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丈夫真的是个普通人》 1、未婚夫 “艾薇小姐,小姐?” 如梦初醒般,艾薇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盯着窗台上的蔷薇花看了许久。 蕾娜塔只是站在旁边静静地注视着她的动作,对上艾薇茫然的目光,又看了看蔷薇花,笑着揶揄她:“小姐这还没结婚呢,怎么就开始思念德里安先生了?” 这束蔷薇花是她的未婚夫德里安送来的。 艾薇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并未解释。 “蕾娜塔——” “好啦好啦,我这就走。” 话是这样说,但蕾娜塔临走前还是笑眯眯地望了她一眼,端着托盘出去了,又贴心地为她阖上了门。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只有隐约几声从窗外传来的鸟鸣以及从后花园传来的喷泉流水的声音。 距离她穿越到这个世界来已经两个月了,就在前几天,父母突然告知她,她还有一个未婚夫——并且两个月前刚回到索尔。 她本以为是原身的艾薇的未婚夫,后来才知道,是两家父母之间早年定下的娃娃亲,两人并未见过面。 前些年一直在外地生活,如今回到索尔,避免不了和父母曾经的挚友打个照面,婚约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提起。 听着父母描述,这位德里安先生很是温和有礼,且这些年在外地打拼也小有资产,现在是一名牧师。 两个月前原身艾薇卧病在床,所以并未见过这位未婚夫的面,但听蕾娜塔描述应该是位长相相当优越的帅哥。 “我的天啊,您真应该见见他。我打赌您一定没见过这么又英俊又美丽的男人——我敢说,索尔镇里没有比他还要美的人!” 蕾娜塔平日说话是有些夸大的,艾薇也并未完全相信,但能让她这么赞美外表的,她还真没见过。 不免又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增添了几分好奇。 父母也是,蕾娜塔也是,对他的描述唯有赞美,让人不禁联想,这会是个多么完美的人。 但艾薇明白,越是完美就越是深藏不露。 这个德里安先生,或许并不是看不去那么可亲的。 艾薇又看向了窗台上的那束蔷薇花,粉白色的花瓣,正微微舒展着。 阳光透过窗为蔷薇花覆上了一层浅金色的薄纱,看起来唯美而又柔和。 真是神奇啊…… 三个月了都没有枯萎,是魔法吗? 这个世界好似也是有魔法师的。 艾薇微微抚上花瓣,柔嫩如同婴儿肌肤。 这束蔷薇经蕾娜塔转交的时候,里面还放着一张纸片。 上面用秀致而有力的字写着: “鲜花赠佳人” …… 三个月前。 “见到她了吗?” “谁?” “还有谁啊,你那个未婚妻。” 尼古拉斯坐在桌子边缘,两条长腿交叠,手里拿着刚从德里安家里拿的苹果扔到空中又稳稳接住,反反复复这个动作。 他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气得怒极反笑,扬眉望向桌案上端坐着的男人:“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德里安低垂着眉眼,眉骨精致高挺,睫毛纤长,随着眨眼的动作,如同蝶翼般微微颤动,他正在认真雕刻着手中一只初见雏形的木质小鸟。 他略长而柔软的墨色头发随着动作微垂下来,阳光照在上面变成了浅棕色,渲染出几分神圣的光晕。 他落下最后一刀,也没抬起头来,只是拿起刷子轻轻刷了刷小鸟表面,才辨不出感情地幽幽开口:“没有见到,她生病了。” “这在床上躺了得有三个月了吧,你娶个病秧子回去天天守着她?” 说着说着,尼古拉斯自己都笑了。 “她对我很重要,你别找她麻烦。”德里安辨不出感情地开口,抬起那双如同翡翠玉石一般的深绿眼眸凝视着他。 尼古拉斯这回也纳闷了,望着他那双淡漠的眼睛说这种情话似的东西,越看越怪。 “哪种重要啊?你这个疯子。我又不傻,别骗我说你爱上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的这种鬼话。”尼古拉斯直起身来,探寻又带着笑意的眼睛望向他,“她最大的麻烦是你才对吧。” “尼古拉斯,你说的话我听不懂。”德里安端起桌上的红茶轻轻抿了一口,淡淡道。 待尼古拉斯要发作之时,那双纤细却骨节分明的手矜贵地屈起一根手指敲了敲桌子,沉声道:“莫里斯,送客。” 一位穿着笔挺西装的高挑身影走了出来,他淡漠地垂着眼,肤色惨白如纸,戴着丝绸白手套的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望向尼古拉斯:“请,尼古拉斯先生。” 尼古拉斯冷哼了一声,没有动作,而是略带挑衅地瞥了德里安一眼,嘲讽道:“可别到时候真喜欢上了人家小姑娘——有你后悔的时候。”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德里安放下了手中的木制小鸟,缓缓掀起眼帘望向他,那副平静的墨绿色双眼让人看不出喜怒。 尼古拉斯这回没再和他斗嘴,因为他看见莫里斯这个呆子已经准备上前帮他主人送客了。 他再度冷笑了一声,伸臂一扬斗篷,登时就像变戏法一样原地消失了,他刚才站立的地板上隐隐发着光,却又很快消散了。 望见这场面,德里安无奈地摇了摇头,似是在和莫里斯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已经和他说过很多次要走正门,还是这样我行我素。” 他垂眸望向桌子上一动不动站立的小鸟,刚才雕刻的木制小鸟已经完全成形了。 德里安打了个响指,木制的小鸟就如同活了一般扇了扇木头翅膀,德里安伸出手,小鸟飞上了他的手指,站立着开始梳理‘羽毛’。 脑海中却突然浮现了尼古拉斯的话——“可别真喜欢上了人家小姑娘。” 手上的小鸟正歪着头望着他,又低头亲昵地啄了啄他的手指。 真是笑话。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小鸟突然像被定住了一样,变得和刚成型的模样别无二致,它又被德里安孤零零地放在了桌上。 …… 正坐在家中看书的艾薇突然打了个喷嚏,看了眼窗外艳阳高照的天空,疑惑地想:谁在骂我…… “是生病了吗小姐?!”蕾娜塔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紧张地望着她。 艾薇穿着浅色的宽松连衣裙,外边披着一个杏色的披肩,浅金色的头发如同海藻般披撒在身后,有几缕发丝垂落在身前。 窗外阳光明媚,落在她挺翘的鼻梁上,纤长的眼睫上,又滑落到了花瓣一般的唇上,那双湛蓝如晴空一般的眼睛弯了弯,笑着回应她:“蕾娜塔,我只是打了个喷嚏而已。” 她望向了窗外,眨了眨眼睛,睫毛颤动如同蝉翼:“我看累了,咱们出去走走吧。” 蕾娜塔有些看呆了,心脏怦怦直跳:小姐真的是拥有着天使般的面庞啊,和俊美的德里安先生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不仅温柔善良美丽动人,还很爱看书。 而艾薇已经站起了身,把书放在了桌子上,蕾娜塔连忙帮她拿披风,顺便看了一眼艾薇放在桌上的书。 上面用扭曲可怖的字体狰狞地写着几个大字: 《世界十大恐怖怪谈合集》 蕾娜塔:……《 》 2、遇蛇 “蕾娜塔,庭院里之前有这棵树吗?” 艾薇站在一棵已经凋落了的枯树面前,疑惑地发问。 她穿来的这两个月,没有手机没有电视,唯一的乐趣就是在这偌大的花园里逛逛。 她印象里是没有见过这棵树的。 蕾娜塔上前望了望,解释道:“啊,是为小姐您新移栽的树。” 艾薇这才想起来,这里是有一个这样的习俗: 如果有一对新人要结婚,那么就会互相把对方庭院的树木移栽过来——但这棵树并不是随便哪棵树就行,而是从双方出生之时就种下的树。 所以索尔镇的各位都会在孩子出生的时候,在自家庭院里种上一棵小树苗。 当然,移栽之后也不必担心存活的问题,毕竟这是魔法的世界。 会有神殿的大人降下祝福,帮忙用法术维持,使之存活。 但如今还是秋天,叶子都已经掉光了,并不能看出这是棵什么树来。 艾薇仰头望着这棵树,十几年的时光,树木已经很长得很高大了,树干光滑平整,部分枝干也被人精心裁剪过,可以看出来树的主人一直在精心照料着它。 艾薇抚摸这棵树略带着几分粗糙的树皮,现在才有了几分她马上就要结婚的实感。 以前的她忙于学业,不停地读研考公,快奔三了还没有结婚,父母急得焦头烂额,她甚至被催的有家不敢回,现在竟然这么轻松就要结婚了。 因为父母恩爱,她并不恐惧婚姻,但对于身为年轻人且深受多年现代价值观影响的她来说,结婚是在排在她所有事的最后、尘埃落定之后的。 如果父母知道了她要结婚,一定会说是底下祖宗显灵了。 她似乎已经想象到了那副场面。 蕾娜塔望着艾薇,心中纳闷:小姐怎么待着待着突然就笑了? 艾薇现在已然孑然一身,没有学习没有工作,马上也要有稳定的生活。 如果不是很想念父母,她真想在这里待一辈子。 “嘶……” 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传来,艾薇向声源望去,只见树底下爬出一条青色小蛇,约手指粗细,他逡巡着周围,似是发现什么,扬着小小的头冲她吐着信子。 “小姐,蛇!” ……她知道是蛇,她看得见。 艾薇平时爱看些杂七杂八的书,比较常见的普通蛇,她还是可以辨别出来的。 这条蛇通体青色,身条纤长…… 莫非—— “小青,是你吗?”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还有个白蛇姐姐?” 蕾娜塔沉默:小姐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小蛇冲她猛地露出獠牙,口中隐约有哈气声,眸光狠厉地盯着她。 吓得艾薇一个激灵。 好吧……她其实不认识。 这怪异的瞳孔,看着不像地球上的蛇,倒像是这个世界特产的。 小蛇则突然像是闻到什么一样,一下就闭上了嘴,顿时像是被扼住后脖颈的家狗,伸着脖子向她那边凑,小嘴张了张: “是主……主人。” 我凑,你会说话?! 魔法世界的蛇就是不一样啊。 小蛇又望着她,似是有些困惑不解地结结巴巴开口:“你的身上,有……有主人的味道,但你……不是。” “你主人是谁?” 小蛇却一副很失落的模样,答非所问:“一直在找……找不到。” 艾薇本以为小蛇在知道它找错人后就会离开,谁知道它一下弹射起来直接钻进了她的领口。 艾薇:?! 流氓蛇! 但小蛇只是在她脖子上缠了两圈,头高高地翘起望着大惊失色的蕾娜塔:“要留下,这里……大人的味道最重,来过。” 好吧,意思是要白住她家了还不交住宿费? “你好,请找到你主人后让他把住宿费结一下。”艾薇说。 蕾娜塔再次大惊失色。 小蛇却很骄傲:“主人……有钱,你,赏赐,可以。” 艾薇很满意,带着小蛇回到了屋里。 蕾娜塔在这期间一直不敢靠近她,这时候她才明白,蕾娜塔应该很怕蛇。 她想让小蛇从自己身上下去,但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艾薇拍了拍它光滑的身体:“你叫什么名字啊?” “本森,名字。” “噢……那我叫你小青吧。” 蕾娜塔:? 小姐你问名字的目的是什么? “好了,小青,下去。”见它不动,艾薇低头冲它说,“……我家只给遵守规矩的蛇住。” 本森不情不愿地跳了下去,见它落地,蕾娜塔吓得一下躲到了角落。 本森看都没看她一眼,自己在屋里逛了起来。 突然,他定在了一个方向——是德里安送她的花。 本森像是想起了什么,喃喃道:“雾灵花……” 这不就是蔷薇吗,难道在他们的世界叫这个名字? “很珍贵吗?”看着小蛇一脸兴奋的样子,她很纳闷。 “很……珍贵!上面,主人的气息,最……重!” 德里安也认识小青的主人? “是我未婚夫送我的。他兴许认识你的主人?” 她心里腹诽,也不知道养了这条会说话的蛇的主人是何方神圣,她倒也想见识见识。 本森眼睛快要冒星星了,整个人沉浸在快要找到主人的幸福中,望着艾薇:“你,好,帮找主人。” 这就好了? 小蛇的幸福真的很简单。 这么看来,它真的很爱它的主人。 …… 结婚日期订在下个星期日。 这几天艾薇一直都是无所事事,没有电子产品陪伴,不是看书睡觉就是玩蛇。 小青平时不是睡觉就是吃钻石,最喜欢盯着那束花发呆。 其实她也很惊讶。 以为小青会喜欢像其他蛇一样吃肉,不过在它偷偷钻进自己首饰盒,把所有钻石饰品一扫而空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好吧,这回她真的信了它的主人很有钱。 没钱谁养一条天天吃钻石的蛇啊。 蕾娜塔一开始总是躲着本森,后来发现这条蛇不爱吃肉,也渐渐不害怕了,还开始天天帮它找些钻石来吃。 “你从哪找的钻石?”艾薇纳闷。 “我跟夫人说,小姐最近养了个新宠物,需要给他买点食物,夫人就给了我一堆钻石珠宝说随便去买。” 好吧,原来钻石珠宝不是货币,而是饲料本身。 真是奇葩,在这个世界待久了,对事物接受度都变高了。 索尔镇远离都城,靠近森林,但每到秋季,都会有首都的魔法学院的学生来此历练。 艾薇前几天看到那些穿着校服的孩子们骑着扫帚在天上飞,她震惊不已,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牛顿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那些孩子们也时不时来镇上被导师带领着参观教堂,以及结伴去小餐馆吃饭。 上回蕾娜塔买菜回来,眉飞色舞地给她描述一个学生是如何让横在路上的树木腾空飞起。 艾薇觉得真是奇幻。 如果现在突然看到一只会隐身的鸡跑到她家,还吃掉了小青,她都不会惊讶了哈哈哈—— “咕咕咕。” 嗯?!! 简默以为她眼瞎了。 一只鸡突然凭空出现,还一口把正在睡觉的小青吞了。 吞……吞了? 她眼睛都瞪大了,刚要去抓住那只鸡,它就咕咕叫着扑扇着翅膀从门外飞走了。 我趣,还他喵会飞?? 她赶忙追上去,鸡已经飞到了院子里,当她跑到院子中央时,鸡已经飞出了大门。 “别走啊——它还没付住宿费——” 艾薇在后边声嘶力竭地喊着。 “小姐,上来!”蕾娜塔已经驾着马车出来,猛地一拉,马吁得一声停了下来。 艾薇赶忙爬上去,刚刚坐稳,蕾娜塔的声音就随着鞭子挥下的声音响起:“驾!” 艾薇惊讶。 这年头女仆还用考驾照??《 》 3、酒馆 黄鸡跑进来了一个小巷里,她们没法驾马车进去,两人都下了车。 艾薇在车上就穿上了外套,好在身上穿的是平常的宽松长裙,并不像平时出门穿的那样冗重,拎起裙摆就追了上去。 黄鸡跑到了巷子里的一个小酒馆前,当有人推门出来,他就熟练从那人脚边钻了进去。 蕾娜塔刚才驾车出来,惊动了家里的侍卫,他们应该马上就会赶来。 艾薇那边也马上跟着进了酒馆。 “叮铃铃——” 门上悬挂的小铃铛随着开门的动作在酒吧内响起。 但这点微小的声音并没有人在意,酒吧里烟气扑鼻,男人们都围着桌子红着脸叼着烟激动地大笑大喊,一个空酒瓶甚至咕噜噜滚到了她的脚底下。 “啊,真是抱歉,我们这儿都是群醉鬼,您别理他们就是——要喝点什么?”一个靠在柜台上的吊梢眼褐发男人望着她,勾起了一边唇角。 “有只鸡吃了我的蛇,它跑进了这里。”艾薇回复。 “鸡啊——”吊梢眼拉长着音调,似是在思索,眼球转了转,又指了指身边的座位,“小姐别急,先来这里坐。” 艾薇蹙了蹙眉:“不了,我找到鸡马上走。” 说罢就要自己去找。 结果男人却伸出手臂拦在了她身前:“诶诶……” 艾薇沉思了一秒,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币:“那随便给我拿一杯吧。” 吊梢眼看到金币,细小的眼睛都闪了闪,拿起硬币在嘴里咬了一下,确认是真货就咧开了嘴:“好嘞,稍等。” 他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指了一个空位,抬高了音量:“您请这边就坐……” 这个酒吧很偏僻,连蕾娜塔这个在索尔镇长大的人都不知道,倒像是凭空冒出来一样,如果不是常来,那只鸡不会那么熟练地找到。 想让他帮忙可能要换个方法。 不能轻举妄动。 她潜意识觉得小青没那么容易死,毕竟它可是会吃钻石还会说话的魔法蛇。 在吊梢眼去吧台调酒的时候,一个醉醺醺的男人逐渐贴近了她。 艾薇被吓了一跳,马上拉开了距离。 男人像是从她身上闻到了什么,吸了吸鼻子,那张猥琐绯红的脸上浮现迷离的神色,眼睛直勾勾望着她:“小姐一个人啊?” 说话的时候,他手就要往艾薇肩膀搭去。 艾薇避开后,那张脸也冷了下来。 男人脸色也不好,有些恼怒地蹙了蹙眉:“反应这么大做什么,我又不会……嗝,对你做什么。” “离我远点。” “装什么装,臭婊……” 艾薇却猛地站起来,抬起膝盖,狠狠踢在了男人的下面,这些动作一气呵成,这一脚也用尽了全力。 男人“嗷”得一声尖叫,噗通一声重响,就蜷缩在了地上。 艾薇柔和的眉眼竟然呈现一股冷峻之色。 在穿越来这之前,她也是学过多年散打的,这副身体羸弱,可不代表她是任人搓圆搓扁的面团。 …… “……诶?” “她真的是传闻中那个体弱多病的子爵小姐吗……”尼古拉斯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望着坐在暗处的德里安,“但现在看来不用你上场了啊。” “英雄救美博取好感的方法可是泡汤了。” 德里安今天把略长的头发扎了起来,用发带在身后扎了个低马尾,他不紧不慢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优雅地像是在喝茶,掀起眼眸望着艾薇的背影,没有说话。 “她来干什么?” 尼古拉斯回想了一下:“听说是来找巫妖的那个宝贝灼鸟。” 德里安眨了眨眼,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眼睫上,在眼底投下一层小小的阴影:“那她可要白来一趟了。” “说的就是啊,真要把灼鸟给她,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也该给他点教训了。”德里安淡淡开口。 尼古拉斯震惊:“你……你什么意思,你要插手?” “他的灼鸟在一百年前吃了我的花种,看来当时把他打个半残还是没让他长教训。” “既然不知道怎么看好自己的鸟,那我就来教教他。” 德里安站起身来,那双墨绿色的神色眼眸变得愈发深沉,几乎接近漆黑,但嘴角还是勾着恰到好处的弧度,眼中却没有笑意。 德里安原地消失的时候,尼古拉斯为巫妖捏了把汗…… 另一边。 男人还蜷在地上打着滚,艾薇气得上脚又补了几下,还是旁边蕾娜塔拉着她,她才没有把酒瓶子砸在他头上。 男人好像是逐渐缓过来了,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向她走来作势要揍她,龇牙咧嘴地愤怒地嚷着:“你……” “快住手!” 刚才调酒的吊眼男人来了,但他这回却面色惶恐,连忙叫打手按住了男人,吊眼男人手里还抱着一只被栓住了手脚的黄鸡。 小青! 吊眼男人把鸡放到了她怀里,忙不迭地给她道歉,还说灼鸟任她处置。 他也不明白!刚才大人叫他过去,却让他赶紧把灼鸟给这个小姑娘,大人的模样惊恐万分,仪态全失,整个人狼狈不堪地颤抖,似是有什么恶鬼在暗中盯着他。 可巫妖大人不是半神级别的吗?还有能让半神害怕的人吗? 她没功夫管他们,用从自己狗子嘴里扣来路不明的食物的手法,两只手握住尖喙向外掰,伸手扣鸡的喉眼,试图把小青给扣出来。 结果发现扣不出来,她又把鸡整个倒过来,拽着它的脚想要把小青甩出来。 灼鸟脑中天旋地转,咳咳几声,喉中一噎,就见一个小青蛇从它嘴里飞了出去。 她把灼鸟扔在了地上,连忙去捡小青。 结果看见小青的模样也没敢伸手,脸色一僵。 浑身都是鸡的口水…… 小青望见了她眼里的嫌弃,整条蛇都不好了。 “什么意思!吾差点就要死了!” 气得结巴都治好了。 蕾娜塔拿起手帕把小青包了起来,说:“小姐为了救你可费了好大功夫呢。” 艾薇点头:“建议让你主人额外加点小费。” 看见那条小青蛇,尼古拉斯笑得快要从凳子上仰过去了:“诶呦,德里安,这不是你那个蛇宝宝吗?叫什么来着?本森?” 德里安似是想不起来了,望着那条小青蛇,沉思了许久才想起来:“那颗蛋啊,竟然已经孵化了吗……” “你从哪来的蛇蛋?” “山洞里随便捡的,它父母都被鼹兽咬死了。” 尼古拉斯怀疑地望了他一眼:“你还有这么好心的时候?” 德里安维持着体面的笑容望着他,尼古拉斯一下识趣地闭上了嘴。 玩不起……《 》 4、定情信物 艾薇那边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侍从们也匆匆赶来了,望见这幅场景都吓得脸色发白。 侍从长尼克连忙上前:“抱歉小姐,我们来晚了,你们没事吧!” 艾薇摇了摇头,并未怪罪他们。 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蕾娜塔通知他们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她们的去向,这么短的时间能找到已经很厉害了。 蕾娜塔虽然很不满,但还跟他们讲了来龙去脉,让他们方便处理后续的事情。 尼克听到艾薇把醉酒男暴揍了一顿,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艾薇则是端着一副笑脸,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完全想不到这样的淑女会做出这种粗暴的事情。 “你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啊。”尼古拉斯感叹道。 尼古拉斯和德里安站在一旁,却被层层人群挡住。 德里安手上摩挲着戴在右手中指上的红宝石戒指,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却因为精致带上了几分柔和,整个人看起来如沐春风。 听到尼古拉斯的感叹,德里安却挑了挑眉,望着艾薇恬静的笑脸,嘴角弧度不减:“谁说我不留名了?” “嗯?!” 德里安变戏法一般从手中变出了上回雕刻的木质小鸟,修长的食指摩挲了一下它的小翅膀,它就活了一般咻地一下飞到了空中,又落在了房顶上,睁着黑溜溜的眼珠四处张望。 侍从们去处理后事,蕾娜塔也带着本森上了马车。 艾薇已经一只脚迈上了马车,小鸟飞到房顶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座位上。 德里安打了一个响指,木质小鸟眼睛失去了聚焦,咕噜噜从房顶上滚了下去,直直落到了艾薇的怀里。 “小姐,准备好……” “哎呀……!”艾薇被突然掉下来的异物吓了一跳,蕾娜塔也停下了驾车的动作回过头查看。 艾薇望见躺在腿上的是一只木质小鸟呆了呆。 真是栩栩如生啊,感觉下一秒就要活过来了…… 她刚刚拿起小鸟,感觉到小鸟并不重,而是很轻巧的木头材质。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几分歉意的声音响起:“啊呀!真是抱歉,这位小姐,让它砸到了你。” 风穿过树叶缝隙发出簌簌的声响,阳光透过云层投撒在大地,为万物覆上一层金,而她的光,却被身旁这人挡住了大半。 艾薇抬起头,撞进一双墨绿如同潭水的眼睛。 男人眉骨高挺,眼眸深邃,脸庞白皙精致,眼底的痣为他增添了几分邪气。 嘴角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黑曜石耳钉折射着微光,同他深邃透亮的眼眸相得益彰,头发后束了一个短短的小辫。 他微俯下身子,隔着镂空车窗和车内的她隔空相望。 艾薇愣了一愣。 直到男人眨了眨眼,笑意更深地望着她出声:“小姐?”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人家看了太长时间了…… “没关系,它很轻。”艾薇回想起他的话,回了一句。 “它飞行的不太熟练,您能谅解那真的太好了。”德里安咪起来了眼睛,笑得像只狐狸,却给人如沐春风般的温柔。 艾薇惊了一惊,这只小鸟一看就做工精良,绝非凡品,竟然就这么送给她了? “不,这太贵重了……” “没关系,不过耗费一点时间,我再做一个就是了。” 原来是个木匠啊。 当然也不排除是自己爱好,不管怎样,对他来说这只小鸟不算什么。 她还不太清楚这里的习俗,或许这里的人都是这么客客气气的? 还是收下比较好吧。 “那好,谢谢您。” 德里安笑得明媚:“这也是我想说的,您能接受那真的太好了。” 他头更低了一些,艾薇明白了他的意思,伸出了手,德里安一只手背到身后,一只手捧住了的她的手心,在距离手背一厘米的虚空吻了吻,呼吸打在她的手背上带起一丝痒意。 他身形高大,为了迁就她,头低得很低,在他垂眸的时候,艾薇可以望见他蝉翼般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 几缕发丝微垂,动作间轻轻的摇晃,艾薇感觉胸腔都被莫名的情绪填满了。 “德里安,我的名字。”他说。 …… 艾薇坐在微微颠簸的马车上,手里还拿着木质小鸟。 她细细打量着木质小鸟,小鸟的关节和每一寸羽翅都是可以动的,栩栩如生、精美绝伦。 她低着头,摩挲着鸟身,长长的眼睫垂下。 想起男人深邃的眉眼和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好像……被勾引了? 如果放在以前,这确实是她喜欢的类型,可现在不行了,她已经有未婚夫了。 所以在德里安介绍完自己的姓名后,她只是“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疏远之意很明显,男人也识趣地告别了。 但感觉这个男人的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在哪里听过呢? 蕾娜塔刚才没有出声,现在笑嘻嘻地跟她说:“小姐真是好运啊。” 好运什么? 碰见帅哥? 不是,你也支持我给我未婚夫戴绿帽? “这不太好吧……” “多相处怎么不好?”蕾娜塔莫名奇妙。 家风原来这么开放吗?! 蕾娜塔以为艾薇认出德里安了,还在偷笑:“小姐这是害羞了吧。” 艾薇:“……”并不是,是心虚。 伴随着马蹄哒哒的轻响和周围小贩叫卖的声音,蕾娜塔依然自顾自地说着:“看来他也很喜欢小姐呢,上回见他,他虽然也是彬彬有礼,却总是给人一种疏离感——但他对小姐就很温柔呢。” 蕾娜塔以前见过他? 也是,小镇也不大,蕾娜塔经常出门采购,小镇里的小贩几乎都认识她。 刚这样想,蕾娜塔就被几个人小贩问好了,艾薇听见她在外面带着笑意欢快地回应着。 她拿起小鸟端详着,小鸟的翅膀纹理都雕刻的精细流畅,做工很精美,如果只是一天半月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真是友好啊,这里的人们。 或许以后的日子会更加平稳幸福的。 …… 尼古拉斯站在原地彻底看傻眼了。 目送着艾薇的马车离开,德里安款款走来,尼古拉斯佩服地开口:“不愧是你。” 德里安脸上的笑意在转身后渐渐淡去,若无其事地与尼古拉斯擦身而过,对站在身后恭恭敬敬站着的莫里斯说:“走吧。” 莫里斯应了一声,跟在了他的身后。 尼古拉斯习惯了被德里安这样忽视,从善如流地跟上了他们,嘴里还滔滔不绝。 走了一段他才发现,他们是不是在步行回去? “你又转性了,怎么今天走回去,体验普通人生活?” “我回我家,和你有什么关系?”德里安淡淡瞥了他一眼。 尼古拉斯不为所动,思考了一会才恍然大悟地说:“啊,你是怕那个小姑娘突然折返吧。” “你也太谨慎了,这个平民人设真的要塑造到底了?”尼古拉斯不明白。 德里安没理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嘲讽,但尼古拉斯闭嘴了,因为莫里斯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带杀气了。《 》 5、洗礼 明天她就要结婚了。 已经不知不觉悠哉悠哉过了三天,艾薇都差点忘了这件事。 今天早上蕾娜塔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说要去准备洗礼,她才想起来自己明天就要结婚了。 这个小镇有一个风俗,在结婚前一天新婚夫妻要进行洗礼,为以后的生活更加顺利来洗去浊秽。 洗礼要由本地教堂的祭司进行,想到这里,艾薇突然想起来母亲说过,她那位未婚夫是一位牧师,也是在教堂工作。 毕竟要去教堂,蕾娜塔给她找了身简单的浅色长裙。 收拾完后,侍卫就驾着车赶着去教堂了。 原主的父亲艾利斯是一位商人,多年经商,家里也是颇有资产,原主的母亲是个贵族小姐,当时她父亲来首都经商,对她的父亲一见钟情,但家里并不同意这门婚事,她是从家里私奔出来和父亲结婚的。 此刻两人正坐在她对面,玛丽夫人看着并不高兴,艾利斯则是一直和她搭话。 其实当时听说了艾利斯私自为艾薇定下的娃娃亲,玛丽是十分不满意的。 只因她也是不想被包办婚姻才逃离家庭,她不想女儿和她一样。 但父亲则是年轻之时呈口舌之快,当时他还没有认识玛丽,他跟自己的发小承诺以后要当一辈子的好兄弟,日后他们的子辈也要世代为姻亲。为了巩固地位,这在贵族中也是较为常见的事。 他跟男方的父亲是多年的好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闯荡,父亲的亲人早就去世了,只剩这一个相依为命的朋友。 他早已把他当成了家人,分开之际他还跟友人承诺,以后有困难尽管来这里找他。 但当友人的儿子来到这里,他听到自己友人的噩耗,他的儿子也受了自己父亲的嘱托来找他。 他就这一个儿子,只希望他有个好的未来,但并未提及那门亲事。 艾利斯想起了曾经的承诺,看到文质彬彬,举手投足间气质非凡的友人之子,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刚好艾薇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他觉得可以让艾薇考虑一下。 艾薇倒是觉得没什么,结婚对于她来说是新鲜的体验,小时候她还以为丈夫是国家分配的,结果长大了才知道丈夫是要自己找的。 蓦地,艾薇感觉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在爬,她头皮一紧以为是虫子,伸手想要拿出来,结果刚摸到光滑的鳞片,她就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小青…… 望见艾利斯夫妇正在说话,她悄咪咪说: “你怎么跟出来了?” “这是吾的自由。” 好吧好吧,她就不该问,这条蛇一直就是这样我行我素。 小青心虚地缩了缩脖,其实他只是上回在马车上发现了主人的气息,比任何一次都要浓烈,像是就在它身边不远,它刚要兴奋地爬出去找主人,但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他都要急哭了,明明就差一点。 这回它也要跟出去,至少他已经确定了主人就住在这个小镇里。 …… 到了地方以后,马蹄踏在地上急促的声音传来,马车也缓缓停住了,等稳下来以后,艾薇提着裙摆下了车,整了整头上的帽子。 感觉到吹来的风有些微冷,她抬起帽檐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才发现今天竟然是阴天。 希望明天不要下雨啊…… 跟着艾利斯夫妇进了教堂大门,里面灯光有些黯淡,巨大的玻璃彩窗上只透进来淡淡的亮光,最前方放着一个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小水池,几乎半人高,长袍白须的祭司站立在旁,不知道在吟诵默念些什么。 洗礼的时候夫妻两人是不能见面的,所以这里只有一些教堂工作人员和祭司。 祭司一身白袍,金色纹路仔细看似是在发光一般,他头发花白,虽然上了年纪,眼睛却格外清明。 祭司见她们来了,让艾薇站在池子旁边。 艾利斯夫妇站在身旁低着头双手合十,祭司双眼微阖,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 艾薇还在纳闷要怎么洗礼呢。 就见水池里的水变成了金黄色,发着荧荧的光,祭司双手一抬,水池里的水就全都向她袭来。 艾薇:! 不是,洗礼是真的要“洗”啊。 她闭上眼已经准备被淋湿了,结果想象中的潮湿并没有到来。 一股温暖席卷着她全身。 她睁开眼,发现周身被金色的池水环绕,却没有一滴落在了她的身上。 池水温暖,仿佛所有的心结都被抚平。 好温暖…… 在她快闭上眼的那一刻,池水从身上抽离,又回到了水池里。 池水依然澄净无波,也没有变成金色,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梦一般。 但艾薇却感觉心情格外平和美好,似乎所有的烦恼都离她而去,烟消云散。 她倒也略有些遗憾,如此好的洗礼竟然只有一次吗? 要是想再洗礼一遍,是不是还要再婚? 在她乱想的时候,突然发现脖子上的小青不在了。 也对,小青这种会说话的蛇看起来就邪性,兴许他是什么至尊暗黑蛇神也说不定,洗礼会把它净化吧。 她现在什么都不觉得稀奇了,毕竟在魔法世界的洗礼都是水飞起来洗你。 …… 小青刚才在老祭司施法的时候,闻到了浓郁的主人的气息。 它眼睛一亮。 主人!就在隔壁! 它马上落到了地上,想要爬到隔壁。 但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门,但敏锐的听力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声音。 