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向他提问》
1. 盗版软件,放我回去!!!
【该软件具有一定危险性,涉嫌**等信息,请问是否要继续安装?】
看着手机安装界面弹出来的信息,纪觅依眼睛一亮,不忍发出惊叹:
“啊哈!下对了!”
她毫不犹豫点下“确认”的按键,手机再次弹出提醒——
【确定授权本软件单次安装?请输入手机账号密码……】
这第二次提醒如同一针强心剂,让颇有经验的纪觅依更加坚信这个软件的可靠性。
软件安装完毕后,纪觅依的手机界面出现了一个新软件,绿色的图标背景上画着一只白色粗线条的简笔乌龟,乌龟屁股下拉出三个字“海龟汤”。
看到这样一坨东西出现在自己手机上,纪觅依终于产生了一丝怀疑,这倒不是对软件的,而是对开发者——
作为一个海龟汤爱好者,纪觅依可算是玩遍了网络上所有自己感兴趣的汤,正愁无汤可玩时,一篇小蓝书的帖子精准推送给了她。
【你这辈子绝对没玩过的海龟汤!】
这个醒目的标题一下戳中了纪觅依的好奇心,虽然网络上不乏标题党的出现,但不得不承认,这招对纪觅依从未失效,她戳进帖子立马开始浏览正文。
【本人资深海龟汤爱好者,准备开发一个软件,保证是网上从未出现的原创汤,绝无仅有的沉浸式体验感!评论区抽一人体验(限成年)。】
“抽一人”给纪觅依躁动的心泼上一盆冷水,“限成年”这三个带着点其他意义的字又点燃了她的斗志,这一冷一热的刺激感怂恿着她。
点赞收藏评论一套连招输出后,评论区一个名叫“海龟汤最严厉的母亲”的账号在一堆“nono”里显得格外突出。
“好了!就不知道多久开始抽啊,只能等待咯……”纪觅依嘀咕了两句,被突然戳中了音乐细胞,哼唱着陶吉吉的歌曲。
她越唱越嗨,已经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中,下一句马上要到第二段副歌的时候,小蓝书“叮咚——”一声打断了这份投入。
纪觅依点开后惊得手机都抖了两下,刚才发帖的人居然给自己发了私信。
“啊?我中了!”纪觅依一直以为自己是拉低中奖率的存在,没想到这次破天荒的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她飞速扫阅私信内容。
【恭喜你,获得本软件的测试资格!
为了保证本软件开发过程的保密性,下方链接为一次性链接,在您安装完毕后自动销毁,因为海龟汤内容部分信息具有限制级,安装时的安全提醒可以忽略哟~】
【谢谢谢谢![玫瑰][玫瑰]】
纪觅依激动到打字的速度都比平常快了几倍,在简短表达了自己的感谢后,她收到了发帖人的秒回。
【不谢哟!在玩完后有什么反馈和建议可以随时私信我,祝你玩的愉快![微笑][玫瑰]】
真是个好人!
在这一判断下纪觅依熟练的复制链接,粘贴在浏览器,下载安装一系列流程完成后,那坨乌龟的出现让她陷入怀疑——开发者的审美还健在吗?
这个图标的草率程度堪比自己小时候画的小鸡啄米图,甚至更胜几筹。
嘶……那这海龟汤内容质量……能有保障吗?
纪觅依心中升起疑惑,可这一体验资格本身就是白得的,“不能端起碗来骂娘”的道德操守殴打着刚萌芽的质疑。
“不管是什么,我高低都得尝尝!”纪觅依抱着决心点开了软件。
低沉醇厚的男声伴随着舒缓的钢琴声飘来:“欢迎您进入海龟汤的世界!”
手机页面浮现出龟背花纹,无数个牛皮纸卷轴交汇,不断盘旋,像是龙卷风吸引着纪觅依的视线向风眼汇聚。
“点击页面,我将为您抽取最符合您的海龟汤。”
她按照指示行动,一份卷轴脱离出来,缓缓铺平。与此同时,一支羽毛笔飞入,在空白的纸面上飞快书写着。
【庄园的秘密】
男声再次响起,却更加缥缈,如同一阵烟裹挟着牛皮纸上斜体的文字流入纪觅依脑海:
“作为一位不受宠的小姐,伊拉能来到这座庄园已然是幸运,奇怪的管家给她立下了三条规矩。”
男声停顿了两秒,纪觅依立马集中注意力,按照她的经验,这一定是主持人在暗示关键信息。
主持人的声线陡然变得空灵而诡异,仿佛贴着她的耳廓低语。
与此同时,手机屏幕上的牛皮纸卷轴渗出血色的墨迹,勾勒出三条规矩:
“第一,庄园内禁止向任何存在祷告。
第二,夜晚有时洗浴间会传来奇怪的声音,请不必理会。
第三,黄昏三声钟响后,禁止在卧室的穿衣镜面前长时间驻足。”
“注意!”纪觅依还是一头雾水,这个汤给的信息看似具体,却让她不知从何推断。
主持人短暂停顿后继续念道,毫无留给她思考时间的打算,“开局您只有十次机会,主持人只能回答‘是’、‘否’、‘是也不是’或‘没有关系’。推理出关键正确信息后将为您增加不定提问次数,本汤为沉浸式,请问您做好准备了吗?”
“准备好了!”
反正也只是一场游戏,纪觅依迫不及待准备开始,手机界面的文字缓缓褪色淡化,龟背纹样又出现在眼前,加粗的红字逐渐浮现。
【温馨提示:请找到并相信“真正的主持人”,因为只有@#!“?不会骗你。切记,每一次向主持人的提问都会消耗您宝贵的次数。】
???
什么?
那刚才说话的不是主持人?!
纪觅依还来不及分辨这串乱码是故意设计还是系统出现了问题,手机屏幕陷入一片黢黑,映出她自己错愕的脸。
“我靠!死机了?这盗版软件不会把我手机弄坏了吧!”
她下意识想强制重启,拇指刚找到按键,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便劈头盖脸地砸来。
视野中的黑暗瞬间有了质量,像一块厚重的绒布将她从头到脚紧紧包裹。
在意识被彻底吞噬的边缘,她只感觉到太阳穴传来两下尖锐的、如同电击般的刺痛。
好晕......
马蹄的哒哒声裹着潮湿的霉味连绵不断,纪觅依的意识随着一阵有规律的颠簸缓缓浮现,当她想睁开眼,眼皮却如千斤重,迫使她只能继续处在黑暗之中。
我被绑架了?
这种离谱的故事情节,纪觅依只在小说里见过。
我只是想玩个海龟汤啊!
我既不是哪个豪门贵族的嫡长女,也不是哪个霸道总裁的在逃金丝雀,我一个单休的苦逼上班族,谁没事绑架我啊......
纪觅依已经无力吐槽了,但此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就算看不见,也摸得着!
她到处摸索着——脚下的木板冰冷而坚硬,却摸不出毛刺,身下的坐垫柔软而舒适,被细腻的绒布包裹着。
马车?
如果真的被绑架了,又怎么会是马车?
纪觅依坐回到软垫上,她想不通,如果真的是绑架,自己更应该待在一个密闭的箱子中,可这一想法在她将手伸出侧门的窗口时被彻底否定。
那就算真的在马车里,这个现代社会基本见不到的东西里,自己怎么会这么舒舒服服、毫无束缚的坐在这?
纪觅依的大脑在飞速转动,她一紧张就习惯揉搓身上的衣服,宽大柔软的丝绸裙摆在她指尖反复摩擦。
嗯?不对不对!?
自己明明穿着睡衣啊?!
哪来的裙子?谁给我换的啊!
纪觅依都要崩溃了,绑架就绑架,怎么还换衣服啊......
她指尖揉搓的速度愈发加快,几乎要摩擦出火花,对目前局面的未知不停的抓挠着纪觅依焦躁不安的内心,她不停暗示自己,深呼吸,深呼吸——
纪觅依向身旁摸索,如果是马车,那么一定有打开车门的办法,打开后呢?跳车吗?可是自己连眼睛都睁不开,什么都看不见,绑匪把她抓回来简直轻而易举。那难道什么都不做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1279|1915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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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心中百般纠结时,马车前方传来一声悠长的“吁——”,马车稳稳停住,马蹄声也逐渐收住。
纪觅依顺势后靠着软垫,头一歪,假装自己还在昏迷。
“伊拉小姐?伊拉小姐!”
纪觅依紧闭的眼皮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一般,在这两声呼唤中缓缓抬起,逼着她面对新局面。
眼前的车夫一脸凶相,古铜色脸像一张粗糙的老树皮,眉头紧蹙印下深刻的纹路,眼窝深陷,眼球又微微凸起,纪觅依看到这张像是要把她吃掉的面孔吓得呼吸一滞。
看到纪觅依被吓得愣神,车夫突然一笑,显得有些笨拙,脸上的凶意荡然无存。
他微微躬身,左手抬起:“伊拉小姐,辛苦您了!您未婚夫庄园的管家先生已经在门口等候您的到来了。”
纪觅依的大脑还在宕机中,身体却先开始行动,她的左手轻轻搭在车夫布满老茧的手上,顺着车夫的搀扶走下马车。
脚下的大道在远方逐渐聚拢,最后收束在一座铁青色的镂空雕花大门,门前站着一身标准管家制服的男人。
“时间不早了,那我先走了,再见,伊拉小......”
车夫将一个手提箱放在纪觅依脚边,跳上马车,缰绳一抖,轻喝一声,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像是在逃离什么危险的地方,不敢歇一口气,连带着那句道别在飞驰中模糊不清,只留下一片扬起的尘灰和匆忙的背影。
纪觅依盯着地上车轮掉头留下的短弧印傻了眼,她在马车上那一番推理被现实掀翻——这不是绑架......
这是穿越了!!!
在更糟的现实面前,绑架都成为了一种更幸运的痴心妄想。
穿越就穿越吧,纪觅依摆烂了,那小说里的穿越要么个个金手指,要么提前知道剧情。
结果轮到她,穿进一个类型未知、汤底未知,甚至连主持人都是未知的海龟汤!
她连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没法保证啊!
纪觅依都想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可自己的身体像是有着另一套程序——
如果有人围观,就会看见一个身着宝蓝色长裙的贵族少女在原地停滞不到半刻钟,嘴角勾起,微微弯腰拾起手提箱,向着庄园走去。
外表的伊拉小姐有多优雅,内里的纪觅依就有多抓狂,此时的她根本控制不住这具身体。
如果她能控制,那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往庄园走去!
进了那个鬼地方可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进入海龟汤所描述的场景,可自己被命运的大手把控死死的,看样子,这个庄园是必进不可了......
随着离庄园越来越近,纪觅依感觉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在逐渐回归到自己手里,直到和管家面对面站定的那一下,手提箱在右手的脱力下摔倒在地上,左手开始在身后疯狂揉搓着裙摆,伊拉的躯体彻底被纪觅依的意识接管。
就逼着我走到关键节点呗......纪觅依已然无力吐槽。
她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管家,他黑发绿眸,单片金丝眼镜严丝合缝的倚在眉骨与鼻梁之间,金色的细链垂落在被白衬衫包裹的脖颈旁边,身上的制服显得无比妥帖,肩线平直,腰部利落一收,笔直的站在那里宛如一道黑色的垂直线。
管家似乎发现了纪觅依的观察,随即左手背至身后,右手放在左胸上,缓缓俯身,做出一个优雅到无可挑剔的鞠躬礼。
他的眼睛眯起,嘴角微微一勾:
“欢迎来到庄园,伊拉小姐!”
管家说完后自然提起被纪觅依抛下的手提箱,侧身站直后右手在身前流畅的划向庄园方向,作邀请状:“请随我来,请允许我带您参观您未来的庄园——”
即使纪觅依现在内心有一百万个一千万个不愿意,也只能跟着走进庄园。
她目前所看到的一切好像都在与她的认知相悖:落荒而逃的车夫,不明来历的身份,过于年轻的管家......
如果可以,纪觅依真的想跪在地上冲天咆哮:
“盗版软件,放我回去!!!”
2. 那个管家 奇怪?
“非常抱歉,伊拉小姐。维森伯爵喜静,除了我之外没有仆人居住,庄园只会定期雇佣仆人打扫。如果您有什么需求,请尽管和我提。”
纪觅依紧紧跟随着管家,在他背后四处打量——
脚下的石板小路常年没有修缮和保养,深褐色的土渣蜷缩在石板缝隙中,踩上其中几块时能感受到明显的晃动。
顺着略显崎岖的小路,纪觅依看到一座干涸已久的青灰色喷泉雕像,祷告的圣女伫立在那里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不知从何生长而出的红褐色藤蔓交错爬升,紧密缠绕着满脸悲悯的少女,疯狂的掠夺着她胸腔的每一丝空气。
纪觅依仰头注视着雕像的脸,圣女本该安详的神情被脸上的裂痕分割出痛苦,最深的那道痕迹从她低垂的眼睫下静静流淌,蜿蜒落下。
“注意脚下。”管家一句提醒拉回了纪觅依的注意力,她连忙道谢,心中却始终无法忘记那座雕像痛苦的神情。
圣女的泪水像是从自己的脸庞滴到了纪觅依的心尖。
这种极强的共情感搞得纪觅依不知道应该责怪自己的感性,还是赞叹雕塑家的鬼斧神工。
绕过喷泉,管家缓步走到主楼大门前,转身等待着纪觅依。
随着日头西沉,主楼大门投下了黑影,慢慢吞噬着前方的地面,管家站在其中,神情模糊不清,只看得清那双绿眸泛着光。
纪觅依提着裙摆三步作两步赶到大门前,与此同时,管家将她的手提箱温柔地放至一旁,双手贴在门上,手臂微微发力,“吱——嘎——”一声,门被打开一条缝。
随着管家推门的动作,门轴的转动像是垂暮老人发出的叹息,这声音拨动了纪觅依紧绷的神经,门内那片深不可测的幽暗催动着她心中不安的叫嚣。
身体本能地打了个寒颤,心脏也跟着抖动了几下。
管家将门推开后弯腰拎起手提箱,向门内的漆黑走去。
我要跟上吗?
天色越来越晚,落日的余晖慢慢暗淡,无声的倒数并催促着纪觅依做出决定。
就在她一边踌躇一边向主楼内挪动时,管家手持着烛台从黑暗中走来,成为门内唯一的光源。
恰在此时,一阵疾风从纪觅依身后袭来,拂开了管家额前的黑发,几乎在下一秒他侧身抬手,用掌心护住烛火。
在烛光的摇曳中,她看到了他额角苍白的疤痕,那处的肌肤像是熔化后又凝固的蜡,带着无法抚平的起伏。
这块被火焰舔舐后留下的印记在管家这张脸上出现,显得无比割裂。
“天要黑了,我带您回房,请进来吧!”
管家的黑发垂下,遮住了疤痕,他下巴微抬,便又变回了那个优雅得体的贵族执事。
纪觅依点了点头,快步走进主楼,身后的大门被无形的手拉上,“砰——”的一声巨响,吓得她本能转身,瞪大了双眼盯着紧闭的大门。
吓死我了!这门怎么自己就关了?
纪觅依思索着管家用力推开的大门是怎么在一瞬间关闭时,耳侧传来低语:“庄园的很多设施没有得到修缮,您被吓到了吗?”
我,被,你,吓到了!!!
相较于莫名其妙关上的大门,突然凑到身后“关心”的管家才是最恐怖的!
纪觅依感觉在管家凑上来那一下,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抓了一下,随后快速跳动。
强力的心跳声将要冲破胸腔,她双手握拳转身看着那个满脸无辜的管家,昏黄的烛光在他的眼眸中跃动。
纪觅依在他墨绿的眼瞳中看到了一丝猩红闪过,在下一次眨眼后又荡然无存,仿佛这只是她的错觉。
管家看着纪觅依眼里的愤怒,眉毛微挑,眼里有着难以察觉的玩味,他原以为她会恐惧,会害怕的尖叫,或是凌乱的逃跑,可此时的纪觅依双手握拳,呼吸加粗,恨不得下一秒冲上来揍他几拳。
纪觅依看到管家那个挑眉,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他就是故意的!这就是挑衅,纯挑衅!
可又能怎么办......
自己初来乍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目前能给她提供信息的也只有这位管家了,不管怎么样,先把今晚度过。海龟汤的汤面提到了他,再加上他这样捉弄自己,多多少少能算个重要NPC吧,还是先和平相处吧......
纪觅依一边心里循环默念“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一边调整呼吸,整理好自己的状态后,她假装颤颤巍巍的说道:
“这里,这里怎么这么黑啊!管家,你为什么不把灯点上?我第一次离开家,我真的,真的很害怕......”
