥,要不我们去金石潭洗洗。” 他心里,还记挂着金石潭底的那块玉石呢。 江田听着眼前一亮,却又犹豫:“那还得上山,麻烦的紧,就在河里冲一下就行。” 村中农夫,每次干完活,都会在河里面洗洗再回家,江田也不例外。 江尘可不是只为了泡澡,继续劝道:“金石潭那凉快些,这活好不容易干完,还是去那好好洗洗再回去吧。” 江田想想也是:“行,那等我吃完,跟你一起。” 上山时,江田才注意到江尘还背着弓、腰间系着一捆麻绳,不免问起。 江尘笑着说了句:“反正是上山,说不定能碰上野物呢,提前准备着。” 江田也没多想,和江尘一起往山上去。 金石潭就在小黑山的山腰处,可毕竟天气热了起来,到潭边时,两人身上都出了一身细汗。 但刚站到潭水边,就有股股凉气升上来,燥热感顿时消失大半。 江田也不歇,将衣服一扒,纵身跳了进去。 都是在河边长大的,水性自然差不了了。 在水里扎了两个猛子,才探出头去,一擦脸上的水,喊了一句:“舒坦!” 靠在潭水边搓了搓泥后开口:“小尘,赶紧下来泡泡,这潭水清凉的很。” 江尘同样解了外衣,跳进潭水游了一圈,靠着潭水歇息片刻,又猛地往深处扎去。 没多久,就隐约看到潭底的荧光闪烁。 那里,应该就是玉石所在了。 第296章 入水取玉,潭底黑鱼 江尘双腿发力,继续往潭底游去。 越靠近潭底,股股刺骨的阴寒朝着四肢百骸钻来。 即便是他现在练拳到了明劲层次,气血比常人强盛不少,仍旧感觉骨缝之有些滞涩。 同时,四周的压力也变强了许多,游起来也越发费力。 金石潭位于山阴,四周又有林木遮挡,潭水比其他地方要冰冷许多。 即便是现在已经五月,气温高了不少,水中冷意却是丝毫未减。 江尘继续往潭底游了游,感觉压力更甚,同时,潭底多出不少水草,更难前进。 他也担心自己入水太深,到时被水草缠住坏事。 终究是暂时放弃,回头猛蹬两下。 探头浮出水面时,正见到江田从潭边上往上爬。 见到也浮上来,开口说道:"不成了,这潭水还是冷得很,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刚上来,泡着潭水的确冰凉舒爽。 可时间一久,这潭水就显得有些阴寒了。 江尘往岸边游了游,开口道:"大哥,我好像在水底发现了什么东西。" 江田眼前一亮:"什么东西?有大鱼?" 他可是记得,江尘去年冬天,在这金石潭可抓了不少鱼,让他们好好过了个肥年。 金石潭冬鱼的滋味,到现在他还记着呢。 正好许久没有吃鱼了,今日若是能抓两条鱼回去,就算是走大运了。 可想到这,江田又不由得嘟囔了一句:"可惜了,没有带网上来。" 江尘摇头:"不是,是块石头。" 江田皱了皱眉,说道:"石头,这山里不到处是石头?" "我看着有点翠绿,应该不是一般的石头。" 江田略微思索:“是树叶?” “大哥。”江尘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叶子能沉到潭底啊。” 江田挠挠头:“好像也是,那还是什么......” 紧接着,猛地抬头看向江尘:"难不成是玉石?" 见到大哥终于猜到了,江尘才故作不解的开口:"这潭水中还有玉石?" 江田点头:"不然你以为这里为什么叫金石潭?其中曾经有人捡到金砂和玉石嘞。" “我下水看看。” 随即,也不顾的穿衣服了,一头再次扎进水里。 不多时,再次破水而出,一脸疑惑:“我怎么入了水,什么都看不见。” 江尘笑了一声:“就在潭底,我可真切看到了,大哥你怕是没找见。” 江田想想也是,江尘练弓打猎的,目力肯定要比他强不少。 但也不上岸,开口道:"那你指个位置,我再下去找找,要真有东西,我顺手就捞起来。" 他现在,也不敢相信水底有玉石,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 "大哥,水里怎么给你指,还是我去吧。” “可是......这潭水的冷的很,潭底又深。”江田虽说个子小些,水性确实比江尘还好,毕竟都是河岸边长大的。 “你把我带的那截麻绳拿过来,系我腰上,有什么事我扯麻绳,你把我拉起来就行了。" 听到江尘这么说,江田才稍稍放心。 赶忙爬上岸,将那截麻绳拿起来,一头系在旁边的树干上,另一头丢开水中的江尘,自己则站在岸旁握着麻绳 江尘在腰间打了个活结,拽了两下,试着足够结实。 又让江田把猎刀递过来,咬在口中,再次一个扎入水中。 这一次,心中就安定多了。 双腿摆动,径直往潭水中游去。 越往下走,水便越阴寒,能见度也越来越低。 也还好卦签有银光指引,让他在潭水底部不至于迷失了方向。 一路往下,感觉游的越来越吃力时,终于见到一块两扎大小的石块。 只是除却荧光指引,哪有什么绿意。 前面还有水草挡着,难怪江田下水什么也看不见。 江尘取下口中咬着的猎刀,割断挡在前面的水草,终于到了玉石近前。 一回生两回熟,江尘重新将猎刀咬住,伸手扒住石块边缘,双手用力往起搬。 这玉石不知滚到这潭水底部多久了,半数都陷在淤泥之中。 江尘初次用力,竟然没扒起来。 只得定了定神,在水中稳住身形,再次尝试。 污泥翻动,手中玉石终于松动。 正要扯出来,江尘忽的感觉有东西在看自己。 一抬眼,就看见一对圆滚滚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当即惊得毛骨悚然,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可是幽深潭底,怎么会有东西看着自己! 这一惊,江尘本能的往上一蹬,身体猛退,手上却也没松,顺手将玉石带了出来。 污泥泛起,本来能见度就极低的潭水,顷刻变得什么都看不到了。 可下一刻,一道黑影破开泥水,往自己胸前扑来。 江尘这才模糊看清,那双眸子,属于是一条潭底黑鱼。 也不知在这潭水中活了多久,一个鱼头足有他的头颅一个半大。 见到他来潭底取玉,丝毫不怕不说,还朝着他冲来,仿佛是自己入侵了他的地盘。 在这深水中,江尘哪里能避得开黑鱼的攻击。 猝不及防下,被一头撞在胸口,瞬间胸口一闷,不由张口吐息,口中猎刀也掉下来。 江尘腾出手来,抓住猎刀,狠狠往前一扎。 这黑鱼身体光滑,可他的猎鼍刀同样不俗,一刀破皮,鲜血顺着泥水一同往上喷去。 江尘也没心思跟他在水底缠斗,赶紧扯了扯绳子。 在岸边等着的江田,忽然看到泛起的泥水中带着血水,手中绳子又传来震动。 当即一惊,心中大骇,拼命地将绳子拼命地往上拉。 江尘顺势上浮,却还用一只手仍旧握着短刀,担心那黑鱼再次冲出来。 水中这么大的鱼,力气简直比两三个成年人还大。 就刚刚那一下,就让他呛了水。 今天要不是小心谨慎些,把大哥叫了上来,真可能吃个大亏。 那黑鱼见到江尘急速上升,也没跟上来,似是只是为了把江尘驱赶走自己的地盘。 第297章 收高坚 等到江尘露出水面,江田紧张的将其拉到岸上,说道:"怎么回事?你哪里受伤了?" 江尘将手中石头丢到一旁,先喘了几口粗气,才开口道:"没受伤,好得很。" 江田上下打量,确定江尘身上真的没有伤,才稍稍放下心来。 又疑惑发问:"没受伤?那我怎么看到有血飘上来,还以为你在潭底出了什么事。" "是那潭底有一条黑鱼,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岁了,起码有大几十斤,差点给我顶翻,我顺手捅了他一刀。" 刚刚那下冲撞,让他现在胸口都发闷,半天没有缓过劲来。 也是在这儿没有水泵,要是前世,怎么也得抽水把它抓出来! 江田听了江尘的话,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谁想到,老弟在在水底和鱼干起来了。 可想想水底那场景,一条近百斤的大鱼突然出现,着实危险的很。 又难免心有余悸,开口道:"这潭水深的很,养出大鱼来也很正常,以后还是少往深水去。" 江尘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但潭底,那条大黑鱼也算是被他给惦记上了。 日后有机会,怎么也得抽水抓鱼,做一锅酸菜鱼吃吃。 江尘渐渐喘匀了呼吸,江尘才看向其带出来的石头。 石头算不得大,最宽处不过两扎,形状也并不规则。 江田拿在手中,左右转了一圈,才发现边角有拳头大小的青绿色。 当即兴奋起来:"这好像真是玉石,这么大一块,得值多少银子?" 玉这东西他这辈子都见过,只知道贵,哪里知道能值多少钱。 江尘也拿过来看了一眼,这玉石的显出的翠绿,比上次长河村的那块大些。 可是,这透出来的玉质却好像没上次的好。 但具体如何,他也不知道,还得进城找吴景程看看。 于是开口道:"外边是石头,里面这点才是玉石呢,值多少钱.......那就说不准了,得进城去看看。" 江田喜笑盈盈:"只要能值个四五贯钱。,今天这水就没白下。" 进水摸块石头,能值个四五贯,已经是江田最大的想象了。 江尘又对江田叮嘱道:“大哥,这事可别到处跟人说,惹人眼红。" “明白。”江田应了句,目光有不由得往那玉石上瞟,低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到底能卖多少银子。" “等卖了银子,分一半给大哥你存私房。” ......................... 两人在金石潭泡了澡,回家又用井水冲了一遍才换上干净衣服。 回到堂屋坐下,江田脸上还乐滋滋的。 陈巧翠见到他脸上的喜色,凑过去拧了他一下腰间软肉。 开口说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江田张了张嘴,最终将玉石的事咽了回去,开口说道:"这么多田终于是种完了,我高兴还不成啊!" 陈巧翠脸上也带上了喜色,低声开口:"我这辈子都没想过家里能有这么多田,过上两月,能收多少粮食啊。" 听到这话,江田脸上的喜色反倒少了下去:“也不知道交完租子,家里还能剩多少。” 田是多了,可大部分都是官田。 有的,还是佃户租种。 交我租子赋税,最后落到手上的恐怕也没多少。 这也是为何,他听到江尘说要开垦荒地时。 即便知道极有可能是白忙活,最终还是没有办法阻止。 见到江田脸上的愁色,陈巧翠只能开口道:"莫要担心,今年这两场春雨下来,年景一定比往年要好。" "也是。"江田点了点头,也将心思放回了肚子里。 不管如何,今年开年还是有些好兆头的,不至于跟去年一样,开年就是那般苦凄凄的景象了。 江尘将那玉石暂时放进房间内,等着有机会进城,再拿到宝瑞阁里看看。 刚刚收好,就被方土生叫出房:"公子,我已选了十个品性不错的,你看是否要留作长工?" “出去看看。” 江尘跟着方土生出门,正见十人站在江家大门处,个个神情振奋。 江尘扫了一眼,此前那个说话伶俐的汉子还在。 但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两米大汉却不在其中。 倒也没离开,只是颇有些委屈地蹲在不远处。 便是蹲着,也比其他人块头大上一圈,旁边村民看见,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江尘开口说道:"那个叫什么名字。怎么没选入其中?" 方土生见江尘问起,立刻开口:"高坚,力气不小,干活也卖力,性子有些憨直,不够机灵。" 高坚似是听见了,直接站起身来,嗓门粗犷:“俺哪里憨了,方老头就是嫌弃俺吃的多!” 方土生听的面皮一抽,心中骂了一句二愣子。 讪讪的看向江尘:“公子,你看.......” 这高坚干活确实卖力气,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 可吃的也确实多啊,放开了一个人能吃三四个人的饭。 这倒是其次,关键是这性子,要是冲撞了主家,最后说不定连他都得担责。 江尘上下打量高坚:“倒是好魁梧一个汉子,高坚,你给我家当个护院如何?” 就这模样,往门口一站,怕是流寇山匪碰见了,都得掉头就跑。 高坚表情也没甚兴奋,反倒问了一句:“能吃饱吗?” “天天有肉,吃食管饱。” “东家,俺跟你!只要让俺吃饱饭就行。” 一听到天天有肉吃,其他人脸上立刻带上几分羡慕。 没想到让这傻小子捡了个便宜。 第298章 第一支护院 说这话时,脸上才多了些喜色。 也不知道是因为可以留下,还是因为可以吃上饱饭而高兴。 实际,上次江尘就注意到此人了。 身高八尺,腰阔.......虽然没有十围,但等多吃些日子,肯定是够。 就算是种地不行,也没什么本事,光这样貌体型,往那一站就能唬住人了。 高坚说话时,已经站到江尘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江尘。 江尘不得不仰头去看,嘴角不由抽抽,看来方土生说他不太机灵,还真没说错。 只得开口道:“跟他们站到一起去。” 高坚这才在反应过来,站到那暂定留下的十人中。 方土生也没想到高坚还有这等运势,凑到江尘旁边。 犹豫开口道:“那东家,这其中是不是要去掉一个?“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顿时紧张起来。 江尘摆摆手,说道:“倒也不用.......就先留着吧。” 若是没有挑上,那自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挑上之后,又将人踢掉,就容易惹人怨恨了。 而且.......高坚估计也穿不上那藤甲,日后他还是准备待在身边。 这样,仍旧是个藤甲兵。 方土生表情稍松:“公子仁善。” 江尘的目光,这才在几人身上划过,众人也下意识挺直了腰背。 朗声说道:“我先说的清楚些,我家中刚刚立业,没那么多杂活要干,主要的职责就是看家护院。” “从明日起,随我父操练,增长武力就行。” “平日餐食都在家中吃,日日有肉。此外,每人每月四百大钱的工钱,吃住都在家中。” 众人一听,没多少活,脸上喜色更甚。 包吃包住,日日有肉,家中也没多少活计,每个月还有四百文的工钱! 这等好事哪里去找,他们有种被掉下来的馅饼砸到的眩晕感。 他们欣喜,那后面几个没被选中的短工,就更是羡慕嫉妒了,差点把牙关咬碎,想着要不要上去求求江尘,让自己也留下。 等众人的窃窃私语停了,江尘才继续说道:“但这长工.......需在我家干满三年。” 这话一说,众人脸上喜色都僵了一下。 他们都是逃难来的,却也不是毫无田产。 还想着等到流匪离开,明年若是年景好起来,再回去种地呢。 可做三年,哪里还能回得去。 有人低声说了一句:“主家?你说的是家仆吗?” 一听到这话,众人表情都有些紧张。 他们虽是流民,但还是自由人。 若是家仆,那生死都被握于主家手上,刚刚还兴奋的几人,也有些犹豫起来。 江尘摇头:“并非奴仆,不需订奴契,只签雇契就可,若是不愿的,现在可以离开。” 众人听完,心中又自顾自的计较起来。 方土生在旁边轻哼了一声,开口道:“我看你们是吃了几天饱饭,忘了外边是什么年景了。” “主家用这待遇去买家仆,怕是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你们若是不愿意的,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这话一说,后面立刻有人蠢蠢欲动。 还没等人上前,此前被江尘注意的那伶俐汉子立刻开口:“东家,我愿意留下。” “我也愿留!”立刻有人跟着开口,生怕被人抢了位置。 被方土生喝了一句,他们才想明白。 就他们这处境,就是江尘强压他们签下奴仆契约又能如何? 实际上,他们也根本没别的选择。 离了这里,说不定就饿死街头了。 江尘也知道,他大可以将待遇砍掉一半,也能留下这些人。 但他操练藤甲兵,是为了他们卖命的,自然不会太过苛刻,面对之后起了反作用。 “好。”江尘笑着点点头,说道:“先休息一天,明天去那槐树下操练。” 又问了那身形伶俐的汉子名字。 那人表现几日,终于听到江尘问起,脸上表情更是兴奋,躬身答道:“主家,小的名叫田谦。“ 江尘点点头,说道:“好,明日你负责带着他们去集合,莫要少了人” 这田谦说话伶俐,脑子也清楚,比一般的流民强一些。 让他暂时看管这些人,也省的他时时吩咐。 等日后便要在他家院内操练藤甲,这也算是他第一支护院。 如此安排下去,江尘也算是解决了一桩事。 等他们练得差不多了,真要碰见流匪冲村,心中也能多几分底气。 只不过相对的,钱粮消耗也会大上不少。 现在粮仓也建了起来,该是抽些时间去城中,把自己之前的就想买的粮食买过来。 众人被田谦带走,方土生又在旁边问起来:“公子,剩下的人怎么安排?” 这次,除了家中请的佃户,他光是短工就请了十六人。 现在被挑选了十一人,还有五人在一旁蹲着呢。 大多身形偏瘦弱,不如被选中的这些人。 要是离了江家,他们还不知道到哪里去找活计呢? 江尘开口道:“愿意留下的,可以安排去垦荒,期间伙食也算我家的,不愿意的,就每人按每日二十文大钱的工钱,领了后可以去自谋生路。“ 方土生听完,松了一口气。 都是从南边逃难过来的,他也差点饿死,自然知道这些人的难处。 挑出这十人来他就纠结的很,那剩下几人干活同样卖力,只是体格弱一些而已。 于是开口说了一句:“公子仁善,他们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说完,走上前去,对那几人将事情说了。 众人一听,脸上大多都是惊喜的神色。 他们本来就纠结着到哪里再去找活干,现在听到江尘竟然还想继续留用他们,自是心中惊喜。 而且就算不留这,也能领到一份工钱,足够撑一段日子了,说不定还能回家去。 见到众人行色各异,方土生又加了一句:“你们也不要觉得现在可以回乡了。” “如今春耕已过,回去也来不及了。更何况,那群流匪到处祸害,到现在还未必散去呢,离了这儿,可就未必能有这么好的活计了。“ 听到方土生这么说,众人表情又紧张起来。 最终还是有人开口说道:“我留下。“ 立马又有人跟上说:“我也留下。” 最终,只有一个看着约莫四十多岁,有些老相的男人要领了工钱要回家看看。 江尘自是不会拦着,回屋拿了钱发给他。 对着江尘再三拜谢之后,准备在三山村歇上一夜,明日再往南走。 其他几人见他要领了钱,眼中也有几分羡慕。 但还忍不住劝道:“卢叔,你现在回去,若是碰见山匪,说不得连命就没了,还不如在这里混口饭吃。东家心善,不会亏待咱们的。” 第299章 准备垦荒,强征税款 这些天,他们在这做短工,不时还能有些荤腥,已经比家里过的日子要好了。 卢大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是死,我也想死在自家的地里,在别人家中终究不是个事。“ 听到这么说,其他人也心有戚戚,不再劝他。 众人散开,方土生则对江尘开口:“公子,我这两天在村子周边转了转,选了一些地方。垦荒该是不错,不如先去看看?“ 江尘想了想卦签中指示的田地,点了点头:“那去转转,要是没事,过两天就开垦。“ 垦荒不只是力气活,还极其繁琐。 田地里的石子草根,都得一点点挖出来,挑干净。 开垦荒地,动辄都是一两年的时间,才能获得有正常收成的熟田。 方土生在前面引路,不多时。 就将江尘带到了距离河岸两百步的一片石滩地,不远处,就是别人家的田地了。 方土生开口说道:“我已看过,这地方除了石子多些,也没多少草根,垦出来的田绝对不差。” “若不是这两年村中年景不好,肯定已经被村中百姓给垦荒了。“ 江尘扫了一眼之后,开口道:“这是不是离河岸太近了?” 方土生笑道:“公子这就不懂了,就是因为这河岸的淤土冲击过来,才能形成这肥沃的田亩,在这种地,收成绝对比别处多。“ 江尘不以为意,转而问道:“可还有其他的地方?” 方土生略微犹豫之后,开口:“附近我也看过,应该是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江尘抬头看向河岸,道:“去河对岸看看。” 方土生脸上有几分疑惑,他此前也去河对岸转过,却没发现什么适合垦荒的地方。 但转念一想,江尘在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只是匆匆看了两眼,了解程度肯定不如江尘,于是赶紧跟上江尘的脚步。 过了河岸,江尘朝着小黑山的方向走去。 方土生忍不住开口:“公子,这里离村子已经有些距离了,打理起来怕是麻烦得很。” 正说话间,江尘忽然停下脚步,转头问道:“你觉得这里如何?” 他站的位置,已经距河岸有三五百步了,反倒是更靠近小黑山一些。 方土生左右打量一番,立刻皱起眉头:“公子,这地方紧挨着山脚,底下必定遍布草根,而且离河岸偏远,怕是算不上肥土。” 说着,他蹲下身子,扒开表层,挖出一捧土递到江尘面前,“这土虽说还是乌淤膏土,但肥力远不如岸田,得额外多施些肥,才能赶上河岸田的收成。” 江尘在四周看了一眼,方土生说的没错,这里的确算不上优质耕地。 可卦象明明显示,这里是,现在最适合开垦的荒地。 虽然心中有些不解,但此前龟甲占卜还没出过大错,他也没不信的理由。 于是说道:“就这了。” 说完,抬手自脚下划定范围:“以我站的位置为起点,往上延伸,圈出四十亩地,就垦这片。” “这……” 方土生还是忍不住劝说,“公子,此处开垦比别处难得多,就算开出来,收成也未必能比别处好,何必要选这里?” “要不.......请大公子过来看看?” 这些天他一直和江田混在一起。 在江田口中,江尘此狩猎是把好手,却唯独不会种地。 方土生只当江尘是随口一说,可开垦荒地是耗费一年功夫的大事。 要是没选好地方,日后种出的粮食连赋税都不够交,那可就白忙活一年了。 所以他才说,想请江田过来瞧瞧,最后定下。 江尘摇头:“就选这里,不用问了。” 方土生见江尘态度坚决,只好点头应下。 他也知道,现在江家还是江二郎做主,江尘这么说,他再去问大公子,恐怕就是得罪主家了。 记下范围后,又道:“公子吗,这地下树根多,怕是等准备足够的铁器才行 ” “就这几天,我会准备好。” 练兵,垦荒,都是短时间看不到成效的事。 江尘只是安排下去,也没急着看到成效。 ................. 永年县城,梁永锋最近很烦躁。 从上次去三山村丢了破阵弩之后,他时常避着县尉,就怕被问起这事。 这事他交给江尘之后,到如今也没个消息。 关键是,去年的一伙流匪,到现在还盘踞在距离的柳城县。 也不知郡城里出了什么事,这一伙流匪都灭不了! 是招安还是剿匪,到底拿出个章程来啊。 赵郡的贵人们不急不缓,永年县却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流民一窝窝的进城,县城的治安自然应声而落,百姓怨声载道,他已经不敢去巡街了。 若是被缠住,可能就是十几个案子缠上来,根本没法处理。 更重要的是,要是那些流匪在柳城县吃光了粮食。 不敢去冲击郡城,就会往附近几个县扩散了。 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离得最近的永年县。 而永年县,最多也不过有五十乡勇,五十府兵,最多加上他手下的二十衙役。 林林总总,能凑出百来人来守城就不错了。 若真是那些流匪过来冲击,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 这两天,陈炳和赵鸿朗同样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边收编流民,操练枪棒朴刀,防备流匪冲过来,一边又督促他赶紧将破阵弩找回来。 两架破阵弩往城墙上一放,还是能吓住那些流民流匪。 正心烦时,外边传来猴四的声音:“捕头,县尉令你带人下去催缴税款。” 梁永锋更加烦躁:“催催催,我到哪去催,现在哪里能缴的上来税!” “县尉的意思,让你多带些人去......现在县中操练流民,钱粮告紧。” 多带些人,那就是强征了。 梁永锋深吸一口气:“点人,明日下乡征税。” “先去哪?” “三山村。” 第300章 梁永峰上门,吓一跳 三山村。 在永年县所管的村子,绝对算是最穷的一档了。 村中一共也没多少富户,想要将安民税全收上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那破阵弩,遗失在三山村,还极有可能,就在江尘手中。 他可以借此向江尘施压,让他将破阵弩交上来。 就算沈朗和江尘关系不错,作为里正、催缴税款也是其分内之事,沈朗也没理由阻拦自己。 次日,他就带着一班衙役,县衙的两名老吏,驾着驴车,往三山村去了。 进了三山村,村中百姓见到身穿着黑红衙役袍服衙役进村,都迅速跑开,赶紧关门闭户。 他们可还记得安民税的事情呢,现在交是交不起,只能躲了。 梁永锋倒是毫不在意,直接带人往江家去。 等到江家大院时,他也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只是一堆破瓦,青石、泥砖胡乱堆放。 这才多少时日,就已经立起这等高墙来。 看着,比原本那陈丰田的院墙高出一倍有余。 而且全部是青石造就,完完全全的高墙大院。 就这模样,也能称得上是一地豪绅了吧? 梁永锋轻轻吐气:“这江家,还真是靠着江二郎一人立业了。” 心中多了几分谨慎,喊了一句:“江二郎可在?“ 正安排人干活的孙德地听到动静,立刻转头过来。 看到是梁永锋,立马喜笑盈盈地过来,“原来是梁捕头,今日过来是寻东家的?“ 孙德地上次见了梁永锋对江尘的态度,如今对他也没几分畏惧,语气带着几分亲近。 梁永锋却冷脸开口,说道:“人可在家?“ 孙德地见他这表情,心中惊诧,笑容也收了起来:“倒是不凑巧,东家刚刚出去,现在应该在村那头的大槐树下,捕头你去那边一看,应该就能看到。“ 梁永锋点点头,也不多话,直接带人往那走去。 孙德地看着梁永锋走开,心中直犯嘀咕:“总不会又是来找麻烦的吧?” 随后摇了摇头:“看来上次还没长教训啊。” 嘀咕了一句后,就回去继续忙活了。 梁永锋来三山村已不止一次,也已经轻车熟路了。 没走几步,就远远看到那大槐树。 如今已入春,上面绿叶如伞,比冬日多了许多生机。 让他看着烦躁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了。 可就在这时,前方传出一声齐声叱喝:“杀!“ 梁永锋听到这声杀,吓得身体一抖,手下意识就按在了腰刀之上。 身后跟着的衙役也吓了一跳,神情紧张将手中长刀、烧火棍之类的握紧。 猴四上前来,开口说道:“捕头,前面好像有动静。“ 梁永锋低骂了一句:“聋子都听见了,用你说?“ “摸过去看看。” 说着,绕开道旁的两间木屋,小心靠过去。 目光所及处,就看见槐树空地之下。 三四十人壮丁,在大槐树下列着军阵,手中各持朴刀,往前挥舞劈砍。 每劈砍一次,就齐声喊杀! 三四十人齐呼,前面十人还身着全甲,连带着那些闪烁的刀光,气势已有些骇人了。 而江尘和江有林,就站在这群人前面。 江有林更是手持朴刀,一招一式的教着。 梁永锋看到这场景,心中大骇! 村中养兵,这江尘是疯了不成?难道也想造反! 本来想要借着催缴税款的事情,向江尘施压,现在心中就只剩惊惧了。 要是江家真的图谋不轨,他现在露面,怕不是被抓起来灭口了! 想到这里,梁永锋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去.......还催什么税,先保住性命再说。 但没退两步,江尘就注意到了他们。 见到是梁永锋后,伸手笑着招呼了一声:“梁捕头怎么有空过来?“ 梁永锋听到这一声喊,身体一颤,差点就将刀抽了出来。 见到江尘满脸笑容,心道:“若真是私下练兵,该不会是这种表情吧?“ 当即定了定神,扯出个笑容来:“我今日是有事想要找二郎,没想到碰见……“ 说着,看向旁边正在操练的三十壮丁,有些说不下去了。 江尘一脸不解:“这不就是借农忙结束,操练村壮吗,梁捕头没见过?“ 操练村壮?有这架势? 各村操练,村壮最多松松散散的练练枪棒,在村中游走两圈。 这事情吃力不讨好,怎么会有人上心。 哪有这样全甲全刀,气势惊人的村壮! 站在最前面的,还有个身高八尺的壮汉,看着让他都有些心惊,肯定不是三山村中人吧? 收拢流民练兵?这更是大忌啊! 心中思索,可他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 要是真戳中了江尘的心思,他说不得就真的得永远留在三山村了。 此时,江尘已经上前,将他拉着往旁边走去:“梁捕头,这边嘈杂,有事到旁边说吧。“ 梁永锋只好收回目光,和江尘走到一旁。 江尘问道:“梁捕头今日过来,有什么事吗?“ 离了了那军阵,梁永锋的表情终于自然了些:“我这次过来可是好事。” “之前江二郎猎了熊罴,按律法,该是有赏格下发。