隔壁。 “德里安大人,艾薇小姐已经来了……” “嗯,现在结束了吗?” 德里安穿着牧师服,一身雪白长袍,高领遮住了他的脖子,胸口一个光明神会的项链垂下,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合身裁剪的衣服却勾勒出了他高挑的身材。 他只戴着一只白手套,正在戴另一只手套,那双手骨节分明,纤长白皙,让人不自觉地随着他的动作移动视线。 “尼尔?”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他温和地微笑着抬起眸子,有些疑惑地问。 尼尔有些尴尬,自己竟然看男人看呆了。 “啊……是,艾薇小姐那边已经结束了,您现在就可以去了。” 德里安先生竟然要结婚了,真是不可思议,不知道多少小姑娘要失恋了。 从德里安先生搬到索尔镇,教堂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有的女孩说自己肚子疼,有的说自己头晕,非要让德里安帮忙看看。 但德里安总是不厌其烦的温温和和的,虽然他光明亲和力几乎为零,无法使用治愈法术,但单凭他那炉火纯青的医术也已经足够了,何况只是“相思病”呢。 他只会温和地回笑:“我倒是看不出小姐您有什么病来……心跳有些快——看来需要多休息,少想些心事。” 那些小姐都会面露羞红地离开,下次也再不好意思来了。 …… 小青那边已经激动得要跳起来了,这就是他的主人! 顾不上什么,它赶忙向门外爬去,想要绕到隔壁。 就在艾薇要离开的时候,叫了几声它的名字,结果没有得到回应,她找遍了教堂才发现小青不见了。 已经是第二回了…… 天杀的小蛇,这已经是另外的价钱了。 尽管万般无奈,但她还是打算去四周找找。 “宝贝你去哪里?”玛丽夫人的声音传来,她回了一句找宠物,让他们不要等她了。 因为艾利斯夫妇在这里,蕾娜塔不能任性地陪着艾薇,只能先送他们回去再来找她。 马车颠簸,马蹄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悦耳。 “真是担心啊,艾薇到底养了一只什么。”玛丽担忧地说,似是在感叹,又是在询问。 “是条蛇,夫人。”蕾娜塔如实回答道。 “天啊,一条蛇?!”玛丽吓得快要昏厥,还好艾利斯提前扶住了她。《 》 6、主人 另一边。 本森循着气味在花园里蜿蜒着爬行,身体和草地几乎融为一体,嘴里时不时吐着信子,竖瞳里是掩不住的光芒。 快了……快了…… 马上就要见到主人了。 德里安戴上最后一只手套,理了理袖口就出门了。 黑色略带点高跟的长靴踩在草地上,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早已入秋,教堂外面的草木全都凋零,唯有教堂的草木长青,一直以来都让小镇的居民称叹。 德里安突然顿了顿脚步,听力比常人灵敏数百倍的他听见了马车离开的声音,知道艾薇他们已经离开了。 想起上回见到艾薇,差点被那条小蛇认出来了。 怪会乱他事的,得找个机会把它从那个小姑娘身边弄走。 德里安沉思着,思考着对策。 就在这时,一条小蛇猛地扑了出来。 德里安眼也没眨,本森就像被隐形的隔膜震飞一般,又弹落到了地上。 本森委屈地抬起头,只看到一脸冰冷的德里安,他那双总是含笑的墨绿色瞳孔下移,俯视着落在地上的它,薄唇上下碰了碰: “哪里来的小虫子。” 竟然能不知不觉来到他的身边,他还没有发现。 能让他察觉不到气息的,只有那条从小被他养大的蛇。 本森都快要哭了,那双豆子大的眼睛泪汪汪的,头都快扎在了地上,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本森?” 本森马上抬起了头,作势又要往他身上扑,这回德里安却罕见的没有拒绝,本森没有多想就规规矩矩地跳上了他的肩膀。 见他没有拒绝,心里快要乐开花了。 主人一直都很讨厌别人触碰他,曾经还在蛋里的时候,就听见尼古拉斯先生不过搂了一下他的肩,就被打断了那条搂他的胳膊,养了半个月才养好。 没想到主人还是在意它的…… 其实是还没来得及拒绝,因为德里安听见了别人的声音和脚步声。 “小青!本森?” 她还没走? 真是麻烦…… 偏偏在这个时候。 本森望见德里安平整的额头起了一个小褶皱,眉尖蹙起,下一秒就抓住了肩膀上的它要把它扔下去。 但那只手刚刚抓住它却马上顿住了。 小青只感觉眼前一闪,整个人天翻地覆,在德里安背上从肩头滚落了下去,栽进了草丛里。 等它抬起头一看,就望见德里安正搂着艾薇的腰,两个人脸都快贴到一起了。 本森:“……!” …… 其实艾薇也没想到这里这么大,自己转着转着就到了后花园。 刚才不注意还被荆棘划伤了胳膊,脚踝也都被一些不知名的草叶划伤了。 现在不是秋天吗?怎么这里全都是草啊! 这幅娇生惯养的身体可受不了这种,有的伤口都已经流血了。 希望不要感染…… 艾薇感叹一声:本森啊本森,这里可是教堂,哪里有什么钻石啊。 看一条小蛇简直比看幼儿园的小孩还难。 刚拐过一条小路,脚下却突然被泥一滑,眼见着就要整个人栽在泥潭里来个狗啃泥,她下意识轻呼了一声。 紧接着却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想象中的狼狈并没有到来。 “谢谢您……”艾薇回归神来,手撑着男人的胸膛,望见一个明晃晃的代表着光明神的竖瞳银标项链,慢慢向上看,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男人下颚线分明,薄唇微勾,鼻梁高挺,那双潋滟的墨绿色眼睛如同玉石一般清亮,弯起来的时候仿佛有水波流转,他依然是那副温柔浅笑的模样。 艾薇:! 情夫! 啊呸,不是…… 是上回送小鸟的男人。 他怎么在这? 等等,不对,这个姿势不对! “那个……能不能先放开我?”艾薇头皮发麻,突然意识到俩人姿势有点亲密了。 “抱歉。” 男人却好像惊讶了一瞬,满脸歉意地松开搂着她腰的手,极有分寸地后撤了几步。 艾薇摇了摇头,两人尴尬的氛围还没来得及弥漫,男人就恰到好处地开口:“您在找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你找找。” 艾薇这才打量起他,他一身牧师袍紧裹,勾勒出高挑的身材,肩宽腰窄,白色手套衬得他手指更加纤长,还有他胸口的项链…… 教堂的人? 原来还是神职人员啊。 艾薇定了定神:“我在找我的蛇,它是青色的……” “艾薇!”就在这时,本森突然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艾薇却注意到了德里安的表情——他的笑容是不是僵了僵? 错觉吧…… 本森已经爬到了她的胳膊上,激动又骄傲地跟她说:“我已经找到……” “小姐这条蛇真是特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颜色的蛇。”德里安不动声色地打断,笑容依旧。 本森几乎马上就明白了主人的意思。 主人不想让艾薇知道自己认识他? 也对,主人的身份也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知道的。 本森马上乖乖闭了嘴,眼中骄傲更甚。 但又马上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他怎么跟主人回家? 如果现在非要和主人回去,会被艾薇发现的…… “您是……艾薇小姐?”德里安却没有继续问蛇,而是又转移了话题。 “啊,对。”艾薇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呆愣地望着他。 德里安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而是温和而有分寸地笑了笑: “我让尼尔送您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于是艾薇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德里安带出去,又被送上来马车。 在马车快要离开的时候,她望了一眼窗外。 德里安正站在教堂门口,他的身形颀长,前额的头发被风吹起,更加明晰地露出那张精致的脸庞。 他眉眼间带着笑意,薄唇轻启,悦耳动听的嗓音被风递送了过来:“下回见,艾薇小姐。” 哒哒哒—— 马车离开了。 艾薇这时候才突然明白了,大脑宕机。 德里安…… 牧师服…… 温和有礼的性格…… 和她同样的洗礼时间…… 以及他刚才问她名字的反应。 那是她的未婚夫?! 这个世界也太小了点吧。 说是未婚夫妻不能见面,但他们已经见过两回面了。 想起刚才他意味深长的笑脸,以及那句下回见。 可不得下回见嘛。 下回在婚礼上见。《 》 7、结婚 艾薇一直都觉得,婚姻是女人的坟墓。 但她又可耻的向往着有一个爱人。 希望在难过的时候有人安慰,希望自己投入的爱意得到回应,希望有稳定平和的生活。 包办结婚就像刮彩票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你选中的那张是白费钱还是中了一百万。 但艾薇一直都是个胆大的人。 她明白后果,也清楚面临的未来,但她愿意去赌一把,不论结果输赢。 所以她结婚了。 和那个只见了两次面的男人结婚了。 当天,天刚蒙蒙亮,蕾娜塔就兴致勃勃地把她从床上扯了起来,艾薇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就已经被拉去洗漱。 当她看见婚纱的那一瞬间,她承认,她恍惚了一瞬。 洁白的婚纱长尾拖地,繁复的荷叶边,袖口和裙摆都有着精致的金色描边,来自东方的丝滑绸缎缠身,宝石珍珠点缀,却不让人觉得奢华,反而有种优雅的精致美感。 但马上,她那沉迷于华美婚服的心彻底破碎了——束腰真的,太勒了! “别别别,太用力了蕾娜塔——你刚才是不是上脚踩了——嘶!”艾薇被勒得额头直冒汗,感觉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艾薇的腰本就不粗,蕾娜塔似是也觉得太过残忍,没有严格按照平常贵族结婚的标准。 艾薇刚刚从束腰的紧绷中缓解过来,就发现这衣服竟然有这么多层! 一层,两层,三层,四层…… 就算现在天气不热,但穿这么厚她甚至连道都要走不动了! 还要穿着高跟鞋暴走。 艾薇这一套折腾下来,已经快累趴了,现在只想立马睡觉。 “还没结束吗……” “快了小姐,画完这一只眼睛就快了。” …… 终于!结婚了! 她已经丝毫没有了旖旎的心思,现在只想马上结婚,马上躺床上睡个回笼觉。 天空暗沉,乌云蔽日,似是要下雨。 艾薇有点不理解。 你们这里的人是一点不讲究天地人和的吗?阴天结婚,这不是好征兆啊。 望见来参加婚礼人们的开心的笑颜,她觉得自己是有点封建了。 算了,她就是瞎想,怎么见得阴天就是什么坏征兆呢? 艾薇下了马车,才发现不止有宾客,还有一些其他看热闹的小镇居民,见到新娘下来全都高兴地欢呼。 然后马上就有人迎了出来。 是艾利斯先生。 他已经提前招待了宾客,现在该由他带着艾薇送到新郎身边。 艾利斯先生是个感性的人,刚刚挽过她的手臂就已经泪流满面,玛丽夫人在底下虽然感觉自己丈夫有点丢人,但自己也红了眼眶。 艾薇觉得像做梦一样。 她见识过好多婚礼,也当过伴娘,望着新人父母泪流满面,她唯有感慨,但从来没有自己亲自来体验这么直观过。 她与他们相识不过几天,现在却马上就要离开他们。 不过泛泛之交,她身边的人们都被时间的流水冲刷着向后远去。 但她却感触颇深,好像是父母真的看到了自己的女儿终于结婚了。 他们一直催促她,一直想要在以后,他们老了,能有个人真心陪伴她照顾她。 现在成真了。 她很想父母,想要他们看看自己穿婚纱的样子。 德里安也见到了她,眼神中也闪过一丝惊艳,在牵起她的手的同时,不吝啬赞美道:“你今天很美。” 观众席响起阵阵欢呼,但随着祭司声音的响起,全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去。 空荡的大厅里祭司沉稳而神圣的嗓音回荡着。 在经历一系列繁杂的吟诵后,终于轮到艾薇的环节了。 她轻呼一口气: “我愿意。” 一阵欢呼如潮水般响起。 德里安笑了起来。 他戴着白丝绸手套,手掌宽大,手指纤长,捧起她的手的时候,一个镶嵌着金色钻石的戒指被戴上了无名指。 但艾薇听见了。 听见了窗外被欢呼声掩盖的闪电声。 要下雨了。 …… 在索尔镇,结婚是不用当众亲吻新娘的,倒是让艾薇松了口气。 在招待完宾客又抛了捧花后,以及一系列繁杂的仪式后,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德里安牵着她的手,掌心宽大,艾薇感觉才手背传来源源不断的温度。 她侧头看向他,只能看到他清晰的下颚线以及那个黑曜石一般的耳钉,上面好像还有一些精细的纹路,但她看不太清。 耳钉被灯光折射出光晕,同德里安的墨绿的眼睛一同闪烁着,有种神秘的美感。 这个耳钉她一直就很在意了,看着不像是市面上能买到的耳钉。 就在她思索之际,德里安突然转头看向她。 偷看被抓了个正着。 德里安笑得温和:“嗯?” 他今天散开了头发,微长的墨色头发精致打理过,在阳光的光晕下覆上了一层浅金色,变成了浅棕色,眼睛被照的透彻,像是一眼见底的深绿色潭水。 艾薇突然悲伤的发现,似乎每次和他见面的时候,她都在丢脸。 他却总是这幅镇定自若的表情。 凭什么总是她丢人。 “看看怎么了……”她别开了视线。 “嗯,没怎么。”德里安笑意更深了,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艾薇又看见他那副狐狸表情就明白他又要使坏了,果不其然—— “人都是你的了,想怎么看都行。” 艾薇愣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贯彻德里安身后的天空,照亮了艾薇的脸庞,也惊醒了她。 德里安蹙了蹙眉:“快下雨了,先上车吧。” 他揽过了艾薇的肩,带着她上了车。 上车之后,雨点像是掐好了时间一样啪嗒啪嗒地落在了车顶上,艾薇感觉心脏直跳,像是雨点落在了心上。 不明白是害羞还是内心的不安。 艾薇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格外爱瞎想。 无论怎样都好,以后会好的。 她忧虑的太多了。 …… 回到家里,她才发现一个问题。 似乎她好像结婚了。 似乎要和丈夫一起睡觉了。 似乎她连和男人牵手都没有过。 尤其是看到卧室的双人床,她那满身的困意顿时一扫而空。 怎么说呢。 能睡到德里安这样的极品帅哥,她也不亏。 但她还是很忐忑。 非常忐忑。 尤其是在德里安笑眯眯说他先去洗个澡的时候。 洗澡了之后干什么…… 不言而喻。 艾薇感觉脑子迷迷糊糊的,连困意都没了,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她坐在家里听到浴室的门打开的声音,她才抬起了头。《 》 8、亲亲 德里安穿着一身规规矩矩的白色衬衫和宽松的裤子,衬衫只有领口有一两个纽扣,他虽然只系了一个纽扣但什么都看不到,手里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撞上艾薇的视线下意识冲她微笑。 该露的不该露的一点没露。 艾薇:……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失落啊。 他迈开步子向艾薇靠近,她脑中顿时警铃大作。 沐浴露的香气随着他靠近的动作传来。 那张脸在她眼前逐渐放大,德里安皮肤意外的很光滑,那张本就白皙的脸庞在洗过澡后更是白得发光,衬着他的五官更加明晰端正。 他勾起唇角,艾薇目光又落在了他红润的唇瓣上。 艾薇连忙从他身旁擦过去,慌不迭地向浴室跑:“我去洗澡。” 德里安只听见“碰”的一声,浴室的门就关上了。 他脸上的笑容淡去,向着艾薇放在桌上的包裹隔空一抓,一只青蛇就被拽了出来。 “真以为我看不见你?”德里安早已设下了隔音魔法,冷冰冰地开口,“跟来做什么。” “我想见你,主人——” “呵。” 男人的冷笑声响起,打断了本森热切的声音,和刚才面对艾薇的温和模样判若两人。 他那双眸子淬了冰一般,看向地上的本森,嘴角弯起,眼中却没有笑意:“你无处可去吗?总缠着我做什么。” “别给我添麻烦,识趣就滚远点。” 本森很难过。 但并不意外。 主人一直就是这样的人,从他收养自己的那一刻,它就明白这个男人绝不是出于好心,而是单纯觉得有趣。 现在的主人收敛了许多,竟然会对一个女人那么温柔。 难道艾薇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如果换做平常,惹怒了主人,它现在早就灰飞烟灭了,哪还能看到主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 主人是在担心。 担心艾薇会发现。 那个女人,对他很重要。 …… 德里安现在很头疼。 物理上的头痛。 他眼中透过窗外看到了那抹模糊的圆月亮,亮光微弱却刺痛着他的眼睛,遥远却又触手可及。 怪不得。 又到满月了啊…… 那像是被人剥皮抽筋了一般的疼痛,浑身如灼烧一般,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比几百年前被那些法师钉在火架上用光明神火炙烤的时候还要痛苦,这是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 这种痛苦他早已承受了半个世纪。 每一回都足够剥掉他一层皮。 艾薇裹着浴袍出来的时候,只看到德里安半倚着床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痛苦到眉头紧锁。 状态看起来十分不好。 艾薇吓得赶忙上前,刚刚靠近就被一股大力扯住了手臂,整个人向前栽去,撞进了一个带着淡淡蔷薇花香的怀抱。 德里安紧紧搂着她的腰,大力到似是要把她嵌入怀抱,埋头在她颈间深吸了一口,柔软的头发蹭到她的脖颈带起一阵痒意。 从艾薇的角度只看到了他宽阔的肩膀和毛茸茸的后脑勺。 好想摸…… 心里正发愣,艾薇却突然发觉到了那只覆在她腰间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他脑袋不停地在她颈间拱来拱去,湿热粗重的呼吸重重而又杂乱地拍打在她的颈间。 好痒…… 这是发什么疯? 她被德里安头发挠得忍不住笑出了声,想要推开他却发现根本推不开,纹丝不动。 “德里安,你怎么了?”她试探着开口。 他却不说话,像个小孩一样只是固执地抱着她。 德里安只觉得头脑从来没有这么清明过,像是在沙漠跋涉了上千公里的人终于饮到了一口甘泉,所有的痛苦和躁郁都像从没发生过一样,从他身上一扫而空。 更近一点…… 还要更近一点…… 再是清醒的人,当他真正卸去了积压了上百年的沉重的负担和痛彻骨髓的痛苦,也会被巨大的狂喜冲昏了头脑。 只有品尝过幸福的味道,才会越发觉得过去的苦涩。 菲利克斯真的没有骗他。 果然,他上百年的等待是值得的,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能真正摆脱那个烦人的诅咒了。 这回他不会再让任何人干扰他。 谁也不能。 绝对不能,不能再出一点差错。 只要能成功,付出什么他都愿意,他无法再忍受数年那如被地狱烈火炙烤般的痛苦了。 无数癫狂的心思最终融化在了艾薇身上散发的馨香中,那像是罂粟花一般拂去了心底所有的阴霾。 他眼神有些迷离地搂着艾薇的腰,另一只手的手指又缠上了她的头发,一圈圈绕在指尖,开口的时候那优雅低沉的声音格外沙哑,却如同罗刹恶鬼拉人下地狱一般的蛊惑:“我可以吻你吗……” 艾薇对上他的眼睛,觉得德里安的脸色有点奇怪,有些病态的发红,像是生病发烧了一样的模样。 德里安已经拉开了一点距离,微微直起身,从她纤细的脖颈慢悠悠蹭到她的唇畔,却没有接触到她的皮肤,但艾薇感到了有些滚烫的气息杂乱无章打在了她的皮肤上。 这不像是在询问,倒像是在勾引。 他潭水一般的深绿色眸子在头顶灯光下映照,像是其中有一个小小泉眼不断地翻涌出泉水,眼波动荡间,他微眯着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算了,婚都结了。 她实在受不了这赤裸裸像是扒光了她一样的视线,脸色微红地“嗯”了一声。 话音刚落,下一秒他的吻就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嘴唇相接的时候她只感觉头皮一麻,如同过电一般,他的唇很柔软,也很凉,像是软玉一般,但温柔却带着莫名的侵略性。 这种杂乱紧跟的吻让她有种难以呼吸的窒息感。 “唔……德里安——” 刚一张嘴,德里安的舌头就趁虚而入,动作间高挺的鼻尖时不时摩挲过她的脸颊,唇舌交缠间让她呼吸更加困难。 艾薇:…… 能不能让她换口气啊她要憋死了。 这样的纠缠不知道过了多久,艾薇感觉自己的舌头都麻了,德里安身上的蔷薇花香似是已经浸染了她,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但他手倒是很老实,仅仅是扣着她的手十指相扣在地上,另一只手揽着她有些发软的腰拥向自己。 艾薇涨红着张脸,伸手去推他,推不开,只能去扯他的领口。 “嘣。”一颗纽扣就这么掉了下来,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声音好像惊醒了德里安,艾薇意识也清明了一瞬,德里安才离开了她的唇瓣,拉出一道暧昧的银丝。 他突然起身,一把从地上捞起艾薇。 艾薇只感觉腾空了一瞬就被放在了床上,还没等艾薇反应他就期身上前,两手撑在了她的脸侧,最后一颗纽扣刚才已经被她弄掉了,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精致的锁骨和隐隐约约的胸肌。 好白的胸口……啊不是,衬衫。 他身量高大,整个挡住了她头顶的光亮,十分有压迫感,灯光勾勒着他的身形,跳跃在他的发梢上。 吻又落了下来。 但这回很轻柔,蜻蜓点水般一路从额头亲到唇畔,唇舌纠缠了许久,又开始吻她的脖颈。 但这回手不老实了。 他宽大的手掌开始从她的腰间向下移,摩挲着她的膝盖,慢慢向上移动了一点就不动了。 他眼神晦暗,深绿的瞳孔已经接近漆黑,但因为刚才的纠缠,绯红早就攀上了他的脸庞耳廓,他唇角还是矜持地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如果还没准备好的话,我就不继续了。” 现在倒是又绅士起来了,刚才亲起来恨不得要把她给吃了。 如果忽略他红润的唇畔和被她揉的皱巴巴还掉了个扣子的衬衫的话,这样一本正经地询问女士意见,倒真像是个风度翩翩的绅士。《 》 9、初夜 艾薇却感觉脑子混混沌沌的,他低沉微哑的声音像是有小勾子一般,那双动人心魄的深邃眼睛望着她,让她心脏直跳,耳中被擂鼓般的心跳声淹没。 她也不知道。 这是谁的心跳声? 只是她的吗? 她伸出手臂,如藤蔓般缓缓缠上了他的脖颈,她把德里安向自己压了压,想要听听是谁的心跳声。 “好吵……” 德里安被她的主动勾得呼吸更加粗重,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低头靠近她的耳廓:“嗯?” “你的心跳,好吵……”艾薇哑着嗓子开口,困得眼神有些迷离。 德里安笑了。 笑声像是醇厚的窖藏红酒一般,让艾薇脑子有些微醺。 他低头:“……抱歉。” 艾薇摇了摇头,那双湛蓝的眼睛清澈见底,眼神炽热地望着他,里面像是有一缕蓝色火焰一般。 德里安明白了她的意思,弯起了眼睛,眼角的红痣像是在燃烧一般:“它还能更吵,夫人想听吗?” 艾薇没有说话,而是微微仰头,吻上了他的唇瓣。 …… 本森很不理解。 主人刚才突然用魔法把它扔到了门口。 怎么了!他又不是没见过人类互啃。 它一直觉得人类繁衍的方法真怪,互相乱啃就能生出孩子了吗? 那个女人也真是幸运。 能被主人那么特殊对待。 她一定不知道,以前那些想给主人繁衍的人全都变成花肥了。 主人把它赶出来了,它可不敢擅自回去。 今晚只能睡在门外了…… 突然,肚子叫了一声,它有些饿了。 它吐着信子,想要去外面寻些食物。 但是外面哪能找到钻石。 饿的眼前发昏,路过一条小巷子听见了熟悉的名字: “尼古拉斯大人……不行……” 尼古拉斯? 太好了,能在这里碰到他,终于不用饿肚子了! 本森蜿蜒着身子进了小巷,听见了衣服摩擦的声音。 看见尼古拉斯把一个女人压在墙上,一只手不安分地摩挲着她的大腿,刚要吻上她,就感觉脖颈上有什么东西。 他烦躁地伸手,想要把东西扯下来,结果女人提前发现了本森,混沌的意识一下就清醒了:“啊——蛇!” 本森如果有眉毛的话,早就拧成麻花了。 每次有女人见到它都会发出这种尖锐的声音,真是奇怪,它又不会吃了她们。 人类的肉又臭又恶心。 尼古拉斯也清醒了,扭头看到一个青色的小脑袋:“本森,你来干什么?” 女人则趁尼古拉斯说话的时候,吓得马上跑掉了。 “啧。”尼古拉斯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望着女人离开的背影,“差一点就得手了。” 他好整以暇地拢了拢衣领,靠在了墙上,从口袋拿出一根烟叼在了嘴里,意识一动,烟头就自己点着了,飘出一缕细烟,他把本森拎了出来悬在眼前:“德里安让你来的?” “他今天不是结婚吗?”尼古拉斯不明白。 “不是主人找我来的。”本森被烟呛了一下,口气颇为不好,“我饿了。” 尼古拉斯乐了:“你怎么来找我要吃的?” 它才不会说是主人把它赶出来了! 其实它不用说尼古拉斯也明白怎么回事。 他晦暗莫深地开口,有些幸灾乐祸:“他把你赶出来了?” 尼古拉斯掐掉了烟,把本森抄进了口袋里,吊儿郎当地开口:“来,本大爷带你骗点吃的。” 说着他就绕了几条小巷,走进了一个地下赌场。 …… 过了一回儿,尼古拉斯就用传送魔法出现在了距离赌场不远的另一个小巷里。 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袱,尼古拉斯几下打开了口袋,从里面捡了几颗钻石扔给了它。 自己则清点着剩下的珠宝钻石,嘴里兴奋地嘟嘟囔囔。 “你出老千!” “那咋了?” 尼古拉斯拿出一叠钞票沾了点口水数了起来,头也不抬。 “吃你的吧。” 本森如果不是实在饿了,实在是不屑于吃这种来路不明的钻石。 一是又脏又臭。 二是手段不坦荡。 它也是正统古神族后裔,以前主人虽然杀人放火,但也是别人先招惹了他。也从来不做趁人之危和坑蒙拐骗之事,就连盗墓前都要掀开棺材盖问问主人能不能拿。 多么有教养,多么绅士! 实力无人可敌,长相完美无缺,就连人品也是正人君子。 它的主人就是完美的! 但话又说回来,蛇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它嫌弃地拿起钻石从麻袋里找出一块丝巾擦了擦,才扔进了嘴里。 刚进了嘴它就吐了出来。 “什么东西!你给我吃这么廉价的合成物?!” “我凑,你这小子的嘴还能鉴宝呢。”尼古拉斯一下就笑了,把麻袋递过去让它自己挑。 他自己也拿起一块金硬币搁嘴里咬了一口,硬的差点没把他牙崩掉,嘴里开始口吐芬芳,问候着那些人祖宗十八代。 “不行,没几个真的。” 本森也勉强找出几颗小的可怜的真钻石,塞进了嘴里,没滋没味地嚼了几下。 它快哭了:“主人我好想你——” 它以前吃得什么山珍海味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主人的山洞里堆砌着超过数十个帝国财力的珠宝绝迹,那是他数百个年头烧杀劫掠——啊不是,正当防卫后取得的。 它在里面孵化后胡吃海塞,嫌弃世界上仅有三颗的贝拉钻石吃起来腻得慌,拿价值上亿的名画擦嘴嫌纸硬。 现在马上都要变成流浪蛇了。 不知道主人会不会再轰走自己——下回它要死死赖住艾薇。 另一边。 “德里安,抱着我去洗澡……我没劲了。”艾薇挤出一点力气,面条似的胳膊搭在德里安光裸的肩膀上,搂住了他的脖颈。 天啊。 这种事原来这么累。 感觉自己像是被狐妖吸光了精气。 德里安先伸手帮她拨了拨被汗水黏在脸上的头发,拢到了耳后,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膝盖,轻松抱起了她向浴室走去。 “死狐妖……”她暗搓搓骂了一句。 “嗯?”谁知道德里安竟然听见了,从鼻腔里询问似的发出声音。 艾薇被他抱在怀里,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望见了德里安满面春风的脸,像是吃饱后了餍足的大猫。 他的头发全被手弄到了脑后,有几缕留在了额前,头发刚才被她吃痛的时候揉的乱糟糟的,但现在却有种凌乱美感。 右耳上的黑曜石耳钉衬着肤色愈发白皙,给人一种衣冠禽兽的感觉。 脖子上挂着一条黑色细绳,有些紧的勒着脖子。 艾薇突然想起来,德里安是戴着个宝石项链的,但当时项链落在她裸露的胸口,凉得她一个激灵。 “德里安,凉……” 他低声喘了几下,一滴汗滚落在了她的胸口。 他一扯就把项链背到了身后。 “嗯……背过去了。” …… 艾薇:…… 艾薇缓缓移开了视线。 德里安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艾薇纳闷。 他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从容? 她伸手扯了扯德里安几缕较长的头发,又埋进他的脖颈狠狠咬了个牙印。 德里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浴缸里放好水了,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又啃又咬,把她放进了浴缸。 他这才终于挑起眉望向她,脸上笑容有点不怀好意:“怎么,想让我帮你洗?” 艾薇:! “不用,我自己洗!” 她还不知道?让他洗就不止是洗澡了。《 》 10、菲利克斯 德里安走出浴室后,随手捞起了床边刚才随手被扔在地上裤子穿上,裸着上半身走到了阳台。 房间里漆黑一片,阳台上倒是洒满月光,照亮了德里安如陶瓷艺术品般的胸口和脊背——如果忽略上面深浅不一的红印子和指甲划痕的话。 他面无表情地冲着半空开口:“出来。” 一只乌鸦突然从房顶飞落到了阳台的围栏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望着他,嘴吐人言:“我可什么都没看到。” “我知道。”德里安呵呵冷笑一声,墨绿色的眼睛在微弱月色映照下晦暗不明,手指摩挲着那颗戴在右手中指上红玛瑙戒指,“不然你以为你还能站着和我说话。” 德里安漫不经心地拽起自己的项链,项链上坠着的镶银边花纹的蓝宝石吊坠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脊背,他随手把它正了过来。 乌鸦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乌溜溜的眼睛从他狼藉的胸口移到了满是吻痕的脖颈,又慌忙移开了视线:“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德里安被他吵的头疼隐约又开始犯了,蹙了蹙眉:“菲利克斯又有什么事?” “菲利克斯大人让我请您过几日去他那里拜访一趟,有些话要跟您说。”乌鸦说。 “没空。”德里安扭头就要走,因为他已经听见艾薇穿衣服的声音了。 乌鸦赶忙道:“是关于艾薇小姐的。” 德里安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而是微微侧着脸:“我后天去找他。” 说罢便迈开长腿从阳台离开了,离开前还不忘锁上门,同时隔音魔法也被他解除。 刚出来,就看见艾薇穿着他放在浴室里的备用衬衫,光着两条腿扶着墙出来了。 德里安感觉心情复杂,说不出是羞赧还是尴尬。 刚才他魔力乱窜,头痛欲裂,心急得想要和艾薇更加亲近一些来缓解,脱衣服确实有些着急了,不小心把她的睡裙撕烂了。 艾薇其实也怪不好意思,她刚打算穿衣服,一展开看见那个从胸口开始就裂开一个大口子的睡袍,脸一下就烧起来了。 这根本没法穿啊…… 翻了半天只找到了德里安放在柜子里的衬衫。 真是尴尬啊,这种小说似的情节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德里安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修长的手臂穿过膝盖,轻松地把艾薇打横抱了起来轻轻放在了床上。 艾薇动作间宽大的衬衫领口微敞,德里安不带旖旎地替她拢了拢胸口,微哑的有些性感声音如同沙砾滚过:“抱歉……” 艾薇刚要张嘴,发现话都说不出来。 艾薇:…… 谢邀,已经喊哑了。 两人都是第一次——艾薇可以感觉出来德里安亲吻时候的生涩,难免有些刹不住火。 艾薇感觉脸更烧了。 德里安何等敏锐,拿起桌上早已倒好的热水放在了她手心。 水温刚刚好,散发着些微微蒸腾的热气,直扑脸颊。 艾薇有些纳闷,德里安什么时候热的开水? 似是能听到心声一般,德里安微微勾唇:“刚才趁你洗澡的时候去烧的,担心你口渴。” 艾薇点了点头,谢谢也说不来,只能呆愣愣地喝了几口热水。 德里安已经去洗澡了,打开柜子帮她挑了一身睡衣拿给了她,还跟她说,自己已经在厨房煮好了粥,一会儿等他洗完澡刚好可以熟。 艾薇端着水杯,听到浴室门轻关的声音,感觉像做梦一样。 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真是爽啊,感觉又回到了自己还是废物的日子。 