纪觅依说到最后声音甚至带了哭腔,几度哽咽。
管家眼睛眯起,打量起面前这位泫然欲泣的贵族小姐,他的沉默在对方双手不断擦拭眼泪时宣告失败。
“很抱歉,这是我的失误,希望您能够原谅我的愚钝。”他弯腰鞠躬行礼,“我会为您亮起所有的灯,满足您的需求是我作为管家的基本职责。现在时间已晚,请您允许我带您回房休息。”
他说完后站直,深深的注视着眼角泛红的纪觅依,微微侧身,示意她跟着自己。
纪觅依在管家身后穿过长廊,双侧的壁灯被他一一点亮,在一段段光明的指引下,纪觅依走向了中央摆放着长桌的大厅。
管家步履沉稳,从容不迫,盏盏烛火与灯光在他手下渐次苏醒,温暖的光晕逐寸驱散了大厅的昏暗和纪觅依的不安。
可对于刚才的事情,她依旧心有余悸——
自己又不是专业演员,一下子哪哭的出来,只能疯狂揉眼睛,想方设法挤几滴眼泪,试图蒙混过关。
纪觅依庆幸着管家没有细究,同时对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产生了一些推测:
管家主动将过错归到他自己身上,这说明至少现在,自己作为庄园未来的女主人有一定的话语权,提出的要求也能得到满足。
而他肯定不是打心眼里认可自己的身份,并诚心服务!
他的眼神和表情更多是对自己的好奇,自己对他而言只能说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存在。那这份好奇消失的时间会不会是危险降临的那一刻呢?
纪觅依无从知晓答案,但她明白,在这份好奇没有消失之前,她要想方设法拿捏住管家,才有可能在这个未知的世界里存活并发现真相。
认知到这一点后,纪觅依调动了所有注意力,仔细观察着身边的一切事物,未知的时间限制是最紧迫的,她必须在短时间内尽可能多的掌握这座庄园的信息。
她跟着管家的步伐迈上大厅旁的楼梯,走上二楼,空气中弥漫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直到走到一扇明显打扫过且装潢华丽的门前,管家停下了脚步,侧身用肩膀轻抵开房门。他径直走入,将房内的蜡烛点亮,转身随手将烛台和手提箱放在书桌上。
“伊拉小姐,不知道您对房间的布置是否满意?”
纪觅依站在房间正中央,环顾着四周,内心的赞叹就没停过。
这大床,这大衣柜,这大沙发.....
纪觅依何止是满意,要不是碍于管家还在这,她肯定一个飞扑到床上去了。
这房间让她曾经只敢在网上看看的五星级顶级套房都显得黯然失色,甚至是碾压级别的!
这种满意宽慰着纪觅依穿到海龟汤里的崩溃——也算是因祸得福,如果没穿进来,自己这一个平平凡凡的打工人,可能一辈子都住不到这种地方吧。
“挺好的。”喜悦没有冲昏纪觅依的头脑,她始终记得自己现在贵族小姐的身份。
“衣柜里是维森伯爵特意吩咐我为您准备的常用衣物,如果您有其他需求,请尽管吩咐。”
管家走向衣柜,蹲下拉开最底层的抽屉,从中掏出一块折叠整齐的墨绿色天鹅绒。
他将那块绒布搭在左臂,右手轻抚去上面似有似无的尘灰,缓缓开口:“伊拉小姐,虽然您是庄园未来的女主人,庄园的一切都可以遵循您的意愿而发生改变,但......”
管家抬眸直勾勾地看着纪觅依,她心中的直觉告诉她,管家要说出关键信息了。
纪觅依克服着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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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的本能靠近他,站在衣柜左侧的穿衣镜面前,等待着他再次开口。
“庄园有三条必须遵守的规矩——”
管家的语速极慢,像是要把这些话深深镌刻在纪觅依的脑海中。
“第一,庄园内禁止向任何存在祷告。”
他优雅地抖开怀中的绒布,在烛光的渲染下,绒布垂落,如同一片吞噬万物的沼泽在胡桃木地板上淤积。
“第二,夜晚有时洗浴间会传来奇怪的声音,请不必理会。”
他利落收拢绒布垂落的部分,随后扬臂一挥,布幔最上端的金属扣环精准地勾住镜子顶端繁复的雕花边框,金属碰撞的声音引出钟声的嗡鸣。
这钟声从头顶传来,像是庄园亘古的喘息,拉开夜晚的序幕。
“第三,黄昏钟响后,禁止在卧室的镜子面前长时间驻足。”
他双手卸力,布幔倾泻而下,遮住了镜子中纪觅依的身影。
纪觅依的视线转移到管家脸上,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脸上挂着标志性微笑,眼睛里却如一潭死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管家说的这三条规矩与汤面完全契合,那说明这三条规矩是知道真相的关键。在不知道触碰这三条规矩的后果前,纪觅依决定先老实本分点。
等等?后果?
汤面和管家这个重要NPC都没有交代触碰这三条规则会带来什么影响,那她该从何知晓?
去以身试险吗?可如果后果是直接死亡,那不就玩完了吗!
按理来说,穿越这件事,好歹给她配个系统,或者来点具体的前情提要吧。难不成直接问NPC吗?
诶,好像有点道理!
纪觅依恍然大悟,海龟汤就是靠提问来慢慢接近真相的,区别就是之前都是问主持人,可这是沉浸式,问问NPC得知其他信息也是非常合理啊!
赌一把!总不能第一晚就出事啊!
“那请问,”纪觅依吞了吞口水,“如果我不小心违反了,会发生什么?”
“不小心违反了啊......”管家故意拉长尾音,逐步靠近,“作为庄园的管家,我衷心祝愿您能在这里平平安安地度过,所以希望伊拉小姐您——尽可能不要违反。”
他右手伸入衣内,从暗兜里取出一柄玫瑰金摇铃,双手呈上。纪觅依接过,握着长柄晃了晃,伴随着第二声钟响,发出一阵清脆的“叮铃铃——”声。
“如果您夜晚需要我的帮助,请摇响手中的铃铛并呼唤我,我会在第一时间来到您的身边。”
“那我该怎么呼唤你?”纪觅依摩挲着摇铃上的纹路,“总不能一直管家管家的称呼吧,我想要知道你的名字。”
纪觅依仰头注视着管家,他的气息随着话语喷洒在她的眼睫上:“这是我的荣幸,请您呼唤我为‘阿斯莫德’吧。”
或许是阿斯莫德才察觉到这过于接近的距离,他以难以察觉的速度向后退去。
“既然您没有什么问题了,那我就先离开,不打扰您休息了。”
“阿斯莫德!”纪觅依在他快步走向门外,正准备关上房门时喊住了他,“如果我出现危险,你会保护我吗?”
纪觅依思考过了,既然阿斯莫德承诺会在自己需要帮助时出现,那充分的利用他,或许是确保自身安全的明确途径。
“是的。”阿斯莫德笃定地说出这两个字,就在这一刹那,纪觅依的心脏传来针扎般的疼痛,她浑身的虚汗争先恐后的冒出来。
恰在此时,第三声钟声响起,在嗡鸣中纪觅依心脏的绞痛逐渐淡化。
阿斯莫德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叮嘱了几句“早点休息”,就关上了房门。
纪觅依在他离开后冲进洗浴间,解开身上的扣子,在镜子中,她清晰地看到自己心口处显眼的朱红色花体数字——9。
“注意!开局您只有十次机会......”
纪觅依回想起最开始的注意事项,胸口上的数字宛如一座警钟,敲击着她的不安。
难道,难道......那个奇怪的管家,就是主持人?!
3. 那个管家 神出鬼没
就这么简单吗?
纪觅依将衣服穿好,镜子里的她用虎牙扣住下唇,下唇在啃咬下失去血色,直到她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才猛然回神,停下对嘴唇的欺凌。
不对......不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可是胸口的数字证实了阿斯莫德那句“是的”就是主持人的回答,也只有主持人才会扣次数啊?
纪觅依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甚至都产生了左右脑互搏的感觉——
理智激动道:“没毛病,对了!管家这么重要的NPC是主持人很合理啊!规则也证明了......”
直觉又据理力争:“不对!哪有这么简单?一上来就找到主持人这种好事还能轮到自己?千万别相信自己的运气,不就是因为乱信才被骗到这里嘛!”
这两位在纪觅依脑海中上演着天神之战,直到她大吼一句“都别吵了”,才消停下来。
纪觅依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几把冷水后冷静下来,脑海里混乱的想法随着水流一起冲走。
现在不是质疑自己的时候,理智和直觉都没有错,决策权在自己手上,应该如何选择呢?
她不知道答案,在这个状态下做出任何后果未知的决定似乎都是一种错误。
这样纠结下去,不如中和一下,在得知关键性信息之前,暂且相信管家作为主持人的身份吧。
纪觅依拿衣袖抹了两下脸,转身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飘散出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整排按照色系悬挂的衣裙,从浅色的棉质睡袍,到镶满碎钻的丝绒礼服,一应俱全。
她随手从其中扯出一件,剪裁和面料都透着低调的奢华,甚至连尺寸都与自己身形分毫不差。
纪觅依不信邪的又扯出好几件,发现皆是如此。
这个陌生庄园的管家职业素养已经高到了这种地步?好像对自己,不,对伊拉小姐了如指掌。
她感受到一丝寒意悄然爬上脊背,可在此刻已经无暇顾及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纪觅依三下两下脱掉身上的衣裙,套上舒适的睡袍,简单洗漱几下,一个飞扑将自己埋进床铺的怀抱中。
在这个没有手机的世界,纪觅依不会因为陪伴它而不舍得睡觉。
紧张带来的疲惫在她挨在枕头上那一刻席卷而来,几乎是下一秒她就陷入了酣睡,完全没有注意到洗浴间里“咕噜咕噜——”的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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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我起了我起了!”纪觅依眼睛还没睁开,就立马弹起,叽里咕噜从床上滚下来站好,刚想吐槽为什么闹钟没响,突然意识到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她穿好拖鞋,脚步飘浮,踉踉跄跄的走到房门前,拉开门后就看到阿斯莫德那张公式化的笑脸。
对方在看到迷迷糊糊,头发炸毛的纪觅依那一刻,笑容反而没那么浮于表面了。
“看来您昨晚休息的不错呢,伊拉小姐。”
“嗯......挺好的。”纪觅依揉了揉眼睛,意识也逐渐回笼。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我在楼下等您。”
阿斯莫德说完扭头向楼下走去,纪觅依将房门一关站在了衣柜前,琳琅满目的衣服让选择性困难的她发了愁。
遇事不决,点兵点将......点到谁就是谁!
纪觅依扯出一件豆绿色的高腰连衣裙,胸口绣着百合花。
她边穿边庆幸,感谢穿进的这个世界的衣服设计不是特别繁杂,不然换个衣服都成问题。
她扯下盖在穿衣镜上的绒布,对镜收拾整齐后,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脏衣物发了难。
这庄园的主人是个重度社恐,按管家的话来说,庄园里除他以外就没佣人了,那每天的这些衣服应该怎么办?
交给一个男管家明显不合适,难道自己打扫?更不可能了吧,伊拉可是个贵族小姐呢!
纪觅依纠结了一会,把脏衣服和绒布叠整齐,放在衣柜旁的靠椅上。
她迈出房门朝楼下走去,阿斯莫德站在大厅中的长条餐桌右侧,俯身摆放着餐具。
他戴着一丝不苟的黑色手套,指尖隔着皮革丈量着每个餐具之间的距离,银质刀叉落下悄无声息,在餐碟两侧以绝对对称的姿态静躺着。
纪觅依走到桌边都不敢坐下,生怕自己把桌面搞乱了惹得这个强迫症管家“大发雷霆”。
“您请坐,我来给您倒茶——”
纪觅依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坐下,桌上过于规整的布置让她压力山大。
她谨慎的用手指捻起刀叉,将它们紧紧握在手心,回忆着曾经在西餐厅吃饭的经验,缓慢得近乎凝滞的切开盘中的烟熏香肠。
慢点啊——慢点——
餐刀在盘子上划过,却没有发出一点刺耳的声响。
纪觅依如释重负的咽下一口气,内心暗暗夸赞:纪觅依你可太牛了,这一丁点动静没有,他肯定挑不出刺。
说实话,纪觅依都感觉在身边倒茶的阿斯莫德和她高中班主任一样,班主任往往出没在后门与窗口,可阿斯莫德就在身边,在他眼皮子底下比在班主任课上偷吃零食还煎熬!
而造成纪觅依压力山大的罪魁祸首看到如此紧绷的她,轻笑了一下:
“伊拉小姐,放轻松,您不必太过紧张。您是庄园未来的主人,一切都以您的意愿为主。”
对哈!从明面上来说,自己是庄园主人的未婚妻,何必这么紧张呢?
纪觅依一下子放松下来,伸长胳膊叉了一块面包喂到嘴边,咀嚼了两下后接过阿斯莫德递来的茶杯,抿了几口滚烫的茶水。
阿斯莫德将茶水续上,放下茶壶时对上了纪觅依询问的眼神。
纪觅依砸吧了两下嘴,犹豫了一下张口说道:“阿斯莫德,庄园还有其他的佣人吗?”
“按理来说,庄园的一切事务都由我来处理。”
阿斯莫德说完后观察着纪觅依的表情,看到她不好意思直接表达的样子,继续补充道:
“当然,您的房间不方便我来打扫,我会安排在后院的佣人来服务。但同时我也要顾及维森先生的感受,所以她们只会在正午的时候来打扫,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可以提前告知我。”
“你真贴心!”
纪觅依是真心的夸赞,不得不说,作为一个管家,阿斯莫德在察言观色等各方面都无可挑剔,如果她是维森,也能安安心心躲起来当宅男了。
阿斯莫德愣了两下,他从未得到过这么直接的认可和表扬。
面对纪觅依放着光的双眼,他假装不经意低下了头,眼睛迟滞的盯着桌面,手指不断在壶柄上摩挲。
“这只是我应该做的而已......”他低声呢喃道,纪觅依都还没听清他在嘀咕着什么,阿斯莫德转身离去,“您慢用,吃完直接离开就好,我会来收拾的。”
被夸了怎么还走了?
纪觅依不解,但介于管家之前故意吓她等奇怪的行为,他做什么都显得不足为奇。
她将煎蛋塞进嘴里,喝了两口茶,起身离开餐桌。
昨天一切都太突然了,纪觅依根本没有时间认真探索一下这座庄园。
现在管家不在身边,她可得抓住这个机会快点了解庄园的构造。
她回到了昨晚穿过的长廊,因为白天的原因,这里不像昨晚那般阴暗,右侧的每一扇窗户都有阳光洒入,窗帘被规整束好,一看就是阿斯莫德这个强迫症的手笔。
长廊左侧每隔数十步就有一扇房门,一个个像被复制粘贴般绵延至尽头。
纪觅依仔细观察了每扇门,门把手和门框都有薄薄的一层灰,至少有较长时间是无人使用的状态,除了......
第十三间!
她专门来回数了一圈,一共有二十五间,那就意味着这个特殊的房间不管是从长廊的哪一端数起,都是第十三间。
十三?
以纪觅依的知识储备,这个数字在西方可不太吉利。
如果除了自己和维森,真的只有阿斯莫德长期居住在庄园内的话,这间房间多半就是他的了——
不能是维森的房间吧?一个伯爵应该不会住在这么小的房间。
可阿斯莫德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一个寓意不好的房间呢?
纪觅依在长廊来回踱步,依旧找不到合适的逻辑来推断。
还是得确定一下,纪觅依暗下决心,扭头向用餐的大厅疾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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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在长廊的那些想法也只是她按照常理的推测,现在首先需要做的就是确定维森的房间是不是和自己在一层楼。
她走到餐厅,那里依旧空无一人,桌上的餐具却消失了,看样子阿斯莫德已经将这里收拾过了,或者正在打扫。
趁他还没回来,纪觅依一口气都不敢歇,冲上了二楼。
维森的房间......维森的房间......
纪觅依心里默念着,脚步一刻不停,直到走到一扇比她房门至少大一半的门前。
相较于其他房间,这扇门可以说是最气派的了,应该也只有庄园主人有资格住进来。
当她双手碰到门框时,一阵刺骨的冰冷冻得她打了几个寒颤,同样是金属门,自己的房间却没有这种触感。
这维森莫不是属企鹅的?住的是冰窖吗?
哎呀!没时间想这个了,先完全确定一下住在这里的是不是维森吧。
直接敲门吗?
纪觅依有点小纠结,管家多次提到维森喜静,如果自己直接敲门,会不会......