这次我已带过来了。“ 说着,一挥手,两个衙役便将手中端着的一匹绢布拿上来。 “一匹绢,四两赏银,江二郎点点。” 江尘微微发愣。 这事本来就是沈朗随意一说,江尘没怎么放心上。 毕竟,想在如今的官府手中抠银子,简直比登天还难,没想到这次真给自己下发下来了。 恐怕,这只是先给个甜枣而已。 江尘心中想法不少,面上丝毫不漏,轻笑开口:“那我多谢梁捕头和几位兄弟了,先去家中喝茶歇息,其他的再说。“ 等到家中坐下坐定,喝了几盏茶,梁永锋的心情才彻底安定下来。 但此前想着强征安民税、借税施压的想法,早被被他抛到脑后了。 笑话,就那三十人冲上来,他带着的这些衙役都不够打的。 更别说,这三山村百姓是有前科的.......当初陈丰田被活活殴死。 他要是将村中百姓逼急了,说不定也要落得跟陈丰田一样的下场。 第301章 催税,江尘的担忧 见到梁永锋迟迟不说话,江尘放下茶盏:“你们歇着,我去让嫂子打些酒来。” 梁永锋赶忙拦住:“二郎不用忙活,我这次来,其实还有两件事要说。二郎听了,不要动怒才好。” 他说话,已经不知不觉的小心起来了。 “梁捕头有话直说就是了,我还能生生气不成。” “第二件事,就是此前说的猎税和安民税,该到要催缴的日子了。“ 江尘心道果然。 下乡来,带着衙役和老吏,其中一个,还是上次进村的马修杰,大概率是进村来催缴税款的。 猎税,他已经准备好,村中猎户拿出来也不难。 但安民税可是要全村一起交的,现在刚刚春种结束,有几家交得起的? 更别说,他也没准备交,自然没去催过。 于是皱眉开口:“梁兄啊,你也看到了,我三山村这模样,又经了两个荒年,要不是村中百姓良善,时常互相接济,早就饿死人了,哪还有钱交什么安民税。“ 梁永锋直接忽略了村中百姓良善的话,勉强开口:“各村都是这般景象,我也难做很,还请二郎理解下。” 江尘颔首:“那我就抓紧时间催缴,等收齐了,就交去县衙!“ 梁永锋自然知道这是推脱的法子,表情有些难看,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江尘却又开口:“但梁捕头下来一趟,我也不好让你们空手而归。这样,村中的猎税,我先让人交齐了。“ 说完挥挥手,让顾二河去将村中猎户叫过来。 不多时,村中几个猎户到了江尘家中。 顾二河跟他们说过梁永锋来的目的,自是带齐了银子过来的。 很快,桌上就摆了一小堆的铜钱和散碎银子。 前些日子,江尘也是带他们赚赚了二十两。 现在催缴税款,自是没人说什么抱怨的话。 梁永锋见到几个猎户乖乖交上税银,心中反倒更紧张了些。 今年的税银,可比往年要多上不少。 江尘一喊,几人就毫无怨言的交上了。 这当上几天里正,江尘对村中的掌控,说不得已经比陈丰田还要强了。 心中更不敢得罪江尘,只是让猴四将银钱收好。 等几个猎户走后,才继续开口:“税银算是齐了,但安民税事关县衙安稳.......现在柳城县那边的流匪未除,县中极缺钱粮操练乡勇。还请二郎多多催缴。“ 江尘信了他的鬼话。 永年县内有多少富户豪绅,不去从他们身上扣油水。 偏偏要强征乡下小民身上的几分几毫,不就是觉得普通百姓不会反抗吗? 真要是流匪进城,那最先遭殃的也是那些富户,他有什么催缴安民税的道理。 他只当没听见梁永锋话,说道:“放心。能缴上来,我第一时间交给官府。” “不过现在........梁捕头还是去附近几个大村吧,我们村一时间恐怕是凑不出来了。“ 江尘算是应下了,梁永锋也不好在说什么。 可下面的长河村,那村中住着的可是县丞的老爹,他那里敢去强征。 那也只能去上首的上岗村了,今天不论多难,都得带些银钱回去,否则回去也没办法向县尉交差。 熄了对江尘施压的心思、梁永锋 继续轻声开口:“其实这安民税,也不一定非要交齐。” “哦?”江尘侧耳去听,一副好奇激动的模样。 “我来之前,县尉有命令,要是江二郎能找到那丢失的破阵弩,这次的安民银可以为你减半。“ 江尘就知道他们还没忘记那破阵弩呢。 下意识地往外看了看,靠近院子大门处,一个观景台马上都快要建起来了。 到时那破阵弩就安在那,守护自己一家院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现在将破阵弩交出去,那他这观景台不是白建了嘛。 江尘于是拱手:“有消息,我一定通知梁捕头。” 但有小声加了句:“但此事已经过了数日,恐怕很难找到踪迹。 梁永锋心中骂着江尘不要脸。 想想那些藤甲兵,还是只能咬牙点头:“那就请江二郎多用些心,能找到我,还有重谢。” 见到江尘仍旧一脸不在乎的模样,又带着狠气开口:“要是找不到,此事就不好善了啊。“ 江尘笑笑,全然没把梁永锋这威胁放在眼中。 转而问道:“柳城县那些流匪,现在还没清理。“ 梁永锋摇头:“所以,还望二郎早日找到破阵弩,要是那些流匪吃干了柳城县,说不定就冲着永年县来了。” “要是没破阵弩保护,让那些流匪进了县城,还不知要死多少人了。” “明白,我一定尽心。” 将梁永锋送走后,江尘心中又难免多了几分担忧。 要那些流匪到现在都没处理,还真可能往永年县这边跑。 要真打过来,永年县还有城墙。 乡勇和府兵据墙而守,流匪未必能破城。 打不进城,那些流匪说不定就会在附近的村子来劫掠。 想到这里,他也觉得该早做准备了。 先得让老爹加紧操练,尽量让藤甲兵遇事之前形成战力。 再设人在附近村中巡逻,以防万一。 至于破阵弩,是万万不能交出去的。 县城中有无破阵弩,影响不大,而放在他这里,可就关乎着一家人甚至全村人的生死。 想到这里,江尘走出门去,找来了顾二河:“让村中百姓明日开始把拒马摆出来,明天一早,你和胡达一起过来找我。” 顾二河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还是按照江尘说的去办了。 第302章 征召江有林 把顾二河送出门,江尘正要回去,却听到有人喊了一句:“尘哥儿,那捕头没为难你吧。” 江尘回过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家门口已经聚集了十几个村中百姓。 江尘扫了一眼,大都是村中老人,手中还提着锄头、棍棒之类,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为首的,则是村中的陈满仓,远处,张本善几人也在远远看看。 江尘有些不解发问:“满仓叔,你们这是干嘛。” 陈满仓将锄头往地上一砸,胡须一颤:“那些捕快不是来催税吗,你莫要为难,让他来找我们就是,我们这把老骨头,跟他们拼了就是!” “对!” “俺们不怕!” 这话说得,好像梁永锋要过来强征赋税一样。 “满仓叔!”江尘走下台阶:“梁捕头确实是来催缴赋税,但已经被我挡回去了,暂时无事了,你们就安心回去吧。” 好容易将几个要跟梁永锋拼了的老头劝回去。 江尘心中也不由嘀咕:“我什么时候有这种威望了?” 看了一眼乡吏命星,的确比往常明亮一些。 “难道是祭山神的事?”江尘心中思忖。 好像那日拜山神时,有几个村中老人都落了泪。 “难怪说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祭祀并非祭拜神明,更是收拢人心最好的手段啊。 .............. 梁永锋离开江家,往村口走去,面色逐渐沉下来。 猴四在旁边低声说道:“大哥,我们出来后,一直有人盯着。” 梁永锋一言不发:“驾车。” 看来,破阵弩是别指望找到了。 江尘还和上次一样,答应得极为痛快,却毫无半分诚意,明显是推诿敷衍。 他搬出流匪的事,就是希望‘举义勇’的江尘,真有那么几分义薄云天来。 可惜......看来江尘也只是求名而已,根本没有一丝触动。 至于安民税,梁永锋回头看去,几个躲在屋后窥伺的目光,立刻缩了回去。 不知什么时候,这三山村百姓,竟然以江尘为首,拧成了一股绳。 这种情况下,牵一发而动全身,谈何强征赋税。 那江尘才当了几天里正,到底做了什么,威望已经超过两代里正的陈丰田? 身旁的老吏马修杰。 上次还收了江尘的银子,此刻见到梁永锋面色不快,开口说道:“江二郎还是能干的,这么快就交齐了猎税。” 梁永锋看了一眼这个老吏,没想到他会为江尘说话。 心中记下,面上却依旧客气:“马先生,随我去上岗村吧。” 五名猎户的猎税,将近万钱,确实不算空手而归。 但大头的安民税没收上来,就带这些回去,梁永锋自然没法交代。 而上岗村,没什么背景,还有几家一等户,田产丰厚,就算不能全额收缴,先收一半该是能做到的。 当日,梁永锋带着一班衙役赶到上岗村,村内顿时一片大乱。 一番强征下来,倒真收上了过半的安民税,其余的还暂记欠税,又勒令村里的里正继续催缴,不得遗漏一人。 梁永锋等人离开时,上岗村众人都是一脸哭色,在背后暗暗唾骂。 直到天色渐晚,梁永锋才带着人返回县衙,直奔公廨拜见县尉陈炳。 可惜却扑了个空,转头去了校场,才找到人。 陈炳正看团练教头练兵,表情隐隐有些不满。 梁永锋上前躬身行礼,低声禀道:“禀县尉,今日我带人下去征缴赋税,共收得粟米七十斗,银钱两万六千钱。” 陈炳皱起眉头,语气不满:“怎么这么少?” 梁永锋心中暗骂,就这还是他带着人掏干了上岗村,打伤数个村民征来的。 但其中难处,自是没办法跟陈炳说。只能解释:“长河村有赵员外护持,我不敢动;至于三山村,则有江尘在,我只收了猎税。” “江尘又如何?”陈炳抬眼追问,“他只是和沈先生有些交情,现在依律纳税,沈先生还能为难不成?” 赵鸿朗到现在都怀疑沈朗的身份,连他也带着几分不确定。 现在索性冷处理,自是不会因此,就放弃三山村的赋税。 梁永锋上前一步,低声开口:“属下去时,江尘正在村中操练民壮,威势惊人。” 陈炳看了一眼正操练的乡勇,不以为意:“现在春耕已过,世道又乱,村里操练民壮,也没什么问题吧。” “可三山村的村壮,身穿藤甲、各持朴刀,杀声震天......那劲头,比这乡勇都强上不少。” “要是江尘靠着这些民壮拒缴赋税,恐怕是个麻烦,还望县尉早做准备。” 他不敢得罪江尘,但不影响在陈炳面前上眼药。 陈炳这看了一眼正操练的乡勇:“三山村是什么人负责操练?” “江尘其父,江有林。” 陈炳略微沉吟:“我记得江尘的父亲江有林,以前好像从过军吧?” “是。”梁永锋点头:“还立了军功,分了田地。” 陈炳略微思索后开口:“明日你带着募兵令,将江有林征召进城,让其负责操练流民。” 梁永锋短暂愣神后,嘴角不自觉上扬。 把江有林召走,一来能断了江尘的臂助,让他没法再好好操练乡勇; 二来,要是日后真的流匪攻城。 江尘为了他老爹的安全,还得带着三山村的村壮来救援,倒是一举两得啊。 “县尉英明!” 梁永锋由衷赞了一句。 现在他们那边根本抽不出功夫管三山村的事,这一招釜底抽薪,足以让江尘安稳一段时间了。 “下去吧,继续征缴赋税。”陈炳挥挥手,没再把三山村的事放在心上。 梁永锋离去后,陈炳召来了旁边一个年轻小吏:“赵县丞在作甚什么?” “应该是在公廨处理文书。” 陈炳这才起身,朝着公廨内另一处走去。 没多久,就找到了正坐在公廨内,悠闲品茶的赵鸿朗。 陈炳在其面前安然坐下,开口道:“赵大人好雅兴。” “陈县尉啊,快来尝尝刚从江都寄过来的新茶。” 陈炳没心思喝茶,开口说道:“赵大人,长河村的安民税,还需要你多上心。” “安民税啊。”赵鸿朗不以为意:“我过几日会让长河村正准备好,交到县衙来。” “如此就好。”陈炳这才品了一口茶,茶香于唇齿之间碰撞,比他大哥送来的茶都要好上几分。 放下茶盏,陈炳开口道:“流匪到现在还在南边盘踞,你就一点不急?” 第303章 论增强战力 “有甚急的,郡城赵家、李家只要派出部曲,不消几日就能肃清?” 陈炳身体微微前倾:“可问题是,大人们不出兵!” 赵鸿朗并不接话,转而叹了一句:“边境军防竟糜烂至此,离了士族,竟无兵可调。” 陈炳哪里管得了这些,只急切开口:“赵大人,万一流匪真的冲击县城,我们该怎么办?上面,可是有不少人想让你死。” 赵鸿朗轻笑一声,毫不在意:“难道县尉忘了江都旧事?” 陈炳才想起,此前赵鸿朗跟他说的江都曹氏,被硬生生除去士籍的大案。 这才想起来,盏中茶来自于江都。 抬眼看去:“沈朗的身份,确定了?” “江都曹氏确实有人逃了,期间还有几家士族提供帮助。 但是不是沈朗,我不知道。” “有何办法确定?” “陛下日理万机,就看他何时看见我的信件了。” 这么说,那还是遥遥无期了。 陈炳也没再追问,反正他也不急着确定沈朗的消息。 却又忍不住问道:“江都曹氏,就不知道做出那等事触及陛下逆鳞?怎敢的......” 赵鸿朗呵呵一笑:“曹家兴业一朝早就失势。” “曹家老太爷自以为长袖善舞、勉力维持江都曹氏的地位,可实际上,不过是随时能被丢出来的弃子罢了。恐怕直到陛下降罪,他们才明白事情经过。” 陈炳听得心头一颤。 一郡望族曹家,都能被推出去背锅灭族。 他一个投靠士族的县尉,岂不是随时可以被拿来牺牲? 一想到这里,他更觉心惊胆战。 要是上面的大人,想让赵鸿朗死,恐怕也不在意让他背锅。 只得道:“赵大人,你我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到底是有什么办法,就跟我透露一下吧,我也好早做准备。” 赵鸿朗放下茶杯,轻笑道:“陈大人还是没懂啊,他们想让我受过贬黜,但不敢害我性命。” “县城被攻破,定会有一队人马冲出来打散流匪。” “到时流匪大概率会四散冲向周边村镇,再次掀起民乱,陈县尉要准备,不如准备如何保境安民吧。” 陈炳眼神闪动。 他一辈子只当到县尉,甚至没怎么出过永年县。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 但听完之后,也觉得的有理。 心中终于安定了些:“若是这样,那倒不用费太多心思守城了。” 这段时间,他与赵鸿朗没少交集,也知道赵鸿朗心气不在于永年县。 他又有把柄在赵鸿朗手上,一时半会儿也根本没办法对付赵鸿朗。 所以两人,到现在,面上倒还过得去。 至于保境安民。 北疆地广,永年县下四村一镇,离得颇远,他哪里顾及的了。 既然是郡城的大人有意放纵,那就更不用阻止了。 大不了事后问责,再花些银钱打点一下就是了,反正他也没指望能升上去。 ................................. 当日夜晚,江有林拖着疲惫身子回家,脸上却带着几分振奋。 操练一日真让他,找到了些许从军的记忆,也渐渐的得心应手起来。 江尘绕到其身后,给他按揉肩膀,笑着问道:“爹,辛苦了。” 江有林轻哼一声:“有甚辛苦的,是我操练他们,又不是他们操练我。” “就是啊,这些人比我当年从军时差远了。” 江尘道:“都是些村壮流民,哪能比得上爹当年的风采。” 旁边的江有林倒上蜜水递上,江有林一口灌下:“当年我们那是要上战场杀东獠的,自是不能比。” “我要是拿当年军中的法子操练他们,怕是不到两日,这些人就跑光了。” 江尘又吹捧了老爹两句,直到老头脸色有些发烫:“其实我也就是小兵而已,都是依葫芦画瓢而已。” 江尘这才在旁边坐下,话锋一转道:“爹,要是不久后,有流匪进村,你觉得我们能守住吗。” 江有林猛地抬头,急声问道,“当真?” 他听那些操练的流民说过,那些流匪就像蝗虫。 一旦过境,必定抢光所有钱粮,甚至煮人为食。 一旦聚集起成匪,那就没了人性可言了。 “我只是估计,暂且不知道,只是问问。”江尘回了一句。 要是真有流匪袭村,他应该能通过占卜提前几日知道,那时候恐怕已来不及反应,还是得早做准备。 江有林脸上的得意变为忧色:“要是真有流匪袭村,就这几十名村壮现在的情况,恐怕挡不住。” “那爹,有什么迅速提升战力的法子吗?” 江有林开口说道:“要么继续征召村中壮丁.......人多自然把握更大。” 江尘微微摇头:“恐怕不好弄。” 那日报名的壮丁,几乎占了村中适龄壮丁的一半。 最终也只筛出三十四个壮丁而已,再招也只能招募一些老弱病残,用处不大。 要是见到流匪就跑,说不定还有反作用。 要继续募丁,就只能招募流民了......但这事本就是钢丝绳上跳舞,他也不敢做的太过。 昨日梁永锋过来,就被村壮操练的场景吓了一跳。 继续招募流民,指不定会惹来多大的麻烦。 现在手中村壮三十四人,流民十人,已经是极限了。 江有林短暂沉默后开口:“提升战力,无外乎人、兵、甲、弓。” “村中现在只有十副藤甲,若是能全员配甲,四十人足以对付百名流匪。” 江尘眼前一亮:“哪里能买到藤甲?” 兴业律中写明,民间私有、私造禁兵者,依律论罪。 其中首禁便是甲胄、盾牌,其次是长刀、长槊。 可乡下村镇官府鞭长莫及,又有山匪洗劫。 朴刀、藤甲这类东西,私下流通却从未断绝。 “各村私下里大多有存货,但没人会轻易卖。”江有林这话又打消了江尘的兴奋。 他把这个办法先记下,又问:“还有别的法子吗?” “村壮用的朴刀,都是普通柴刀加木棍改造的,磨损严重。真要是打起来,说不定一刀下去就崩了刃,或是砍飞出去。” “若是能换上精铁打造,合适的木柄,战力也能提升不少。” 江尘点头记下,这倒是不难,去城中铁匠铺打造就是,只是多花些钱而已。 第303章 江有林:临时教头 “此外就是弓箭,要是人人持弓,流匪说不得根本不敢上前。” 江有林说这话时,脸上带着几分追忆,似是想起了自己当年当兵的日子。 江尘却面露难色:“爹,射箭这事儿,哪是一时半会儿能练出来的?” 他穿越而来,得了些好处,五感比常人敏锐,练箭本有先天优势。 再加上小时候有些基础,才能射得精准。 寻常百姓想要练出准头,绝非易事。 “真打起来,未必需要射得多准,只要把箭射出去就行!” “那些流匪要敢来,就先拿箭雨气势威吓,打散他们的信心,将他们喝退就行。” 江尘眼前一亮。 是啊! 他没真正上过战场,战场之上哪有那么多精准要求? 关键是那些流匪此前也是流民,不还是乌合之众,看到箭雨落下,说不定吓得扭头就跑。 这么想,每人发一把弓,倒也可行。 关键是,官府只禁弩,不禁长弓。 就算不是猎户都能购买,采购起来不成问题。 想到这,江尘已将弓箭列为下次进城的采购目标之一。 四十柄弓齐射,那些流匪一来,不得被吓的屁滚尿流。 江有林却继续道:“这些都是外物,要真要是遇上流匪,最主要还是胆子。” “战场之上,哪方被吓破了胆,比猪还好杀,只要气势够盛,以少胜多也是常事。” 江尘也懂这个道理,道:“爹,这个不用担心......我们有破阵弩,我现在练武也有了些结果,大不了带头冲杀,保证能把气势拉起来。” 他如今已突破明劲,身着藤甲冲在前面,想来能轻易砍翻几人。 打出气势,村中壮丁一拥而上,胜算应该不小。 江有林皱眉:“不行,太危险了,真打起来你就是主将,万万不可出事。” 江尘笑笑:“好,我到时候注意些。” 江田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连忙开口:“爹、小弟,你们别说得这么吓人!” “咱们前面还有县城顶着呢,县城里有大老爷,还有官兵,哪能轻易让流匪过来?” 江有林点点头:“倒也是,暂时不用担心这么多。” 江尘笑笑:“我就是提前准备些,大哥你别紧张。” 他并没有跟大哥解释太多。 实际上,正是因为梁永锋说陈炳在准备守城,他才这么担心。 柳城县的流匪是一群乌合之众,冲击县城失败后,说不定就会往各乡镇流窜。 到时候,他可没指望官府能带人求援。 “就是就是,说得我也心惊肉跳的。”几人说话时,陈巧翠也端着饭菜上桌,打断了话题:“别说这些事,现在咱家最重要的!还是二郎的婚事。” “爹,你也不能老管那些人.......二郎成亲才是正事。” 江尘顺势住口,笑着聊起了家常。 要是能一直这样安稳过日子,倒也不错。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正是为了保护如今的生活,他才要提前准备。 .............. 次日,江尘再次以乡吏命星卜卦,没什么特殊情况。 无非是天气晴好,适宜催耕农事,江尘看完,心中安定。 乡吏的卦签大多是这类内容,起码暂时,不会有流民袭村,也是好事。 收起龟甲,江尘正想着今日进城要采购些什么。 门外忽然传来喊声:“江二郎!” 江尘走出去,正见梁永锋喜笑颜开地走了过来。 他眼神有些吃惊:“梁捕头怎么又来了?我这还没来得及催税呢。” 梁永锋摇头:“倒不是为了税款,今日过来找你,是有其他的好事。” 江尘可不觉得梁永锋上门能有什么好事,但还是将人引进屋内:“梁捕头进来细说。” 两人在屋内坐定,梁永锋才开口道:“是这样,县尉大人听说二郎父亲,是征东獠的精兵,武艺超群,还通晓军事。” “正巧,现在流匪作乱,想请江叔任县中的临时教头,操练流民,加固城防。” 江尘目光落在梁永锋身上,带着几分冷意。 梁永锋顿觉浑身发毛,连忙解释:“二郎,我知道你为难,但这真是县尉的意思,我......我只是传信的。” 江尘面无表情的摇头:“梁捕头,我爹年岁已高,怕是难当此任。” 梁永锋说跟他没关系,江尘自是一丝一毫也不信。 估计是昨天梁永锋把见到的场景,回去后跟陈炳说了,陈炳才想出这么一招。 梁永锋只得解释:“二郎,这实在是县尉看重,还请江叔务必进城,莫要推辞才好。” 江尘再次发问:“可有官府的征调文书?” 梁永锋立刻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说道:“自是有的。如今流匪聚集,县尉已开始募丁,加固城防。” “还好城中有不少流民,暂时不用从村镇征调人手。” 江尘见到文书,只得开口:“我得去问问父亲的意思。” 梁永锋连忙道:“这自是应当。” 江尘把江有林叫了过来,将此事一说,江有林同样是措手不及。 梁永锋见两人神色不定,又补充道:“这是官府正式征调,还有县尉朱批,还请江叔早做准备。” 江有林只得开口:“还有几日便是二郎大婚的日子,还请捕头通融一番。等二郎成了亲,我立刻进城操练乡勇。” 文书都下了,他还真没拒绝的余地,只能先寻个法子拖延。 江尘立刻接话:“梁捕头,我和砚秋的婚期定在五月十七日,到时还请梁捕头也过来喝杯喜酒。” 梁永锋倒是知道江尘要成亲的事。 此刻拿出来说,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我只能回城问问县尉,再给二位答复。” “劳烦梁捕头。”江尘将其送出门,手中却已塞过去两枚银锭,约莫五十两。 梁永锋看到银子,先是愣神,又很快笑出来:“二郎,这就足以交上三山村的安民税了。” “梁捕头觉得是安民税那就是,还请替我们多美言两句。” “放心,一定。”梁永锋对着江尘拱手离开。 他一直想跟江尘修复关系,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收了银子,那就是有利益往来,此前的那些事,应该是一笔勾销了吧。 第304章 授武 送走梁永锋,江尘脸色有些阴沉。 他着实没料到,陈炳竟会想出这么一招。 他转头看向江有林:“爹,怎么办?” 江有林摇了摇头:“还能怎么办?有正式文书,自然是要去的。” “但无论如何,也得让我看着你成亲再去。” “我只怕城门失守,到时我救援不及。” 江尘深吸一口气,脑中闪过让江有林先躲一阵的念头。 可文书征调,一人逃役,全家连坐。 更何况现在外边那么乱,又能躲到哪去? 又想请沈朗帮忙施压。 可陈炳让梁永锋过来,就说明其对沈朗的身份还有怀疑。 只是无从求证,但也不会太过忌惮。 再让沈朗出面,说不定反而会起到反作用。 见到江尘表情阴晴不定,江有林笑着开口:“你也不用担心,我进了城比你们还安全些。” 江尘心中一动! 是啊,永年县城里有陈炳、众多富户乡绅。 陈炳现在开始练兵,明显是提前做了防备。 流匪真要是打来,大概率没法攻破县城,也和他昨天的推测相同。 父亲在城里,说不定比在村里安全些。 他这也是关心则乱,没想太多。 稍松了口气,又开口:“那爹在你在城中多加小心,我怕陈炳陈泽叔侄因为我的事,暗中报复你。” 江有林点头:“放心,我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没那么容易出事。” “只是这文书,是陈炳知道我在村中操练民壮,心中忌惮,只是现在抽不出手来管,才将我召去来,为的就是敲打你。” “不如........之后咱们就像之前那样操练就行?” 江有林早在江尘收拢流民、训练藤甲兵时,就有些心惊胆战。 他当过兵,自然知道私下练兵,乃是大忌。 虽说江尘是里正,借着防备流匪的名义,同样容易引来官府猜忌。 只是他也没料到,麻烦来得这么快,所以就想干脆停了,免得陈炳事后算账。 可江尘心中,却是完全相反的想法。 不增强村中武备,流匪真打过来,官府就不管,难不成等死? 怎么可能因为陈炳的一次敲打,就放弃谋算? 要真的放弃了,到时陈炳秋后算账,他更是没半点反抗的机会了。 相反,若是他手下人马足够多。 哪里还会被一张文书,打的措手不及! 于是开口道:“爹,不能放弃,还得继续招募人手......我们得抓住这个机会,否则,日后就真是别人案板的上鱼肉了。” 听到江尘这么说,江有林不由抿嘴。 他在官府的统治下活了这么多年,天生畏惧官府。 但江尘说的也对,流匪将至,的确不能解散民壮。 可随即又担忧:“可我走了,你们怎么操练?” “我成亲前,还是爹你负责,我在旁边学着。” “成亲之后,我和沈伯父一起负责。” 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沈朗喜欢研究兵法,早就想着练兵了,他们两人看着,应该也不差。 江有林也觉得可信:“沈先生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有他在应该没问题。” 江尘:“……” 这是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啊。 看来,得展示一下前世在网上纸上谈兵的功夫了! 也不知道用到实际,能不能起到效果。 江有林知道时间紧急,也起身说:“我先去槐树那边,让他们先操练起来。” 江尘没急着去,没多久,顾二河就带着胡达走了进来。 “尘哥。”顾二河喊了一句。 跟在他身后的胡达还一脸怒色:“尘哥,刚刚我看到梁永锋那小子从村子出去,他又来催税了?” 江尘摇头,倒也没瞒他们,将事情说了下。 顾二河神情焦急:“这......这要怎么办?” 胡达更是须发皆张:“那陈炳就是没安好心,不能让江叔去。” 江尘摆摆手:“现在只能去,没别的法子......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说完又看向胡达:“梁永锋去过你们村了?” 胡达一说起这个就来气,重重点头之后开口:“何止是去了,带了一班衙役进村催缴什么鸟税,村中起码有七八人被打伤了,有的甚至被直接抢走家中存粮。” “土匪!土匪都不如!” 看来,那才是梁永锋催税的手段。 在三山村,只是克制不发而已。 “行了。”江尘让胡达先住嘴:“人家是官,我们是民,有些事只能忍。” 胡达更是气急:“可哪有这样的官,那几家被抢走存粮,哪里还活得下去,这不是土匪是什么。” 江尘没在这上面多说,转而开口:“南边的流匪还没平定,世道要乱了。” 顾二河一脸愁色,胡达只哼了一声:“有这种官,这世道早该乱了,越乱越好。” “乱世是要死人的,说不定死的就是你的家人朋友。” 一听这话,胡达脸上的神色才收了回去,开口道:“尘哥,我想把家搬到三山村来。” “这事之后再说,我今天叫你们来是有别的事。” 见江尘要说正事,两人立刻正色。 “此事,出我口,入你们耳,无论如何不能外传。” 顾二河:“尘哥放心。” 胡达也点头:“尘哥,我一个字都不会传出去。” “乱世将起,我传你们几招武艺傍身,真遇到什么事,也可以有些应对。” “武艺?”两人的表情这下是一样的惊愕:“尘哥,是能飞檐走壁的功夫吗!” 他们在戏本中,就是没少听那些飞檐走壁的大侠故事。 “没那么玄奇,但确实能够增强气力,不是一般的把式。” 两人呼吸都粗重了几分,这等东西,哪是他们能学的,难怪尘哥说要保密。 可顾二河神色纠结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尘哥,这是你传家立业的东西,我不能学......” 胡达一脸渴望,听到顾二河的话,表情僵住。 可纠结片刻,也跟着开口:“对,尘哥,我也不能学。” 这时候,一本制作诱兽香的手艺,都传男不传女,更别说武艺了。 “不用说这些。”江尘既然开口,自是不会临时反悔:“世道渐乱,我大哥没什么练武的天赋,侄子侄女还小,身边没可用的人。” “现在最信任的就是你们两个,你们要真能有所成,也能多帮我些忙。” 第305章 观看操练 顾二河听江尘说完,双目有些泛红。 