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之偏宠成瘾》 第1章 目录 又又开新坑啦! 预警在前: 这本依旧是超级玛丽苏,一见钟情,独宠无虐,主打一个甜度超标。 古今混搭,有时候可能会混剧,会提前说,自行避雷。 但本人对成熟稳重的【年上叔叔】有偏爱,当然了年下也会有啦。 个别设定年龄差可能比较大,咱们脑洞大开,不喜直接跳过就好。 重申:这是【综影视】世界,逻辑已打包扔出地球!追求合理性的宝儿现在点叉还来得及~ 我家女儿绝不卑微,还是一样基本不会有女追男剧情(个别人设需要除外,但也会尽量不崩)。 剧情大体遵循原著,但会为爱发电做改动,考据党轻拍。 最后,邀请大家暂时把大脑寄存此处,放松享受,么么哒!( ̄︶ ̄)???? 世界一:甄嬛传胤禛×夏冬春 世界二:如懿传弘历×寒香见 世界三:步步惊心康熙×明玉 世界四:周生如故周生辰重生(ing) “你是哪家的秀女?眼瞎了不成?!”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聚焦过去。 只见一个身着石榴红撒花旗装的女子,正柳眉倒竖,一手指着脚边一个快要哭出来的姑娘,满脸怒容。 那女子生得极是明艳,几支赤金点翠的簪子和一朵娇艳的宫花缀在发间,衬得她一张小脸肤若凝脂,眉眼张扬,唇红齿白。 此刻她杏眼圆睁,因着怒气,脸颊染上两抹绯红,非但没折损半分容色,反而更添了几分活色生香的动人。 而被她指着鼻子骂的,正是家世寒微的安陵容。 安陵容今日不过是穿着一身半旧的桃粉色旗装,头上也只簪了两支素银簪子,在这满屋子精心打扮、花团锦簇的秀女中,本就不起眼。 偏殿里人多,她一个‘没站稳’,竟将半杯茶水尽数泼在了那红衣女子的裙摆上。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红衣女子正是包衣佐领夏家的女儿,夏冬春。 她低头看着自己那条刚上身的旗装,上好的江南云锦被茶水浸染出一大块深色的水渍,绣娘熬了三个月才绣成的金丝牡丹,花蕊处正好被污了一片。 夏冬春只觉得一股火“噌”地一下就从脚底板烧到了天灵盖。 “我这身衣裳是江南织造费了半年功夫才赶制出来的云锦,金线都是用的赤足金!把你全家打包卖了都赔不起我这一片裙角!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往我身上泼水?” 夏冬春的声音又脆又亮,骂起人来跟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半点不留情面。 安陵容本就胆小,被她这阵仗吓得浑身哆嗦,一张小脸惨白如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敢掉下来。 “对……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哆哆嗦嗦地道歉,声音细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不是故意的?”夏冬春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瞧我穿得比你好,家世比你好,就心生嫉妒,想在这种要紧关头给我使绊子,你好恶毒的心思!” 这话一出,周围的秀女看安陵容的表情都带上了几分探究和鄙夷。 安陵容没想到惹到个刺头,她百口莫辩,急得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第2章 夏冬春1 她一个劲儿地摇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行了,这位妹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一道温婉柔和的声音插了进来。 甄嬛款步上前,轻轻将抖成筛子的安陵容护在身后,对着夏冬春微微一笑。 “她也不是有心之失,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大家同是来殿选的姐妹,理应相互扶持才是。” 夏冬春上下打量了甄嬛一眼。 眼前的女子一身浅色旗装,妆容清雅,眉眼间带着一股子书卷气,说话慢条斯理,一副悲天悯人的圣母样。 夏冬春最烦的就是这种调调。 “哟,又来一个多管闲事的。” 她撇了撇嘴,火力瞬间转移到甄嬛身上。 “怎么着?她是你家的亲戚?茶水又没泼你身上,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教训她,与你何干?” 甄嬛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但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端庄。 “妹妹此言差矣。今日是殿选之日,你我皆是待选秀女,若在此处大声喧哗,惊扰了圣驾,那可是御前失仪。” “御前失仪?你少拿这顶大帽子来压我!她一个小小县丞之女,毛手毛脚,污了我的衣服,害我无法以最佳仪态面见圣上,这才是真正的御前失仪!往大了说,这叫藐视君上,是会株连全家的罪!” 夏冬春越说越气。 甄嬛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她没想到这夏冬春不仅嚣张跋扈,还如此能言善辩。 “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夏冬春环抱着双臂,下巴一抬,气焰嚣张到了极点。 “我母亲说了,我今天穿的这身衣裳,代表的就是我们夏家的脸面!她弄脏我的衣服,就是打我们夏家的脸!打夏家的脸,就是不给皇上脸面!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一套歪理邪说,偏偏被她说得理直气壮。 甄嬛一时竟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而这场闹剧,正一字不落地落入不远处一人的耳中。 …… 胤禛今日有些心烦。 朝堂上那些老臣又在为陈年旧事吵得不可开交,下了朝,太后又派人来敲打,让他务必在这次选秀中为皇家开枝散叶,充盈后宫。 他捏了捏眉心,带着苏培盛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秀女这儿。 一阵清亮的女子争吵声传来,让他烦闷的心绪停顿了一瞬。 “去看看,是哪个秀女,这么没规矩。”胤禛淡淡吩咐。 “嗻。” 苏培盛躬着身子,刚想往前,胤禛却抬手制止了他。 他自己抬步,绕过一丛茂盛的凤尾竹。 只一眼,他的脚步就顿住了。 他看见了夏冬春。 那姑娘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在满屋子或温婉或怯懦的秀女中,扎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她明明在骂人,眉梢眼角都带着怒火,可那张扬的怒气却让她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脸颊气得红扑扑的,像熟透了的苹果,让人想……咬一口。 胤禛听着她那套“打夏家的脸就是不给皇上脸面”的歪理,非但没觉得被冒犯,嘴角反而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第3章 夏冬春2 有意思。 真是个有意思的小东西。 宫里多的是循规蹈矩、言笑晏晏的木头美人,见得多了,端庄是端庄,却也无趣。 可眼前这个,不一样。 她身上那股子勃发的生命力,那种未经雕琢的、肆无忌惮的骄纵,狠狠撞进了胤禛波澜不惊的心湖。 他忽然觉得,朝堂的烦闷,太后的催促,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现在只想看看,这只炸了毛的小猫,接下来还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苏培盛跟在胤禛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他顺着万岁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皇上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穿红衣、骂人骂得最凶的秀女。 苏·人精·培盛心里咯噔一下,瞬间了然。 他不动声色地将夏冬春的模样、衣着,牢牢记在了心里。 这姑娘,要走运了。 殿内的争执还在继续。 甄嬛深吸一口气,试图挽回局面:“你我皆是旗人女子,理当明白何为大体。为了一件衣裳争执不休,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我们小家子气?” “谁跟你‘我们’?”夏冬春压根不接她的话茬。 “你少在这儿跟我攀关系,也少跟我讲什么大道理。今天这事,没完!等殿选结束,我再跟你算总账!” 她说着,还狠狠瞪了一眼躲在甄嬛身后的安陵容。 安陵容吓得又是一缩。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 “——殿选开始!” 满屋子的秀女瞬间噤声,慌忙整理仪容。 夏冬春也收起了那一身尖刺,还不忘用眼角飞快地剜了甄嬛和安陵容一眼,然后跟着众人进去。 胤禛和太后,缓步走进大殿,在上首的宝座坐下。 他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底下跪着的一片莺莺燕燕,最终,精准地落在了那一抹石榴红上。 小姑娘在那儿,低眉顺眼,一副乖巧恭顺的模样,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泄露了她心底的紧张与激动。 胤禛觉得更有趣了。 “都平身吧。”太后温和的声音响起。 秀女们依言起身,垂手站立,一个个紧张得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殿选有条不紊地进行。 太监按照名册一一把秀女叫上前来,被叫到的秀女上前一步,行礼,自报家门。 “汉军旗正白旗,都统完颜氏女。” 太后:“抬起头来。” 胤禛兴致缺缺地拨弄着手上的玉扳指。 “撂牌子。” “镶黄旗,瓜尔佳氏女。” “撂牌子。” “正黄旗,包衣佐领夏氏女,夏冬春。” 终于来了。 胤禛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那个娉娉婷婷走上前的身影上。 夏冬春走到殿中,稳稳地跪下,行了个标准的大礼。 “臣女夏冬春,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声音清脆,不卑不亢,完全听不出方才吵架时的半点泼辣。 胤禛心里暗笑:还挺能装。 太后打量了她几眼,对她那身华贵的衣裳和过于明艳的容貌似乎不太满意,但还是按着规矩问:“读过什么书啊?” 第4章 夏冬春3 夏冬春答:“臣女愚钝,只认得几个字,平日里喜欢摆弄些花草,学学刺绣。” 这话答得取巧。 说自己愚钝,是自谦,也是为了掩盖她不爱读书的事实。 说喜欢花草刺绣,又显得性情文静,符合大家闺秀的身份。 太后不置可否。 胤禛却开了口,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抬起头来。” 夏冬春依言,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看清了龙椅上那个男人的模样。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明明是威严冷峻的帝王之相,可看向她的时候,唇边却似乎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倒是个胆子大的,胤禛心想。 夏冬春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维持着得体的仪态,可眼底那抹压抑不住的欣喜和娇羞,却怎么也藏不住。 那亮晶晶的,直直地撞进了胤禛的心里。 他觉得自己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又麻又痒。 太后见皇上盯着夏冬春看了半天不说话,便轻咳一声,提醒道:“皇帝?” 胤禛回过神。 “留牌子。” “谢皇上!” 夏冬春大喜过望,连忙磕头谢恩。 成了! 她就知道,凭她的容貌家世,一定能入选! 她喜滋滋的退到一旁,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入宫后要如何艳压群芳,获得圣宠了。 接下来,殿选继续。 当太监念到“大理寺少卿甄氏女,甄嬛”时,太后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胤禛顺着太后的目光看去,只见甄嬛上前行礼。 那张脸,确实有三分像纯元。 胤禛心中并无波澜。 他对那位逝去的嫡妻,更多的是敬重和愧疚。 但为了安抚太后和皇后,为了让前朝后宫安稳,他不介意做出深情不忘的姿态。 于是,在太后充满期盼的注视下,他淡淡地说了句:“暂且留着吧。” 甄嬛入选了。 夏冬春在一旁撇了撇嘴,心里有些不爽。 选秀接近尾声,剩下的秀女已经不多了。 夏冬春百无聊赖地站着,忽然听到太监念出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名字。 “松阳县丞安氏女,安陵容。” 就她? 家世如此寒微,长得也跟个小白菜似的,畏首畏尾,上不了台面,怎么可能入选? 果然,太后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显然是想撂牌子了。 胤禛也觉得这安陵容太过小家子气,毫无可取之处。 他刚想说“撂牌子”,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夏冬春。 只见她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轻蔑,那小模样,就差把“你完蛋了”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胤禛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恶劣的念头。 他想看看,如果这个安陵容也入选了,这只骄傲的小孔雀,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一定……很精彩。 于是,在太后即将开口的前一秒,胤禛抢先一步,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一点。 苏培盛立刻会意。 “留牌子……” 太后诧异的看向胤禛。 安陵容自己也懵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夏冬春,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什么? 这怎么可能! 第5章 夏冬春4 殿选终于结束,秀女们可以各自出宫,等候内务府的安排。 夏冬春僵在原地,满脸不服气。 安陵容……就那个穷酸的小白菜,她也配入选?皇上是眼花了吗?还是太后老糊涂了? 她一口银牙差点咬碎,凭什么?那安陵容家世、样貌、气度,哪一点比得上自己?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的东西,竟然跟自己一同入选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愤愤地转过头,想去寻安陵容的身影,却只看到甄嬛正拉着安陵容的手,低声说着什么安慰的话。 安陵容还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但眉宇间那的喜悦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那副样子在夏冬春看来,刺眼极了。 “哼。”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扭头就走。 甄嬛听见了,抬头看了她张扬的背影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安陵容的手,又与一旁的沈眉庄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夏冬春,怕不是个好相与的。 夏冬春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她。 她现在一肚子火,只想赶紧回家跟额娘好好说道说道这宫里的腌臢事。 出了宫门,各家都派了马车来接。 夏冬春一眼就看到了自家那辆气派的马车,她提着裙摆,下巴高高抬起,在一众或欣喜或失落的秀女中,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 “小姐!”家里的嬷嬷赶紧迎上来,满脸堆笑,“怎么样?怎么样?” 夏冬春嘴角一撇,她矜持地点了点头:“留牌子了。” “哎哟!太好了!老奴就知道小姐一定能行的!” 上了马车,夏冬春才彻底放松下来,她靠在软垫上,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虽然过程有点波折,但结果是好的。 她入选了,以后就是皇上的女人了,是人上人了! 至于那个安陵容……哼,走着瞧!进了宫,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大殿之内,只剩下胤禛、太后和皇后。 “皇帝,哀家看那个沈家的女儿,沈眉庄,端庄大气,性子也好,是个不错的。” “嗯,儿子也觉得不错。”胤禛心不在焉地应着。 皇后坐在下手,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接口道:“皇额娘说的是。沈妹妹瞧着就是个稳重的,臣妾也觉得很好。还有那个甄家的,虽说是汉军旗的,但胜在规矩,模样也……” 她顿了顿,小心地观察着胤禛的神色。 胤禛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放下了手里的玉扳指。 太后叹了口气:“是啊,罢了,既然留下了,以后好好教导便是。” 她显然也想到了那个人,兴致不高。 胤禛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他直接让苏培盛取来了新选中秀女的名册。 “册封的事,今日就定下吧。” 太后点点头:“也好。沈氏女家世样貌皆是上乘,便封为贵人吧。” “儿子正有此意。”胤禛颔首,目光在名册上扫过。 “大理寺少卿甄氏女,封为……莞常在。” 