手臂很酸,她拿起杯子几口快速喝完,放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一杯热水下肚,嗓子得到了温润,疼痛奇迹般的消失了,肚子也暖洋洋的。 这里的热水都这么管用吗? 她累的快虚脱了,现在浑身暖洋洋的,上下眼皮止不住的打架,想要等德里安回来跟他说一声说自己不吃夜宵了,但还是没撑住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德里安推开门,热气争先恐后从打开的缝隙涌出,又被阻隔到了门后。 他意念一动,一碗热气腾腾的瘦肉粥就出现在了手里。 打开房门的时候,却只看见被子上拱起了一个小包。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轻手轻脚把粥收了回去,粥又凭空消失了。 他大长腿几步跨到床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德里安居高临下地望着艾薇恬静的睡颜,她的被子只盖了一半,堪堪遮住肚脐,脖颈上和胸口处的吻痕并不比他少,一路蜿蜒进被衣物遮盖的胸口。 他感受到了她身上散发的独特气息,抚慰着他烦躁的心神,他的手轻轻贴在她的胸口,感受着缓慢而有节奏的心跳。 艾薇。 你什么时候才能爱上我呢? 德里安眼神晦暗如长夜,似是午夜幽灵一般令人胆寒。 艾薇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不满地轻哼了几声,翻了个身。 德里安轻声上床,大手一捞将艾薇捞入了怀抱,鼻尖蹭着她的头顶,动作温柔,但眼里是化不开的冰冷与算计。 …… 另一边。 乌鸦飞进森林深处,一个高大的古堡屹立其中,开出几朵暗红小花荆棘遍身的藤本植物布满半个古堡,乌鸦滑翔着飞进了顶楼大开的窗口,似是就在等待它的到来。 屋内书籍杂乱地摆放在地板上,明明有书架,主人偏要把它们乱七八糟地东累一摞西累一摞。 一个黑袍男人坐在中间,地上摆着凌乱但却有规则的祭品,法阵环绕着他,随着咒语才嘴里流出,法阵光环大增,却又猛地衰败下去。 乌鸦在地上跳了几步,安慰似的啄着他的手背:“别难过,菲利克斯。” 被叫做菲利克斯的男人摘掉了帽子,露出了一张天使般的面容,银白色长发在身后编成一根长辫,他低垂着头,金色的眼睛被拢在银白色的睫羽间。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眼中挫败与震惊不减:“为什么?为什么我看不见她的命数。” 在第一次施法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那个叫艾薇的姑娘——未来是一片朦胧。 还没有人……没有人能够让他如此好奇。 就连德里安那样最接近神的人的命数都能被他看的一清二楚,唯独看不出她的。 他自以为已经登峰造极,却在顶峰突然发现一座无法翻越的高山。 被挑战的兴奋和许多年未被激起的激情充斥着他的内心,让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 11、发烧 艾薇是被鸟叫声吵醒的。 她缓缓掀开眼帘,看到了从浅色窗帘透出来的格外明亮的光。 已经这么晚了啊…… 她支起身子,只感觉头痛欲裂,浑身酸软,脸上还很烫。 好冷——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片滚烫,才觉得自己应该是发烧了。 她身边微微凹陷,却不见了德里安的身影。 但德里安似是安了眼睛似的,在她刚醒来不久就听见了他上楼的脚步声。 下一秒,房门就被打开了。 德里安穿着居家的宽松丝质衬衫,黑色长裤衬得他长腿窄腰,身上还围着一个围裙,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他刘海略长,额头还夹了两个她昨天放在桌上的粉红色一字发夹,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脸颊。 望见她醒了,似是惊讶了一瞬,下一秒就迈开长腿向她走来,声音温柔悦耳:“醒了?” 艾薇则一直盯着他的发夹。 德里安是什么人? 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 是脸皮厚比城墙。 他似是早就预料到,没有尴尬没有回避,而是穿着一身浅色的围裙戴着粉嫩嫩的发卡坐在了床边,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刘海比较影响做饭,我就夹起来了——不可以用吗?” 说最后一句话直勾勾地望着她,真诚而又带着几丝失落。 粉色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从她的角度看,可以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流畅的脸部线条,以及那脖颈上深深浅浅的红印子。 他这次没戴那个黑色耳钉,耳廓裸露着可以看到隐约的洞眼,明明是27岁奔三小伙看着嫩得像17岁美少年——如果忽略他已经摸上自己手背缓缓摩挲的青筋明晰的手的话。 德里安的手意外的有些粗糙,虽然白皙纤长,但是手心却覆着一层薄茧,不像是个牧师,倒像个惯用剑的剑士。 昨晚问起德里安,他在她耳边喘着气,热气一阵阵铺洒在她耳廓,说他幼时起就经常练剑,后来才成的牧师。 那时艾薇头脑昏沉,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含糊地应了一声,也没再问下去。 思绪飞远,望着德里安现在这幅模样,艾薇突然想起一句话某嬛转里的一句话: 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 “噗。”艾薇忍了一忍,没忍住。 德里安也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脸上一贯的温和的表情都有些绷不住。 但他也马上发现了异常,微凉的手心贴上了她的额头:“发烧了?” 艾薇点了点头:“应该是,从早上起来就有点冷。” 德里安是小镇牧师,虽然主要职责是管理教会事务,不专门进行治疗,但也和医生大差不差,因为和教会有关,就会让人不自觉的信服,每天找他治疗的比医生还要多。 而且许多大都城的牧师甚至会光明神术,只要不粉身碎骨,断手断脚一秒就给你治好。 德里安给她专业诊断了一番就下楼拿了药上来,还不忘让她趁热喝了粥。 看德里安来来回回的,艾薇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你不用去教堂吗?” 德里安拿着一个沾了热水的帕子敷在了她额头上:“嗯,我提前请了假。”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小青呢?” 艾薇又看见德里安的表情一僵。 他漫不经心开口:“可能跑出去玩了吧……” 艾薇哦了一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眼神犹疑不定,总感觉忘了什么。 德里安开口:“怎么了?” 她不打算想了,这才发觉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裙,说“我要下去换衣服。” 德里安按住了她,先一步走到了衣柜前,帮她拿出了一身浅黄色居家长裙:“这件可以吗?” 艾薇:……感觉自己像残废。 “我自己去拿就好。” 她翻身下床,光裸的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她因为发烧体温本就偏高,这几步冰的她脚趾都蜷缩着,想着赶紧拿了。 德里安却先一步揽住了她的腰,望见她白皙的脚背蹙了蹙眉:“怎么光着脚?” 其实她在家里都光着脚的,不过没穿袜子罢了,刚才着急想要自己拿,就光着脚下床。 德里安另一只手拿着裙子,另一只手却突然绕过她的两个膝盖,像抱小孩一样把她抱了起来。 突然的悬空让艾薇惊呼一声,连忙抱住了德里安的脑袋,他头发柔软,摸上去光滑如同丝绸一般,慌忙下的动作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胸口蹭到了德里安的脸。 等他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艾薇窥见他藏在发丝间微微泛红的耳尖。 德里安可不是闷声脸红的性格,而是期身上前,屈起一条腿,有力的手臂撑在她的大腿两侧,嘴角勾起:“需不需要帮你?” 说着就要撩她的睡裙。 她赶忙捂住了他的手,瞪了他一眼:“我自己穿。” “你还发烧呢。” “我还没烧到动不了。” 艾薇震惊于他的厚然无耻,气的都想笑,有些恼怒的瞪着他。 德里安嘴角带着笑,却目光沉沉盯了她半晌,不知道在想什么,气氛愈发暧昧,下一秒他的嘴唇就要贴上来。 这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艾薇幸灾乐祸地推开他:“去开门。” 德里安也只是想逗逗她,并没打算真做什么。 他刚关上房门,脸上的笑容就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刚才在尼古拉斯靠近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德里安手指在半空中随意一划,空气就撕裂开一个漆黑的巨大裂口,他走了进去,下一秒就出现在了门外。 尼古拉斯只感觉脊背一凉,下意识地一缩脖子,一道气刃就擦着他的头发丝钉在了门上。 “我去,你下狠手啊!”尼古拉斯连忙退开几步,“好心来还你的小宠物你就这么报答我?” 本森听见这句话吓得已经缩成蛇饼了。 它本来就是被主人赶出来的。 它又悄悄伸出头瞥了一眼,却突然撞上了主人的目光,吓得它又缩了回去。 但出乎意料的,它听见德里安淡淡开口:“过来吧,本森。” 巨大的狂喜笼盖着它。 主人还是在乎它的! 它连忙蹭到了主人脚边,却见主人低头向它伸出了手,它受宠若惊地缠上去。 本森不敢相信,盘在手上动也不敢动,心脏怦怦直跳,这还是第一回离主人这么近…… 尼古拉斯冲德里安伸了伸手:“宠物送回来了,没有报酬吗?” 德里安头也没回,眼睛向一个方向淡淡一瞥,随口道:“你自己去取吧。” 尼古拉斯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真的假的啊?今天这么大方,以前我求着你你都不让我去那。”尼古拉斯掐了自己一下还是难以置信,“你不会在里头设了机关打算埋伏我吧。” 德里安嗤笑了一声:“你爱去不去。” “去!我去!” 尼古拉斯听他语气明白是真的了,忙不迭地开口,生怕他反悔。 德里安没理他,转身撕开裂口就离开了。《 》 12、叫妈妈 德里安把尼古拉斯关在门外后,艾薇已经穿好衣服下楼了,正坐在了客厅里。 刚才听见德里安刚才在和什么人说话,她探了探头道:“怎么不让客人进来?” 德里安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淡淡开口:“不是客人。” “那是谁?” “推销的。”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叫成推销员的尼古拉斯突然打了个喷嚏,心里想着,估计德里安又在背后说他坏话了。 艾薇“哦”了一声,眼尖地看到了他手腕上的本森。 这才想起来帮本森找主人的事。 “德里安。” 德里安侧过头,唇边笑意温和:“嗯?” “你——” 她刚要开口,本森看到她游离在德里安和它之间的目光,似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飞弹起来,拍在了她的脸上。 千万不能再提了! 主人会生气的。 到时候被扫地出门的又是它。 莫名奇妙被扇了一个嘴巴子的艾薇:“……” 她说:“你又发什么疯?” “你脸上有蚊子,帮你拍死它。” 本森一直给她打眼色,看见小蛇挤眉弄眼的表情,艾薇似是也意识到本森不想让她问,两人达成了默契。 艾薇也话音一转,又向德里安贴近了几分,软着嗓子开口:“亲爱的,能不能帮我个忙。” 德里安似乎也是很受用,笑着接她的话:“什么忙?” 手指也摩挲上了她刚才被本森抽出一条浅浅红痕的脸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这表情看的艾薇老脸一红,但还是轻咳了几声开口:“我有东西落在楼上了,能不能帮我拿一下——就在床头那个包裹里,直接把包拿过来吧。” 趁德里安上楼的功夫,艾薇连忙招呼本森,想知道它到底打着什么鬼点子呢。 本森爬到了艾薇的肩上,震惊了一瞬。 “你身上有好重的主……德里安先生的味道。” 艾薇老脸又一红。 可不是嘛,都腌入味了。 艾薇忍无可忍:“有话直说,别说有的没的。” “我已经找到主人了,但他现在有些事情抽不开身,我还不能去找他。”本森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艾薇算是听明白了。 又要白吃白住是吧。 但其实真要走了,她还适应不了呢。 毕竟已经有些习惯它的存在了。 唉。 就当养个儿子吧。 艾薇开口:“也不是不行,叫爸爸吧。” 本森:? 本森正要发作,却突然看到什么了瞬间偃旗息鼓。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身边,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是爸爸,那我是什么?” 艾薇一扭头就撞进了德里安深邃如潭水的眼眸,现在像是正午盛满阳光的潭水。 她莞尔一笑:“你当然是妈妈了。” 艾薇还不忘举起本森,举到和自己脸颊齐平的位置,让它的头被迫冲向德里安:“快,叫妈妈。” 本森:……好无力,但又不敢反抗。 德里安则是愣在了原地,目光有些出神。 和煦的阳光跳跃在窗台,照耀在女孩白皙的脸庞上,甚至绒毛都清晰可见,她浅金色的头发似是在发光一般。 她仰着脸望着他,弯着眼睛,笑脸温柔,在像是教堂彩窗打进来的光。 德里安也没在意艾薇说的什么,就应和着她:“嗯,是该叫妈妈。” 艾薇:笑脸僵住。 本森:晴天霹雳。 ? 德里安却依旧从容不迫,弯着唇角微微歪头,似是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本森如果可以流汗的话,早已经汗流浃背了,但主人的命令它又不敢违背,只能颤颤巍巍犹疑着开口:“妈……妈妈?” 艾薇愣了半晌,德里安的表情也有些僵硬,本森已经尴尬地找个地缝开始钻了。 “哈哈哈哈哈——!” 艾薇发出了今天第一声爆笑。 她笑得前仰后合,不停地捂着肚子,连发烧的头脑都清醒了大半。 德里安则伸手捞着她,不让她的屁股滑落在地上,有些无奈地等着她笑完: “真的那么好笑吗……” “妈……妈妈?妈妈哈哈——”艾薇也毫无顾忌了,捧起德里安的脸就开始学本森说话。 德里安任由她捧着自己的脸像面团一样揉搓,手却一直搂着她的腰。 艾薇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终于过去那股劲后她抹了抹眼角。 整个人都快滚到德里安怀里去了,她撑着身子起来,却被德里安一下掼到了沙发上,整个人陷入了柔软的沙发。 德里安可不是会吃亏的人,笑话他当然可以笑,但要付出相应代价,他手摩挲着她的腰肢,激起一阵麻意:“笑够了?笑够了该我了——” 语毕他就掐住了她的下颌,立马俯身不容置喙地吻上了艾薇的唇瓣。 过了一会儿舌头如灵巧的蛇一般撬开了她的牙关,钻了进来。 “唔……” 艾薇真的觉得德里安就是个亲亲怪,亲了一回之后,就总是逮到机会就亲。 本森看着纠缠的两人,又默默钻回了地缝。 它就应该在地缝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艾薇舌根都被他吸麻了,德里安才微微喘着气,缓缓离开了她的唇瓣,拉出一道暧昧的银丝。 两人气息交融,艾薇感觉气氛不太对,立马推开了他,胸口有些起伏:“……我包呢?” 德里安性感的喉结滚了滚,似是咽下了两人的口水,他眼神扫过桌子,长臂一伸就把对面椅子上放着的包给她拿了过来。 艾薇从包里翻来翻去,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递到了德里安手里。 “打开看看。” 德里安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颗小巧精致的钻戒。 德里安那张总是挂着笑容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孩童般的怔松。 他抬头望着她,艾薇笑容温柔解释道:“新婚礼物。” 在这个世界,钻戒是女人才会有的,压根没有情侣钻戒一说,她就想到了这个,打算把这个戒指作为新婚礼物。 德里安送给她一只木质小鸟,她怎么也要送他一个。 德里安现在心里五味杂陈。 他面容难得没有露出笑脸,而是有几分沉思般的凝重。 因为就在刚才一瞬间,他确实心动了。 从小到大就没人送给过他东西,他连出生都是被诅咒的。 多少人巴不得他去死,用尽最恶毒的辱骂和诅咒。 但艾薇却送给了他钻戒。 “这是女方才戴的……”他声音很轻。 按照这里的惯例,男方是不用戴戒指的。 艾薇笑嘻嘻的:“谁规定男方就不能戴了?” 德里安自己把钻戒戴到了无名指上,刚好合适。 艾薇又乐了:“你是不是傻,哪有自己给自己戴戒指的。” 她又扯下那个戒指,郑重地捧过他的手心,把戒指戴了回去,笑容灿烂如烈阳,带着几分狡黠:“德里安先生,您愿意嫁给我吗?” 窗外照进来的光和煦温暖,让人心都要融化。 德里安却沉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艾薇发觉他脸色不对,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脸。 德里安却突然躲开了她的手,脸上又挂上了那副寻常笑脸,轻柔地推开她:“我想起来我有点事,要出门一趟。”《 》 13、弑父之人 艾薇不明所以,只当他内心受到挫败。 望着德里安有些狼狈的背影,那模样像是身后有什么人在追他一般。 唉。 男人的好胜心啊。 当老婆怎么了? 就要男妈妈! …… 德里安靠着门,手按上了心口,脸色却更加难看。 那里声音如擂鼓。 叫嚣着主人不平静的内心。 对。 他只是担心。 怎么会真的心动呢? 他沉着脸,迈开了步子,空气中凭空出现一个裂口,不断有风涌出来,衣摆掀动间,他消失在了原地。 正在看书的菲利克斯突然感受到能量波动,金色眼眸有光芒一闪而过:“有客人来了……” 德里安门也没敲,径直打开门走了进来,丝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怎么?德里安大人。” 菲利克斯头也没抬,纤长的指尖摩挲着纸张,却迟迟没有翻过去,“不是说后天来吗?是什么事情让你提前了。” “虽然我早已算到——”他补充道,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他坐在软垫上的时候,长长的白金色长辫拖地,浅白色的长袍垂到暗色调的地毯上,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如同沐光的神明一般神圣不可冒犯。 德里安看见他这幅模样就下意识蹙了蹙眉:“草菅人命的黑魔法师穿成这样装什么神父。” 他冷笑:“你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菲利克斯却不为所动,招了招手,杯子自己跑到了德里安面前,茶壶飞起来向德里安前面的杯子倒满了热茶,声音轻柔:“彼此彼此。” “况且——”他拿起自己身旁小桌上的茶杯,不紧不慢地举到了嘴边,“在当前情况下,我更倾向于保持一种中立的态度。” “乐于倾听和了解各方观点。” 德里安不为所动,垂眸端起茶杯请抿了一口:“那你去光明神会,看他们要不要你。” 菲利克斯忍无可忍望向他:“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呛我这几句吗?每回见面都这样真挺没意思的。” 但敏锐如菲利克斯,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心情不好?” “让我猜猜——” 菲利克斯站起身来,白皙的脚光裸着,走到了德里安面前,脚链在动作间响着阵阵铃声。 “那个小姑娘?” 德里安没说话,不置可否。 菲利克斯笑了:“进展如何?” 德里安突然想起昨晚艾薇搂着他脖颈脸颊绯红,说他长得真好看。 于是面不改色地开口:“她好像挺喜欢我的脸。” 菲利克斯嘴角抽了抽。 德里安又沉思了一瞬,脑海里闪过她哭红的眼角,认真地回答:“还有我的身体。” 菲利克斯彻底听不下去了,捂住了自己的脸。 德里安看着菲利克斯这副模样,就勾起唇角,长腿交叉着,身体向后仰,陷入了沙发里。 菲利克斯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菲利克斯:…… 真想揍他。 真是恶劣的性格啊,到底谁能受得了他的脾气? 这样的人要如何收获真正的爱情呢? 唉。 菲利克斯如同神明一般,双手交叉捂着胸口:“我的朋友啊,我早就和你说过的——” “有些东西啊,总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菲利克斯走到窗台,那里放着一个花盆,里面的白色花朵只剩下最后几片花瓣,就要凋落了,他纤长的手指抚向它。 “那个小姑娘身体不好,我想你也明白,及早做出你的决定——别到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菲利克斯扭头望向德里安,那双金眸眼底红痣清晰,他轻勾嘴角:“当然,我觉得您应该会坚持最初的决定。” “毕竟,连您的至亲都并非例外。” 言下之意—— 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牺牲别人,成全自己。 这就是他的本性。 德里安听懂他的隐晦,却不恼:“你怎么知道?” “当时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呢,也不是谁都像您一样拥有弑父的勇气和……想法。”菲利克斯眸光闪烁。 德里安似乎不愿提起这个话题:“……你今天话太多了。” …… 德里安离开后,菲利克斯又坐回了软垫,乌鸦磨磨蹭蹭到了他的身边,他闭着白色的眼睫,眼底对称的两颗红痣似是在泣血一般,如同神明悲悯众生一般开口: “可怜的孩子。” 不知道是在说艾薇。 还是在说德里安。 刚回来的乌鸦感受到主人的悲伤,以为他又看书看哭了,蹭着他的手心。 日落西山。 黄昏的暖光在天穹晕开,像是神明无心打撒的茶水。 艾薇还发着烧,下午头疼得不行,看书的时候昏昏沉沉地躺在沙发上躺着了。 德里安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躺在沙发上的少女,她躺在那里,悄无声息的似是没了呼吸一般。 他突然回想起菲利克斯那句话: ——“别到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德里安脱下外套,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艾薇的旁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为数不多的灯光,阴影笼罩了她的脸庞。 他俯身,抚上她的脸颊,又缓缓移到脖颈,虎口摩挲着她脆弱的颈喉。 手掌缓缓收紧,艾薇似是感受到一般蹙了蹙眉,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差点滚落下去。 仅仅是一个翻身,就挣脱了那张覆住她命脉的宽大手心。 是那么容易地挣脱这轻松捏断别人喉管的神级魔法师的掌心。 好像手掌的主人根本没打算真的让她香消玉殒。 德里安只是沉默地接住她快滚落到地上的身子,却没把她放回去。 而是就势轻柔地横抱起她,随着德里安的走动,她一只胳膊软绵绵地垂着晃来晃去。 以后有的是机会。 还不能心急。 德里安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躁郁的内心。 …… 艾薇迷迷糊糊感觉德里安回来了,因为一股清新的蔷薇花香争先恐后地涌入了她的鼻子。 艾薇一直觉得很奇怪。 德里安看着高大,但身上却很香,总是有股淡淡令人安心的蔷薇花香。 德里安刚刚把她放在床上,藤蔓般的胳膊就缠上了他的脖颈,把他向下压了压,艾薇眼睛睁开一条缝,半直起身子,脸颊贴上了他的胸口,可以感受到覆盖在层层衣物下的肌肉,她深吸一口。 啊,真香啊。 德里安揽住了她的腰,坐在了床边,任她抱着,悦耳轻柔的声音传来:“醒了?” 艾薇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这样的完美老公哪里找啊。 还香香的。 “德里安……”她脸贴着胸口,声音含糊不清。 德里安不得不侧耳去听。 “怎么了?” 她脸颊又蹭了蹭他的胸口: “好像妈妈。” 空气死寂一般安静。《 》 14、他这是怎么了 艾薇看着气氛不对,就开始装睡。 一下躺在床上,把被子蒙在脸上:“睡觉了,睡觉了。” 只听见一声轻笑,德里安当真没再纠缠她,听脚步声好像是离开了。 她因为发烧脑袋本来就晕乎乎的,这么躺了一会儿就真的闭上眼了。 德里安回来的时候看到艾薇躺在床上裹得严严实实像个木乃伊,只得把被子拉下来一点,让她的鼻子有地方呼吸。 动作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脸颊,温度都有点烫手。 她蹙着眉,似乎睡的很不平稳。 德里安叹了口气,手心悬在她额头几厘米的地方,墨绿色眼眸有暗芒闪过,恍惚间似是在隐隐发光一般。 下一秒就又恢复了原状,艾薇紧蹙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体温也开始消退到正常温度。 德里安的眉头却蹙了起来。 他抬起手看着手心,轻声感叹: “果然,还是不太擅长治愈法术啊……” 本森听见主人的话,惊悚地望着他。 如果尼古拉斯在这里,肯定会气到笑出声来,痛斥他的凡尔赛。 连咒语也没念,甚至秒生效,还在说自己不擅长。 然后再咬牙切齿地加上一句经常吐槽的话:“可恶的天才们。” …… 艾薇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浑身都神清气爽,让她想起结婚前一天洗礼时候的感觉。 她激动地跟正在床头柜上盘着的本森说: “小青,我睡了一个晚上就好了!”艾薇有些难以置信,自从她来了这个世界,就大病未愈小病不断,这还是头一次这么快痊愈,“我真的太厉害了——” 目睹了德里安用法术治病的本森:“……” 德里安又不在身旁,但身旁床单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应该是刚离开没多久。 她习惯性光着脚下楼,听见了楼下煮饭的声音,知道德里安在做饭。 艾薇突然发现,她来了这里以后还没有好好逛逛。 于是她又上了一层楼,顶楼只有一扇窄门。 跟着出来的本森看见她要开门一下就激灵了。 来之后他早已逛遍了整栋房子,也知道这里是主人存放魔法书籍和做实验的书房。 绝对不能让她进去! 当本森扑过去的时候,却为时已晚,艾薇已经打开了窄门。 但里面并没有堆砌成山的魔法书籍和实验器具,有的只是整整齐齐的书架和上面摆放着的书籍。 “天啊……” 艾薇难以置信地走进去。 她走进书架一看,上面全是她喜欢看的怪谈题材的书籍,以及其他同类型的书籍。 她兴奋地把这几层书架逛了个遍,一本本仔细地看着侧封上的字。 甚至是全套…… 难道德里安也喜欢这类书籍? “喜欢吗?”德里安温和的声音才身后传来。 艾薇双手捂着半张脸扭过身子,望见围着围裙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的德里安,声音都有些哽咽:“你怎么知道……” 本森也愣住了。 德里安笑了起来: “这没什么,不过是问了问蕾娜塔——” 下一秒他就被少女撞了个满怀。 德里安连忙搂住她,却见她把头埋进了他的胸口,紧紧抱着自己的腰。 德里安不知道她怎么了,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半晌却见艾薇抬起了脸,那张巴掌大的脸上,满是泪水。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你也是,天天看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就是因为老看这种杂书,成绩才上不去——你能不能用点心?” 书籍撕裂的声音混杂着父母吵架的声音。 画面一转—— 老师把她手里的书抽出来,让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书亲手撕掉。 全班哄堂大笑,细碎的谈论声涌入她的耳朵。 她只能把这些小说藏在衣柜藏在床底,只能偷偷地去喜欢的作者的签售会。 当高考报志愿的时候,父母争吵着报师范还是报医学,她端着本书藏在衣柜里偷偷地看,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她突然想起自己小学的愿望—— “以后当个作家也不赖。” 当同学问起时,她是这么说的。 但命运没给她这个机会,她总是在被人推着走。 “谢谢你。” 这一刻她的笑容真诚无比。 喜悦和感动翻涌成汩汩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望不见德里安呆滞的表情。 他脑海中涌现出了曾经和菲利克斯的对话—— “我要怎么做?” “想要一个人爱你,就要拼命对她好。” …… 事实证明,他做的很好。 但是做的太好了。 艾薇的泪水似乎烫穿了他的胸口,带起心灵的一阵颤栗。 他这是怎么了? 一滴……两滴……三滴…… 豆大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一般砸在他的手背上,烫的他指尖都缩了缩。 德里安伸出手指,有些笨拙地用指背刮走了她眼底留下的泪水,低哑着声音:“……别哭了。” 太阳早已完全升起,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两人交叠的身影上。 艾薇哭的愈发厉害。 德里安只得伸出手臂,无措地拍了拍她的脊背。 过了一会儿,艾薇也哭得差不多了,忽然也意识到自己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衫,只得拉开了距离,手背却还是不停地抹着眼睛。 “你能喜欢就太好了。”德里安笑着开口,右手牵上了她的手,那个戴在中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和无名指上的钻戒凉凉地贴着她的皮肤,“好了,下楼吃饭吧亲爱的——别哭了。” “一会儿有的是机会看,这都是你的。” 语毕就牵着她的手走出了房间,艾薇得到了这么大一个惊喜,心情颇好,也从善如流地任由他牵着。 下了楼,德里安先为她拉开了椅子,自己才在旁边坐下。 德里安手艺很不错,从第一回喝他熬的粥她就喝出来了。 简直五星级大厨水平! …… 艾薇抢着刷了碗,和德里安说了一声就踩着拖鞋上了楼,打算看一下午书。 书架旁边有一个懒人沙发还有一张书桌和工作台。 工作台和书桌很简洁,颜色也是暗色,上面规规矩矩地放着一个台灯一个笔架。 这里的人都是用羽毛写字的吗? 艾薇并不熟悉这里的语言,但是能够听懂也能说,不知道能不能写呢? 她才抽屉里翻出一张白纸,沾了墨水写了几个字,发现写字也很流畅。 就在这时,门被规律地敲了几声,就停下了。 “德里安?” 没有人出声。 难道是客人? “请进吧。” 艾薇合上了书页站了起来。 门外的人似乎愣了一下,随着一声“打扰了”门就被推开来。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外,面孔棱角分明,皮肤苍白如纸,像是许久不见阳光一般,他浅金色的头发修的很短,戴着一副白色手套,眼睛却是无机质的赤色,面无表情地望了过来。 “抱歉,我不知道是您在这。”他说。 艾薇也明白了:“是来找德里安的?” 他点了点头。 德里安应该没在家,不然他就不会找到楼上来了。 “阁下先去客厅坐坐吧,我丈夫可能出门了。” 他却摇了摇头,那双赤色的眼睛盯久了让人莫名毛骨悚然,他用冷淡的嗓音说:“不用了夫人,我现在就离开。” 说罢转身离开了,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也渐渐远去了。 房间静下来,有种诡异的宁静,好像那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艾薇却怔愣在了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连要送客都忘记了。 那双眼睛…… 像吸血鬼一样。《 》 15、血族 “你去见她了?” 德里安背对着他,黑色斗篷在空间气流的吹拂下反复掀起又落下,高挑的身形安稳地站立着,耳钉上的纹路发出金色的光。 “主人。”莫里斯单膝跪在地上主动认罪,一言不发地垂着头。 德里安转过身子,那双深绿色的眼睛也和耳钉纹路一样发出隐隐金色的光。 