顾不得了顾不得了!阿斯莫德随时会回来,只能祈祷维森看在自己是他未婚妻的份上,饶自己一命啊——
“叩叩叩!”纪觅依耳朵贴着门,试图听见门内的动静,第一次敲完之后没反应,她不信邪的又敲了一次,依旧没有声响。
她无奈地贴近门缝,小声呼唤道:“维森先生,维森先生?您在吗?我是伊拉......”
“伊拉小姐,您在维森先生门前干什么?”
纪觅依吓得神魂分离,猛地一震向身后连退了好几步,看到逆光站在离她只有几米距离的阿斯莫德,更是呼吸一滞。
这是人吗?
走路怎么一点脚步声没有啊!我纪觅依宣布,从此以后恐怖片的标配不再是夜晚,就这个静步闪现的管家足够吓几条命出去了。
“我,我想见见维森先生。”纪觅依在背后偷偷抹去手心的冷汗,补充道,“毕竟他是我未婚夫,以后我们还要一起生活很久呢!”
“之前订婚的时候不是已经见了一面吗?”
是,是吗???一点前情提要都没有,这可怎么编啊?
纪觅依的大脑以难以测量的速度运行着,她捂住心口,凄声道:“阿斯莫德,你是不会懂得。一日不见就甚是想念,更别说从上次那一面到现在已经不止一日了。我真的很想见他一面,这份思念已经让我数日难眠了。”
“哦?”
阿斯莫德向前走近了几步,“维森先生如果知道您这么想他,想到彻夜难眠——”
他在这一句停顿了数秒,搞得纪觅依怪心虚的。
她心里和明镜一样,别说想人能想到失眠,就昨晚那么紧张的情况下她依旧能做到倒头就睡。
阿斯莫德继续说道:“一定会又开心又心疼的,我会为您传达您的思念。可惜最近这段时间维森先生不见任何人,哪怕是我,也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能出现在他面前。”
“好吧。”纪觅依语气落寞,不知情的人看到这幅情景,可能真的会认为她是真的很遗憾不能与未婚夫相见。
但她内心却十分雀跃,不管怎么样,现在确定了庄园内两个重要NPC的房间,后期如果真的要搜集线索,也至少能规避不少麻烦。
阿斯莫德注意到她的低落,耐心询问道:“您是觉得无聊了吗?”
这个问题有点突然,纪觅依摸不着头脑,支支吾吾地回答:“啊?嗯......有点吧——”
“您想去集市逛逛吗?听说那里有不少像您这样的贵族小姐会喜欢的货品,您如果感兴趣的话,下午我会做好准备工作,与您一同前去。”
???
所以说,自己的活动区域不止在这个庄园,还可以去其他地方?
这是不是说明,线索不止在庄园内!
“我想去!”她迫不及待的回应,生怕错过了这个机会,“谢谢你,阿斯莫德!”
“我的荣幸。”
阿斯莫德微微俯身行礼,看向纪觅依的眼神掺杂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温柔:
“我会在午餐后备好马车,您午休结束后直接到昨天进来的大门处,我将在那里等候。”
4. 那个管家 危险!
“那我回房间准备一下?”
好歹也是出门,纪觅依准备换一套适合外出的衣服,顺便整理一下思路。
“好的,伊拉小姐。在用餐前我会来提醒您的。”阿斯莫德说完之后注视着纪觅依回到自己房间,直到她关上房门,这道视线才消失。
纪觅依回到房间,背靠着房门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这神出鬼没的管家活生生把她练成了大心脏,这要是回到现实世界,抗压能力吊打同龄人。
至少是敷衍过去了......
虽然不知道管家会在维森先生面前怎样编排自己,但好歹他也没揪着自己不放。
那他的房间号——如果是维森先生安排的,说明他们二人并非是表面这样和谐的主仆,至少维森先生对阿斯莫德恶意不小。
可如果是管家自己选择,这也想不通啊,就这么讨厌自己吗?选这么一个不吉利的数字来诅咒自己?
纪觅依边推理边朝衣柜走去,拉开柜门后仔细筛选了一番,不能太华丽,也不能太随意......
在重重筛选下她取出了一件蓝粉配色的纱裙穿上,层层软纱堆砌出美丽的弧度,胸前、袖口与裙摆的边缘缝制着粉白色的蕾丝,蕾丝的边缘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珍珠。
她在镜子面前将软纱理顺,左右转了转,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外貌检查圆满完成,那么接下来趁阿斯莫德还没来,看一下房间里有没有什么线索吧。
纪觅依绕到书桌后,将从上到下排列的三个抽屉一一拉开,里面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就是常用的牛皮纸、羽毛笔、墨水,一个长条状的绒布小袋?
里面是——一把精致的银刀?
它是用来划开信件上的火漆的吗?纪觅依举起银刀端详着,随后放回袋子,塞进裙摆的暗兜里。
不管怎么样,这把利器她收下了,万一发生什么事,至少可以防身。
书桌这边应该没什么有用信息了,她走到床头柜前蹲下,第一层抽屉里空无一物,在拉开第二层抽屉时,却怎么也拉不出来。
有线索?
她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柜子,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抽屉把手向外拉,可抽屉还是纹丝不动。
奇怪,像是有什么大东西卡住了?
她刚准备趴下看看抽屉底部,门外的“叩叩——”声传来。
“您准备好了吗?现在可以下楼用餐了。”
她立马起身,向房门走去的同时拍了拍裙摆不存在的灰,拉开门看到阿斯莫德同早上一样带着标准笑容,保持着标准站姿。
“伊拉小姐,这身衣服衬得您更加美丽了。”阿斯莫德语气诚恳,搞得纪觅依有点不好意思。
她刚想礼貌回应一句,阿斯莫德又开口道,“可是我觉得,您还缺一顶帽子。方便我进您的房间吗?”
“啊,方便方便!”
纪觅依话音刚落,管家就已经迈出步子走到衣柜前,拉开衣柜下方的第一层大抽屉,从里面取出一顶波奈特样式的帽子,双手捧着递到她面前。
纪觅依接过戴到头上,对着穿衣镜调整着,帽前的薄纱轻轻垂下,遮住了镜中少女的脸。
她将面前的薄纱向上一拨,侧头看到阿斯莫德满意的笑容,这种表情出现在他脸上可真是稀奇。
“我必须要戴这个帽子吗?”
纪觅依不停地扒拉着头纱,帽子好看是好看,但多多少少有点挡视线,如果戴着它去集市,肯定会影响自己的探索。
“伊拉小姐,很抱歉,集市里的平民太多了。”阿斯莫德顺手接过纪觅依摘下的帽子,“出于礼节和维森先生的意愿,戴上它将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看来只能戴上这个美丽废物了......
纪觅依百般无奈,目前“寄人篱下”的处境没有给她提供其他选择,只能到了集市想办法把管家支开。
这维森先生也是有点病,从昨天到今天一面都没见到,还管起自己的着装了。
也幸亏没见到,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和一个傲慢且掌控欲强的贵族相处。
阿斯莫德察觉到纪觅依的不悦,温声宽慰道:
“请原谅我的无能为力,伊拉小姐,我必须遵从维森先生的命令。”他微微俯身拉近了与纪觅依的距离,声音低沉而恳切,“为了弥补您,我会无条件满足您的一个要求,无论多过分都可以。”
多过分都可以?那能送我回家吗?
显然不行,依照阿斯莫德所说的,他不能违背维森的命令,就连自己戴不戴帽子这种小事,都要由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决定,这种一键通关的捷径方式肯定指望不上管家了。
但也可以从中推测,管家的房间号多半是维森的安排——
可既然这个社恐未婚夫不喜欢阿斯莫德,甚至上升到诅咒的程度,又怎么做到放心把庄园大大小小的事情交给他呢?
纪觅依想不明白这一点,也好奇这个凌驾于主持人之上的维森先生究竟是什么身份。
虽然依旧迷雾重重,但现在至少知道了这对主仆的实际关系。
她头一偏,嘴巴一抿,欲言又止的样子,片刻之后从阿斯莫德手中拿回帽子,装作妥协道:“好吧......”
“您下楼用完餐休息好后,可以直接去大门,我现在继续去准备。”
阿斯莫德转身离去,留下了一个匆忙的背影。
纪觅依在他离开没几分钟后也下了楼,视野范围内却早已没了管家的身影。
纪觅依来到餐桌前坐下,餐具却不像早晨那样极端对称的陈列,叉子离盘子的距离更近。
这肉眼细看才能发现的差别,可能已经是某个强迫症为了避免她过于拘谨,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阿斯莫德的行为已经体贴到让纪觅依有点心疼。
同为牛马,管家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听老板维森的,还得事事精益求精,考虑周到。
纪觅依越想越气,达到了感同身受的境界,用力切割着肉排,在心里面把素未谋面的维森从里到外都数落了一番,不一会盘中的食物就销声匿迹。
她吃完后擦了擦嘴,起身向大门走去,门外的阿斯莫德梳理着马匹的鬃毛,抬眼看到纪觅依时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您不需要休息吗?”
纪觅依摇了摇头,扬手将帽子往头上一扣,扯了扯薄纱:“我一点也不累呢!我们快出发吧,阿斯莫德。”
“好的。”阿斯莫德拉开车门,纪觅依提膝一迈就钻了进去,对于她而言,只有白天相对安全,外出的时间更是宝贵。
她坐稳后不到一刻钟,马车开始缓缓前进,比刚来庄园坐的马车平稳得多。
按理来说,越颠簸才越容易晕,晕车的表现也应该是犯恶心,可是......
好困——好困——
在她眼皮挣扎无果,脖颈一软,瘫倒在软垫之前,纪觅依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这具身体是字面意思的晕车啊!
-----------------
“伊拉小姐,我们已经到了。”
马车刚停下,纪觅依就迅速苏醒过来,拨开侧窗的帘子,阿斯莫德正欲打开车门。
这身体有bug啊,纪觅依心里不禁埋怨,本来还想观察一下路上的情况,可就因为这一晕,庄园和集市对她而言依旧是两个独立的地点,她的行动还会受限。
那就更得注重这次来到集市的机会了,至少要找到点关键信息。
纪觅依在阿斯莫德的搀扶下踏下马车,站稳后她很明显感受到管家正在轻柔地整理头顶的薄纱。
纪觅依仰头与他对视,隔着纱只能看到他墨绿的眼眸眨动了两下。
“走吧。”阿斯莫德伸出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纪觅依在他的示意下轻轻搭上。
还没有走到集市入口,纪觅依就能听到声调不同的吆喝叫卖声。
在她眼中高高矮矮、不同身形的人像一团团色块交叠,这个帽子无疑成为她探索过程的最大障碍,可是在管家眼皮子底下是不可能掀开的。
纪觅依的食指在阿斯莫德手心敲了敲,开口道:“阿斯莫德。”
阿斯莫德停下脚步,俯身偏头,等待着纪觅依的吩咐。
“我想自己逛逛,可以吗?”
“这里人很多,作为一个称职的管家,我......”阿斯莫德还没说完,就被纪觅依打断。
“那作为一个称职的管家,你能帮我买点花吗?我想摆在房间,你这么厉害,一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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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出最合适的!在此期间——”
纪觅依双手合十作恳求状,“就让我自己逛逛,求你了,阿斯莫德!”
“好吧——”看着纪觅依这幅样子,阿斯莫德也没办法拒绝,无奈的答应了她的请求,“如果您遇到什么,请一定要及时呼唤我,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阿斯莫德掏出一个精致的钱袋,放在纪觅依手中:“考虑到您的安全,我会尽快回到您身边,也请您不要乱跑,好吗?”
纪觅依猛地点了好几下头,颠了颠手中的钱袋,沉甸甸的钱币挤压摩擦,发出悦耳的金属碰撞声。
阿斯莫德说完之后向集市右边走去,高挑的身姿十分突出,纪觅依看着他离去,直到变成一个黑色的小点。
她立即身子一转,手一抬将纱幔揭开,向左侧快步迈去。纪觅依在人群中穿梭,留意着每一个摊位。
“嘿,杰尼!我昨天接了个大单子,一下子赚了不少!”
好熟悉的声音!
纪觅依扭头一看,昨天送自己来庄园的车夫一巴掌拍在他口中名叫“杰尼”的男人肩上。
车夫叉腿一坐,掏出火柴一划,点燃自己和杰尼手上的烟卷,二人吞云吐雾,相谈甚欢。
纪觅依假装在车夫背后的香料铺挑挑拣拣,实则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杰尼笑着推搡了一下车夫:“什么活不介绍给我?”
车夫环视了一下周围,确认没人注意才开口:“送个贵族小姐去北边的庄园......”
“你疯了!”杰尼一声惊呼,车夫一把捂住他的嘴。集市上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这二人。
杰尼把捂在自己脸上的手扯下来,压着嗓子说:“你怎么连那种地方都去?”
车夫的拇指和食指来回搓动:“还不是因为这个嘛,你知道拉这一趟给多少吗?赶上你我干十天活了!”
“话是这么说,你以后可别接这么危险的!万一出了点......”
“不会的不会的,这你放心。”车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把那个贵族小姐甩下车,扭头就跑了。那庄园我不可能靠近一点点!”
“唉——”杰尼唏嘘道,“可惜那个女孩了,你还记得那个传闻吗?”
杰尼说完凑到车夫耳边窃窃私语,纵使纪觅依耳朵再灵也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
话都到这了,纪觅依肯定要搞清楚庄园的传闻是什么,她将头上的纱掀下来。既然听不到,那就当面问!
她绕到二人面前,杰尼看到纪觅依的靠近,将烟一掐,用肩膀顶了顶车夫。
纪觅依盯着车夫,询问道:“打扰二位了,可以找您打听个事吗?”
杰尼一看不是找自己的,屁股一拍就走了,只潇洒的留下一句“去干活咯”。
在同伴走后,车夫把烟往地上一丢,用脚尖碾了几下。
他总感觉面前的少女十分熟悉,可因为遮面的原因,久久回忆不起:“您想打听些什么呢?”
纪觅依把脸前的纱幔一拨,车夫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像是活见鬼般,扭头就逃,却被纪觅依一把拉住。
“你别走!”
“你,你,你怎么还活着?”
车夫不知道眼前这个娇弱的贵族小姐哪来那么大力气,自己的手臂被攥住怎么也挣脱不了,这也使他越来越坚信纪觅依已经是非人的存在。
由于过于使劲,纪觅依的语气都显得狠厉起来“你再逃的话,我就喊我的管家过来了!”
“别,别——”车夫一下卸了力,“您别喊他,您别喊——”
“你在怕什么?什么叫我还活着?”纪觅依看对方不打算逃了,将手收回,“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
车夫眼睛咕噜转了好几圈,才小心翼翼开口:“您不知道啊?您去的那个庄园全是......”
因为害怕,车夫最后几个字声音小到像蚊子叫。
纪觅依从钱袋里倒出一把银币,对方的眼神一下亮了,什么恐惧一瞬间烟消云散。
纪觅依将手缓缓伸出,一字一顿问道:“全是什么呀?”
车夫憨憨的笑了好几声,点了点手心的银币的数量,宽大的手掌一把包住,塞进右兜,左手掩着嘴巴,凑到纪觅依耳边:
“吸血鬼!”
5. 大蒜承包商
纪觅依一惊,后退一步盯着车夫,表情凝重。
“你从哪听说的?”
车夫挠了挠脑袋,回答道:“其实我们这一片的都知道,那已经是很久之前了,有个疯子跑到这,大喊着‘庄园出大事了,都死了!都死了!’。”
说到这,他身子猛地一抖:“大家一问,才知道除了现任主人,其他人都成了干尸!你都不知道有多惨,血流成河啊!”
相较于这个传闻的炸裂程度,纪觅依更佩服车夫的表达能力,说得好像他自己亲眼见证了一般。
“最开始我们也不信,直到那个疯子失踪了,过了几个月,镇上的猎户发现了他的尸体。”
车夫连叹了好几声气,唏嘘道:“真是作孽啊!”他话音一顿,严肃地提醒纪觅依:“伊拉小姐,你真得小心那个管家,大家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我觉得哈......”
“咳,别说了,别说了!”
对于纪觅依的打断,车夫一脸不解,直到他身后传来阿斯莫德的声音——
“二位在聊什么呢?”
纪觅依端起一张乖巧的笑脸,回应道:“我遇到了熟人,叙叙旧呢!”
她侧头用眼神示意车夫:“诶!您不是还要忙,我的管家来接我了,就不打扰您了。”
“啊,啊,对对对!我还有好多活没干,我,我忙......”