双膝跪地,以手指天:“我顾二河此生,奉江尘为主,但有不忠,天打雷劈!” 胡达自然也知道能传家的武学之珍贵,同样跪下表忠心。 江尘连忙将两人扶了起来。 “你我兄弟,说这些作甚?” 他现在手边,也着实是没人可用。 胡达看似莽撞,实则机灵,心思活泛,是个能用的。 顾二河能力稍逊色一些,却对他忠心不二。 把奔雷拳交给他们二人先练着,真有什么事,他跑不过来,两人也能护持一二家中。 事到临头,也不是敝帚自珍的时候。 将两人拉起后,也不再多说。 “我这拳法,名叫江家拳,是祖辈传下来的......” 他没说这拳法是奔雷拳,而是托名祖上,这说辞,也早跟家中人通过气了。 两人现在虽说忠心,但未必不会因为各种原因传出去。 到时候被人问起,也有个由头。 反正往上倒十辈八辈,谁家还没出过两个能人? 这话落到顾二河和胡达耳中,两人是既惊又喜。 胡达心中暗暗寻思:“尘哥家中有拳法,之前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虽是长岗村人,却也听说过江家此前的窘状。 要是早有这般武艺傍身,江家也不至于被陈丰田家刁难啊。 但转念一想,他也想明白了。 学武定是要天赋的,尘哥刚也说了,江田没什么天赋。 肯定是尘哥天赋卓绝,才练成了武艺,光宗耀祖。 江尘也压根不知道胡达心中转了这么多念头,更不知道还替自己想好了说辞。 只是继续道:“今日我教你们三式桩功,明日再教五式打法。” “这只是江家拳前半段,等你们学得差不多了,再来问我后半段。” “谢谢尘哥!” 江尘毫不忌讳的说自己藏了私,但两人心中毫无芥蒂。 这武艺本就是天上掉的馅饼,他们哪里敢奢求太多。 不再多说,江尘即刻演示起来。 两人虽然又没什么武学基础,可身体康健,脑子灵光。学起来比江能文、江晓芸还是快些。 江尘只演示了几遍,就停下来,让两人反复熟悉动作。 大半日下来,两人已已将桩功烂熟于心。 江尘坐到一旁,让他们先歇息一阵。 可两人哪里舍得停下? 这可是三辈子求不到的机会,他们生怕错过了一分一毫。 他们听说,郡城的武馆招人,一年学费就要几十两银子。 寻常人家负担不起不说,若是平头百姓,想交钱都没门路。 江尘只得说了句过犹不及,终于让二人停下。 随意坐在台阶上,喝了碗茶水。 江尘坐在椅上,开口道:“这段时间,可能有流匪进村。”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江尘,顾二河还差点被茶水呛到。 “上岗村开始训练民壮了吗?” 附近就三个村子。 三山村有他看着,长河村有赵和泰坐镇,真要是流匪来袭,也不至于毫无应对之力。 只有上岗村,要是毫无准备,真遇上流匪,说不得遭多大难呢。 胡达摇了摇头,叹道:“哪还有心思训练民壮?昨日梁永峰进村强征,抢了不少粮食,如今村里各家各户都在山里挖野菜度日呢。” “你们村正叫什么?”江尘问道。 “孙得安。”胡达随口应道,“是个视钱如命的主,跟陈丰田差不多,绝不可能像尘哥你这样出钱出力的。” 不只是孙得安不会这样,可以说,大多数村正都不会像江尘这样。 在别人眼里,这跟二傻子也差不多。 这年代,就连从军可都是要自带衣袍兵刃的,在军中没钱了,还得问家里要钱。 哪有出钱出力,请村中壮丁操练的。 江尘不以为意:“你回去还是提醒他两句,最好有个准备。” 胡达摇头,含糊的应了一声。 明显是知道,那孙得安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 江尘只得又加上一句:“他要是无动于衷,你就早做准备,实在不行,带着家人来这暂住。” 胡达闻言嘿嘿一笑,重重点头:“好!” 他早就有搬来三山村的打算,只是他爹身体不好,不愿而已。 如今得了江尘这话,倒是有了个好由头。 “二河。”江尘又看向顾二河。 顾二河直接站起来:“尘哥。” “要是我爹要进城,你跟着一起,要是真碰见山匪攻城,趁早走。” 顾二河也点头:“尘哥放心,真有什么事我死也把江叔带回来。” “只是.......我大哥。”顾二河却有些担心他大哥顾大江。 “若真有事,我提前把他叫我家来。” “多谢尘哥!”顾二河这才放心。 这的青砖大院,就算流匪来的估计也打不进来。 交代结束,江尘才开始教两人打法。 如此两日,两人都算是记住了桩功拳法。 第三日时,江尘觉得差不多了,把两人丢给了江能文、江晓芸。 江尘则去槐树下,看江有林操练乡勇。 如今江有林手下共有四十四人。 其中练得最卖力的,自然是江尘挑选的那十名长工。 他们本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比村里百姓强壮不少。 江尘给的待遇更是丰厚,这操练又比干农活轻松,哪有不卖力的。 只不过,这十人有意无意被村中壮丁疏远。 每次吃饭都分成两拨,看着没什么交集。 江尘也没过多在意,只是看着江有林一遍遍操练。 看了几乎整整一日,江尘心中也有了些想法。 老爹的确是按照军中记忆操练村壮,但不知差了什么。 列队操练刚开始还行,没多久就变得乱糟糟的。 只能靠江有林一次次呵斥,才能勉强维持秩序。 也难怪老爹每次操练完,都一身疲色,最近连之前的兴奋都没了。 江尘在一旁自语:“这要是真打起来,岂不是更乱?得想个法子改改。” “还有兵刃.......这朴刀实在太差,难怪爹说兵刃不行。” 他们手中的朴刀,不过是柴刀,加一根哨棍拼接而成,看着勉强算是长兵器。 可朴刀看似能劈砍挥舞,实则刀身与棍连接松散,一甩就晃荡。 前面的人听到身后有人挥刀,大都吓得心惊胆战,恨不得躲出去两里地。 而且,这朴刀平日里都是用来砍硬木的,刀口更是钝的厉害,杀伤力有限的很。 第306章 研究军阵定制朴刀 这些都是急需改进的,他准备明天进村,先买上四十把朴刀,三十把长弓再说,对了,还有铁犁,正好用来开荒。 等江有林终于坐到一旁休息,江尘才凑到旁边,说道:“爹,怎么天天是这一套,不练练军阵?” 江有林斜眼看他:“军阵?你想要什么军阵?” “就像兵书说的一字长蛇阵、朱雀白虎阵之类的。” 沈朗给的兵书中看到的写明。 集团作战必须组军阵、用旗语。 否则,百人以内勉强能指挥,过了百人便会一团乱麻。 一旦一处溃败,就可能导致全局溃散。 江有林摇头:“你看的那是兵书还是戏本,哪有这么玄乎的军阵?” “我在军中只学过一种,名叫方营阵。” 说着,江有林已经比划起来。 “兵士列方形营阵,前排盾甲兵结盾墙,中排长矛手,后排弓弩手,四角设精锐护卫。” “方营阵最擅防骑兵冲锋,或是大军稳步前推。” 江尘听得眼前一亮:“对,就是这种军阵!要是我们摆出来,流匪过来肯定也冲不进来!” 江有林嗤笑一声:“你想得倒好。” “民间兵器首禁盾甲,方营阵最重要的就是前排士兵穿重甲结盾墙。” “没有盾牌,难道让人身肉挡在最前面?” “前排无盾,长矛手哪敢硬生生站在平地等着别人冲上来?” 江有林又顿了顿,道:“再说,这一共就四十几人,真有流匪冲过来,让村里猎户先射一轮,再恐吓一番,大不了靠着咱家院墙守几日,那群流匪要不了多久就会撤走的。” 虽说江有林操练得卖力,可他对这几十人也没太大期望。 只是让他们遇事的时候,不要乱,能吓走流匪就行。 但江尘.......想的却更加长远。 这可是他手下第一支‘兵’,自是想高标准高要求。 江有林说的方营阵,他也记在了心中。 这阵法,兵书上也有记载,的确是基础又实用的阵法。 成阵最关键的,还是盾牌。 官府禁长兵、甲胄。 但民间还有藤甲、朴刀。 那盾牌的事,也不一定没办法解决嘛,实在不行,弄锅盖、门板披上一层牛皮。 那些流民,总不能真有骑兵吧。 至此,江尘的采购清单上又多了一样物事,已经准备好,明天带人进城大采购了。 次日一早,梁永峰再度上门,见到江尘就说:“二郎,此事我可给你磨破了口舌!” 江尘一听就知事情成了,连忙道:“劳烦梁捕头。” 梁永锋微微颔首:“毕竟是婚姻大事,县尉大人自然体谅,答应让江叔等你成亲过后,再进城操练乡勇。” 说完又补充一句:“县尉还特意吩咐,给他也发一份请柬,到时过来沾沾喜气。” “我恭候县尉大人大驾。” 梁永峰似是还有事,没多停留,起身要走。 走到一半,却又顿住:“二郎多上心找找那破阵弩,不管怎样,县城守城都需要它。有破阵弩,到时江叔在城中也能更安全些。” 江尘咬牙应道:“一定,要是找到,我第一时间送到城中。” 梁永峰这才手按腰刀,转身离开。 江尘望着背影,眼神沉了沉。 再看着手中文书,知道老爹进城是躲不了了。 五月十七日,算算也就剩十天时间,确实得抓紧了。 找来正专心练武的顾二河、胡达两人,架起骡车进城。 ............. 永年县城西角的铁匠铺,没有招牌,就在旁边挂了个墨字:‘童’ 不用进门,就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童铁匠赤裸着上身,臂膀青筋暴起,挥锤猛砸一块烧红的铁坯,火星四散,转瞬即逝。 此时,江尘带着顾二河和胡达走来。 铁匠铺里没有什么伙计跑堂,只有一个学徒模样的汉子,长得也是膀大腰圆,满脸横肉。 见有人进来,扭头问道:“要什么?说。” “铁犁一把,锨、铲各三把。” “三把。” 那学徒扭头从墙上取下三把铁锨,铁铲,放到江尘面前。 “铁犁需要等三天,三天后来拿,先付定金。” 江尘从怀中取出两粒银子放到桌面上,那学徒眼神微愣。 还确实少有人用银子交易的,一架铁犁,也不过一贯钱而已,至于锨铲,更是几十文而已。 这桌案上,起码有五六两了吧。 “客官,这有些多了。”学徒见到江尘一下拿出这么多银子来,下意识客气了些 “除了这些,我还要托童师傅打些东西。” 一直打铁的童铁匠手上不停,抬眼看来,闷声问了一句:“打什么?” “柴刀。” 童铁匠低头,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 那学徒立刻开口:“客官,柴刀有,我去给你取。” “我要四十把。” “这么多?”学徒下意识出声。 “四十把?”童铁匠也愣了愣:“你这是要开柴坊啊?” 谁家一下买四十把柴刀,得用到猴年马月去了。 “不止四十把,还要精铁打造,童铁匠你多费心。” 童铁匠的眼神不由眯了眯:“还精铁打造,你想干什么?” 铁匠铺可是官府重点看管的场所,若是有人想打兵器,铁匠是可以直接上报的。 童铁匠现在就想着要不要按着三人去报官。 江尘也没瞒着:“在下三山村村正江尘,打柴刀是为了防流匪。” “三山村?”童铁匠听着有些耳熟。 那学徒却是先反应过来:“你是江二郎?” 江尘点头:“南边流匪猖獗,我这也是提前准备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原来是江二郎!”童铁匠似是也听过其名号:“好说好说,反正是柴刀,也不违律。” “可有什么要求?” 江尘略微思索开口:“刃口尽量锋利,刀身尽量延长些,柄裹要结实。” 刀身延长,加上哨棍,那就真是长兵了。 童铁匠摩挲着下巴的胡茬,这是专门为打兵刃过来的啊。 江尘看他表情也问道:“童铁匠,可是犯忌讳?” “柴刀不犯,但四十把......太多了。” “这样,我刃口给你熟铁加钢,保证比一般的柴刀锋利些,但规制不改。” 江尘要真的闹出什么事来,他做的也只是普通柴刀而已。 这还是看在面前是江二郎的份上,若是别人,他已经报官了。 第307章 城中卜卦 “如此,也行。”江尘略思索了一阵,点头说道。 他本来还想了些设计图了。 只要将柴刀改成长直刀,配上加粗的长柄哨棍,那就是真正的战场长兵了。 可童铁匠,明显不愿冒一点风险。 如今世道纷乱,江尘多买些柴刀,防备村中流匪他能理解。 但要改动柴刀形制,甚至接近于真正的兵器,他是万万不肯的,于是给出了个折中的选择。 江尘也没提其他的要求,直接问道:“大概多少时间能好?” 江尘还等着拿回去操练呢,等不起太久。 童铁匠扫了一眼屋内摆着的铁胚,说道:“十五日吧,这段时间我忙得很。” 江尘还是觉得慢了些:“能否再快些?”说话时,又放下一锭银子。 前后两次,约莫十二三两。 莫说定金,他买的所有东西,全款都够了:“等打好了,我请童叔喝酒。” 见到摆在桌面上的两锭银子, 童铁匠也不由咧嘴:“那我把手上的活往后推推,十日之内、铁篱、柴刀全给你做好。” 江尘也知道,这该是最快了。 也不再多说,道了声谢,转头离了铁匠铺。 店内的学徒看着江尘离开,也不急着收银子,说了一句:“没想到江二郎还真张大跟戏里差不多,我还以为能猎狼的,应该长得跟我们一样勒。” 他生的膀大腰圆,确实更像是能猎虎狼的。 “憨货,江二郎还能长得跟一样?做梦呢。” 童铁匠骂了一句:“赶紧把银子收了干活,十日内,刚说的活全得弄完。” 学徒连忙应声,收起银子后,就转头去鼓风吹火。 江尘带着顾二河和胡达走出铁匠铺。 身旁的胡达仍难掩兴奋:“现在永年县怕是没人不知道尘哥的名号了吧?刚刚那学徒,真是看到眼睛都直了哈哈!” 江尘也没想到,这名声这么好用。 刚刚,他也看出来童铁匠眼中的犹豫警觉。 要不是江二郎的名头,他想一次打四十把柴刀,恐怕还得去官府走一遭。 永年县就这一家像样的铁匠铺,他想分几家店买都难。 看来还真是乱世盼英雄。 普通人都戏中的‘江二郎’有天生好感,连带让江尘占了便宜。 没想太多,离了铁匠铺,江尘对两人吩咐道:“今日要买的东西不少,我们先各忙各的吧。” “胡达,买三十把长弓,最好到不同的铺子去买,免得麻烦。” 普通长弓,成年人也就射个三十到五十步远,还未必准,官府本就没有管制。 但为了避免太引人注意,江尘还是选择多分几个地方买。 制弓虽然也麻烦,但永年县还是有几家铺子的。 “二河。你帮我去找个木匠铺,定制十几个锅盖,用最结实木料做,价钱勿论。” “锅盖?”顾二河愣住,完全不知道江尘要这么多锅盖干什么。还要最硬的木材,锅盖要那么硬做什么。 “嗯。”江尘点头:“做的尽量大些就好,其他的不用问。” 顾二河一肚子问号,最终只能咽下。 “正午到碧树酒楼集合。” “到时,把包宪成爷孙三个也叫过来。” 上次给包宪成安排了事后,江尘就没见过这爷孙三人了。 正好趁此机会问问,城中这些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安排下去后,胡达顾二河各自分头行动。 江尘漫无目的的走了一段路后,找了个街边茶馆坐下。 取出龟甲,开始今日占卜。 【当前命星:乡吏】 【平:永年县内人心惶惶,似有异动,寻几个当地人打探一番,能有所获。】 【小吉:城南有三兄弟正在谋求出路,收为己用,或可为家丁。】 【小凶:有人正于暗巷售卖官府流出的兵刃,可前往购买,但事后可能引祸上身。】 选在今日进城,另一个原因就是乡吏占卜了。 江尘看着三枚卦签。 第一个,城中人心惶惶。 县城里来了这么多流民,治安下降,外边还有流匪。 人心惶惶,那不是意料之中的事......至于寻人打听消息,还不如找包宪成呢。 跳过。 江尘的目光落在第二签上。 又是人才签,倒是意外之喜。 三个人寻找出路,小吉,估计是有些武力在身,能充作家丁,值得收编。 虽说,他本没打算再扩充手下藤甲兵。 但陈炳一纸把江有林调到城中,反倒激起了他的危机感。 也懒得考虑那么多了,先多收拢些人手在身边再说。 至于第三卦则是凶签,看得他心头一凛。 私售官府兵器?看来永年县的县衙武库,也是到处透风啊。 估计平日有不少兵器被人偷偷拿出来倒卖,说不定就流到山匪手中。 要是没有后患,他也不介意买来用。 但官府兵器,形制铭文的极其明显,拿到手中也是烫手山芋。 他又不准备落草为寇,买不得,买不得。 更别说,这还是个凶卦了。 没再犹豫,江尘取走第二枚卦签。 卦签化作流光,江尘眼前,也同时显现出虚景。 三个身材壮硕的男人正凑在一起低声商议着什么,看模样还是三兄弟,身体颇为壮硕 江尘看着三人模样,不由摸了摸下巴。 心中暗道:“这三个人,加起来才是小吉,方土生一人可就是中吉了啊......” “看来这方土生还有不少潜力没发掘出来啊......看来还得给他多加加担子。” 江尘也没有急着去找这三人,挥手散去虚景,起身往坊市走去。 不多时,停到了此前来过几次的李家皮货铺门前。 到底是入了春,皮货铺内还有三三两两的猎户。 李乐天年纪该是不到五十,头发有些花白,但拢的极为齐整。 此刻眼角堆着笑纹,正拿着张狍皮,和对面的猎户拉扯价格呢。 江尘进来后,先喊了一声:“李叔。” 李乐天一扭头见到江尘,眼中惊喜:“二郎,你怎么来了!” 说着,也不管面前的猎户,径直朝着江尘走来。 那猎户面色不快,嘟囔了句:“李掌柜,哪有你这般做生意的!” 李乐天哪里管他,过来就搂住江尘的肩膀,对着店中猎户高声喊道:“这位就是江二郎,我大侄儿!” “你们打猎的,应该都听过其名声吧!” 刚刚那略有不满的猎户,表情霎时一变:“真是江二郎?” “李掌柜,你以为你平日都是吹的呢!” 李乐天抬手驱赶:“去去去,全都一边去,别妨碍我接待侄儿。” “老孙,你那狍皮先放放,考虑我给的价再说。” 第308章 粮价飞涨,买粮三千斤 说着,就把江尘拉到一边,倒上茶水:“你小子,可是好久没来我这铺子了!” “如今成了县中人物,瞧不上我这小铺子了是吧?” 他可是见过那张狼王皮的,听说了那出戏后,就知道戏中人物是江尘了。 这些日子,没少跟人吹嘘,可江尘迟迟不来,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编瞎话。 如今,江尘叫他一声李叔,可是给足了他面子。 江尘无奈摇头:“哪儿能啊?是我最近上山,确实没打什么好皮子,不然早来李叔送来了。” 李乐天板着脸:“我可是听说了,你前些日子又猎了只熊?听说那只熊罴足有千斤重吧。” 江尘嘴角抽动,这谁传的,越传越离谱,千斤巨熊都来了。 “李叔,你见过那么大的熊罴吗?这你也信。” “哈哈。”李乐天哈哈一笑:“我是不信,但你是江二郎啊,那狼王都能猎来,说不定就猎了千多斤的熊罴呢。” “只是个六七百斤的熊瞎子,还是伤了我爹的那只。” “啧,好一个只是。”李乐天摇头感叹。 “这事,怎么李叔也知道这么清楚?” 江尘没想到,他猎熊罴的事也在县中传开了。 “碧树酒楼卖熊掌,可说了是你打的。还有你们村中人进县城,更是当故事说呢。” 江尘这才明白过来,村正有本事,村中百姓也有底气。 猎熊也不用他刻意宣传,早就在县城里传遍了.......就是传的有些离谱了,现在都千斤巨熊了,再过段时间,怕是要成熊妖了。 可这事,他也没办法阻止,只能任其发酵了。 李乐天最关心的还是熊皮:“那张皮子呢,我怎么在城中没看到消息?” 江尘这才说了句:“猎熊是长河村赵员外家公子安排的,最后熊皮自是归了他,我想留也留不住。” 李乐天听完,只得摇头:“原来如此,可惜了。” 但本来,他也只是问问而已。 那熊皮,便是拿过来,他也未必能出得起价。 看江尘两手空空,转而问道:“那你今天来是?” “想买皮子。” 李乐天笑道:“什么皮子?尽管说,店里没有的我也给你找了,这刚开春,我可收了不少好货。” “黄牛皮,两张。” “牛皮?”李乐天略有些失望,还以为江尘有什么特殊需求呢:“这不难,我给你取来。” 李乐天很快取来了两张鞣制好的黄牛皮,看着就韧性十足。 李乐天又问了一句:“你买回去准备做什么,要不要我帮你处理好。” 江尘含糊道:“就是自家做点皮具,我这不是要成亲了......” “明白明白!”李乐天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没再追问:“可要看看成色。” “不用,包上就好。” 一张鞣制过的黄牛皮要四贯钱。 两张皮子,李乐天只收了江尘六两银子。 以这两张牛皮,加上‘锅盖’说不定也能做不少临时盾牌,先试试堪不堪用。 临走前,江尘又加上了一句:“李叔,过段时间,我爹会进城帮县尉操练流民,到时还得麻烦你多看顾一二。” 李乐天不由笑出声:“你爹连伍长都没当过,怎得现在还当起教头来了。” “放心,到时我天天找他喝酒去,丢不了的!” 有李乐天,老爹在城中也能有个照应。 江尘又寒暄了两句后,才放心离开,转而打听起赵家粮铺来。 永年县内,有好几家大小粮铺。 其中最大的一家,就是赵家粮铺。 等江尘找到挂着“赵”字的粮铺时。 买粮的人,已经从粮铺内排到店外内。 江尘探头往里看去,粮堆上正插着块长木牌,上面写着大字:三十文,一斤 这粟米怎得又涨价了? 三十文一斤,这是比冬天还翻了个倍吧。 这铜钱,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略一思索,他也想通了。 城中流民越来越多,粮食自然短缺。 可南边流匪盘踞,粮路运输艰难,粮价自然水涨船高。 江尘不由叹了口气。 开春了,普通百姓的日子也没比冬天好过多少,甚至更难了。 他刚要进门,就被伙计挥手拦住:“先后面排队去!” 江尘看了一眼前方十几人的队伍,手中大多紧张的握着粮袋。 也没着急,只默默站到队尾等候。 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轮到江尘走到柜台前时。 伙计手中拿着木铲,随意问道:“要多少?” “三千斤。”江尘说道。 伙计听了这话,才抬眼打量他。 语气怀疑:“你莫不是来消遣我的?” “就是三千斤,难道赵家粮铺没这么多粮?”江尘语气平静。 面对飞涨的粮价,他心中也有几分不快,只是不好发作,也无法发作,只是语气冷淡了些而已。 伙计略微犹豫:“你稍等,我去请掌柜的。” 说完便往后堂走去。 不多时,粮铺掌柜赵生走了出来,扫了江尘一眼:“客官,跟我到内屋谈吧。” 江尘跟着进了内屋,赵生让人倒了茶,开门见山:“客官要三千斤粮食?” “是的,两千斤粟米,一千斤细粮,帮我运到三山村。”江尘点头。 赵生笑了笑:“敢问客官高姓大名,是哪里人士?作何营生。” “江尘,三山村人,山野猎户。”江尘一一答了。 “江尘......”赵生短暂思索后,表情迅速生动起来,笑道:“原来是江二郎当面!我当时哪个泼皮来消遣我呢。” 江尘也没多话:“赵掌柜,赵家的粮铺,该有这么多粮吧。” 赵生直接答道:“一千斤细粮,半数粳米,半数白面,合算每斤作价一百二十文;至于粟米,只能给江二郎一千斤,每斤作价五十文。” 江尘皱眉:“赵掌柜,世上哪有买得多反倒涨价的道理?” 外边散卖的粟米,可是三十文一斤。 到他这,就变成了五十文一斤。 第309章 定粮,对局势的猜测 赵生摇了摇头:“若是平日,江二郎买的多些,我自要愿意多给优惠。” “可如今这时节嘛.......运粮不易,自是买的越多,价格越高了。” 江尘沉默片刻,抬眼道:“等南边粮路畅通,粮价还是会降,我可以等那时再来买。” 说着,作势要走。 赵生表情含笑,不急不缓地开口:“二郎若是愿等上数月,那就等吧。” “我可提醒一句江二郎,如今永年县,能一下子拿出三千斤的粮铺,就我们赵家。” 江尘回头,不由微微咬牙,这老小子是真吃定自己了。 要是两三个月都是如此,那他还真有不得不买的理由。 三千斤粮食听着多,可他如今在村中养着五六十人。 操练的乡勇,自然得管饱,每人一日需两斤半粮米。 一日消耗的粮米,将近一百五十斤。 如此算,三千斤粮食恐怕也只能撑一个月而已。 要是不囤粮,等流匪真的袭击县城,粮路断绝,他还真不知道去哪弄粮食。 “一分不让?”江尘看着对面赵生洋洋得意的样子,心中骂了一句。 这赵家粮铺,是郡城赵氏的生意,恐怕还真只有他们能把粮运过来。 若是要买,他也没必要再去其他地方问了。 “我亦钦佩江二郎的勇武,可抹去零头。” 这话说的漂亮,却还是一分不让。 江尘也不再拉扯讲价,开口道:“算账。” 赵生哈哈笑道:“来人,算账。” “客官,可是粟米两千斤,细粮千斤,半数粳米,半数白面。” 江尘不咸不淡应了声,脑子里却想着刚刚赵生的话。 赵生,作为赵家粮铺的掌柜,可能还真知道些内情。 “两三个月......都会是这般场景,难道郡城的士族,准备继续养着流匪?等着官府收了安民税,再调动府兵剿匪?” 当今朝廷,以各地折冲府统兵。士兵都是从良家子中抽调。 兵士不仅无军饷,还要自备武器装备,战时出征,战后归农。 本来,加入府军可以抵徭役,甚至抵扣一部分赋税,为了不去服徭役,还有人愿去。 到如今,赋税沉重,徭役过度征发,加入府兵的补偿也根本落不到实处。府兵制,早就剩个空壳了。 临时强行征发的府兵,又能有几分战力。 到时候碰见流匪,两帮乌合之众对上还真不知道谁胜谁负。 “赢了,可对上说耗费颇巨,不如倚仗士族部曲。” “输了,那更是要倚仗士族部曲了。” 江尘心中冷笑:“期间还能卖卖高价粮赚钱,这养寇自重,还真是好生意啊。” 这中间会饿死多少人,多少人被逼跑入深山,落草为寇,那些大老爷也根本不在乎。 “难怪皇帝老儿要针对士族呢......有这种虫豸在,怎么可能搞好国家。” 被沈朗陶冶了许久,他看问题的格局也高了不少。 正思索时,赵生找来的伙计,递上一张纸,其上写着买契。 江尘扫了眼。 粟米两千斤,每斤五十文,作价百贯。 细粮千斤,每斤一百二十文,作价一百二十贯。 三日内,由赵家粮铺,送到三山村。 赵生看了眼,开口道:“江二郎是给五铢、商票、还是现银?” “现银。” 赵生轻拍桌面:“那便作价一百七十两。” 如今市面上,一千二百枚铜钱,约莫才会换一两银子。 一百七十两,算是让了将近二十贯的价......这也是江尘拿现银结账的情况下,他才如此大方。 江尘自怀中取出五十两的银锭放下:“三日后送到三山村,结清。” “这是自然。” 看着伙计在纸上写上已付定金银五十两。 江尘才转身离去。 眼看时候已经不早,江尘没再多转,而是直奔碧树酒楼。 如今的碧树酒楼前,倒是再没人来寻衅摘幌了。 而且,客人比上次多了不少。 走进酒楼,正中挂着块红木牌子,甘酥金炙:今日售完。 江尘刚走进去,就被伙计认出来,赶紧回头去找高峰。 没等伙计跑过去,高峰就已经从柜台后跑出来:“江二郎来了,速速进来,我可给你留了包厢!” 说着便把江尘往包间引。 有了之前的几乎传遍全城的闹剧,再加上甘酥金炙。 现在碧树酒楼的名声算是因祸得福,彻彻底底打出去了! 如今一份甘酥金炙,可是百金难求,预定早已排到半月之后。 他已经满脑子盘算郡城开店的事。 如果说,上次对江尘还有些怨气。 现在见到江尘,就只剩下激动了了。 一路把江尘拉到包厢,才歉意开口:“我今日实在太忙,不能作陪,二郎吃喝什么先点上,一切消费都算我的。” “还有,剩下的那些蜜浆下次一并送来,我今日就把银钱结清。” 这倒是好事,刚花了一大笔银子,转眼也有进账。 江尘轻笑道:“高掌柜这是发财了啊?” 高峰哈哈一笑:“还不是托你的福,最近生意不错。” 江尘卖蜜浆的价格可不低。 而高峰一份甘酥金炙只卖十两,倒也没因为供不应求而涨价,只是每日只卖十份。 即便是一份蜜浆,可以做出两份甘酥金炙,只论这一道菜,刨去酒楼开销,高峰挣的还没江尘多。 但这道菜带来的人流、名声才是高峰最看重的。 现在,已经有人要投钱帮他去郡城开酒楼了。 他就等着江尘再拿出几个新菜,帮自己立起大梁呢。 简单寒暄两句后,高峰就急匆匆的离开,留了个伙计在外听招呼。 江尘随意点了几道菜,要了几碟糕点,在包间坐下。 没多久,顾二河和胡达也走了进来。 顾二河手中提着个锅盖,胡达背上背着三把长弓,背后还跟着包宪成爷孙三人。 三人也不是第一次来碧树酒楼了,倒没有上次那么紧张。 第310章 虎灾,锦鸳上门 胡达大马金刀的坐到江尘旁边,从背后将弓取下,摆到桌上。 “尘哥,我跑了三家摊子,我平时也不打猎,倒是不知道这弓的好坏,还得你看。” 江尘扫了一眼,三把弓来自不同店铺,看弓背和弓弦都算不上精致。 他各拿起来试了试弹性、估了估力道,约莫都在六七十斤左右,算是不怎么标准的一石弓。 威力自然比不上他的牛角弓,更别说那红木大弓了。 但这弓箭落到村中那片村勇手中,他也没指望发挥多大威力。 能射出去吓人就够了,真要是给他们配上百多斤的大弓,他们也拉不开。 江尘一一查看后点头:“可以,就这三家店,一家拿十把。” 胡达高声应了,重新将弓收好。 顾二河这才将锅盖摆在桌上。 “我去问了木匠铺,若要硬木的话可用榆木,起码能用百十年不坏。” “只是价格比较高,每个要二百文,做十个得两贯钱。” 江尘比了比锅盖大小,看着直径有成年人一臂长,若是裹上牛皮,还真能当盾牌用。 “就按这个样式来,先定十把试试。” 他不需要用百十年,只要用桐油泡过,再裹上牛皮能充当简易盾牌,就够了。 两人安排的事说完,江尘才看向坐在一旁,已经开始打扫起糕点的包宪成爷孙三人。 几日不见,三人看着都丰腴了些。 只是身上依旧穿着破旧的乞丐服,脸上擦着泥灰,还是那副落魄的样子。 江尘开口问道:“最近如何?” 江尘看来时,包安就已经站了起来。 听到问话,躬身露出谄媚的笑容:“多谢二爷记挂,托二爷的福,我们日子过得不错。” 这老头说话极为客气,甚至有些过分小心,就是没什么实质信息。 江尘索性看向包宪成。 