他轻勾唇角,瞳孔几乎缩成一条针,垂眸盯着眼前男人的发顶,但眼底却不见一点笑意,几分癫狂之色隐在了他的眼底,但声音温和缓慢:“真是不听话啊——” 虚空空间里漂浮着无数的小颗粒,整个世界呈现暗沉的灰色调,有一阵阵的气流它们上上下下翻滚成波浪或圆圈。 眼前男人无意识散出的气压,让周围的颗粒全都退至数十米开外,有的颗粒甚至打着颤聚在了一起,他们周遭一片宁静。 莫里斯感受不到温度的皮肤都莫名泛起一阵凉意。 那个女人何其弱小,弱小到他几乎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像是感受一只蚂蚁,一只飞虫一般,当撞进她因惊讶而睁大的水蓝色眼睛,他就明白主人定会找他问罪的。 他是血族,不像主人一样,外表和人类别无二致,那个姑娘会起疑的。 但作为工具,是不该为自己辩解的。就算辩解了,对于眼前这位生杀予夺全凭心情的人来说也丝毫没有意义。 这个疯子他需要的不是一个理由,无论什么样的理由都无法左右他的决定。 莫里斯血红色的眼睛依旧木头似的盯着地面,头愈发低了,声音平淡恭敬:“请主人责罚。” “下不为例。”德里安迈开长腿错开了他,莫里斯看到了蹁跹的黑色衣摆离开了他的视线,正以为逃过一劫,德里安却突然在打开空间裂缝之前顿住了脚步,侧着脸带着笑意开口,“但还是需要给你点小教训,免得你不长记性——” 莫里斯突然明白了,主人今天心情很不好。 不好的预感攀上心头。 下一秒,莫里斯的右手手臂整个飞了出去,他还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看到自己的胳膊在地上滚了几圈,鲜血顿时从伤口喷涌而出。 莫里斯狠狠一拧眉,作为血族的自愈功能让皮肉下意识开始生长,但伤口却开始灼烧起来,让新长出的皮肉全都烧成灰烬。 周遭颗粒闻到了血腥气息全都一拥而上,啃食吮吸着他的伤口,让疼痛更上一层,他轻嘶一声,笔直的上半身不堪重负地栽倒在地,脸紧贴着地面,冷汗汩汩从额头滚落到下巴,在地面汇成一滩小水洼。 “等你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吧。” …… 艾薇只感觉心头直跳。 那男人很不对劲。 他走上楼梯的时候是没有脚步声的,而离开时的脚步声却很正常,像是故意做给别人听一般…… 还有他说话时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苍白的过分的脸色。 尤其是那双眼睛…… 阅怪谈书籍无数的艾薇可不会认错。 她循着记忆找到了最底层那排书。 抽出那本金色镶边的厚重书籍。 艾薇就地坐下,把书放在膝盖上,开始快速翻动着书页,眼睛眨也不敢眨,生怕漏掉某一页。 “五百年前,在大陆的最西岸,生活着这样的一群怪物,他们的辖区几乎涵盖整个西大陆,他们惧怕阳光,昼伏夜出,他们皮肤苍白,眼睛血红,吸食人血。他们以庞大家族为单位,从家族中选拔出最强大的以统领血族,但他们拥有自己的一套内部规则,但由于多年没有出现,有专家猜测他们已经接近灭族……” 艾薇终于找到了,她欣喜若狂地向下看。 她果然没看错,这个大陆上果然也有吸血鬼一般的存在,不过这本书上称他们为血族。 为什么德里安会认识吸血鬼? 他不是只是个牧师吗? “在看什么?”一只手突然伸出来,将手覆盖在了书页上,一具温热的身体就贴了上来。 艾薇被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扭头,唇却擦过了他的脸颊,吓得她赶忙捂住了最,瞪大了眼睛,随后就听见德里安的轻笑声。 他的脸颊和她贴的极近,她都能感受到他呼吸出的温热气息,他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弯起来,薄唇微勾,依然是那副看了让人脸红心跳的模样。 “捂嘴做什么?嫌弃我?” 他轻轻启唇,故意贴近她的耳畔,那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廓,带起一阵痒意,让她转移了对书的注意力。 “不是……啊,手!” 他宽大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隔着衣服摸上她的小腹和腰肢,痒得艾薇一声惊呼,连忙伸手去抓他的手。 德里安却以这个姿势吻上了她的唇,这个姿势让艾薇被迫仰着头,眉头都皱了起来,德里安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更好地贴近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书离开了艾薇的手的支撑,从艾薇的身上滚落到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艾薇换气都有些困难,只感觉今天的德里安有些穷追不舍。 她脸上都泛起了红,德里安却突然睁开眼,那双眼睛冷漠而冰冷,唇上动作却很温柔,他的眼睛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那本书,下一秒那本书就消失在了原地。 他应该早就知道的,这个小姑娘聪明的很。 他不应该疏忽这么多的。 莫里斯也是,这本书也是。 不会有下次了。 他半阖着眼,那只捏着下巴的手抚上她的头发,发丝穿梭在他的手指间,他声音温柔但不容置喙:“……张嘴。” …… 德里安今天心情不好。 艾薇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感受着自己红肿的唇瓣,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虽然他依然那么温温和和,脸上带着笑脸,但她也感受到了轻微的不同。 也许是她想多了。 而且她已经决定,不能让德里安一个人分担了,她也要找个工作。 分担除了工作,也有负面情绪。 她鬼鬼祟祟地走到厨房,谁知道德里安却像背后长眼睛一样,下一秒就温柔出声:“怎么了?” 艾薇也不偷偷藏藏了,直接从身后抱上他的腰,仰着脸去看他的表情:“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 16、布鲁斯 德里安也愣住了。 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搭在了艾薇抱在他胸前的手上。 不过怔愣了一瞬,下一秒又像往常一样笑了起来:“为什么这么问?我没觉得心情不好。” “你有。” 艾薇意外的执拗,扳着德里安的腰想把他翻过来,德里安主动转过身子,笑咪咪地抚上了她柔顺的金发。 有几分无奈地刚要开口,却撞进了她严肃的目光。 想说的糊弄的话顿时都被噎在了喉咙里。 “德里安,我想为你分担,不止是工作还是负面情绪,你不能总是为我包揽了一切。” “我愿意倾听你的烦恼,什么都可以。” “因为我们是夫妻啊。” 德里安罕见的沉默了下去,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不笑的时候像深不见底的潭水,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她的眼睛,让她有些头皮发麻地想要别开视线。 德里安却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被迫她直视自己,他眼底不带笑意,但唇角弧度却不减,那如艺术品一般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语气晦涩难辨:“什么都可以?” 艾薇睁大了眼睛,瞳孔里映照出了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 从没见过这样的德里安。 她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开口:“什么都行。” 德里安却突然松开了她,脸上又带上了那副笑脸,手指捻起她的一缕头发,声音温柔和缓:“那我给夫人讲个故事吧。” “数百年前,有一个强大的帝国,它疆域辽阔,子民遍地,不是因为国王,而是因为他有一位为他开疆扩土的公爵,也是他的弟弟。” “但随着疆域扩大的,还有那位国王日益扩大的野心。他变得敏感多疑,甚至质疑自己的弟弟的忠心。” 德里安俯身,吻了吻她的发丝,掀起眼睫望着艾薇,看见他犹如蝉翼般的眼睫和高挺的鼻梁,艾薇有些羞赧地移开了视线,抿了抿嘴。 “……然后呢?”艾薇问道。 “然后——他就杀了他们。” “他们?” “嗯,在一个雨夜,他把他的妻子、他的儿女和他殿内的所有仆从全都杀了。那天喷泉的泉水都被染成了血色,台阶像瀑布一样淌着血水。” “但公爵还没有死,等人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捅死了。” “唔。” 德里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吻上了她的脖颈,带起一阵又痛又麻的痒意。 艾薇被迫歪着脖子,手抚上了他在自己脖颈的脑袋,柔软黑色的发丝在手指间穿梭。 “那他的儿子后来怎么样了?” 德里安喘息着直起身来,垂着眸子帮她整理刚才被他掀起的衣摆和领口,过了许久,他才云淡风轻地说:“……死了。” “死了?” “嗯。” “那这和你心情不好有什么关系吗?今天是他的祭日?” 德里安突然笑了。 艾薇神色都呆滞了一下。 她从没见过这样发自内心笑起来的德里安。 只感觉世间万物与他的笑脸相比都失了颜色,但刚才那一瞬间好像她的错觉一般,他又变回了原来那副表情。 “没准是吧。” “什么叫没准是?”艾薇都觉得他在逗自己玩。 “嗯……因为我也记不清了。”德里安勾了勾唇角,“不过是些不重要的人,死了就死了。” 看见艾薇有些低落,他想了想:“你刚才说想找工作,是有方向了吗?” 艾薇点了点头,眼睛亮的吓人,德里安感觉现在的艾薇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坚定而兴奋地说:“我想当作家。” 德里安没有多惊讶,似是早已料到,只是笑着说:“好啊。” 艾薇大叫一声,高兴地扑进了他的怀里,两个人挤在小小的厨房里笑成了一团。 …… 德里安总是会支持她的一切决定。 所以她才敢去这么做。 她总觉得,如果说她想要天上的星星,德里安也会沉思半晌去想怎么把星星弄下来。 她曾经好多未实现的梦想,如今都有了可能。 过了几天德里安去上班,那天早上德里安罕见地把她叫醒了,迷迷糊糊的她就被德里安牵着手到了书房。 他说要给她一个惊喜,打开门就看到那张空的书桌上放了稿纸、墨水、修改工具和笔架上增添了的新的羽毛笔,德里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帮她买好了工具。 艾薇脑子顿时就清醒了,高兴地把这些全翻看了一遍。 德里安靠在门框上,面带笑容地看着她兴奋和惊喜的表情。 艾薇高兴地上前,靠近了德里安,他下意识伸出手护住了她的后腰,微微弯下腰想让她不那么费劲,她踮脚吻了吻他的脸颊,声音甜腻:“谢谢亲爱的。” 后来德里安就去工作了,她坐在书桌上开始构思自己的大纲,那是她从大学时期就构建了好久的框架。 她头脑发热地埋头写了几个小时,突然发觉自己应该先去了解一下当地投稿的要求和方式。 毕竟这里和原来的世界是不太一样的。 于是她换了身宝蓝色的宽松长裙,披了件披肩就出门了。 做了好几天的阿宅,突然出门都有些不太习惯。 她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路上问了问卖水果的大叔,结果在这个小镇里没什么人知道哪里可以投稿。 这里太小了,小镇居民的文化水平也有限,作家更是少的可怜,读者也很少,这点稀薄的盈利根本维持不住生计。 她踱步到了广场,坐在角落的长椅上看着鸽子啄着地面,有几分受挫。 果然,虽然理想丰满,但现实很骨感啊。 下一秒,鸽子像是突然感知到了什么,全都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艾薇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腾空了起来。 艾薇:!! 她低头一看,周围的落叶都被这股风卷到了一起,在地面盘旋着,她也被那股莫名的卷风卷到了几米高的半空,帽子早已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啊啊啊这会摔残的吧! 结果风突然就消失了,她也开始快速下坠。 意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而是投入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她睁开眼,少年一头耀眼的红发霸占了视线,橘黄色的落叶从他们的头顶打着旋落下,有几片落在了他的头发上。 “还好接住了……”他有几分紧张地呼出一口气,那双如他火红的头发般耀眼的赤色双眼望着她,带着几分庆幸和歉意,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了一对小虎牙。 “你没事吧?” “没事……” 她还没等她说完,这个少年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哎呀老师让我们来打扫广场,我觉得落叶打扫起来太麻烦,就用了魔法,没想到这还有人,真是抱歉哈抱歉——” 艾薇看他这身行头也认出来了,应该就是都城的学院学生来郊外历练的。 之前她就看到过他们在空中骑着扫帚飞,但他却没有披着斗篷,而是穿着干练的战斗服。 这个红发少年和她差不多大,但说起话来倒是滔滔不绝。 “那个……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 “啊啊,真是不好意思,我都忘了。” 那个少年连忙把她放了下来,艾薇看到他耳尖微红,紧握着手心,正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 刚才没觉得什么,现在甫一着地,她这才发觉这个少年看着年轻,但其实个子也不矮,不过比德里安矮上半个头。 他身上好像浑身贴满暖宝宝一般,不过抱了这么一下,她额头就有些冒汗。 真是小火炉啊。 她擦了擦额头,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帽子,就到处寻找了起来。 “你在找什么?”少年主动跟她搭话。 “我的帽子,刚才飞走了。” 她不说不要紧,一说好像又激起了少年的责任心,他拍拍胸脯说绝对会帮她找到的。 广场找了一圈,他觉得帽子应该是刚才飞到了围墙另一边。 然后艾薇就看见他手一撑一爬就翻了过去,没过一会就又站在了墙头,手上拿着她的帽子。 他像在平地一般稳稳蹲在墙头,大喊着冲她扬起手里的帽子,笑容明媚:“我就说我能找到吧!” 烈阳在他身后,勾勒着他的身形,他轻巧跳下,一抹夺目的红色一闪而过,艾薇只觉得像是太阳落了下来一般。 “给。” “谢谢你。”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两人也进行了自我介绍,艾薇得知这个少年叫布鲁斯,也如她想的一般是首都魔法学院的学生,今天来和朋友一起来做学校安排的志愿活动,但刚才他的伙伴去拿工具了,他觉得太麻烦就打算悄悄用了魔法。 但没想到角落里还有人。 说话期间他一直不敢看艾薇,对上视线总是下意识地移开,有些结结巴巴,和刚才那副滔滔不绝的模样判若两人。 没过一会儿,他的伙伴也来了。 艾薇突然想起来,如果是首都学生的话应该会知道哪里有出版社吧?《 》 17、读心术 布鲁斯的同伴是个黑发少年,叫莱斯利,看起来比布鲁斯要年轻许多,但是冷着一张小脸,拿着工具回来之后听了布鲁斯做的好事,更是痛骂了他一顿,还向她道了歉。 虽然年纪轻,但看起来比布鲁斯还要稳重。 看着他那和布鲁斯差出一大截的身高,艾薇感叹,看来当魔法师真是没有年龄门槛啊。 艾薇看着莱斯利教训布鲁斯的模样,觉得有几分新奇,就多看了几眼。 谁知道莱斯利却突然转头望向了她,那双微微上挑的琥珀色杏眼盯着她,紧蹙着眉头似是有几分不悦:“小丫头,我可不是什么小孩子。” 艾薇:? 被一个还没她高的小孩称呼为小丫头她都顾不上去理会了,不可思议地问:“你会读心术?” 布鲁斯却笑了,解释道:“莱斯利不会读心,他只是比常人更能感知到别人的情绪。” 他沉思了一秒:“其实……也和读心术差不多?” 莱斯利哼了一声,转过了头,艾薇听见细微的响声,才发现是莱斯利的耳饰碰撞发出的声音。 莱斯利带了一副非常不对称的耳坠,那个条锻似的耳坠上画着一些她看不懂的符号。 他的耳朵也很尖,是精灵吗? “喂,你真的很没礼貌。”莱斯利又转过头来,带着几分恼火地盯着她。 艾薇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向他道了歉,但显然莱斯利不太想接受她的道歉。 她无奈地望向布鲁斯,布鲁斯回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一只手拢在嘴边,靠向她小声地说:“没关系,莱斯利一直都是这样,不用自责。 “他也没真生你气,要是他真生气了,你现在哪还能安稳站在这和我说话。” 艾薇也放下了心,和他说了想要找出版社的那件事。 布鲁斯爽快地答应会帮她找的,还夸赞了一番她的志向,询问了她的家庭住址以便到时候去通知她。 后来却东一句西一句扯起了家常。 甚至聊起了他们学校里有个多么不近人情的药剂老师,他不过迟到几次,就要罚他倒立着背书。 艾薇有些难以招架他的热情,直到莱斯利给了他一个暴粟,他才闭上了嘴恋恋不舍地跟她告别。 艾薇也微笑地挥手和他们告别,但莱斯利却突然停了下来,望着她犹豫了半晌才开口: “你身边有什么奇怪的人吗?” 艾薇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一直待在家里。” 莱斯利表情有些凝重地盯着她:“你身上很臭。” 艾薇:“……” 布鲁斯:“!” 他吓得连忙堵住了莱斯利的嘴,莱斯利被捂住嘴很恼怒,一直踹他的腿。 布鲁斯讪讪地笑:“莱斯利说的气味并不是闻起来的味道。” 他转头又压着声音对莱斯利说: “你怎么能对一位女士说这样的话,太失礼了莱斯利!” “我只是实话实说,她身上有黑魔法的恶臭味道……唔唔,你放开我!布鲁斯!” 艾薇连忙打圆场,布鲁斯才放开了莱斯利。 布鲁斯重获自由后,大骂了布鲁斯几句,又古怪地望了她一眼,临走前嘴里还嘟囔着:“明明只是个毫无魔法天赋的普通人……难道真的是我的鼻子出了问题?” 艾薇回到家后,发现德里安还没有回家,只有小青盘在门边的花瓶上睡觉,慢悠悠地睁开一只眼望见是她,就又闭上了眼。 艾薇其实一早就发现了,它很喜欢德里安。 德里安出门后它一定要趴在门边等着他。 简直就像—— 狗狗? 太荒谬了,蛇像狗什么的。 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把冷血恐怖的蛇和热情可爱的狗联系在一起…… 但是还不能用地球人思维来想它,毕竟它还能说话——地球上有能说话的蛇吗? 显然是没有的。 所以用看普通蛇的方式来看它,几乎没有可参考性。 她走到玄关,开始换上拖鞋,望见空荡荡的客厅和厨房,她又想起了德里安。 是被教堂事务缠身了吗? 毕竟请了这么多天假,估计需要他处理的事情都堆成山了。 艾薇看着窗外逐渐黯淡下来的天光,决定自己试着做一回饭。 毕竟以前她也是会煮方便面和煎蛋的人。 做饭应该也没那么难吧? …… “大人,他们来索尔了。” 莫里斯穿着那身工整西装,但脸色却苍白了许多,本就比常人要白的皮肤更是煞白如纸,此刻正恭敬地单膝跪地,被砍掉的胳膊已经缓慢地长出半截,半截空荡的袖子悬着。 德里安还依然在看着纸张,桌上的文件已经堆叠成小山了,他依然不紧不慢地握着笔,时不时在上面落下几个字。 莫里斯见他没有回应,但听见了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所以只是依旧安静地等待着。 狭窄的牧师工作间里,头顶上悬着不知道用什么点的灯,只能听到翻阅纸张和写字的声音。 许久,德里安才放下笔,桌上的那叠文件竟然已经全被他处理完了,他放下笔,淡淡开口道:“月噬节也快到了。” “心系我这么多年也真是难为他们,估计那些老头子们这些年都没睡过几天好觉吧,不然哪能急成这样。” “你说……”德里安望着头顶忽明忽暗的灯光,夸张地感叹了一声:“想当个好人怎么那么难啊——” 莫里斯捂着自己半截手臂,没敢出声。 德里安蹙着眉头,好像真的十分不解:“我是什么很不守信的人吗?” “您不是……” 德里安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温柔的笑脸,站起身,走到门口边穿外套边说: “好了,我该回去了,不然我夫人要等急了。” 莫里斯有些担心:“大人,那他们……” 德里安笑了笑:“正好让艾薇开心开心,她估计也很想看看烟花吧。” 他边系外套纽扣边开门,夜色顿时争先恐后地涌入了窄小明亮的房间,德里安一半身子陷入了夜色,轻声感慨道: “可惜——没有真的烟花响。” 烟花…… 莫里斯感觉自己手臂更痛了。《 》 18、光明使者 德里安没想到,他的夫人已经快把厨房炸了。 他离很远就已经闻到了烧焦的味道,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结果回去就看到艾薇正急急忙忙地向锅里倒水,顿时,滚滚烟雾从锅里涌出,挤满了整个厨房。 本森叫喊着爬出来:“啊啊啊德里安大人救命啊!” 艾薇也跑了出来,不停地咳嗽着,抹着眼睛:“咳……咳咳,别叫了臭蛇!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下一秒,一双微凉的手就抚上了她的眼睛:“没事,不要那么使劲揉。” 眼睛被熏到,生理盐水涌出的瞬间,也让她能稍微看清一点,她看到了身前那个迷糊的身影,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真的不太会做饭……” 德里安却伸手蹭掉了她脸上沾的灰,动作轻柔。 “你没事就行,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本森看到这一幕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但下一秒还是安慰自己—— 没关系,德里安大人有自己的节奏,他不过只是在用温柔迷惑这个女人。 等看到德里安说下周日要带着她去看烟花。 它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 德里安大人,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下周日不是月噬节吗? 还是它记错了? 魔界入口打开这样百年一遇的大好机会,大人竟然要带艾薇去看烟花。 它都想要摇着主人的肩膀问他在想什么。 那些帝国魔法师都还在这啊! 全城都要被他们包围了啊您还有闲心去陪着妻子看烟花!! “烟花?好啊,我好久没看过烟花了。”艾薇扬着一张笑脸,看起来很高兴。 德里安也笑了:“你喜欢就好,我保证那会很精彩。” 艾薇其实也很惊讶。 她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烟花。 天杀的长这么大她还没看过那么烟花会,听德里安说这次持续时间很长,这不一下就看爽了。 把半辈子的烟花都看完了。 而且她也很好奇,这个世界的烟花是什么样的。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而本森那边已经死了有一会儿,整条蛇萎靡不振。 艾薇也看见了,不明白怎么回事,只当它是饿的。 它不是刚吃了饭吗? 嫁妆都要让它吃完了。 还饿。 它是碎石机吗? 艾薇都有些担心德里安挣的那点工资要养不起它了。 “德里安。” 德里安“嗯?”了一声,半侧着脸,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波光潋滟,专注地望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记得你说那个叫尼古拉斯的人是它的主人……那他现在在哪?” 德里安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沉吟了一会儿道: “嗯……尼古拉斯最近应该还在外度假吧,估计过几个月就回来了——怎么了?” 艾薇一脸严肃:“他欠了我很多钱。” 德里安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艾薇看了一眼本森盘子里的钻石碎屑,又望向德里安。 德里安明白她什么意思了,脸上笑意愈发深了:“不用担心,他能还你的。” “真的?” “嗯,真的。” 本森听着他们的对话都快吓出一身冷汗了,心里默默为尼古拉斯点了个灯。 看来他刚从主人那里拿的财宝又要全部上交了呵呵…… 果然啊,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现在连尼古拉斯也牵扯在内了,下回是不是就要轮到莫里斯和菲利克斯了?! 主人果然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下限啊…… 这样强大而任性的人才值得它去追随!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主人的脾气看起来愈发好了,情绪稳定多了,但它还是很担心。 尤其是月噬日那几天,每年尼古拉斯都去东大陆躲清净。 但它当时只是一颗蛋,过多的事情它还真的不清楚。 本森有些心神不宁。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它竟然也开始在意艾薇的死活了。 明明只是一个满脑子都是钱的笨女人。 …… 在接下来这几天里,艾薇写好了框架和样章,也修改了多次。 终于在一天下午,有人敲响了门铃。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门,一捧橘黄色的花映入眼帘,花后面是一头比花还要鲜艳的红发和一张精致的脸庞。 布鲁斯的脸颊快要和他的头发一般红了,眼神飘忽,只是把手里的花向前送了送。 “……打扰了。” 艾薇连忙接过了他的花,向他道了声谢,把他们迎进了客厅。 艾薇给他们倒了茶,自己上楼去取稿,但莱斯利的脸色从进来开始就不太好看。 “怎么了?”布鲁斯望见他的表情,疑惑地问。 莱斯利表情凝重,望向艾薇的背影,悄声说:“不是错觉。” “她可能被某个黑魔法使用者缠上了。” “还不能确定是恶魔还是人类,但不管哪一个都不是好情况。” 布鲁斯知道莱斯利不是会开玩笑的人,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艾薇已经下楼了。 她没发觉两人的异常,但却看到了桌上未动的茶杯,关切道:“是不合口味吗?” 两人趁着艾薇低头的时候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暂时还不能让艾薇知道。 这对普通人来说都有些难以接受,也不方便解释。 布鲁斯笑着说:“没有,刚才我们说了一会话忘记喝了。” 布鲁斯接过了艾薇的稿子:“我们联系到跟我们同行的一位老师,她对你的想法很感兴趣,或许能帮到你,如果不行,等我们回到学校可以帮你找找其他的出版社,不用担心。” 艾薇刚想问会不会太远,但马上又想到他们用魔法甚至可以半天时间从这里飞到大陆另一岸再飞回来。 她觉得很感动,其实最初她也没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布鲁斯他们这么用心帮自己,还是不可避免地打心底感激他们。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叮铃铃—— 门铃突然被敲响了。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那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格外清晰。 艾薇很疑惑,但还是连忙上前去开门。 这个点来是谁啊? “来了。”她小跑几下上前打开了门,意想不到的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德里安?” 艾薇惊喜出声:“你怎么回来了?” 德里安弯着唇角,望着她的眼神温柔,似是能融化一切寒冰:“我有东西忘在家里了——” 他微微抬起头,似是随口一问道:“家里这是……有客人?” 莱斯利措不及防地撞进了他深绿色的眼睛。 怦怦怦—— 艾薇说的话他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 莱斯利望着那个男人,只感觉耳畔一阵嗡鸣。 他…… 听不见这个男人的情绪。 他投出去的意识像是被扔进了深不见底的湖水,久久得不到回应。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气味…… 是他! 德里安却咪起了眼睛。 莱斯利汗毛倒竖,想要布鲁斯通知纳尔森老师,说出口的却是—— “布鲁斯,你先走吧,我还有事要和艾薇说。” 不是! 这不是他想说的! 奈何他早已和布鲁斯商量好了,一会儿他会为艾薇设下结界。 但现在事情已经失控了。 这个男人……很危险!! 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 布鲁斯以为莱斯利要动手了,就真的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莱斯利望见那个男人温柔地摸了摸艾薇的头,弯着眼睛柔声道:“好了亲爱的,去送送客人吧,我拿了东西就走。” 关门声响起的瞬间,男人瞬间就移动到了他的面前,莱斯利的动作瞬间就被定住了,只能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一道屏障无声在两人之间升起,挡住了外界的声音。 “我说是谁啊……” 德里安咪起眼睛,嘴角笑意加深,一只手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莱斯利动弹不得,只感觉胸腔中的空气在快速流失。 “这么多年了你们的鼻子还是像狗一样灵啊。” “我还以为费吉尼亚一族早就死光了,没想到还有个漏网之鱼——虽然是个只会闻闻味的小杂种。” 强大的威压让莱斯利几乎忘记了脖子上的桎梏,只感觉灵魂深处都在战栗。 “你想……对艾薇做什么,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仅仅几句话几乎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莱斯利尖尖的长耳朵颤动着,恐惧已经完全笼盖了他的内心。 但他这时候也明白了一点,眼前这个人不会杀了他。 如果他不能活着走出去,只会是给他自找麻烦。 看起来艾薇对他来说还是有利用价值的,不然也不会见到被称为光明使者的费吉尼亚族后裔都不下杀死。 在塞琉帝国成立的数千年前,他们的存在让那些恶魔以及其他暗黑生物只得隐蔽在黑暗中度日,如果是低级恶魔,见到他们的瞬间就会烟消云散,消失在神圣的太阳下。 但在数百年前,他们奇迹般地消失在了大陆上,如同一夜之间被人赶尽杀绝,丝毫痕迹也没留下,像是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一般。 从此,这也让那些暗黑生物有了可乘之机,开始潜入人界。 他们仗着先天体能优势和恐怖的异能,滥杀无辜烧杀劫掠,弄得人间一片荒唐,于是才出现了魔法师、召唤师和剑士等异能人群来同他们做抗衡,以此来维持国家乃至整个世界的和平。 而塞琉帝国也正是因为实力强横才能一跃成为大陆上最强的国家。那些邪恶生物也因此偃旗息鼓了百年之久,虽然部分依然存在于人界,但一旦出现就会很快被相关人士铲除。 莱斯利不知道什么是费吉尼亚族,他的母亲只是说他们是精灵族,但他一直都明白。 不论是他从小远超他人的光明天赋,还是不同于精灵族翠绿眼眸的琥珀色眼睛。 费吉尼亚人超人的血脉优势,也让祖先的基因流传不散,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就算日后同其他生物结婚,也能一直传承下去。 他们的基因中所携带的,不止有先天的能力。 还有记忆。 莱斯利从未告诉过母亲,他看见了自己的素未谋面的爷爷,看见了自己的祖先,看见了许多同他一样的人倒在了血泊中。 尘封数百年的记忆涌上心头,属于他祖先记忆中的那道身影逐渐清晰。 漫天血色中,那道影子的脸和面前男人的脸逐渐重合。《 》 19、噩梦 那双同他一般的琥珀色的眼睛中,摇曳着漫天火光和血色,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少年却紧紧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视线模糊一片,瞳孔颤动着缩小,身体也扼制不住地颤抖,他却死死盯着那不远处的人影。 