刚才抖成筛子的彪形大汉吓得抱头鼠窜,一溜烟没影了,身后的阿斯莫德嘴角一勾,像一只得逞的黑猫。
“您的熟人真有意思。”阿斯莫德将纪觅依的头纱放下,并没有质问或责备她掀开头纱的行为,只是将手递出,“花已经放到马车上了,您还想买些什么?”
纪觅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还在苦苦思索刚才车夫的话。
虽然车夫所讲的传闻疑点重重,但结合着她对吸血鬼的认知和所察觉到的异样,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吸血鬼惧怕什么——阳光?大蒜?银质器具?
回想起昨晚黢黑的主楼内部与管家戴着手套触碰银质刀叉的画面,纪觅依对自己的猜测越来越有信心,同时也越来越纠结。
直接通过询问阿斯莫德来验证吗?
纪觅依心里很没底,管家的身份不单单是主持人这么简单,如果直接问会不会触发特殊剧情呢?
以自己目前的能力,肯定没办法应对这种大变数,那就......
“阿斯莫德,我们买点大蒜吧!”
“大蒜?”阿斯莫德语气不解,“您为什么突然想买这个?”
“我喜欢嘛,走吧走吧。”
纪觅依敷衍了几下,拉着对方伸出的手,走到刚才躲着偷听的香料铺。
香料铺的老板看到她又折回来,热切的招呼道:“您想买点什么?”
“我要买大蒜,您有多少拿多少!”
老板一听这话,又看到对方的穿着和身旁的管家,心里大喜,笃定纪觅依是个出手阔绰的大小姐。
“好嘞!”老板扭头扛了一麻袋大蒜,掏出几颗,殷勤的递给阿斯莫德,“您看看,这都是今天刚到的,我敢保证这集市上没有比我这更好的了!”
阿斯莫德低头看着手上几颗大蒜发着呆,这对于一个专业的管家而言,也是从未遇到的局面。
纪觅依从麻袋里掏出一颗大蒜,递到阿斯莫德鼻尖:“来,你闻闻,怎么样?”
“挺好的。”阿斯莫德老老实实回答,语气中没有一丝厌恶与不耐烦。
“这颗呢?那这颗呢?”
阿斯莫德的回答如同触发了纪觅依的连招开关,她就这样一颗接着一颗,一句接着一句,一连递了十几颗,阿斯莫德都没有反应,只一味的嗅闻和肯定。
这把纪觅依累惨了,也把老板吓坏了,他以为这位大小姐铁了心要找茬。
阿斯莫德看着纪觅依停下动作,叉着腰不说话了,关心道:“您累了吗?其实我可以自己来挑选......”
哈,哈。
纪觅依心里面苦笑,气不打一处来,摆摆手:“不用,都要了,都包起来!”
说完后,她把手中还没递出去的大蒜塞进暗兜里,心里暗暗谋划:闻没反应是吧!那就想办法让他吃,就不信暴露不了!
老板如释重负,脸上绽开喜悦的笑容,手脚麻利的把麻袋扎好:“好嘞,您拿好!下次再来!”
纪觅依本想扭头就走,可奈何视线不清,在人群中行动受阻,只能侧身等着阿斯莫德。
对方像个无事人般,左手一提将满是大蒜的麻袋轻松拎起,右手伸出搀扶纪觅依。
“您还有什么需要买的吗?”
纪觅依只淡淡的回了一句:“没有。”
阿斯莫德点头回应,在人群中牵着纪觅依回到马车。
纪觅依钻进马车里就一把掀开帽子,看到安分靠在角落里的一束红玫瑰。
嗯......虽然不是很喜欢,但胜在还挺新鲜。
纪觅依抱住那束花,馨香扑面而来,晕过两次的她熟练的往软垫上一靠,等待回到庄园。
-----------------
在阿斯莫德的呼唤下,纪觅依走下马车。
阿斯莫德从车内取出帽子,温柔地注视着眼前抱着花,还没回神的纪觅依,询问道:
“您喜欢这束花吗?”
纪觅依看了看花,又看了看阿斯莫德,决心挑点刺:“我不喜欢,红玫瑰太俗了。”
“哦?”阿斯莫德眉头微蹙,“我以为贵族小姐都会喜欢。”
“我和她们可不一样,阿斯莫德。”
纪觅依心里很清楚自己在没事找事,都怪这个沉浸式体验,她现在真的把自己当做贵族小姐一样,明明之前自己还是个遇事不吭声的小窝囊。
阿斯莫德听到纪觅依的回答只是默默点头,像是要牢记于心一般。
“我下次会买其他的,直到您满意为止,好吗?”
这句话一出来搞得纪觅依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质问自己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尽职尽责的管家。
不对不对!他可是NPC!快收起同情心,纪觅依!
“好......”纪觅依飞快丢下这一句,朝主楼走去,管家在她身后默默跟着。
直到走到餐厅,他喊住纪觅依:
“伊拉小姐,一刻钟后我来喊您就餐,可以吗?”
纪觅依点了点头,上楼走回房间,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踏上二楼的那一刻,楼下的阿斯莫德发出一声嗤笑,目光锁定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范围。
纪觅依关好房门后,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一会,确保外面没有脚步声,才走到床头柜。
既然早上都可以拉开第一层抽屉,说明问题不是出现在两层抽屉的夹层和缝隙里。
她的手指在第二层抽屉底板下仔细搜查,忽然,指腹感受到一道整齐的凹陷——那是一条隐蔽的缝隙。
纪觅依用指甲抵住缝隙,尝试撬开,可手指都扣痛了,缝隙依旧纹丝不动。
看来不是这样的......
纪觅依再次摸索,发现缝隙两端的木板有细微的高低差,一个念头闪过,她将前半段木板向里一推,木板顺着她的动作滑动,露出了一掌宽的空隙。
她向抽屉内的空间探去,指尖触碰到了一本硬皮笔记本,在那一刹,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袭来。
是书吗?还是日记?
纪觅依无法确定,出于稳妥的考虑,她将木板推回,起身向门口走去。
阿斯莫德只给了她一刻钟,光发现抽屉的打开方式就耗费了不少时间,与其现在就调查清楚,不如等安全再来。
她刚打开门,就看到了正欲敲门的阿斯莫德,更加庆幸了自己理智的选择。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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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显然被自己突然开门的行为搞得猝不及防,那悬在空中的手顿了一秒,才缓缓收回。
他微微低头,与纪觅依对视:“我以为您还要晚点才出来呢?”
这话说得,要不是纪觅依听了最开始的脚步声,肯定会被他的话唬住,以为管家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偷看自己。
“我一直在等你呢。”纪觅依扬起下巴,头一歪,“我早就饿了,走吧,阿斯莫德。”
不知是哪一句,搞得阿斯莫德耳尖一红,他在沉默中关上房门,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纪觅依身后。
纪觅依走到楼下餐桌前,看到盘中色香味俱全的番茄肉酱意面,着实惊了她一跳。
要是现实世界,这就是板上钉钉的预制菜,可在这个世界......她只能感叹阿斯莫德太牛了。
与此同时,这盘面也给她带来了灵感。
纪觅依拉开椅子坐下,单手托腮,笑眼弯弯的注视着正在给自己倒茶的管家,看起来纯良的不得了。
阿斯莫德余光瞥到她的笑脸,虽然搞不清下午还对自己不满的纪觅依,现在却笑脸盈盈的原因,他还是礼貌性的回了个笑容。
他将杯子稳稳的放在纪觅依右手旁,准备离开时,纪觅依的声音响起:
“我亲爱的管家,再帮我拿份餐具和意面,好吗?”
即使阿斯莫德不理解为何纪觅依的态度突然变得亲昵,出于职业素养,他也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阿斯莫德整理了一下本就一丝不苟的领结,转身从桌尾的餐车端起餐具和意面,放在桌上。
“还有什么需要吗?伊拉小姐。”他正准备将餐盘放在纪觅依面前,对方却抬起手,做出暂停的手势。
“阿斯莫德,坐下吧。”纪觅依的声音轻柔,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想邀请你共进晚餐,我一个人吃属实无聊。”
对于突如其来的邀请,他绿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姿态却淡定自若,他将餐盘放在紧挨纪觅依的右侧座位,拉开椅子,端正地坐下。
而搞得阿斯莫德不知所措的纪觅依,从兜里掏出了集市上拿的大蒜,在他疑惑的目光下,不紧不慢地剥起蒜来。
整颗大蒜在她手中变成一颗一颗蒜瓣,堆在她和阿斯莫德之间。
看来香料铺的老板并不是自卖自夸,光是坐在那,纪觅依就能闻到蒜浓郁辛辣的味道。
“我......嗯,我们家族有个传统。”纪觅依磕巴了一下,立马理清思路,抬起眼,嘴角噙着一个天真又狡黠的笑,“吃这样美味的意面,必须要配上最新鲜的大蒜。”
她捻起一颗蒜瓣,举到阿斯莫德面前,眼神真挚的直视着他。
“我专门为你剥的,可别辜负了我的好意呀!”
那颗蒜瓣在二人之间,像一颗定时炸弹,在沉默中进行着无声的倒计时。
阿斯莫德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的视线从蒜瓣慢慢移到纪觅依的脸上。
他脸上完美无瑕的微笑出现了裂痕,墨绿的眼底不再是浮于表面的笑意,而是翻涌起深沉难辨的情绪——是探究,是玩味,还有......被冒犯的危险气息。
纪觅依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自己的行为无疑在玩火,相较于对未知的恐惧,她心中更多的是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兴奋。
如果猜对了,那庄园的秘密一定很快会被推出。
如果猜错了......
她也有办法应付过去!
纪觅依的手臂微微颤抖,却没有收回,反而向前一伸,离阿斯莫德更近了。
阿斯莫德微微倾身,带着手套的右手接过那颗蒜瓣,那颗蒜瓣在他指尖一顿,随后缓缓转动,被凝重的审视着。
“居然还有这样的家族传统吗?”
洁白的蒜瓣在黑色皮革的束缚下显得可怜兮兮,而阿斯莫德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以更难以捉摸的眼神与纪觅依对视。
6. 吃蒜大王诞生ing
“对啊!”纪觅依理直气壮的回应道,手猛地一拍桌子,毫不心虚,“我们家族就这个传统,吃面不吃蒜,味道少一半!”
“您的家族,真是有意思。”阿斯莫德在纪觅依注视下将蒜瓣放入盘中,拿起叉子,卷起几根意面和蒜瓣一起送入口中。
随着他的咀嚼,纪觅依仿佛从他眼中看出了他未说出的那句——
您更是有趣。
阿斯莫德以极慢的速度咀嚼着,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看着她。
纪觅依感觉对方想把她当做蒜瓣,咬的粉身碎骨。
恰在此时,阿斯莫德吞咽后动作一顿,吓得纪觅依心跳一滞,左手立即摸上暗兜里的银刀。
他的脖子一下涨得通红,红晕一路蔓延至耳后,青筋微微暴起。
这是......要变身了?
纪觅依吞了吞嘴中分泌过快的唾液,左手将刀柄攥得发热。
如果管家暴起了,她就第一时间拔出刀,再不济还有桌子上的餐刀。
既然他对大蒜有反应,那银制餐刀肯定有用!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斯莫德带着椅子猛地向后一退,纪觅依几乎是从椅子上蹦起,右手指甲死死扣住桌面。
而阿斯莫德弯下腰,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肩膀剧烈地抖动,仿佛下一秒要将肺都咳出来。
他抑制不住咳嗽,抬起头时,本就冷白的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凸显,发丝在晃动中露出额头上那块疤痕,长期古井无波的眼眸泛着泪花,如同一圈圈涟漪漾开。
纪觅依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阿斯莫德,原本那个充满攻击性的管家在此刻,更像是残缺且濒临破碎的瓷器。
这应该不是演的吧?
看着他一只手紧掩口鼻,另一只手颤抖着去拿空茶杯,纪觅依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咳成这样,如果还是伪装,那自己也认了。
她将刚抽出一角的小刀又塞回兜里,端起空茶杯,倒满水递到阿斯莫德嘴边。
对方无暇接过水杯,颤抖的唇挨上杯缘,微微张开,任由水流涌入。
在此刻,纪觅依既是他的救命稻草,又是他的操控者,一切都掌握在她手中。
可纪觅依没有这种恶趣味,她的手腕缓慢且平稳地倾斜,留意着阿斯莫德的脸色。
他小口吞咽着茶水,紧蹙的眉头慢慢展开。等缓过来后,阿斯莫德向后退去,刚好躲开了纪觅依本想拍拍他后背,帮他顺顺气的手。
要是别人,纪觅依肯定就要开始嘲讽了——吃的时候那股狠劲呢?结果呛成这样,还以为多牛呢!
但这个人是阿斯莫德,纪觅依憋到嘴边就只剩下一句:“没事吧?”
阿斯莫德的手指抹去眼角和嘴边的水渍,双唇抿起。
他会生气吗?毕竟逼着他吃的是自己......
一向本分老实的纪觅依,难得做了点坏事,心中忐忑的不得了。
阿斯莫德清了清嗓子,声音仍然略微沙哑:
“对不起,我辜负了您的好意。”
嗯?
???
他是说——对不起?
看着满脸歉意的阿斯莫德,纪觅依恨不得大声求他骂自己,而不是一句真挚的“对不起”。
“您愿意和我分享,还亲手剥好,这已经是我的万般荣幸。”阿斯莫德低垂着头,开始反省自己,“可我辜负了这份好意,还在您面前失了态。”
面对他这副可怜模样,纪觅依的良心作痛。
她心虚到有些结巴,道:“没......没关系。”纪觅依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将那杯水又往他面前推了推,“你,你再喝点水。”
阿斯莫德没有立马端起茶杯,只是用那双被水汽侵润的眼睛凝视着她。
“您不必担心,请坐下继续用餐吧。”他用手握住杯柄,递到嘴边轻抿几口,“我去收拾一下就回来。”
纪觅依坐回到位置上,她望着阿斯莫德背影消失在长廊入口,发了会呆才拿起叉子。
她表面上毫无波澜,手上机械地卷起意面,往嘴里送。
内心却万般挣扎,她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试探,看着阿斯莫德的那副样子,总感觉自己是在为难他。
不行,不行,不能就这么轻易动摇!
必须要得到准确的答案!
纪觅依控制住了疯狂泛滥的道德感,在心里对自己呐喊道:
“清醒点,纪觅依!万一他是装的呢?”
“不管怎样,都要确认这个传闻的真实性。别心软,他只是个NPC,你可是要回家的!”
想到这里,她重新振作起来,用力叉起盘子里最后一口面,塞进嘴里的那一刻,阿斯莫德出现在长廊入口。
他扯了扯手套,优雅地走到位置前,脸上又是熟悉的笑容。
阿斯莫德从暗兜里掏出一封平整的信,信封上缀着一枚暗金色的火漆。
信封被轻柔地放到纪觅依手边,她拿起信看了看,上面用花体写着——“致亲爱的伊拉”。
“这是?”
纪觅依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不会自己上午胡扯的话,真的被管家原封不动的传达给了维森吧......
“维森先生亲手为您写的信,请原谅我的疏忽,没有第一时间交给您。”
阿斯莫德的气息带着一股极强的薄荷味,浓郁到纪觅依心中一凉。
按时间来推,也就是在自己上午说完那番话,回到房间后,管家就转达给了维森,对方还给自己写了一封信,以慰藉相思之苦?
好羞耻啊!
上午那些话,纪觅依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说一次,更不敢想在管家的艺术加工下,维森听到的该是多么腻歪的语句。
那如果以后真的见面?
纪觅依都不敢想下去了,自己要对一个陌生男子演出真挚的爱意会是什么画面。
这阿斯莫德也是的,不是说不怎么能见到维森吗!
阿斯莫德的格式化笑容此刻在纪觅依眼中,更像看热闹,期待着她读信的表情,之后偷偷告诉维森。
可她偏不如他的愿!
纪觅依将信封往胸口一捂,满脸娇羞:“谢谢你,阿斯莫德!”
她飞快地瞟了阿斯莫德一眼,随后转身快步向楼上跑去,看上去迫不及待想看到心上人会在信中对自己说些什么。
关上房门,纪觅依“啪嗒”一声将信丢到书桌上,蹲在床头柜前,推开底层的木板,掏出自己记挂已久的笔记本。
至于维森的信嘛,晚点再看也不碍事。
纪觅依翻开前几页,可里面的内容和她之前的猜测都不相符——
空白的纸张上一个字也没有。
她不信邪的从第一页快速翻阅到最后一页,可还是一无所获。
难道是被撕掉了?