几日不见,他比之前更圆了些,脸上涂了泥灰,也越发不像乞丐了。 “宪成,最近城中情况如何?” 包宪成先擦了擦嘴,喝了口茶将口中糕点咽下去开口:“那还用说,就一个乱!” “柳城县附近的村子都被流匪劫了,被北逃的怕是全到了永年县,怎么能不乱。” “官府不管?” 他这次进城,竟然感觉看到的流民少了。 “嗬嗬。”包宪成先发出个有些不太符合年纪的冷笑:“官府自然是出来赈灾的。” “一边将身体还算壮硕的流民编入乡勇操练,准备丢出去当耗材。” “至于那些老弱病残,则被一并赶到的难民营,每日发两碗见碗底的米汤,吊着性命都不够,每日都有饿死的人抬出去。” “在外流窜,还有三分活路,被抓进难民营,那就只剩一分活路了。” 江尘听完,双目微眯。 难怪他在街上见到的流民大都鬼鬼祟祟,看来是生怕被抓进难民营。 这哪里是赈灾,不过是粉饰太平而已。 估计,那些被编入乡勇操练的流民,待遇也好不到哪去。 老爹过来负责操练,肯定也不是什么轻松差事。 心中又骂了两句赵柄,江尘才问道:“还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事吗?” 包宪成略一思索。 继续开口:“郎君让我盯着的那伙人,他们最近时常数日不归城,回来时身上沾满泥土,看来是进山了,而且去的地方不浅。” “最近几次回城,还去了几家店铺,买了猎刀、长弓、锨铲钎镐之类的工具,像是有所收获。” 江尘眉眼一跳,难不成他们找到了那处铁矿? 短暂紧张后,江尘很快又放松下来。 他们找到了也是好事,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总不至于再向附近村子发难吧。 起码三山村众人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也不会徒增麻烦,过来屠村吧...... “知道了,继续跟,知道大概踪迹就行,不要露了踪迹。” 包宪成应了。 又说起第二件事:“另外,就是西边的雪莲镇出了两头猛虎,结伴狩猎,拦路伤人,已经咬死咬伤了十几人。” “雪莲镇已经几次来县城,求官府组织猎户猎户了。” “虎灾?” 上次江尘就隐约听说过猛虎伤人的事,这么久过去,不仅没解决,反倒愈演愈烈。 他问道:“官府怎么回复?” 包宪成咧嘴笑道:“官府忙着赈灾呢,哪有心思管两只畜生。事情就这么搁置下来了。雪莲镇正准备发赏猎虎呢。” “猛虎啊……”江尘不由得嘟囔一句。 猛虎,该是古代最强凶兽了。 食人是山林周边常有的事,对猛虎的畏惧几乎刻在每个山民心中。 莲花镇附近还是两只虎一同出现,确实算是少见的虎灾了。 他现在,正好需要虎骨熬虎骨蛇胆膏。 要是没危险,倒不介意去猎一次虎。 只不过,猛虎的速度可比熊快得多。 而且他并不熟悉雪莲镇的地形,想要猎虎,绝不是一两个人能办到。 就算把上次猎熊的班底全拉出来,也未必能能成。 思忖时,江尘心中忽然一动,嘴角微微上扬。 老爹不是说,他手下的乡勇最大的问题就是没见过血,没打过仗。 真刀真枪上战场的机会没有,但要是组织他们一起猎虎,也算是实战了吧? 两头猛虎,带上四五十人去猎,应该不成问题,也能让他们感受一下实战的氛围。 江尘将这事记下,要是操练的差不多了,流匪没来,这两头猛虎还在继续作恶行凶。 那他就带人去雪莲镇看看,带人猎虎。 既有赏格,又能练兵,还能取了虎骨制药,也算是一举三得了。 江尘于是开口:“你之后多打听些这猛虎的事,有什么变化,及时跟我说。” 包宪成倒是没想到,江尘对这两头猛虎这么感兴趣。 不过还是点头应道:“好。” 说话时,伙计已经开始上菜,包宪成也不顾得的说了,能在碧树酒楼大快朵颐的机会可少有,甩开腮帮子就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外边的跑堂的敲门:“客官,有姑娘找.......” 话没说完,包厢门已被推开,锦鸳一身碧绿劲装,长尾束在耳后。 上绣青雀掠水图,脸上带着三分中性的俊朗,竟有些不似女儿身。 目光扫过包厢,落到江尘脸上:“江二郎进城来,却不去看望我家姐姐,着实薄情寡恩。” 第311章 包氏落籍,再见丹凤 锦鸳进来,这没头没尾的一句,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胡达,顾二河看着锦鸳,先是被其样貌所惊,听到这话,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消息,表情各异。 胡达一脸了然,似是在心中猜测。 突然闯出来的女人跟尘哥是什么关系? 顾二河却是埋头吃饭,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包安则是很没有安全感的,第一时间将两个孩子护到身后。 江尘见到锦鸳进来,眉头皱了皱。 上次丹凤把他的消息告诉了贾凡,平白给自己惹了些麻烦。 而且,聚乐楼和那伙贼人一样,对山中铁矿感兴趣。 所以他这次进城,根本没打算去聚乐楼,免得再平白惹上什么麻烦。 没想到,锦鸳却主动找来了。 一屋内几人,各有心思。 胡达反应最快,扒了两口饭食,端着碗起身:“尘哥,我们出去吃。” 江尘挥挥手:“不用,我和这位锦鸳姑娘只是在聚乐楼有过几面之缘而已。” 胡达这才坐下,可眼神还是忍不住往锦鸳身上瞥。 原来是聚乐楼的名角,难怪生俊俏不说,还带着三分英气!的确像是戏台上的女子。 锦鸳笑着开口,语气委屈:“原来我与二郎不过几面之缘的交情而已。” 说话时,还作势擦了擦眼尖。 在外人面前,她没了此前的跋扈,反倒多了几分女孩的娇俏。 江尘心中暗骂了句戏精,也没心思跟她拉扯。 直截了当地开口:“我今天来城中做些杂务,没带砚秋过来,怕是没空去聚乐楼了。” “锦鸳姑娘找我,可有什么事要说?” 锦鸳微微躬身:“我只是替我家小姐来递个话,要是二郎得空,去聚乐楼一坐,姐姐多日未见你,可是想念得紧。” 胡达一双豹眼眨个不停。 原来是小姐请人,丫鬟都这么漂亮,那她家小姐得长成什么天仙模样! 一听是丹凤,江尘更觉头疼。 本就是躲着这对姐妹,没想到竟被直接找上门来。 可锦鸳已经来了,还站在这儿等答复,一副他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样子。 他只能开口:“那等我这边事了,去聚乐楼拜见丹凤姑娘。” 锦鸳嘴角含笑,施了个万福:“那我就回去等着二郎了。” 说罢也不再多留,转身即走。 锦鸳一走,胡达立刻凑上来:“尘哥,这姑娘看着眼熟?我好像跟她在哪见过。” 一直埋头干饭的顾二河终于抬头:“她在二郎传中扮尘哥。” 胡达先是一愣,反应了半响才一拍大腿,语气惊喜:“原来是她,没想到去了扮相竟然生的这么美。” 感叹了两句,又对着江尘眨眼:“尘哥,我看她和她家小姐,好像对你有想法啊。” 江尘没好气的打断:“一桌子菜还堵不住你的嘴,吃你的饭!” 几人都是饿过的,一桌子菜很快被清扫个干净。 喝着伙计送上来的清茶,江尘对胡达和顾二河道:“把上午的事办完,之后在城中找找哪里有便宜的粮食卖。” “只要低于五十文一斤的粟米,批量买。” 两人听完不由瞠目:“五十文一斤?这价格的粟米不是遍地都是?” “问就是了,只要价格低于五十文,订了运到三山村。” 两人领了令,立刻起身离开。 包宪成却扭扭捏捏地没动。 江尘从怀中取出两锭银子摆在桌面上。 包宪成连忙摆手:“郎君上次给的我们还没花完。” 他现在靠流民收集信息,实际花不了多少银钱。 江尘挑眉:“那是有其他麻烦?” 包宪成缓缓开口:“我想问问郎君,能不能帮我们落籍?” 江尘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三人现在还是流民。 虽说暂时不至于被抓去难民营,但等局势安定下来,官府肯定会清理流民。 要么赶回原户籍,要么强征入伍或去服徭役,到时候基本是十死无生。 许是看到了那些被强抓的流民,心中多了些危机感,才求到江尘。 江尘道:“等官府开始清查户籍,我帮你们把户籍落三山村。” 他现在是一村里正,花些银钱,帮流民落户村中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手下招的长工,也打算这么安排,多他们三人也不算什么。 包宪成欣喜开口:“多谢郎君!” 包安更是作势要跪下,被江尘一把扶住:“我还要你们帮忙做事,落籍也是应该的。” 包宪成又往前凑了凑,低声道:“郎君,要不要我帮你盯着些聚乐楼?我觉得那地方神秘很。” 说话时,一双细眼中闪着好奇。 这些天,他也渐渐摸清了永年县的情况,甚至比江辰还要了解县城的情况。 这聚乐楼,最是古怪。 戏楼中,戏子头牌是最易惹麻烦的,可却从没有富商豪绅敢在里面闹事。 想趁夜进去行窃的流民,刚进去就被丢了出来,好似里面有武林高手坐镇一样。 他早就好奇得紧,这次见锦鸳找上门,索性主动请缨。 既对江尘示好,也想顺带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江尘斜睨他一眼:“那地方不是你们能碰的,离远点。” “以后碰到有关聚乐楼的事,也别主动打听。” 他们这些流民要是主动打探聚乐楼的消息,怕是很快就会被倒查到他身上来,再惹个麻烦。 包宪成神色一肃,连忙点头:“明白明白!” 果然如他所想,聚乐楼绝不是简单的戏楼。 见江尘表情严肃,他也熄了去探查的心思。 .............. 江尘再次踏进聚乐楼,直奔二楼——锦鸳早已在楼梯口等候。 这次她没多戏,只将江尘引到包厢内。 屋内,丹凤坐在桌边,一双柳叶眉微微蹙着。 见到江尘进来,抬眉看来,表情更是带着几分哀怨:“往常江二郎每次进城,可都要来我们聚乐楼的,难不成是我得罪了二郎。” 要是旁人不清楚她秉性,看他这副委屈模样,再加上那张堪称美艳的脸,可能真就顺杆往上爬,一心要做她的裙下之臣了。 第312章 买凶杀人? 江尘上前坐下,轻哼一声:“上次我为你们举荐贾凡引路,你们反手把我卖了,我怎还敢主动上门?” 丹凤捂嘴轻笑,愁色如冰雪消融:“我这不是为你送个人情吗?怎么,他赚了钱没上门感谢你?” 江尘没继续在这事上纠缠,话锋一转:“丹凤姑娘今日叫我来,又是为了什么事?总不至于真的是想我入骨吧。” 丹凤嫣然一笑:“一半一半吧。” 江尘喝了口茶水,嗯......比碧树酒楼的茶更好 “请说吧,但我大概率不会答应。” 见他这模样,丹凤也知道别在对这个榆木疙瘩用美人计,直接开口:“我们看你最近缺粮食,想为你送些粮草。” 江尘双目微眯,抬眼看向丹凤:“你们跟踪我?” 开口就说自己缺粮,那就是知道他白日去过赵家粮铺,还和掌柜的谈了许久。 丹凤见江尘脸色沉下去,一副要发怒的迹象,连忙换上幽怨的语气:“二郎何必动怒,我们也只是碰巧撞见而已。” 江尘心中没多少怒意,聚乐楼本就是做情报的,永年县大小事哪里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更何况,他还是的聚乐楼的情报库中挂了名的。 但为了方便接下来讨价还价,依旧冷哼一声:“那倒是巧了。” “毕竟永年县就这么大嘛。”丹凤很快掀过这话题:“但我说的也是真的,你若需要,我五日内可以运五千斤粮食,送到三山村去。” 五千斤粮食,即便全是粟米,按赵生给出的五十文一斤算,也值二百五十贯。 更何况,现在永年县的粮食不是花钱就能买的。 丹凤开口就是五千斤,确实是好大的手笔。 开口就是这种条件,江尘反倒警惕起来:“伤天害理的事,我不做,会惹来麻烦的事,我也不做。” “好事,惩奸除恶的好事!” 江尘没接话,静静等着下文。 丹凤声音下意识低了几分:“有一伙贼人在二黑山附近图谋不轨。” “他们共十二人,个个行凶作恶,都有人命在身。我想请二郎出手,让他们永远留在山中。” 江尘面色未变,起身道:“我今日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说罢不等她反应,扭头就走。 锦鸳见他转身就走,一跺脚道:“你不是江二郎吗,县里的人天天说你行侠仗义、保境安民!” “那伙贼人手上起码都沾了十条八条人命,下一次,说不定就是你们村的人被害,你对得起的你的名声吗!” 江尘脚步微顿。 他从卦签中也知道,那伙人动辄屠村,绝非善类。 但让他主动进山杀人,凭空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别说五千斤,便是五万斤粮食,他也不会冒这种险。 聚乐楼都不想顶的雷,让他顶? 他江二郎再仁义,也没这担当。 见他顿住,丹凤以为他正在犹豫。 又开口道:“事成后,我再送五千斤粮食到三山村。” “这次没那么快安定,你要操练民勇,手上这点粮食绝对不够。” 江尘终于转过身,丹凤脸上带着胸有成竹的笑容:“价钱都好谈,我们也是不便出手,才求到你这儿。” 江尘表情未变,对着丹凤和锦鸳一拱手,腰板却挺得笔直。 声音平淡无波:“丹凤姑娘,锦鸳姑娘,我江尘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大志向,只想着在三山村过些安生日子。” “训练民勇、操练藤甲兵,也是世道太乱,不得已而为之。” “还请两位姑娘高抬贵手,这类事不必再跟我说,我也不想掺和。” 说完,他不等两人再开条件。 扭头便走出包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聚乐楼。 笑话,五千斤粮食,要他惹这么大麻烦,这丹凤真是打得好算盘。 江尘拒绝离开,连王向东都没追上。 只留下丹凤的笑容僵在脸上,锦鸳瞪着眼愣了半晌。 气的跺脚:“胆小如鼠,不行我们自己来!” 丹凤手肘撑桌,柔夷抚额:“真是个滑不溜秋的泥鳅。” 锦鸳又气呼呼开口:“小姐,不行我们自己来,不就是十二个部曲。” “不行,这十二人一个也不能走脱,更不能闹出太大动静。” “先继续盯着,你多去长河村转转,盯着点赵和泰。”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阵心烦,当初出于好玩,把江尘举荐的事,透露给了贾凡。 没想到江尘反手给贾凡出了个馊主意,让赵家也掺和进来,她们现在更是束手束脚。 这江尘.......到底是属什么的。 好处是一个不落,但凡带点危险的,是一点不沾,谨慎到过分。 江尘走出聚乐楼,脸色依旧冰冷。 看来,那伙人是真的快找到铁矿了,起码是发现地貌异常了。 各方已经开始出招,甚至开始互相绞杀。 前面苟了这么久,他怎么可能这时候再冲进去惹麻烦? “以后还是得少上山,免得撞上再惹得一身骚。” ................. 江尘想着,已经走到了街道上。 先去了一趟城门处,从骡车上取下一个黑布包裹。 里面正是上次从河中捡回来的那块玉石原石,取了之后,直奔宝瑞阁。 许是因为城中动乱,宝瑞阁这次看起来比之前冷清了许多。 吴景程正坐在旁边的隔间内把玩一块玉盘,见到江尘进来,立马起身迎上。 “江二郎,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今天得闲,出去喝酒去!” 说说时,就拉着江尘要往外走。 江尘敛了情绪,轻笑道:“我这次来,可是给掌柜的送钱来的。” 说着,将手中那个包裹揭开一角。 吴景程一看,眼前一亮:“又是原石,你哪里搞的?” “其实我上次找到的就是两块,想着先拿一块试试价,上次吴掌柜给的价公道,我这不就给另一块拿来,给掌柜的掌掌眼。” 吴景程露出了然的神色,指着江尘笑骂道:“你小子,心思倒是不少,走走走,去后院。正好我今日手痒得很。” 说着,就拉着江尘往后院天井走去,急匆匆的就要开石取玉。 第313章 青瑜碧玉 吴景程的脸上,霎时多了几分兴奋。 也不顾其他,叮嘱伙计看店后。 扯着江尘的袖子,往宝瑞阁后面的天井走去。 上次的老者今日不在,吴景程亲自将工具准备、清洗干净后。 才示意江尘将原石放下。 江尘将布包往案上一放,解开绳结露出块约莫三掌宽的墨色原石,表皮还带着细密的砂眼。 吴景程放下抹布,拿起掂了掂,又用指腹反复摩挲表皮,眉头微挑:“分量压手,还带着水汽,河里找的?” 江尘点了点头,他说的跟上次一起找到的,这块虽然也得说是河里的。 “不会又是块儿河磨暖玉吧?”一想到这,吴景程眼中就多了几分急切。 “我先开,按玉结钱。” 取来细砂线锯,又往案上泼了些清水。 吴景程抿着嘴,小心开玉。 江尘就在旁边看着,也不敢开口打扰。 直到案上的原石切口处,露出一抹通透的淡青色,与天井射下来的天光交相辉映。 吴景程见到这一抹青光,呼吸霎时急促起来。 “青莹透亮、淡青含光,这是青瑜碧玉啊。” 说着,看向江尘,如同见鬼一样:“你到底是什么运气?这种几年难得一见的宝玉,你都能找到?” 江尘看到他这激动的样子,一时还有些反应不及。 “吴掌柜,这玉跟上次有什么不同?” “不同,当然不同。”吴景程长出一口气:“上次是暖玉,这次是边地青,边地青偏青,价值一般没暖玉高。” “那吴掌柜你刚刚是?”看着刚刚他的反应,还以为这块玉的价值比上次高很多呢。 吴景程摆摆手,继续解释道:“但边地玉,却有两类玉,价值最高。最好为青瑶,次为青瑜,再下则是普通玉。” “这块玉的品质,达到了青瑜的层次,恐怕比上次翻倍。” “啊?”江尘有些反应不及。 卦象之种,也只显示是个中吉,两者价值相差怎么会这么大。 那边吴景程,在看着切口,颇有些舍不得下手。 “这玉......我都有些不敢下手了,伤了一点都要价值大损了。” 说着,看向江尘,咧嘴笑道:“二郎,赌吗?” “我出五百两,这原石我收了,暂且不开。” 江尘没想到,这吴景程竟然又起了赌性。 愿出五百两白银,赌这么一块石头。 “吴掌柜,这开到一半,也不能完全确定值多少钱吧。” 吴景程笑道:“那是当然,我这只是开了个窗,其中到底能取出多少玉,是否有裂有絮还不知道的。” “所以,这才叫赌玉嘛。” 江尘却也明白过来,这块青瑜碧玉,恐怕有什么问题。 既然是中吉,那大概率只值个一二百两。 按吴景程的赌法,他大概率能多挣两三百两。 一时间,心中不由有些挣扎。 吴景程再次开口劝道:“江兄弟,老哥我也不是占你便宜,这青瑜开出来,大概也价值五六百两,我是怕伤到玉,想先留着,等去了郡城找位解玉大师,沿石皮剖开。” 江尘看着吴景程紧张的表情,终究是放弃了赚这笔钱。 虽然说吴景程不是输不起的性格,等开出了,也肯定会愿赌服输。 但他对吴景程的印象不差。 吴景程作为宝瑞阁掌柜,又时常接触城中富贵人家的妇人,最是容易打听消息,日后说不定还有用到的地方。 江尘不想这么坑他一笔,让两人之间起了嫌隙。 于是开口:“吴掌柜,还是算了......不看到玉,这钱我收着也烫手,还是开了吧。” 吴景程本来就有些不好意思提赌玉,听到江尘这么说。 轻出了口气,也不再劝:“好,那我开了。” 吴景程这次动作更缓,一点点拉动线锯,等切到一半时,面色渐渐凝下来。 线锯带出来的,渐渐只有石屑了。 直到玉石被完全剖开,他手指往下一抹,表情当场僵住。 “有裂......而且只有指节大小青瑜碧玉。” 江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道细密的裂痕从切口下方延伸进去,正好横穿玉料中部。 而且,越靠近石心位置,玉质中渐渐多了许多不规则的絮状纹路。 “这......怎么会。”吴景程吞了吞口水,竟然惊出一身冷汗来。 刚刚要是江尘同意了赌玉,他起码要亏上四百两白银,换成五铢钱,是足足四十万!几箩筐都装不下。 他宝瑞阁虽然家大业大,一下子亏出这么多,大半年也白干了。 江尘心道果然,促狭开口:“吴掌柜,怎么好像,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吴景程扭过来,怎么也挤不出笑容来。 看着江尘的表情,好像早知道会是这种情况一样。 他学着江湖上的样子,拱手开口:“是我看走眼了,多谢二郎高抬贵手。” “所以,现在作价多少。” 吴景程又抬头看向那玉石,心中思量之后,开口道:“一百.....五十两,如何?” 实际上,这最上面的青瑜,解出来只能做两件极小的挂件,剩下的,更是几乎一文不值,至多也不过一百两。 多的,全是因为他劫后余生,心中歉疚了。 “那多谢吴掌柜了。”江尘也听出来,这价给的不低。 “我让人准备银子,出去喝茶,喝茶。” 说完,也不去看那解开的玉石,带着江尘走出去。 第314章 丁家三兄弟,以一敌三 坐在隔间,吴景程擦干额头的汗水,喝了三盏茶,才渐渐冷静下来。 才想起问江尘:“你知道里面的玉是什么样子?” 刚刚的江尘,竟然丝毫没有意外的样子。 江尘一摊手:“我哪知道,本来也是想多赚些,没想到亏了。” 吴景程微微颔首,也是......谁能看到玉里面是什么样子。 “这次算我欠你的,以后有什么需要的来找我,我一定帮忙。” 江尘顺势开口:“现在就有,吴掌柜知道县城里哪里有卖粮食的?我准备囤个几千斤粮食。” 吴景程苦笑摇头:“现在城中的粮食可不太好买,各家粮铺都在限购,每人每日至多只能买10斤米粮。你要是急需,我能弄来个几百斤。” 江尘心道难怪粮铺都在排队。 吴景程又接话道:“你要真急着囤粮,只能去赵家粮铺和李家粮铺。但价钱肯定不便宜。” “我已经去过了,粟米五十文一斤,还不多卖。” 现在也就这两家靠着郡城的关系,能运来粮食了。 至于其他家的粮队进不来,是流匪拦着。 还是这两家粮铺背后的人搞鬼,就不得而知了。 吴景程又凑近发问:“老弟,你急着囤粮,不会是知道什么消息吧?难不成流匪真要打过来?” “有可能。”江尘点头:“但县里也有准备,那些流匪也是乌合之众,应该打不进县城,我在村里,就只能靠自己了。” 吴景程心中稍定,又话锋一转:“那你怎么不搬到县里来?起码比乡下安生方便些。” “要是有什么难处,我可以找人帮你安排。” 他平日里接触不少贵人,这方面人脉还是有的。 江尘摇头拒绝:“还是算了。我是个猎户,在城中也没活计,还不如在山边过得自在。” “这倒也是。” 等伙计取来银子,吴景程又要去酒楼订包间,留江尘喝上一顿。 江尘好不容易拒绝,带着银子离宝瑞阁。 今天,还有一件事没做呢。 永年县中,还有三个‘小吉’的人才,等着他去拉拢收服。 取出上午就备好的卦签,卦签指引的“三兄弟”。就在此前城中流民聚集的废墟里藏着,也是上次找方图生的地方。 轻车熟路穿进小巷,目光所及,之前在这的流民竟然一个不剩。 估计都被官府全部收容了,年轻力壮的安排去操练守城,老弱妇孺应该都被丢进了难民营。 不知道这些人,最后能活下来多少。 江尘略感戚戚,却也无能为力。 看向卦签指引的方向,目光落到废墟边缘,半堵还没倒塌的院墙。 他缓缓过去,听到里面有人谈话的声音。 “......狗娘养的官差,就给我们吃野菜汤,还想让我们卖命,还好我们跑了出来。” “可现在我们连野菜汤都没得吃了,要是再被抓回去,说不得就要按逃兵处置了。” “怕啥!我打听了,城中有个包爷,之前也是流民,性子也好,现在挺吃得开,咱们去投奔他,也比在难民营安生啊。” “包爷?”江尘失笑。 这包家爷孙,比他想象的混的还好啊。 这笑声一出,里面谈话的声音陡然一停。 随即是一声喝问:“谁在外边?” 说话时,一个大汉站起来,生的肩宽背厚,身上一件露肉的破布短褂,手中还提着半截柴刀。 在他身侧,很快又站起两人,手中各持木棍。 三人见到江尘站在外面,神情极为警惕。 江尘先往后退了一步,开口道:“三位,我只是凑巧到这儿来,没什么恶意。” 丁大打量着江尘:“凑巧钻到这犄角旮旯来,你觉得我们信吗?” “好吧。”江尘一副无奈的样子:“我是三山村的江二郎,家里缺短工,想看看这里有没有找活的流民,没想到这里已经没人了。” “招短工?”站在最后的丁三眼前一亮:“我们可以去......” 丁大眼神警惕,抬头打断了弟弟的话:“这里的流民都被官府抓走了,我们兄弟还有别的去处,就不多留了。” 说着,就要离开这儿。 江尘从怀中掏了掏,拿出三粒碎银子放在掌心:“我可以先给钱。” 虽然三人加在一起才是中吉,但他现在缺人的很,自然不能这么轻易放弃。 “其实我上次已经在这儿带了两个人回去,你们若是不信,跟我去村里看看就知道了。” 丁二看着江尘掌心中的银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低声说了一句:“大哥,莫要信他,他可能是官府的人。” “索性,我们抢了银子再走。” 丁大神色犹豫,眼神却从那银子上挪不开。 那几粒银子,可足够他们改头换面,吃上好久的饱饭了。 但,面前这人看着也不是好惹的,他不想惹麻烦。 丁二见大哥犹豫,索性上前一步:“这位兄弟,现在我们三人落难,你身上既然有银子,不如就借给我们花花,日后有机会,我们两倍还你,怎么样。” 江尘嗤笑一声,原来他们三个窃窃私语,是起了贪念,想抢银子啊。 他也不恼,开口说道:“可以,自己来拿吧。” 说话时,将手递出。 “好,多谢兄弟。”丁二说着多谢,脸上没什么表情,挪步上前。 走到江尘身前三步时,左手伸出,做出要取银子的动作。 距离银子还有半尺时,抬眼,对上江尘有些戏谑的目光。 就在这时,丁二一直垂着的右手,忽然暴起,手中木棍带起劲风,狠狠砸向江尘手腕。 他根本没准备上前取银子,而是想砸掉银子,抢了就跑。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势大力沉。 丁二脸上带着狞笑:“兄弟,对不起,这恩情以后我必会报.......” 话没说完,丁二的只感觉右手一顿。 再看过去,他突如其来的一棍,竟然被江尘举手握住。 掌心的三粒银子,已经被其丢到袖子了。 丁二表情一滞,奋力想要将木棍抽回。 可被江尘握住的木棍,好似生了根,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拉动不了一丝。 “大哥,动手!”丁二索性舍了木棍,直接朝江尘扑来。 老二已经动手,丁大还能说什么。 只能收了柴刀,跟着冲上前,先制住江尘再说。 江尘也松了手,任由木棍落地。 气血下沉,腰马如钉。 等丁二扑上来时,左脚斜踏半步,身形侧移,恰好避开一扑。 同时右肩微沉,筋骨弹响,屈指成拳,一拳轰出。 砰! 一扑落空,还没站稳的丁二如遭雷击,猛地倒飞出去,落地还翻了两个跟头。 跟在后面的丁大也在这时提拳砸来,直指江尘面门。 江尘左手成掌,硬生生接住这一拳,往上一掰,丁大只觉手腕剧痛传来,身体不受控制的伏低,眼见就要跪下。 那边,丁三喊着‘放开我哥’,也提着木棍也冲上前来。 江尘扯着丁大微微拧身,右腿如蛟龙破水,一脚踢出,正中其胸口。 丁三惨叫一声,和丁二躺到了一起。 直到这时,刚刚被江尘丢下的木棍,才哐啷啷向远处滚去。 不到十几息,丁家三兄弟,全被江尘制住。 第315章 三兄弟投靠 丁大看着身后哀嚎的两个弟弟,自己砸出去的一拳却像被铁钳死死卡住,任凭怎么使劲都动弹不得。 江尘稍稍发力,刺骨的剧痛骤然从手臂传遍全身,他只得咬着牙硬扛,终究还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到了这个份上,哪里还不知道面前人不是他们能惹的。 只得开口告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他们本就是流民,在这僻静小巷里,江尘就算弄死他们,也根本没人会追究。 这种情况下,他哪里还敢有半分硬气。 江尘一松手,丁大只觉手腕一松,但浑身力气早已泄尽,瘫软在地,看向江尘的目光里满是畏惧。 那边,丁老二悠悠转醒,瞄了一眼江尘,又赶紧闭眼,继续装晕,但身体却在一点点往后挪。 江尘目光扫过:“你们可以试试跑,看看我能不能追上。” 丁大的目光落在江尘腰间的长弓上,也知道今日这事没有善了的可能了。 撑起身子,跪倒在江尘面前。 “好汉,是我没管教好兄弟,冲撞了好汉,只要放他们离开,我愿以性命赔罪。” “大哥!”丁三也爬了起来,丁二还在装晕,但也不往后挪了,而是慢慢挪向刚刚被丁大丢到的半把柴刀。 “行了,我要你这条命干什么。” “我说了,我是家中缺人,来这里招长工的。” “你们既然觉得得罪了我,那也简单,跟我回村做事,第一个月没工钱,但包吃包住,之后再拿钱。” “这......”丁大眼神惊疑,明显不信有这种好事。 只怕一转头就被江尘带着丢给官府。 江尘继续开口:“当然,活计没那么轻松,主要是最近流匪作乱,你们主要是操练武力,要是碰见流匪,是要拼命的。” 三人武力虽算不得顶尖,却比寻常乡勇强些。 尤其是丁大,性格进退有据、手上力道也不俗。 想来那小吉的卦签,大半气运都在他身上。 特别是其,动手前丢了柴刀,赤手空拳上来,让他留了几分善意。 