莞…… 皇后心中了然。 常在,位分不高不低,又赐了封号,可见皇上对她还是上心的。 但位分又不至于太高,正好可以慢慢调教,拿捏在手里。 第6章 夏冬春5 “皇上思虑周全。” 胤禛的指尖在名册上缓缓移动,最后,落在了那个让他心情愉悦的名字上。 “包衣佐领夏氏女,夏冬春……”他拖长了语调。 太后和皇后都看向他。 “封为贵人。” “什么?”皇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连忙开口。 “皇上,这……夏氏不过是包衣出身,初封为贵人,是否……太高了些?怕是不合规矩。” 太后也皱起了眉:“皇帝,皇后说的是。这夏家的女儿,哀家瞧着性子过于张扬,容貌也太过明艳,不是宜室宜家的好人选。初封太高,怕她恃宠而骄,日后惹出事端。” “恃宠而骄?皇额娘,儿子还没宠她呢,怎么就骄了?” 他这话说的,让太后和皇后都噎了一下。 “再者,夏家虽是包衣,但其父在内务府勤勤恳恳,屡有建树,也算是为君分忧。朕赏他个体面,有何不可?” 这理由,实在是有些牵强了。 皇后还想再劝:“皇上,臣妾不是说夏家不好,只是祖宗规矩不可废。初封贵人,已是抬举,若是再……” “那就赐个封号吧。”胤禛像是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朕看她今日穿得那身红衣,如云霞绮丽,人也明媚……就封为‘俪’吧。” 俪,丽也。美丽,华丽。 当然,也有夫妻的意思。 “俪贵人。” “皇上!”皇后这次是真的有些急了。 新入宫的秀女里,富察氏和沈眉庄家世最好,封为贵人,理所应当。 可这夏冬春凭什么?不但同为贵人,还独独得了这样一个封号!这恩宠,未免也太过了! 皇上把她这个皇后当成了什么! 胤禛的脸色沉了下来:“怎么?皇后对朕的决定有异议?” 帝王威仪展露无遗,皇后:“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担心……朝堂上会有非议。” “无妨。”胤禛摆了摆手,“朕意已决。至于那个安氏……” 他想了想安陵容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又想到了夏冬春看到她入选时那副气鼓鼓的表情,恶趣味又上来了。 “就封为答应吧。” 最低等的位分。 太后和皇后都没再说话。 一个答应而已,无关紧要。她们真正在意的,是那个凭空冒出来的俪贵人。 皇后垂着眼,心思急转。 皇上今日的举动太过反常。 难道……是因为甄嬛? 她猛然想通了什么。 是了,一定是这样! 皇上因为甄嬛酷似纯元皇后,所以对她另眼相看。 但他又不想让她一入宫就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才抬举了这个嚣张跋扈、头脑简单的夏冬春来做筏子! 用一个家世不高却圣眷优渥的靶子,吸引宫里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华妃的火力。 这样,他真正在意的甄嬛,才能安安稳稳地成长起来。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想通了这一点,皇后心里那点不快和疑虑顿时烟消云散。 她重新抬起头,脸上又恢复了那温婉贤淑的笑容。 “皇上英明。如此,新人入宫后,后宫就更热闹了。” 第7章 夏冬春6 胤禛不知道皇后心里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大戏,他见她不再反对,便点了点头,让苏培盛拟旨。 册封的旨意很快就传到了各家府邸。 夏家接到圣旨的时候,夏夫人激动得差点晕过去。 “贵人!还是有封号的俪贵人!我的儿啊,你可真给额娘长脸!”夏夫人拉着夏冬春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夏冬春自己也懵了。 她想过自己会是贵人,毕竟她家世虽是包衣,但阿玛在内务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她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会赐下封号! 要知道,一同入选的汉军旗秀女,家世最好的沈眉庄,也只是一个没有封号的沈贵人! 而那个甄嬛,竟然只是个小小的常在! 俪贵人…… 夏冬春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封号,越念越觉得欢喜。 皇上一定是看中她了!在殿选的时候,他就一直看着自己! “我就说,凭我女儿这相貌,这气派,皇上怎么可能不喜欢!” “那个什么甄嬛,沈梦庄的,都给你比下去了!” “是沈眉庄,额娘。”夏冬春纠正道,但脸上的得意却是藏也藏不住。 “管她叫什么!”夏夫人一挥手。 “反正现在她们都得排在你后头!你可是贵人,还是有封号的贵人!等入了宫,可得好好抓住机会,争取早日为皇上生下皇子,到时候,什么华妃、皇后的,都得靠边站!” “额娘!”夏冬春娇嗔了一声,心里却甜滋滋的,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宠冠六宫,执掌凤印的未来了。 半个月的学规矩时间一晃而过,秀女们终于要正式入宫了。 这一日,天还没亮,夏冬春就被嬷嬷们从床上挖了起来,开始梳妆打扮。 她本就生得明艳,稍一装点,更是光彩照人。 吉时一到,各宫的小主们便坐着轿辇从紫禁城的侧门,被抬进了这个即将困住她们一生的牢笼。 夏冬春坐在轿子里,偷偷掀开帘子的一角往外看。 红墙黄瓦,雕梁画栋,一切都显得那么庄严肃穆,又透着一股让人心头发紧的压抑。 但她不怕。 她只觉得兴奋。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她的天下了! 轿子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俪贵人,承乾宫到了,请小主下轿。” 承乾宫? 夏冬春在心里过了一遍。 这是东六宫之一,离皇上居住的养心殿不远,是个极好的宫殿。 她满意地弯了弯嘴角,扶着宫女的手,姿态优雅地走下轿辇。 一进宫门,就看到一个穿着掌事姑姑服饰的宫女带着几个小太监在门口候着。 “奴婢参见俪贵人,贵人万福金安。”为首的宫女屈膝行礼,态度恭敬,却不显谄媚。 夏冬春抬了抬手:“起来吧。” 她打量着眼前的宫殿,正殿宏伟,东西配殿也齐整,院子里种着几株梨花,虽不是花期,但枝繁叶茂,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以后这里就是本小主的住处了?” “回小主的话,正是。皇上特意吩咐了,让您住这承乾宫的正殿。” 第8章 夏冬春7 夏冬春更加得意了。 看来皇上对她的看重,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她正准备抬步往里走,却见嬷嬷身后还站着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夏冬春定睛一看,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安陵容?她怎么会在这里?! 安陵容显然也看见了她,吓得脖子一缩,往后退了半步,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夏……俪贵人。” 夏冬春没理她,直接问嬷嬷:“她来这儿做什么?” 嬷嬷垂首道:“回俪贵人的话,安答应也分来了承乾宫,日后与小主同住。” “什么?!”夏冬春的声音陡然拔高。 “让她跟我住一起?皇上是怎么想的?!” 让她跟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住一个宫里,简直是拉低了她的档次! 嬷嬷依旧是那副恭敬的模样:“皇上的旨意,奴婢们也只是奉命行事。皇上还吩咐了,俪贵人您住正殿,安答应住在东配殿。” 这话让夏冬春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还好,她是主位,住的是正殿。 那安陵容不过是个答应,住在配殿,也算是尊卑有别。 可一想到以后要天天看见这张晦气的脸,她心里还是堵得慌。 “知道了,你带她过去吧,别在这儿杵着,碍眼。”夏冬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是。” 安陵容咬着唇,脸色苍白,跟在嬷嬷身后,连头都不敢抬。 夏冬春看着她的背影,越想越气。 她忽然开口叫住她:“站住!” 安陵容浑身一抖,停下了脚步。 夏冬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安答应,既然以后要同住一个宫里,有些规矩,我得先跟你说明白了。” “我呢,喜静,最烦有人在我耳边哭哭啼啼,叽叽喳喳。你以后最好管好你自己的眼泪和嘴巴,别惹我心烦。” “还有,我是这承乾宫的主位,你只是个住在配殿的答应。以后见了我,该怎么行礼,该怎么说话,自己心里有点数。要是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 安陵容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地忍着,不敢掉下来。 夏冬春满意地看着她这副快要吓晕过去的模样,心里那口恶气总算是出了几分。 她直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属于她的正殿。 养心殿里,苏培盛正小心翼翼地给胤禛磨着墨。 “人……都安排好了?”胤禛头也不抬地问。 “回皇上的话,都安排妥当了。俪贵人住进了承乾宫正殿,安答应住进了东配殿。”苏培盛恭声回答。 “嗯。”胤禛应了一声,笔尖在砚台上蘸了蘸墨。 苏培盛偷偷抬眼看了看自家主子,只见皇上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心情似乎极好。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皇上这哪是安排住处,这分明是想看戏啊! 把俪贵人那样的爆炭脾气,和安答应那种受气包性子安排在一起,这承乾宫以后能安生才怪了。 而且,承乾宫离养心殿这么近,以后皇上若是觉得朝政烦闷了,抬脚过去溜达一圈,岂不是随时都能看到一场热闹? 高,实在是高! “承乾宫那边,派人盯紧点。有什么有趣的事,随时来报。” “嗻。”苏培盛连忙应下。 有趣的事?怕不是想知道俪贵人是怎么欺负安答应的吧。 皇上这恶趣味,真是……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胤禛放下笔,看着窗外,心情一片大好。 他已经能想象到,那只骄傲又鲜活的小野猫,在自己的地盘上,会如何张牙舞爪地宣示主权了。 真是……让人期待啊…… 第9章 夏冬春8 新官上任三把火,夏冬春这第一把火,还没烧起来,就先把自己给燎了个半死。 承乾宫这地方确实气派,正殿宽敞,院子里的梨树瞧着也顺眼。 可一想到东配殿里还塞着个安陵容,她就觉得这满院子的景致都带了股穷酸气。 “锦儿,你去瞧瞧,那安答应在做什么?”夏冬春歪在铺着锦褥的罗汉床上,手里捏着个苹果,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 “回小主,安答应从进了屋就没出来过,想是在收拾东西。” “收拾?她那点家当,一个包袱就能装下,有什么好收拾的。”夏冬春轻嗤一声,把啃了一半的苹果往盘子里一扔。 “你去传话,就说本小主乏了,让她安分点,别弄出什么叮叮当当的声响,扰了本小主歇息。” “是。”锦儿应声去了。 夏冬春翻了个身,心里还是不痛快。 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把这么个东西塞给她,这不是诚心给她添堵吗?难道是想让自己好好“教导”她宫里的规矩? 嗯,一定是这样。 皇上日理万机,哪有空管这些小事,这是把调教新人的体面交给了自己。 这么一想,她心里那点郁气顿时散了不少。 没错,她可是俪贵人,是这承乾宫的主位,收拾一个小小答应,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她正盘算着日后要如何拿捏安陵容,殿外就有小太监扬声通报:“养心殿总管苏培盛苏公公到——” 苏培盛? 夏冬春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养心殿的总管,皇上身边最得脸的太监,他来做什么? 她赶紧理了理有些乱的衣裳和头发,清了清嗓子,端出一副贵人的款儿。 苏培盛领着两个小太监,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一打千,声音里透着一股子亲热劲儿:“奴才给俪贵人请安,贵人万福金安。” “苏公公快请起。”夏冬春抬了抬手,心里有些打鼓,面上却不显。 “不知公公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贵人说的哪里话,能来给您跑腿,是奴才的福气。”苏培盛直起身子,往后一挥手。 “皇上惦记着贵人呢,说小主初入宫,怕东西不趁手,特意让奴才送些东西过来。皇上还说了,小主缺什么,尽管开口,内务府那边都给您备着。” 他身后的两个小太监立刻上前,将手里的托盘高高举起。 一个托盘上是几匹光华流转的料子,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另一个托盘里,静静躺着一对赤金镶红宝石的耳坠,那红宝石跟鸽子血似的,艳得灼人。 夏冬春的眼睛“唰”地就亮了。 “这……这云锦……” “贵人好眼力。”苏培盛笑着接话。 “这正是江南织造今年新贡的云锦,总共就得了这十匹,皇上大手一挥,全赏给您了。还有这对耳坠子,是西域进贡的上品,皇上说,这颜色,正衬您。” 夏冬春的心“怦怦”直跳,一股巨大的欢喜冲上头顶,让她有点晕乎乎的。 全赏给她了? 一共就十匹,皇上眼睛都不眨就全给了她!还说这颜色衬她! 她强压着心里的狂喜,维持着矜持:“皇上厚爱,嫔妾……嫔妾感激不尽。劳烦苏公公跑这一趟,锦儿,看赏。” 第10章 夏冬春9 锦儿机灵地递上一个荷包。 苏培盛笑呵呵地接了,嘴上却说:“贵人太客气了。奴才就是个传话的,往后贵人圣眷优渥,还望在皇上跟前,多多替奴才美言几句呢。” 这话里的意思,夏冬春哪能听不出来。 这是明晃晃地告诉她,她前途无量,要提前来烧热灶了。 “苏公公说笑了,往后还要仰仗公公提点呢。”她笑得越发真心实意。 送走了苏培盛,夏冬春再也忍不住了,她一个箭步冲到托盘前,拿起那对红宝石耳坠,跑到铜镜前就往耳朵上比划。 “锦儿,你快看!快看!”她激动得脸颊绯红,声音都在发颤。 “好看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皇上是喜欢我的!” 镜子里的女子,明眸皓齿,配上那一点耀目的红,更是显得容光焕发,艳丽无双。 “好看!太好看了!”锦儿在一旁猛点头。 “小主本就生得美,戴上这对耳坠,满宫里的娘娘们都要被您比下去了!” “那是自然!”夏冬春放下耳坠,又去摸那几匹云锦,滑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爱不释手。 “你瞧瞧这料子,那个莞常在,她有吗?沈贵人,她有吗?都没有!只有我有!” 她越想越得意,在殿里转了好几个圈,高兴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对了,安陵容呢?”她忽然想起那个晦气的东西。 “奴婢刚才去传话,安答应那边静悄悄的,想是歇下了。” “哼,算她识相。”夏冬春撇了撇嘴,心里又有了新主意。 “明天,你就把我这身衣裳,还有这对耳坠子,都放到院子里最显眼的地方晾一晾。让某些人也好好开开眼,瞧瞧什么叫圣眷,什么叫体面!” 她就是要让安陵容看着,看着她如何得宠,如何风光,让她嫉妒,让她难受,让她知道自己跟她之间,隔着云泥之别。 这承乾宫的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东配殿里,安陵容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默默地整理着自己带来的几件旧衣裳。 窗外隐约传来正殿的笑语声,她听不清说的什么,却能感觉到那份飞扬的得意。 她捏紧了衣角,将头埋得更低了。 三天后,养心殿。 胤禛批完了最后一本折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朝堂上那些事,就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他往后一靠,长长吐出一口气。 苏培盛见状,立刻悄无声息地捧着一个银托盘上前。 托盘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绿头牌。 “皇上,该翻牌子了。” 胤禛的目光在那些牌子上一一扫过。 富察氏……嗯,家世不错。 沈眉庄……太后喜欢。 甄嬛……他看到“莞常在”三个字,脑子里浮现出那张有三分像纯元的脸,眉皱了一下。 他心里没有半分波澜,甚至觉得有些腻烦。 他的手指略过那块牌子,没有丝毫停留,然后,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一块写着“俪贵人”的牌子上。 一想到那日在殿选前,那只炸了毛的小野猫,气鼓鼓地跟人吵架的模样,胤禛就觉得心里那点烦闷散了大半。 第11章 夏冬春10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得了那些赏赐后,会是如何一副得意洋洋、恨不得昭告天下的神气样子。 他的指尖在夏冬春的牌子上轻轻一点,嘴角勾起一个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苏培盛一看皇上这表情,心里就门儿清了。 但他身为太监总管,有些话,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 “皇上……”他压低了声音,“今儿是初六,按着规矩,新人入宫,头一个侍寝的,该是满军旗的。富察小主那边……” 富察氏是贵人,夏冬春也是贵人,但富察氏是满军旗大姓,家世远在夏家之上,理应是她先。 胤禛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规矩?”他把玩着手里的牌子,声音听不出喜怒,“朕就是规矩。” 苏培盛“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奴才多嘴!奴才该死!” “行了,起来吧。”胤禛挥了挥手,显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朕不想去旁的地方。传旨,让俪贵人到养心殿来。” 