可哪怕她掰开每一处夹缝,也看不到任何被撕毁的痕迹,抚摸纸张,也全部都平平整整,没有书写过的印记。
不应该啊?放在这么隐蔽的地方,纪觅依不相信得到的就是一本空白的笔记本。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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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如此,纪觅依不相信也只能暂罢,将笔记本放回去。
如果把这个世界当做解谜游戏来看,目前的状态,最有可能的就是,还没找到对应的关键性线索。
她将自己说服,走回书桌,掏出兜里的小刀,划开火漆,取出里面维森的手写信浏览。
信写的很长,字迹华丽,充满了贵族式的、毫无营养的客套与关心。而就连这层关心里,都暗含了对自己行为的掌控——纪觅依甚至能想到,在管家告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后,维森得意的神情。
这封信唯一有点价值的,只有坐落在飘逸的落款上的一句:
【我亲爱的未婚妻,一周后我将同你一起,看望你的父母......】
纪觅依无语,有用的线索就是空白的,无用的信息一股脑输出不带停。
她也知道埋怨无用,于是坐在椅子上,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着现状。
如果空白笔记本是在可以抑制,那也说明是在提示,一定有什么她还没有发现,或者没有解决的。
她脑海中第一跳出来的想法就是阿斯莫德的身份。
那双一直被皮质手套包裹的双手一定有秘密!
纪觅依握着手上的小刀发着呆,这件事一定要在今天解决,可用什么正当理由能将他喊来,又能在“无意中”试探呢?
她一狠心,握住小刀在右手手心一划,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
纪觅依抬起右手,找到昨晚的摇铃,急切的晃动,大声喊道:
“阿斯莫德!”
她数了数,十秒。
阿斯莫德打开了房门,看到疼的咬嘴唇的纪觅依和她手心的鲜血,瞳孔一缩。
“等我一下。”
阿斯莫德留下这句话,大概又是十秒,他回来了,手中提着一个小木箱。
他径直走到纪觅依身边,单膝跪下,打开药箱,温柔地托起她的右手,对待珍宝般为伤口消毒。
“好痛!”纪觅依痛得咂舌,顺带着手离阿斯莫德更近了一步。
阿斯莫德眼神一暗,手上的动作却更加细致:“您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太激动了,划开信封的时候没注意。”
纪觅依还在观察着阿斯莫德的表情,但凡她察觉到一丝不对,就立马抽开手,左手紧握的银刀默默给她打着气。
而对方只是默默地包扎,如果说有什么情绪,那也只是关心。
纪觅依收回被包扎过的手,绷带从手腕到掌心缠绕得松紧合度,是管家的一贯作风。
阿斯莫德没有起身,只是仰头等待着纪觅依的评判。
“你包扎的真好,阿斯莫德。”
纪觅依的右手手指收拢又舒展,循环了好几次,伤口没有因为她的动作而更加疼痛。
她的视线转向管家的手,开口问道:
“阿斯莫德,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纪觅依继续说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一直带着手套?我之前遇到的管家可不这样。”
为了防止管家搪塞过去,她特地使了个小聪明,免得阿斯莫德以着装礼仪来敷衍。
“在回答您之前,我也有个问题。”
他以极慢的速度轻扯着指尖的手套,似乎不得到纪觅依的回答,就不立即脱下。
纪觅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伊拉小姐。”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您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闻?”
7. 回家的诱惑
“咚——”
纪觅依的心脏一紧,阿斯莫德明明是跪着,以极低的姿态在她面前,却丝毫没有下位者的气质。
纪觅依选择保持沉默,此刻她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合适。
二人都不说话,彼此打量着对方。
阿斯莫德的眼神像一把尖锐的矛,想要将纪觅依看穿,而纪觅依的眼神全是防备。
这无声的较量,终结在阿斯莫德的轻笑声。
他不再等待她的回答,扯住左手的皮手套一脱。
在看到的那一刻,纪觅依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密布着疤痕,只能依稀从里面分辨出被火焰舔舐留下的瘢痕和利刃划过的刀疤。
它本该如艺术品一般的,却成了这副模样......
阿斯莫德看着纪觅依被吓了一跳,苦笑着准备将手套戴回去:
“这副样子很难看吧,我本来不想让您看到的,可这是您的要求,作为管家,我定会全力满足。”
纪觅依拉住他还没带回去的手套,阻止了他的行为。
“不难看。”
在阿斯莫德错愕的眼神中,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不难看。”
“我不在意你的手是什么样子,我在意的是,它怎么变成这样的。”
阿斯莫德没有在纪觅依的眼底看到嫌弃、恐惧,相反,那是一种心疼。
他的左手逐渐收力,任由纪觅依将手套拿去。
“这只是我应有的惩罚而已,伊拉小姐。”阿斯莫德低头盯着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管家,总要付出些什么,而这,只是我的主人给我的教导。”
纪觅依还在思索这句话背后的故事,阿斯莫德却趁此时,以无法抗拒的力度握住了她持刀的那只手,朝自己的左手伸去。
“我知道那些传闻。”
刀尖已经抵住了他的手心,刺破了皮肉,挤出一滴血珠。
“我也知道您在担心什么。”
他猛地加重力度,带着纪觅依的手狠狠向前刺去。
纪觅依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刀锋是如何深陷,撕裂开皮肉。
这股劲,比她划自己的那一下不知凶残多少倍。
疯子!
纪觅依疯狂向后挣脱,却毫无作用,刀尖在她的挣扎下刺得更深了。
她不敢动了,生怕对方因为自己的逃脱做出更出格的行为。
“我很自责,您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
阿斯莫德像是没有痛觉的怪物,完全不在意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只期待着纪觅依的回应。
“您相信那些传闻,却不相信我。”他的声音充斥着悲伤和微乎其微的指责,“您明明可以问我的。”
纪觅依看到他的伤口,头皮发麻,她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更别说此时此刻的情况。
不知是不是伤口的惨状在她的双眼留下了残影,纪觅依将目光转向阿斯莫德那双欲哭无泪的双眸时,又看到了那熟悉的一抹红。
“您想知道什么?您好奇什么?我都会回答您。”
阿斯莫德的话语像是引诱着夏娃吃下秘果的毒蛇,纪觅依感觉自己的思考能力正被一节节地麻痹、吞噬。
他的双眼是泥沼,带着她的意识陷入深渊。
“我好奇,你是不是吸血鬼?”
纪觅依的表情逐渐麻木,将自己困惑的问题脱口而出。
“不是。”
熟悉的心脏刺痛感传来,纪觅依心中大呼——不对劲!
可她挣脱不了,依旧陷在那方墨绿沼泽。
“您还有更好奇的,不是吗?比如......维森先生。”
纪觅依想控制自己,不要再浪费机会了,可只是徒劳。
她嘴唇翕动,不受控地问出:“那维森先生是吸血鬼吗?”
“不是。”
心脏又一痛,纪觅依用力咬住舌尖,在双重刺激下,她清醒了。
阿斯莫德的眼中依旧是一片绿,仿佛刚才那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可心脏传来的真实的疼痛没有撒谎。
这个忠心耿耿的管家,这个笑里藏刀的主持人!
他是怎么洗脑自己的,一下消耗掉两个机会,明明这些都是她可以试探出来的,明明.....
她的手一松,刀落在地上,清脆的响声震耳欲聋。
纪觅依头一撇,不再与阿斯莫德对视,避免再次陷入他的蛊惑。
“咚——”
夜晚的钟声响起,宣判着这场交锋的结束。
阿斯莫德取出一张手帕,擦掉地板上的血滴,捡起地上那把刀,来回擦拭。
他站起身,左手攥住手帕,任由血液染满整张帕子。
“伊拉小姐,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您了。”阿斯莫德将小刀放回桌面,“我只希望,您能相信我。”
他悄无声息地离去,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纪觅依将手中那只手套重重的摔在地上。
她冲到了洗浴间,撕扯着自己的衣领,在镜子中,她看到了胸口上那个自己无法接受的现实——
只剩下七次机会了。
纪觅依的手指不断抓挠着头皮,牙齿将下唇死死咬住。
怎么办,怎么办?
这才第一天,已经没有了三次机会。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所有的委屈蜂拥而上。
纪觅依猛眨眼睛,试图憋住泪水,看向镜中眼睛通红的自己,重复道:
“纪觅依,深呼吸,冷静,别哭。”
可伊拉的那张脸,那张和她截然不同的脸,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她。
纪觅依一拳砸向镜子,骨节生疼,镜子毫发无损,依旧反射出伊拉的模样。
她打开水龙头,不断用左手捧起水泼甩在镜子上,试图以这种方式来模糊镜面,来逃避。
第二声钟声响起,纪觅依气喘吁吁地停下了,她盯着水流,反复深呼吸。
“要冷静,要冷静。”纪觅依自言自语道,“去收拾,对,去收拾,马上第三声钟响了。”
她走向今早放衣服的椅子,脏衣服已经被收走了,只剩下了遮住穿衣镜的布幔。
她学着管家的样子,将布幔挂在穿衣镜上,从衣柜里找出新睡袍换上。
纪觅依再次回到洗浴间,就着未关的水流洗脸。
因为右手的伤,她只能用左手捧着水,弯着腰拼尽全力泼在脸上。
想到自己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积攒已久的泪水决了堤,纪觅依已经分不清流过脸颊的是水珠还是泪珠。
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蹲坐在地上,空寂的房间只剩下她埋在双手遮挡间的呜咽:
“我想回家——”
眼泪渗透了右手的绷带,伤口一阵阵的胀痛。
纪觅依心里不断循环着“我想回家”,几乎都要成为了一种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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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回到那个普通的世界,自己的世界,此刻连曾经痛恨的事物都成了最大的念想。
泪水流干了,流尽了,流到伤口已经无感。
纪觅依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来,面对着刚才让她痛苦不堪的镜子。
她不再对着它肆意发泄自己的怒火,而是抬起右手,盖在镜中伊拉的脸上。
“我要回家!”
这面镜子和那个讨人厌的管家一样,都期待着她恐惧、退缩、崩溃,可她偏不!
“我要回家。”
第三声钟声响起,这是纪觅依对自己的承诺。
她关掉了水龙头,内心愈发坚定。
在她转身踏出洗浴间的那一刻,身后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纪觅依跑到书桌,一把抓过小刀,双手紧紧握住,刀尖直指洗浴间。
可刚才的动静却销声匿迹,仿佛只是她过于紧张产生的幻听。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纪觅依刻意放轻的呼吸声。她维持着这个动作,直到手臂发麻直颤。
“第二,夜晚有时洗浴间会传来奇怪的声音,请不必理会。”
阿斯莫德的声音犹如鬼魅般在纪觅依脑海中回响。
她一步一步退到床上,迅速将自己塞进被窝,左手依旧紧握着小刀,藏在枕头下。
纪觅依紧绷的神经在靠上枕头后,逐渐放松,她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梦境。
-----------------
“咕噜咕噜——”
纪觅依醒来,周围却是一片白。
“这是哪?”她坐在地上,环顾着四周,可无人回应,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不断回荡。
纪觅依从地上爬起,向前走去,试图寻找出口。
可这个空间像是没有尽头,她走了很久,感觉依旧徘徊在原地。
这是个球体?
纪觅依摸了摸地面,抬头扫视上方,整个空间没有棱边,可墙面的弧度又不是标准的弧形。
相较于球体,这里更像是一个蛋形。
她又敲了敲地面,被她敲打的那片地面瞬间融化,不断翻涌。
纪觅依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向后逃去。
那片融化的地面不断沸腾,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并向上涌去,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透明史莱姆。
它眨巴了两下空洞的双眼,看着吓软在地上的纪觅依,突然兴奋起来,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朝她蛄蛹。
“咕噜,咕噜,我终于见到你了!咕噜,你都不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咕噜......”
史莱姆的声音奶声奶气,语气委屈极了。
“你不要过来!”
纪觅依吓得腿没劲,在这个空间,就算她想逃也没有办法。
面对她的拒绝,史莱姆更加委屈,咕噜声都带着哭腔,更加快速朝她挪去,一把抱住她。
纪觅依被这个拥抱弄得窒息,捶打着史莱姆的身体,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唔,放开,我,唔。”
“放开我!”
是梦。
纪觅依猛地从床上弹起,胸腔剧烈起伏,左手因长时间被压在枕头下而发麻。
她的右手揉搓着左手,思考能力也随着知觉一同恢复。
那个梦是她从未经历过的,不像是她自己遐想的产物,还有那熟悉的“咕噜咕噜”——
那个怪物,难道就是第二条规则?
8. 抖m属性大爆发
可是按理来说,是没有触发的啊?
纪觅依回忆自己昨晚的一举一动,确实严格按照规则要求,没有去理会洗浴间的怪声。
与其说是自己触发,不如说是那个怪物主动找上门来。
一想到它那股久别重逢的黏糊劲,纪觅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在大脑中翻遍了自己的人生履历,也没有找到和这个怪物相关的记忆。
奇怪?
可目前来看,它倒是无害的,产生不了什么威胁。
纪觅依准备晚点再纠结它,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应对管家。
她原以为十次机会至少可以慢慢消耗,结果还是掉以轻心了。
如果是靠自己不断获取信息,进行推理,这十次机会只在关键节点使用,应该绰绰有余,说不定还可以赢得更多机会。
就现在而言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管家的催眠。
只要能守住这剩余的七次机会不被滥用,其他的谜题还有时间慢慢探索。
纪觅依起床收拾,满脑子都是在思考对策。她三两下收拾完了,打开房门,门外却没有阿斯莫德的身影。
难道管家没睡醒?
她走到楼下,发现阿斯莫德正在摆放餐具,而他看到纪觅依下来时也很惊讶。
“您今天起得真早,我本想晚一点喊您。”
阿斯莫德擦拭着汤盘的边缘,端到纪觅依面前。她坐下嗅了嗅,盘中浓汤还冒着热气,飘浮着贝壳状的意面,浓浓的奶香味随着热气扑鼻而来。
纪觅依顺手接过阿斯莫德递来的勺子,尝了一小口。
不得不说,美食这东西对人的治愈能力是强大的,纪觅依感觉自己糟糕的心情都有了点慰藉。
她一边小口吃着,一边偷偷瞄了几眼阿斯莫德,对方沉迷在自己的工作中,背对着纪觅依,不知道在餐车上捣鼓什么。
这个样子,和昨晚那个疯子可一点不搭边。
纪觅依现在回想管家的疯狂行为,依旧心里发怵。
恐怖的旧社会主仆观念......
至于阿斯莫德说过的那些话,她都不敢细想,维森该是个多么恶毒的人。
纪觅依对阿斯莫德的情绪在此刻无比复杂,这个管家让她又爱又恨。
而这份微乎其微的怜爱,在看到对方端上来的东西后荡然无存。
那是——一盘蒜?
这盘蒜比纪觅依昨天剥的精细多了,每颗蒜瓣上还插着一个小木叉。
阿斯莫德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伊拉小姐,请原谅我的疏忽和昨晚的无礼,从今天起,我会尽全力了解您的喜好。”
“呃......”
他目不转睛地观察着纪觅依的反应,在她迟疑后,还贴心解释道:
“在昨天得知您家族的传统后,我早上专门挑选了一下,保证您吃到的是最新鲜的。”他说到这,嘴巴微张,作思考状,“就像您说的,吃面不吃蒜,味道少一半。”
呵呵。
我是不是还得夸你贴心?夸你勤快?!
面对他清澈的眼神,纪觅依都不好意思怨他,只能怪自己给他挖坑的时候没注意脚下。
她进退两难:吃吧,自己一个南方人哪有这样吃过;不吃吧,不就露馅了嘛!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但依然保持微笑,装作喜悦的样子:“真是谢谢,你真贴心,阿斯莫德。”
为了维护自己的谎言,纪觅依决定牺牲一下,拿起一颗蒜就往嘴里塞。
她本想囫囵吞下,但蒜瓣太大了,只好舀了一勺汤,包在嘴里,和蒜一起嚼了两下,试着冲淡辣味。
咬下去那一刻,蒜味在嘴里爆开,纪觅依强忍着吞下去,脸都憋红了也不敢咳出来,几滴泪被逼出来,挂在眼角。
“好吃吗,伊拉小姐?”
纪觅依强颜欢笑,假装镇定的喝了口茶:“不错。”
阿斯莫德听完后心满意足地站在一旁,目光却放在纪觅依身上,让她难以忽视,浑身不自在。
这是什么意思?要看着自己再吃几颗?
这可不行!