夜风猎猎,掀动着男人漆黑的衣袍和长发,他却安然地站在血泊之中,仿佛和无边夜色融为了一体,少年看到他缓缓扭过头来—— 望着眼前的人,莱斯利陷入了那久远而痛苦的回忆,身体抖如筛糠。 德里安咪了咪眼,松开了手: “想起来了?真是没想到。” 莱斯利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着,似是要把肺都咳出来,瞳孔涣散,身体依然止不住的颤抖。 他不是早都死了吗? 不是—— 早就死在塞琉之剑下…… 如果他还活着,那现在谁还能杀死他? 唯一能与他抗衡的塞琉大帝早已变成一具地下的骸骨,而百年过去,他却丝毫没有变化。 他甚至不敢想象,这个消息流出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另一边。 艾薇和布鲁斯站在门外。 艾薇微笑着,再次感谢他:“谢谢你,布鲁斯。” “没!没事!” 布鲁斯频繁地眨了眨眼,浓密的眼睫像蝴蝶振翅一般颤了颤,移开了视线。 他有几分羞赧地摸着后脖颈,是与那张清秀精致的脸格格不入的动作。 艾薇以为他还要说什么。 但等了一会儿却发现他什么也没说出来。 “路上小心哦。”她说。 “等……等等!” 艾薇还没动作,布鲁斯已经抓上了她的手腕。 艾薇被他手心的温度惊了惊,几乎感觉像是被烫了一下。 她以前就发现了,布鲁斯的体温好像是比常人要高的。 看着他这幅焦急的模样,艾薇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走。” 布鲁斯连声道歉,赶忙撒开了她的手腕,但又发现这样快速甩开,倒像是嫌弃一般。 但他脸和脖颈都已经红透了,只能嗫嚅着说“抱歉……” 他咬了咬牙,有些难办地蹙起了眉。 可恶的莱斯利,让他来拖延时间。 但他一跟女生说话就像是整个人被下了降头一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尤其是面对艾薇。 她不会以为自己是个结巴吧? 从认识到现在好像还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 估计她觉得自己就是个莽莽撞撞的毛头小子吧。 他觉得他也很像。 布鲁斯脑袋里乱成一锅粥了。 艾薇见他这幅样子,关心地问:“……没事吧?”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布鲁斯混乱的头脑里终于想出一个可行的方法,艰难开口:“能不能……帮我个忙?” …… 另一边。 德里安只是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手帕,慢条斯理地细细擦拭着刚才掐过莱斯利脖子的手。 “你的祖辈有没有教过你——不该闻的不要乱闻?” 他优雅退后几步,面上依旧从容,那双深绿色瞳孔下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狼狈的模样。 莱斯利则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内心久久不能平复,只是抬起头死死盯着他,没有说话。 “真没想到这个偏僻小镇这么卧虎藏龙啊,连费吉尼亚后裔都能被我找到,这回算我大意了,姑且放你一马——” “下回再见,就是你的死期了。” 德里安唇角勾了勾,墨绿色眼眸深邃,声音平淡的像是在商量今天晚饭吃什么一般。 莱斯利看着他的眼眸微微发着光,自觉不妙,心中警铃大作,果不其然,一种束缚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不过一瞬,就像融入身体一般无声无息。 糟了…… 开门声突然响起,艾薇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莱斯利,你要和我说什么?” 她看到了德里安,愣了一瞬:“你怎么还没走?东西没找到?” 德里安上前,垂眸替她抚平了她翘起的领口。 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艾薇眨了眨眼。 不知道为什么。 她感觉现在的德里安有点不一样。 “布鲁斯让我帮忙拿东西,回来晚了点。” 但期间布鲁斯还一直问她,最近有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事或者什么奇怪的人。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遇见什么事? 艾薇都觉得布鲁斯都有些被莱斯利传染了。 哪有什么奇怪的人? 她天天和德里安待在一起。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双红色的眼睛,却马上又被涌上来的重重迷雾压了下去。 她怔了怔。 她…… 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但无论如何她也想不起来了,索性就不去想了。 “这样啊。”德里安笑着说。 “刚好,东西我已经拿了,就先去回去了。” 临走之前,他浅笑着举起艾薇的手吻了一下以作告别,就关上门离开了。 “莱斯利?” 她突然发觉莱斯利不见了。 艾薇觉得纳闷,环顾了一圈确实没见到她人,自言自语地说:“刚才还在这,什么时候走了,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吗?” 今天是怎么了? 他们每个人都很奇怪…… 艾薇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 毕竟莱斯利就是这样的性格。 他估计还在讨厌自己吧。 她几步上了楼,坐在书桌前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窗外阳光明媚和煦,艾薇捧着书,脊背发凉。 “刚才绝对不是他幻听, 他真的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 那根本不是雨声……” 这本书她从来不敢在晚上看,都是在白天看。 今天稿子交出去了,也让自己放松一下,就看起了书。 她略微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书页。 “是水声! 门外有水声! 威特一行人汗毛直竖,手脚酸软,谁都不敢出声,全都敛声屏气地僵在原地。 黑红色的液体从门缝缓缓淌进来。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咚咚咚——” 艾薇吓得一个激灵,从软垫上弹了起来。 她瞪大双眼,脸色微微发白,环顾四周。 结果敲击声又响起来了。 她一转头,就撞进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啊——啊!莱斯利??!” 他倒挂在窗外,长而直的头发受到重力作用下垂,微微上挑的琥珀色杏眼狭长。他此刻倒挂着直勾勾望着她,像是猫头鹰一样。 他抿着嘴,面无表情地屈起一根手指敲了敲窗示意艾薇开窗。 艾薇惊魂未定地愣在了原地,在莱斯利皱眉出声之前,连忙给他打开了窗户。 她退后几步,莱斯利一个翻身轻巧地一跃而下,落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 莱斯利穿的很整齐,也系上了披风,身上还背着一把剑和一个包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莱斯利脸色不太好。 艾薇看他这身行头:“你要去哪?” 莱斯利整理着身上的褶皱,头也没抬淡淡道:“回都城。” 空气凝固了一瞬。 还在等待后文的艾薇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就……就没了? 他以为莱斯利还要说些什么呢。 莱斯利凝重地望着她,好像有很多话要说。 但最后只留下一句: “不管那个男人是你的什么,远离他。” “如果可以,来首城。” “我可以帮你。” 几句话出口,莱斯利嘴角却溢出了血,额头也冒出了冷汗。 他紧蹙着眉,只是微微颤抖着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 这样的程度也不行吗? 真是谨慎啊…… 他被那人下了禁言法术,只要透露有他的信息,就会暴毙而亡。 但他没想到仅仅是这种隐晦的程度也不行。 但他没办法置身事外。 所以临走之前还是来找艾薇了。 只要想起男人的那张脸,他好像褪去了所有的勇气,骨子里的压制和祖辈的记忆叫嚣着让他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他连正门也不敢走,只敢走窗户。 他大可以舍身取义,奈何这世上还没有能与之抗衡的人,所以他还不能死。 为了父母,为了族人,他也要活到手刃那人的那一天…… 艾薇却怔在了原地,觉得有些不明所以。 远离谁? 德里安吗? 她想了想,莱斯利见过的她身边的人也只有他了。 莱斯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了,他轻巧一跳,站在了窗沿上,一只手扒起窗户,临走之前回头望了她一眼。 艾薇看见,那张脸苍白得同纸一般。 他失去血色的唇瓣碰了碰,眼神里透露一股决然还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声音低哑: “……希望下次还能再见,艾薇。”《 》 20、预备 “他还是这么我行我素,明天就是噬月节了,马上到最关键的时刻了他回都城了!” “纳尔老师,你也知道他什么性格,况且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噬月节那些恶魔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我们根本没必要派这么多人来,那些高层真是乱指挥——每年都是这样,至于吗?” 教堂上空半边天已经晕染成了橙红色,微冷的风从西边卷着花香袭来。 布鲁斯抱着胳膊夹着一只长剑,半倚在柱子上,一只长腿支起。红如火焰的头发被微风吹的凌乱,赤色的瞳孔在黄昏映照下呈现橙红交错的绚烂色彩,神色有几分不满。 纳尔老师戴着一副半框眼镜,头发剪的很短,长相算不上惊艳只能算是清秀,但脸上已隐约可见岁月痕迹,听见布鲁斯的话,他气得给了布鲁斯一个暴粟,疼的布鲁斯龇牙咧嘴地捂着脑袋跳开。 “你小子别乱说,他们能听见,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神识,到时候进监狱可别等我捞你!” 布鲁斯心觉委屈,为什么总是打他的脑袋! 莱斯利也是,纳尔老师也是,如果哪天变成傻子那一定是他们打的。 纳尔却不看他了,只是蹙着眉望着西边的天空。 他现在,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或许真不是布鲁斯说的那样,那些高层他们可能是真的预料到什么了。 不然不会连那位大人都亲自到场了。 …… “嘎嘎——” 一只乌鸦站在教堂的墙上,它的眼睛咕噜噜转了几圈,在教堂的修女看过来的时候,它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一个修女听见声响“哇”了一声,看见空中那个已经变成黑点的影子才舒了一口气:“原来是乌鸦啊……” 另一个修女端着盘子,蹙了蹙眉:“别大惊小怪了贝蒂,一只乌鸦就能把你吓成这样。” 贝蒂撇了撇嘴,和那个修女并肩而行,边走边说:“今晚比较特殊嘛,虽然是在教堂但还是很怕。” 那个修女却不甚在意:“没事,首都已经派人过来了。” “唉,德里安先生也不在。”贝蒂叹了口气。 “德里安先生不是要陪他的新婚妻子吗?没有牧师也可以,这里不是还有纳尔先生吗,他可比德里安先生厉害多了,可是首都魔法学院的老师!” 虽然是如此,但贝蒂还是更信任德里安先生,就算他不会魔法,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有他在,教堂的每个人都会很安心。 明明才转来没几个月,但他和所有人都相处得很好,他也很擅长这些工作,比做了好多年的老祭司还要熟练。 仿佛没了他,教堂的工作就无法运转了一样。 两个修女穿过了几个走廊,到达了教堂的会客室。 贝蒂敲了几下门,向他们说明来意。 半晌,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才响起:“请进。” 她们推开门,贝蒂看到几个穿着魔法袍的男人坐在了沙发上,正中那一个男人穿着一身不同于他人的红色长袍,且看起来很年轻,旁边几个人头发花白,但看来对他很尊敬,甚至是有些害怕他。 贝蒂看见了老祭司,他卑躬屈膝地站在一旁,声音也带着点讨好意味,小心翼翼地开口:“呃……弗格斯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贝蒂把盘子里的茶杯一一端下来,放在几人面前,走到弗格斯附近的时候,悄悄掀起眼皮望了一眼那个叫弗格斯的男人。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宽大衣袍中伸出,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贝蒂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往上看去,望见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和修剪整齐的栗色短发,戴着显眼的赤色耳饰,但贝蒂只是匆匆一撇,并没有看清他耳饰上的图案。 他声音也很温和,没有直接正面回答问题,浅笑着:“不必拘谨,您请入座。” 贝蒂跟着另一个修女出去了,关门的时候心下嘟囔着:这个弗格斯大人这么年轻,为什么他们还这么怕他? 本来应该是东道主说的话,却反过来让他说了。 旁边的人看起来倒是丝毫没有异议。 真是奇怪了…… 她却没有看见,房顶上一只乌鸦眨了眨眼,悄声无息地飞走了。 …… 那只乌鸦飞到了一片森林,他滑翔着翅膀,破开了层层雾气,最终来到一座古堡前面。 它落在了窗沿,一只白皙的手为它打开了窗户,他蹦跶着钻进了屋内。 菲利克斯今天罕见地穿着一身黑袍,那双金色的眼睛似是有光华流转,他伸出胳膊,乌鸦跳上了他的胳膊,凑近了他的耳边。 “辛苦你了,杰拉德。”菲利克斯温柔出声。 “我应该做的,大人。”乌鸦嘴里吐出人言,声音低沉有磁性,说罢他低头啄了啄菲利克斯的手肘。 菲利克斯拉上帽子,笼盖上了他的半张脸,只露出了他上扬的嘴角和流畅的下巴线条。 房间中央开始微微发光,显现出一个符阵的模样,菲利克斯走动间,衣袍翻飞,等他站到符阵中央,光芒更是大盛。 “真是自私啊德里安,为了偷懒这点小事还要我出马,又欠我一个人情喽……” 下一瞬,菲利克斯就被光芒彻底淹没,消失在了房间里。 另一边。 艾薇惊了。 她非常震惊。 因为她突然发现,德里安原来也有不会做的事。 许久以来,德里安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很全能,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好。 她也一直以为,写字好看的人画画一定也差不到哪去。 直到她看见德里安画的鬼画符似的小人。 起初她因为她想要为自己的书画封面,德里安刚好从教堂回来,就凑过来问她在干什么。 她就画了个德里安,后来她想要德里安也画个她,结果却得到了这样一幅画。 艾薇不可置信地又拿到眼前看了看:“天啊,这是……” “我?” 艾薇把那个小人和自己的脸并在一起面向德里安,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德里安却不看她。 艾薇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不停地叫他:“德里安?德里安?你看看我,你看看……” 德里安还是不理她,艾薇觉得这样的德里安很新奇,她刚要去扒他的手,却看见了他微红的耳尖。 德里安叹了口气,认栽似的转过了头,艰难开口: “……抱歉,我真的不太擅长。” 艾薇却愣在了原地。 德里安吃瘪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其实她一早就发现了。 虽然平常看着游刃有余,但只要一和她做比较亲近的事就会红了耳朵。 但他嘴上还是不忘争回上风就是了。 艾薇从沙发上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却没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笔滑落到了脚下,她刚一踩上去就滑了一下,整个人向前倾去。 不是。 这样的烂套路还能发生在她身上啊。 都什么年代了,摔倒梗早就过时了! 但她还是一下倒在了德里安身上,德里安没预料,整个人被她按倒在了沙发上。 惯力作用下艾薇的胳膊还没来得及撑住,就砸在了他的怀里,脸贴上了他的胸口。 哗啦啦—— 她手里拿的几张纸随着她摔倒散落了满地,还有一张落在了她的头顶。 艾薇没感觉浪漫,只感觉…… 疼啊。 德里安胸口硬邦邦的,砸在上面疼的她眼前冒星星。 等她恢复过来,先是撑起身子瞪了德里安一眼。 德里安却搂着她笑了起来,笑得胸腔都在隐隐的颤动,艾薇手支在上面,不明所以。 德里安伸手拿走了她头上快滑落的纸张。 艾薇气不过,反问道:“笑什么?” 她就知道。 在德里安这里她永远争不到上风,不是在出丑就是在出丑的路上…… 她有些气闷,也感觉有些丢人,直起身来,却没想到被脚下刚才自己弄掉的纸滑了一下,又跌到了德里安怀里。 德里安已经半支起身来,这一下艾薇磕到了他的嘴唇上。 艾薇感觉相接处像是过电了一般,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德里安也愣了。 艾薇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服气,又是烂套路。 艾薇刚想若无其事地装作没发生一样起身,德里安却突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把她压向自己。 艾薇只穿了一层上衣,德里安右手的两个戒指硌着她的脊背,尤其是那个偏粗的红宝石戒指,他的体温从掌心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艾薇慌忙中撞进了德里安的眼睛。 因为这个姿势,艾薇视角略高于德里安,他墨绿色的眼睛望着她,闪着细碎的光,他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和渴求:“这么快就走吗?” 他埋到她的锁骨处,温热的呼吸拍打在上面,带起一阵痒意,他声音低哑:“嗯?” 又在勾引她。 艾薇现在突然想起一句话:男人你在玩火。《 》 21、爬山 艾薇却突然捧起他埋在自己颈间的脸。 德里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怔怔地望着他,脸颊被她的手挤得微微变形。 他薄唇碰了碰,刚要说话,艾薇就俯下身来吻上了他的唇畔。 不过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有些错位地落在了他的唇角,却让他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艾薇抬起眼,依旧捧着他的脸,有些得逞似的弯了弯唇:“这样呢?” 艾薇身上柔软的馨香环绕着他,头顶上的光打下来勾勒着她引人遐想的身形,她的浅金色像是阳光一样灿烂夺目,她挡住了大部分灯光,这样的视角让他有些受制于人。 德里安不太适应这样的感觉。 但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的身体竟然并不排斥。 他们已经有许多天没有这样亲密过了。 他本就不喜欢和人接触,艾薇也不是黏人的性格,现在不过是吻了吻唇角,就让他有些方寸大乱。 德里安蹙了蹙眉。 他一向是厌恶那些被欲望控制的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但他现在,自己好像也变成那样了…… 德里安不明白。 几百年的岁月,他什么女人都见过,诚然也有比艾薇漂亮的,但不论是谁,甫一靠近他,就让他心底涌起一股杀意——虽然他也确实实践了。 他以前也觉得,或许因为艾薇是唯一能缓解他诅咒的人,让他对她包容度大增,但现在他没有受诅咒之苦,依然会为她动情。 他抬眸望着她,似在沉思。 艾薇久久没有等到回答,觉得有些自讨没趣,已经松开了他的脸,从他的腿上站起来了。 腿上的温暖甫一消失,就让他心底有些空落落的,手指下意识地蜷了蜷,紧抿着唇。 或许他需要清醒一下头脑了。 …… 另一边。 明月高悬,绯红已经攀上了半边月亮,像是浸染了墨水一般缓缓渗透,使得月光都黯淡了几分,周遭的云雾都被映照成了赤色。 贝蒂走在长廊上,阴冷的风一阵阵穿过,让她脊背有些发凉,步伐下意识加快了。 她手里紧紧攥着胸口挂着的光明会标,手心都微微出汗,心脏砰砰直跳。 马上……马上就到了…… 再穿过一个走廊就到寝室了…… 太倒霉了,为什么她是今晚最后值班的! 其他人都回房间了,只剩她一个人还在外面值班。 就连唯一陪同她的同事也恰好因为身体不舒服提前回去了。 蓦地,她恍惚间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响声,顿时敛声屏气。 她一动也不敢动,吓得僵在了原地,但仔细听,好像是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大人,这个消息真的可靠吗?” “谁知道,死了快一个世纪的人了,哪还有死而复生的道理。他要是还活着,真有传闻中那么神,咱们还能安稳站在这?那些异能者早该被他杀个精光了。” 贝蒂听着这个声音,越听越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她没有偷听别人墙角的爱好,刚要悄无声息地离开,衣摆却在这关键时刻被木板间的裂缝绞住了。 贝蒂只好蹲下身子去仔细揪那个衣角,却因为天色太暗看不太清,更是难弄出来。 那个男人又出声了,声音有些无可奈何:“那群老头子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胆小成这样,连我这样的半神级魔法师都派出来了……” 贝蒂刚把衣角拔出来,还没来得及庆幸,刚才的木板突然断裂。 声音不大,但对于魔法师来说,还是清晰无比。 “谁?!”屋内一道声音呵斥道。 下一秒,门就倏地被推开了。 男人手举一只灯盏,举到她面前,她抬起头看清了那张俊俏却冷漠的脸。 他身后跟着紧绷着脸的老祭司,望见她的瞬间也愣了愣。 烛光摇曳,男人镶金边的红色衣袍在她眼前愈发清晰。 “弗……” 她惊了惊,刚要开口,一支微凉的手指就抵上了她的唇瓣。 紧接着,男人却突然俯下身来靠近她,那张俊美的脸在眼前放大,他淡色的瞳孔在烛光映照下波光涟涟,像是浅棕色的湖泊。 弗洛斯勾唇:“修女小姐,请不要出声,刚才的话就当作没有听到吧。” “可以吗?” 说罢他绅士地弯起眼睛,耐心等待着她的回答。 贝蒂在他温柔的声音和那张极具冲击力的脸的双重冲击下,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老祭司脸色不太好,见她还愣在原地,赶忙出声道:“好了贝蒂,快回去吧。” 贝蒂应了一声,忙不迭地跑开了。 老祭司还是不放心,悄悄回了个头,望见她的身影跑远才舒了口气,看向身前背对着他的男人。 弗洛斯嘴角笑意变淡,只是抬头望着空中已经快全部被赤色浸染的月亮,似乎没有看见他的小动作,那一边耳垂上悬挂的红色耳坠上有金橘色的纹路,微微发着光,构成一副奇怪的图符。 老祭司其实一直很担心。 这位大人,可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年纪轻轻就晋级半神,更是成为了异能者协会副协长,家族背景也是深不可测,有传言他属于那个与塞琉皇室关系极为亲密的阿诺德家族——那个有着百年传承的火系魔法世家。 最重要的一点…… 部分流言说,他平日生活作风不正,似乎和魔族也有些瓜葛。 这样的一位魔法师,被派来支援魔族大量出没的噬月节,让人不禁思考居心何在。 是上级的疏忽,或是有意为之,亦或者是这位弗格斯大人的家族在其中作梗…… 当然也不排除个人原因。 但无论如何,都让人放心不下。 老祭司颤巍巍地抬起头,掀起眼皮望着那沉沉压着天空的红月。 与他想的一致,弗格斯淡淡出声:“是时候了……” 老祭司退后一步,弗格斯打了个响指,就被脚底涌出的赤色光芒淹没,消失在了原地。 走廊空寂,唯有风吹树梢的声音。 老祭司呆呆地望着弗格斯消失的地方,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出声:“这就是接近神级的法术啊……” …… 艾薇在衣柜里挑了半天,换上了一身酒红色的包臀长裙,她很少穿这么紧身的衣服,换上的瞬间发现自己的身材真的很好。 她一开始就发现了,原主的长相和身材很像高配版美化版的自己。以前的她熬夜加班,眼底挂着黑眼圈,气色也不好,现在打扮打扮才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这么好看。 艾薇归功于作息太规律了。这里没有手机,看书写稿的话德里安也会到点叫她去睡觉,自然,起床的时间也提前了,睡到自然醒还是上午八九点。 秉持着约会应该穿的漂亮一点的宗旨,她又戴上了一串因为钻石太小没有被本森吃掉的宝石项链,这张脸本就足够明艳,所以她只是浅浅画了个淡妆。 当德里安看到她的打扮时,愣了许久,笑着夸奖了几句,却又上楼给她拿了外套。 被迫披上两层外套的艾薇:“……” 不是,懂不懂什么叫,要想美冻大腿? 这些不过是为了美必要的牺牲罢了! 何况现在才入秋不久,其实也不是很冷。 在她多次劝说后,德里安只是微微一笑拒绝了,又替她拢了拢衣领。 艾薇:…… 行吧,拗不过你。 但当她瑟瑟发抖站在山脚才发现—— 这是约会??约会在山顶? 说好的浪漫看烟花呢? 不会还要让她踩着高跟鞋上山吧? 艾薇有些怨恨地撇了德里安一眼。 德里安却早有预料,从容不迫地上前,艾薇感觉膝盖一暖,整个人就腾空而起,被人打横抱起,她下意识勾住了德里安的脖颈。他墨绿眼眸深邃,眉骨高挺,月光下那副黑曜石耳钉同他的眼睛一般折射着微光。 他勾唇笑道:“我怎么忍心让夫人自己走。” 艾薇觉得自己还是能走一段路,但看着自己的鞋,又看看眼前崎岖的石块路,前几天又下了雨,泥土也微微潮湿,只怕一脚踩进上去鞋跟会陷进去。 还是任由他抱着自己了,她穿着包臀裙,背她也不方便。 “你应该早告诉我的……”艾薇嘟囔着,“我是不是很沉?” 不,这其实是常识吧。 艾薇心想,看烟花不就是高处更好吗? 她还是太久没看烟花了…… 德里安却好似无物一般步伐沉稳,还逗她一样颠了颠,艾薇吓得更加抱紧了他的脖颈,声音带着几分愠怒: “德里安!” 他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头,嘴角带笑:“轻的像羽毛一样。” 艾薇觉得德里安越来越爱拿自己开玩笑了。 以前还像个绅士,但现在偶尔就喜欢逗逗她。 他今天心情很好? 艾薇突然发觉这样一个结论。 他以前虽然爱逗她,但也没今天这么轻浮的——艾薇凑近他,果不其然闻到点酒气。 艾薇蹙眉:“你喝酒了?” “嗯,不过是一点葡萄酒,准备今晚一起喝的,刚才自己尝了一点。”他声音如常,艾薇感受到了他的胸腔随着说话的微微震动。但当她抬起头时,看到了他微红的耳尖。 她觉得自己又发现了德里安的小秘密。 ——不胜酒力。 途中她也觉得老让德里安抱着自己不太好。 “你累不累。” “不累。” “放我下来吧。” “你看,我一点汗也没出。” …… 艾薇在他怀里趴着,不知怎么却越来越困。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德里安的声音: “……困了就睡吧。” 艾薇眼皮开始打架,她窝在他的胸口,记得自己稀里糊涂应了一声:“嗯……” 然后呼吸就开始变得绵长。 德里安望了望她白皙的侧脸,等到怀里的人呼吸变得平稳,周围的风微微扬起,下一秒他们就消失在了原地。《 》 22、故人 雾月森林位于索尔镇附近,索尔镇虽然位于塞琉帝国的最郊区和边界处,但也是塞琉帝国的一部分。而雾月森林却比较特殊。 它一半是塞琉帝国的,而另一半属于邻国的萨瑞帝国。 雾月森林覆盖面积庞大,魔兽药草资源丰富,地形复杂多变,只有少数人会深入探索。以五年为一个循环,首都魔法学院的学生们在特定年间的秋季来历练,但也只是在外围简单狩猎,因为越靠近深处越会有许多更多高级别的魔兽。 当然还有一个目的: 看守魔界到人界的入口。 魔界,自如其名,是世间大部分暗黑生物聚集的地方,那里暗无天日,天上没有太阳,只有两个月亮。那里的生物信仰繁多,但大多比较邪性。许多暗黑生物心术不正,残暴嗜血,经常趁两界裂缝大开的机会偷溜到人界。 因为不想让周围的居民恐慌,所以才会打着历练的幌子,云集全帝国最顶尖学府的大部分老师和学生,以及派出部分高层人士。 但近年来真的就只有历练了。 因为帝国异能者近几年人才辈出,低阶恶魔压根不敢出来,而如今的高阶恶魔又没有能敌得上他们的,更是惜命,许多恶魔就算成功出来也会很快遭到斩杀,所以几乎很少见到恶魔横行无忌。 但尽管如此,还是会派上几个魔法师去看守入口。 此刻的森林深处—— 茫茫夜空蓦地破开一个缝隙,其中有丝丝缕缕黑色的魔气争先恐后地溢出,周遭空气扭曲着变幻状态,像是被突如其来的火焰融化的冰块。 还有些打盹的年轻魔法师一下就精神了起来,一错不错地望着那个方向:“学长,真……真的打开了。” 旁边那被叫做学长的人似乎也有些被这种场面吓住了,但还是状似不在意地干笑了两声:“没事,去年也是这样,一会就闭上了。” 但意想不到的是,那裂缝却愈张愈大,几乎占领了整个半空。 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是不是要通知……”年轻魔法师慌慌张张地刚要从口袋里拿传信筒,下一秒就被一道光刃削掉了头。 那颗脑袋骨碌碌滚到了旁边那人的脚底下,他的眼睛还大睁着,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啊……啊——!” 他尖叫着,撒腿就跑,却不料脚下发软,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但马上还是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月光如常,夜色浓郁,寂静得连鸟叫声都听不见,那具无头身体的切口处还在不断地汩汩涌出血液。 沙沙…… 靴子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响起,随着走动间一个黑色的人影逐渐清晰。 月光流连间,那人不慌不忙地从无边夜色中走出,皎洁柔和如绸缎般的月光争前恐后地攀上他裸露的下颌。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掀开了长袍兜帽,露出一张天使般的绝美容颜,眼底对称的红痣如泣血一般,银白色长发从兜帽中倾泻而下。 他肩上的乌鸦睁开了眼,这才让人注意到那里还有个生物,刚才仿佛和夜色融为了一体,他口吐人言:“大人,他跑掉了。” “不用管他,本来就是要他帮忙引人出来的。”菲利克斯温柔浅笑。 “话说啊——”他拉长了声音,懒懒道,“德里安对那个小姑娘还真是上心。” “一向讨厌女人的他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是难为他了,为了解除诅咒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菲利克斯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笑意更放肆了一些:“都是只有他为难别人的份,现在倒反过来了,真是太有意思了。” 杰拉德似也是很意外,那副赤红的眼珠转了转:“德里安大人被诅咒压制了这么多年也是变了性了。” 菲利克斯感叹一声,银白长发随着微风在脑后微微摇曳,他眨了眨浓密的睫羽,思绪有些飘远:“是啊,以前刚认识他的时候,可是一点气都受不了呢。” “毕竟谁也打不过他,让他不爽的早就变成花园的养料了。” 菲利克斯突然偏了偏头,一道白色的光刃擦着他的脸颊飞过,落在了树上,足足留下一道三尺深的划痕。 菲利克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眉毛微微蹙起,那平滑白皙的额头皱起一点褶皱,不知道是在说德里安还是在说来人: “真是太残暴了。” 弗洛斯没打算藏着掖着,紧绷着一张脸现了身:“阁下何必如此,我们与您无冤无仇。” 他红色的长袍被风吹的鼓起,猎猎作响,菲利克斯望见他脸的瞬间愣了一愣,下意识出声:“阿诺德?” 弗洛斯也怔在了原地。 菲利克斯又仔细眯起眼看了看,随意道:“长得真像啊,尤其是那双眼睛,你不会是他的子孙吧。” 弗格斯却面色严肃,举起手中的弓箭横在自己面前:“你是什么人?” “你的目的是什么?” 