这其中的差别,苏培盛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恩宠,给得也太明目张胆了。 “嗻。”他不敢再多言,磕了个头,连忙退出去传旨了。 养心殿的旨意传到承乾宫时,夏冬春正准备就寝。 她刚脱下外衣,就听见外面太监尖着嗓子喊:“皇上口谕——” 她心里一个激灵,赶紧又把衣裳穿了回去,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去接旨。 “……着俪贵人即刻到养心殿伴驾。” 夏冬春整个人都懵了。 伴驾?去养心殿?现在? 她旁边的锦儿已经激动得快说不出话来了:“小主!小主!是召您侍寝!皇上召您侍寝了!” 夏冬春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心跳得跟打鼓一样,又慌又喜。 “快!快给我梳妆!把我那件……就那件皇上赏的云锦做的新衣裳拿出来!”她语无伦次地指挥着。 “哎哟我的小主,来不及了!苏公公的轿子就在外头等着呢!” 整个承乾宫乱成了一锅粥。 夏冬春最后也只来得及重新描了描眉,抿了口红纸,就被宫女簇拥着送上了去往养心殿的轿辇。 坐在轿子里,晚风吹在脸上,她才稍稍冷静了一些。 她要侍寝了。 她要成为皇上真正的女人了。 她紧张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手心全是汗。 可紧张之余,更多的却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骄傲。 入宫才三天,皇上第一个就点了她的牌子,还是越过那么多人,直接召她去养心殿。这份殊荣,宫里头一份! 看以后谁还敢小瞧她! 养心殿的灯火比承乾宫亮得多,也安静得多。 夏冬春被几个年长的嬷嬷请进了汤池。 热气氤氲,水面上漂着玫瑰花瓣和牛乳,香气钻进鼻子里,让她因紧张而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小主,您放宽心,咱们仔细着伺候您。”一个嬷嬷轻声细语地安抚。 夏冬春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心里乱糟糟的,可一想到皇上翻的是她的牌子,是她,俪贵人,而不是那个沈眉庄,更不是那个装模作样的甄嬛,她心里那点不快又被巨大的得意给压了下去。 第12章 夏冬春11 算她们识相。 沐浴过后,她被用柔软的棉布擦干身体,连一根头发丝都被细细的擦干了。 然后,她还没来得及穿上自己带来的任何一件漂亮衣服,一条巨大的锦被就兜头盖脸地裹了上来。 她像一个大春卷,被两个太监抬进了养心殿。 她开始胡思乱想。 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殿选时离得远,只觉得威严。 他会喜欢自己吗?他赏了自己那么多东西,一定是喜欢的吧?那他……待会儿会对自己做什么? 夏冬春的脸颊越来越烫,也不知道是给被子捂的,还是羞的。 她感觉自己被抬进了一个温暖的房间,然后被轻轻地放在了一张床上。 周围的脚步声悄然退去,门被关上了。 夏冬春一动不敢动。 她被裹在被子里,眼前一片黑暗,只能闻到空气中一股清冽好闻的龙涎香。 这就是皇上的寝殿?这就是龙床? 有人走到了床边。 夏冬春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苏培盛。” “奴才在。” “朕记得,敬事房今日送来的夜宵里,没有肉卷吧?” 苏培盛憋着笑,低声回道:“回皇上的话,御膳房并未备这道菜。” 胤禛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那朕床上这个……是什么?” 被子里的夏冬春听得清清楚楚,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肉卷?他竟然说自己是肉卷!她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羞辱! 一股火“噌”地就蹿上了头顶,她也忘了害怕,在被子里挣扎起来,闷声闷气地喊:“你才是肉卷!”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天啊,她骂了皇上! 胤禛显然也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句,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 “把头露出来,朕瞧瞧。”胤禛的声音听起来心情很好。 夏冬春不动。 她现在只想当个鸵鸟,永远别把头伸出去。 “怎么?还要朕亲自动手?” 夏冬春浑身一僵。 她磨蹭了半天,才极不情愿地从被子边缘把自己的脑袋给拱了出来。 头发有些乱,脸颊红扑扑的,一双杏眼因为羞愤而水光潋滟。 胤禛看得有趣,他坐在床沿,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 “还敢瞪朕?” 夏冬春被他戳得一哆嗦,眼神瞬间躲闪起来,嘴上却不服输:“嫔妾……嫔妾不敢。” “你嘴上说不敢,这眼睛里可写满了不服气。”胤禛收回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跟朕说说,怎么不服气了?” 夏冬春的胆子又回来了一点。她小声嘟囔:“您说嫔妾是肉卷……” “嗯,朕是说了。”胤禛坦然承认。 “那你骂朕是肉卷,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夏冬春彻底没声了。 她把下巴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胤禛觉得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加起来,都没眼前这个裹在被子里的小东西有意思。 “把手也伸出来。”他命令道。 夏冬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两只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 第13章 夏冬春12 胤禛握住她的一只手,那手小小的,软软的,因为紧张,手心还有些汗。 他把玩着她的手指,慢悠悠的开口:“朕听说,你今天在好大的威风。” 夏冬春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嫔妾……嫔妾没有。”她心虚地否认。 “没有?”胤禛挑眉。 “朕怎么听说,有人说,打夏家的脸,就是不给皇上脸面?这话,是你说的吧,俪贵人?” 夏冬春的脸“刷”地一下,血色褪尽。 完了,完了,皇上这是要降罪于她?她会不会刚入宫就要被打入冷宫了? 她越想越怕,眼眶一热,竟“吧嗒”掉下一滴眼泪来。 胤禛看着她这副吓坏了的样子,心里那点逗弄的心思忽然就变成了怜惜。 他本来只是觉得她那套歪理有趣,想拿来调侃她两句,没想到把人给吓哭了。 “哭什么?”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朕又没说要罚你。” 夏冬春抬起泪眼,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您……您不生气?” “朕为什么要生气?”胤禛反问,“朕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啊?”夏冬春懵了。 “你父亲是朕的臣子,为朕办事,你进了宫,是朕的女人。你的脸面,自然就是朕的脸面。” 胤禛一本正经地解释着她的歪理:“所以,以后谁让你不痛快了,不必忍着。你是朕的俪贵人,谁敢给你气受,就是跟朕过不去。” 这番话,听得夏冬春一愣一愣的。 她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皇上非但没怪罪,还给她撑腰? “怎么?傻了?”胤禛捏了捏她的手心。 夏冬春回过神来,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那股子得意劲儿又冒了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嫔妾就知道,皇上是明君,最是讲道理的。” 胤禛被她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逗笑了。 “好了,别跟个蚕宝宝似的裹着了。”他说着,动手拉开了她身上的锦被。 被子散开,露出里面的少女。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被子,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胤禛的目光暗了暗,他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朕还想听听,你母亲都教了你些什么道理……” 呼吸温热,吹得夏冬春耳朵痒痒的,也吹得她心里乱糟糟的。 这一夜,承乾宫的梨花静静地落了一地,而养心殿的红烛,燃到了天明。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夏冬春就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一动,就感觉浑身酸疼得像是被车轮碾过一样。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还带着余温。 她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这是哪儿?养心殿!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她慌乱地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完了完了!”她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想下床找衣服,“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要迟到了!” 新侍寝的嫔妃,第二天都要去给皇后请安,这是顶顶要紧的规矩。 她头一天侍寝,第二天就迟到,皇后娘娘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她正急得团团转,殿门被推开了。 胤禛已经穿戴整齐,一身明黄色的常服,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苏培盛,苏培盛手里还捧着一个托盘。 “皇上!”夏冬春吓了一跳,赶紧行礼,可身上只穿着寝衣,被子滑落,露出大片春光,她又羞又急,赶紧拉起被子把自己裹住。 “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胤禛嘴上训斥,眼里却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 他走到床边,自然地坐下:“急着去哪儿?” “回皇上的话,嫔妾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夏冬春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必去了。”胤禛打断她。 “啊?”夏冬春又懵了。 “朕已经让苏培盛去传过话了,”胤禛拿起托盘上的一碗燕窝粥,用勺子搅了搅,“你昨夜劳累,今日就在养心殿好生歇着,哪儿也不用去。” 不用去给皇后请安? 留在养心殿歇着? 这……这是何等的殊荣! 宫里头,别说是新人,就是那些得宠的妃嫔,也断没有这样的体面! 侍寝之后不被送回自己的宫殿,反而能留在养心殿过夜,甚至免了第二日的请安…… 这简直是把“恩宠”两个字,明晃晃地写在了她的脸上,昭告整个后宫! “怎么?不愿意?” “愿意!嫔妾愿意!”夏冬春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猛点头,生怕他反悔似的。 胤禛把那碗燕窝粥递到她面前:“张嘴。” 夏冬春受宠若惊,下意识地就张开了嘴。 胤禛舀了一勺,吹了吹,亲自喂到了她的嘴边。 夏冬春整个人都飘飘然了,她机械地吞下那口温热香甜的燕窝,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皇上……亲自喂她吃东西? 一旁的苏培盛眼观鼻,鼻观心。 我的老天爷,皇上这是怎么了?伺候皇上这么多年,别说喂后妃吃东西,就是多说两句话都难得。 这位俪贵人,怕不是什么狐狸精转世吧? 一碗粥见底,胤禛才放下碗,拿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 “再睡会儿吧,朕得去批折子了。”他站起身,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是多年的夫妻。 “恭送皇上。”夏冬春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床上恭送。 胤禛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跪在那儿,长发披散,睡眼惺忪,脸上还带着被宠幸后的红晕。 他心里一软,又吩咐苏培盛:“让御膳房准备些她爱吃的,送到这儿来。别让不相干的人进来打扰。” “嗻。”苏培盛恭恭敬敬地应下。 直到养心殿的门被关上,夏冬春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真的……留在了养心殿。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从一开始的窃笑,到最后抱着被子在龙床上打滚,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甄嬛?沈眉庄?安陵容? 那又算得了什么! 从今天起,这后宫里,她夏冬春才是独一无二的! 第14章 夏冬春13 夏冬春在养心殿赖到日上三竿才起。 这事儿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新承宠的贵人,头一晚就留宿养心殿,第二天还免了给皇后请安。 这份体面,就是如今宠冠后宫的华妃娘娘,当年也没有过。 一时间,承乾宫的门槛都快被各宫送礼的太监给踏平了。 夏冬春本人倒是没这个自觉。 她正指挥着锦儿,把皇上新赏的一箱子珍珠拿出来,一颗一颗地在阳光底下看。 “小主,明儿……明儿总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吧?”锦儿有些担忧地问。 “您这都歇了两天了,再不去,怕是……怕是于理不合。” “有什么不合的?皇上说了让我歇着。”夏冬春捏起一颗又大又圆的,对着光眯了眯眼。 “再说了,我这不是身子不爽利嘛。”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盘算着,明天必须得去了。 再不去,倒显得她怕了皇后似的。 她夏冬春,可不是什么怕事的人。 而且,她得穿着皇上赏的云锦,戴着皇上赏的耳坠子,去好好亮个相。 让宫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女人都瞧瞧,什么才叫真正的圣眷。 “锦儿,把我那件新做的云锦袍子熨好了,还有那对红宝石耳坠子,也给我擦亮点。明天,本小主就要穿着这身,去会会她们。” “小主……”锦儿欲言又止。 这么张扬,真的好吗? “你懂什么?”夏冬春白了她一眼。 “这叫恩宠!是皇上给的脸面,我得兜着!我要是穿得灰扑扑的,那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锦儿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于是,第二天一早,当各宫嫔妃都已经在皇后宫里坐了半个时辰,茶都喝了两盏的时候,夏冬春才在一声“俪贵人到”的通传声中,姗姗来迟。 她一进门,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来。 一身烟霞色的云锦旗装,走动间流光溢彩,华贵逼人。 耳朵上那对鸽血红的耳坠子,更是红得惊心动魄,衬得她一张本就明艳的脸,越发光彩照人。 她这哪里是来请安的,分明是来示威的。 皇后坐在上首,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看不出喜怒。 坐在左下首的华妃,却连装都懒得装,嘴角一撇,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冷哼。 夏冬春仿佛没看见一屋子人各异的神色,径直走到殿中,不紧不慢地行了个礼:“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给华妃娘娘请安,华妃娘娘金安。” 她只问了皇后和华妃的安,其余的贵人、嫔位,她连眼角都没扫一下。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更冷了。 “起来吧。”皇后温和地开口,“俪贵人身子可好些了?皇上特意派人来说你身子不适,本宫还一直惦记着呢。” “多谢皇后娘娘挂心,嫔妾已经大好了。”夏冬春站起身,笑吟吟地回答。 “大好了就好。”皇后点点头,还没等她说下一句,华妃就开口了。 “本宫瞧着,俪贵人这气色,可不像是什么身子不爽利的模样。这红光满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遇着什么天大的喜事了呢。” 第15章 夏冬春14 这话里的讽刺,谁都听得出来。 夏冬春笑得更甜了:“华妃娘娘说笑了。能伺候皇上,对嫔妾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喜事。皇上龙体康健,嫔妾看着也跟着高兴,气色自然就好了。” 华妃的脸色沉了沉。 她最恨这些新进宫的狐媚子,仗着年轻貌美,张口闭口就是皇上。 “伺候皇上是你的福气。可这后宫里,福气大的,不止你一个。”华妃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 “既然进了宫,就该懂宫里的规矩。这请安的时辰,是有定数的。妹妹第一天来,就迟了足足半个时辰,这架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华妃娘娘息怒。”夏冬春一脸无辜。 “嫔妾不是有意来迟的。只是昨夜皇上恩典,又让嫔妾留在养心殿,今早也是皇上说,让嫔妾多睡会儿,不必急着来请安。嫔妾不敢违逆皇上的意思,这才耽搁了。” 她这话一出,满屋子都静了。 就连皇后脸上的笑意,都僵了一瞬。 