纪觅依招了招手,喊阿斯莫德来到身边,指着那小盘蒜,惋惜道:“我也很想多吃点,可惜胃口不太好,非常感谢你的好意,我亲爱的管家。”
“好的。”阿斯莫德将蒜拿走,纪觅依如释重负地偷偷叹了一口气。
早餐也算稀里糊涂地混过去了,在阿斯莫德走后,纪觅依上楼刷了好几遍牙,确定嘴巴里没有蒜味,才继续探索主楼内部。
这么大的空间,她硬是没有发现什么新线索,阿斯莫德和维森的房间又进不去,强行进入反而打草惊蛇。
纪觅依就这样在主楼里转悠,什么也没发现就到了午饭时间。她来到餐桌发现熟悉的面和蒜,堪比五雷轰顶。
“您逛累了吧,快来用餐吧。”阿斯莫德热情的拉开椅子,“我特意为您重新准备了您喜欢吃的大蒜,您现在应该有胃口了吧。”
纪觅依现在觉得阿斯莫德是故意的,可对方的表情又没有一点破绽。
忍......
纪觅依学着早上的方式,在他炙热的注视下吃下一颗蒜瓣,中午的蒜不知道为何,味道更足更冲。
她一下没憋住,咳了几声。
就这几秒的小意外被阿斯莫德捕捉到了,他递上茶水,关心道:“您没事吧?”
“没事,咳。”纪觅依清了清嗓子,缓过来劲,“这让我想起了家的味道,所以吃的太着急了,不小心呛住了。”
“您不用急,还多着呢,不够只需要吩咐我就好。”
“谢谢。”
纪觅依打心底想“谢谢”他,只期望不要再这样吃一顿了。
结果,事与愿违——
忙忙碌碌一天,毫无收获这件事已经让她心里窝火,到了晚餐时间,看着这完美复刻的面和蒜,她掀桌的想法都有了。
如果正午的猜想是不准确的,那现在纪觅依很坚定,阿斯莫德就是故意的!
这是报复!妥妥的报复!
这样吃下去可不行,别说一天三顿面,这前前后后刷的十几次牙,她的嘴早就苦不堪言了。
纪觅依黑着脸吃完了全程,没有回答阿斯莫德一句话,只在起身回房前留下一句:
“阿斯莫德,等会我会喊你,请等铃声吧。”
-----------------
回到房间后,纪觅依也冷静下来了,去洗浴间刷牙,满嘴薄荷味的坐到书桌后的椅子上。
管家这一出确实让她挺不爽的,可这点报复放哪都算小儿科,与其说是恶意,不如说是一场不怎么用心的捉弄。
而管家最危险的是——催眠,作为主持人,本不应该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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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诱导玩家的行为,可阿斯莫德不单单是这重身份。
今晚,纪觅依就要测试自己的对策是否有效,大不了,就是消耗一次机会!
她宁愿在知情的时候浪费提问次数,也不愿被牵着鼻子。
纪觅依捡起昨晚阿斯莫德落在房间的医药箱,有了主意。
“叮铃铃——”
这次倒是晚了几秒,阿斯莫德优雅地走到书桌前,俯身行礼,等待纪觅依的吩咐。
“阿斯莫德,你知道,我为什么喊你过来吗?”
“不知道。”
阿斯莫德将头一低,准备被她责骂一顿,吃晚餐时他已经注意到对方的不满了。
纪觅依嘴上装腔作势,颇有一副贵族做派,内心窃窃自喜。
难怪上司和老板都这样说话,确实唬人啊!
她将昨天被留下的手套放在桌上,指尖按住,推到阿斯莫德身前。
“你的手套。”
阿斯莫德接过,温声道谢,带着新手套的左手紧紧捏住被纪觅依昨晚拽去的旧手套。
“阿斯莫德,我想看看你的左手。”
他听到这句话骤然抬头,左手本能的往身后一藏:“谢谢您的关心,我怕再次吓到您。”
“阿斯莫德,我昨晚不是说过了吗?来我身边吧。”
纪觅依向后一仰,上半身贴在椅背,随着阿斯莫德的动作侧身调整坐姿。
她自然地拉过他的左手,一把扯下手套:“我说过,我觉得不难看。”
“嘶——”纪觅依盯着阿斯莫德的手心,倒吸了一口凉气,责备地瞪了阿斯莫德一眼,“你怎么不处理伤口?”
她察觉到掌心中那只手有退缩的意图,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加重了力道。
阿斯莫德对上她沉静的目光,停止了动作,任由那份温热继续包裹着自己。眼神飘向了红肿不堪的伤口,近乎痴迷的说道:
“这是您给我的第一次教导,我舍不得。”
当意识到听到什么时,纪觅依想立马把他的手甩开。
这人抖m来的?
她选择不去看他的表情,免得演不下去。
纪觅依的眼神里全是怜惜,沉声道:“我不管维森先生是怎么对你的,阿斯莫德,我们的相处方式不一样,我不希望你这样。”
她单手翻找着医药箱,给阿斯莫德包扎消毒,对方像是毫无知觉,任由纪觅依怎么戳弄,一声不吭。
折腾了一会功夫,阿斯莫德的左手被粗糙地裹起来,硕大的蝴蝶结在手背耷拉着脑袋,滑稽极了。
但他很满意,越看越欢喜,纪觅依从没有看到他笑过这么甜,也是这时候她才注意到,他的右脸颊有一个很浅的酒窝。
“伊拉小姐,谢谢您。”阿斯莫德的眼神热烈,“作为回报,您有什么想问的吗?”
要来了吗?
纪觅依注视着阿斯莫德的双眼,意识被拉入熟悉的泥潭。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她心中不断默念,愈发急切,脑海中闪过无数现实世界的剪影:父母的唠叨与叮咛、私人工作群的吐槽、和朋友一起吃喝玩乐......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我想......”纪觅依刚张开的嘴巴立即抿住,“我没什么想问的。”
成功了?!
9. 身不由己的战友
纪觅依清楚地看到阿斯莫德眼里的诧异,此刻,她确信自己成功了。
冥思苦想一天的对策有了成效,她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这样看来,自己的推测能力没有出错,在这个世界,阿斯莫德的催眠并不是不可解的。
感谢自己曾经好奇去看了好几个冷门知识的科普,其中有一个帖子就是关于催眠的。
她选择了目前自己最强大的执念,在意识中埋下,作为心锚。
通过一天的时间,纪觅依在探索时不忘测试和巩固,确保自己不管在思考什么,只要内心循环这四个字,就能立马脱离。
成功的喜悦让她多多少少有点小得意,眼睛里闪着光,微微歪头,等着阿斯莫德出招。
“虽然我没有什么想问的,但——”纪觅依故作深沉地停顿了一下,“我很好奇,你好像特别期待我提问呢!”
纪觅依迫不及待想从阿斯莫德脸上看到挫败的表情,可他只是云淡风轻的理了理手上的绷带。
他开口道:“我只是履行我作为管家的义务罢了,您多虑了。”
呵呵,鬼才信!
纪觅依很失望,没关系,在回家前,她一定要想办法让这个恶趣味的管家吃瘪。
阿斯莫德俯身从她手中抽回手套,却刻意贴近纪觅依,她甚至感觉对方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耳边。
纪觅依向后靠的力度加大,整个人陷在椅背里,试图拉开距离。
可阿斯莫德向前倾身,此时毫不在意这近到暧昧的距离。
“伊拉小姐。”他近乎呢喃,以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们都在这个庄园,在维森先生的掌控下,我们都......”
在纪觅依受不了这股惹得耳根子发软的低语,准备推开他时,阿斯莫德站直了身子,只留下那未说完的四个字的口型:
“......身不由己。”
“如果没其他事情的话,请允许我先离开。”
阿斯莫德看着陷入沉思的纪觅依,以为她默许了,左手捏着自己的两只手套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门口时,纪觅依喊住了他:“等一下!”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的吩咐就是,我不想再吃到意大利面和大蒜了。”
纪觅依皮笑肉不笑的提出,手上不断敲击桌面的动作却不难看出她暗压的怒火。
“是不好吃吗?”
还问?
看着阿斯莫德“嬉皮笑脸”的样子,纪觅依一字一顿回答道:
“我,吃,腻,了。”
他刚想张口说些什么,被已经失去耐心的纪觅依打断。
“好了,把门带上,我要休息了。”
“都听您的。”阿斯莫德将门关上,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在他走之后,纪觅依从书桌的抽屉里掏出纸张,拧开墨水瓶,握着羽毛笔沾了几下在纸上疯狂书写。
阿斯莫德每次冷不丁丢下一句话,就够她琢磨半天。
她的思维乱成一团麻,只能通过这种传统但有效的方式来梳理思路。
纪觅依在“维森”和“阿斯莫德”这两个人的名字周围反复画圈。
现在她对主仆二人的具体关系稍微有点头目了,并在他们名字中间画上了两个火柴人打架。
这么说,阿斯莫德的一举一动都并非他心甘情愿的?包括催眠自己?
现在纪觅依还没见到过维森,不敢轻易判定。
她在阿斯莫德身边写下了“战友”,紧跟着的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如果他没有说谎,那自己真的可以将希望寄托到这个NPC上吗?
她将写满问号的纸张揉成一团,又展开撕碎,丢在垃圾桶,将这些密密麻麻的猜测毁尸灭迹。
纪觅依熟练的打开抽屉机关,再次翻开里面的硬皮笔记本,里面依旧是一片空白。
难道还没有发现关键?
到底什么是能看到这个线索的关键?
纪觅依将本子一扣,放了回去。她站起身来,在房间内踱步,手无意识地在下巴上摩挲。
会是什么呢?
纪觅依的脑海中闪现出昨晚梦中那团史莱姆,这来历不明的家伙突然出现在她的梦境,会不会,就是提示呢!
纪觅依冲进洗浴间,回想昨晚的行为轨迹,她清楚地记得是在关掉水龙头后,听到了“咕噜咕噜”的怪声。
她拧开水龙头,任由水哗啦啦流去,第二声钟响已经过去了几分钟,纪觅依要抓紧时间在这期间收拾好。
她换上睡袍,洗漱完后关掉水龙头,等待着第三声钟响。
“咚——”
钟声如约而至,纪觅依此刻不再是畏惧,而是期待。
可一切都在钟声的尾音消逝后,陷入沉重的寂静。
“咕噜?”纪觅依等待了一段时间后,准备主动呼唤,“咕噜,咕噜?”
洗浴间没有任何回应她的动静,纪觅依探着头往漏水口的深处望去,里面只有一片漆黑。
她不敢在洗浴间久待,只好放弃了这次触碰规则的冒险。
“奇怪?”
明明昨晚那么热情,今天她主动来找它,却一点动静没有。
纪觅依的目光不由被穿衣镜吸引,总感觉自己隐隐约约忘记了什么。
忘了什么呢......
看着镜子里嘴角扭曲的自己,纪觅依被吓得冷汗直冒,本能地闭上双眼。她朝着记忆里椅子的方向大步迈去,一把扯过布幔套在镜子上。
直到此时,她才敢睁开双眼,那应该不是错觉,这面镜子有问题!
她本来只想试探一下自认安全的第二条规则,却没想到一时疏忽,忘记了遮挡第三条规则。
她抚摸着狂跳的心脏回到床上,冰冷的恐惧感顺着她的脊椎爬升,刺得她发抖。
纪觅依将被子紧捂着脸,顺势躺下。她不敢再回忆刚才看到的诡异的脸,脑海中不断翻阅着现实世界的点点滴滴,洗刷着恐惧。
好困......
纪觅依躲在漆黑的被窝里,眼皮困到抬不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催着她入梦般。
-----------------
她睁开眼,却是漆黑的一片,只有一面镜子默默等待她的到来。
这里是......怎么还是那面镜子?
纪觅依对危险的直觉疯狂叫嚣着,可身体却不受控制,离镜子越来越近。
不要,不要靠近!
镜子里的她,像是骤然被点燃的蜡烛,燃烧的过程被无限加速,皮肉不断鼓起、破裂,顺着骨骼流淌。五官被消融,向下塌去,只有嘴角向上勾去,弧度越来越夸张。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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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熟悉的不受控让纪觅依几近崩溃,她的指尖触碰到了镜框,猛烈的灼烧感席卷而来,镜中的身体加速融化,即将化作带着残蜡的骷髅。
她反抗,却毫无作用,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纪觅依的眼泪从眼角划过脸颊,在下巴汇聚,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她不想死在这个鬼地方,阿斯莫德说会保护她的安全,可现在她连他的名字都喊不出。
泪水噙满了眼眶,她的视线被模糊。
就这样结束了吗?
纪觅依内心打算放弃时,一阵尖锐的声音传来:
“咕噜!”
是昨晚的怪物!
纪觅依陷入那令人窒息的拥抱,此时带给她的却是满满的安全感。
史莱姆将纪觅依塞进自己怀里,一脚踢翻镜子,嘴里还不停地骂着:“臭镜子,不许欺负她!”
纪觅依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下,可她手脚发软,虚浮的肿胀感充斥着四肢。
她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倚在史莱姆软乎乎的身体上,眼睛紧闭,泪水从眼缝里不断渗出。
史莱姆停下了动作,看着怀里哭成泪人,却只敢抿着嘴巴,不发出一点声音的纪觅依,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着眼泪。
“你别哭,别哭。”史莱姆比刚才看到镜子慌多了,“我,我踩它,这个坏镜子,臭镜子!”
它铆足了力气,恶狠狠地踩着地上的穿衣镜。
“噗叽——噗叽——”
碍于史莱姆的身体特质,它再怎么努力也像给镜子挠痒痒般,毫无伤害力。
不过这把纪觅依逗笑了,史莱姆听到她“噗嗤”一声,脚下的动作立马顿住,摸摸她的脑袋。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发丝不断被冰冷却柔软的史莱姆拂过,它的脸贴上自己的脸颊,蹭着自己腮边的泪痕。
“贴贴你,咕噜咕噜。”史莱姆本来就奶声奶气,此时为了哄着纪觅依,声音夹起,“不哭了,没事了没事了,睁开眼吧,现在在我的空间了。”
纪觅依睁开眼,是昨晚那片白色的空间,经历了刚才那面镜子,她只觉得这个空间无比温馨。
她早就不哭了,但史莱姆依旧蹭着她的脸。
纪觅依的脸颊肉被胡乱而用力地蹭着,与其说是它为了安抚她采取的行动,不如说是它趁此机会,和纪觅依亲昵几下。
“好了,好了。”
纪觅依温柔地推搡着史莱姆,对于救命恩人,她做不到很粗暴地一把推开。
史莱姆被推开后,眨巴着空洞的眼睛,严肃地说道:“我觉得你还是想哭,再贴贴!”
“我不想哭了。”纪觅依伸手阻拦了它想要扑过来的动作,眼睛瞪得大而圆,无比诚恳的回答,“真的。”
“好吧......”
史莱姆的语气里掩盖不住的失望,但下一秒又自我调节好了,暗戳戳的贴近纪觅依。
“谢谢你,虽然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史莱姆没等她说完,急切问道:“咕噜!那你还记得我吗?”
“我们?认识?”
她今早就确信,自己没有见过它。可史莱姆听到这句话,嘴角一耷拉,不知为何,纪觅依从它空洞的眼睛里居然看到了浓烈的委屈。
“你居然不记得了吗?明明,咕噜,明明你当时,很喜欢我的!”
10. 咕噜,咕噜?咕噜!
“啊?”
难道是它和伊拉认识?
纪觅依犯了愁,自己根本没有原主的记忆,这下该怎么办?
史莱姆拖着自己的身子,埋着头反复呢喃道:“真的不记得我了,咕噜......”
它委屈得不得了,蹲着身子把自己紧紧揉成一团,透明的身体不断抖动,时不时漏出几声抽噎。
这下糟了,整哭了可咋哄啊?
纪觅依从那团史莱姆里艰难地判断出头部,学着它刚才的样子抚摸着,可对自己奏效的这一招放在史莱姆身上就不管用了。
她试着戳了戳它的身体,适得其反,它哭的更凶了,嘴里控诉着纪觅依的恶行。
“你不记得我,还戳我!呜呜呜......”
“你别哭了,我不是故意不记住你的。”纪觅依双手交替着抚摸,希望能快点安抚住这个小家伙,“我,我,我失忆了!”
哭声一下止住了,史莱姆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谎言已经抛出去了,还奏效了,纪觅依只好接下去,她手捂住太阳穴,假装头疼。
“哎呀,不行,头好疼,想不起来。我一定努力,努力把你想起来!”
史莱姆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伤心中,胖乎乎的小手轻柔地贴在她的额头,急得蛄蛹:
“咕噜!不想了,不想了,我给你吹吹。”
纪觅依虚眯着眼睛,偷偷观察着史莱姆,它嘟着嘴巴,认真地吹着纪觅依的脑袋。
她有点装不下去了,看着史莱姆认真的样子,实在是违背良心:“我不痛了。”
“不痛就好,咕噜,咕噜。来贴贴,贴贴就不痛。”
史莱姆又贴上了她的脸,这次她不敢阻拦了,只庆幸着止住了这个小哭包。
纪觅依有点疲惫了,往地上一坐,史莱姆立即跟随,继续粘着她。
一人一怪就这样互相靠着,画面有种别样的温馨感。
纪觅依主动开口:“那你叫什么名字,我们现在重新认识吧!”