菲利克斯笑了起来,恍若暖阳破开云雾般明媚,看起来颇为人畜无害:“不要紧张嘛孩子。” “我和你的祖辈也是老相识了。” 不打不相识嘛。 菲利克斯心里想到。 这时候,其他几位魔法师也前来支援了。 菲利克斯一个个扫过。 嗯……两个高阶后期,一个高阶中期,还有这个小子—— 菲利克斯的目光移到了弗洛斯身上,赞赏般地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不愧是阿诺德的子孙,年纪轻轻就半神级别了。 “抱歉啊,但是你们今天不能活着离开了。” 他有几分抱歉地弯了弯唇,但说的话却毫不客气。 ——但对付他还是差点意思。 菲利克斯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来。 不过又是为了德里安。 那些老头子仿佛一天见不到德里安的尸身,一天都寝食难安。 不过才过了一个世纪,就来掏德里安老窝了。 菲利克斯都不知道他们是真的害怕还是假害怕。 他掀起眼皮望了一眼为首的弗洛斯,又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似乎有些了然。 如果德里安还活着,那他们纯纯就是来送死的,就算是状态最低谷的德里安也能吊打他们所有人。 当然,如果死了更好,还能抄了德里安收藏的好东西,那些老头子想的都快要流口水了。 但凡事都有万一,这时候总要拉个垫背的。 他们这些小辈不懂令人闻风丧胆的前任教皇的影响力,那些老头子们可是太懂了,估计午夜梦回想起德里安那张脸都要一夜无眠。 杰拉德好像听见了菲利克斯的心声一般,张了张尖尖的喙:“那个小子,估计被什么人记恨上了。” 菲利克斯扬了扬眉。 又是贵族争权啊,真没意思。 这么多年了争来争去还没争够。 …… “什么时候有烟花啊?” “先等等吧——要不要再睡会觉?” “不用了,我都怕今天晚上睡不着觉。” 那些人一定想不到,他们口中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前任教皇正和自己的妻子看烟花。 艾薇也觉得很神奇。 她一觉醒来就到山顶了,明明这座山不矮啊。 不禁又在心底为德里安点了个大大的赞。 她刚醒的时候原本担心德里安会很累,结果发现他连汗都没怎么出。 空气中静悄悄的,弥漫着草木清新的香气,艾薇披着毯子和外套,并不感觉冷。偶尔有几个萤火虫从他们身边飞过,艾薇视线追随着一个萤火虫。 她望见那个萤火虫飞到了德里安身边,绕着他的脸不停地转圈。 艾薇有些无语。 这年头,萤火虫都是颜控了。 接着,那只萤火虫落在了德里安的鼻尖上。 德里安似是有些走神,微微仰着头,那微弱的光亮照亮了他的眉眼,他的睫羽在光芒下愈发分明,眼窝深邃,一点亮光汇聚在他墨绿色的眼底,像是潭水映月。 他漆黑如墨般的头发几乎快要和夜色融为一体,微风拂面间露出他白皙的额头和脸颊,他微微怔愣地伸出手,那只萤火虫却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这样的德里安似乎卸去了一切伪装,眼神像个懵懂的孩子一般望着萤火虫。 微凉的夜风吹拂,似是能抚去一切烦闷忧虑,但艾薇却觉得心底一隅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温暖得有些发烫。 艾薇隐约听见耳边细微的鼓声,抚上了自己的心口。 怦、怦—— 是心跳的声音。《 》 23、烟花 雾月森林里。 风愈来愈大,枯黄落叶纷飞,呼啸着的风似是在哭泣一般,周遭的树木甚至有的被连根拔起。 弗洛斯等人因菲利克斯的大放厥词而惊在了原地,他开始打量起不远处的那个黑色身影来。他悄悄动用神识,延伸出去却也只看到了白茫茫一片。 看不见…… 他脑中一声嗡鸣。 这人的级别应该在他之上。 为什么? 这里竟然还有这种级别的异能者。 整个帝国像他这样的半神级别也只有三个,更别说在这之上了。 隔阶如隔山,就算是同一阶梯的中期后期之间还有一道巨大的鸿沟。 而此人看起来并不是跟他们同一阵营的…… 莫非是邪道? 他脑海中蓦地浮现起一副画面。 宽敞明亮的宫殿内,这世间最尊贵的塞琉帝国帝王高坐在王座之上,男人一头金发如阳光般璀璨,本看起来极为风流的脸上却严肃非常:“如果真的见到他了,那就想尽一切办法逃跑吧。” 弗洛斯何曾受过这般轻视。 他没见过那个因性格恣肆恶劣而闻名远扬的前任教皇,但他并不认为他真的有传闻中那么毫无破绽,甚至连他的名讳也无人敢再提起。 塞琉三世自己不也是神阶异能者,何故如此害怕他?他一直是不明白的。 “真是狂妄自大!”旁边一位白袍的中年男人已经呵斥出声。 见他出声,另一人也冷笑一声附和道:“不过是些歪门邪道的小辈,也敢来班门弄斧!” 弗洛德却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似是回忆起了什么。 银色长发,金色瞳孔,还有那只乌鸦。 莫非是…… “菲利克斯大人,还是快点动手吧,他们太吵了。”杰拉德啄了啄他的长发提醒他。 “神主在上……” 菲利克斯叹了口气,有几分不忍地闭上了眼,眼底的红痣似是泣下的血泪,双手相扣抵在胸前,眉心蓦地浮现一个古老的金色图纹,周遭渐渐升起一圈圈复杂纹路的白色光圈,愈发盛大愈发明亮,盛大的光芒几乎照亮了半个夜空。 弗洛斯瞳孔放大,瞳孔中倒映着银白色的光芒,也在此刻终于认出了他的身份。 竟然是……莫亚古神族。 …… “嘭!” 随着一声闷响,烟花在无边夜色如同昙花绽放,几乎瞬间点亮了整个夜空,马上又变成星子缓缓落下,这些银白的烟花一个接一个地绽放。 艾薇一错不错地望着,眼底映照着满天的流光溢彩。 “天啊……”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烟花。 原来异世界都是这么像爆炸的烟花吗? 虽然颜色有点单一,但是非常震撼人心。 德里安却一直望着她,直到她转目望过来,他又挂上了那副熟悉的笑脸。 “喜欢吗?” “很好看。”艾薇弯起眼睛冲他笑了笑,因为一直在吹风,脸蛋露在外边,冻得鼻尖红红的。 德里安望着她,也不笑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艾薇看到他伸出一只手,用手背触了触她的脸颊。 德里安轻声道:“冷吗?” 艾薇望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心跳有些快,眨了眨眼:“不冷,就是有点吹。” 德里安温暖的手心覆上了她的脸颊,轻轻用了点力:“那就冲着这边吧,这边没风。” “嗯……” 艾薇觉得脸不冷了,现在有点烧。 “那你扭过去,你别看我了。” “好。” 德里安当真扭过脸去了,看着天空。 烟花已经到尾声了,现在唯有银色的星子从空中缓缓下落。 艾薇望着他的侧脸,看见斑驳的光影在他眼中跳跃。 她突然觉得,就这么待着,待一晚上也很好。 艾薇望着德里安压平的嘴角,总觉得今晚的他好像有心事,不,不止是今晚。 他好像一直都有心事,那双眼睛好像看到了很远的过去也看到了很远的未来。 明明他就在她身边,她又觉得离他好远。 明明两人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她却总感觉和德里安没那么熟。 艾薇也不明白,但她想要明白。 “德里安。” “嗯?” 德里安刚转过头来,唇瓣却被贴上了一个柔软的唇,艾薇微微倾身,主动吻了他,不过蜻蜓点水一般,马上就又离开了,艾薇依旧定定地望着他。 德里安愣在了原地,有些不明所以,但勾唇笑了笑:“怎么了?” 艾薇却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直接起身坐在了他腿上,德里安连忙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艾薇伸出手扒住了他的嘴角,往下拉了拉,不容置喙道:“别这么笑,难看,不想笑就别笑了。” 德里安又怔住了。 这还是第一回有人和他说,他笑得难看。 以前的他会怎么做呢? 以前的他会笑着砍掉那人的四肢,把他扔给自己的宠物,或者把那人扔进花园做养料。 但现在他只是紧了紧手臂,当真不再笑了,把艾薇向自己怀里拥了拥:“听你的。” “不是听我的!是你,在你。” “是你想做什么?而不是我想让你做什么,德里安。”艾薇直起腰来,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眼神中有些决绝。 “我想要听听你的感受。” 她轻声道。 德里安许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低哑道: “我的感受?” “对——”艾薇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天翻地覆,下一秒就被人压在了草地上。 因为他们身下有毛毯,所以并不扎人,也不痛,艾薇惊讶地望着他。 好像真的在听她的话,德里安没有笑,眼神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阴恻恻的。 “我想要——” 他伸出手指,点上了她柔软的唇瓣,又轻轻划到下颌,从下颌轻轻划到脖颈,带起一阵莫名的痒意,艾薇忍不住偏过了头,他继续往下,手指停在了她的心口。 艾薇不明所以,望了望他晦暗不明的眼睛,只觉得心颤,却什么也辩不出,只得问道:“什么?” 德里安没有说话,双手拄在她的脸颊两侧,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心里对危险下意识的逃避,让她忍不住地想要闭上眼,但她还是抱住了德里安的脖颈,让他不要再那么看着自己。 “不想说就算了……” …… 德里安觉得自己有些心急了。 这才过去一个月左右,他的耐心都快要耗尽了。 虽然和艾薇在一起,但噬月节对他的影响还是不可避免,总是会让他变得暴躁易怒。 等两人回到家,已经快到午夜了,艾薇洗完澡后突然想起了德里安说的葡萄酒。 看了半天,正好有些口渴,她就问了德里安,于是德里安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就拿了瓶酒出来了。 他熟练地拿着工具,打开了塞子,随着“啵”的一声,瓶塞就拔出来了。 艾薇看着他熟练翻飞的手,沉思了起来。 怎么这么熟练?不会经常喝酒吧? 又菜又爱喝,说的就是德里安吧。 德里安给她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喝了几口,意外的很可口,艾薇觉得这酒一定不便宜。 她越过烛光望着德里安,发现他的脸颊有些泛红。 但不像是正常的喝酒喝得涨红,倒有些病态的红。 艾薇之前也发现了,结婚当晚德里安也是这幅模样,突然就抱住了她。 现在她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定期发作的疾病。 为什么不跟她说呢? 艾薇放下酒杯,走到了德里安跟前,但德里安也有些醉了,半阖着眼望向她。 艾薇凑近了一点看:“你的脸怎么了?” 因为德里安坐着,她站着,德里安却突然抱上了她的腰。 他埋在她的腹部,声音有些颤抖:“我疼。” 似是呜咽一般的哑声:“很疼。” 艾薇觉得他没在撒谎,因为他的手已经在生理性地微微颤抖了。 她莫名有些心疼,揉了揉德里安的头发,默默感叹了一声手感真好,就问道:“哪里疼?” 德里安没说话,因为艾薇的靠近他意识有些清醒了,但意识又有些剥离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不想放开她。 “你再抱抱我我就不疼了。”他说。 艾薇突然发觉不太对劲,以为自己真被耍了,就挣扎着要离开。 德里安突然站起身来,又把她严丝合缝地抱入了怀中。 “我错了,别走。”他贴着她的脖颈,有些含糊不清地开口。 艾薇都可以感受到他滚烫的呼吸拍打到皮肤上。 真是喝醉了…… “我不走,但我要睡觉。” “我抱你去。” 艾薇刚要拒绝。 一个醉鬼怎么抱人,他都怕他俩一起栽个跟头。 但德里安却不容置喙地抱起了她,向卧室走去。 艾薇望了望他,他脸上的红已经消散了许多,刚才他脸上病态的绯色仿佛她的错觉一般。 或许就是喝多了? 她这么想着。 但德里安也不是轻易会嚷疼的人。 认识他以来这还是第一回见他嚷疼。 那就真的很疼。 “到底哪里疼啊?” 德里安把她放在了床上的时候,她支起身问了一句。 德里安虽然不再痛到意识模糊,但因为喝酒有些麻痹了神经,他像个小孩一样摇了摇头,但望见艾薇的样子却又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啊?”艾薇看见德里安做这种表情真的忍不住笑出声了。 德里安却突然期身上来,一条腿压到了床上。 “哪里都疼。” “那怎么办?要吃药吗?” “你亲亲我就好了。” 艾薇:“……” 艾薇:呵呵。 喝醉了也爱占人便宜。 最后艾薇拗不过他,只得仰起脸亲了亲他的唇。 刚要离开,德里安却突然伸手抚上了她的后脑勺,把头向自己按了按。 艾薇被亲的有些呼吸困难,只得抱住他的脖颈找个支撑力。 德里安被她压了压,撑不住力,两人一起滚到了床上。《 》 24、愚蠢 艾薇半夜突然醒了。 渴的不行嗓子也疼,想要下床去找点水喝。 结果刚一动弹就腰疼腿疼胳膊疼,感觉自己像得了关节炎的老人。 心里暗骂了德里安一句,却在刚悄声迈出一条腿去,一支胳膊突然横在了她面前,又把她拽了回去。 德里安下巴趴在她的肩膀上,眼睛还没睁开,哑着嗓子开口:“去哪?” “喝水——你放开我,太热了。” “你别动,我帮你去接。”黑暗中听到德里安这么说。 下一秒就听见窸窸窣窣的穿裤子穿鞋的声音,德里安当真下楼给她接水去了。 德里安回来后问要不要开灯,她没让开。喝完了水德里安又帮她把杯子稳稳放了柜子上。 艾薇有些惊讶。 德里安难道还会夜视? 艾薇这么一折腾也睡不着了,德里安也睡不着了。 两人聊了一会天,艾薇谈到德里安的病。 “嗯,以前得的病,一到满月就发作。” “狼人吗?”艾薇有些想笑。 黑暗中看不清德里安的脸,艾薇却听见了他笑了几声:“没准。” 过了一会,艾薇又问:“疼吗?” “有点。” “真的?” “骗你做什么?” 德里安声音轻巧了几分。 艾薇撇了撇嘴:“骗子,刚才你手都是抖的。” 艾薇突然想起德里安喝酒的事,似乎找到了串联。 “你喝酒就是为了这个?” “嗯,可以让我脑子不那么好使,不去想它,就不疼了。”他低声道。 艾薇听出来了他有些开玩笑,但还是笑不出来。 她感觉他是有点难过的。 艾薇挪了挪屁股,摸索着摸到了德里安的肩膀,然后轻轻靠在了上面。 想起自己车祸成植物人,虽然不用上班了,但有的时候还是很想父母。 今天还是中秋节。 她却不能回家与父母团圆。 “唉,人人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最后,她说出了那句十分经典的安慰人的话术。 但把家家换成了人人,因为她和德里安就是一个家,不是吗? 德里安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大概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其实这个的原话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但我把它换成了人人。” 德里安非常配合她,适当地表示了疑惑:“为什么?” “因为只要有我和你在,就是一个家,不是吗?” 艾薇忍不住得意地笑了几声,觉得自己的笑话老有梗了。 毕竟可能有人一时想不到,一对夫妻也算一个家庭啊。 但没想到德里安却安静了许久。 艾薇有些纳闷,靠在他肩上的头抬起,想要看看他的表情,却什么也看不清。 “德里安?” 家……吗? 对于德里安来说。 家的印象只有堂皇明亮却空荡的大殿,父亲的冷漠和哥哥的厌恶,是母亲尖叫着说他怎么不去死。 德里安本来以为,那久远而晦暗的记忆早就被他遗忘。 但现在看来其实未必,而是藏在了心底的一隅,落满了灰尘。 现在又打开了盒子,就像把缝好的伤口又硬生生地扯开来,赤裸裸地露出他那不光彩的过去。 但艾薇却说。 只要有他们两个在,就是一个家。 艾薇现在看不见,但不代表德里安看不见。 已经接近神的力量想要毁灭一个帝国不过一念之间,何况是夜视呢。 德里安怔怔地望着艾薇的脸,有几分出神。 艾薇刚要再次叫他,却感觉到德里安动了动,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埋上了她的胸口,艾薇听见他闷闷地说:“真是败给你了……” 又怎么了? 德里安现在不想再去探求自己的内心,因为他的心跳已经告诉他答案了,他这次只想要稍微放纵自己一下。 不过是一下。 没有下次了。 艾薇回抱住了他。 德里安的脑袋又滑到了她的脖颈,下巴卡在了她的肩膀处,双手搂着她的后腰。任由她的馨香气息浸染自己。 “怎么了?”艾薇不明所以,但还是回抱住了他。 “又疼了。”德里安闷闷开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艾薇抱着抱着就睡着了。 德里安以后也没想到,等他再次想起家的时候,不再是厌恶他的父母和哥哥,而是艾薇轻轻靠在他肩上说,有我们两个在,就是一个家。 …… 空气剧烈扭曲着,唯有草木灼烧的气息,随着一阵风,那微弱的未壮大的星火也被吹灭。菲利克斯安然站在空地外围,金色的魔法防御罩渐渐退散开来,化在了空气中。 “跑了一个。”杰拉德抻起脖子,嗅了嗅空中烧焦的气味。 菲利克斯却不为所动,拍了拍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心情有几分愉悦:“能这么快认出我还能成功逃脱,真不愧是他的后辈啊。” “你说是不是,德里安?” 菲利克斯转过身,望着身后不远处的两个身影。 德里安披着长袍,衣摆翻飞,发丝被风吹的凌乱,身后站着莫里斯。 他的脸在月色下逐渐清晰,眼窝深邃、眉骨高挺,鼻梁和眼睑处打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光洁的皮肤泛着些冷白。 德里安在艾薇睡熟后用了点小法术,以保证她不会突然醒来,就悄悄离开了。 菲利克斯自顾自地说:“他真应该庆幸不是你来,不然现在哪还能活着离开。” “现在约定的日期还未到,我答应过他们,就不会违约。”德里安语气一转,轻巧开口:“……但主动招惹的那就不算了。” 菲利克斯有几分同情地望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想当普通人也没那么容易啊。” 德里安有些嫌弃地拍开了他的手。 菲利克斯也不恼,依旧温温和和地笑,望着德里安和莫里斯说:“都别站这吹凉风了,去我家里坐坐怎么样?” …… 银月城堡里。 本森趴在华贵的羊绒地毯上,仔细地望着莫里斯衣摆上的宝石刺绣。 抬起头却与莫里斯冷漠的赤红眼睛相望,吓得他赶紧飞到了德里安手边。 吓死蛇了!吸血鬼好可怕…… 本森其实是偷着出来的,它起初只是盘在主人的口袋里睡觉,因为它觉得那里全是主人的气息,谁知道睡醒后就到了城堡里,被主人一下提溜着身子从口袋里扔出来了。 “真是禽兽……”德里安刚才脱了外套,不小心露出了脖颈上深深浅浅的红印子。菲利克斯看到后表情都僵了僵,还没说完就被德里安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菲利克斯虽然很想骂一句,但奈何太害怕德里安拆了他的家,最后只得憋在肚子里。 真是可怕。 不愧是你啊德里安,还是那么没有下限。 骗人骗心还要骗身! 他忍不了了! “这……没有必要吧。” “和你有关系?”德里安掀起眼皮望着他,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没有笑意。 他坐在对面黑色真皮沙发上,有些懒散地长腿交叠,头发刚才被风吹的有些凌乱,领口微敞,那血色镶银项链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 莫里斯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身后,无机质的血色眼睛也望向了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 真是一点不装了哈。 菲利克斯都能想到他在艾薇面前是怎样一副绅士的模样——真应该让那个小姑娘看看他现在这幅样子。 菲利克斯叹了口气,杰拉德蹭着他自然下垂的手背似是在安慰他,下一秒与德里安身旁的本森对视了,本森吓得一下钻到了沙发底下,杰拉德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 本森:好可怕!为什么要瞪我! 菲利克斯突然想起那个为首少年的熟悉的面孔:“你还记得阿诺德吗?” 德里安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几口,苦涩的味道顿时在嘴里蔓延开来,他轻微蹙了蹙眉:“有点印象,以前那个总跟在你身后的小跟屁虫?” “跑掉的那个半神魔法师好像是他的后辈,”菲利克斯沉默了许久,垂眸抚摸着杰拉德的头顶,轻声道,“太像了……” 德里安只是望了他一眼,轻轻放下了茶杯,红玛瑙戒指动作间碰撞着瓷把手发出轻微的响声。 淡淡开口:“就是因为这个你才放走他的?” 菲利克斯愣了愣,手下动作僵住了。 德里安头也没抬,继续道:“换做平时,解决这点人可用不了这么长时间,是在等他认出你吧。” 菲利克斯沉默了许久,如月光般的银白长发披散下来,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座冰雕,过了许久才笑了一声,无奈开口:“就这么说出来,你还真是不给我面子啊。” 德里安不明白。 明明活了几百年的人了,什么生老病死没有见过? 那些蝼蚁是如此的脆弱,不过是一场病一把刀就能轻易夺去他们的生命,更不用说他们的生命本就短暂如同飞蛾。 那些人事对长生种来说不过是过往云烟,一转眼就被风吹散了。 面对一个死了快一个世纪的人,提到他,菲利克斯还是会如此动容。 望见菲利克斯那副模样,他扭过头,嗤笑了一声: “愚蠢。”《 》 25、少年 窗外无边夜色,一轮红月当空。 菲利克斯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从裂缝中出来,瞳孔缩了缩,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突然串联在了一起,他恍然大悟。 良久才自嘲似的笑了笑:“原来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 他本以为,德里安让他杀了那些看守入口的异能者,只是为了解决麻烦。 他当然想到入口会无人看守,但他没想到这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不过是他为了放某个人出来,而做的局罢了。 他合理怀疑,就连那些异能高层突然警觉他还活着,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德里安,你做事什么时候也这么拐弯抹角了?”菲利克斯都要气笑了, “算了——不管你在算计什么,把答应我的东西给我。” 德里安全然没有被戳破的窘迫,似乎早已料到。 他从容不迫地靠在沙发靠背上,下意识摩挲了一下红宝石戒指,却意外摸到了艾薇送给他的那颗钻戒,动作一顿,他淡淡道:“东西就在他那。” 菲利克斯当然知道他说的那人是谁,虽然有一肚子话想问,但估计德里安也不会如实告诉他。 虽然很不满霍尔的行事方式,也一直和他合不来,也很想骂德里安,但他现在很需要得到自己的东西,他艰难地闭了闭眼,憋了许久吐出一口气,不满道: “他人呢?” “我哪里知道他在哪,你自己去找吧。”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德里安却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艾薇见不到我该着急了。” 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很生气,但他敢怒不敢言。 而且德里安说的也没错,霍尔那家伙八百个心眼子,不像会告诉别人自己的行踪的人。 德里安穿上外袍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转头望向他,声音冷冷的:“这次你放走那个魔法师我姑且不跟你计较,下次——” 他目光冷的似乎能粹出冰来:“你俩一个都别想跑。” 菲利克斯愣了许久,关系到弗洛斯他有些难以抑制地慌了一瞬,因为他知道,德里安是真的能做出来。 在德里安划破虚空快要离开的时候,他忍无可忍地喊了一句:“德里安,你不要太过分!” “你要是真觉得我做不到,那就试试看。” 一语毕,德里安就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唯有轻微的气流波动。 “疯子!疯子!”菲利克斯难以抑制地叫喊出声,伸出双手捂住了脸,仿佛天塌了一般。 但德里安早已经离开,他也听不见菲利克斯的叫喊。当然,就算听见了他也只是笑笑,然后说上一句谢谢夸奖。 …… 翌日。 艾薇一觉醒来感觉格外神清气爽,身上的疼痛像是从未出现过,但浑身遍布的痕迹还在昭告着昨天发生了什么。 明明昨天很晚才睡的,真是怪了…… 德里安已经去上班了,但还给她留了纸条,帮她做好了早餐。 艾薇迷迷糊糊地去洗漱,从镜子里发现后脖颈上有个印记。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去转着身子看,结果发现脖颈一片光滑,根本没有什么印记。 ? 难道她真的看错了? 艾薇也没在意,换上衣服就去吃饭了。 她刚穿过来的时候有些吃不惯这里的食物,因为饮食习惯完全不一样。 但德里安做的饭她却觉得很好吃。 她以前问过德里安,他说他从小都是自己做饭,父母去世的早。 艾薇有的时候真的挺心疼德里安的。 虽然她有完整的家庭,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但她明白,他一定没他自己说起来的那么轻松。 吃完饭后她又去看望了艾利斯夫妇,这一个月多她时不时会去看望他们。 这个小镇并没有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道理,居民们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都很开明善良。 因为以前当大小姐的时候,也不用上班,但现在她已经结婚了,而小说的事情还没有一个肯定的结果,她觉得还是需要先找一份工作,等布鲁斯有消息了再说。 德里安算小有资产的了,他以前并不是牧师,而是一直在外打拼漂泊,积累了一定资产,后来才来到的索尔镇经推荐做了牧师,和她结了婚,算是小镇里有钱的了,但当然不及艾利斯家族这种子爵家庭有钱。 说起来艾薇还算个贵族小姐呢,要是家族级别再高一点,如果是伯爵或者公爵,德里安恐怕就要赘到他们家了。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一身鹅黄色的上衣和杏色的半身裙,这是她能找到的最接地气的衣服了,在子爵父母家里,用的吃的当然就是最好的,结婚以后,德里安给她买的衣服也价值不菲,可以穿出门的衣服都不太方便走来走去。 一般这种小有资产的家庭打扫、做饭都是由仆人代理的,出门也有仆人驾车,但是艾薇来的时候,德里安家里一个仆人也没有雇佣。 德里安说他不太适应别人动他的东西,所以全都自己来了。 其实艾薇也松了一口气。 她实在不适应什么主人仆人的身份,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人人平等,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蕾娜塔跪下给她穿鞋,她吓得连忙叫她起来,对于艾薇来说,这种等级制实在是让她招架不住。 德里安考虑到了她不方便出门,给她准备的衣服许多都是简单宽松的。 艾薇这几日也拜访了邻居,邻居们也都是淳朴善良的果农和小商贩。 今天她走在路上,看到学院的学生像是在调查什么一般,向居民问路。 这一行人有两个女生两个男生,全都穿着干练的战斗服,身上有背着大剑有背着弓箭的,甚至还有空着手的,艾薇估计那就是魔法师。 她路过的时候无意间听见他们讲话:“……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黑色头发黑色眼睛,额角有一块红色的胎记,个子大概这么高——” 艾薇也没在意,就与他们擦身而过,径直离开了。 有的时候,她真觉得自己拿到了一个npc剧本,而这些漂亮的少男少女就是某些西幻文的主角。 甚至她连觉得刚才的店老板都是npc,一遇到主角就触发对话,为主角团们提供线索的,推动故事情节发展。 而她和德里安就像邻居的戴莉夫人和她的丈夫一样,普通的npc家庭设置。 这世界上的异能者还是少数啊,她和德里安都是不会异能的普通人,用来为这个世界凑数的。 当她刚要路过一个狭窄小巷子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几不可无的呜咽声,她以为是猫叫,就凑近看了看,谁知道一股大力倏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扯了进去。 艾薇踉踉跄跄地跌进去,刚要出声,一只手就捂上了她的嘴。 一具温热的身体贴在了她身后,紧紧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出声。 她闻到了血腥味…… 艾薇心脏怦怦直跳,以为自己遇到了变态,剧烈挣扎着。 谁知道那人吃痛地嘶了一声,下一秒就冷着声音开口:“别动,再动就杀了你。” 艾薇当真不再动了,因为一把匕首抵上了她的胸口,那里正是心脏的位置。 她想要回头看看这人长什么样,因为听着嗓音年纪并不大,但忌惮他横在自己胸口的刀,也没敢动弹。 她看到那几个学生走过去了,看起来应该是无功而返,嘴里一直抱怨着,脚步声越来越远。 她猜测这个男人应该是在躲着这几个学生,莫非他就是那些人要找的嫌疑人? 艾薇还没说话,就看到那把刀捅穿了她的胸口,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胸口汩汩涌出的鲜血,只感觉世界在她眼中天旋地转。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人的面孔,黑色头发黑色眼睛,还有那额角上的红色胎记…… 接着她就栽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但她没有看到,她后脖颈上的红色印记突然愈发清晰,变成血一般赤红的颜色,隐隐发着光。 艾薇以为自己死了。 但她确确实实的是没有死。 她爬起身,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胸口,甚至连衣服都只是破开了那刀锋割开的口子。 我的神啊。 她死而复生了。 她非常确定自己一定看到那人把刀捅进了她的胸口,而且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并不是虚假的,甚至连胸口破开的口子都在提醒她—— 她确实没死。 艾薇一低头就看到那个少年惨白着脸倒在了地上,血液止不住地从绷带里渗出,几乎浸染了整个雪白的绷带。 艾薇懂了。 这个少年自己也受伤了,但担心如果艾薇跑出去会叫人,所以当即立断杀了她,但自己也因为流血过多而晕倒。 艾薇心底闪过好多个念头。 杀了他。 趁他没醒马上跑。 艾薇马上选择了后者。 她拍了拍自己发软发麻的腿,拎起裙子马上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小命要紧啊! 直到回到家她还一直心神不宁,担心那个少年会找上门来。 她现在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为什么她会死而复生? 莫非这是系统的庇护? 但她并没有穿书小说里的系统,可能因为她是npc,她什么也没有,她也不知道这是哪,就被人莫名其妙地扔进来附了别人的身。 艾薇感觉很茫然,像是被人操控着自己的命运,一阵恐惧蒙上了心头。 她止不住地胡思乱想,决定先换下这身衣服再洗个澡,今天就先不出门了。《 》 26、闹别扭 一盆冷水被毫不留情地泼在了脸上,霍尔的鼻腔和耳朵里都灌进了水,他禁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蹙了蹙眉,猛地直起身半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 咬着牙大骂出声:“他吗的哪个畜生——” 霍尔怒气冲冲地转过头,却望见菲利克斯站在他身边温温和和的笑,仿佛那盆水不是他泼的一般:“醒了?” 霍尔愣了一瞬就气笑出了声,用手抹了把脸,坐起身支着一条腿,阴阳怪气道:“呦,什么风给您刮来了?” 他一只手懒洋洋地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吊儿郎当地坐在地板上,漫不经心道:“我可是又脏又臭的魔族,可别碍了您的眼,弄脏了您的地板。” “你就是这么感谢你的救命恩人的?” 菲利克斯却仿佛没听见他语气里的挑衅,但嘴角笑意淡了几分,伸出一只手淡淡开口: “问生石呢?