又留在养心殿过夜? 这可是连华妃都没有的恩宠! 华妃“啪”地一声将茶杯重重顿在桌上,茶水溅了出来,湿了她名贵的衣袖。 “好一个不敢违逆皇上的意思!”华妃怒极反笑。 “皇上是让你多睡会儿,可没让你穿着这一身来皇后宫里招摇!你看看你穿的戴的,这是什么颜色?比本宫的还扎眼!你是贵人,本宫是妃位!皇后娘娘还在这儿坐着呢!你这是存心想压谁一头?!” 夏冬春被她吼得吓了一跳,但随即,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又上来了。 “华妃娘娘这话好没道理!这衣裳,这对耳坠,都是皇上赏的!皇上赏赐的东西,嫔妾自然要穿戴出来,以示对皇上恩典的感激。难道皇上赏了东西,还要嫔妾压在箱底不见天日吗?那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心意?” “你……”华妃气得胸口起伏,“你这是强词夺理!” “嫔妾说的都是实话。”夏冬春下巴一抬,那股子在殿选时怼甄嬛的劲儿又回来了。 “再说了,皇上赏我这身衣裳的时候说了,这颜色,最衬我。华妃娘娘要是觉得扎眼,那是不是觉得皇上的眼光不好?” “放肆!”华妃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你竟敢拿皇上来压本宫?!” “嫔妾不敢。”夏冬春嘴上说着不敢,脸上却没半分惧色。 “嫔妾只是在讲道理。华妃娘娘若是觉得嫔妾的道理不对,可以去问问皇上,问问皇上赏东西给嫔妾,到底该不该穿,该不该戴。” “好,好,好!”华妃连说三个好字,气得浑身发抖。 “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好东西!仗着皇上宠你两天,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本宫今天就要替皇上,替这后宫,好好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她转头看向皇后:“皇后娘娘,您也瞧见了。这俪贵人目无尊卑,顶撞上妃,实在是嚣张至极!若不严惩,日后这后宫还不知要被她搅合成什么样子!” 皇后叹了口气,一脸的为难:“华妃息怒,俪贵人她毕竟是新人……” “就是因为是新人,才要好好教!”华妃根本不给皇后说完的机会,“来人!” 她身后的周宁海立刻上前一步:“奴才在。” “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本宫拉出去!赏她一丈红!” 第16章 夏冬春15 “一丈红”三个字一出,屋里所有的嫔妃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可是能把人活活打残的酷刑! 夏冬春的脸也“唰”地一下白了。 她再嚣张,也知道“一丈红”是什么。 她没想到,华妃竟然敢对她用这样的刑罚。 “你敢!”她色厉内荏地喊道。 “我是皇上亲封的贵人!你敢动我?!” “本宫是皇上亲封的贵妃!在这后宫,除了皇上和太后皇后,本宫最大!本宫今天就动你了,看皇上是会为了你这么个玩意儿,来责罚本宫,还是会赞本宫治宫有方!” 周宁海得了令,一挥手,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就朝夏冬春走了过去。 夏冬春真的怕了。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可身后就是冰冷的柱子,退无可退。 她看着那两个太监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屈辱。 她要被打死了吗?刚入宫就要被打死了? “都住手。” 两个太监的动作瞬间停住,僵在了原地。 所有人齐刷刷地朝着殿门口跪了下去,包括盛怒中的华妃和一脸为难的皇后。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胤禛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在一众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 他连看都没看跪了一地的人,径直走到了夏冬春面前。 夏冬春还傻愣愣地站着,脸上血色尽褪,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那副又怕又委屈又死撑着不肯认输的样子,看得胤禛心里一抽。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夏冬春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委屈还是后怕,一开口,声音里就带了哭腔:“皇上……” “朕在。”胤禛拿出手帕,动作轻柔地给她擦着眼泪。 “别怕。” 他安抚好了夏冬春,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冷冷地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 “刚才,是谁说要赏她‘一丈红’?”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华妃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她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来得这么巧。 “回……回皇上的话,是……是臣妾。”她硬着头皮回答。 “哦?是华妃啊。”胤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冷得像冰。 “朕倒是想问问,俪贵人犯了什么滔天大罪,竟要劳你赏她‘一丈红’?” “她……她对臣妾不敬,顶撞臣妾……”华妃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敬?她怎么不敬你了?” 华妃不敢说是因为夏冬春穿得太招摇,只能含糊道:“她……她言语无状,冲撞了臣妾……” “言语无状?朕怎么不知道,朕的俪贵人,还有这个本事?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立刻上前。 “你去问问俪贵人,她都说了些什么,一字不差地告诉朕。” “嗻。” 苏培盛走到夏冬春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 夏冬春抽抽噎噎地,把刚才的对话添油加醋地学了一遍,重点突出了自己是如何维护皇上的赏赐和皇上的眼光,以及华妃是如何蛮不讲理,非要治她的罪。 她一边说,一边还拿眼睛偷偷去看胤禛的反应。 胤禛听着,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神却越来越冷。 等夏冬春说完,他才重新看向华妃,声音里已经带了怒意:“朕赏她的衣服,她说穿着是感激朕的恩典,有错吗?” 第17章 夏冬春16 华妃的头埋得更低了:“没……没错……” “朕说那颜色衬她,她说质疑她就是质疑朕的眼光,有错吗?” “……没错。”华妃的声音都在发颤。 “她从头到尾,句句不离朕,句句维护朕的颜面。到了你这里,就成了言语无状,冲撞上妃?” 胤禛的声音陡然拔高:“华妃!你好大的威风!朕的贵人,朕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你倒好,张口就要赏人‘一丈红’?!你把朕放在哪里?把皇后放在哪里?!” “皇上息怒!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你不敢?”胤禛冷笑。 “朕看你敢得很!朕今日若是不来,朕的贵人是不是就要被你活活打死在宫门口了?”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一时气昏了头……” 一直没说话的皇后终于开了口,她柔声劝道:“皇上息怒,为了这点小事,气坏了龙体可不值当。华妃妹妹也是一时糊涂,她素来敬重皇上,想必不是有心的。” 胤禛看了皇后一眼,没说话。 他走到夏冬春身边,拉起她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这地方乌烟瘴气的,别待了。跟朕走。” 他甚至没说让众人起身,就这么拉着夏冬春,在满屋子人惊愕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华妃才敢抬起头,脸上又是屈辱,又是怨毒。 她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 夏冬春! …… 一路上,胤禛都紧紧攥着夏冬春的手。 夏冬春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后怕和皇上为她出头的巨大喜悦中,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还哭?”胤禛停下脚步,看着她挂着泪珠的睫毛,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嫔妾……嫔妾没哭。”夏冬春赶紧摇头,结果眼泪甩了出来。 胤禛叹了口气,抬手又给她擦了擦。 “你呀你,真是个惹祸精。”他嘴上说着责备的话,语气里却满是宠溺。 “入宫几天,就把后宫最不能得罪的人给得罪了。” “谁让她要打我!”夏冬春一听这话,委屈又上来了。 “她就是嫉妒!嫉妒皇上对嫔妾好!嫉妒皇上赏我东西!” “嗯,她就是嫉妒。”胤禛顺着她的话说。 “她还说我穿的衣裳不好看!这可是皇上您赏的!” “嗯,朕赏的,就是最好看的。” “她还骂我!” “嗯,朕帮你骂回去了。” 夏冬春被他哄得,心里的那点委屈和害怕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得意。 她就知道,皇上是向着她的! “以后,再有人敢这么欺负你,你就告诉朕。”胤禛看着她那副雨过天晴、又开始得意起来的小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朕不许任何人给你气受。” “真的吗?”夏冬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朕是天子,金口玉言。” “那……”夏冬春眼珠子一转,试探着问。 “那要是嫔妾不小心,惹了别人生气呢?” 胤禛被她逗笑了:“你还想惹谁?” “嫔妾不是故意的。可是有的人就是看我不顺眼,非要找茬,那我也不能任人欺负吧?我娘说了,不能主动惹事,但也不能怕事!” “嗯,你娘说得对。”胤禛捏了捏她的手,“只要你占着理,就谁也不用怕。” 夏冬春立刻挺起了小胸脯:“嫔妾永远都占理!” 胤禛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走吧,朕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拉着她,往御花园深处走去。 苏培盛跟在后面,看着皇上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笑意,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位俪贵人,怕是要把这后宫的天,给捅个窟窿出来了。 而皇上,估计还会在旁边给她递梯子。 第18章 夏冬春17 胤禛拉着她,一路无话,穿过御花园,最后在一处亭子里停了下来。 他松开手,让她坐在石凳上,自己则站在她面前,就那么看着她。 夏冬春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干净,她摸了摸自己耳朵上那对红宝石耳坠子,小声嘟囔:“皇上看什么呢?嫔妾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朕在想,该给你个什么位分才好。” 夏冬春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位分? 她现在是贵人,再往上,就是嫔位了。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嘴上却故作矜持:“嫔妾刚入宫,寸功未立,不敢奢求。” “给朕长脸,就是大功一件。”胤禛说得理所当然。 “你今天在皇后宫里,不是说,打你的脸就是打朕的脸吗?那朕给你提位分,就是给朕自己长脸面。这个道理,对不对?” 夏·歪理大师·冬春听得连连点头:“对!皇上说得太对了!嫔妾就是这么想的!” 胤禛被她这副小鸡啄米的样子逗得不行,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那就‘嫔’位吧。封号……就用你的封号,‘俪’。俪嫔,你觉得如何?” 俪嫔! 夏冬春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这才入宫几天?她就要当上主位娘娘了? 宫里头多少人熬白了头,都还是个贵人、常在。 她夏冬春,一步登天! “嫔妾……臣妾……谢皇上隆恩!”她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赶紧从石凳上滑下来,规规矩矩地就要行礼。 胤禛一把将她拉住:“行了,跟朕在一起,不必这么多虚礼。” 他把她重新按回到石凳上,自己也挨着她坐下:“只是,这事儿怕是会有些阻力。” “什么阻力?谁敢反对皇上?” “皇太后。她老人家,最重规矩。” 夏冬春的嘴立刻就撅了起来:“那怎么办?她要是不答应,这事儿是不是就黄了?” 一想到马上要到手的嫔位可能会飞走,她就一阵心焦。 “有朕在,黄不了。”胤禛看着她那副患得患失的小表情,心里软成一片。 “朕只是提前告诉你一声。回头见了太后,嘴巴甜一点,机灵一点,别跟今天在皇后宫里似的,像只斗鸡。” “我才不是斗鸡!是她们先惹我的!我娘说了,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好好好,你娘说的都对,朕算知道你像谁了!”胤禛笑着安抚她,“总之,万事有朕。” …… 第二天,晋封俪贵人为俪嫔的旨意就传遍了六宫。 一时间,整个后宫都炸了锅。 新人入宫不到七日,无所出,无大功,仅凭圣宠,就从贵人一跃成为一宫主位。 这在大清后宫,是闻所未闻的事。 景仁宫里,皇后听着剪秋的回报。 “皇上……真是越来越任性了。”她叹了口气,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娘娘,这俪贵人也太张狂了,这才几天,就爬到了嫔位。日后还不知要怎么作威作福呢。”剪秋愤愤不平。 皇后摇了摇头:“由她去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越是得宠,盯着她的人就越多。咱们,看着就好。” 第19章 夏冬春18 翊坤宫里,则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噼里啪啦——” 一套上好的粉彩茶具被狠狠地扫落在地,摔得粉身碎骨。 “俪嫔?!好一个俪嫔!”华妃气得浑身发抖,一张美艳的脸因为嫉妒而扭曲。 “那个贱人!她凭什么?!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东西,都快爬到本宫头上了?!” 她虽然是妃位,夏冬春是嫔位,但一旦有了封号,又是一宫主位,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娘娘息怒!”周宁海赶紧跪下,“为了那么个东西,气坏了您自个儿的身子,可不值当。” “本宫能不气吗?!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他是要为了那个狐媚子,打本宫的脸吗?昨天在皇后宫里,他为了那个贱人,让本宫下不来台!今天就封她为嫔!他把本宫当什么了?把我们年家当什么了?!” 她越说越气,在殿内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 “不行……本宫咽不下这口气!”她猛地停下脚步,眼神狠厉。 “周宁海,拿笔墨来!” 周宁海心里一惊:“娘娘,您这是要……” 华妃咬牙切齿地说:“本宫倒要看看,是西北的战事要紧,还是他那个新出炉的俪嫔要紧!皇上既忘了旧人,就别怪本宫去提醒提醒他!” 慈宁宫里,气氛同样凝重。 太后坐在上首,脸色阴沉地看着底下站着的儿子。 “皇帝,你真是越发的胡闹了!哀家知道你喜欢那个夏氏,宠幸她,赏赐她,哀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这才几天,就要封她为嫔?祖宗的规矩呢?后宫的体统呢?你都不要了?!” “皇额娘,儿子心里有数。春儿性子直率,儿子瞧着喜欢。给她个位分,让她在宫里也能活得舒心些。这于祖宗规矩,并无冲突。” “没有冲突?一个刚入宫的贵人,凭什么越过宫里那么多老人,直接升为嫔位?你让齐妃怎么想?让敬嫔怎么想?她们跟了你多少年了!” “她们是老人,儿子自然敬重。但这跟儿子宠爱新人,是两码事。”胤禛的态度很坚决。 “儿子是天子,想封谁为嫔,难道还要看别人的脸色?” “你……”太后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这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了!哀家告诉你,这事儿,哀家不同意!” “皇额娘,儿子今日是来告知您,不是来征求您的同意。旨意,儿子已经下了。俪嫔的册封礼,下月初三举行。儿子希望到时候,能得到皇额娘的祝福。”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皇帝!你给哀家站住!你……” 太后气得指着他的背影,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只能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捂着胸口不停地喘气。 “反了……真是反了……” 在这后宫风起云涌,人人都在议论着新晋的俪嫔时,碎玉轩里却是一片死寂。 甄嬛已经“病”了好些天了。 她不是装的,是真的病了。 那天,她和沈眉庄安陵容几人无意间走到了后宫一处偏僻的角落,看到一口很奇怪的井。 她好奇地上前一看,只一眼,就吓得魂飞魄散。 第20章 夏冬春19 井里,一具泡得发白的女尸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当场就吐了,连滚带爬地跑回了碎玉轩,从此一病不起,夜夜噩梦。 “小主,您再喝点药吧。”流朱端着药碗,急得眼眶都红了。 