“我叫咕噜!”
史莱姆用脑袋蹭了蹭纪觅依的头发,把她头顶揉得毛毛躁躁。
“你好,咕噜。我是伊拉。”
它眨巴着眼睛,看着纪觅依利落转身,跪坐在自己面前,伸出温热的右手。
咕噜将透明的手叠了上来,纪觅依感受到一股冰凉柔韧的触感,她掌心的纹路在它那果冻般的躯体里被放大。
它的脸皱巴起来,呆滞地望向那延展开的掌纹:“伊拉?”
“不,不对!”咕噜撒开了她的手,抱着脑袋,身体不断抽搐着,“不是,不是伊拉!”
纪觅依愣住了,手悬停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这招她刚才用过,她心知肚明自己的反应是拙劣的欺骗,咕噜不是。
她能看到它的身体逐渐缩小,在地面上蜷缩起来。
纪觅依试着安抚它,在她手指触碰到咕噜的那一瞬间,它的身体沸腾起来,橘红与金黄的火光在体内搅动,吞噬着它的理智。
她痛呼一声,猛地抽回手,灼烧的痛感还在指尖发胀,皮肤却完好无损。
“咕噜,好烫,好痛......”
纪觅依急得站起身,让她不作为是不可能的,相较于那种灼痛,她更不能忍受看着咕噜独自痛苦。
“冷静下来!”
她既是在对咕噜说,也是在告诉自己。纪觅依蹲下,一把揽过已经缩小到她半个身子大小的咕噜,紧紧贴着。
“咕噜,你说的,贴贴就不痛了。”
纪觅依说完,紧咬着牙关,任由滚烫的热量噬咬着感知,也绝不松手。
渐渐地,她能感受到咕噜的温度降下来了,痛呼也变成了呻吟,她揉着它的脑袋,一遍遍重复着“没事了”。
话音刚落,整个纯白的空间开始剧烈地震动,四周的墙壁浮现出龟裂的纹路,如同即将破碎的蛋壳。
“快走!”
咕噜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惊恐地看着四周的裂痕,拍打着纪觅依:
“我的空间要碎了,你得离开这!把我放下,我送你走!”
纪觅依弯下腰,还没撒手,咕噜就从她的怀里跳下。
“闭眼!”
她听到后立马照做,下一秒,一阵巨大的推力袭来。
纪觅依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里,只剩下咕噜那双惊惧与急切的空洞眼眸。
-----------------
“叩叩——”
“伊拉小姐?”
纪觅依打开房门,门外站着阿斯莫德,他如往常一般沉稳。
纪觅依不得不承认,他的出现让自己惊惧的心安分下来。
“您没睡好吗?”
在阿斯莫德眼里,她憔悴极了,呼吸急促而沉重,脸色些许苍白,人站在那里,可魂不在。
“您是昨晚碰到了什么吗?”
他向前走近一步,眼神向纪觅依身后的房内扫视。
“我只是失眠了,阿斯莫德。”纪觅依悄无声息地遮挡住他探究的视线,“让我多休息一会吧。等我醒来再呼唤你,好吗?”
这不是支开阿斯莫德的借口,纪觅依是真的疲惫不堪了,在这短短几天,她一刻也不敢松懈,长期紧绷的状态已经耗空了她所有的精力。
不管如何,现在她最需要的,是休息。
纪觅依几乎是靠本能把门一甩,一头扎进被窝,闭着眼把被子往身上拢。
至于什么管家,什么庄园,她此刻无暇顾及,沉浸在这片刻的喘息机会。
再次睁开眼,窗外天色已沉。
我这是睡了多久?
纪觅依扶着脑袋坐起来,疲惫如潮水般退去,留下因久睡后产生的钝痛。
“不好意思,伊拉小姐,恕我无礼。”
她看到坐在不远处、被暖光勾勒的阿斯莫德。
他温柔地拨弄着手下古铜色的小香炉,一缕细小的烟眷恋地缠绕在他的镜框。
“出于对您的担心,我擅自进了您的房间。”
面对突然出现在身边的阿斯莫德,纪觅依毫无波澜,甚至冒出“果然如此”的想法。
是因为他点起的香吗?
纪觅依不想承认,自己似乎不那么防备眼前的管家了。
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谢谢。”
“您好一点了吗?”
纪觅依点了点头,又缩回被窝,理智告诉她,不要在不清醒的时候说太多。
她现在需要厘清,那到底是发自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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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还是他更加悄无声息的催眠。
她侧身躺着,望着窗外发呆,她听到了阿斯莫德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他走了吗?
纪觅依慢慢弓起背,双臂交叠在胸前,手箍住大臂,指尖用力到发白。
她拥抱住自己,像婴儿般蜷缩。她感受着手下源源不断的温度,抵御着让她心底发凉的猜想:
咕噜说不是伊拉,那会是谁?可自己没有和它的记忆,那——
我是谁?
这个念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贴着脊椎滑下。
纪觅依手下的皮肤被激起细密的颗粒,她反复揉搓,试图抚下这层寒意。
自我怀疑的漩涡正在将她拖向深渊,她甚至开始觉得连指尖的触感都变得虚假。
这时,一阵温暖的食物香气压过熏香弥漫开来。
“伊拉小姐,您一天没有进食了,我准备了一点热汤。”
纪觅依恍然抬头,看见阿斯莫德不知何时走进房内,烛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得异常柔和。
他左手托着餐盘,右手铺放着桌垫,微微倾身,将一蛊冒着热气的浓汤放在桌上,调整了一下勺子的位置,随即将餐盘往身侧一收,默默等候着。
纪觅依拖着无力的身子走到桌子前,在他关注的目光下拿起勺子,送到口中。
她含着勺子,试图挽留这真实的温度。
“味道还好吗?”
纪觅依回过神,抬眼看到了阿斯莫德担忧的表情,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只是默默地喝汤。
他没有追问,也没有离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依稀能听到纪觅依的吞咽声。
“铛——”
纪觅依手腕一松,勺柄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
碗底只剩下浅浅一层汤,无声回应着阿斯莫德的询问。
“阿斯莫德。”纪觅依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擦拭着嘴角的油渍,“我想问你个问题,但是请你不要回答我,好吗?”
他保持沉默,俯身倾听。看着他这幅模样,纪觅依也不再犹豫:
“我一定能完成自己想做的事,对吗?不管过程如何,我一定能如愿,对吗?”
阿斯莫德郑重地点了三下头,站直身体,与纪觅依对视。
纪觅依紧握的手渐渐松开,她摸上心口,那里没有任何不适。
那三个点头没有任何言语,却比任何回答,都更有分量。
“我知道了。”她低声说,声音恢复了不少力气,“谢谢你的汤。”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谢谢你。
阿斯莫德的唇角轻微勾起,烛光摇曳,眼眸里是说不清的温柔:“伊拉小姐,第一晚我就告诉过您,我会保障您的安全。”
他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将空碗和勺子收到餐盘上。
“我希望您不要那么紧张,安心地待在庄园。这些话,并非出于我们的主仆关系。”
“洗浴间的浴缸为您备好了热水,在第三声钟响前,我会来送上热牛奶,希望今晚您能休息好。”
阿斯莫德没有多做停留,端着餐盘,像一道影子般默默退下,并细心地带上了门。
一切重新归于寂静,只剩下那缕袅袅的安神香气,以及纪觅依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声。
11. 重见天日
纪觅依起身,推开椅子,慢慢走向洗浴间。
门虚掩着,透出湿润的水汽。她推开门,蹲在浴缸前,用手试了试水温。
随着她的搅动,热气蒸腾而上,夹杂着舒心的薰衣草香。纪觅依的下巴抵在浴缸边缘,任由热气掠过脸颊,享受这令人松懈的暖意。
离浴缸半臂距离的小桌上,整齐摆放着浴巾,新睡裙和一切她可能会用上的东西。
纪觅依褪下身上的衣服,抬脚迈进浴缸,把整个人都浸在热水里。
这是这几天纪觅依最放松的时刻,她舒服到打了个哆嗦,下半张脸埋在水下,时不时吐出几个泡泡。
纪觅依不愿去追想阿斯莫德到底是多久开始准备,又是怎么预估水的温度。
即使这一切都过分妥帖,放在阿斯莫德身上,仿佛就是理所应当。
那些被吐出来的泡泡在水面荡漾,推着飘浮在上面、手掌大小的托盘四处游走。
纪觅依抬起手,悬在托盘上,残留在身上的水珠顺着她的手指滑到托盘上。等指尖的水珠所剩无几时,她屈起双膝,手臂环抱着小腿,下巴枕在膝盖上。
水雾凝结在她的睫毛上,压着眼皮缓缓闭上。
“咕噜。”
一阵短促的声音从水中传来,纪觅依立即从半睡半醒中回过神,睁大双眼,盯着浴缸尾部的水面。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水里连绵不断冒出泡泡,就像在回应着刚才纪觅依在水中吐出的那些。
她下意识小声唤道:“咕噜?”
水底的气泡骤然停止,唯一回应的声音也消失了,就在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时,一团手掌大的史莱姆蹦到托盘上。
“哎呀!”托盘被它突然的到来吓得四处逃窜,左摇右摆,差点把刚落脚的咕噜摇下来。
纪觅依看到它的一瞬间,惊呼道:“咕噜!”
她把托盘放在膝盖上,咕噜弹来弹去的身子终于稳住了,它揉了揉肚子,埋怨道:
“好晕啊,咕噜,我差点吐了!”
“没事没事。”纪觅依拿手指摸摸咕噜的脑袋,昨天比自己大一大圈的它,现在一手就可以捏起。
纪觅依脸上不自知的泛起笑容,满眼慈爱的看着托盘里的小家伙。
“你昨晚没事吧?”
“没事啦,咕噜。”咕噜两只小手左右戳戳,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我,我还没想起......”
它耷拉着脑袋,时不时瞟一眼,观察着纪觅依的表情。
“这有啥呀!”纪觅依拨开了它还在戳戳戳的小手,“我也没想起,就当我们抵消啦!”
“话说到这,你今晚怎么钟响之前就来了?我昨晚都没找到你。”
咕噜的手沿着她的指纹游走,听到这个问题,突然气愤道:
“因为有个很讨厌的家伙,不让我来找你,咕噜!我今晚都是偷偷溜过来的。”
它的脸又滑又弹,在她指尖使劲一顿蹭,蹭一下抖三抖,看得纪觅依的心都要化了。
咕噜夹着嗓子,尾音含了蜜般撒娇道:“咕噜好想你——”
它本以为这样做,纪觅依会笑着蹭它的脸,说“我也想你了”。可她紧蹙着眉,纠结着刚才咕噜嘴里那个“讨厌的家伙”。
她凑到咕噜面前,严肃地问道:“咕噜,你说的这个讨厌的家伙,是阿斯莫德还是维森?”
“啪嗒——”
咕噜一掌盖在纪觅依的眉心,打圈揉开眉头隆起的纹路:“我不能告诉你!你别担心了,咕噜,那个家伙可管不住我。”
“好吧......”
它精准捕捉到纪觅依语气里的失落,咂了咂嘴巴,想到个好主意。
“我可以帮你忙的,咕噜,我知道床头柜有个日记本!”
“嗯?”
纪觅依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咕噜身上,它得意地撅了撅嘴巴:“你快收拾起来,我带你找。”
说完后它捂住自己的眼睛,透明的身体泛起了诡异的红晕。
“我可不偷看,我是好咕噜。”
这小家伙......
纪觅依哭笑不得的站起身,不忘把托盘放回水面。随着她起身,浴缸里掀起“惊涛骇浪”,咕噜在里面直打转,艰难地稳住身体,双手还不忘捂住眼睛,嘴里碎碎念着“不看不看”。
“我好了。”
纪觅依三下两下穿好睡裙,把咕噜拯救出来,放在肩头。
“香香!”咕噜嗅了嗅纪觅依的肩膀,整只史莱姆瘫软成一片,紧紧吸在她皮肤上。
纪觅依一边向床走去,一边搓着沾湿的发尾,她坐在床边,把擦头发的毛巾披在肩上,咕噜窸窸窣窣地滑到她的锁骨窝里乖巧待着。
“咕噜,我告诉你,你不知道吧,这床头柜里有个日记本。”
它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可爱又滑稽,面对故作神秘的咕噜,纪觅依清了清嗓子,憋着笑:
“咳,其实——”
咕噜的眼睛逐渐瞪大,亲眼看着她无比熟练的推开夹层,取出本子,放在大腿上。它猛地一蹦,“啪叽”一声摔在本子上,慢慢凝聚成形。
纪觅依本以为咕噜会指责自己破坏了大显身手的机会,可它只是在笔记本封面转悠了两圈,崇拜地望着她:
“你好厉害,好聪明!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啊哈哈,没有啦,没有啦。”纪觅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这种近乎表白的夸奖羞红了她的耳尖。
她将咕噜提起放在手心,翻到前几页,问道:“我前天就找到了这个本子,可是这几天不管怎么翻,都是一片空白。”
它趴在手掌上,探着头仔细端详,纪觅依贴心地把手挨着纸面,方便咕噜发挥。
“有人做了手脚,把上面的字消除了。不过,我能解决——”
它摸着不存在的下巴,贴着纸面一点点移动,而那些走过的地方开始浮现出字迹。
“叩叩——”
“伊拉小姐,您洗好了吗?”
是阿斯莫德!
他每次都来的太巧了,纪觅依拎起咕噜放在肩上,把本子一扣,塞到枕头底下。
“藏好啊。”在纪觅依轻声提醒之前,它就机灵地钻到毛巾下,继续贴在肩头。
她大步迈去,把门拉开一条小缝,露出半个脑袋,笑眯眯地看着站在门外的阿斯莫德。
他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开口道:“看样子,您现在状态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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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可多亏了你!”纪觅依伸手就准备接过那杯牛奶,“给我吧,你也早点休息。”
阿斯莫德却向后一退,纪觅依伸出的手落了个空,他盯着她肩上的毛巾,眼睛微眯问道:“这是?”
纪觅依攥住毛巾两端,紧紧裹着肩膀:“这是我拿来擦头发的。”
“需要我帮您吗?”阿斯莫德上前迈了半步,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毛巾边缘。
“啊不用!”
纪觅依的声音比预想中急促了些,她下意识一躲,肩膀抵住门框,随即挤出一个笑:“我自己来就好,谢谢你。牛奶......给我吧?”
阿斯莫德的手停在半空,他没有收回,也没有继续向前,只是看着她。
走廊的光线昏暗,纪觅依分辨不清他到底是什么表情,嘴里的唾液疯狂分泌,惹得她本能咽下。
终于,他收回了手,将牛奶递到她的手上:“小心烫手。”
他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稳:“您早点休息,如果遇到什么异常,请立即呼唤我,我向您承诺......”
“保护我安全嘛!”纪觅依迅速接过杯子,手指不小心擦过阿斯莫德的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会摇铃的。”
阿斯莫德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视线扫过她的肩膀,他俯身行礼,准备离开。
“晚安,阿斯莫德。”
他的步子一顿,转身看着探出半个身子准备关门的纪觅依,温声回应:
“晚安,伊拉小姐。”
门缓缓合上,纪觅依背靠着门板,听着门外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完全消失。她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在裙摆擦拭着手心的冷汗。
咕噜从毛巾底下钻出,用气声问道:“走了吗?”
“走了。”纪觅依确认道。
她将牛奶杯放在书桌上,快步走回床边,从枕头下抽出那本硬皮笔记本。
咕噜顺势从她肩上滑落,准确地掉在摊开的纸页。
“快快快,让我来!”它兴奋地在纸上扭动,迫不及待要大显身手。
纪觅依盘腿坐在床上,将笔记本摊放,看着咕噜用它果冻般的身体在纸页缓缓移动。
它所过之处,崭新的纸张变得昏黄,像是尘封已久的秘密重见天日,逐渐浮现出娟秀却略显凌乱的字迹。
尽管咕噜已经尽全力去恢复日记,可第二声钟响过了至少五分钟,才显现出第一段——
【这是第几天了?我好像数不清了,我只知道在这个世界我叫伊拉。】
日记的主人也是穿越者?
纪觅依的呼吸屏住了。
原来,在她之前就有人以伊拉的身份进入这座庄园了吗?