要三兄弟都是丁二那性子,他说不得卸三人一条胳膊,扭头就走了。 丁大咬牙思忖,仍旧不能确定江尘说的真假。 这身手、哪是寻人做长工的, 江尘渐渐失了耐心:“去,还是不去?” “要是不去,你家老二留下一条胳膊,我就此离开。” 丁大才明白,他们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格。 苦笑一声:“我们愿意,多谢好汉饶命。” 随即对着江尘重重一拜,额头磕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我兄弟三人便跟了好汉,此后生死荣辱,全凭好汉做主!” 事已至此,无路可逃,既然决定跟着,也只能表一番忠心。 江尘点头,也没把这话当真。 三人连江二郎都没听说过,这种纳头便拜的戏码,就更是没有一点可信度了。 丁大将江尘没甚反应,低喝一声:“老二、老三,赶紧过来拜见!” 丁老二被江尘一拳正中胸口,受伤最重,现在还觉得头晕目眩。 可大哥已经服软,哪里还敢多言? 挣扎着站起身子,三人跪倒在江尘面前:“此后全凭好汉吩咐。” 江尘这才上前,将三人扶起:“既然如此,那之后就是自家兄弟,不用多礼。” “我姓江名尘,家住下面的三山村,你们可以叫我声尘哥。” 丁家三兄弟也站起。 丁大道:“我叫丁平,这是我弟弟丁安、丁喜,是柳城县下的丁家村人。” 江尘又问:“那你们为什么躲在这儿?” “流匪过来,我们带着村里的父老往南逃难,中途遇流匪劫掠,大伙跑散了,最后就我们兄弟几个逃到了永年县。” “本来我们兄弟有把子力气,可谁想这永年县的县尉不当人子,不赈灾也就罢了,倒把难民全抓进难民营,我们三兄弟被选去垒城墙,吃食就是野菜汤,过得都不是人过的日子,我们兄弟被逼无奈,才打伤守卫逃了出来。” 江尘了然点头,难怪他们这么怕官府再来抓人,原来是打伤了守卫才逃出来。 “那就跟我走,先带你们回村。” 丁平脸上却露出几分犹豫:“尘哥,我们这一副流民模样,出去要是被官府的人发现,到时候怕是要给你添麻烦。” 江尘打量了三人一眼,确实一看就是流民。 且不说官府是不是在通缉他们。 单看这模样,也可能被抓去修城墙。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们拿几身衣服来。” 说罢转头便走,走了两步又停住。 回淡淡道:“既然说定了,就不用乱动,我在永年县找到你们不难。” 话音落,便迈步离去。 当日申时,江尘带着胡达、顾二河。 以及换了一身布衣的丁家三兄弟,赶着骡车出城。 世道渐乱,往日无人看管的县城大门,现在也添了两个守卫。 两人都是之前跟着陈炳去过三山村的乡勇,还吃过江尘一碗甘酥炙肉盖饭,自然认识江尘。 见他过来,连忙拱手见礼:“尘哥回去了?” “东西买齐了,赶早回家。” 目光扫到身后的丁家三兄弟,不由疑惑道:“这怎么多了三个人?” “我新房快建好了,这是木坊的工匠,带他们回去做些家具。” “怎么,要查查?” 两个乡勇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说完,弯腰拱手送行。 出了永年县城,丁平长长松了口气。 三兄弟缀在骡车后面,丁安低声说了一句:“大哥,城中不跑,现在该跑了吗?这到处都是山头,我们随便钻进去,他怎么也找不到!” 丁喜忍不住开口:“二哥,你没看见守城的卫兵都对尘哥这么客气,说不定我们跟着他挺好的。。” 丁平扭头看去,厉声低喝:“好你个头好,给口吃的就想让我们卖命!刚刚还下手那么重,我现在都喘不上来气。” “呵,谁让你见财起意,差点害了我们三个性命。” “大哥!” 丁平摆摆手:“行了,我们要是被官府抓去,不一样是卖命?还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先跟上去看看再说。” 第316章 粮食送到,准备成亲 江尘对三人的心思并未过多在意。 这年景,吃上饱饭,还能有荤腥,他不信,三人去了还愿意走。 带回村后,直接交给老爹,让他们跟着乡勇一同操练,之后便没再过多过问。 倒是三人吃了第一顿带荤腥的饭菜后,心中所有疑虑不安烟消云散,只觉天上掉馅饼了。 吃了两天饱饭,外加肉菜后。 还睡在草棚的丁平,趁夜把两个弟弟叫起来,目光扫过两人。 “尘哥这般待我们,我们不能知恩不报。日后要是真有差事,咱们必须冲在前面” 丁喜连连点头:“谁给俺饱饭吃,俺就帮谁拼命!” 丁安嘟囔了一句:“他可比我们厉害多了,哪里用得着我们冲在前面?” 丁平一掌拍过去:“咱们现在寄人篱下,总得知恩,吃了人家的饭,就得好好做事,你再说这种浑话,害了我和老三别怪我不顾兄弟情。” 丁安讷讷应道:“知道了,要咱拼命就拼命呗,反正我也是贱命一条。” “你也莫要觉得委屈,尘哥是个做大事的人,咱们跟着他不亏。” .................. 江尘回家后的第三日,赵氏粮铺的粮食便运到了。 三千斤粮食,用细长的粗麻口袋分装。 每袋五十斤,一共六十袋,用五辆驴车运来,每车十二袋。 五辆驴车排成一排停在院外,早引得村里百姓远远围观。 看清是粮食后,众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是粮啊!尘哥儿家囤这么多粮,是要做啥?” “做啥,当然是吃啊,我可听说那些操练的,每人每天要吃两三斤米粮,这五车粮也不够吃多久的。” “啧啧,这白花花的粮食,就这么发给别人吃,尘哥儿也真是不心疼。” “人家这是仁义,哪像原本的陈丰田那样抠抠索索。” 说着,已经有不少人,还想再找找江有林、江田的门路也加入‘护村队’的门路。 江尘没让驴车停太久,打开侧门,将五辆粮车引进院内。 他让孙德地赶建的粮仓,就落在青砖大院的厢房后面。 通体夯土筑墙,墙厚近一尺,表面抹着一层混杂草木灰的黄泥。 地基比院子高出两尺,青石板铺底,四角埋着石桩,防鼠防潮。 粮仓九尺见方,足能装万斤粮食。 可惜如今粮价飞涨、限购严苛,就算他想多买,一时也难再买到。 江家一家人看着一袋袋粮食被搬进粮仓,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江尘上次已付了定钱,搬完粮后,带头的伙计便在一旁等着结尾款。 江尘回房,取出银子给了出去。 江田看他随意将银子递出,不由心疼,可再看着满仓的粮食,那点心疼又顷刻散去。 反倒对着几个伙计说道:“辛苦各位了,喝杯茶水再走吧?” 伙计笑眯眯地拱手:“多谢大郎好意,店中还有事,我就不多留了。” 说着又转向江尘,“尘哥儿,我家掌柜说了,若是还需粮食,可到赵家粮铺来问。” 城中的粮食,如今限购还不好随意涨价,哪有卖给江尘这种大客户来钱快。 江尘淡淡问了一句:“多少钱?” 伙计早有准备,伸出五指比了比,又翻了个番。 再买,百文一斤 江尘深吸一口气,摆摆手:“替我谢谢赵掌柜。” 伙计拱拱手:“告辞。” 江田这才反应过来,拉着江尘问道:“十文一斤?这价可够便宜啊!还是二郎的面子好用。” 他也听说,现在粟米的价格已经涨到三十文了。 江尘并没解释,要是让他们知道这粟米是五十文一斤买来的,怕是要心疼几阵。 只笑着含糊道:“嗯,那赵掌柜......是个良善的。”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吐出的。 “真是好人啊。”江田感叹了一句,目光又黏回粮仓,喃喃道:“三千斤粮食,这得吃多久啊?” 他是土生土长的农户,种了一辈子田,也没见过粮仓里堆这么多粮。 江家发迹之前,他买粮都是几斤几斤地买,遇上难处,还得向邻里借半碗粟米糊口。 三千斤粮堆在粮仓,他之前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江田不舍地从粮袋上挪开目光,说道:“刚刚不少人都看到这粮食了,今晚我就睡在粮仓里,免得有人起心思。” 江尘哭笑不得:“大哥,我这粮仓墙厚一尺,门也是好木好栓,谁能进得来?” “那可不一定!”江田固执道:“万一呢?反正我今晚就睡在这儿了。” “得,那你睡吧,让嫂子给你铺个床。” 江田连连摆手:“铺啥床?我就睡在粮食上,舒服得很!” “那你可得小心些,别掉下来摔了。” 当日,江尘又取了一枚乡吏卦签。 卦象指示了四十亩垦荒地,又是靠山的高处。 他记下位置,让方土生划定范围,要是人手空闲,组织人垦荒。。 ............................. 兴业十九年,五月十七。 宜嫁娶、出行、安床、搬家 忌动土、开市、安葬。 这一日,江家和沈家各挂红绸。 这一日,是江尘与沈砚秋定下的大喜之日。 沈砚秋睡不着,到后半夜索性坐起身。 看着黑夜在窗户上渐渐消散,看着初升的阳光映红了窗户。 不知想到什么,让她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直到外边传来妇人的声音:“沈姑娘,可起了?” 说话的是爹爹请来的喜娘,以及村中几个来帮忙的妇人。 沈砚秋思绪被打断,如受惊的兔子猛地起身,按捺住心中的慌乱,连忙应道:“起了,起了!” 喜娘笑了两声:“那我们可就进去了,早些收拾好,免得尘哥儿过来,耽误了吉时。” “好。”沈砚秋走上前拉开门,几个喜娘都穿了一身红衣。 手中捧着嫁衣、铜盆。 为首的喜娘,是沈朗专门从城中的胭脂铺请来的,人称三娘。 见到沈砚秋有些紧张,笑眯眯开口:“沈姑娘莫要紧张,我给你梳妆,保证让那江家郎君看你一眼,这辈子都挪不开。” “麻烦三娘了。”沈砚秋应了声,任由三娘解开长发,目光再次飘向窗外。 第317章 成亲,各家贺礼 今日,江尘比沈砚秋起得更早。 已经在喜娘的安排下,穿了一身量身定做的枣红色喜袍。 腰间系着一条宽幅红绸带,正中坠着枚简单的暖玉玉扣,是吴景程提前让人送过来的。 “二郎这么一穿,真是俊俏。”陈巧翠站在媒婆旁边,看着江尘收拾妥当,嘴角含笑:“要是之前那陈花见了二郎这模样,怕是得后悔半辈子!” 江田在旁边哼了一声:“大喜的日子,别提那个女人,当初可差点把咱家害惨了。” “对对对。”陈巧翠也呸呸两下,笑着说道:“看时辰,差不多也该出门了!” 此刻,江家院子里早已经热闹起来。 胡达、顾二河都穿了浅红色的粗布袍子,头上还簪着红花,满脸喜气。 家中长工,也一大早起来帮忙。 等江尘走出门,胡达第一个走上前:“尘哥,我给你牵马!” 为了江尘成亲,江有林可是半点没省。 早早去城中租了匹俊马,花轿,只是停在院外,就已经气派十足。 青砖大院外早已打扫得干干净净,门楼和院墙上挂满了红绸。 就连追云、墨雪两条狗,脖子上也被缠上了红带,不断围着来人转圈,熟悉气味。 等江尘从屋内走出,几个孩童从大门外探出头,叽叽喳喳喊着:“新郎官,新郎官出来了。” 江尘一路出门,喜娘看了一眼时辰,开口喊了句:“吉时已至,接亲喽!” 江尘翻身上门。 他提前几天就练过骑马,虽没有马镫,但放慢速度稳稳骑行也不成问题。 身后的轿夫喊了一声号子,稳稳抬起八抬大轿; 花轿后面跟着五辆板车,由一头骡子、四头驴子牵引,赶车的都是江家家丁。 车上装着挂红绳的樟木箱、布匹、粮食,足足五车聘礼,已是十里八乡少有的排场。 江尘驾了一声,马儿打了声响鼻,往前走去。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出发,江田手里提着个箩筐,分早备好的花生喜糖。 村中孩童不一会儿嘴里就塞得满满当当,话都说不出来后,又一窝蜂跑到花轿旁边围着,等着看新娘子。 如此排场,往常只有各村的豪绅大族,才能办的起。 村中百姓看着,也不由啧啧称奇:“这江家真是发迹了啊,这成亲不得花上十几贯钱?” “十几贯?怕是那车上拉着聘礼,怕都不只十几贯了吧。” “陈花那对母女,不知道看到今日场景是什么想法。”众人立刻哄笑起来。 “她们啊,早跑了,说是投奔远房亲戚去了,我看是丢不起这人。” 众人脸上,渐渐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 喜娘掐着速度,不过半里的距离,江尘用了小半个时辰,才驾马停到沈家门口。 沈家在三山村没什么亲族,但屋内早已挤满了村里的妇人,正死死在门后。 胡达、顾二河上前撒了红封,好不容易才叫开了门。 江尘早已下马等着,大门打开。 沈砚秋一袭大红色织金锦缎嫁衣,头上覆着云锦红盖头,戴着江尘曾送她的云纹玛瑙珠串。 这身嫁衣,沈朗明显是花了功夫的,在村中奢华的有些格格不入。 走出来时,围观的百姓全都看的呆了。 江尘看过去,只觉得繁复的嫁衣,衬的沈砚秋只剩下小小一只。 走上前轻轻握住,已经紧张的抓着衣角的小手。 “我来接你了。” “嗯。” 被盖头挡住视线的沈砚秋,跟着江尘往前走去。 围观的村民,都下意识的噤声,分出一条路来。 沈砚秋坐上花轿,吹打声再起。 江家与沈家距离不算远,但娶时和嫁时却不能走同一条路。 江尘嫁马在村里绕了一圈,才重新回家。 拜堂成亲的案桌也已摆好。 院外搭起数里红棚,来客纷纷。 张常青带着孙儿张狗儿,在门前负责迎宾送客。 又有专门的红事先生,负责唱喝收礼。 江晓芸则坐在一旁,登记宾客送来的礼簿。 不多时,就高声唱喏:“县尉陈炳,遣人送礼,纹银十两!” 看热闹的众人顿时齐齐回头,却只见一个家仆模样的人站在门口,将一个红封荷包放在桌上。 对着案上拱手作揖:“县尉大人,恭贺江二郎新婚之禧,愿此后举案齐眉,福寿康宁。” 江尘远远道了声谢,红事先生立刻引人入席,那家仆却告罪两句,转身离开。 那家仆一走,又有人牵着一匹骏马走来。 “赵鸿朗赵县丞送宝马一匹,恭贺江二郎新禧!祝百年琴瑟,永结同心。” 这次竟是赵鸿朗亲自来了。 围观的众人立刻向两旁退开,口称大人。 赵鸿朗倒是笑的颇为亲近:“来得迟了,勿怪。” 身后跟着仆役,也将那匹杂色马递给收礼的红事先生。 江有林赶紧上前亲自接待:“赵大人,快请上坐!” “碧树酒楼掌柜,送纹银五十两,恭贺新禧.......” “宝瑞阁掌柜,送玉镯一对.......” “宝和堂掌柜.......” 平日里一个个见不着的人物,如今都在江家院内聚集。 有人不由感叹:“江家这声势可真不小啊,县尉县丞.......还有各家掌柜的。” “这可是江二郎!多少年才能出一个的人物。”这个不用问,说话的定是三山村人。 现在三山村百姓出去,三句话内必定会提到江尘的名号,更要说说他的义举。 仿佛村中有这么江二郎,他们就多了个护身符一般。 来客越来越多,上岗村的里正同样过来了。 只是没提礼钱,红事先生也没唱喏。 倒是张本善带着自家两个儿子赴宴,送上了五贯大钱的礼金。 让江尘着实吃了一惊。 成亲之前,他已提前说过,村中百姓前来赴宴,不需送礼金,只管入席就是了。 也唯有几个富户,提前准备了些礼金,但也绝没有超过一贯钱。 张本善是老猎户,日子虽比普通人家好些,但这厚重的礼金,除了县中来的几位,在村里绝对是头一份,着实让村民们都惊了一把,对张本善也客气了不少。 第318章 赵鸿朗的要求?入洞房 江尘心中有些奇怪,但现在也没法问。 等宾客来的差不多,才开始正式拜堂成亲。 一套繁复的仪式后,沈朗明显对江家的重视颇为满意。 沈砚秋被送入新房歇息,江尘还得留在外面接待宾客。 第一个要招待的,自然是赵鸿朗。 今天,赵鸿朗亲自过来,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江贤侄,恭喜新禧啊,今日一看,果然是郎才女貌。” “赵大人能来,着实让我受宠若惊。” “我也只是抽空而已。”赵鸿朗呵呵笑了两声,随即转向旁边作陪的沈朗:“听闻新娘是沈先生义女?可我沈先生待他倒是比亲女还亲,难得啊。” 江尘心中微微一动,并未开口。 沈朗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开口道:“我既然已认她为女,还有什么亲女,义女之分?” 赵鸿朗面露诧异:“竟然是当亲女看待,那沈先生算得上礼贤下士吧。” 沈朗放下酒盏,“我现在不过是一山野游民,此前的身份,于我不过是拖累而已。” “否则,赵大人怎能与我同桌共饮?” 赵鸿朗嘴角扯了扯,面色霎时沉了下去。 江尘连忙上前,为赵鸿朗倒上一杯酒:“我还没谢过大人能来呢。” 赵鸿朗并未看江尘,只是拿起酒杯:“看来沈先生已得道之真意,难怪,难怪!” “是我失言了,先自罚一杯!” 放下酒杯,赵鸿朗又道:“我听说江贤侄在村中操练民勇,声势不小啊。” 江尘目光微凝,这赵鸿朗今日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戳穿沈朗的身份?还是追究他操练民勇的事情。 心中疑惑,他也没急着开口。 沈朗适时开口:“外边盗匪作乱,江尘身为村正,操练民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 赵鸿朗点头:“这是好事,有江二郎在,也帮官府缓解了不少压力。” 他顿了一下,又道,“要是真有盗匪过来,就得让江二郎看护附近几个村子,不要将事情闹大。” 听了赵鸿朗这话,江尘才渐渐明了。 不是追究他收拢流民,操练民勇的事。 而是让他看顾各村? 长河村赵家,应该早有防备,不用他管。 那赵鸿朗特意走这一遭,是为了什么? 略微思忖,江尘心中也渐渐猜测到一二。 若是流匪过来,将永年县下各村劫掠一空,他刚刚上任,恐怕也讨不了好。 江尘暗忖:“倒是可以趁这个机会,操练兵马,最好早些时间不受制于县。” 沈朗也点头:“盗匪横行,各村联手互保,本就是应有之义。” “好。”赵鸿朗颔首,“如此,我就当江贤侄应下了,若真能护住各村,我定为江二郎请功,举义勇为官。” “县衙公务繁忙,我就不多留了。” 说罢,不等宴席结束,便起身离席而去。 江尘的目光看向沈朗,眼中问询。 沈朗摆摆手:“今日是大婚之日,别想这些事,赶紧去招呼其他宾客。” “有什么事,等过后再说。” 江尘点头:“多谢爹体谅。” 说完,就提着酒杯转去其他桌敬酒,将城中各家掌柜一一敬过,最后停在了村中几个猎户、百姓坐的那桌。 坐在上位的,正是今日出了风头的张本善。 江尘笑着走上前:“张叔,今日破费了。” 张本善脸色泛红,显然是被村民们灌了不少酒,此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举着酒杯对江尘道:“有什么破费的,我这也是来沾沾喜气而已!” 说着,他一脚踢向身旁两个与江尘年龄大些的青年:“愣着干啥?还不快站起来,跟你尘哥敬杯酒!” 两人赶忙起身,拱手举杯:“尘哥儿,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江尘看向两人,眉眼间和张本善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他的两个儿子了。 仰头饮尽杯中酒,摆手道:“多谢,快坐下,吃好喝好!” 张本善却没坐下,继续说道:“这是我家两个不成器的,老大叫张庆山、张庆土,二十好几也没什么本事,以后有啥事儿,尘哥儿你多帮衬着点。” 江尘点头应道:“一定。” 又道:“那张叔你先在这儿吃着喝着,我去别的桌看看。” 张本善挥挥手:“去吧去吧,这桌你不用管,我把他们全陪好。” 江尘转身离开时,心里也不由思索。 张本善这是想帮自家儿子跟自己打好关系?还是有别的所求。 不管如何,他前些日子没去挣那份猎熊的钱,自己交了猎税。 今日又送上五贯大钱的厚礼,出手在村中着实算得上阔绰了。 众人都听到那红事先生唱喏,江尘也不得不承了这份情。 “以后若是有什么事,能帮则帮吧。” 江尘暗暗记下,暂且将此事放到脑后,转而继续去其他桌敬酒。 婚宴从中午一直持续到晚上,只要到了场,不论有没有准备礼钱,都能喝上一杯薄酒。 江有林忙前忙后,也算招呼得面面俱到。 虽然疲累,脸上的笑容却也没停下来过。 只是半日下来,还要不断敬酒,江尘先有些扛不住了。 胡达和顾二河早也喝得面红耳赤,见天色彻底黑了。 连忙走到江尘身边,拉着他道:“尘哥,快入洞房吧,天都黑透了!” 其他人一听,立刻跟着起哄:“对对对!该入洞房了!” 江尘早就想趁机抽身,半推半就走向新房。 沈砚秋在新房内等了半日,也不知道急了没有。 只是刚走了几步,才发现身后跟了一群人,还有几个孩子踮着脚,等着闹洞房。 江尘立刻摆手:“去去去,你们跟着来干啥?” 胡达嬉笑着道:“自然是来闹洞房啊,我们可早有准备!” 江尘可不管这些,春宵一刻值千金,哪能任由他们折腾。 他从怀中掏出几个红封,递给江能文和跟上来几个孩子。 “能文,带他们到一边玩去。” 江能文欢天喜地的带着村中孩童离开。 随后高声喊了一句:“高坚!” 只见席间,站起来一个身高八尺的汉子。 肩宽背厚、腰阔十围。 往那儿一站,犹如一座铁塔。 他之前被江尘安排在离新房最近的一桌吃饭,一直只顾着埋头吃喝,没什么在意。 现在被江尘一喊,猛地站起身,顿时把周围人吓了一跳。 高坚推开人群走到江尘身前:“尘哥。” 江尘问:“吃饱了?” 高坚重重点头:“俺吃饱了,尘哥有啥吩咐,说就是了!” 他感觉,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饱,现在很想干点什么! 江尘本想拍他的肩膀,却发现够不着,索性直接开口:“你帮我守在这新房门口,别让其他人靠近。” “偷听都不行。” 高坚应了一声:“好”,大步走到新房门口,虎目圆睁,稳稳站定。 江尘回头对众人笑道:“行了,都散了吧,别在这儿耽误我入洞房。” 说罢,推门而入,顺手将门关上。 第319章 被窝儿里三五软语,枕边情话儿与人说 胡达眼巴巴地望着江尘进了房,又看了石像一样站在门边的高坚。 从怀中掏出几个没发出来的红封递过去,笑着道:“高兄弟,通融一下,让我们在外边听听热闹呗?” “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得闹一闹才喜庆。” 高坚瞥了一眼红封:“再靠近,俺就动手了。” 说着,怒目圆睁,狠狠瞪着胡达。 饶是胡达平日混不吝,被他这么一瞪,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如今,谁不知道他是尘哥兄弟,谁不上赶着巴结他。 也就这高坚,整天眼里只有着吃吃吃。 骂了句“憨货”,只得拉着众人道:“行了行了,咱们回去喝酒!尘哥这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半点不肯让咱们沾光啊!” 众人也赶紧跟上,跟他回去继续饮酒。 房内,江尘走向床边。 只见沈砚秋顶着红盖头,端坐在床沿。 想来早已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此刻两只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指尖都泛了白,明显是紧张极了。 江尘走上前,拿起桌上的秤杆,轻轻挑起了红盖头。 沈砚秋如受惊的兔子抬眸看来。 红烛的光晕落在她脸上,将肌肤照出一层淡淡粉霞。 浅眉朱唇,更衬得眉眼温婉如女仙。 江尘霎时看得呆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沈砚秋只望了一眼就垂下眼睑,睫毛微颤。 脑里想起喜娘跟她说的房中事,脸颊红得想要滴血。 江尘见她这副模样,知道她是紧张了,坐到旁边去:“是不是饿了?” 中午她只在忙乱中吃了几口东西,之后便一直待在新房里,几乎滴水未进。 被江尘这么一问,顿时觉得饥肠辘辘。 江尘也不管其他的繁文缛节,将她拉到桌边:“先吃东西。” 又拉开门,让外面的人送些吃食进来。 两人相对而坐,边吃边聊。 聊初遇,聊相识,聊今日婚宴上的趣事。 沈砚秋的紧张渐渐消散,眼神也放松了许多。 外面饮酒的宾客渐渐散去,喧闹声越来越小,夜也渐渐深了。 喝过交杯酒,江尘的酒意涌了上来。 望着沈砚秋泛红的小脸,只觉得她比任何时候都娇美,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沈砚秋察觉到他的目光,又紧张起来:“你老盯着我看作甚?” “我在想,我们之后该生个几个孩子才好。” 沈砚秋迈过脸去:“登徒子!” “登徒子现在已经是你郎君了!娘子,夜深了........” 一声惊叫,渐渐变成婉转呜咽。 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雨水顺着檐角,滴答答落在墙角生出的嫩叶上,将其压弯。 雨滴一停,那娇嫩的叶子又迅速弹回。 可雨越下越急,雨滴渐渐连成一线。 那片嫩叶终究不堪摧折,彻底弯下腰, 雨丝成线,砸在青砖上,溅起四五点琉璃碎花。 屋内,恰好传来一声轻吟。 高坚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耳朵却不由得烧得慌,下意识往屋檐下躲了躲。 直至夜色渐深。 半缄剩雨残云赦,被窝儿里三五软语,枕边情话儿与人说....... 江尘搂着少女的细腰,静静听着,嘴角微微上扬。 若是世道安宁,他倒也不介意就这么过下去。 可赵鸿朗来访,让他看顾各村,让他心中又添了几分危机感,也看到趁机发展的机会。 身在深村,位卑不敢言志,但凡事总得早做准备。 夜尽天明。 沈砚秋沉沉睡去。 江尘拨开落在身上的长发,轻轻起身。 走出门外,只见一尊黑塔般的身影立在门边。 他刚迈步,高坚就用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直直盯着他,衣衫湿了大半。 江尘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找个地方躲雨。” “尘哥让我守着门。”高坚站在原地,倒是丝毫没见疲态,声音仍像昨夜里那般粗厚。 江尘连忙摆手,让他小声些:“可以了,赶紧去歇息,今天放假。” 高坚低声应了一声,迈步往外走,却又被江尘喊住。 江尘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喜钱,再把胡达、顾二河叫来。” 他们昨日闹到深夜,应该还没走。 “好。”高坚将银子握在掌心,快步离去。 江尘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也满意的很。 这高坚虽然脑子不算机灵,却胜在听话,武力估计也不差。 成亲之后,老爹该进城。 他就得亲自操练招来的人手了,也正好看看他们到底成色如何。 高坚离了新房,径直走到大院北侧的木棚。 这木棚的位置,本来也是准备盖房的位置。 现在还没建好,就暂时用来安置江尘招揽来的流民。 高坚生性孤僻,连其他流民都不愿跟他同住。 丁家三兄弟来得晚,就和他分到一间屋。 三兄弟昨日也喝了些酒,没什么事便早早回屋睡了。 听到高坚“咚”的一声倒在床上,随即响起震天的鼾声。 三人哪里还能睡得着。 丁安起身瞪了高坚一眼,低骂一声:“这憨货!” 话音刚落,高坚就翻了个身,丁安赶紧闭了嘴,生怕惊醒他。 高坚这体格,真动起手来,他们三兄弟怕还不是对手。 丁喜探过头,瞥见高坚手中攥着的两粒银子,等睡熟了,银子顺着指缝滑了出来。 “大哥,银子。” 江尘给的喜钱,高坚根本没放在心上,随手攥着就回来了,倒头便睡。 丁平上前捡起银子,塞进高坚怀里。 丁安看着颇为眼馋,又有些不满:“他这样的都能去院内喝喜酒,还得赏银。” 丁平回头道:“莫说这话,都是一起共事的。” 丁安仍旧不满:“算什么共事?这憨货都能进内院,我们就只喝了几盏淡酒,着实没滋味。” 丁平嗬嗬笑道:“你当初来之前,不还怕让你拼命?现在有吃有喝,不用干重活,反倒不乐意了?” 丁安顿时嗫嚅:“我们三兄弟,也不能一直混日子吧,主家手上有这么多人,咱一直这么闲散,说不准哪天就被赶走了。” 当初来的时候,不情不愿。 现在看到江尘手中这么多人,他们却是已经急了。 丁平点头:“说得对,咱们也得想办法出头。” 离了这儿,他们还不知道哪再找这么好的去处呢。 第320章 上岗操练,准备操练 胡达和顾二河被高坚喊过来,两人又说笑恭贺了几句。 江尘才说起正事:“胡达,孙得安对流匪这事怎么说?” 上岗村的里正,名叫孙得安,之前江尘已让胡达问过他关于应对流匪的事情了。 胡达一听就来气,狠狠啐了一口:“那老小子鼠目寸光,莫说让他出钱操练民壮了,便是不出钱都懒得管,说什么有官府呢,要是官府管不了,他们操练又有什么用。” 江尘早料到了,孙得安本就没什么志向。 听说之前还帮着捕快引路去别家征税,以至于村中有人因此丢了性命。 