甄嬛靠在床上,脸色蜡黄,毫无血色。 她摇了摇头,看着窗外,眼神空洞。 “小主,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浣碧也劝道,“如今宫里那位俪嫔圣眷正浓,风头无两。您再这么病下去,皇上怕是……怕是就要把您给忘了。” “忘了才好,忘了,才安全。” 她想起了殿选那日,夏冬春那嚣张跋扈的样子。 当时她只觉得那是个被宠坏了的草包,可如今想来,或许,那样的性子,才是最适合在这宫里活下去的。 至少,她敢争,敢抢,敢把皇上当成护身符。 而自己呢?自己读了那么多书,懂得那么多道理,到头来,却只剩下害怕。 “从今天起,就说我的病,更重了。”甄嬛下定了决心。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俪嫔的恩宠,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减少,反而愈发浓厚。 她成了养心殿的常客,胤禛批折子的时候,就让她在一旁磨墨,或是看书。 虽然她看不了两页就打瞌睡,胤禛也不恼,反而会让人拿来毯子给她盖上,任由她在自己的龙案边上睡得口水横流。 她喜欢吃御膳房的点心,胤禛就让御膳房的点心师傅一天十二个时辰地候着,随时听她差遣。 她嫌承乾宫的梨花不好看,胤禛就命人连夜从宫外移栽了几百株最名贵的牡丹,把整个承乾宫变成了一个牡丹园。 夏冬春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她每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带着一大群宫人,在御花园里招摇过市。 宫里的小主们见了她,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躲得远远的。 可偏偏,皇上就吃她这一套。 无论她闯了多大的祸,只要她跑到养心殿,抱着胤禛的胳膊撒个娇,告个状,胤禛总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最后错的都成了别人。 渐渐地,宫里再没人敢惹这位活祖宗了。 这日,胤禛正在养心殿批阅奏折。 一封来自西北的八百里加急军报被送到了案头。 他拆开火漆,展开奏折。 前面写的都是军务,汇报战况,一切如常。 可看到最后,胤禛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奏折的末尾,年羹尧用看似关切的语气,提到了宫里的事情。 “……臣在边关,听闻宫中新晋俪嫔,圣眷优渥,实乃我大清之福。然,臣妹年氏,体弱多病,恐有失职,不能尽心侍奉皇上。望皇上念及旧情,勿要因新人而冷落故人,寒了前方将士之心……” “啪!” 胤禛将奏折重重地拍在桌上,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好一个年羹尧! 这是在做什么?拿军功来要挟他?拿前方的战事来干预他的后宫?! “寒了前方将士之心?他以为他是谁?三军的统帅,还是太上皇?” “皇上息怒。”苏培盛吓得赶紧跪下。 第21章 夏冬春20 “息怒?你看看!你看看他写的这是什么话!朕宠爱谁,冷落谁,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外臣来指手画脚了?!” 他确实倚重年羹尧,西北的战事,离了年羹尧不行。 可这不代表,他能容忍年羹尧把手伸进他的后宫,伸向他的女人! 春儿是他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的宝贝,是他年羹尧的妹妹能比的吗? 胤禛越想越气,真想立刻就下一道旨意,把年羹尧给撤了。 可是……不能。 他看着地图上西北的方向,那里的战事正到紧要关头,临阵换帅,乃是兵家大忌。 他闭上眼睛,强行把那股火气压了下去。 年羹尧……年家…… 这笔账,朕给你们记下了。 他烦躁地站起身,在殿内走了两圈。 “摆驾承乾宫。” “嗻。” 苏培盛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天底下,能让皇上瞬间消气的,怕是也只有承乾宫里那位主儿了。 胤禛到承乾宫的时候,夏冬春正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聚精会神地……斗蛐蛐。 她一边用草棍儿撩拨着罐子里的两只大将军,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冲啊!咬它!对对对,咬它的腿!哎呀你这个笨蛋!怎么被它翻过来了!” 那副投入又幼稚的样子,让胤禛满腔的怒火,瞬间就散了一大半。 他放轻了脚步,走到她身后。 “玩什么呢?” 夏冬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草棍儿都掉了。 她一回头,看见是胤禛,立刻眉开眼笑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腰。 “皇上!您怎么来了也不叫人通传一声,吓死人家了!” 她仰着小脸,嘴撅得能挂油瓶,那是在撒娇,也是在告状。 “是朕的不是。”胤禛顺势搂住她,闻着她身上甜甜的香气,心里最后那点阴霾也烟消云散了。 “朕的俪嫔,又在研究什么克敌制胜的法子呢?” “才不是呢!”夏冬春拉着他到石桌边,献宝似的指着那两个陶罐,“您看!这是内务府新给我找来的常胜将军!可厉害了!” 胤禛看着那两只在罐子里张牙舞爪的虫子,有些哭笑不得。 朝堂上的烦心事,年羹尧的威胁,在这一刻,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他现在只想抱着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听她说些鸡毛蒜皮的蠢话。 “皇上,您怎么了?”夏冬春到底还是察觉到了他情绪不对。 “谁惹您生气了?告诉嫔妾,嫔妾明天就去骂他!” 胤禛看着她那副“我给你撑腰”的义气模样,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呀,真是个惹祸精。还想去骂谁?” “谁惹您,我就骂谁!”夏冬春理直气壮。 “那要是……朕自己跟自己生气呢?” 夏冬春愣了一下,随即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软软的,香香的。 “那嫔妾就亲您一下。您要是还生气,嫔妾就再亲一下,亲到您不生气为止!” 第22章 夏冬春21 胤禛觉得,自己一整天的烦闷连同着对年羹尧那封信的恼火,都被这个又软又香的吻给亲没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仰着小脸,一脸“我做得对吧快夸我”的夏冬春,心里那些帝王的权衡、朝堂的制约,忽然都变得有些可笑。 他一天到晚跟一群老狐狸斗智斗勇,说的每句话都得在心里转上八百个弯,生怕落了什么话柄。 可到了她这里,事情就变得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不高兴了?亲一下就好了。 这叫什么道理?这根本不讲道理。 可他偏偏就觉得,这歪理比朝堂上那些大学士讲的大道理,要动听一百倍。 “你这小脑袋瓜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他搂着她的腰,没让她从自己身上溜下去。 夏冬春在他怀里蹭了蹭,理直气壮的说:“想您啊!臣妾看您不高兴,就想让您高兴起来。我娘说了,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是一顿好吃的解决不了的,要是有,就吃两顿。臣妾觉得,亲一下也是这个道理。您要是还生气,臣妾就再亲一下!” 她说着,还真的撅起嘴,作势又要凑上来。 胤禛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胸中的那股郁气,随着这声笑,彻底散了。 他捏了捏夏冬春的脸颊:“你呀,真是朕的开心果。” 他想,什么年羹尧,什么前朝后宫,都比不上怀里这个鲜活又热烈的宝贝。 “摆驾承乾宫。”他没回头,就这么对身后空气似的苏培盛吩咐了一句。 “嗻。”苏培盛躬着的腰更低了些,心里那叫一个通透。 瞧这架势,今晚的养心殿,怕是又要空着了。 当晚,承乾宫的烛火亮到了半夜。 胤禛破天荒的没有急着处理公务,也没有急着就寝,而是由着夏冬春拉着他,献宝似的展示她白日里从各宫“搜刮”来的新奇玩意儿。 “皇上您看,这是齐妃娘娘宫里的波斯猫,毛可软了,就是不让臣妾拔它的胡子,小气。” “还有这个,是敬嫔娘娘那儿的八音盒,拧一下就能唱歌,就是翻来覆去就那么一首,听得人耳朵疼。” 胤禛听着她叽叽喳喳的抱怨,手上却翻看着一份从养心殿带来的密折,正是年羹尧那封。 夏冬春说得口干,凑过来看了一眼,见又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字,顿时没了兴趣,转而去摆弄他腰间挂着的一块龙纹玉佩。 “皇上,这块玉值钱吗?”她把玉佩拿到烛火下,眯着眼睛看。 “嗯,还算值钱。”胤禛的心思还在奏折上,随口应着。 “那能换多少件衣裳?” “……”胤禛被她这问题问得一愣,转头看她,只见她一脸认真地在盘算,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这玉佩拿去换新衣服。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真是个小财迷。” “臣妾才不是财迷!臣妾这是在替皇上分忧!您看您,从刚才就一直皱着眉头,肯定又是为了朝堂上那些不听话的臣子生气。您告诉臣妾,是谁惹您不高兴了?” “一个……忘了自己本分的臣子。”胤禛放下奏折,揉了揉眉心。 “忘了本分?那还不简单!皇上您是天子,谁敢惹您,您就打他板子,抄他的家!看他还敢不敢!” “现在还不行。”胤禛叹了口气,“朕……还需要他。” 第23章 夏冬春22 “嗨,那有什么难的!”夏冬春小手一挥,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豪迈派头。 “皇上您听臣妾的。您现在需要他,那就先捧着他,哄着他,让他给您好好干活。您呢,就准备一个小本本。” “小本本?”胤禛被她这新奇的词逗乐了。 “对啊!小本本!您就在本子上记下来,今天,某某某,惹朕生气了,记一笔。明天,他又说什么屁话,再记一笔。等将来哪天,您用不着他了,就把小本本拿出来,一笔一笔跟他算总账!新账旧账一起算,加倍罚!到时候,让他哭都找不着调!” 这番孩子气十足的狠话,说得煞有介事。 胤禛先是一怔,随即失笑。 到底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拿着个小本本,跟个账房先生似的给年羹尧记仇的模样,觉得荒唐又解气。 可笑着笑着,他眼底的笑意却慢慢冷了下来。 是啊,小本本。 他心里,何尝没有给年家准备这样一本账呢? 只是他身为帝王,顾虑太多,反而不如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看得通透。 先捧着,用着,记着。 等到时机成熟……再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春儿,”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馨香的发顶,“你真是朕的宝贝。” 他下定了决心,年羹尧,还有他背后的年家,绝不能再这么姑息下去了。 皇上在收到西北军报后非但没有申饬华妃,反而连夜宿在了承乾宫的消息,第二天一早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翊坤宫。 “哐当——” 又一套上好的官窑瓷器粉身碎骨。 “他居然又去了承乾宫?!留宿?!” 华妃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本宫的哥哥在西北为他卖命,他倒好,转头就去宠幸那个贱人!他这是在打谁的脸?是打本宫的脸!是打我们年家的脸!” 周宁海和颂芝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娘娘息怒,皇上他……或许只是一时被那狐媚子迷了心窍。”颂芝颤声劝道。 “一时?”华妃厉声反问。 “从那个贱人入宫开始,皇上的眼睛就跟长在她身上一样!本宫降尊纡贵去请安,他为了那个贱人让本宫下不来台!本宫费尽心思办个赏花宴,他的眼里也只有那个贱人!现在,本宫连哥哥都搬出来了,他还是向着她!本宫不服!不服!” 就在这时,曹贵人抱着温宜公主,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她先是示意乳母将受了惊吓的温宜抱下去,才走到华妃身边,柔声说道:“娘娘这是何苦?为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气坏了自己,岂不是称了别人的意?” “称了谁的意?还不是那个小贱人!”华妃咬牙切齿。 “娘娘,您跟她硬碰硬,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曹贵人扶着华妃坐下,慢条斯理地给她倒了杯茶。 “皇上如今正在兴头上,您越是罚她,皇上就越是护着她,反倒显得您不贤良了。” “那你说怎么办?!”华妃一把挥开茶杯。 “难道就让本宫眼睁睁看着她骑到本宫头上来吗?她如今是俪嫔,下一步呢?是不是就是俪妃,俪贵妃了?!” 曹贵人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娘娘,您想,那夏冬春最得意的是什么?” 华妃一愣。 “是皇上的恩宠。”曹贵人循循善诱,“可皇上的恩宠,又是从何而来呢?” “还能从哪儿来?不就是她那张脸!” 第24章 夏冬春23 “这不就对了。”曹贵人声音压得更低了。 “她仗着的,无非是年轻貌美。若是……她这张脸,不再那么好看了呢?若是她脸上,长出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娘娘您说,皇上见了,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她吗?” 华妃的眼睛猛地亮了。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毁了她的脸! 只要毁了那张狐媚的脸,看她还拿什么去争,去抢! “你有法子?” 曹贵人:“娘娘放心。这事儿,不能急,得慢慢来。要让她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地……变得丑陋不堪。臣妾听说,江南新进贡了一批顶级的珍珠膏,里面若是添上一点点‘红蛇草’的粉末,那效果,想必是极好的。” “红蛇草?” “是。此物无色无味,极难察觉。少量使用,只会让皮肤越来越好,可一旦用久了,就会在皮下淤积毒素,先是起红疹,再是流脓水,最后……整张脸都会烂掉,神仙也救不回来。” 华妃听着曹贵人的描述,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好!好一个‘红蛇草’!就这么办!” 与此同时,夏冬春正抱着胤禛的胳膊,在御花园里荡秋千。 “皇上,您再推高一点嘛!” 胤禛在后面稳稳地推着,看着她的裙摆在空中划出绚烂的弧度,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 “慢点,当心摔着。” “才不会呢!有皇上在,臣妾什么都不怕!”夏冬春玩得不亦乐乎,玩累了,就从秋千上跳下来,又开始提要求。 “皇上,臣妾昨儿半夜想吃芙蓉糕,让小厨房去做,他们居然说御膳房的点心师傅已经歇下了!您说气不气人?这宫里还有没有王法了?臣妾想吃个点心都吃不上!”她撅着嘴,一脸的委屈。 胤禛被她这“还有没有王法了”的质问给逗得哭笑不得。 全天下最大的王法,此刻正在给你推秋千呢。 他刮了刮她的鼻子:“是他们不对。朕的俪嫔想吃东西,怎么能吃不上呢?” 他回头就对苏培盛说:“传朕的旨意。从今天起,御膳房专管点心的那几个师傅,全天都给承乾宫候着。俪嫔什么时候想吃,他们就得什么时候做。若是误了俪嫔的口腹之欲,朕唯他们是问!” “嗻。”苏培盛心里咂舌,这位主儿的要求真是越来越离谱了,可皇上呢,还就吃这一套。 夏冬春立刻多云转晴,抱着胤禛的脖子就亲了一口:“皇上真好!全天下第一好!” 华妃在翊坤宫听到消息,只是冷笑了一声。 “由她作吧。她跳得越高,到时候就摔得越惨。本宫倒要看看,等她那张脸烂了,皇上还会不会让她这么随心所欲!” 几天后,一个不起眼的常在,方氏,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螺钿嵌宝的锦盒来到了承乾宫。 “给俪嫔娘娘请安。” 夏冬春正歪在贵妃榻上,让宫女给她剥着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荔枝,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什么事啊?” “回娘娘,嫔妾……嫔妾听闻娘娘圣眷正浓,心生仰慕。这是嫔妾偶然得来的一盒南海珍珠膏,听说对养颜最有奇效。想来想去,也只有娘娘这般天仙似的人物,才配得上用这样的好东西。”方常在话说得极为谄媚。 夏冬春一听是好东西,总算来了点兴趣,示意宫女把盒子呈上来。 她打开一看,只见盒中的膏体莹白如雪,流转着珍珠特有的七彩光晕,还散发着一股极清雅的异香。 “哟,看着倒是不错。”夏冬春挖了一点在手背上抹开,只觉得细腻润滑,瞬间就被皮肤吸收了。 “你倒是有心了。”她满意地点点头,“叫什么名字?” “嫔妾姓方。”方常在激动得脸都红了。 “行,本宫记住你了。东西留下,你跪安吧。” 方常在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一出门就直奔翊坤宫的方向去邀功了。 晚上,夏冬春沐浴过后,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娇艳如花的脸,越看越满意。 她挥手让宫女把她平时用的那些瓶瓶罐罐都撤了下去。 “以后就用这个了!”她指着那盒流光溢彩的珍珠膏,喜滋滋地说道。 她用玉勺挖了一大块,仔仔细细地涂抹在脸上,脖子上,连手都没放过。 第25章 夏冬春24 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好几天。 承乾宫里的牡丹开得越发嚣张,一团团一簇簇。 夏冬春最近迷上了放风筝,胤禛特地命人给她做了个巨大的凤凰风筝。 她正拉着胤禛的手,让他看自己新染的蔻丹,忽然“哎呀”了一声,皱着眉去摸自己的脖子。 “怎么了?”胤禛立刻紧张起来。 “有点痒。”夏冬春没太在意,随手挠了挠,指着自己脖颈上一处细微的红点给胤禛看。 “皇上您看,这是不是被蚊子给叮了?