拿来。” “什么问生石,我不知道——” 只听见尖锐的破风声,霍尔原本待的地板已经碎裂开来,刚才残留在地板上的水都争前恐后地向低处淌去,发出滴滴答答的细微声音。 霍尔身体下意识地反应,让他一下从原地跳开,如果不是躲了一下,那里断裂的就应该是他的手臂,他惊魂未定地望着地面,咬着牙,冷冷地望着菲利克斯:“至于这么狠吗?不过开个小玩笑,别太玩不起。” “是德里安让你来找我的?那个老不死的东西,真嫌不够给我添乱。” 菲利克斯弯了弯眼眸,温和出声:“要是让他知道你在背后这么编排他——让我猜猜,他会断你哪支手脚呢……” “给你,我给你还不行?他吗的你俩简直就是一个臭德行!” 但这回菲利克斯却没再威胁他,因为随着一阵魔法波动,光芒闪现间,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石头就出现了在了他的手心。 望见那石头的瞬间,菲利克斯眼眸亮了一亮,刚要调动魔法去拿,霍尔就一下握紧了手,不让他拿到。 菲利克斯刚要发怒,却没想到霍尔下一秒就一仰头吞进了肚子里。 “你做什么!” 霍尔早已一跳躲到了几米开外,勾着唇笑得狡诈,眼里满是算计和阴险,这么一笑,那张精致的脸看起来邪气横生。 他舔了舔唇,腻着嗓子开口:“别着急嘛公爵大人,只是需要您帮个小忙,不过考虑到平时相处不太愉快,想到您一定不会帮我,只好使了点小手段。” 望着菲利克斯快要杀人的目光,他嘿嘿一笑:“放心,我没有吃到肚子里,您知道的,魔族身体自带一个空间,所以,您就算是把我剖肠破肚也没法找到那颗石头的,只有我自愿才能拿出来。” 他伸出一只裹满绷带的手,冲不远处的菲利克斯挑了挑眉,坏笑道: “以后请多多指教了——公·爵·大·人。” …… 莫里斯单膝跪在地上,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德里安翻动书页的手,莫里斯恭敬开口:“大人,你交代的事我已经调查到了,塞琉三世那边当真派人来了,估计明天就会到索尔镇,而且会参加后天的典礼。” 德里安翻动书页的手顿住了:“典礼?” “对,是格林伯爵的受封仪式,上个月因为他征战有功,塞琉三世将索尔镇及周边城镇的地权授予了他,典礼就在教堂举行。” 德里安思考了良久,合上了书:“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件事?” 莫里斯悄悄望了一眼他的脸色,看到了他漫不经心地垂眸摩挲着戒指,斟酌着话语开口:“那位老祭司有些信不过您,所以就……” “所以就瞒着我独自包揽了这份功劳?”德里安笑了一下,似乎并不在意。 “不过是些昭然若揭的小心思。” “随他去吧,倒也省了我些功夫,有时间去料理料理那些家事了。” 最后一句他在“家事”上加重了语气,笑意不达眼底,淡淡开口,“我的那位好侄子,真是不像他爸爸,太沉不住气了。” 德里安踱步到了窗口,望着窗外被暖红的夕阳照的熠熠生辉的清澈湖水,波动间一只小鱼似是憋了许久,钻出了水面大口呼吸了几下,刚要折返,却被一只飞来的鸟叼起来,吞进了肚子里,水面波纹漾开一层层圆圈,最终又恢复了寂静。 德里安眼底一片晦暗:“太急躁可不是好事。” …… 艾薇实在无法静下心来。 在那之后,她试过看书分散注意力,也试过撰写接下来的章节,但那都无济于事。 她只要一拿起书,就想起那把插入她胸口的刀,还有那满目的鲜血。 她现在还担心,那人醒来后发现她没死会再次找上她。 他流了那么多血,那条小巷又偏僻很难被人发现,那他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 那人捅了她一次,现在他也死了,他们也算两清,但艾薇又开始担心他会变成鬼缠上自己。 艾薇在这一刻,想回家的欲望到达了顶峰。 年轻不知家里好,错把异界当成宝啊。 她好想回家,好想妈妈…… 艾薇不是容易胡思乱想的人,她一向是习惯走一步看一步的,但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带给了她极大的冲击。 毕竟她差点就死了。 坐在书房的软垫上,艾薇依然心有余悸,她还是忍不住抱着膝盖掉了几滴眼泪。 天杀的这谁能忍? 莫名其妙走在路上被人捅了一刀,艾薇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哭出来就好多了,她洗了把脸就开始继续写起稿子来。 人照样要活,钱也得赚饭也得吃…… 过几天如果布鲁斯还没消息,她就打算自己去教堂找他问问了。 也不能总等着别人来找你,顺便她还能看看德里安。 其实艾薇一直很好奇德里安工作的样子,她见过他穿牧师服的样子,她只觉得—— 果然身材好连穿牧师服都是涩的! 有的时候她真的感叹,她的丈夫真的太完美了,就连不胜酒力以及画画很丑的缺点在他身上都是反差萌,如果他是npc,那他也是完美npc! 艾薇现在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其实她对德里安的情感自己也有些说不清。 才相处这些天,当然不敢称爱,但喜欢应该是有的,至少她跟德里安待在一起很舒服,很安心。 而且德里安长得很养眼,每天光是看着他的脸就觉得日子越过越有盼头。 她没什么特色,除了长得好看,完全就是花瓶了,现在完全是待业大小姐,打工的重活她还干不了,要是德里安哪天腻了她,想要和她离婚,她估计还是会失落一下然后答应。 毕竟她有脸有家世,什么男人找不到? 虽然长得好看的男人多如牛毛,但长得好看还这么适合结婚的好男人可不多见。 如果德里安真的离开她了,她还是会很遗憾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整些什么虚无缥缈的,合适就最好,感情这东西一开始没有不要紧,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谁敢说他就不是你日后的真爱呢? …… 艾薇因为哭了一会,浑身乏力使不上劲,写稿的时候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听见响声,半阖着眼迷迷糊糊中看到自己身旁有个人影,还以为是今天那个少年来索命了,瞬间就清醒了。 她几乎是被吓了一个激灵,倏地转头,却发现是德里安正在给她盖上外套,并不是那个黑发少年来索命。 德里安见她醒来也停了动作,刚要说话却发现她眼睛有些湿润,像是刚哭过一般。 他蹙了蹙眉,抬手为她将脸侧发丝轻柔别到耳后:“哭过了,怎么了?” 艾薇望了他许久,只是随意抹了抹眼,别过头嘟囔了一句: “……刚才脚趾碰到桌角了,太疼了。” 艾薇犹豫了许久,决定还是不要和他说。 毕竟这很难解释,为什么她被刺伤,胸口没有刀痕,为什么她会死而复生? 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好多事情她自己也无法解释明白,只会越描越黑,自露马脚。 何况德里安也没法为她做什么,她说出来也只会为他徒增烦恼。 德里安却只是望着她,艾薇本以为德里安不会再追问了,谁知道他又开口: “哪只脚?” “啊……啊?左脚吧。” 下一秒,德里安在她身前蹲下了,她不明所以,刚要出声,她的左脚蓦地被抬起放在了德里安的大腿上。艾薇没有穿鞋,只穿着袜子,隔着薄薄的布料感受到了德里安的大腿的肌肉。 她瞪大着眼睛:“等等德里安……” 他却已经开始脱她的袜子,那双白袜子被德里安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不急不缓地脱下,莫名有几分旖旎之感,艾薇不知道是羞的还是冷的,下意识蜷缩起了脚趾。 她想要撤回去,却被德里安按住了脚,接着在艾薇令惊讶的是,他竟然真的帮她揉了起来。 明明不疼,其实是她撒谎了。 但她现在也不敢说…… 艾薇是真的有些感动了。 虽然她刚才已经洗过澡了,但在她印象里德里安一直是很洁癖的人。 家里的很多东西都合理有序地摆放着,衣柜里的衣服也是码的整整齐齐,连小花园里的草坪都修剪得很好,在她没来帮忙之前,很多事情都是他一人承包的,只因为他不喜欢让别人碰他的东西。 “行了德里安,我不疼了。” 艾薇有些脸热。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了,磕到脚还要人帮忙揉揉。 “是啊,三岁小孩磕到脚才会哭呢。” 德里安淡淡道。 ? 什么?她刚才说出来了? 德里安竟然也会阴阳起她了。 说了真话你又不高兴,说假话还要被阴阳。 艾薇气不过,趁着德里安刚才松手的间隙,不轻不重地在他胸口泄愤似的踩了一下,刚要撤回去却被人蓦地拽住了脚踝。 德里安眼神有些晦暗,勾唇笑道:“怎么?踹完人就想跑?” “可没这样的道理。” 下一秒,她就被一股大力扯起了脚踝,因为德里安突然站起来,她整个人腰背几乎快要腾空了起来,德里安伸出手轻轻一拎,天旋地转就间,她就被扛到了德里安肩上。 她看了看地面,这高度让她顿时都有几分眩晕,下意识紧紧抓住了德里安的衣服。 “放我下来!” 艾薇脸上发烫,不停地瞪着脚挣扎。 艾薇感觉这个姿势感觉自己像被土匪绑走的压寨夫人…… 太羞耻太尴尬了。 谁知道德里安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是你先踹我的时候了?” 艾薇彻底熟透了。 一股羞恼涌上心头,她挣扎得更剧烈了,几乎是喊出来:“德里安!” 她只有小时候才会被妈妈打屁股,这么大了还被人打屁股艾薇真的要钻进地缝里了。 “我真的要生气了呜呜……” 好丢人。 德里安似是也听到了她的呜咽声,当真把她放下来了,她甫一被放下就狠狠踩了德里安一脚,脸上绯红还未退下就有些狡黠地笑了笑:“咱们两清。” 德里安刚才有些凝重的表情也放松了几分,笑了一下:“这是怎么算的两清,是谁踩了我两脚。” 艾薇实在是有些憋火,现在听他说话就来气,垮着张脸就推门走出去了:“你今天先别理我,我现在还在生你的气。” 她就知道从德里安这里占不到便宜,每次只有她吃亏的分,她也不需要他多么偏向自己,可他今天实在过分。 等她气消了再去找他说清楚吧…… 艾薇穿上袜子穿上鞋,自己跑到花园里待着去了。 她上午出门买了袋种子,说是秋天种了也能发芽开花的花。 如果是普通商贩说的她还不信,但那人是个魔法系的学生,他说他在种子里添加了魔法药剂,不过是做实验剩下的失败品拿来卖掉。 她找了半天,发现一个角落的位置还算空旷,担心种子会被德里安当杂草除掉或者被小鸟翻出来吃掉,她就种在了比较偏僻不容易发现的地方。《 》 27、我错了 艾薇以前自己独居在一个狭窄的出租屋里,家里只有一只自己从楼下捡的小狸花猫,她没事干的时候经常会在阳台种花,只要每天下班为花朵浇浇水仿佛治愈了她一天的烦闷。 她已经好几年没回过家了,一回家就要和父母吵架。 因为每次都不可避免地提到那些话题,他们希望她考公希望她快点结婚,可好笑的是她到死都没有考上公务员,也到死都没有结婚。 但她的父亲会嚷着说,有本事你就一辈子都别回来,但等她回到出租屋打开行李箱,却在里面看到了五千块钱。 是和母亲打电话的时候,母亲多次让父亲跟她说几句都被他拒绝了,最后他却接过电话在那边嘟嘟囔囔地说了句,早点回来。 结果最后却收到了女儿车祸去世的消息。 他们从来没跟自己说过一句对不起,只是用拧巴无声的行为去告诉她答案。 那矛盾又苦涩的爱让这其中的每个人都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她又讨厌他们,又很想他们。 滴答滴答—— 豆大的泪水砸在了刚刚铺平的泥土上,视线模糊一片,她用力抹了把眼,不让泪水落下。 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以前怎么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多愁善感。 啪嗒啪嗒—— 怎么还有眼泪?她已经不哭了啊。 雨落得越来越密,纷纷砸落在她身旁的池塘里,坠落在头顶上,她这才意识到不是自己的眼泪,而是下雨了。 她眨了眨眼睛,抖落了睫毛上的水珠,刚要站起身回屋,却发现以她为中心,周围一圈都没有雨落下,头顶也传来雨滴砸落在伞上的声音。 她转头,却撞进了一双凝视她的墨绿眼眸,那双眼睛在乌天密雨的映照下,仿佛望尽了烟雨朦胧的苍郁竹林。 那一瞬间,她还以为回到了家乡。 她几乎有些呆住了,上下嘴唇碰了碰:“德里安?” 德里安望见她眼底滚动的泪水,愣了愣,右手下意识地攥紧了伞柄,他抿着唇,滚了滚喉结,哑着嗓子说: “我错了,你别哭。” 艾薇听见他这么说,怔了许久。 德里安还以为她没听清,又说了一遍:“我错……” 谁知道下一秒艾薇却蓦地起身,扑起来抱向了他,因为德里安一时没反应过来,脚下又湿滑,被她扑的一个踉跄,下意识伸手去接住她。 德里安后退了几步,终于没支撑住,两人一起栽到了泥水里,雨伞也滚落在地上连翻了几个跟头。 雨突然小了些,细小但密密麻麻的雨滴落在两人交叠的身体上,落在身旁的池塘里。 德里安呆愣愣地坐在地上,艾薇趴在他身上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从小声呜咽到嚎啕大哭,温热的泪水混杂着湿凉的雨水滑落在他的脖颈上。 他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呆愣了许久。 德里安不明所以,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脊背。 他问了句怎么了,却没有得到任何答复,唯有艾薇渐渐弱下来的哭泣声。 以及一句飘散在雨里的—— “谢谢你,德里安……” 她一直需要的,从来都不只是行动的证明,而是言语的力量。 只有到这时候,她才明白—— 我错了、对不起、谢谢你……其实并没有那么难说出口。 …… 艾薇坐在沙发上裹着毯子,不停地擤着鼻涕,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德里安裸着上半身,给她细细擦着头发,瞥她一眼淡淡开口:“这次长教训了吧,以后可别淋雨了。” “你生我的气,要杀要剐随你便,跑到花园躲着我做什么。” 艾薇垂着眼睑:“我没躲你,我在种花……” 德里安看了看她有些红肿的眼睛,只感觉心底微凉。 他当然不担心艾薇跑掉,就算她从西大陆跑到东大陆,他也照样能找到她。 神阶魔法师的法术已经接近世界法则的层面,在茫茫人海中想找一个人,对别人来说是大海捞针,但对他们来说不过一念之间。 可当他看到艾薇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角落待着,只感觉心底微微泛着酸涩。 当他打着伞站到艾薇身后,看到她转过脸来后眼里的泪花,只感觉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了一般刺痛。 他何曾对别人道过谦。 就连他亲手弑父,杀掉了塞琉一世,几乎屠了半个城的人,他也从没觉得自己错了。 这到头来不都是他们自找的? 这些渣滓和蝼蚁,不过烂命一条,活着也是害人害己,死了就死了。 只怕他不杀,还有下一个“德里安”要杀。他们说他视人命如草芥,他倒觉得他们更加面目可憎。 但当他看到艾薇眼底闪动的泪花,也不再讲究那些得失对错,只感觉懊悔,满心的懊悔,下意识地想挽回,一句道歉就这么说了出来。 等说出口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恐怕要是尼古拉斯看见了,估计又要大叫着说,是不是世界末日到了。 德里安突然意识到事情渐渐有些脱离掌控了。 不过是些让她爱上自己的手段罢了。 从刚才看来,反响还不错,不是吗? 让艾薇爱上自己,然后再杀了她解除自己的诅咒,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却笑不出来。 艾薇见他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有些疑惑地转头,却看见德里安望着她的头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看见德里安也湿着头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德里安那么爱干净,她不小心把他推到了泥水里,他现在估计也不好受。 “德里安。”艾薇开口。 德里安询问似的望向她,艾薇却站了起来把他拉到了沙发边,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她自己绕到了身后,拿着刚才德里安擦她头发的毛巾给德里安擦了起来,边擦边讨好似的说:“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会跌倒,让你坐到了泥水里。” 德里安却不甚在意:“脏了再洗就行,不用和我道歉。” 从这个角度,艾薇看见德里安脖颈上戴着的项链,这才发觉德里安似乎总是带着这个项链,是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她望见过,那是个蓝色的宝石,镶着精致雕花银边,看起来绝非凡品。 莫非是父母留下的遗物? 她潜意识觉得还是不要多问了,不然又惹起些伤心事。 艾薇沉默了半晌,帮德里安擦干头发后,她又磨蹭磨蹭到了德里安身旁。 德里安看到她这幅的样子,笑了笑:“怎么?” “你明天也要去教堂吗?” 艾薇又靠近了些,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缝隙,快要贴到一起了。 德里安“嗯”了一声,注意到艾薇的动作微微偏头看向她,她身上一阵阵散发着馨香,只穿着一件睡裙,橘黄灯光下她的睫羽薄如蝉翼,看到了她睫羽下正在垂眸盯着脚尖的透亮的眼睛,视线再往下就看到了宽松的荷叶边领口,胸口的弧度若隐若现…… 德里安状似无意地移开了视线,另一只手拄着沙发扶手撑着下巴,微长的黑色长发间隐约露出微红的耳尖,低哑出声: “明天是一位伯爵的受封典礼,我可能会回来的比较晚。” “哦……” 正好想明天去教堂找布鲁斯问问稿子的事,她打算给德里安一个惊喜,先不告诉他。 傍晚。 “我以为我们已经和好了。”德里安有些无奈地站在卧室门外,接住了一个被艾薇刚扔出来的枕头。 “我现在和你道歉还有用吗?” 他说着说着就要向屋里靠,艾薇一把推开了他。 她眼睛有些湿润,嘴唇被吻的有些发肿,脖颈上也都是深浅不一的红印子,她怒气冲冲地又把被子扔给了他。 “别理我!” 德里安靠在门框上,慌不迭地伸手接住,下一秒门怦地就被关上了。 德里安站了一会儿,又靠着门轻声哄了几句,却一句也没得到答复。 他却不慌不忙地在沙发上放好了被子和枕头,安然躺了下来,嘴角勾起几分势在必得的弧度。 到了半夜。 门被悄悄打开了一个缝隙,德里安听见艾薇光着脚啪嗒啪嗒踩地板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他仿佛意料之中地撩开了被子,冲着艾薇低笑了一声:“要进来吗?” 艾薇抿了抿嘴,倒也没客气,踩着沙发躺了上去,但沙发太窄了,德里安把她揽进怀里,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着,才能躺下。 艾薇有些害怕地颤着声音说:“我睡不着,我看见屋里有鬼影子,还听见了哭声。” 德里安当然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是他为了骗艾薇过来,用的小幻术罢了。 他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脊背,柔声道:“没事,树影而已。” “怕什么,我在这呢。” 但艾薇今天格外害怕,只是埋在他的怀里不出声,因为德里安不知道,艾薇一直担心那个黑发少年来找她索命。 天知道,她看见那个鬼影子有多么害怕,吓得差点没叫出声来。 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赶忙跑出来找德里安。 本森盘在桌子的花瓶上突然被吵醒,望见紧紧搂着的两人有些无语。 能不能考虑一下蛇的感受? 它刚睡着就被吵醒了。 但艾薇很快就发现,和德里安待着还不如和鬼待着呢。 “你手摸哪呢?” “能不能睡觉?” 艾薇被德里安摸得脸颊泛红,撑着他的胸膛坐了起来。 借着月光,德里安眼底的痣衬得他愈发妖冶,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晦暗到近乎黑色,明明是受制于人的姿势,却是一副掌控者的姿态。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只是不小心摸到了。” 艾薇:“……” 她扯着德里安的胳膊:“走,陪我去屋里睡吧,不在这里睡了,这里太窄了。” 德里安却不动,艾薇怎样也扯不动他,反被他手臂轻轻一扯,跌到了他的胸膛上。 “我错了。” “这套对我已经没用了!”《 》 28、典礼 “这里太吵了艾薇,”本森缠在艾薇的手腕上,从她的袖口钻出,正抻着脖子四处观望,颇为不满地开口,“或许我们应该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艾薇来了之后也有些晕头转向,虽然上回洗礼的时候来过教堂,但毕竟时间紧急,她也没有仔细地看看,如今她才发现,这里原来这么大——果然,就算一个小镇多么落后偏僻,就算居民温饱都成问题,但国家在教堂建设上的费用也不会缺斤少两。 让艾薇不禁感叹,如今的政客真是本末倒置。 居民的温饱都成问题,还在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形式主义。 甫一进门,一股浓郁到有些刺鼻的香水气息扑面而来,女士们都穿着夸张的蓬蓬裙,束着腰,脖颈纤长白皙,像是一群华贵的倒立高脚杯在走来走去,男士们也都穿着讲究,头发梳的光滑,端着酒杯走来走去,现在正在等待典礼开始的阶段。 他们间互相攀谈,声音不大,只是有些像碎碎念似的繁杂声响,或许是动物比常人的听觉更加敏锐些,本森才会觉得很吵。 艾薇也受不了这种场合,其实她只是来找布鲁斯的,不过走进来就迷了路,还被认识艾利斯子爵的修女一路引到了这里,以为她是来和父亲参加典礼的。 但她早就结婚了,是不用来陪同家人出席仪式的。 她刚要离开这里,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就传来:“呀,这不是艾薇吗?没想到你的病好的这么快,我还以为你来不了呢。” 艾薇有些疑惑地转过了头,看到了一张浓艳的脸,她长相极具冲击力,五官明艳,可惜说出话的话却格外刺耳。 她看见艾薇不说话,以为她还像以前一样柔弱可欺,勾唇冷哼了一声:“听说你嫁了个普通的牧师?” 她的话里满是嘲讽和不屑,丝毫不带掩饰:“看来你是真的不挑,一个小牧师你也看得上眼。” 听见这话,艾薇有些不适地蹙了蹙眉。 她猜测是原主以前认识的人。 但现在非常尴尬的是,她不知道她叫什么! 她旁边还跟着一个姑娘,看来应该也是哪个贵族家的小姐,长得不算出众,但也比一般人要有气质,听见她说这话,赶忙小声提醒她:“莉莉丝,这是教堂。” 牧师无论如何也是神职人员,虽然在贵族们看来地位不高,算是平民阶层,但在主人家的地盘这么说,实在是口无遮拦了些。 艾薇这下也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了,冷着脸开口:“莉莉丝小姐,我嫁给谁和您没什么关系吧?” “我自认我们还没熟到这种程度,让您可以当着我的面随意评判我的丈夫。” 莉莉丝似是没想到她会还嘴,愣在了原地,她旁边的那位小姐似是也很震惊,久久说不出话来。 艾薇:“?” 原来原主以前这么好揉捏吗? 她还没骂脏的呢她们就震惊成这样了。 莉莉丝反应过来后气得胸口起伏,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你……你怎么敢这对我!就为了一个平民,你就那么喜欢那个牧师?!” 艾薇:“……?” 艾薇听着最后一句话好像不太对味。 还没等她反应,一股大力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臂,把她向后拉去。 望着身前那人耀眼的红发,她惊讶出声:“布鲁斯?” 布鲁斯则冷眼望着莉莉丝和那个小姐,语气颇为不好地出声:“你们干什么?” 莉莉丝望见艾薇躲在他身后,还惊喜地叫了他的名字,她愈发生气了,怒气冲冲地叫喊:“你又是谁?少多管闲事。” 她的音量有些提高,周围甚至都安静了几瞬,旁边的那个姑娘吓得连忙扯她的袖子让她小点声。 接着莉莉丝又望了眼躲在男人身后的艾薇,却见她只是垂着头什么话也没说,更是怒火中烧。 实际上的艾薇:??小青哪去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莉莉丝冷哼一声:“你不会是她的情人吧?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女人已经结婚了,你还是趁早甩了她吧。” 布鲁斯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反应。 听见她说自己是艾薇的情人,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但又听到艾薇已经结婚,他的心又跌到了谷底。 艾薇结婚了? 是不是之前那个男人? 他还以为那是艾薇的哥哥,毕竟看起来年纪并不小,起码绝不是十八九岁,其实想来,艾薇从来没说过自己有个哥哥,一直都是他不愿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从来没敢问过艾薇那是她的谁。 布鲁斯不为所动,紧了紧握着艾薇手腕的手,依旧冷着张脸开口:“那又如何?就算是情人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和你有关系?” 艾薇:“?”所以就这么坐实了她找情人了? 算了,这样也好,省的她解释半天,反正她也和莉莉丝不熟,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艾薇的沉默在莉莉丝的眼里就当做她默认了这是她的情人,她确实脚踏两条船。 莉莉丝没想到布鲁斯是这样的回答,也没想到艾薇没有反驳,震惊于他的无耻,竟然甘心当别人的情人。 但艾薇却看到布鲁斯的耳朵已经熟透了,说完这话也不敢回头看她。 莉莉丝感到愤恨,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在心头蔓延。 她为了看她还特意从首都赶来,艾薇却给她这么大的惊喜。 先是结婚,又是情人…… 明明她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她在她眼里连个情人都不如? 莉莉丝咬着唇,似乎眼泪马上就要汇聚在她的眼眶里,她压抑着情绪,咬牙切齿道:“我果然最讨厌你了!艾薇!” 下一瞬她就提起裙摆有些羞恼地大步向外跑去,她旁边那个姑娘也连忙跟了上去。 “等等,莉莉丝!” 等两人离开后,大厅依旧是平常的攀谈声和酒杯碰撞的声响,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场闹剧。 艾薇松了一口气,这样最好,不然让德里安知道她就完了。 考虑到自己有求于布鲁斯,就没追究他刚才变相承认自己是她的情人这件事。 但布鲁斯却主动开口道歉了:“对……对不起,我情急之下就……” 他垂着头,炫目的灯光从那头红发上倾撒下来,仿佛火焰在燃烧一般耀眼,那张白皙精致的脸更是锦上添花。 而他的耳朵几乎和发色同色。 望见他这幅样子,艾薇更舍不得说他了。 毕竟还是个孩子嘛。 她只是微微笑了笑:“我们去外面说吧,这里太吵了。” 傍晚的微风裹挟着些许凉气,吹拂在脸上让头脑愈发清醒,这里常青的草木也随着微风摇曳,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你说的是真的吗?”艾薇有些惊喜。 她没想到自己的稿子真的被接受了,而且他的老师很看好她,想和她见一面。 “我们大后天就回都城了。”布鲁斯垂首望着她,辩不出情绪,“如果要见面的话,最好提早点来。” “当然,你觉得我后天来怎么样。”艾薇应道,她因为稿子通过心情很愉悦,声音都欢快了几分。 “你天天来我都没意见。”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暧昧,布鲁斯脸上又泛红了,有些慌忙地找补:“我的意思是,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好像越抹越黑了。 布鲁斯也不说话了,只是倚在柱子上别着头不去看她,绯红已经攀上了他的脖颈。 艾薇突然发现,布鲁斯的脸好像真的很容易红。 确实是有这种体质的,她也没多想,只是“嗯”了一声。 她说:“没事我就先走了?” “我送你。” 她嘻嘻一笑:“不用了,谢谢你布鲁斯,我还得去找我丈夫。” 布鲁斯刚刚升起的旖旎的心思一下就被凉水浇了个透,闷闷应了一声。 …… 莫里斯望见艾薇的瞬间惊了一惊。 她怎么在这里? 要去通知德里安大人吗? 他等了一会,却见她和一个红发男人并肩走出去了。 刚才也是那个男人给她解的围,他的脸也很红。 莫里斯:…… 感觉自家主人头上绿油油的。 等感知到艾薇一走远,他就舒了一口气,打算动手了。 那个皇室派来的魔法师就藏在这人群之中。 布鲁斯正沉浸在失恋的悲伤里,就突然听见大厅内一声尖叫“有刺客!”脸色一变,连忙推开门跑回了大厅内。 …… 艾薇那边正在找德里安的路上。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明明是教堂,这一路上连一个神职人员都没看到。 静悄悄的像是世界都沉睡了一般,让人莫名有些头皮发麻。 她走到一个拐角处,头顶突然被一只手按住了,她一抬头,瞳孔骤缩,只感觉呼吸都要停止,一张最令她害怕的脸映入了她的眼帘—— “啊呀啊呀,这位姐姐看着很是眼熟呢……” 霍尔一身劲装,蹲在房顶之上,一只手按着她的头顶,一只手搭在腿上,唇角微勾,眯着眼望着她。 艾薇感觉浑身血液都在倒流,脊背一片冰凉,脸色发白大喊道:“鬼——” 望见她要大喊,霍尔瞬间翻身下地,一只手捂上了她的嘴,艾薇因为惯力被推到了墙上。 霍尔把她抵在墙上,紧紧捂着她的嘴,也不装了,恶狠狠道:“再叫就割了你的舌头。” 艾薇真的不出声了,只是白着一张脸望着他。 因为她知道他真的做的出来。 毕竟他上次捅她的时候可毫不犹豫。《 》 29、刺客 艾薇被他死死压着腿,想要踢他一脚都踢不了,觉得今天可能就要命丧于此了。 “姐姐,你真是不简单,明明被我捅中心脏还能活下来,甚至连伤口都没有——”霍尔不带旖旎地打量了她一番,漆黑眼眸暗芒闪烁,声音缱绻像是情人之间低语,但艾薇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勾唇一笑:“只是不知道如果再死一次还能不能复活第二回呢……” 艾薇感觉腹部一凉,刀背抵上了她的小腹,霍尔握着刀缓缓向上,好整以暇的表情像是猫逗老鼠一般。 艾薇身体止不住地发颤,生理性和心理上的恐惧让她有些受不住。 啪嗒啪嗒—— 霍尔愣了一愣。 艾薇被他死死捂着嘴,只露出半张白皙的脸,浅金色发色凌乱,她轻蹙着眉,水蓝色的眼眸里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几滴滚烫的泪水落在他的手背上,像是越下越大的小雨一般几乎烫穿了他的皮肤。 “哭了?”霍尔乐了。 他无趣地撇了撇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味,反而松开她的嘴把手上泪水擦在了她的衣服上:“真不禁吓——今天算你走运,某人不让我杀人。” 他当真松开了艾薇,她双腿发软,堪堪靠住了墙壁支撑着下滑的身体。 霍尔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幅窘迫的样子,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般。他在耳后束着一个小辫子,那张脸精致得面若好女,但却带着十足的攻击性,尤其是勾起一边嘴角笑的时候。额角那块红色的胎记,让人不禁感叹这么好的相貌实在可惜。 艾薇视线里映照着他模糊的身影,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 真的活下来了。 “下次再会喽。” 霍尔满是绷带的双手一攀,就轻巧跳上了对面的墙壁。 他半蹲在墙头上笑了起来,露出了一颗小小的虎牙,像是人畜无害的美少年一般,但说出来的话却让艾薇毛骨悚然,“你哭起来真的让我很兴奋,让我恨不得立马杀了你——” “下次见面再哭给我看吧,”他那双眼睛盯着她,像是肉食动物遇见了心仪的猎物一般闪着暗芒,“……姐姐。” 下一秒,他像只灵巧的黑猫一样轻轻一跃,消失在了原地。 艾薇有些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似是还没意识到自己真的活下来了。 她都忍不住羡慕自己的运气,感叹自己太能苟了,简直比小强还耐存活。 艾薇都有些怀疑自己其实是女主,有女主光环保护的那种。 但事实上她并不是,她甚至连一点魔法天赋也没有,在西幻文里当女主起码要有自保能力吧。她却只能混吃等死,还冒着领盒饭的风险。 天色昏暗,唯有长廊角落的一盏壁灯发着微弱的亮光,空气有些湿热,让人莫名感到烦躁。 