做得比原本的陈丰田还要过分,也是三山村没一个江尘这样的人,否则也早被人打死了。 听到胡达这么说,江尘就对他没任何指望了。 “既然如此,你负责操练上岗村的民壮,待遇跟我村的一样。缺了钱粮,就来跟我说。” 胡达起身拱手:“多谢尘哥!银钱我手中还有些,但粮食是真不够。” 按江尘定的标准,每人每天两斤半的量,他怎么也拿不出来。 “你走时,先去粮仓取五百斤用,这段时间我再想办法多买些粮。” 要是其他地方买不到,就只能再找赵家粮铺,多花些钱了。 一旦开始养兵,他之前攒下的家底,顿时就有些不够用了。 “好!”胡达神情振奋地应下。 江尘又想起一事:“你们村应该也有藤甲吧?” 藤甲编制繁琐,还需用桐油三泡三晒,起码也要半年才能造出来。 但各村为防备山匪,大多都备有一些。 胡达点头:“有,但都在孙得安家里,以他那吝啬性子,怕是不肯拿出来给我用。” “他不是爱钱吗?拿些银钱跟他换,他要是不肯卖,就说先借用。” 胡达眼睛一亮:“好!我回去就问。” 等藤甲借出来,他操练出一队民壮,到时候是借是买,还不是他说了算! 要是时机恰当,他也要找机会,带人抄了孙得安的家。 安排好胡达,江尘又看向顾二河:“二河,你大哥最近在忙什么?” “我家中没多少活,大哥就去城中找活干了。” 江尘正好问出早就有的疑问:“当初村中挑选村壮,你大哥怎么没去。” 顾大江的体格不错,去了应该不会落选吧。 顾二河表情顿时有些尴尬:“大哥说我已经占了尘哥便宜,不好意思再拿份口粮。” 顾大江虽然脑子没有顾二河活,但性子倒是差不多。 江尘笑道:“你帮我做事,哪有什么占便宜一说。” “不过也正好,我爹这两天要进城,你跟去之后,把你大哥也叫上,你们两个跟着,我也能放心些。” “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事,可以找包宪成出出主意。” “好。”顾二河爽快应下,心中松了口气。 这般安排下去,江尘心中才稍稍安定下来。 两人离开后,沈砚秋有些别扭地扶着门框走出来。 江尘上前扶住她:“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沈砚秋幽怨白了他一眼,手指掐在江尘腰间的软肉上:“让你昨晚......” 江尘作势惨叫一声。 陈巧翠正好从灶房走出来,见夫妻俩打情骂俏,笑得合不拢嘴。 沈砚秋赶忙收了手,乖巧站在一边。 陈巧翠笑道:“砚秋,怎么不多睡会儿?” 沈砚秋脸颊微红,笑着说道:“嫂子,家中可有什么活计要干的?我来帮忙。” 她到现在腰还是酸的,可初为人妇,哪能睡到日上三竿。 “你歇着就行,家中的事有长工忙活呢。” 江尘请的那些长工,都是方土生挑选的勤劳肯干之人。 干起活来丝毫不留力,让陈巧翠都有些无所适从了。 可沈砚秋终究坐不住,瞥了一眼灶房,开口道:“那我帮嫂子做早饭。” “啊?”陈巧翠连忙摆手:“我来就好……” 她自然知道沈砚秋自小养尊处优,也没打算让沈砚秋操持家务。 现在沈砚秋主动要干活,倒让陈巧翠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沈砚秋已经拢起长发,迈步走进了灶房,陈巧翠只好赶紧跟了进去。 江尘也没拦着,真让沈砚秋十指不沾阳春水,估计她反倒不自在。 况且这些活也不粗重,让她多跟嫂子处处,打好关系,日后家里也能更和睦。 没多久,早饭便端上了桌。 看陈巧翠脸上藏不住的笑容,就知道她对这个新弟妹满意的很。 沈砚秋晚来一步,却是捧了一盏茶,对着江有林稽首问安:“公爹早。” 江有林正乐着呢,看着沈砚秋这般客气,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连忙起身擦了擦手,接过她递来的茶放到桌上。 开口道:“砚秋,叫我爹就成,咱家就是普通农户,也没这么多规矩。” 沈砚秋轻笑:“好,爹,请用茶。” 江有林这才笑出声:“吃完再喝,先坐下吃饭。” 桌上,江尘问起江有林:“爹,你准备什么时候进城?” 江有林轻出了口气,开口道:“明日就去,拖了这么久,再不去,陈炳怕是要寻个由头找你麻烦了。” 江尘点点头:“我让顾二河两兄弟跟你一起去,有什么事,在城里联系一对姓包的爷孙,他们在城中比较吃得开。” 江有林点头应下:“放心,我估计城里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倒是你们,得多加防备,千万不能放松,免得流匪来了被打个措手不及。” 他顿了顿,又看向江尘:“还有操练的事,小尘你多上上心。” “他们现在只是学了军列,没真正动过手,真要是碰见流匪,说不得就被吓得四散而逃了。” “我晓得。”江尘应下。 次日,江有林和顾二河一同进城去了。 江尘则带着沈砚秋,回娘家去,找沈朗了。 走进沈家大院,沈朗独自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杯冷茶,颇有些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 “爹。”沈砚秋上前喊了一句。 沈朗抬头看了一眼,有些不满的看了江尘一眼:“来了啊,随便坐。” 沈砚秋熟练的忙活起来:“我去泡茶。” 第321章 大吉:武经总要·弧矢谱法 “岳丈因何不高兴?” 江尘笑着想给沈朗倒茶,结果却发现茶壶空空,顿时尬笑一声。 “你猜呢?”沈朗语气中的不满更是毫不掩饰。 他和女儿逃难到三山村,也算是相依为命。 现在沈砚秋嫁了人,这家中,在昨日的热闹之后,骤然只剩他孤零零一人了,现在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恰巧这时,沈砚秋烧好热水端了过来。 江尘这才给沈朗倒了杯热茶,说道:“我今天过来,不就是想接岳丈过去同住吗?” 沈朗听了,却不由皱眉。 短暂思忖之后,却还是摇头:“我可不去,我这满屋子的书,得时时照料着才行。” 江尘瞥了一眼屋后堆满书籍的书架,他之前也时常在那翻书。 书籍虽多,却几乎没有虫咬鼠啃的痕迹,显然沈朗平日照料得极为精心,肯定是无法轻易割舍的。 江尘只好劝道:“等家中第三进房屋建好,到时单独隔出一间书房给岳丈放书就好,这些书暂时先存放在这儿一段时间也好。” 江尘规划的青砖大院,是标准三进带跨院的格局。 前院开阔,设门房、马厩和待客区。 中院是核心居住区,正房七间家人居住。 东西厢房分别作为新房、客房和储物,还带抄手游廊,遮阳避雨。 后院则要建两座粮仓囤粮,另外规划了两座地窖,预留菜园和禽圈。 西侧跨院则设大厨房、练武场,仆役住房,既方便打理杂务,也能供家仆日常操练。 现在为了成亲,最先完工的是中院的内堂和三间房屋,让沈朗先住过去完全不成问题。 沈砚秋也在一旁笑着帮腔:“是啊爹,您一人住在这里,我也照顾不到。跟我们同住,同吃同住也有个照应。” 沈朗却依旧摇头:“我还是在这里住得自在,还是算了。” 沈砚秋还想再劝,沈朗摆摆手打断她:“我已经住习惯了,莫要再说。” 除了江尘规划中的大院,没有完全建好。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和江家一家人相处。 虽然已经落难,但他仍旧以士族自居,平日极少和村中百姓交往。 现在骤然住过去,他自己不舒服不说,说不得还要惹人生厌。 江尘见沈朗态度坚决,顺势说道:“那我下次进城请个丫鬟回来,再安排两个家丁看护。” 沈朗早年养尊处优惯了,泡茶做饭的事都生疏,一人哪里能住的舒服。 总不能将人家女儿骗走,转头把老头踢了,到时候可要挨骂的。 这次沈朗没有拒绝,转而问道:“今日过来,还有别的事?” “主要就是看看您。”江尘笑道:“我们这边的规矩,成亲三日之后,得回娘家看看。” 沈朗这才好好看向坐在江尘身侧的沈砚秋。 一日过去,自家女儿已经成了他人妇,纵然沈朗早有防备,眼眶也难免有些发热。 昨日拜堂时,赵鸿朗上门,他心思纷乱倒没觉得什么。 昨日在家过了一夜,冷冷清清的,此刻再见女儿,不由轻出了一口气。 “爹。”沈砚秋轻声唤道,她见到沈朗的模样,也不由的眼角泛红:“您就跟我们过去住吧,女儿还能在膝前侍奉。” 沈朗摆摆手:“说正事吧。” 沈砚秋也只好抿嘴,起身道:“那我去做饭。” 沈砚秋离开后,江尘才问道:“岳丈,昨日赵鸿朗前来,是什么意思?” 沈朗也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冷淡模样:“字面意思而已,送你一匹马,让你看守附近各村,这算盘倒是打的不错。” “要真有盗匪来了,你能守住各村,他可为你请功。” “可若是出了岔子,他说不定就会拿你私收流民、操练兵马的事做文章,治你一个扰乱各乡的罪。” 果然,沈朗的想法跟他猜的也差不多。 “那我这段时间加紧操练人马,要真有流匪过来,也好早做防备。” 沈朗颔首:“另外,可以找上岗、长河两村的里正商量共防之事,否则他们毫无防备,你想管也管不及。” 离开沈家时,沈砚秋的表情明显有些低落。 江尘搂着纤腰,开口道:“等新房完全建好,我再过来把爹接过去住。” 虽然都在一村,但沈砚秋明显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嗯。” ................... 离开沈家后,江尘还特意去张本善家。 张本善昨日送了五贯大钱的厚礼,他就顺道上门看看。 进了张家大门,江尘就发现张本善家中观感比其他村民好上许多,甚至门槛都高上一些。 看来张家的日子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 张本善的两个儿子也算是半个猎户,估计平日进山斩获也不少,只是不显山不露水而已。 和张本善闲聊片刻,江尘才领着沈砚秋回家。 终于算是将沈砚秋迎娶进门,江尘心中也轻松不少。 于家中饮茶,才得空想起占卜的事。 数日之前,他用山民卦签占卜过提升射艺的办法。 当时说需要十日,现在算算也到了出结果的时。 他趁着沈砚秋又去找嫂子看看家中有什么活要干时。 凝神催动命星,星光垂落,龟甲之上浮现出三枚卦签: 【当前命星:山民】 【平:勤学苦练,一日不辍,可提射艺。】 【小吉:永年县中,有一镖师熟稔射艺,请其教导,或能有所精进。】 【大吉:雪莲镇中,有书名为《武经总要·弧矢谱法》,得之可学连珠法、五射法。但此书为家传,非亲不露,极难取得。】 又是三枚卦签,江尘看到第一枚,先是愣了愣。 勤学苦练,一日不辍,这还用你说? 不过想想,他近来忙于成亲、准备兵器,习射的时间确实少了些,看来得抓紧时间补回来。 第二枚卦签,则提到县中镖局的一名镖师,这倒让他有些兴趣。 虽然只是小吉,但就算对自己提升射艺帮助不大,请来教导村中民勇也是可以的啊。 可等看到第三枚卦签后,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第322章 乡吏卜卦,曲辕犁与直辕犁 大吉! 十日占卜,竟然得到了一枚大吉,这时间没有白费啊。 其中提到,竟然是正统箭谱。 要是得到,不仅能学连珠攒射,还能掌握五射之法。 这些,可都是普通人一辈子都很难接触过的高阶射艺! 可后面的家传之书,非亲不露这八个字,也顿时让他犯了难。 就算找到地方,恐怕也未必能拿的到手啊。 略微犹豫后,江尘还是抬手取下了第三枚的卦签。 这箭谱的价值,实在太高,哪怕难度再大,也值得一试,先看看到底怎么个事。 卦签一落,浮现出更详细的解释。 雪莲镇周家祖父,曾师承北江射艺大师,藏有《武经总要·弧矢谱法》,得此书可习正统射艺:连珠攒射、五射法,马射要诀。 卦签之上,还显现出周家院落的模样,气派非凡,显然也是一方豪强。 江尘看完详细解释,更是心痒难耐。 这样的人家,恐怕不缺银钱,想用钱买估计行不通。 他打算等乡勇操练成型后,再去雪莲镇走一遭。 猎虎的同时,顺带接触一下周家,到时看看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无论如何都要把这箭谱拿到手。 暂时记下此事,江尘目光一转,看向了山民命星之后的乡吏命星。1 几日没有占卜,也不知道能不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星光再次垂落,龟甲上浮现出三枚新的卦签: 【当前命星:乡吏】 【平:取之,可知未来七日天气。】 【小凶:田亩积水,需督促及时疏通沟渠。】 【大凶:二黑山内有铁矿露出地脉,若能开采,可获大量收益,但附近有贼人出没,需谨慎前往。】 第一和第三个卦签,江尘都不是第一次见。 一个关乎天气,一个关乎铁矿,他倒没太过诧异。 可看到第二枚卦签提示“疏通田亩”时。 他却不由得眉头一皱,又抬眼望了望天色。 昨日他新婚之夜,半夜就下起了雨,今日白日,淅沥沥的小雨暂时停了。 这本是场春雨,他起初没太在意,甚至觉得对田里的庄稼还有些好处。 没想到竟然田亩积水了。 再一回想,开春之后的雨水,好像有些多了。 难道今年不是旱年,反倒会是涝年? 江尘没有犹豫,取下了第二枚卦签。 【数处田亩,地处低洼,需及时疏通,以免糜烂粟种。】 同时,虚景中浮现要疏通排水的田亩,既有他家租种的官田,还有村中其他各家的田地。 “明日跟老方交代一下,还有叮嘱村中各家注意。” “希望这雨别继续下了。” 还是得尽快将乡吏的命星的等级也提升上去,要是能跟山民命星一样,可自由问卜就好了。 到时就问一年天时,也能早做防备。 收了乡吏命星,江尘又看向山民命星。 已得到有关射艺的消息,他便能进行下一次占卜了。 此前他还没想好占卜方向,可看到乡吏相关的卦签后。 心念一动,写下了卜卦要求:【增加今年田地收成的方式。】 山民依山而居,耕猎为生,耕种也属于本分,用山民的命星占卜应该没问题。 果然,江尘写下字后,命星一缕星光垂落,很快浮现出新的文字。 【问卜:促耕种之法,占卜所需,八日。】 这次占卜也需要八天,八天之后,或许就能得到模糊的结果了。 已经下午了,江尘也没急着叫方土生过来。 明日他还要送老爹去县城,顺带取回早就定做的朴刀、长弓,以及铁犁。顺便捎上定制的‘锅盖’。 等明日把所有东西都带回来,再一并将田地的事情交代下去。 当日夜,江尘食髓知味,又是一夜荒唐。 只是,沈砚秋到底没练过武,不堪催折,天明时仍旧沉沉睡着。 江尘叫来胡达、顾二河,套上骡车、驴车,和江有林一行人往城里去。 送江有林进城,也取来定制的三十把长弓、三十柄朴刀,还有一把铁犁。 等见到那铁犁,江尘着实吃了一惊。 他前世小时候也乡下长大,下地干过活。 虽然后来大学毕业进了城工作,但也见过那时候的土犁。 印象里的犁不过一米多长,一人能握住,前面用一头牲畜拉着就行。 可他在铁匠铺定制铁犁,犁辕是一根长达丈余的粗重直木。 一头固定在犁头,另一头架在牛肩的轭具上,整体重量超过三五十斤。 别说耕种了,他们从城中运回来就花了不少功夫。 这么笨重,得两头牛或骡子才能拉动,单靠驴根本拉不动; 要是没有畜力,就得三五壮汉一同拖拽。 更关键的是,这犁耕出来的沟很浅,恐怕还不到五寸,在江尘看来,用处实在有限。 “这是直辕犁.......难怪村里很少见人用。” 就这直辕犁所需的畜力和人力,寻常人家根本驱使不起。 家中没有牲畜的,一家壮丁齐上,也未必能拉的动啊。 若非开荒急需,恐怕没几个人会用。 他后世见得,应该是曲辕犁,轻便好用了许多,一人一畜就能驱使,耕地深度还能翻倍,地里的收成恐怕也能提高不少。 想到这里,江尘又一阵牙酸。 他见过甚至用过后世的曲辕犁,却从没造过也不知道原理啊。 早知道要穿越,当初就该多学些农学知识。 一时没了头绪,江尘先让人先去把方土生叫过来。 方土生一见到江尘,脸上就带着几分忧色。 江尘先问了一句:“怎么了?田里出了什么事。” 方土生连忙说道:“倒是没出事,公子指定的那几处开荒的地方,地里的草根没那么浓密,开荒起来倒是比想象中简单不少。” “只是昨日又下了场雨,有不少地已经积水了......我正要组织人翻土排水。” 江尘不由诧异,这方土生不愧是老农啊,他才在卦签中发现端倪,方土生已经发现了。 点点头道:“我昨天在村中走了一遭,也看到好几处田地积水,你去这些地方督促排水。” 说着,将卦签中的几块地势低洼的田地指了出来。 方土生听完,不由眉眼一跳。 他确定积水的几亩地,都在江尘说的范围内。 更关键是,江尘说的积水地,比他发现的还多,岂不是说他还看漏了一些? 这只是一场雨,想看看田地是不是积水,可是要扒开土细看的。 一般人根本分不出水多水少,哪能这么精准指出 方土生表情惊诧,赞了一句:“以后谁再说公子不通田亩,老夫第一个不愿意!怕是经年的老农,也没有公子这份眼力!” 江尘摆摆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买了一架铁犁,你过来看看。” 第323章 方氏犁,二次发明? 方土生看到摆在院中的铁犁,顿时眼前一亮。 上前喜滋滋地检查犁刀、套杆,又上下整个摸了一遍。 才起身开口:“好手艺啊,这家铁犁做的不错!有这东西,开荒的速度能快上不少!” 顿了下,他又加上一句:“只是一匹骡子、一匹马拉这犁有些费劲,若是可以,家中再添置一头耕牛最好。” “耕牛啊……”江尘喃喃自语,心里盘算开来。 壮年的耕牛的价格,在这边可是往天上去的,一头是骡子的两三倍,动辄就是五六十贯,更别说平日喂养,也是一笔消耗。 真是大面积开荒,肯定少不了。 但现在,他只是尝试性开荒,要是能改进直辕犁,节省畜力也是一种方法。 于是其,话锋一转,问向方土生:“方老,你种了这么多年田,可见过一种曲辕犁?” 方土生皱眉思忖了一阵,才摇头道:“回公子,我种了一辈子田,用的都是这种犁,曲辕犁是什么模样?难不成犁辕是弯的?” 江尘点头:“对,就是弯的,我曾听南边来的商户说,他们那边用的犁比这小得多,犁辕是弯曲的。” 方土生皱着眉想了半天,还是没任何头绪:“公子,那行商是骗你的吧,把这粗木弄弯得费多少劲?到底图啥呀?” 江尘见他无法理解,一时也说不清楚原理,索性找来纸笔,凭着记忆把曲辕犁的大致模样画了出来。 他没什么绘画功底,只能勾勒出核心轮廓。 方土生接过图纸,细看了好一阵,不由惊道:“这看着轻便许多啊,前方无杠,难道只用一头牲畜就能拉动?” “没错。”江尘点头:“更轻,更小,一头骡子就能拉动,而且犁地更深。” 方土生一辈子跟田地打交道,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若公子说的是真的,咱们要是能买到这种曲辕犁,开荒速度起码能快一倍。” “要犁地还能更深,那收成也还能加两成!便是卖的贵些,也值得买啊。” 方土生的眼睛,已经开始放光了,有些急不可耐的想看看这曲辕犁到底是什么样,话里话外已经让江尘不要吝啬,赶紧买来用。 “买是买不到的。”江尘摇头:“我是想让你看看,能不能造出来。” 方土生听说买不到,还在失望呢。 一听还要他造,顿时急了:“公子莫要开玩笑了,我种了这么多年田,也没做过犁啊.......,哪里能做出这种曲辕犁来。” 江尘拍了拍他的肩膀:“万事开头难,你去县城找几个手艺好的木工、再去铁匠问问,拿着我画的这图,跟他们一起研究研究。有什么问题,再来问我。” “可是......”方土生看着掌中那两张犹如孩童涂鸦一样的画像,面露难色。 “要是成了,我准备叫他方氏犁,方老你也算是造福天下百姓了。” “方、氏、犁。” 这三个字没由来的在方土生耳边回荡,以至于让他心脏都停了一拍,后又几乎跳出心口,直让他老脸涨红。 要是真能能做出既省力,又能增加收成的新犁,那他方土生,真的可能要名垂青史了。 江尘见他握着图纸指节发白,拍了拍其肩膀:“方老,你这段时间,除了看好田地,就是尽快把这曲辕犁给琢磨出来了。” 要是真能造出来,日后就能大规模开荒了。 这也算是江尘的一次尝试, 他前世大学专业是金融,穿越过来,专业知识也没什么用场,唯一一次尝试熬糖,也没什么复杂的原理。 但就算不知原理,他也起码见过那些东西,大概知道是怎么运行的。 他一个人造不出来,但可以发动其他人,由他提供思路,将原本世界的东西“再次发明出来”。 虽然慢了一些,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要是这次方土生能成,那江尘就能彻底放飞想法,只当一个灵感提供者了。 方土生耳边还回荡着方氏犁呢,就被江尘推了出去,手中还多了江尘给的三十两的经费。 等回过神了,再看看手里的图纸。 方土生吞了吞口水,将银子塞进怀里,雄赳赳地往县城赶去,只想赶紧找木匠问问可行性。 只是没一会儿,想着还是得以田地为重,又让人来把直辕犁抬走了,抓紧开荒。 直辕犁取走。 驴车上未卸下来的,就只剩下他把从城中取回的三十柄长弓、四十把朴刀。 以及十个‘圆形锅盖’了。 其中最贵的,反倒这几个锅盖。 以榆木打造,厚实沉重。 直径足有两尺,每块锅盖,只由一大两小三块木材拼接,便是脱落,剩下正中的那块,也足以挡住刀剑了。 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胡达,看到长弓、朴刀,再看看锅盖,还有江尘此前买的牛皮。 顿时反应过来:“尘哥,你这是准备造盾牌?” “要真是和盗匪正面对上,手中有个东西能挡一下,才能安心啊。” “不过,我这不是盾,只是锅盖而已。”江尘提起一个,轻便好用,用来闷煮东西正好。 胡达苦笑:“可尘哥你要是裹上牛皮,那不是盾牌也成盾牌了。” 江尘自然明白,这种取巧是没用的,所以他也没准备所有的都包上牛皮。 开口道:“只取两面,泡桐油,裹牛皮,藏在家中,以备不时之需,其他的,直接拿去用。” “另外,再要十面,要同样的规格材质。” 顾二河进城,这采购的事情,就留给胡达了。 “好。”胡达应道,心情振奋的很。 看到这么多的武器到位,江尘的也很振奋。 他的第一支‘势力’,终于要有点样子了。 尘成亲这两日,他们也算是放了假。 今天从城中回来,已经有些晚了,正好从明天重新开始操练。 将武器收到屋内,沈砚秋走过来,给江尘倒了杯茶。 江尘忽的问道:“骑过马吗?” 沈砚秋点头:“之前家中有马,我也学了一段,但骑术不算精湛。” 江尘没想到,沈砚秋还真骑过马,顿时来了精神:“走,骑马去!” 第324章 骁黄马 即便是成亲这几天,江尘也没完全闲下来。 到现在,也没好好看看赵鸿朗送来的马到底如何。 拉着沈砚秋走到前院临时搭起的马厩旁。 还没过去,就见到大哥江田正和那匹马大眼瞪小眼呢。 这段时间田里活计少,又有方土生带着几个负责开荒的长工打理,他就渐渐闲了起来。 可江田也是劳累惯了,骤然闲下来哪里坐的住,就抢了喂骡子的活。 现在马厩又添了一匹“金贵物”,他更是每天都要来看好几遍。 江尘走上前去,笑着喊了一句:“大哥,要不要骑试试?” 江田抬头,摆摆手,一脸厌烦:“骑什么骑?我快被这畜生气死了。” “这不吃那不吃,整日蔫巴巴的,我看可能是有病!” 江尘往马厩里一看,食槽里装的是干草和糠麸,跟平日里喂骡子的没两样。 大致猜到了原因。 沈砚秋也上前看了眼,低声开口道:“大哥,这是马料不对。” 她回忆起之前随从喂马的样子:“马料多是以苜蓿为主,干草为辅,最好再掺一半豆料或者细粮;” “每隔两日还要喂些鸡蛋和盐巴,这样才能保证它有力气。” 江田听完,眼睛瞪得溜圆:“什么?喂这畜生,还得用细粮?还要吃鸡蛋、盐巴?”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焉巴的大黄马:“这一年光是喂它,不得花七八贯钱?足够个壮劳力一年的口粮了!” 沈砚秋下意识的往江尘身后躲了躲。 江田才反应过来自己太激动了,连忙解释:“砚秋你别介意,我是冲这畜生,不是冲你!” 沈砚秋微微点头,没再说话。 江田这才看向江尘:“小尘,要我说索性把这马卖了,趁现在还没怎么瘦,还能卖个好价钱!” 江尘苦笑着将大哥拉出马厩:“行了大哥,以后这马我找人照料,你就歇着吧。” “真遇上急事,它能派上大用场。” 江田临走时还在嘟囔:“哪有这么娇贵的畜生……” 江田走后,沈砚秋低声说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一个普通人家,拿出 逃难路上,她从一个大家闺秀,学会了察言观色,变得小心翼翼,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紧张。 即便是刚刚江田没有恶意,她也下意识握紧了江尘的手。 她现在,也只有在江尘和爹爹身边,才有些安全感。 江尘看着她抬头时,林中鹿般水汪汪的眼眸,感觉有些心疼。 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头:“怎么会,你这次可是帮大忙了。” “要不是你,我可能就把这匹马养死了,那可就亏大了。” 沈砚秋脸上紧张骤然散去,轻笑出声:“骗人!你天天心眼这么多,我不说你也能想到办法。” “但现在有娘子在,我不就可以省去用心眼的力气了!” “还请娘子赐教,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沈砚秋这才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 见它有气无力地打着响鼻,说道:“先喂些黑豆、黄豆之类,掺些细粮,拌点盐巴试试。” “另外,水也得换成清水。” 骡子和几头驴共用一个食槽,饮水早就浑了。 “领娘子命,我这就去准备。” 黑豆家里应该存有。 一般人家,日子紧的时候,粟米不够,就会用黑豆掺粟米煮豆饭果腹。 只是这东西很难消化,吃了容易胀气,老人孩子都受不住。 江家如今日子宽裕,很久没吃过豆饭,但老爹和大哥习惯存各种粮食,找出来些应该不难。 江尘没用多久,就舀出一斤粟米掺杂半斤黑豆,拌上一撮盐巴。 “娘子,请喂。”江尘却没上前,而是让沈砚秋亲自动手。 沈砚秋也是第一次亲自喂马,抓了一把放在掌心。 原本蔫蔫的马慢慢凑了过来,打了个响鼻,尝到咸味,伸出舌头猛地一卷,差点把沈砚秋的手也卷进嘴里。 沈砚秋被吓了一跳,连退两步。 江尘哈哈一笑,将其扶住后,才将拌好的草料倒进食槽,又从怀中取出两枚鸡蛋丢进去。 闻到这香味,马立刻埋头大口咀嚼起来,牙关磨出白沫,哪里还有刚才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沈砚秋这才敢伸手去摸马首,它再没有丝毫抗拒,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江尘这时才有时间,仔细打量起这匹赵鸿朗送来的马。 品相算不上上乘,通体黄色,脊背和腿部带着不少杂色,就是一匹普通的马。 但大腿肌肉根根鼓起,看得出来正是壮年。 江尘之前成亲时,骑的是老爹从城里租来的那匹马,虽然品相看着好些,却始终有气无力的,真跑起来恐怕还不如这只。 若是真遇见山匪突袭、或是家中有人生病,有匹马都能方便许多,以后得多骑骑才是。 见沈砚秋轻抚马首,江尘开口道:“砚秋,这马跟你这么亲近,你就给起个名字吧。” 沈砚秋略微思索了片刻,说道:“不如叫黄骁,取色黄,骁勇之意。要真有盗匪来袭,希望它能骁勇善战,与你一同退敌!” 说着,还挥了挥拳头。 “好一个骁字!”江尘听完也不由赞叹。 沈砚秋也是自小读书的,取出名字来倒是贴切的很。 但江尘又笑着开口:“就是这名字有些像人名了,不如倒过来叫骁黄,更有意境。” 沈砚秋正要点头,忽得翻了个白眼:“那不就是小黄吗!” “对!” “大名骁黄,小名小黄,好记。” 旁边的黄马像是听懂了,适时打了个响鼻。 “你看,马儿都同意了!” 沈砚秋也忍俊不禁:“那就叫小黄吧。” 小黄却又飞快地打了个响鼻,有些焦躁地在地上刨了两下蹄子。 明显.......刚刚的反应不是表示同意,而是表示焦躁。 江尘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沈砚秋略一思索,说道:“应该是好几天没跑过了,马是要经常放出来跑的,一直闷在马厩里不动,很容易焦躁发狂。” “那正好,就让它先出来溜溜风。” 江尘将骁黄马牵出马厩,刚出家门,其四条腿就忍不住地蹬踏起来,扬起一阵烟尘。 第325章 选拔弓手,设立什长 江尘扶着沈砚秋上了马,它就甩动四蹄就要跑,被江尘一把拉住缰绳,顺势翻身坐上马背,将沈砚秋紧紧搂住。 沈砚秋本来还有些紧张,此刻靠在江尘怀中,瞬间安定下来。 身体后倾,贴着他的胸膛。 “驾!”江尘一甩缰绳,骁黄先是小跑几步,熟悉路况后越跑越快。 哒哒的马蹄声清脆悦耳,带着疾风,径直跑出村子,沿着乡道疾驰而去。 