这都入秋了,哪儿来的蚊子,真是讨厌。” 胤禛凑过去仔细看了看,那红点极小,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许是吃东西上火了。”他伸手,轻轻抚了抚那处皮肤。 “回头让太医给你开些清火的方子。” “才不要喝那些苦药汤子!肯定是昨儿晚上那道烤羊腿的错!都怪它太好吃了,害我多吃了几口。不碍事,过两天就好了。” 她对自己的皮肤向来自信得很,平日里磕着碰着都比旁人好得快,一个不起眼的小红点,她压根没放在心上。 转头又兴致勃勃地拉着胤禛去放风筝,那点小小的瑕疵很快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碎玉轩里,药味和花香混杂在一起。 甄嬛靠在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眼神却飘忽着,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安陵容坐在她床边的绣墩上,手里正小心翼翼地为她剥着橘子,动作轻柔,神情却有些不安。 “姐姐,您是不知道……现在宫里都传遍了。”安陵容的声音都是羡慕。 “那位俪嫔娘娘,如今的恩宠,真是……真是前所未闻。” 她顿了顿道:“听说她前几日说承乾宫的路不平,硌脚,皇上……皇上就下令,要将她宫里所有的路都换成上好的青石板,还要在石板缝里种上青苔。” 甄嬛翻了一页书,没说话。 “还有,御膳房的点心师傅,如今是十二个时辰都在承乾宫外的小厨房候着,说是怕误了娘娘的口腹之欲。” 安陵容说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甄嬛的脸色。 “华妃娘娘……听说前两日在御花园里碰见俪嫔,只是多问了一句她头上的钗子,就被俪嫔抢白了一顿,说华妃娘娘没见过好东西,气得华妃娘娘回宫就砸了一套茶具。” 甄嬛终于放下了书卷,她看着安陵容说:“她倒是……活得痛快。” 安陵容低下头:“是……所以宫里的人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这样……怕是长久不了。” “长久不了?”甄嬛轻轻重复着这四个字。 是啊,长久不了。 可就算是这短暂的痛快,也是自己求都求不来的。 自己在这里装病避世,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了一世吗? 这宫里,不是你招惹别人,别人就不会来招惹你的。 夏冬春那样的草包都能凭着一身胆气活得风生水起,自己满腹诗书,难道就只能在这病榻上,任人宰割吗? 承乾宫的安宁,只维持了不到三天。 “啊——好痒!” 夏冬春正在午睡,只觉得脸上、脖子上,像是爬满了无数只蚂蚁,那种又痒又麻的感觉。 她冲到镜子前,只看了一眼,就发出一声尖叫。 镜子里的人,哪里还是那个艳光四射的俪嫔? 脸上、脖子上,甚至蔓延到了胸口,都布满了大片大片的红疹,有些地方已经被她睡梦中无意识地抓破,渗出了点点血丝。 “啊!我的脸!我的脸!” 第26章 夏冬春25 她彻底慌了。 “噼里啪啦——” 梳妆台上那些她平日里最宝贝的瓶瓶罐罐被她一把扫落在地,摔得粉身碎骨。 “人呢?!都死哪儿去了?!滚进来!” 宫女太监们连滚带爬地冲进来,一看到她的模样,都吓得白了脸,齐刷刷跪了一地。 “娘娘息怒!” “息怒?你们让我怎么息怒?!本宫的脸……本宫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疯了一样想去抓挠,那股痒意简直要钻进骨头缝里。 “娘娘,使不得啊!”一个贴身宫女大着胆子抱住她的手,“不能抓!抓破了会留疤的!” 留疤。 夏冬春浑身一僵,她最宝贵的就是这张脸,要是留了疤…… 她不敢想下去,整个人瘫软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胤禛赶到承乾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满地狼藉,宫人跪了一地,而他那个平日里像小太阳一样耀眼的春儿,正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脸上布满了骇人的红疹,哭得撕心裂肺。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又疼又怒。 “春儿!”他几步冲过去,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夏冬春一见是他,哭得更凶了,死死抓着他的衣袖:“皇上!您看我的脸!我的脸毁了!好痒,好疼啊!呜呜呜……都是他们害我的!” 胤禛看着她脸上那些红疹,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乱抓的手,声音却冷得像冰:“太医呢!叫太医了没有?!” “回……回皇上,已经请了,张太医他们正在偏殿商议……”苏培盛颤声回道。 “商议?商议什么?!一群废物!这么久了还拿不出个章程来?!让他们滚进来!” 几个太医战战兢兢地进来,跪在地上,为首的张院判汗都下来了:“启禀皇上,臣等……臣等反复诊断,俪嫔娘娘这症状,像是……像是时疫过敏,又像是水土不服引起的湿疹,但……但脉象又很平稳,臣等实在是……” “实在是查不出病因?朕的嫔妃在宫里变成了这样,你们告诉朕,查不出来?朕养着你们这群庸医,是让你们说这种废话的吗?!” “朕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内,要是治不好俪嫔,查不出病因,你们所有人都给朕提头来见!”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太医们吓得魂飞魄散,不住地磕头。 胤禛看也不看他们,只是回过头,用手帕轻轻擦拭着夏冬春脸上的泪水,满眼的疼惜:“春儿别怕,有朕在,朕不会让你的脸有事的。朕这就下令,彻查!无论是谁,敢在宫里动这种手脚,朕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后宫嫔妃按例是要去探望病中的俪嫔的,哪怕只是走个过场。 安陵容与她同住一宫,也硬着头皮来了。 她提着一篮子自己宫里种的柑橘,低眉顺眼地进了承乾宫的内殿。 殿内的气压低得吓人,所有宫人都噤若寒蝉,夏冬春歪在榻上,脸色差到了极点,看见她进来,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本宫的笑话的?”夏冬春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火气。 “嫔妾……嫔妾不敢,听闻娘娘玉体抱恙,嫔妾心中担忧,特来探望。愿娘娘早日康复。” 夏冬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东西放下,赶紧滚吧。看着你就心烦。” “是。” 安陵容如蒙大赦,正准备退下,鼻尖却忽然捕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异香。 这股香味很特别,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在殿内逡巡,最后落在了梳妆台前的一个锦盒上。 那是一个螺钿嵌宝的锦盒,做工精美,此刻盒盖半开着,里面的膏体莹白如雪,正是那股异香的来源。 她自幼就对香料极为敏感,这味道……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她恭敬地行了一礼,低着头,快步退出了她的寝殿。 一回到自己的偏殿,安陵容立刻关上殿门,从自己陪嫁的一个小木箱里翻找起来。 箱子里是她多年来收集的各种香料和药材干花,是她为数不多的宝贝。 她凭着记忆,捻起一小撮晒干的暗红色草叶,凑到鼻尖闻了闻。 就是这个味道! 她的手一抖,那几片草叶飘然落地。 红蛇草…… 她记得这是一种南疆来的毒草,本身无色无味,但若是与珍珠粉混合,再以特殊的工艺制成香膏,初期使用,能让皮肤变得格外细腻光滑。 可一旦用久了,毒素就会在皮下淤积,先是起红疹,而后流脓溃烂,最后……整张脸都会毁掉,大罗神仙也难救。 是那盒珍珠膏! 安陵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是谁?是谁要用这么歹毒的法子去害俪嫔? 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华妃那张美艳而狠厉的脸。 除了她,还会有谁? 这件事太大了,大到她根本不敢沾染分毫。 第27章 夏冬春26 安陵容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的缝隙,能看到承乾宫主殿那边灯火通明,人影晃动。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真好。 那个不可一世的夏冬春,那个在殿选时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全家都赔不起一片裙角的夏冬春,那个把她的尊严踩在脚底下碾得粉碎的夏冬春…… 她的脸,就要烂掉了。 安陵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报应!这就是报应!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坐着。 她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甄嬛。 安陵容打定了主意,换上一身最不起眼的衣服,等到夜更深了,宫人们都疲惫不堪的时候,她才悄悄地溜出了自己的殿门,一路贴着墙根,往碎玉轩的方向摸去。 碎玉轩里一灯如豆。 甄嬛正靠在榻上看书,流朱在一旁为她捶着腿。 她‘病’了许久,人清瘦了不少,脸色也总是带着几分苍白,更显得楚楚可怜。 “姐姐……” 甄嬛见她这副模样,打发了流朱和浣碧去外面守着,才拉着她冰冷的手坐下。 “怎么了这是?慌慌张张的,可是承乾宫那边又出了什么事?” “姐姐,我……我好像知道俪嫔娘娘是怎么回事了。” 安陵容压低了声音,凑到甄嬛耳边,将自己在承乾宫闻到的异香,以及对红蛇草的猜测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出来。 甄嬛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原本搭在书卷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姐姐,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我们要不要……” “别怕,这件事,你就当从来不知道,今天也从来没跟我说过。从现在起,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能再提,明白吗?” “可……可是……” “没有可是。这件事是华妃的手笔,据我所知,华妃那个人,虽说跋扈,心思却没这么细密。能想出这种阴损法子,还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知是谁。” “神仙打架,我们这些小鬼,躲远些才能活命。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什么事都没有。” 安陵容看着甄嬛沉静如水的眼眸,心里的慌乱总算平息了一些。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听姐姐的。” 送走了安陵容,甄嬛脸上的温和才褪了下去。 她走到窗前,看着承乾宫的方向。 夏冬春……那个像一团火一样活着的女人,她虽然蠢,虽然跋扈,可她活得是真痛快。 自己在这里步步为营,装病避宠,求的不过是一份安稳。 可这宫里,哪有什么真正的安稳? 夏冬春的今天,会不会就是自己的明天? 第二日,温实初来请平安脉。 “小主今日觉得如何?”温实初一边请脉,一边照例询问。 “还是老样子。” 甄嬛状似无意地问道:“温太医,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俪嫔的病……太医院可有说法了?” 温实初放下她的手腕,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不瞒小主说,棘手得很。张院判他们几个,到现在还当是普通的湿疹在治。我偷偷看了药方,都是些清热解毒的寻常方子,根本是南辕北辙。” “这么严重?” 第28章 夏冬春27 “何止是严重。”温实初压低了声音。 “我瞧着那疹子的势头,不像是病,倒像是……像是中了什么慢性的毒。那毒素平日里潜伏在皮下,非但无害,反而能让肌肤看着比常人更加光泽。可一旦积攒到了一定的量,就会猛地发作出来。先是红疹,奇痒无比,而后……而后就会流脓溃烂,直到整张脸都……” 他没再说下去,但甄嬛已经全明白了。 好一招釜底抽薪。 毁掉一个女人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比杀了她还要残忍。 “那……还有救吗?” 温实初摇了摇头,满脸的凝重:“除非能找到下毒的根源,对症下药。否则,不出半月,俪嫔娘娘那张脸,只怕……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甄嬛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乏了。 温实初走后,她一个人坐了很久。 夏冬春,你可真是……活该又可怜。 …… 养心殿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朕养着太医院那群人,是让他们在关键时候告诉朕‘查不出来’‘束手无策’的吗?!三天了!整整三天了!春儿的脸一天比一天严重,他们就只会开那些不痛不痒的清火方子!” 他一想到夏冬春躺在床上,用手帕遮着脸,连见他都不敢,哭得嗓子都哑了,那股又疼又痒的感觉折磨得她整夜整夜睡不着,他的心就跟被刀子反复地割一样。 “皇上息怒,龙体要紧啊!”苏培盛在殿外磕头,声音都发着颤。 “息怒?”胤禛的眼眶都红了。 “你让朕怎么息怒?!朕的女人,在朕的皇宫里,被人害成了这个样子,朕要是还能安安稳稳地坐着,朕还算什么男人!算什么天子!” 他烦躁地在殿内来回踱步,脑子里乱成一团。 不行,不能靠太医院那群庸医。 “苏培盛!” “奴才在!” “让粘杆处的人去查!给朕查!从那东西是怎么进的宫,怎么到的承乾宫,经了谁的手,一环一环地给朕查清楚!所有接触过的人,全都给朕看起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下毒的鬼给朕揪出来!” “嗻!” 粘杆处是胤禛还是皇子时就设立的特务组织,是他最私密、也最锋利的一把刀。这把刀一旦出鞘,必然见血。 效率高得惊人。 不过一天一夜,一份详尽的密报就放在了胤禛的御案上。 夜深了,胤禛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大殿里,就着烛火,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了那份密报。 珍珠膏。 方常在。 翊坤宫。 曹贵人。 红蛇草。 密报上写得清清楚楚。 那盒有问题的珍珠膏,是翊坤宫的曹贵人借着华妃的名头,给了那个想攀高枝的方常在,再由方常在的手,送到了承乾宫。 粘杆处的人撬开了方常在的嘴,她哭着喊着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当是曹贵人指点她一条讨好俪嫔和华妃的明路。 而那味最关键的毒草“红蛇草”,则是曹贵人宫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从南边采买的渠道偷偷弄进宫的。 所有线索的最终指向,都牵扯着翊坤宫,牵扯着华妃。 第29章 夏冬春28 可真正动手布局,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借刀杀人的却是那个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抱着温宜公主到处请安的曹琴默! 好,好一个曹琴默! 胤禛慢慢地将那份密报凑到烛火上,最后化为一缕青烟。 殿内的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的表情平静得可怕。 华妃……年羹尧…… 他现在还动不了她。 西北的战事还没有结束,动了华妃,就是动摇军心。 这笔账,他可以先记下。 但是,曹琴默…… 一个无权无势,只靠着一点小聪明和女儿在宫里钻营的贵人,她也敢!她凭什么敢?! 是谁给她的胆子,让她把主意打到他心尖上的人身上?! “苏培盛。” “奴才在。” “朕待她曹琴默,不薄吧?” “皇上仁德,对后宫诸位主儿,都是恩宠有加。” “是啊,朕给了她位分,给了她恩宠,看在温宜的份上,朕对她一再容忍。她倒好,把朕当成了傻子,把这后宫当成她家的菜园子了。想算计谁就算计谁,想毒害谁就毒害谁!” 苏培盛不敢接话,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温宜……最近怎么样了?”胤禛忽然问。 “回皇上,公主还在曹贵人宫里。只是……听闻承乾宫的事,曹贵人自己也心神不宁,公主也在夜里总是啼哭不止。” 胤禛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端妃人品贵重,性子也安分,就是膝下一直空虚。传朕旨意,将温宜公主,交由端妃抚养。” 苏培盛心里咯噔一下。 这……这是要对曹贵人动手了。 “那……曹贵人那边……” “至于曹琴默…朕不想再看见她。也不想再在宫里,听到这个名字。”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办得干净点。” “……奴才,遵旨。” 那一夜,曹琴默的宫里很安静。 她刚刚哄睡了哭闹不止的温宜,正坐在灯下,心神不宁地捻着佛珠。 她不知道皇上查到了多少,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不后悔设计夏冬春,那个草包美人,活该有此一劫。 她只是害怕,怕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就在这时,殿门被轻轻推开了。 苏培盛领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太监,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苏公公?”