她的指尖不住地发抖,继续读下去:
【我想回家,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阿斯莫德他到底是什么存在,还有那个维森?我要知道这一切,我要逃离这儿!】
咕噜继续向下移动,更多的字迹显现出来。
【阿斯莫德就是个冷血动物!他冷漠极了,我能感受到,他每次喊出“伊拉小姐”时,语气里深深的厌恶。我无法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信息,那怎么办?】
纪觅依轻咬着下唇,疑惑道:
“阿斯莫德,冷漠?”
12. 消失的她
她回忆着这几天阿斯莫德的一举一动,最多称得上有边界感,和“冷漠”这个词毫不搭边,更别说今晚——他那未经允许就伸出的手。
反正,她无法说服自己将阿斯莫德与日记里的那个管家联系起来。
纪觅依翻开下一页,咕噜也配合地移动到上面。
“咕噜,你的身体怎么变得更小了?”
她不再关注日记内容,担忧地看着身体越来越透明的咕噜。
咕噜的声音听起来虚弱不少:“没事,没事——”
它硬撑着在纸上挪动,身下显示出【不能】这两个更加凌乱的字迹后,累得气喘吁吁。
“别硬撑了!”纪觅依急到语气都变得严厉起来,将咕噜护到手心,扣上日记本,“怎么回事?是因为昨晚吗?”
它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缓了一会开口道:“我的空间碎掉了,还没拼好。”
“等几天,好吗?”它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嘴巴一撇就要哭出来般,“等几天我恢复好了......”
“没事的,你已经帮到我了,不要自责。”
纪觅依只会心疼面前脆弱的小家伙,它救了自己,结果空间碎掉了,现在却内疚没有帮上忙。
别说指责,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才好。
“我也不急,等你好了,我们再一起看。”纪觅依主动捧起它,贴在脸侧,安慰道,“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永远不会知道里面的秘密呢!”
“咕噜真厉害!”
这下它彻底红了,身上的温度唰一下升高,冒出一个小泡泡。
纪觅依以为它像昨晚一样失控,刚想张嘴问,咕噜搓了搓自己的脸,过了两三秒就冷静了下来。
确认它没事后,她柔声道:“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咕噜在她掌心舒服地蹭了蹭,发出一串满足的轻哼,困倦地闭上眼睛。
纪觅依将它小心放在枕边,下床将日记本塞回床头柜,随即走向书桌。
那杯牛奶已经微凉,她端起杯子,将牛奶一饮而尽,舌尖残留着浓郁的甜香。
经过昨晚的事后,纪觅依现在时不时就会留意穿衣镜有没有被遮上,看到被盖得严严实实的镜子,她也就放心了。
在没有找到解决第三条规则的方法前,还是先别取下那块布吧......
第三声钟响起,催促着她回到床上,纪觅依躺下,耳侧就是缩成一团的咕噜。她小幅度的朝咕噜躺着的地方挪动,生怕惊醒它。
望着已然进入梦境,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咕噜,纪觅依只觉得难得的安心。
她无比感激,在这个世界有它的出现,为自己提供了一个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避风港。
“咕噜,虽然我不记得你了。”她喃喃自语,“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你一起回家。”
“唔......”
咕噜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句,逗得纪觅依一笑。
“晚安,小家伙。”
怀揣着这种复杂而平静的心绪,纪觅依的眼皮渐渐沉重,她原本以为睡了一天的自己,今晚很难入睡。
这牛奶真管用啊——
她的头向咕噜身边一歪,和它一同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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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咕,咕噜?”
纪觅依起床时,枕边早已没有咕噜的身影。
它已经走了吗?
她的心中难免有点小落寞,但立马就被自我消解掉,利落地从床上蹦起。
充足的休息让身体里积蓄的疲惫一扫而空,甚至久违地感受到了精神上的轻盈。纪觅依起身换好衣服,把脏衣服草草折了几下,堆在椅子上。
她看着椅子出神,似乎想到了什么。
说来也巧,她可从没见过帮自己收拾房间的仆人,难道这个庄园招聘时的要求就是神出鬼没?
要不是阿斯莫德大部分时候都在她身边,纪觅依都怀疑这个仆人是他杜撰出来的。
她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窗外的天气应和着她的好心情,晨间的微风带着清冽的气息涌入。纪觅依深吸一口气,准备好迎来崭新的一天。
她知道,她不能逃避,必须面对这个世界的谜题与危险。
她已不再像前几天那般忧心忡忡,虽然前路依然迷雾重重,许多无法解决的危机随时会威胁她的生命安全,但至少,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也不是绝对的被动。
纪觅依拉开房门,阿斯莫德并未像往常那样准时静候,走廊空荡荡,只有阳光透过玻璃投射下的光斑在地面浮动。
她稍感意外,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踩着光斑走下楼。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片刚刚烘烤过的面包片,一旁的小碟子装满了还挂着水珠的浆果。
餐盘压着暗黄色方卡的一角,纪觅依抽出纸片,上面落款写着“您忠诚的阿斯莫德”。
相较于维森,阿斯莫德的字迹更加规整。她仔细阅读着他留下的话:
【伊拉小姐,我很抱歉今早不能服侍您用餐,我需要处理一下后花园,感谢您的理解。】
还有后花园?
纪觅依朝嘴里丢了颗浆果,又拿起一片面包,涂抹上黄油。
前几天在主楼里探索,一直没什么收获,看来,这下得拓展空间了。
她吃完早饭,穿过长廊,来到大门前,双手用力一推,门轴发出沉闷的叹息。看着只漏出一条缝的门,纪觅依侧过身,用肩膀抵住门板,铆足了劲才推开。
她揉着肩膀走到门外,联想到了第一天为自己开门的管家,发自内心佩服。
纪觅依绕过主楼,站在一片荒芜的土地前——这就是......阿斯莫德嘴里的后花园?
花是一朵没见到,杂草在这里倒是长得挺欢。她拎着裙摆,提膝迈步,在“百草园”逛了一圈,竟找到了几丛枯败的玫瑰花杆,它们倔强地挺立着,显得有些心酸。
纪觅依环视一圈,阿斯莫德不在这里,也好,这样就不用给自己的行动找借口了。
离花园数十步,是一片黑压压的森林,直觉在大脑中响起警报,在深思熟虑后,她决定暂时还是不要进去了。
那去哪里呢?
纪觅依就快要走到主楼大门,忽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转,向着喷泉雕像走去。
从来到庄园的第一天,这座雕像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纪觅依不相信这只是巧合,反正阿斯莫德不在,不如趁现在研究研究。
她仰着脑袋,从圣女像的背后缓步绕到面前,变换着角度试图发现些异常之处。
石膏铸造的少女依旧被红褐色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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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缠绕,阳光洒下,稍稍淡化了初见时的哀伤,更多是一种悲悯。
纪觅依仰头凝视着她的面容,抬起右手,沿着圣女裙摆的裂痕描摹。
看来,需要遵守第一条规则的不只是自己,纪觅依注意到她在胸口合十的双手,消失在藤蔓构成的囚笼之下,一阵微风掠过,那团红褐色的藤蔓像是圣女的心脏在颤动。
就在这时,纪觅依的余光注意到,一片阴影从大门闪过。
她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立即蹲下,藏在雕像宽厚的基座后,同时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听着对方的脚步声。
从大门出来的人脚步轻脆,步伐稍快且没有一刻停顿。
这肯定不是阿斯莫德!
纪觅依小心翼翼挪动着,借着圣女裙摆和基座的夹角偷看着脚步声的主人,对方已经绕过主楼,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转身时却露出了臂弯里抱着的衣服——那是她今早堆在椅子上的脏衣服。
是那个从没见过的仆人!
纪觅依脑子嗡的一声,来不及细想,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提着裙子就迈开步子追上去。
当快走到后花园时,纪觅依放下裙摆,准备一个蓄力冲上去,趁被发现之前,直接抓住仆人。
可现实没给她机会,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毫无征兆地一回头。
刹那间,两道视线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
仆人的脸唰一下就白了,眼中爆发出远比纪觅依更甚的惊恐,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喘,猛地扭头,拔腿就跑。
“等等!”纪觅依脱口而出,顾不得隐藏,“你别跑啊!”
二人一逃一追,冲进了那片荒废的后花园里。
纪觅依清清楚楚看到,那个仆人是个中年妇人。
那就不担心了,她跑不过自己了。
两人的距离逐渐缩短,仆人感受到纪觅依急促的呼吸离自己越来越近,更加慌张。
“站住!”
纪觅依以为自己再跑几步就可以追上时,一阵力量从后方将她一扯,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扭头一看——该死的玫瑰花杆!
上面的小刺精准的咬着她的裙摆,死死不放口。纪觅依双手扯住裙摆,又用力往上掀,想尽快脱离束缚,却越弄越乱。
她亲眼看着仆人的身影消失在森林中,一咬牙,身子往前发力,脚下暗暗使劲,试图直接把裙摆撕裂。
“伊拉小姐?”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为纪觅依的动作按下暂停键,她愕然回首。
阿斯莫德难得没有穿着管家三件套,却依旧带着手套。
他左手提着一桶花苗,右手握着一把崭新的铁铲,镜片后的绿眸静静地看着纪觅依,又缓缓移向她所追逐的方向。
完蛋了......
纪觅依扯着裙摆,她可不想这幅样子被阿斯莫德看到,人怎么能这么倒霉啊!仆人没追上,还在管家这丢了个大脸,万一他和维森汇报......
死裙摆,快啊!
她的动作越来越大力,恰在此时,一阵微风袭来,将她此时窘迫的姿势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
而阿斯莫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偏头,像是疑惑。
“您在这里。”他的声音夹在风里,有些飘忽不定,“是来找我的吗?”
13. 家夫善妒
“啊......对!”
纪觅依的双手一放,优雅地在身侧拍了拍,假装无事发生:“我看到你写的卡片了,吃完饭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呢!”
阿斯莫德浅浅一笑,走到她身边,放下手中的工具,单膝跪下,默默地将她的裙摆从花丛中拯救出来。
那些在纪觅依这耀武扬威的小刺,到了阿斯莫德手下,突然变得乖巧起来。
他不知疼痛般,右手握住花杆向后一扯,左手轻柔地挑出布料。
阿斯莫德的动作如蜻蜓点水,但效率极高,纪觅依感觉没站一会就好了,相比之下,自己刚才那番挣扎,就像是在粘鼠板上的老鼠,卖力但无效。
“好了。”他站起身,“下次这种情况,您可以直接呼唤我。”
“谢谢啊,谢谢。”
他平和的态度冲淡了纪觅依的尴尬,她捏住裙摆,提膝一跨,踩在一片杂草相对较少的土地上。
阿斯莫德只是带着笑意,淡淡的看着她。
“您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有点乱。”
他弯腰捡起花桶,手中的铲子一扬,手臂发力一削,玫瑰花杆应声成片倒下。
“我不想回去。”纪觅依好不容易能找个合适的理由出来,她可不想就这么回去,“我在这看着你收拾,好吗?”
阿斯莫德将手中的铲子往地里一插,向花园的角落走去,搞得纪觅依一头雾水。
不行就不行嘛......怎么突然走了啊。
纪觅依低头用脚尖碾着地上的小石子,纠结着要不就这么离开时,阿斯莫德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她一抬头,看见他拖着一张略显陈旧的木椅走来,椅子腿上还沾着些许泥土。
阿斯莫德将椅子放在她身侧,从怀中掏出一张干净的手帕,弯腰并细致地擦拭了椅面和扶手。
“您可以坐了,伊拉小姐。”他直起身,语气平静如常,“这里只有这种椅子,委屈您了。”
纪觅依愣住了,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可阿斯莫德却只像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她默默坐下,椅子“吱呀”叫了一声。也许是阳光正好,纪觅依感觉全身都被照得暖暖的,放松地窝在椅子里,两只脚悬空着、一来一回晃悠。
阿斯莫德回到那丛倒下的花杆旁,开始用铲子将它们连根铲除,动作利落而专注。
每次发力时,他颈侧的线条也微微绷紧,额前的碎发随之甩开,那道疤痕也出来透了口气,细小的汗珠从额角渗出,在阳光下闪烁着。铁铲破开泥土的沙沙声伴着他的呼吸声,这幅画面竟有些养眼。
纪觅依握住扶手,立起上半身,脚仍在晃着:“阿斯莫德!”
他扭头看向纪觅依,回应道:“嗯,怎么了?”
“这怎么这么乱啊,我刚来这就想找你,可裙摆就被缠上了。”
阿斯莫德继续手上的动作:“维森先生不喜欢花,所以这里不太有人重视,疏于打理成了这个样子。但您来了,一位可爱的女士应该拥有一个美丽的花园。”
原来是这样,这么重视自己啊!这样想还是有点小感动的。
纪觅依想了想,道:“那谢谢维森先生了......”
“是我的自作主张。”阿斯莫德打断,注视着坐在椅子上的纪觅依,“和我的主人无关。”
纪觅依晃悠的脚一僵,老老实实地坐好。
“之前没有买到您喜欢的花,我很愧疚,决定把这个花园打理出来,种上不同种类的花。我想,里面总有您会喜欢的。”
“是因为这个啊。”纪觅依顺了顺脸侧的头发,“嗯......我根本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啦!”
其实她心里还是想道个歉,没想到当时心情不好随口挑的刺,被阿斯莫德记挂这么久,现在还要大费周章来弥补。
“那我就当你原谅我了,可以吗,伊拉小姐?”
阿斯莫德的语气带着笑意,和之前那个无时无刻都得体的管家有了点区别,如果非要说清楚的话,此时的他多了人情味,让人更想靠近。
纪觅依连点了好几个头,笃定的“嗯”了一声。
“阿斯莫德,我有点好奇。”纪觅依指了指那片森林,“那里面有什么?”
“那边啊......”阿斯莫德看向森林的眼睛微微眯起,“您最好不要进去。”
“为什么啊?”
阿斯莫德低头,握着铲子使劲一挖:“因为,那片森林里有野兽,会吃人。”
他嘴上说着那边有危险,可语气不像是警告。
纪觅依观察着他的表情,越发觉得他就是不想让自己进去,才这样吓唬人。
她假装被吓到了:“啊?那我一定不去。”
心底却是截然不同的想法:既然阿斯莫德这么说,那里面一定有什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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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告人的秘密,比如那个可疑的仆人。
必须去!但不是最近,得做好准备,至少知道仆人逃跑的线路。
在她思考期间,阿斯莫德已经将那片花丛铲除干净,花杆被整齐堆在一旁。他将那桶花苗挪到面前,蹲下并抽出桶里的小铲和两用锄。
纪觅依探头探脑地看着种花的过程,阿斯莫德注意到她的目光,邀请道:“您想来看看吗?”
她立马应下,从椅子上弹起,三步作两步走到阿斯莫德身边,轻快地一跳,随即蹲下。
纪觅依戳弄着还没指头大的花骨朵:“这是什么花啊?”
阿斯莫德回答着,手上的动作一点不停:“听卖花的商人说,这叫繁星花。”
“繁,星,花。”纪觅依看着星星点点的花骨朵,想象着它们全部盛开的样子,“这名字真好听。”
“您喜欢就好。”阿斯莫德右手从桶中取出一把花苗,左手托着它们的根系,在挖好的小坑里种好,“明天我会去集市采购其他花苗,您想一起吗?”
“好啊好啊!”几乎是听到的下一秒,纪觅依就回应道,她的目光被阿斯莫德利落的动作牢牢吸引,桶里大部分的花苗在极短时间内就在对应的坑里笔直站好。
纪觅依戳了戳阿斯莫德正在忙碌的左手,对方动作停下。
她小声询问:“你的伤好了吗?”
我想看看。
阿斯莫德偏头,从她伸出的指尖扫视到她的双眸,他读懂了她未说出口的真实想法。
他放下了小铲,脱下左手的手套,毫无保留地在纪觅依面前展示。他手心的伤口和周围时日已久的疤痕相比,显得稚嫩多了。
看到他手心几乎愈合好,留下一道浅粉色细线,她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阿斯莫德的愈合能力也是神速,他的伤明明比自己严重多了,恢复情况却相差无几。
她的目光再次转向那些旧伤,依旧觉得惨不忍睹,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刚触碰到那些旧伤,就迅速离开,语气里是不掺假的担心:
“当时,是不是很疼?”
“现在都已经好了。”阿斯莫德看着自己左手的眼神里没有纪觅依设想的痛苦,只是一种淡然,仿佛真的早就不在意了,“您不相信的话,可以摸摸。”
纪觅依不好拒绝,手指抚上那一道道疤痕,她的动作无比温柔,生怕那些伤疤再次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