本来在守着院门的追云,听到动静,一见到江尘骑马离开,四足纵越,飞速跟了上来。 身上坐着江尘和沈砚秋,骁勇马竟丝毫感觉不到吃力,奔跑起来健步如飞。 这马,跑起来果然比骡子快得多。 “倒是匹好马!”江尘感受了好一阵纵马的快乐后,才感觉屁股有些颠着疼,抬手拉住缰绳。 此时,他们已经绕了一圈。 跑到村东头,靠近上岗村的河旁。 骁黄渐渐放慢脚步,停到河边饮水。 这么跑一圈,它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不复之前的蔫态。 赵鸿朗这次倒是诚心实意送了份礼。 看来,婚宴上说的话也是真的,指望江尘到时候能看顾各村,不要出太大乱子。 但他手下不过五十人,到时自保都未必够,还要看管各村,就更捉襟见肘了。 此外,现在粮食消耗加快,粮价飞涨,还要多存些盐,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江尘向来不喜欢事到临头才计较,凡事都想早做准备。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有种紧迫感。 骁黄喝饱了水,他左手牵着马,右手挽着沈砚秋。 身后的追雪还在不断吐着舌头、喘着粗气跟上。 一缕浅浅的昏光,落到两人两兽身上。 .................................. 从练兵开始,村南的大槐树下就被暂时改成校场。 次日一早,江尘和江田驾着驴车到了校场。 平日里操练的乡勇正松松散散地三五成群闲聊。 江有林现在进了城,他们没人管着,这些人便又散漫起来。 见到江尘过来,才纷纷站起身问好: “尘哥儿来了!” “东家!” 江尘目光一扫,沉声喝了一句:“列阵!” 众人才反应过来,江尘不是来随便看看的,慌忙捡起丢在一旁的朴刀,赶紧列队。 江有林这段时间的操练倒没白费,近五十人迅速列成还算整齐的军阵。 最前排,第一个站着的是高坚。 他没穿藤甲,手里握着朴刀。 在他高大的身材衬托下,那把朴刀跟细竹棍也强不了多少。 旁边是身着藤甲的丁平,再往后依次是丁安、丁喜、田谦,再侧是跟着其他几位穿藤甲的长工。 再后,才是穿穿着粗布衣裳、手持朴刀的村中民勇。 看着队伍还算整齐,江尘颇为满意。 起码军阵的底子有了,老爹这些日子的辛苦也没白费。 他先问了一句:“会用弓箭?上前一步。” 丁平略微犹豫了一下,迈步站了出来:“东家,我在家用过弓箭。” 江尘从车上拿起一把长弓递给丁平:“试试,射那槐树的树疤。” 这弓,都是上次从城中定的,都是一石弓,力道五十斤上下,村壮拉开不难。 而他们所站的位置,距离老槐树约三十步远。 丁平接过弓,搭箭拉弦,稍稍发力,弓成满月。 一箭射出,正中槐树树干,却离江尘预设的树疤还有一尺多远。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好些日子没摸弓了,手生得很。” “不错。” 看这架势,看得出来丁平是真的练过射箭的,也能上山打点东西什么的。 江尘点点头,又看向其他人,“还有谁平日里射过弓?只要能把箭射出去也行。” 这次丁安,丁喜都站了出来。 他们两人应该是没学过,但拉开弓,将箭射出去应该还能做到。 除此外,又有五人站了出来。 都是靠山生活的人,即便不是专职猎户,家里也常备长弓,既能防身也能防野兽。 江尘让开身形,说了一句:“都拉弓试试。” 既然各自上前,拉弓射箭,虽说没有一个能在三十步外射中树疤。 但基本都能将箭射出三十步远,有这水平,江尘已经算满意了。 当即说道:“你们几人各自领一把长弓,以后就是弓手了。” 他话音一转:“还剩十一把长弓,其他人谁能将箭射的足够远,也能当弓手。” 三十把长弓,他只带来了二十把。 一是人手不够,还需要腾出人来持盾,二则是自家大哥、胡达、顾二河可以拉开弓,暂且留下备用。 可江尘说完,众人也没什么动静。 当弓手?那不是又要多操练一阵。 平日里操练已经够累了,谁也不想多添些事。 江尘这才补充道:“当了弓手,每月再得钱五百文,按月结饷。” 这话一出,本来毫无反应的众人立刻骚动起来。 一月五百文! 差不多半钱银子了,这种便宜事哪里找去。 而江尘,也并未在这上面吝啬。 他要将这几十人,培养成能随时征发的兵士。 即便之后回归田亩,也能召来即战,给的待遇,自然要足够动人。 立刻有不少人站出来:“尘哥,我试试,我也试试!” “一个个来。”江尘挥挥手。 众人这才挨个上前测试,跟当初选拔时一样较劲。 不多时,又选出十一人,持弓者共二十人,都可将箭射出三十步外。 江尘将这二十人择出,说道:“你们二十人,暂且算是长弓队了。” 看了一眼,又说道:“每十人,为一什,设什长。” “长弓队第一什,什长为丁平。” 丁平生得肩宽背厚,五六十斤拉力的长弓根本不够他拉的,就算是猎户常用的牛角弓,他估计也能拉满。 要是他能练得准些,江尘也不介意给他配一把好弓。 任命其为什长,没什么人反对。反倒是一同入选长弓队的‘流民’,下意识聚到他身边。 “长弓队第二什什长,你们可以自己推举。” 即便是村中乡勇,江尘也大多不怎么熟悉。 几人很快推举出来一个,刚刚射的最远的一个乡勇,名叫陈外,个头比丁平矮了些,也没学过弓。 但刚刚将箭射出了三十五步,是乡勇中射箭最远的,自然被推举出来。 江尘又开口:“什长,负责旗下众人操练,每月工钱再加三百文。” 丁平和陈外骤然升官,立刻走出一步,齐声唱喏。 第326章 刀盾手,比斗 选定了长弓队,江尘又将新朴刀分发下去:“你们十七人是长刀队,站在长弓队前排列队。” 众人领到刀后还有些失落,他又补充了一句:“剩下的人每月工钱加三百文。” 这话一出,众人才兴奋起来,原来他们也有钱拿啊! 虽说工钱不如长弓队多,但他们自己的箭射的不够远,能涨工钱已经十分满足了。 “另外,还需要十个刀盾手,真打起来,刀盾手工钱比原先加四百文。” “刀盾手?”众人面面相觑:“尘哥,私藏盾牌是违律的吧。” 江尘让开身子,从车上取下一个锅盖来,挡在身前,略显滑稽。 几人忍不住发笑:“尘哥,这锅盖能有啥用啊?” “就是,这锅盖也能当盾牌?” 江尘呵呵一笑:“要是真碰见山匪持刀砍过来,这东西可是能救命的。” 说着,他用手敲了敲锅盖,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是我花大价钱定制的,用的都是硬实榆木,一两刀均绝对是劈不开。” 他说着作势将锅盖举过头顶,手中握着一把削短了柄朴刀往前一捅:“要是有人敢当头劈来,用这锅盖一挡,再顺势用刀一砍,就是攻守转换。” “这可是关键时候能保命的东西!你们要不要?” 众人看着,顿时眼前一亮。 确实啊!比起持刀对砍,当然是举着盾牌更加安全。 更何况,这刀盾手还有额外工钱拿呢! 刚刚还被嫌弃的锅盖,霎时就被众人哄抢起来。 十面‘锅盖’,很快被一扫而空。 至于什长的人选,江尘目光扫过,最终目光落到站在前面的高坚和田谦身上。 高坚没被他放去长弓队,主要是怕他把那小弓拉断。 还是手持个盾牌,站在前面更有安全感。 论武力,他应该是这些人中最高。 可当什长,也不是光有武力就行。 江尘最终还是开口道:“刀盾手成一什,什长为田谦。”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当什长的好处,有钱拿还能管人。 江尘刚说完,就有个刀盾手喊道:“尘哥,咱都是自家人,你不能向着外人啊!” 要是让高坚当什长,他还不会,也不敢说什么。 可田谦?看着瘦瘦巴巴,哪里像是能管人的样子。 田谦正要喜滋滋应下,被这么一打断,回头回了一句:“我们是东家花钱招的长工,才是真正的自家人;你算哪门子的自家人!” 那乡勇哼了一声,低声骂了句:“说不定就是跟流匪一伙的,说不定哪天就偷了东西跑了!” “你说什么?!”田谦眼中一瞪。 身为流民,最怕的就是别人说他们跟流匪一伙。 若是其他人都这么觉得,那他们也就没有活路了。 所以这话一说出口,立刻引来所有流民的怒目而视,眼看就要动了真火。 江尘挥手打断:“行了,要是有谁不服,那就以武力论高低,到我面前来摔跤比斗,赢了就能当什长。” “但是,队内严禁私斗,谁要是敢私斗,别怪我无情。” 话音落下,刚刚说话的那人就站出来:“尘哥,我要和他比。” 说着,径直指向田谦。 其身形,比田谦足足高出一头。 “你叫?”江尘只觉得眼熟,不知道是村中哪家的。 “王虎。” “田谦,”江尘目光转回:“你是主动让出什长位置,还是比一场?” 田谦斜睨了那汉子一眼,若是平日,让了也就让了。 但现在全被激出了真火,他哪里能怂。 拱手对江尘道:“东家,自然要比一场。输了我自愿让位置,但要是赢了,后面的兄弟可别来车轮战我。” 王虎身形就是刀盾手中最壮得,闻言搓了搓拳头,骨节发出脆响:“对付你,哪还用车轮战。” 田谦也直起身来,没再多说。 众人立刻让开,给两人留出一片空地。 双方站定,王虎就猛地往前一蹿,砂锅大的拳头带着破风声,直捣田谦面门。 就在拳头快要碰到田谦鼻尖的瞬间,田谦身子一沉,堪堪避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拳。 王虎一拳落空,力道没收住,往前冲了两步。 还没等王虎站稳,田谦已然身形一闪,绕到了王虎身后。 右手成拳,一拳砸在王虎的腰眼上。 砰的一声脆响,王虎顿时身子一软,往前踉跄数步才站稳身子。 江尘看到这儿,已经微微摇头。 王虎却恍然未觉,转过头来,脸上怒意勃发,又冲了上来。 这次索性双手张开,想要像抓小鸡一样把田谦抱住。 田谦仍不硬碰。 左躲右闪,再次轻巧躲开。 王虎只得再次挥拳、扫腿、冲撞,每一招都用尽全力,可终究连田谦的衣角都碰不到,反而因为动作太大,渐渐气喘起来。 “你倒是别躲啊,有你这么摔跤的吗!”王虎怒吼着,又是一拳轰出。 就在此时,田谦突然矮身,从王虎的胳膊底下钻了过去,同时伸出右腿,猛地绊向王虎的脚踝。 王虎气力本就虚耗大半,重心不稳,被这么一绊,顿时失去平衡,往前倒去。 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可他反应也不慢,双手下意识地撑向地面,想要稳住身形。 但田谦早已绕到他身后,往前一扑,压到了王虎身上,同时用膝盖顶住王虎后颈,已全身力气死死压住。 王虎只觉得脖颈一阵剧痛,双臂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在地上,胸口着地,头都抬不起,哪里还能反抗。 “服了吗?”田谦这才问道。 “我服你大爷,你敢不敢跟老子堂堂正正打一场。” “怎么堂堂正正?”田谦膝盖发力,引得王虎又是一阵哀嚎:“要真是战场上打起来,我手上有刀,你第一拳就死了。” 王虎骤然愣住,是啊,要是田谦打一拳的时手上有刀,他哪里还有命在。 吞了吞口水,只得说道:“服了,我服了,以后你是什长!” 田谦刚放开,王虎一跃而起,躲到众人身后。 田谦目光扫过众人:“还有谁要来试试?” 第327章 立军规,违者斩首 众人看着站在面前的田谦。 在一众青壮里,他身形不算高大,甚至略显矮小,却再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挑战。 他们围出的圈子本就不大,田谦却能在拳脚间腾挪自如,硬生生避开所有攻击。 他们真要再上去,未必有人能抓得住他,还得跟刚刚那王虎一样丢人。 见无人应战,田谦笑着拱了拱手:“承让。” 身后同为流民的众人,立刻小声欢呼起来。 江尘这才开口说道:“那就按我说的,田谦任刀盾手什长,以后你们听他调遣。” “谢东家。”众人齐声应道。 田谦挺胸归队后,江尘回头对跟着过来的江田说道:“大哥,把车拉上来吧。” “好。”江田应了一声,转身将第二辆驴车牵到校场前。 车板上放着成堆崭新的朴刀,一根粗超大臂的长棍,一鼓一锣。 但最惹眼的,还是两只箩筐。 众人探头去看,只见筐里装的满满当当,泛着暗黄的铜光。 足两筐铜钱! 驴车刚停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江尘,等着他开口。 江尘走到车前,目光扫过众人:“此前说的每日一斤粟米,发放起来太过麻烦,索性全换成铜钱。这些,就是你们这个月的工钱。” 没办法,他现在大批量收购粮食,价格比零散购买还高。 倒不如直接发钱,让众人自行采买更划算。 即便众人早猜到了,此刻在江尘口中确定,还是忍不住兴奋。 一下子发这么多钱!这不比种地赚的多多了! “多谢尘哥!” “尘哥大气!” 不少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铜钱,听闻是发给自己的,一时间兴奋得抓耳挠腮,军阵也站不住了。 “但——”江尘抬手压下喧闹,继续说道:“领了我的饷,就得守我定下的规矩。” 说话时,将那根粗棍从车上拿下,立在身前。 “第一:自今日起,每日辰时点卯,凡晚到、拖延者,罚十军棍。” “第二:操练之时,击鼓前行,敲锣后退,不听号令者,罚十军棍。” “第三:队中,但有私斗者,双方各罚二十军棍。” 众人瞥了一眼江尘身前,比大臂还粗的军棍,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棍子打上十几下,怕是连路都走不了了。 “第四.......”江尘的声音更低了几分:“要有盗匪袭村,作战前有敢私逃者,斩首示众。” “第五:作战时不听令、畏战后退者,斩首示众。” “赵县丞和县尉,都已经同意了我定下的五条规矩。” 为了唬住这些人,他顺手就扯来官府的大旗。 反正他成亲时,陈炳送了礼,赵鸿朗更是亲自来了,赵鸿朗还让他各村互保。 真到了动刀兵的时候,军法处置一两个也说得过去。 说到这儿,江尘脸上重新露出几分笑意:“就这五条规矩,能做到,现在就来领钱;做不到的,自此退出,就当没来过。” 两个斩首示众,如一盆冷水,将众人即将领钱的兴奋骤然浇灭,不由吞了吞口水。 再看那箩筐中的钱,只觉得有些烫手。 有人紧张的开口:“尘哥,咱们这又不是真的军中,用不上这么严苛的规矩吧。” “是啊,就算没这五条规矩,要真有盗匪过来,也没人会跑的。” “是吗?”江尘笑笑:“要是没人会跑,那就更不用怕这规矩了。” 众人一时沉默,你看我、我看你,竟没人敢上前拿钱。 倒是一直不怎么说话的丁平,此刻迈步走出来。 不知何时,他眼角有些发红:“娘的,保护自家村子都没种!要是盗匪进我们村时,有人牵头,老子拼了命也跟他们干!” “东家,碰见流匪,我丁平绝对跟他拼了!” 说着,他径直走到江尘面前,一时间,几个长工同时跟上。 他们被流匪赶出村,此刻都和丁平有同感。 要是当初,村中有江尘这样出钱又出力的人,说不定就能打退流匪了,现在哪里需要当流民。 见到村中竟然没人上前,刚才被田谦打得心服口服的王虎,又被激出火气:“说谁没种呢,真等那些流匪过来,谁敢退,我第一个拧下他的头!” 说完,也大步上前。 众人也渐渐反应过来。 大多数人,刚才不过是被“斩首”二字吓住了,真要是流匪进村,他们又能跑到哪去。 也就再也没人犹豫,纷纷走上前来领钱。 江尘见没人离开,也稍稍满意。 江有林之前最担心的,就是真遇上流匪进村。 这些人临阵畏惧、一哄而散。 江尘也没法把他们拉到真正的战场上操练,那就只能重赏加严刑了。 江有林也不是想不到这办法。 可一来这些人本就是临时拼凑的,不是军队。 二来大多是本村村民,江有林平日里最多骂两句,哪能真动手,更别说军法处置了。 所以训练了十几天,还是一副散漫模样。 但江尘扛着赵鸿朗给的压力,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索性全按军中规矩来。 等所有人都领完钱,江尘又开口道:“高坚、王虎。” “你们各自再选两人,组成执法队,负责执行军法。” 高坚和王虎身形都极为壮硕,此刻往前一站,众人都忍不住心头一凛。 要是被高坚一棍子打实了,怕是半条命都没了。 江尘也怕高坚下手没轻重,特意加上一句:“高坚任执法队队正,王虎副队正,动手的事,让王虎来就好。” “好。”高坚闷闷应了一声。 王虎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捞一个副队正做,更是兴奋应下。 高坚不近人情,王虎还算有些血性,江尘现在手中也没别的人可用,就暂且让两人负责执法队了。 两人又各自选了两人加入执法队。 执法队六人里,三人是流民出身,三人是三山村本地人,还算公允。 “其余人,归入长刀队。” 至此,四十七人的队伍被正式分为六人执法队、二十人长弓手、十人刀盾手、十一人长刀手。 要是江有林在这儿,肯定会说句小题大做。 一共就不到五十人,还分出三个兵种,四什一队来。 第328章 立威,布阵 但江尘想得却更远些。 人少,但不妨碍他先把架构搭起来,日后再往里添人,才不会乱。 “大哥,把新的朴刀发下去吧。” 四十把朴刀发下,大部分人有些松垮的朴刀都被换下。 “刀盾手居前,中间持朴刀,最后是弓手。真打起来,按这个阵势防守!” 领了军饷,又有军法约束。 众人的动作比江有林带队时快了许多,很快便列成前中后三层的简易方阵。 “就按这阵势行军,走。” 前排十人一手举起锅盖,一手握朴刀,开始前进,后面的人立刻跟上。 可举着锅盖的样子,实在显得有些滑稽,军阵中,有人忍不住笑出声音来。 江尘一挥手,所有人赶紧停下,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目光扫过,江尘道:“刚才笑的人,拖出来,十军棍!” 王虎大步上前,一把扯出队列中的一人:“张阔北,是你吧,出来!” 张阔北是三山村本地人,刚才看着前面人举着锅盖一步步前进,没忍住笑出了声。 此刻被一把抓住,还嬉笑开口:“虎哥,虎哥,我就是没忍住,这次算了,算了。” 说着还嬉皮笑脸地去扒王虎抓着他脖颈的手。 王虎余光瞥向江尘,见他神色未变。 刚得个‘官’,更有几分表现的心思。 手中一用力,将张阔北拎出队列,按在一旁:“按住他,裤子扒了。” “别别别!”张阔北拼命抓着裤子,却被其他几人一把扯下裤子。 军阵中其他人,现在全都笑出声了。 张阔北面色涨红:“王虎,你大爷,拿个........” 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王虎用裤子塞住嘴。 随即,取来江尘带来的军棍。 一棍下去,张阔北发出一声沉闷的惨叫。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王虎是真打啊! 足足十声的惨叫后,额头见汗的张阔北才被拉起来。 一把扯开嘴里塞着的裤子,张嘴想骂,看到王虎的表情,又咽了回去。 王虎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别怪哥,拿了钱就得守规矩,回去吧。” 张阔北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江尘,只得捡起丢在一旁的朴刀,捂着屁股匆忙跑回队列。 其他人见他这样子,赶忙收敛心神,专心操练。 这要是被拉去打军棍,还得扒了裤子,不只挨揍,还得丢人啊。 可江尘的要求,又实在严苛。 一日下来,有数十人因懈怠、不听军令被拉出去打军棍。 校场上一时间人人自危,整个执法队成了众矢之的。 但,操练效果也立竿见影。 队列行进,比江有林带队时整齐了不止一成,也再无人敢在行军的时候窃窃私语。 就这么专练军阵,一连三日,总算有了些模样。 第四天,江尘暂时停了军阵,改请来了顾金山、陈新豪教长弓队射箭。 刀、盾队则操练打法。 江尘则抽空卜了一卦。 【当前命星:乡吏】 【平:取之可得七日天气。】 【平:这两日天气晴朗,可择时翻田】 【大凶:二黑山内有铁矿露出地脉,若能开采,可获大量收益,但附近有凶人出没,需谨慎前往。】 江尘看着,也没什么紧要事,就随手抽了支天气签。 接下来三日,都是晴天。 可三日之后,又是两天阴雨。 江尘不由皱起了眉。 竟然又要下雨了,今年的雨有些过于多了吧。 自古以来农民靠天吃饭,雨水多一分少一分都可能影响收成。 今年开春不像往年那么干,让不少人松了口气。 可要是雨水过多,地里积水难排,庄稼也会受涝,怕是比旱灾更麻烦。 江尘只能希望,事情别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当日午后,胡达从城中又买了几面锅盖回来,准备泡桐油、裹牛皮,做真正的盾牌。 江尘则顺势问起上岗村的情况怎么样了。 胡达一见他问起,立刻大倒苦水:“那孙得安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我都说了花钱租藤甲。可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死活不愿。” “甚至我说我出钱粮,操练青壮他都不准,这两天还想找我麻烦,着实可恨。” 江尘略一思索,说道:“你跑一趟,让贾凡和孙得安明天过来找我。” 胡达点头:“明天我就算是捆,也把他给捆过来!” “不要动粗。”江尘摆手,“就说我打了野味,请他过来尝鲜。” “好。”胡达嘟囔了一句:“要我说,就该像尘哥你当初对付陈丰田那样收拾他,真是不知好歹!” 他现在对孙得安恼怒的很。 当初他可在江尘面前拍胸脯保证过,现在还要江尘出面,让他觉得丢脸的很。 江尘脸色稍沉:“以后,别说这种话。” 胡达才反应过来说了错话,连忙给了自己一巴掌:“尘哥,我气糊涂了。” 直到胡达离开,江尘的表情才缓和下来。 孙得安怕就是因为听说了陈丰田的下场,心中警惕,生怕村中百姓哪一天也效仿三山村百姓的做法,冲进他家来。 所以,即便贪财,家中的藤甲也不敢放出来,更别说让胡达操练青壮了。 说不定,现在已经日日把藤甲穿在身上防身了。 他现在也不好动他,只能他叫过来说说。 最好是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要不是不行,那就只能上上手段了。 想着,江尘已经带上长弓、猎刀,随即唤了一声。 “追云,过来!” 蹲在门口的追云一个飞扑,奔到江尘身前。 半年过去,追云已经有了些成年猎犬的模样。 脑袋是细犬标志性的狭长轮廓,吻部尖细,鼻尖黑亮,身形修长如弓。 皮下筋骨肌肉,已经在短毛下隐隐滚动。 此刻,正半蹲在江尘面前飞快摇着尾巴。 摸了摸追云的头,江尘说了一句:“今天可要靠你了。” 看着江尘的模样,追云也明白是要上山打猎,立刻兴奋的转起圈来。 既然说了有野味,那就能提前准备。 只是,今天没有开卦,能不能打到猎物,只能靠他自己以及追云了。 将操练的事情交给顾金山,江尘带着追云渡河上山。 没在小黑山多做停留,径直往二黑山深处而去。 第329章 猎獐 二黑山,得了几场春雨的滋润,草木已经疯长到半人高。 在二黑山中,野兽的踪迹并不难找。 但这种深山野兽,一个赛一个的机警。 能不能猎到,就要看本事了。 小半个时辰后,目光落到一棵阔叶松下散落着几粒黑色粪便,看着像是山鹿留下的。 俯身捡起一粒,粪便已经干结,应该早不在附近了。 这已经是他发现的第六处野兽踪迹了,可还没一个让他寻踪跟上的。 江尘只能继续往里走,尽量避开山窝以及猛兽可能聚集的危险区域。 期间,甚至远远瞥见了一只野羊。 只可惜,那野山羊比他还机警,在江尘看过去时,转身就跑。 江尘只来得及放一箭,自然落了空。 “果然,这才是寻常捕猎的常态。” 一次失败后,他也只能摇头苦笑。 山林本就是野兽的地盘,猎户纵然本领再高,作为入侵者,一丝气味、一点动静都可能暴露踪迹。 江尘只得继续在附近转了两圈,依旧毫无收获后,转而往溪谷方向靠近。 溪畔多草,也是鹿、羊这类猎物常出没的地方。 路上,他陆续看到几个蹄印和野兽粪便,只可惜,都不是今天留下的。 靠近溪谷不远处,才终于在地面上发现了几枚小巧的分瓣蹄印。 边缘沾着新鲜湿泥,大小不足掌心,纹路清晰。 “新鲜脚印?”江尘不由得精神一振,蹲下细看。 确定是新鲜脚印,脸上终于多了些欣喜。 应该是獐子之类的,看蹄印深浅,起码有五十来斤,能打到今天就算不白上山。 身旁的追云也早已伏低身子,在脚印旁轻轻嗅着,尾巴绷得笔直。 “顺着气味走,慢着点。”江尘低声说了句。 追云喉咙里压下低低的呜咽,身形压得更低,沿着蹄印方向往前探路。 有追云的嗅觉指引,再加上江尘本就比常人稍强的五感,自然没有跟丢的可能。 又往前约半里地,蹄印却在一片蕨类植物旁断了。 追云停下脚步,原地转了两圈,鼻尖急促地嗅闻着空气,显得有些焦躁。 江尘抬头望去,前方不远处是一片茂密的水蓼丛。 这种水生植物多生长在溪边,现在正是水嫩的时候,是各类食草动物最爱的美食。 “看来是钻进水蓼丛了。” 江尘看着不由心烦,这水蓼长得快一人高,獐子钻进去,他哪里看得见。 要是贸然进去,估计又得将其惊跑。 心中思忖片刻,对追云抬了抬下巴。 追云立刻会意,利用丛生的杂草和乱石做掩护,向水蓼丛靠近。 江尘则沿着另一侧缓缓靠近,一边走,一边观察着水蓼丛。 水蓼丛边缘处,一片草叶已经被啃得参差不齐,啃食的痕迹,一直延伸到草丛深处。 追云顺着这痕迹悄悄钻了进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江尘则寻了位置停下,牛角弓落到手中,搭弓待射。 等了片刻,水蓼丛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犬吠。 紧接着一道黑影猛地窜出。 一头壮年的獐子,被惊了出来。 江尘早已将弓拉成满月,见其冲出,立刻松开弓弦。 铁簇化银线,带着破风声射出。 以有心算无心,以江尘现在的射术,哪有不中的道理。 箭矢精准地穿透了獐子的前胸。 獐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身体猛地一僵,奔跑的动作骤然停住,前腿一软,重重跪倒,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追云恰好从水蓼丛中窜出来,一口咬住獐子的脖颈,想将它拖到江尘面前。 可惜追云尚未成年,试了两次根本拖不动,只得急得在旁边转圈,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江尘走上前,追云立刻松嘴,跳起来将双爪搭到江尘腿上。 它是天生猎犬,每次上山都兴奋的很。 伸手摸了摸追云的头,将其安抚下去:“干的不错,回去给你加餐。” 说着弯腰将獐子扶起,估量了一下,竟然比他猜的还重,快有七十斤了。 应该能出个五十斤的肉。 本来江尘今日上山就晚,又耽搁了不少时间,一抬头,日头已经偏西。 连忙将獐子扛到肩上,快步往山下走去。 到小黑山附近时,江尘忽然看到山路上走来三道人影,停下脚步。等那人影走近,才觉得有些眼熟。 上前打了声招呼:“张叔,也上山打猎。” 来人正是三山村的张本善和他的两个儿子,父子三人腰间的猎物袋鼓鼓囊囊,显然也是刚打猎归来。 张本善见到江尘,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原来是尘哥儿,今日怎么得空上山打猎?” “请了顾叔和陈叔帮忙教人射箭,我得了闲,就上山来碰碰运气。” 张本善父子这才看到了他肩上扛着的獐子,眼中满是羡慕:“你这运气是太好碰了,这就打到头獐子?” 江尘低头看了看脚边的追云,笑道:“张叔明日正午要是没事,可以在槐树下喝碗肉汤。” 几人顺势闲聊下山。 .................................... 獐子肉细腻无膻,最适合炖汤、清蒸。 贾凡被江尘带到校场时,远远就闻到一股清润的肉香。 笑着走上前:“你这太客气了。” 一头獐子,江尘没打算拿去卖钱,索性炖了一锅肉汤。 既请客,也能分给操练的青壮改善伙食。 这几天不少人都被扒了裤子当众打军棍,心里难免有些怨气。 一顿肉食正好能稍稍平复他们的情绪。 正好,今天跟贾凡、孙得安说的也是操练青壮的事,请客的地方也就定在了校场。 江尘等贾凡收回目光,轻声问道:“山里的那事,怎么样了?” 一说起这事,贾凡脸上又添了几分愁色:“别提了,之前赵员外还特意派了两个家仆跟着我,想看看他们到底在找什么。” “我还以为有了依仗,可前几日赵员外突然说什么宝藏都是子虚乌有,把两个家仆全叫了回去,还说这事以后不要再找他了。” 江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赵和泰这是查到了什么? 