曹琴默心里一惊,连忙站了起来,“这么晚了,您这是……” 苏培盛连客套的假笑都懒得给一个,他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曹贵人,时辰不早了。皇上有旨,请您上路。” 短短一句话让曹琴默如坠冰窟。 “上路?去……去哪里?”她还在自欺欺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苏培盛没回答,只是挥了挥手。 身后的两个太监立刻上前,一个拿出了三尺白绫,另一个端着一杯酒。 曹琴默“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她疯狂地爬向苏培盛,想去抱他的腿:“公公!公公饶命!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跟皇上说说,看在温宜的份上,皇上不能这么对我!温宜不能没有额娘啊!” “皇上说了。”苏培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公主从今往后,自有端妃娘娘悉心照料,前程似锦。您啊,就安心去吧。别让奴才们难做。”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第二天,宫里就传出了消息。 曹贵人因忧思成疾,于夜里暴病而亡。 消息传到华妃耳中的时候,她正在用早膳。 她听完周宁海的禀报,手里的银箸“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曹琴默……死了?暴病?” “是,娘娘。而且……而且皇上下旨,将温宜公主,送去了端妃的宫里抚养。” 华妃的脸瞬间就白了。 她猛地站起身,一把挥掉了桌上所有的碗碟。 “暴病?她前几天还活蹦乱跳地在本宫面前出主意,怎么就突然暴病了?!他这是在做什么?!杀鸡儆猴吗?!”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是我,可他现在动不了我哥哥,动不了我,就拿曹琴默来开刀!他是在警告本宫!” 颂芝和周宁海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好狠的心……”华妃跌坐回椅子上,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真是好狠的心……为了那个夏冬春……他竟然连一点情面都不讲……” 她一直以为,胤禛对她是有情的。 就算他宠爱别人,她在他心里的位置,也是不一样的。 可现在她才明白。 他不是那个会纵容她、宠着她的胤禛了。 他是皇帝。 第30章 夏冬春29 胤禛找到了解药的方子。 或者说,是在那群废物太医的方子上,由他亲自盯着,增增减减,改出来的方子。 他不懂医理,但他懂毒。 皇家子弟,哪有不懂的。 他更懂他的春儿,那丫头的体质,比寻常女子要热一些,像个小火炉,所以格外怕上火,也格外受不住那些燥烈的药性。 可那个小火炉,已经好几天没让他见过了。 承乾宫内殿的门关得死死的,他每次来都只能站在门口,像个被拒之门外的毛头小子。 “皇上,您还是先回去歇着吧,娘娘她……她现在谁也不想见。”贴身宫女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胤禛没理她,只是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能听见,是压抑的哭声。 那哭声像一根针,一下一下扎在他心尖上。 他心疼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把那个蒙着头不肯见人的小姑娘挖出来,紧紧抱在怀里。 可他不能。 他的春儿,最是爱惜她那张脸。 平日里日头稍微大一点,她都嚷嚷着怕晒黑了,不肯出门。 如今……如今她该有多伤心,多绝望。 他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她坐在地上,满脸红疹,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 “春儿。”他对着门缝,放柔了声音哄劝。 “朕知道你在里面。听话,把门打开。太医院调好了新的祛疤膏,朕给你拿来了。朕保证,一点疤都不会留下,你的脸会比以前更好看。” 里面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一个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 “我不信!你让他们都走!我谁也不见!” “砰——” 是瓷器砸在门板上的声音。 守在门口的宫女太监们吓得齐齐一哆嗦,跪得更低了。 胤禛却纹丝不动,他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气鼓鼓的样子,即便是在这种时候,她的脾气还是这么大。 “春儿,你听朕说。这药膏是朕亲自盯着他们调的,用了最好的东珠磨粉,还加了天山上的雪莲。你信不过他们,还信不过朕吗?” “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你!怎么见人!”里面的声音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和哭腔。 “你走!你走啊!我不要你看见我这个样子!我宁可死了!” “胡说八道!”胤禛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死?朕准你死了吗?夏冬春,你给朕听着,你的命是朕的!没有朕的允许,你敢动一根头发试试!” 他很少对她这么疾言厉e色,门里的人似乎也被镇住了,只剩下呜呜的哭声。 胤禛的语气又软了下来:“乖,别哭了。再哭眼睛要肿了。你不是最爱漂亮吗?把药膏用了,好好睡一觉,很快就会好的。朕保证。” 他又在门口站了许久,里面再没传出任何声音。 他知道,今天又是见不着了。 他将手里那个小小的白玉瓷瓶递给宫女:“等娘娘情绪稳一些,你亲手给她上药。记住,一天三次,一次都不能少。若是再严重了,朕拿你是问。” “奴婢遵旨。” 胤禛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转身离开。 苏培盛跟在后面,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知道,有人要倒大霉喽。 第31章 夏冬春30 胤禛从承乾宫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苏培盛跟在后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苏培盛。” “奴才在。” “你说,朕是不是太仁慈了?”胤禛的声音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苏培盛的头垂得更低了:“皇上是圣明君主。” “圣明君主?朕的女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害成了那个样子,朕却连仇都不能立刻给她报了。这算哪门子的圣明君主?”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翊坤宫的方向。 年羹尧……华妃…… 好,真是好得很。 他现在是动不了她,动了她,西北的军心就要不稳。 可这不代表,他什么都做不了。 曹琴默那颗棋子死了,但华妃这只下棋的手还在。 他要让她也尝尝,那种看着自己最珍视的东西一点一点被毁掉,却无能为力的滋味。 “朕记得,前些日子,是不是有一批新制的‘玉容膏’,说是效果比之前的珍珠膏还好?” 苏培盛心里一动,立刻回话:“回皇上,是内务府那边刚呈上来的,说是用了西域来的雪莲花瓣和东海的珍珠,一共就制出来三盒,都送到养心殿了。” “嗯。”胤禛应了一声,“华妃不是最爱这些东西吗?” 苏培盛立刻就懂了。 “娘娘是爱不释手。只是……这东西是给俪嫔娘娘备着的……”他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 “她想要,就不能给了?她是贵妃,协理六宫,为后宫事务操劳,赏她一盒,不应该吗?” “应该,应该,是奴才糊涂了。” “去办吧,就说,是朕看她辛苦,特意赏的。让她好好保养,别为了宫务熬坏了身子。” “嗻。” 苏培盛领了旨意,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皇上这是要亲自动手了。这哪里是玉容膏,这分明是催命符啊。 他不敢耽搁,亲自捧着一个锦盒,往翊坤宫去了。 翊坤宫里,华妃正烦躁地摔了手边的一个茶碗。 “废物!都是废物!本宫养着你们,连个消息都打探不出来!皇上到底在承乾宫跟那个贱人说了什么?!” 颂芝跪在地上,捡着碎瓷片,手都哆嗦了:“娘娘息怒……承乾宫的嘴,如今都严实得很,实在是……” “严实?我看是都被那个狐媚子给收买了!还有曹琴默那个蠢货,死了就死了,还把温宜给搭了进去!现在倒好,本宫身边连个能出主意的人都没有了!” 她正发着火,就听见外头太监通传,说苏公公来了。 华妃勉强整理了一下仪容,坐回了主位上。 “苏公公这么晚过来,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苏培盛满脸堆笑地走进来,手里还捧着那个精致的锦盒:“给娘娘请安。皇上惦记着娘娘呢,说娘娘协理六宫辛苦了,特地让奴才把这个送来。” 华妃一愣,看着那个盒子眼睛亮了。 她认得这个盒子,是专门用来装顶级膏脂的。 “这是……” “回娘娘,这是内务府新制的玉容膏,皇上说,俪嫔娘娘病着,一时也用不上,倒是娘娘您日夜操劳,更需要这个。” 第32章 夏冬春31 苏培盛把话说得滴水不漏。 华妃心里那点因为曹琴默之死而生出的疑惧,瞬间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恩宠给冲散了。 看吧,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夏冬春那个贱人就算再得宠又怎么样?如今还不是成了一个丑八怪,连面都不敢见了。 皇上心里,最看重的还是她。 “替本宫谢谢皇上。”华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她示意颂芝上前接过锦盒,“还是皇上疼我。” 苏培盛笑得更谦卑了:“那奴才就先告退了,不打扰娘娘歇息。” 送走了苏培盛,华妃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锦盒。 一股比她用过的任何香膏都更清冽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膏体洁白细腻,泛着柔和的光泽。 “娘娘,这可真是好东西!”颂芝在一旁也看直了眼。 “那是自然。”华妃得意地用银勺挖了一点在手背上,“皇上赏的,能有差的吗?” 膏体触手生温,很快就被皮肤吸收了,留下一种丝绸般的滑腻感。 华妃满意极了。 “把本宫之前用的那些都撤了,以后就用这个。” 她仔仔细细的将那玉容膏涂满了整张脸。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皮肤会比以前更加光彩照人,而夏冬春那个贱人只能躲在宫里,对着自己那张烂脸哭泣。 养心殿里,胤禛独自坐在御案后,面前摊开的不是奏折,而是一张西北的舆图。 这次的事,是曹琴默动的手,可背后若没有华妃的默许和撑腰,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 华妃敢这么做,仗的是什么? 不就是年家的权势,不就是年羹尧手里的兵权。 他这个皇帝,当得真是憋屈。 想杀一个毒害自己心爱女人的妃子,都得先掂量掂量她哥哥在朝中的分量。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他真是受够了。 他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年羹尧一个人身上。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了地图之外,仿佛穿透了宫墙,望向了遥远的、被圈禁的宗人府。 一个名字在他心底浮现。 胤褆。 他的大哥,那个曾经在康熙朝战功赫赫,被誉为“骁勇善战”的大阿哥。 当年九子夺嫡,胤褆是太子的死对头,也是自己的对手之一。 他性子鲁莽,野心勃勃,最后因为魇镇太子而被先皇圈禁至今。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人已经是个废人了,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出头之日。 可胤禛知道,猛虎就算是关在笼子里也依旧是猛虎。 胤褆的军事才能,是实打实的。 论起冲锋陷阵,勇猛无匹,年羹尧或许都要稍逊一筹。 如今西北战事胶着,准噶尔部时常犯边,年羹尧虽然能打,但功高震主,尾大不掉的隐患已经越来越明显。 如果……如果把胤褆放出来呢? 用一个被废黜的亲王,去制衡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这步棋,险,实在是太险了。 朝堂上那些言官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可富贵险中求,皇权更是如此。 他不能再等了。 第33章 夏冬春32 他不能再容忍任何人,威胁到他和春儿。 对,为了春儿。 他必须把所有的权力都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才能给她一个谁也不敢觊觎和伤害的未来。 那个小东西,现在还不知道在被子里怎么哭呢。 他只要一想到她那张布满红疹的脸,想到她沙哑的哭声,他的心就又疼又硬。 这笔账他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华妃,年羹尧,一个都跑不了。 “苏培盛。” “奴才在。” “备笔墨。” 胤禛拿起朱笔,不再看那份图,而是在一张空白的圣旨上,写下了几个字。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翊坤宫的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华妃的心情很好。 那盒御赐的玉容膏效果简直出奇,才用了几天,她就觉得自己脸上的皮肤比以前还要细腻光滑,对着镜子照的时候简直是容光焕发。 她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地想,夏冬春那个蠢货,真是没福气。 这么好的东西她用不了,活该只能守着一张烂脸。 “颂芝,你看,本宫是不是又好看了些?”她抚着自己的脸颊问。 “娘娘天生丽质,用上了皇上赏的好东西,更是美若天仙了。”颂芝的马屁永远都拍得恰到好处。 “哼,算他还有点良心。”华妃嘴上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正揽镜自赏,忽然“咦”了一声,凑近了镜子,仔细地看着自己的下颌处。 “怎么了娘娘?” “这里……怎么好像起了个小红点?”华妃指着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点,皱起了眉。 “是蚊子吗?这天儿,哪来的蚊子?” “许是娘娘昨儿吃了荔枝,有些上火了。”颂芝连忙说,“不碍事的,过两天就消了。” “也是。”华妃没太在意。她皮肤一向很好,偶尔起点小东西,很快也就下去了。 她挥挥手,又开始琢磨着待会儿要戴哪支钗子去御花园,好让皇上看看她如今更胜往昔的美貌。 然而,那个小红点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消失。 不仅没有消失,旁边还悄悄地冒出了第二个,第三个。 而且,开始有点痒。 华妃开始有些不安了。 她想起了夏冬春。 她派人去打听过,夏冬春一开始,好像也是这样,先是起了一两个小红点,没人在意,然后……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不会的,不会的。 华妃在心里拼命地安慰自己。 皇上赏的,是玉容膏,是好东西!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是自己最近心神不宁才会上火。 她不敢声张,更不敢叫太医。 叫太医来,说什么?说自己脸上起了红点?要是太医小题大做,传到皇上耳朵里,岂不是显得她小家子气,不信皇上的赏赐? 更何况…… 曹琴默的死,还历历在目。 她开始害怕了。 每天晚上,她都会躲在寝殿里,一遍又一遍的用清水洗脸,仿佛要把那层玉容膏给洗掉。 可那股痒意不减反增。 “娘娘,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第34章 夏冬春33 “娘娘,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颂芝端着燕窝进来,担忧地问。 “滚出去!”华妃猛地回头,眼里的惊恐和暴躁吓了颂芝一跳。 “娘娘……” “我叫你滚出去!没听见吗?!” 她一把将那碗燕窝扫落在地。 等到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才颤抖着手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那张她引以为傲的脸上,已经能看到一片淡淡的红晕,仔细看去,那红晕下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疹。 她完了。 华…华妃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是他!是他! 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是她害了夏冬春! 他要让她也尝尝夏冬春的痛苦,让她在恐惧和绝望中看着自己一点点变丑,烂掉! “啊——” 她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瘫倒在地。 可她要是去质问,就是不打自招。 她要是不去,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脸毁掉。 与此同时,承乾宫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夏冬春的脸,在胤禛亲自盯着调配的药膏下,一天天好了起来。 红疹褪去,虽然还留着一些浅浅的印子,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吓人了。 