她估计德里安现在已经回家了。 她今天还是先回去吧。 虽然没有给他一个惊喜,但自己起码活下来。 活一天算一天嘛。 其实她也不用那么害怕,没准哪天死掉后就能回原来的世界了呢?毕竟她就是因为去世才来的这里。 艾薇边往回走边胡思乱想,耳边是青蛙在池塘边上呱呱叫的声音,脚下踩着草地上铺着的石板路,裙摆时不时摩挲过草坪,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路过□□院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一点声响。 她停下脚步,循着声源望去,却只望见了一片黑暗。 那里太暗了,什么也看不清。 但她却突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是小青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墙传出来的。 莫非那里小青就在那里面? 艾薇犹豫了一会儿,向前走了几步,试探着开口:“小青,是你吗?” 空气中一片寂静。 她咽了咽口水,决定鼓起勇气再向前走几步,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她摸索着摸到了一片冰凉的墙。 没有门? 难道是要绕过去吗? 她又向右摸索了一下,一股大力突然箍住了她的胳膊,她身体随着那道力气向前扑去,磕到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艾薇心中警铃大作。 莫非是那个黑发少年又回来了? 艾薇剧烈挣扎着,那人却突然低哑开口:“是我。” 艾薇眼睛睁大了:“德里安?” 她松了一口气,抱怨了一句:“你来了怎么不出声,吓我一跳……” 艾薇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束缚,她试探着伸出手,想要抓住德里安的衣襟让自己更有安全感一些。 但德里安却后退了一步,许久才开口:“别摸。” 他顿了一下,说:“……脏。” 艾薇感觉今天的德里安有些不对劲,但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得收回了手。 她突然闻到一阵血腥味,蹙了蹙眉:“你受伤啦?” 德里安说:“没有,别人的血。” 艾薇惊了一惊:“怎么回事?” 德里安松开了她的胳膊,慢慢向下滑落握住了她的手。 艾薇感觉到了他手上的微凉戒指贴着自己的手背。 他淡淡开口:“不过是典礼上来了刺客,教堂的人制服他后,他的血不小心沾在了我的身上。” 他眼眸深邃,倒映着艾薇有些忧虑的目光,眸光闪了闪:“……别担心,我没受伤。” 不过一个半神高阶的异能者,德里安要想杀他,不过动动手指的功夫,哪里还能伤到他。 只是审讯时他实在胆小,不过威胁了他几句,竟然就这么自爆了,血肉溅得到处都是。 本来还想放他走,给自己的好侄子捎个信,让他少来骚扰自己,但谁曾想那人一见到德里安就吓尿了裤子,后来不过吓了几句就直接自爆了。 德里安实在纳闷。 他们到底是怎样宣传他的,他也没那么可怕吧? 怎么一个个见了他跟见了鬼似的。 艾薇听见他没事,也松了口气,高兴地和他说起了自己稿子被布鲁斯老师赏识的事,说完后才发现德里安许久没有出声。 艾薇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在摆弄自己的手。一会儿捏捏她的手指,一会儿捏捏手心,一会儿又十指相扣,玩的不亦乐乎。 艾薇:“……”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德里安“嗯”了一声,随意道:“我在听。” 但手上依旧没有停,还是把玩着她的手。 艾薇真的很想吐槽一句:有那么好玩吗?你没见过手? 但她不敢说,只怕说了德里安又要找回场子来,艾薇早就已经明白了,从德里安这里逞口舌之快可捞不到好处。 德里安只觉得新奇。 怎么这么小的一只手。 女人的手都是这么软的吗?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的。 艾薇的肚子也很扁,那么窄的腰里面真的有内脏吗?要怎么装下啊。 他抬眸看了一眼艾薇,却见她又气鼓鼓地别着脸,不知道为什么又生起气来了。 德里安低笑了一声。 “你又偷着乐什么呢……” 艾薇看起来更生气了。 但他只觉得可爱。 他以前不觉得自己是多么有好奇心的人。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关于艾薇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好奇。 夜色淹没着两人,丝丝缕缕的月光透过来,艾薇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身影。 她听见德里安突然没厘头地来了一句:“我以前养过一只金丝雀。” 艾薇眨了眨眼,等待着他的后续。 德里安顿了顿,手指滑进艾薇的指缝,两只手扣在了一起,他沉沉望着交叉的两只手,声音很轻:“我喜欢看它吃东西,看它洗澡的时候把水溅的到处都是。有一次他飞出了笼子,被狗一口咬住,吓得我连忙去扣它的嘴……” “噗。”艾薇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 光是想想小德里安慌张地去扣狗嘴的样子就很想笑。 原来就算这么从容不迫的德里安,在小时候也是会慌里慌张不知所措。 见艾薇终于没那么紧张了,德里安也低笑了起来。 艾薇随口道:“后来呢?” “后来啊……”德里安思索了半晌,声音淡淡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后来就被那条狗吃掉了。” 艾薇一下就不笑了:“……” 原来不是温馨童年回忆,而是童年阴影吗? “那也太惨了……” “惨吗?” 德里安笑了一声。 低声道:“谁让它非要飞出笼子呢?明明只要待在笼子里就会好好的——” 微凉的风吹过裸露的脚踝,凉意似乎从衣摆渗进了脊背,艾薇不知为何感到莫名的悚然,下意识缩了缩手指。 德里安却突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几乎把她的整只手包进了手心,他声音温柔:“这里是不是太阴了?怎么手这么冷。” 又说:“你先回家吧,我还要把衣服换了,还有一些后续的收尾工作。” 见艾薇没动作,他语气一变,柔和又带着几分上扬的声音像带着小钩子一样,勾唇道:“怎么?舍不得我了?” 说罢他捏了捏艾薇的手心以做安慰,他手指上带着薄茧,摩挲过艾薇细嫩的手心带起一阵痒意。 又是这副像逗小狗一般的模样。 艾薇又羞又恼,一把拍开了他的手:“我走了。” 德里安低低地笑了起来,艾薇头也没回地走了,雪白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脚下步履匆匆,似是斗气似的不想让德里安看出一点留恋。 德里安目送着她离开,摩挲着手心的余温,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散了开来。 本森嘴被德里安用法术封上了,也不能说话,只能委屈巴巴地待在德里安口袋里。 德里安一只手把它拎了出来,毫不留恋地扔在了地上,本森自己在半空中跳了一跳,缓冲了下落的力,啪嗒一下栽在地上。 “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德里安一脚踩在了它的身上,丝毫没有收劲,地面寸寸断裂,本森只感觉浑身的内脏都在被压迫。 它仰起头,望着德里安冷漠阴戾的眼眸,只感觉脊背发凉。 它只是受不了和那个红毛小子在一起,他身上的火元素灼的他浑身难受,就偷偷跑出来了,谁曾想误打误撞进了一间屋子,还听到了主人和莫里斯的谈话,还因为望见了满墙的血肉惊呼出声,让他们被艾薇发现。 今天或许它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前几次因为侥幸而活下来了,这回可就真的要死掉了。 德里安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主人,它一直都知道。 所有阻挡他、妨碍他的,都只能用鲜血为他的利益让道。这就是塞琉帝国的光明神教前教皇大人,曾经拥有高于帝王的无可比拟的霸权。他的登顶是踩着无数人的尸身上去的。 不过是因为看着艾薇喜欢它,才容忍了它这么久。 如今主人可以忍耐艾薇,也不过是因为她还没有触及他的底线和利益。 但艾薇和它,从始至终只是主人的工具,如果主人真的失去耐心了,那艾薇也算不上什么,更何况它了。 作为古蛇神族后裔,它们崇尚力量,最强大的就是王,而弱者就应该被强者寸寸撕碎,这就是弱肉强食,这也是它追随德里安的理由。 德里安眸光冷冽,瞳孔中赤色光芒流转,刚要脚下用力踩碎它身体的动作,却突然间顿住了,眼里的暗芒似是被凉水浇灭了的火光一般熄灭。 不过一瞬,艾薇的声音在拐角处传来,她怕德里安听不见,音量提高了一些:“对了,德里安。记得带小青回来,它是在你那吧?” 德里安冰冷的目光寸寸略过本森颤抖的身体,声音却柔和:“在啊。” 艾薇舒了口气,随口道:“好,那你们快点回来,我先走了。” 等艾薇走后许久,德里安才嗤笑一声:“……倒是你命大。”《 》 30、起床困难 本森感觉很不可思议,忘着德里安离去的背影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身体依然痛的发麻,在刚才德里安踩上来的时候,它还以为自己的身体马上就要断了。 他也很惊讶,艾薇竟然会记得来找它。 它之前还以为她是个满眼只有钱的女人。毕竟第一次见面就要它住宿费。 本森一直很纳闷,它见过的那些女人,都对小动物很喜欢,还会腻着嗓子跟傻子一样对小猫小狗说话,就算是刚开始很怕它的蕾娜塔,后来还经常喂它夸它可爱。 而艾薇和她们不一样,她不会对着小动物尖着嗓子说话,更不会是一副喜欢的不得了的模样。就算是邻居家的小猫扑她的鞋,她也只是任由它扑挠,等它玩够了之后再默默移开脚,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低下身子摸它的头。 她说不上讨厌小动物,但当然也说不上喜欢。 她对待动物就像对待人一样,仿佛人和动物在她这里没什么区别。她对待动物淡淡的,对待人也是疏离的。 本森有的时候会恍惚觉得,艾薇和德里安有些地方很像。 但说不上哪里像。 最后本森悄悄钻回了那间屋子,它也是怕德里安再次丢下它,只能紧紧跟着他。 屋子已经被收拾干净了,那些血迹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莫里斯正帮德里安拿着外套,在德里安出来后微微躬身递上。 德里安随手接过,瞥到了本森呲溜一下钻进了自己的口袋,只是淡淡收回了目光,默许了它的行为。 本森心脏一直怦怦跳,毕竟是侥幸才捡回来一条命,担心主人又杀个回马枪。 但好在他根本没在意自己。本森呼了一口气。 今天的小命是保住了。 德里安边走边推门出去,阵阵冷风掀动着他的衣摆,他冷笑道:“这下估计他们要老实一阵子了。” 莫里斯犹疑道:“大人,我看着这个魔法师很是眼熟,会不会是……” “所以说啊,也只能老实一阵子了——”德里安意味深长的开口。 “大的还在后面等着我呢。” “如今这点程度我可以陪他们玩玩——但仅限于手不要伸的太远。” 莫里斯有些惊讶地提醒他:“大人您现在还不能……” “我知道,莫里斯,我当然不会失信,你提醒我好多遍了我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德里安随口道,他瞥了莫里斯一眼,“我看起来像是什么都忍不了的人吗?” 莫里斯脸色严峻:“大人,您不能总是这样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那道诅咒的反噬可不是您现在的身体能承受的……” 德里安却突然不言语了。 许久才抬起眼眸,如那天一样的漫天星光倒映在他的瞳孔,他定定站着,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德里安垂下了眼睫,缓缓开口:“……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 翌日。 德里安刚要起身下床,就感觉衣角传来一阵拉力,他转头看见艾薇脑袋还埋在被子里,一只手松松地扯着他的衣角。 她声音有些闷闷的:“我今天跟你一起去。” 艾薇听见德里安轻笑一声,说:“你的脑袋能从被子里起来再说吧,先睡吧我一会叫你。” 艾薇感觉半边身子都不受自己控制,只有一半大脑还是清醒的。 德里安的声音像是隔着好几层云雾穿过来。 她下意识地顺从意识刚要答应,就顿时清醒了过来。 “……不行,我要起。”她脑袋在被子里滚了几下,一会儿却又趴着一动不动了。 本森在不远处看着,翻了个白眼。 人类真是没用,起床都起不来。 德里安却不恼,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衣角,只是低笑了几声,然后伸手去抬她的胳肢窝,不过微微一使劲,艾薇半边软塌塌的身子都被提了起来,人也清醒了许久。 她迷迷糊糊地眼睛睁开一条缝,望见德里安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醒了没?” 艾薇看见他这带着点玩味的笑,换做以前早就发火了,但早晨的脑子实在迷糊。 她只是缓缓点了两下头,等德里安松了力道又一下栽到他的身上,下巴抵在德里安的肩膀上蹭了几下,哑声道:“你帮我……” 德里安在刚才艾薇软绵绵倒在自己怀里时就一愣,现在又听见她撒娇似的耳语,吹出来的热气让他感觉半边脸颊都有些发烫。 “好。”最后他只得这么说了一句。 德里安罕见的话少,让艾薇也清醒了不少,心里预感不好。 果然下一秒德里安就掀起了她的衣摆,白皙的腰肢顿时露出了大片,甫一接触到空气,凉的她一激灵,脑子也瞬间清醒。 果不其然等她抬头看时,德里安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怎么?不是要我帮你吗?” 语毕不等艾薇说话,她的上衣就被脱下了,德里安却真的像在给她穿衣服一样,拿起桌上的衣服给她套上,但手指却时不时有意无意地碰触到皮肤,带起一阵痒意。 这一趟下来,艾薇脸都涨红了,眼见他要去脱自己裤子,她赶忙按住他的手:“我自己来。” 德里安没打算再逗她,只是站起身,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啊啊你背过去!”艾薇赶忙一把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我要长针眼了……” 以前她都起得很晚,从来没见过德里安换衣服,现在才发现视觉冲击这么大。 德里安有些不明所以,无辜地望着她:“我哪里你没看过,我——” 艾薇已经一下跳起来站在床上捂住了他的嘴,却对上他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睛,艾薇明白他是故意的。 一点亏也吃不了,真不愧是你啊德里安…… 现在如他所愿,自己真的被狠狠报复到了。 德里安也见好就收,知道艾薇脸皮薄,懂得在艾薇生气之前收敛。 他果真退开了几步背对着艾薇开始换衣服,突然动作一顿:“不要偷看哦——” “谁看你啊,少自作多情了!” 德里安只是低低笑了几声。 …… 俩人洗漱完天色已经大亮了,艾薇帮德里安打下手做完了早饭,简单吃了点出门了。 走在路上,有不少人和德里安打招呼,就连街边卖花的莉亚夫人都认识他,德里安也全都笑着回应了他们。 只是今天说的比较多。 “呦,德里安,这个小姑娘不会就是你的新娘子吧?”莉亚夫人调侃道。 艾薇抬头,只能望见德里安分明的下颌线和他勾起的唇角,她听见他说: “嗯,是我的妻子。” 艾薇像是第一次认识德里安一样,呆呆地望着他。 内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填塞了整颗心脏。 很新奇的感受。 或许这就是被人认可的感觉吧。 莉亚夫人笑着说:“小姑娘长得真是标致,有这么漂亮的妻子真是你的好运,好好珍惜吧。” 德里安刚要开口,就感觉到胳膊传来一阵压力。 艾薇主动抱住了德里安的胳膊,笑着开口: “有他也是我的好运。” 德里安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低头望向她,看到她在阳光下像是在发光的浅金色发丝和她白皙的脸庞,让他想起了许多年前在教堂彩窗上看到的天使。 德里安没听见莉亚夫人说了什么,只感觉世界一片安静,脑海中一阵恍惚。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的哥哥,还有这塞琉帝国的所有人,说他是他们的噩梦,他的到来就是灾难。 但艾薇说他是她的好运。 德里安已经无暇去分辨这其中是不是有客气的成分,他只觉得世界晦暗下来,周遭唯有她的笑颜是鲜活的。 直到艾薇见他许久未出声,扭过头叫了他一声:“德里安?” 德里安回过神来,眼神有些晦暗,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眨了眨眼,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温和的笑脸:“怎么?” 真是啊…… 德里安。 这么容易就动摇了,这可真不像你。 不过是些小风小浪,这点程度是不可避免的,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他这样安慰自己。 艾薇觉得德里安像是望不穿的云雾,总是看不穿他在想什么。 或许其实是她多想了? 她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 等到了教堂,德里安去换衣服,艾薇也开始前往和布鲁斯老师约定好的地方。 但到了东边的花园却一个人也没有。 艾薇踩着花岗石铺成的小路,石头切割处很平坦,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所以踩在上面很稳不会乱晃。 鞋跟踩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哒哒声,与树叶婆娑声相应和。 艾薇有些新奇地观察着。 好神奇。 真的还没有枯萎啊…… 草木长青竟然真的可以做到,而且还没有依靠任何设备——虽然是用超科学的魔法。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打破这寂静,几只鸟扑扇着翅膀从树梢间窜出飞向了天空。 “救命啊——” 艾薇脸色一变,赶忙循着声源走去。 却见一位女士战战兢兢地躲在树后,望着不远处的小猫,小猫无辜地喵了几声。 她又开始大喊:“啊——走开!走开!” 艾薇环顾四周,晴空万里,阳光和煦,花园寂静无比,除了这只小猫也没什么值得那人害怕的东西。 她上前又望了望四周,还是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试探着摆摆手轰走了那只小猫。 望着那只小猫跑远,那位女士才呼了一口气。 她从树后面探出头来,感激地望着她:“您救了我的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艾薇望向她,那位女士拥有海藻般的浅棕色长发,瞳孔是比她瞳色更要深的湛蓝,脸上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个子比她还要矮上几厘米,看起来很是文静可爱。 艾薇:? 这里小猫都进化的这么无敌了吗? 还能取人性命? 不得了了。 但刚才它确实被自己一轰就走了…… “举手之劳罢了,”艾薇温和地笑了笑,“您知不知道薇尔莉特老师在哪里,她约了我在这里见面。”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要找的人,想要问问这位女士有没有见过。 毕竟都在教堂,而且看她的穿着打扮和年轻的面孔,或许是学院的学生,应该认识那位老师。 谁知道那位女士眨了眨眼:“诶,我就是薇尔莉特啊。” 艾薇:??!《 》 31、决定 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薇尔莉特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道:“啊呀,你就是布鲁斯说的那个小姑娘吧。” 艾薇还没从震惊中抽离出来,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堂堂首都魔法学院的文学系老师,竟然是个未成年?! 真是不可思议。 还能更离谱一点吗? 薇尔莉特热情地上前,一把抓住了她自然下垂的右手,眼睛亮晶晶地仰头望着她:“不愧是布鲁斯推荐的人,文章写得好,心肠还这么好!” 艾薇眼睛被她明媚的笑脸照得有些睁不开。 神啊,好耀眼—— 这么可爱年轻的女士真的是老师吗? “那个……” “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和薇尔莉特老师我说哦。”薇尔莉特对她十分满意,开始树立开明体贴的老师形象,带着几分老成地说。 “冒昧问一下,老师您今年多大了?” 薇尔莉特愣了愣,明白了她什么意思,倒也不恼,只是弯起眼睛笑了笑:“我啊,我上个星期刚过完108岁生日。” 艾薇眼睛都瞪大了:??! 什么??! 108?! 明明长得比她还要年轻,岁数却是她的五倍…… 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吗? 艾薇仔细看了一眼薇尔莉特,皮肤光滑柔嫩,眼睛也很有神。 根本不像百岁老人啊! 薇尔莉特似乎很享受这种自爆年龄后看到别人露出震惊表情的感觉,她有几分掩不住地得意,但只是含蓄地轻咳了几声。 “不要惊讶啊年轻人,其实我不是人类。” 艾薇内心嘀咕:看出来了。 “那您是……?” “太失礼了!怎么能随便问人家的种族!”薇尔莉特佯装生气地开口。 艾薇有些惊讶。 原来种族也算隐私吗? 但她还不太了解这个。 “抱歉——” 她还没说完,薇尔莉特就打断了她:“当然,如果你做我的学生,我是不介意的。” “好了,艾薇——”她退后几步向她伸出手,仿佛褪去了稚嫩一般,弯起唇定定望着她,这时候才从她脸上看到百年人生经历的沉淀感,“你愿意当我的学生吗?” “陪我一同到首都,我可以给你这个名额。” “不管是你的为人,还有你的文章。” “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艾薇怔了许久。 因为她想起了几个星期前也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莱斯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他隐隐带着颤抖的声音在记忆中浮现。 “不管那个男人是你的什么,远离他。” “如果可以,来首城。” “那里有人或许可以帮你。” 她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 毕竟她只是个npc,帝国首都和魔法学院什么的,这些都是故事剧情触发的首要地,也是npc死亡率极高的地方。 她一个毫无魔法天赋和主角光环的人,去了这不纯纯领盒饭? 但这是她难得的机会…… “我还有丈夫,我们才刚刚结婚,他就在这里的教堂工作,我不能……” “不,艾薇,信我的,你应该去和你的丈夫好好谈谈,我相信他能理解你的。” 艾薇也有些举棋不定。 她不想领盒饭,但也不想天天吃白饭,虽然这里的女性结婚后大多都不用上班,何况她以前还是子爵小姐。但她本就不属于这里,她做不到心安理得地享受,这对德里安太不公平了。 毕竟结婚是两个人的事。 德里安很可靠,在这种事情他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或许真的可以问问他。 就算去不了,条条大路通罗马,她还能堵死在这一条路上不成? “……好,我会考虑的,我明天会再来找你的,薇尔莉特老师。” …… 纳尔正在给自己培育的无土花朵浇水,听见有人哼歌,转头望见薇尔莉特高兴地向这边走来。 “哟,遇见什么了这么高兴。”他适当地笑着调侃了一下。 布鲁斯前几天的药剂作业没完成,正在身旁倒立着抄药剂书。 薇尔莉特刚要说话,望见这幅场景就开始捂着嘴笑:“哦,可怜的小布鲁斯。” “您也笑我……”布鲁斯有些无奈。 “……纳尔老师,我已经抄了一上午了,还不能休息吗?” 他刚开始还能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拿笔,后来笔都拿不动了,只能用嘴叼着写。 衣服已经全部堆在了颈部,露出大片平坦且肌理分明的腹肌,因为腰间用力,侧腰上的赤色火鸟纹身随着腹部用力在皮肤上微微收放着。 汗水直往下淌,但马上又被身上的火元素蒸发,消失在空气中。 纳尔却不理他,薇尔莉特也恍若无物一般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开始回答纳尔的问题:“能不高兴嘛,我马上就要有新的学徒了。” 布鲁斯刚才迷糊的大脑一下就清醒了下来,连忙接话: “是……是艾薇吗?她答应当你的学徒了?” 不是吧。 那以后他就是艾薇的学长了! 他们以后还能在同一个学校学习!! 不。 他不能再有这些非分之想了。 艾薇已经结婚了,他不应该做第三者,如果他的哥哥和父亲知道了也会打死他。 但如果艾薇愿意的话…… 纳尔瞥了他一眼:“怎么,不累了?那再抄一本吧。” “不,不,我错了,我累,我特累——老师,求你了……”见纳尔不为所动地喝着茶,他转头又开始对薇尔莉特说。 “薇尔莉特老师,我也是您的学生啊,你一定不忍心看着您的学生累死在您的面前吧?帮我求求情……” 薇尔莉特不为所动:“哦,你是说我那位回回笔试都不及格的学生吗?” 她话锋一转:“但——老师我今天心情好。纳尔,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小布鲁斯一马吧。” 纳尔叹了口气,也觉得差不多到时间了,当真把布鲁斯放了下来。 魔法束缚甫一消失,布鲁斯就滑坐在了地上。 虽然他大口喘着气,但身上却没有一点汗——因为途中都被火元素力蒸发了。 “你小子终于干回正事了,一个小镇子里竟然有这种有天赋的孩子,而且她的光明亲和力应该并不低,可惜——没有魔法天赋。” “当剑士身板也不够,药剂师大多都是世家传承,她也没什么机会。” 薇尔莉特思索了一瞬:“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了,偏偏出生在一个普通小镇,心肠也好。” 纳尔不以为然:“这世界上好人多得像天上的星星,不算什么罕见的优点。” “您还是说话这么刻薄,布鲁斯可护着那小姑娘了,别等他跟您翻脸。”薇尔莉特不嫌事大地开口。 “他敢?”纳尔嗤笑了一声。 布鲁斯确实不敢,但是嘟囔着:“艾薇确实和别人不一样……” 但他却说不上来。 艾薇确实普通,但他就是觉得她哪哪都好。 而这些好,他觉得好,别人不一定也这么觉得。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但他觉得艾薇并不会止步于此。 因为她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 “去首都?” 艾薇点了点头,手也搭上了他的胳膊,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德里安,等待着他的答案。 德里安却毫不犹豫地回答:“好啊,你想去就去。” “诶。”艾薇没反应过来,只是眨了眨眼有些懵地望着德里安。 德里安笑了起来,手指掐住了她的下巴,声音像带着小钩子一样开口:“怎么?难道你以为要求我许久才行吗?” “这本就是你自己的事,我就算是你的丈夫也无权干涉。” “当然,如果你想,我要点报酬也可以。”他有些坏心眼地凑近了艾薇的脸。 艾薇却没有躲,德里安眼神暗了暗,当真吻了上去。 一吻结束,艾薇微微喘着气,揪着德里安的胸口的衣服。 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你说的对,我不应该这么瞻前顾后的,当然,也谢谢你支持我。” 似乎觉得诚意不够,她仰头吻上了他的脸颊:“谢谢你,亲爱的。” “但我以后就见不到你了……” 德里安却不以为然: “我可以去找你,而且下个月我就要升职了,或许有机会被分配到主教堂,到时候我们就在那里买套房,搬到那里住,好不好?” 他撕开空间裂缝再到首都用不了两秒,而且艾薇不在这里,也方便他放心大胆地清除一些祸害。 菲利克斯放走那个小子可给他惹了个大麻烦。 那些人前仆后继地来,他也是时候去躲些清净了。 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塞琉三世一定想不到自己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到时候再露面吓唬他们几句,那些人就能安稳几年了。 艾薇有些感动:“德里安你越是这样,越让我舍不得你了。” “你们什么时候走?” “有些急,布鲁斯说后天他们就要走了,我觉得和他们一起去也方便些。” 德里安有些失落的样子,垂着眼睫:“哦——后天啊。” 他本就是极为出众的相貌,第一眼会让人觉得美,而不会让人觉得阴柔,他这样垂着长长的眼睫,轻轻蹙眉抿着唇,让人看了都觉得心碎。 好一个大美女。 艾薇突然萌生了想看德里安女装的念头。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他试试。 “舍不得我吗?”她明明看出来了,但还是故意问道。 这话术倒颇有些像德里安以前逗她一样。 人就是这样,明知道会被报复,还是喜欢反复试探。 德里安听出来了,掀起了眼睫,出乎艾薇预料的报复没有到来,他只是把头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呼出的热气吹在她的颈间带起一阵麻意,他故意低哑道: “嗯……舍不得。” 艾薇感觉自己心跳乱了一拍。 有点自责地想。 现在都要离开了,她还这样逗弄他,真是罪恶。 下一秒德里安的动作又让她僵在了原地。 他手不老实地覆上了她微微屈起的膝盖,有缓缓向上摩挲的趋势,低声道:“……可以吗?” “最后一次了……” 说这话的时候德里安抬起了脸,眼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有些可怜地望着艾薇,那双深绿色的眼睛波光潋滟,眼角那颗痣为他增添了几分蛊惑。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德里安不可能一下变得那么老实。 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今天也和他杠上了,偏不如他的意,只是湊上前蜻蜓点水地贴了一下他的薄唇,笑嘻嘻道:“不过亲一下?怎么不可以?” 德里安也愣了。 望着他渐渐咪起的眼睛和勾起的唇,艾薇心道不好。 完了,玩脱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眼前天旋地转,两人一起跌到了地毯上,艾薇被德里安压在了身下,她慌忙抬起眼,撞进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他竟然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 艾薇傻眼了。 她没想到一惯矜持有礼的德里安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涨红着脸,连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啊啊你别说了……” 德里安却不以为然,反而捧住她捂自己的手细细亲吻了起来,眼睛晦暗,直直地望着她,嘴角弧度不减:“我怕你听不明白,毕竟某人总是喜欢跟我装傻。” 她现在明白了! 德里安才是脸皮最厚的人! “那……”她手心被德里安舔了一下,她痒得蜷缩了起来,德里安一把抓住她的手向自己胸口贴。 这下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扇他都怕他舔自己手。 艾薇怔住了。 灯光倾撒而下,却被德里安挡了个彻底,他一只手撑在她的脸颊两侧,耳尖微红,另一只手捧着她的手贴上他的胸口。 “听,心跳的好快……” 艾薇望见他这幅样子也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是谁的心跳。 她……好像心脏跳的也有些快。 德里安勾唇,微微俯身,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低声道:“……好不好?” “就这一次——” 接下来的话全被德里安堵进了喉咙里,她微微仰头,藤蔓似的手臂攀上了德里安的后颈,接受了这个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