还是被聚乐楼、或者是那伙人警告了? 看来,寻山的那伙人也有几分背景。 还好他当初没因为丹凤给出的几千斤粮食就起贪念,这伙人,着实得罪不起。 第330章 请客,斩首? 以后这事还是少打听算了。 贾凡又稍轻松的继续道:“不过还好,之前那伙人最近也没来找我,应该没什么事了。” 有了江尘的提醒,他对那些人说的事哪还敢上心。 这段时间也没发现任何踪迹,只当对方已经作罢。 “那就好。”江尘没再多问。 临时的校场边,三张横桌依次摆好碗筷。 旁边大铁锅里的獐子肉正咕嘟炖煮着。 江尘上次进城时,顺手还在宝和堂抓了些用于炖肉的草药香料,炖出来的肉比平常更香了几分, 即便贾凡时常能吃上肉,此刻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更别说正在操练的青壮,听说中午有炖肉吃,心思早就飘到了这边。 只是之前的军法起了效果,他们虽满心惦记着肉,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有一丝懈怠。 生怕这时候出错被抓去打军棍,中午连肉都吃不上。 贾凡在桌旁坐下,看着三张桌子,开口问道:“还有其他人要来?” “还请了上岗村的里正孙得安,主要是想跟你们说说流匪的事,上次赵县丞过来,特意叮嘱,要真有事,需要我们三村互保。” 贾凡点头:“确实该早做准备!我这几天也在村中操练青壮,只不过没你这种威势。” 他自然舍不得拿去钱粮像江尘这样操练乡勇,只是每日敲锣喊他们过来手持朴刀转一圈。 他看着三山村青壮整肃的阵型,心中也有些吃惊,心里却也不以为意。 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 长河村有赵家,光家仆就有三四十人,听说还有几个会武艺的。 真要是流匪打过来,赵家也不会坐视不管,再加上村中青壮,那群流匪估计也打不进来。 两人说话间,远远就见胡达领着一人走来。 孙得安是个身材干瘦的中年人,身上套着一件半旧的粗布长衫,不显眼处还打了几个补丁。 一双眉毛生的细且长,眉眼凑得极近,面相有些小气模样。 一见到江尘,他立刻嬉笑开口:“我还没到就闻到肉香了,江二郎这炖的是啥好东西?” 江尘也起身迎上去:“昨天在山上猎了头獐子,正是肉质鲜美的时候。” “上次孙里正特意过来贺喜,正好借着今日道声谢。” 孙得安连忙摆手:“我当日只带了一份薄礼,哪用这么客气。” 确实是薄礼,江尘看过礼簿,上面写着孙得安送的礼是一条腊肉。 但这也只是个说辞而已,江尘将其往校场迎去:“先坐再说,正好我成亲还剩两坛酒,今日以酒配肉。” 孙得安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哎呀,还有酒?好好好!” 普通百姓逢年过节都未必能喝的上一酒。 在粮食都匮乏的时期,酒不论在哪儿都算是奢侈品了。 孙得安自然开心的很,连忙跟着江尘走到校场边。 刚过去,他就看到桌旁摆着一口大铁锅,里面的肉咕嘟作响,香气阵阵飘来。 正咽着口水想开口,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声震喝 “杀!” 孙得安吓得浑身一颤,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校场空地上,四十多个青壮排成数列。 手中握着崭新的明晃朴刀,正奋力往前劈砍。 刀刃划破空气,发出声声风啸。 “杀!” 又是一声齐喝,四十多人齐齐踏步,脚步重重踩在地上,孙得安只觉得地面都跟着颤了颤。 看着那明晃晃的朴刀再次劈下,他脸上的笑容完全僵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等确定脑袋还挂在脖子上,才有些发颤地看向江尘:“江里正,这、这是何意啊?” 他此刻心里早已骂开了娘。 要不是上次江尘成亲,县尉和县丞都送了贺礼,他有些攀附的心思。 他哪里会为了一顿酒肉,跟着胡达过来! 可谁想到一来就是这架势,分明是要把他的命留在这儿啊! 难不成是因为他不愿意把藤甲给胡达,江尘就想要了他的命! 江尘看着他惊慌的模样,心中大概摸清了他的性子。 拉着他的衣袖,让其坐下:“孙里正难道没听说流匪作乱的消息?上次赵县丞特意下来叮嘱,让我们三村共守。真要是流匪来了,县里恐怕顾不上我们。” “所、所以你们这是.......” “我这是在操练青壮啊,真要是有流匪进村,,免得被打个措手不及。” 江尘指了指铁锅:“他们操练辛苦,正好借着昨天猎的獐子,炖一锅肉汤,今日我们也一并分着吃。” “啊?原来是这样!”孙得安这才松了口气,干笑两声:“我还以为.........” "孙里正以为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你们村的儿郎太过勇猛,我一时有些被吓到了。” 说话时,孙得安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心中也明白,江尘难免没有想给他下马威的意思,今天,怕是不只是请客。 果然,刚刚坐下。 江尘就开口道:“正要是流匪流窜过来,不敢去打县城,就是我们下面的村子遭难了。咱们可得早做打算。” “二郎说的对,是该提前操练青壮,否则流匪过来,只能等死了。”贾凡也明白江尘给孙得安叫过来是什么意思了,自然捧场的很 孙得安却长长叹了口气:“你们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 “孙里正有什么难处?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当然难。”孙得安不满开口:“前段时间官府征安民税,我们村可是快被搜刮一空,现在家家户户都没米下锅,都忙着上山挖野菜呢。” “我就算想叫人操练,也叫不出人来。” 说完看向江尘和贾凡。 在他眼中,长河村有赵家,三山村江尘又和官府关系好,自然不用为赋税发愁。 可他们上岗村,那是切切实实要交税的啊。 到现在,村中还欠着赋税没能交齐呢。 第331章 说服孙得安 孙得安刚找完理由。 胡达立刻开口接话。“此事好办!” 孙得安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嘴角嗫嚅着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江尘却摆手按下:“肉好了,这些糟心事,还是等吃完再说。” 说着,起身揭开大锅锅盖。 切成大块的獐子肉,随热汤上下翻滚,丢进去的山萝卜几乎变成透明,浓郁的香气随着热气喷薄而出。 孙得安刚才还在担心江尘要对自己动手,可一闻到这肉香,喉结止不住的上下滚动。 哪里还顾得上那些,今日就是天塌下来,也得等吃饱了再说着。 江尘发话,胡达也不急了,转身从锅旁取下早备好的陶盆。 到大锅边盛出满满一盆肉,摆在三人中间的桌上,随即又抱来一坛酒。 说是设宴,实则桌上除了獐子肉,只有一个素芹,一个野水菜而已。 但这年景,有正中的一盆肉,已经算是奢华了。 这边上菜,那边操练的青壮哪里还有心思训练? 若不是江尘定下的军法约束着,早就扑过来了。 见到已经有几人开始咽口水,江尘摆摆手:“暂且操练到这儿,吃肉!每人再分碗酒。” 众人听到有肉还有酒,哪里还忍得住:“多谢里正!” 将手中武器归在一处,才火急火燎的跑到锅旁列队。 这些天,他们也统一改称江尘为“里正”,免得每次开口村壮就会想起丁平他们都是外乡人。 他们列队盛肉。 江尘则先给孙得安倒了一杯酒:“不管孙里正心里怎么想、之后打算怎么做,先吃饱喝足再说,亏了谁也不能亏了自己。” 孙得安双手紧紧护着酒杯,生怕洒出一滴,一直到酒液在杯边微微发颤,才抬头笑着应道:“有理有理!” “先喝一杯解渴。” 江尘举杯,三人饮尽后,直接用手抓起盆中的肉块。 就着桌旁的一小撮细盐蘸着吃,没过多调味,仅靠盐粒激发獐子肉的鲜香,也别有一番滋味。 少顷,酒酣耳热,江尘渐渐停了筷。 倒是最瘦的孙得安,一直不停往嘴里塞肉,面前早就堆起一堆骨头,直到实在吃不下,才抬起头,喝完杯中最后一点余酒,打了个惊雷般的饱嗝,满足地揉了揉肚子。 “让二郎见笑了......我们村日子苦啊,我这村正也只能跟着苦哈哈的,难得吃上这么一顿好东西。” 江尘开口道:“如今这世道,谁家过得不苦?我去年冬天,还不是差点饿死。” “但纵然年景再差,也能守着田地,多少有口饭吃。可等流匪一来,要是毫无防备,就只跟城中那些流民一样,往别处逃难了。” 孙得安吃饱喝足,表情也和缓许多:“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这不还有官府吗?” “流匪来了,自有官府拦着。要是官府都拦不住,我们做再多准备又有什么用?” 江尘摇头:“流匪说是匪,其实也是流民聚众,哪里能打下有准备的县城?” “县城有城墙他们攻不进去,那就会四散冲击周边村落。到时候受难的还不是我们。” 孙得安听完,表情有些挣扎,偷偷扫了一眼一旁站着的胡达。 胡达仍旧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豹眼圆睁,胡须根根直立。 有陈丰田在前,他哪里敢让胡达操练青壮。 从胡达几次上门后,他几乎都是抱着藤甲睡觉,生怕落得陈丰田一样的下场。 现在即便觉得江尘说的有理,孙得安还是咬牙道:“江二郎,我还是相信官府!” “而且我村中的青壮,现在都为一口吃食发愁呢,哪里能让他们放下农活来操练。” “此事,二郎还是不要再说了。” 纵然刚刚吃了一顿饱饭,他仍旧还是选择了拒绝。 胡达猛吸一口气,脸上更生出几分怒意了。 江尘眼睛眯了眯,低声开口:“孙里正,让各村互保联防,是赵县丞亲口吩咐的,我也是替他办事而已。” “我也不瞒你,我就是想借此在县衙谋个一官半职,还望孙里正不要挡我的路为好。” 江尘这话说的,已经没了之前的和善。 孙得安脖子梗了梗,才想起来面前是独猎狼王,射杀熊罴的江二郎,怎么可能比胡达好说话? 要是自己挡了路.......孙得安顿时感觉脖颈有些发凉。 贾凡看气氛有些僵,赶紧开口劝道:“孙里正,你说相信官府,赵县丞就是官府啊,你难道不信他的话吗。” “而且,江二郎仁义,你要是有什么难处说出来,他肯定会帮衬的。” 孙得安心里暗骂:仁义个屁!别以为他不知道陈丰田是怎么没的。 所有人都知道陈丰田想弄死江尘,最后被村中百姓冲进去活活捶死。 这事看似跟江尘没关系,可事后江尘又赶着去挑起毒水事件的张常青养老。 稍微打听后,他怎么可能不多想。 村中百姓恐怕也能猜出来,当初那毒水可能根本不存在。 但几乎村中所有人都从这事里得了利,自然没人敢私下胡乱议论。 孙得安想起江尘的过往经历,再对上江尘的眼神,不由吞了吞口水。 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挡人官路,那岂不是等于杀人父母两次? 他今天要是不答应,肯定是要把江尘得罪死了。 那时候也不用怕胡达纠集青壮对付他了,江二郎就能把他给对付了。 心中正纠结答不答应时。 贾凡又给他倒了杯酒,开口道:“这流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孙里正,还是早做决定为好。” “否则,就算是想召集青壮操练,也未必来得及了.......难道你想舍了家业田地,给那些流匪糟蹋。” 第332章 粮食耗尽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孙得安已经彻底乱了思绪。 再看周围虎视眈眈的众人,他也明白,今日若是不答应,想走也没那么容易。 只能点了点头:“既然是赵大人的安排,我也没话说了......只是这操练的事,得我来。” 他也不傻,本来他在村中就已经遭人嫉恨了。 要是让胡达在村中操练起亲信,他这个里正哪里还当得安稳。 江尘也没在意他的要求。 立刻笑道:“好说,那就如此,孙里正回村就可以召集青壮,我出钱粮,操练的事,就麻烦村正了,只是军法一定要严苛些,时间紧急,莫要懈怠。” 孙得安见到江尘这么轻易答应下来,心中也少了几分戒心,立刻应下。 反正他一分钱、一粒粮都不用出。 要是能给村中青壮都聚到自己手下,以后哪里还怕胡达, 这事终于敲定,江尘倒完最后一杯酒,递给孙得安。 孙得安已经有些醉了,摇摇晃晃的离开。 胡达留下来后,一脸急色的开口:“尘哥,咱这不是给别人做嫁衣吗!” 出钱出粮,给孙得安养一批手下! 江尘笑笑:“哪有这等好事,给孙得安的钱粮只会有我们村一半,至于军法,也让他负责。” “有时间,你在拉着上岗村青壮,到这来一趟。” 三山村的青壮,操练时军法也严的很。 可他那是钱给的够多,吃食管够,还不时有顿肉食。 他给到孙得安手上的,却就只有一半了,再加上严苛的军法,自是有人不满。 更重要的是,就孙得安的性子,他不信对方不在其中抽水。 只要孙得安手脚不干净,村中青壮必然心生怨愤,到时胡达想要收拢人心还不简单。 胡达听完,似是想到了这场景:“尘哥,高啊!” 江尘挥挥手:“赶紧回去吧,多在青壮中安排些平日和你关系好的。” 他出钱出粮,可不只是为了帮上岗村,而是想借村养兵,尽量把上岗村的青壮也牢牢握在手里。 “明白!” 上岗村次日就开始招募青壮操练。 果然,跟江尘想的一样。 当十日的粮食送到孙得安家的粮仓,他的眼睛都快直了! 知道江二郎以仁义著称,但没想到这么仁义啊! 一下子近千斤的粮食送过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这么多粮食送到手上,孙得安哪里舍得按照江尘说的发下去。 进了自家的粮仓,他就全当是自家的粮食了。 于是心中暗道:“江二郎还是太仁义,哪里用给他们吃的那么饱,一日三碗干饭,他们就跟感恩戴德了。” 反正,村中多的是吃不起饭的人。 但他也怕这事传到江尘耳中,于是先将胡达叫过来商量一番。 胡达听其说完,心中暗笑:果然跟尘哥儿猜的一点不错。 心中佩服,面上一点不显。 在孙得安面前伏低做小,只说“听村正吩咐”。 见胡达这般听话,孙得安心中更舒坦些:“胡达兄弟,之前是我错怪你了,日后你我携手,务必要好好青壮,防备流匪才好。” 胡达自然做出感动的模样。 钱粮到的当日,孙得安就开始招募青壮。 三山村大多数百姓,如今只能靠上山挖野菜糊口,听闻操练有饱饭吃,自然喜出望外。 招募第一日,就有五十多名青壮报名,那场面差点把孙得安吓到。 他哪舍得养这么多人,赶走了一半,最终只留了三十人。 之后,就亲自带着上岗村青壮操练。 一开始,的确是每日有饱饭吃,便是军法严苛一些,众人也只是忍着。 可没两天,孙得安见粮仓的中的粮食不断减少,心中肉痛的很,干饭很快变成稠粥。 被召集的三十青壮,渐渐开始有了怨言。 胡达恰在这时,提议带着青壮去三山村学习一日。 孙得安早烦了操练的事情,听到胡达这么说,也乐得轻松,当即同意。 当日,江尘刻意又加了一锅肉菜。 上岗村青壮听说三山村青壮不仅有工钱可拿,还时不时能吃肉时,个个眼热的很。 当日就有几个上岗村青壮跑到三山村,求江尘允许他们入,籍,想要举家迁来。 江尘好言相劝,才将人送了回去。 归途中,胡达又说:“我那日,按尘哥说的,给孙里正的送了千斤粮食,供咱们吃嚼......可里正应该是从长计议,一是没将粮食发下来。” 顿时有人骂道:“什么他娘的从长计议,就是那孙得安克扣了!” “就是,不当人子的东西!” “达哥!要不我们找个时间把孙得安弄死算了,我看不如你来当里正!” 胡达大惊失色:“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话,孙得安是官府定的里正,要是死了谁担待得起。” 众人也明白说错了话,赶忙住口。 “今日说过的话,所有人不得传出去,否则哪天孙得安真死了说不得就要治我们的罪了。” 一行人,有些垂头丧气朝着上岗村回去。 不知不觉间,已渐渐的以胡达为主。 计划很顺利,只不过一下子多了三十张嘴,江尘此前储备的三千斤粮食立刻捉襟见肘起来。 当日夜,江尘打完一套奔雷拳。 旁边油灯下的沈砚秋抬起头来,放下手中毛笔,一脸愁色:“郎君,家中的粮食最多还能支撑七日了。” 陈巧翠不让沈砚秋干家务,江尘担心其无事可做,就让她暂且负责管理家中账务。 江家的家业渐渐大起来,每日花销也越来越大。 往常,江田也记了一本账。 但他本来也认字不多,那本账也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得懂。 沈砚秋接手之后,也上心的很,每次家中出库粮食银钱都是由她负责。 听到其这么说,江尘也不由一惊。 “怎么这么快?” 沈砚秋揉了揉脖子:“这还是孙德地帮着买了几百斤粮食,否则粮仓都快要被耗空了。” “郎君,若想多撑些时日,就只有暂且消减村中青壮的伙食了。” “便是在军中,除了大战之前,也不可能让兵士顿顿吃饱的。” 江尘皱眉,最终还是摇头:“不可,粮食我来想办法。” 这是他第一支部曲,要是都吃不饱,哪能指望遇见流匪的时候卖命。 “好吧。”沈砚秋收了账本。 江尘揉了揉她的肩膀:“娘子辛苦了,我来伺候娘子就寝。” 第333章 周家来人,求助猎虎 沈砚秋慌忙按住江尘向下伸去的手,咬唇低语:“先洗漱去!” 临近天明,沈砚秋沉沉睡去,江尘心中还在思考粮食的事。 他上次买的三千斤的粮食,原本够一月所用,现在只能支撑半月有余,眼看就要见底了。 要是再去赵家粮铺,怕不是那赵生还要坐地起价。 但现在永年县,想要大量买粮,也不过赵、李两家而已。 “若是没别的法子,也只能再去县城中一趟了,除了粮食外,还有多备些其他的物资。” 只能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如今手下不过百人,这钱粮的消耗就已让他心烦了,还是多找一些进项才行。 次日,江尘正想着是不是今日进城一趟,外边的墨雪忽的叫起来。 紧接着,就是江能文的声音:“二叔,有人找你!” 江尘走出院门,只见来人一身靛蓝粗布衣衫。 衣衫虽然洗的发白,却没一个补丁,面上也没菜色,看着哪家大户的家丁。 来人见到江尘,立刻稽首行礼,笑着道:“可是江二郎当面?” “我是江尘。” 那人脸上露出喜色:“我是雪莲镇周家的家仆周福,奉我家郎君之命,请江二郎过去赴宴。” “周家?”江尘心中一动。 不是那个藏有《弧矢谱法》的周家吗。 他还没主动找上门,对方反倒先派人来了。 按捺住心中激动,问道:“我和你家素无来往,怎么突然邀我赴宴?” 周福道:“实不相瞒,我家郎君听闻江二郎灭狼王、射熊罴的事,想请江二郎过去商议猎虎之事。” “猎虎?” 江尘这才想起雪莲镇外那头拦路伤人的猛虎。 据说已有不少人命丧虎口,雪莲镇甚至已经开始封山了,影响了不少人的活计。 江尘疑惑道:“我虽在深山,也听闻周家郎君武艺高超,更是极善射艺,组织人手猎一头猛虎,想必不难吧?” 他从卦象中见过周家的宅院规模,召集几十青壮不在话下。 得知了弦矢谱法的消息后,更是让包宪成收集周家的消息。 以周家的本事,猎一头猛虎该不难,哪用求到他头上来。 周福听到江尘也听闻自家郎君的本事,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可听到后半句,又苦着脸说道:“那头猛虎老成了精!狡诈的很。我们几次组织围猎,想寻到它的踪迹,可每次都被它躲过。” “这期间,又有几人因此丧命。我家郎君听说江二郎最擅长寻踪访迹,才让我找了过来。” “只要江二郎能寻到凶虎,我家自有办法除掉它,到时必有重谢。” “我最擅寻踪访迹?” 江尘也不知这话是怎么传出去的。 不过,在旁人眼中,他每次上山都能有所收获,倒真像是天生擅长寻踪。 “那我要带人过去吗?” “不带也可,我家也能凑齐人手,只要能找到凶虎踪迹就行。”周福见江尘似是应下,立刻答道 江尘略一犹豫,还是说道:“我还是带些人去吧,山林太大,人手总是不够的。” “我正好也在操练青壮,正好用这头凶虎给他们练练手。” 周福听江尘话里话外,好像已经找到那凶虎一样。 不禁低声问道:“江二郎当真能找到那猛虎的踪迹?” “凡走必留踪迹,只要那猛虎还在雪莲镇附近活动,我应该能找到。” 反正他若寻不到,还能靠卜卦定位。 正好,上次让山民问卜的结果明日就该出来了,也不需等了。 “好好好!”周福来之前显然也听过江二郎的事迹,对他的话没有一丝怀疑。 连忙说道,“那江二郎准备何时动身?我也好回去禀报郎君早做准备。” “我今日组织人手,明日一早就出发去雪莲镇。你可在这歇息一夜。” 周福躬身:“多谢好意,我还得尽早回去给郎君报喜。只是不知江二郎能带多少人?。” “三十。” 周福面色又是一喜。 周家几次上山猎虎,毫无收获还总有人丧命虎口,现在只能花重金召集猎户。 江尘能带人去,更是给他们省力了。 于是道:“我先替我家郎君谢过,我便回去让家中早做准备。江二郎只需到雪莲镇,随便一问便能找到周家。” “好。” 周福喜滋滋地转头离开,连忙赶着回去告知这事。 有了周家这事,江尘也没了进城的心思。 雪莲镇也是大镇,说不定也有别的买粮的路子。 粮仓中的粮食,也还够撑上几日的。 次日一早,江尘先去查看了山民的问卜结果——上次他让山民问卜的是“如何增加田地收成”,这一卦足足算了七日。 【当前命星:山民。】 【问卜:增收之法。】 【平:勤耕勤翻,可增收成,取之可得翻耕时机。】 【小吉:赵郡中,有人传授轮种之法,若能习得,或可增加土地收成。】 【小凶:结合天时,小心应对,可增加收成,取之可得一月天时及应对之策。】 “天时的凶卦?” 江尘看向“小凶”卦签,心中又紧张起来了。 心中虽然也对郡城中轮种之法也好奇,但这次卜卦的主要目的,还是摸清今年的天时是否会对田地收成有影响。 于是抬手取下第三枚卦签,上面立刻显现新的文字: 【一月之内,多雨水,可早早梳理沟渠,避免田地积水,以保收成。】 江尘看完,眉头皱起。 果然!今年雨水就是比往年繁密。 前两年大旱,难道今年要变洪涝了? 可惜山民这次问卜,也只窥见一月年景,不能确定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模样。 但江尘习惯早做准备,立刻找来大哥和方土生,让他们安排村中人继续疏通田亩。 并让他们准备应对今年雨水过多的后果。 现在,江田基本分担了江尘里正的大部分职责。 催耕督种这类事本就是他在打理,这事交给他,也是正好。 交代完毕后,江尘就带着昨日挑好的三十名青壮直奔雪莲镇。 第334章 我想要弧矢谱法 昨天他召集众人,说要去猎虎,众人心中也惊惧的很。 普通百姓对老虎的敬畏,几乎是刻在骨子里。 若非必要,谁愿主动招惹这等凶兽。 但吃了那么久的饭,还日日有钱拿,他们也没有资格开口拒绝。 也还好,江尘只挑了三十人。 十名刀盾兵、十名长刀手、十名长弓手 被挑中的人离村时各个都是视死如归的表情,被剩下的,则各个心情放松。 ................... 三山村距离雪莲镇约莫四五十里路。 这是江尘带人行军,好在人数不算多,平日操练最多的也是军阵。 路上无一人掉队,等抵达雪莲镇周家时,已近傍晚。 周家大院 两丈多高的青砖院墙矗立,门楣上悬挂着一块烫金匾额。 上书“周府” 门前一对石狮子昂首怒目,气势凛然,比县城里许多富商豪绅的府邸更显气派。 江尘带着三十名青壮赶到时,周府大门早就敞开,几名身着劲装的家丁快步迎上来。 为首的,就是昨日见过的周福。 见到江尘,立刻上前拱手:“江二郎一路辛苦,我家郎君已在院中等候。” 周福迅速引着江尘往院中走去,穿过长廊,远远便见一名身形挺拔的汉子。 江尘望去,只见对方一身浅褐袍服,腰束玉带,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 身高八尺有余,肩宽背厚却不显笨重,一看就是长期习武练出的精悍体魄。 “这位想必就是江二郎当面了!”汉子隔着几步便拱手大笑,语气豪爽。 江尘也早已让包宪成打听了雪莲镇周家的情况 雪莲镇虽归永年县管辖,实则早已近乎自立,其中主导的,就是周家。 据说周家先祖是府兵起家,立下军功后获赏田地。 立下家业后,将永年县东南边的三个村子合并为一镇,才有了如今的雪莲镇。 周家也算得上永年县下辖的第一豪族,现在主事的便是周大郎周长兴,应该就是来人了。 “江尘当面,见过周郎君。”江尘回礼。 周长兴大步上前,拉住江尘的手便往里走:“江二郎莫要客气,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 “快快请进,我已备好了茶水点心,咱们边吃边说。” 他转头看向江尘身后的三十名青壮,目光扫过整齐的队列和手中的兵器,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江二郎操练的这些青壮,精气神着实不错,比城中的乡勇还要强些!” “给江二郎带来的兄弟们上茶倒水,准备饭食,切不可怠慢了!” 周福应了,带人下去。 在中堂落座,江尘直接了当的问道:“周兄,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周长兴叹了口气:“那凶虎在莲山已经盘踞数月了,连续伤了十几条人命,药农、猎户都吓得不敢上山。” “我周家虽擅使弓箭,组织了数次围猎,却次次被它逃脱,还折了几条性命。” “现在已经不得不封山,免得再有人丧命虎口。” 江尘心道难怪周家这么急。 他可听说,雪莲镇外的莲山生着许多药材。 镇上一大收入来源就是上山采药,现在人心惶惶,不得已封山,那每日都要损失不知多少银钱。 “那周兄,有何计划?” “有二郎带来的人马,再加上我自家家丁,碰上那凶虎,杀了他不难。” “只是那畜生实在狡猾,每次我一带人进山,它就早早钻进山林深处,任凭我们挖地三尺也寻不到踪迹。” “只要二郎能确定那凶虎的踪迹,这事就成了一半了。” 江尘微微颔首:“这个不难,我常年在山中打猎,对寻踪访迹有些心得。只要它还在莲山一带活动,应该能找到,最多不过耗些时日。” 周长兴闻言大喜,连拍大腿:“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那我明日就组织人,和二郎一起上山猎虎!等事成了,全镇百姓,都会记得二郎的恩德。” 只是记着恩德吗? 江尘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听两句感谢的。 见江尘沉默,周长兴像是忽的想起什么,又继续开口:“只要二郎除掉这凶虎,我愿拿出三百两白银作为报酬,你带来的这些兄弟,每人也有两贯钱的酬劳。” 江尘闻言,表情略显迟疑。 周长兴见状立刻开口:“江兄弟可是觉得少了?我再加百两!只要能杀了凶虎,为百姓报仇就行。” 除了报仇,还有他周家的生意呢。 那些药农不愿上山,他家损失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江尘这才开口:“不是银子的事,其实我也有事相求。” “哦?二郎有何事,尽可明说,我只要能帮得上忙,一定尽力。” 江尘这才缓缓:“我听闻周家箭术传家,我平日进山打猎,只靠着自己摸索的粗浅射术,要是能猎到那凶虎,不知能否向周郎君请教一招半式?” 他自然不敢直接提及《弧矢谱法》。 那是周家的家传射艺,贸然发问,对方比起交易,肯定先好奇他从哪儿知道这谱法的名字的。 到时不仅不会答应,反而可能惹上麻烦。 周长兴闻言,果然皱起了眉头,沉吟道:“此事......” 江尘心中一沉,也知道此事难成。 毕竟,江尘想要的是他们的家传武艺,这东西哪有轻易外传的道理? 多少人家即便家族破败,也不愿将这类技艺示人。 只是帮着猎虎,恐怕还不足以让周家松口。 见周长兴只是半天,也没有后文, 江尘也只能起身拱手:“是我见猎心喜,一时唐突了,周郎君勿怪。” 周长兴这才摆摆手,语气缓和了些:“都是习射之人,有这般心思实属正常。” “只是家传箭术,实在不便外传,还请江二郎换个别的要求。” 江尘重新坐下。 弧矢谱法没办法,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看能不能换些粮食了。 于是开口:“那周兄,可否帮我买些粮食、油盐之类。” “最近南边流匪作祟,县中的粮食、盐之类的东西不止涨价,而且限量出售,便是高价也买不来。” “我在村中操练青壮防备流匪,家中粮仓已经快被耗空,只能找周兄求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