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至少肯让胤禛进屋了。 “都怪你!”她一看见胤禛,眼圈就红了。 “都怪你,才让那些人嫉妒我,害我!” 她这番强词夺理的指责,在胤禛听来却比任何动听的情话都悦耳。 他的春儿又活过来了。 “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他连忙握住她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朕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谁敢再动你一根手指头,朕就剁了她的手。” “那我的脸……会不会留疤啊?”夏冬春摸着自己还有些粗糙的脸颊,委屈得快要哭了。 “要是留了疤,我就不活了!” “胡说。”胤禛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朕跟你保证,不会的。朕让人给你找来了最好的祛疤膏,用不了多久,我们春儿的脸,会比以前还要滑,还要嫩。” “真的?” “朕什么时候骗过你?” 夏冬春这才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靠在他怀里,又开始提要求。 “我这几天都没睡好,痒得难受。我要你陪我睡。” “好。” “我要你给我讲故事。” “好。” “我还要吃冰镇的葡萄,要你亲手剥给我吃!” “都依你。”胤禛看着她重新变得鲜活起来的样子,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他陪着夏冬春闹了大半天,直到她累得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从承乾宫出来。 一出门,他脸上的温柔宠溺就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翊坤宫那边,怎么样了?”他问跟在身后的苏培盛。 “回皇上,华贵妃……一切如常。”苏培盛小心翼翼地回答,“玉容膏,每天都按时用着。” “是吗?她倒是沉得住气。” 越是沉得住气,就说明她心里越是害怕。 很好。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让粘杆处的人盯紧了年羹尧在京城的府邸,还有他安插在朝中的所有眼线。” “朕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嗻。” 第35章 夏冬春34 “皇上,人带来了。” 胤禛没有回头。 “让他进来。” “嗻。” 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囚服的男人被两个太监押着,走了进来。 男人很瘦,囚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他的头发花白,胡子拉碴,脸上布满了深深的浅浅的纹路,那是岁月和屈辱刻下的痕迹。 他一进来,就跪下了。 “罪臣胤褆,叩见皇上。” 声音沙哑,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 胤禛终于转过身。 他走到胤褆面前,蹲了下来,仔仔细细地看着这张脸。 这张脸,曾经是那么的意气风发。 他是先帝的皇长子,是直郡王,是抚远大将军。 现在,他只是一个被圈禁多年的阶下囚。 “大哥。” 胤褆的身子僵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 “罪臣不敢当。” “起来吧。” 胤禛站起身,回到御案后坐下。 胤褆没有动。 “朕让你起来。” 胤褆这才颤巍巍的被旁边的太监扶着站了起来。 他不敢抬头,只是看着自己的脚尖。 “苏培盛,看座。” “嗻。” 一张椅子被搬了过来,放在胤褆身后。 他不敢坐。 “坐。” 胤褆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半个屁股。 “大哥在宗人府,过得还好吗?” “托皇上的福,罪臣还活着。” 胤禛拿起桌上一份奏折,又放下。 “朕今晚叫你来,是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胤褆的眼皮跳了一下。 交易? 成王败寇。 他一个废人,有什么资格跟当今天子做交易? “皇上请讲。” “西北的战事,你听说了吗?” “在宗人府,也能听到一些风声。” “年羹尧,朕的大将军,在西北打得很好,但也太好了。好到他都快忘了,谁是君,谁是臣。” 胤褆的心脏开始狂跳。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今晚为什么会被从那个不见天日的牢笼里提出来了。 “皇上需要一把刀,一把只听皇上号令的刀。” 胤禛笑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没错。朕需要一把刀,去替了年羹尧那把快要生出自己念头的刀。” “可那把刀,是大哥你当年亲手为朕磨的。” 胤褆没有说话。 当年九子夺嫡,他支持太子,跟胤禛虽然说不上好,但也算不得坏。当初听说胤禛继位,他还是有些诧异的。 但年羹尧,确实是他早期举荐的人才。 世事真是讽刺。 “朕问你,如果现在给你十万兵马,让你去打准噶尔,你打不打得赢?” 胤褆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睛里,像是有一团熄灭了很久的火,突然被重新点燃了。 “兵马在手,没有打不赢的仗!” 他的声音不再沙哑,充满了金石之气。 那是在战场上淬炼出来的自信。 猛虎就算是关在笼子里,也依旧是猛虎。 “好。” 胤禛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那你跟朕说说,这一仗,你打算怎么打?” 胤褆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地图上。 那一瞬间,他不再是那个卑微的阶下囚,而是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抚远大将军。 “年羹尧的打法,是稳。他步步为营,层层推进,靠的是后勤,靠的是烧钱。这个打法没错,但太慢了。而且,给了准噶尔部喘息的机会。” 第36章 夏冬春35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 “准噶尔是游牧骑兵,来去如风。跟他们打阵地战,是扬短避长。要打就要比他们更快,更狠!” “这里,阿尔泰山。这里,科布多。年羹尧的主力都囤积在巴里坤,想要一举荡平。但他的战线拉得太长了。” “如果是我,我会分出一支奇兵,三万轻骑,不带任何辎重,只带干粮和水。从这里穿过戈壁,绕到他们的后方,直取他们的王庭!” “他们以为我们的大军还在正面,后方必定空虚。只要烧了他们的草场,断了他们的后路,他们就是没头的苍蝇。正面大军再一压上,必能全歼!” 胤禛静静地听着。 这个战术,险。 实在是太险了。 三万轻骑孤军深入,一旦被发现,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可这股狠劲,这股疯劲,正是他现在需要的。 “好一个中心开花。”胤禛看着他,“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做到?” “就凭我在马上长大的时间,比年羹尧在书房里待的时间还长!”胤褆的声音斩钉截铁。 “皇上,打仗,打的是谋略,但更是打的一股气!一股悍不畏死的血性!我大清的八旗子弟,什么时候变得跟汉人一样,只敢打稳妥仗了?” 胤禛没有说话。 他从御案的抽屉里拿出一份密报,扔给胤褆。 “这是粘杆处的人,从年羹尧军中截获的,他写给京城党羽的信。” 胤褆打开信,一目十行地看完。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信里,年羹尧的口气狂妄至极,不仅以“西北王”自居,还隐晦地提及朝中有人非议他,是“鸟尽弓藏”的前兆。他让自己的党羽在京中活动,必要时可以“清君侧”。 “他想造反!” 胤褆一把将信纸攥成一团。 “他还不敢,但他已经有了这个念头。朕不能再等了。” “皇上想怎么做?” “朕会给他安一个罪名。通敌。朕会说他为了保存实力,故意放走了准噶尔的主力,还跟他们做了交易。” 胤禛看着胤褆:“证据,朕会给你做出来。到时候,朕会下旨,将他押解回京。西北的帅印,就交给你。” 胤褆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自由。 兵权。 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你戴罪立功。这一仗打赢了,朕不仅恢复你的王爵,还让你世袭罔替。” 胤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这一次是心甘情愿。 “皇上知遇之恩,胤褆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朕不要你粉身碎骨。朕要你,给朕打一个大胜仗回来。朕要让天下人都看看,我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才是真正的马上之王!” “嗻!” “从今天起,你不住宗人府了。朕在西山给你安排了一处宅子,你先在那里熟悉军报,调养身子。等到时机一到,朕就下旨。” “谢皇上!” 胤褆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当他再抬起头时,眼眶已经红了。 被圈禁了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烂在那个方寸之地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第37章 夏冬春36 送走了胤褆,胤禛一个人在殿里站了很久。 他知道这步棋很险。 启用一个废了的皇子去对付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朝堂上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只要一想到春儿躺在床上哭泣的样子,只要一想到华妃那张得意的脸,他就一刻都等不了。 他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动他的人是什么下场。 不出十日,朝堂之上风云突变。 一份由八百里加急从西北送回的奏折,被呈到了御前。 奏折是都察院的御史写的,奏折里用血泪控诉抚远大将军年羹尧拥兵自重,通敌叛国,罗列了九十二条大罪。 朝野哗然。 胤禛当庭震怒,下旨革去年羹尧一切职务,即刻前往西北将其押解回京,听候审讯。 同时,另一道圣旨发出。 恢复直郡王胤褆爵位,封为奉恩辅国公,即日赶赴西北,接管抚远大将军印,总领西北一切军务。 一石激起千层浪。 满朝文武都懵了。 谁也没想到,皇上会用这么雷霆的手段,对付年羹尧。 更没想到,他会把那个已经被遗忘了十几年的大阿哥,重新从宗人府里放出来。 年羹尧在京城的党羽们想要上书求情,却发现自己早就被粘杆处的人盯上了,一个个被堵在家里,连门都出不去。 旨意传到西北大营的时候,年羹尧正在帐中饮酒。 他听着传旨太监念完那份措辞严厉的圣旨,笑了。 “通敌叛国?九十二条大罪?皇上这是要卸磨杀驴了?” “回去告诉皇上,没有我年羹尧,他这个皇帝都坐不稳!想杀我?让他自己来!” 传旨太监吓得屁滚尿流。 来提他的可不是一般人,那人上前一步:“年羹尧,接旨吧。” “滚!” 年羹尧拔出腰间的佩刀,“我看谁敢动我!” 他帐下的亲兵们也都拔出了刀,将人团团围住。 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身披铠甲的将领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群同样披坚执锐的士兵。 年羹尧看到来人,愣住了。 “岳钟琪?你……” 岳钟琪是他的副将,一向对他忠心耿耿。 岳钟琪对着他,单膝跪地。 “末将,恭迎大将军王。” 帐帘被掀开,一个同样身披铠甲,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是胤褆。 年羹尧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怎么会在这里? “年羹尧。皇上有旨,命你即刻交出帅印,回京受审。你是自己走,还是我让人送你走?” “胤褆?你一个阶下囚,也敢在本将军面前放肆!”年羹尧怒吼。 “我现在是皇上亲封的奉恩辅国公,西北主帅。”胤褆举起手中的帅印,“这是皇上赐的。你认,或者不认?” 年羹尧看着那方帅印,又看了看岳钟琪和他身后的士兵。 他明白了。 胤禛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他的军中早就被安插了胤禛的人。 他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他扔掉手里的刀,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爱新觉罗·胤禛!够狠!我年羹尧,服了!” 第38章 夏冬春37 年羹尧被押解回京。 他曾经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狼狈。 囚车过处,百姓们指指点点。 他被关进了天牢。 三天后,胤禛下旨,历数其九十二条大罪,赐死。 消息传到翊坤宫的时候,华妃正在照镜子。 她的脸已经不能看了。 红疹连成了一片,有些地方甚至开始流出黄水,又痒又疼。 她不敢叫太医,只能每天用厚厚的脂粉盖着。 听到周宁海的禀报,她手里的玉容膏“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你说什么?哥哥他……被皇上赐死了?” “是……旨意今天刚下。”周宁海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华妃整个人都傻了。 她不信。 她不信那个战无不胜的哥哥,就这么死了。 她更不信那个曾经对她百般纵容的男人,会这么心狠。 她疯了一样冲出翊坤宫,要去养心殿问个清楚。 她跑得太急,头上的钗环散落了一地,厚厚的脂粉被汗水冲开,露出了下面那张可怖的脸。 宫人们见了她,都吓得纷纷躲避。 她冲到养心殿门口,被苏培盛拦住了。 “娘娘,您不能进去,皇上正在批阅奏折。” “滚开!”华妃一把推开他,“皇上…你出来!” 殿门开了。 胤禛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 “你来做什么?” “哥哥呢?皇上,哥哥是冤枉的!”华妃冲到他面前,想去抓他的龙袍。 胤禛后退一步,避开了。 “年羹尧,罪大恶极,已经伏法了。” “不!不可能!我哥哥是功臣!你不能杀他!你不能!” “功臣?”胤禛冷笑,“一个敢在朕的背后,觊觎皇位的功臣吗?” “是你!都是你设计的!你早就想除了我们年家了,是不是?!” “是。” 胤禛承认得干脆利落。 “是你,是你哥哥,逼朕的。” 华妃彻底崩溃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觉得无比陌生。 “皇上……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都是假的吗?” “情分?”胤禛看着她那张烂掉的脸,“当你让人在春儿的珍珠膏里下毒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跟朕的情分?” 华妃如遭雷击。 “你……你……” “朕本来想给你一个体面。既然你不要,那朕就成全你。”胤禛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年氏,骄纵跋扈,善妒成性,毒害嫔妃,罪不容诛。念其兄长曾有军功,从轻发落。” “传朕旨意,废去华妃封号,降为答应。禁足翊坤宫,非召不得出。” “不——” 华手脚冰凉,瘫倒在地。 年家倒了,她哥哥死了,她也被废了。 她从高高在上的华妃,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答应。 翊坤宫的门,被落了锁。 华妃,不,现在是年答应了。 她被独自关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 她砸光了宫里所有能砸的东西,也砸光了所有的镜子。 她不敢看自己的脸。 胤禛再也没有来过。 这个宫里,仿佛已经没有了她这个人。 与此同时,承乾宫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夏冬春的脸,已经完全好了。 不仅好了,还比以前更白,更嫩,吹弹可破。 她正坐在窗边,让胤禛给她剥葡萄。 第39章 夏冬春38 “这个不甜,换一个。” 胤禛任劳任怨地又剥了一个,送到她嘴边。 “嗯,这个还行。” 夏冬春吃下葡萄,又开始提要求。 “我宫里这些东西都看腻了,你给我换一批新的。” “好。” “我听说内务府新得了一批蜀锦,我要做十几身新衣裳。” “好。” “还有我阿玛,你不是说要给他升官吗?怎么还没动静?” “圣旨今天就下。”胤禛捏了捏她的脸。 “我们春儿的阿玛,朕给他升为正二品的内大臣。你哥哥,也提为一等侍卫。还有你们夏家,朕下旨,抬入上三旗之首的镶黄旗。” 夏冬春的眼睛亮了。 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她高兴地搂住胤禛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这还差不多!” 胤禛抱着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的春儿,又活过来了。 为了她,做什么都值。 过了几日,胤禛又下了一道圣旨。 晋俪嫔夏氏为俪妃,赐金册金宝,于三日后行册封礼。 六宫震惊。 从嫔到妃,夏冬春只用了不到几个月的时间。 这晋升的速度,前所未有。 册封礼那天,承乾宫门庭若市。 夏冬春穿着一身妃位吉服,头戴九尾凤簪,坐在殿中,接受着众人的朝拜。 她看着底下跪着的那些人,有曾经看不起她的,有曾经嫉妒她的。 现在,她们都得恭恭敬敬地叫她一声“俪妃娘娘”。 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景仁宫里。 皇后听着剪秋的禀报。 “俪妃……皇上真是宠她。” 她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娘娘,这夏氏如今风头无两,简直就是第二个华妃啊!”剪秋忧心忡忡。 “不,她不是华妃。” “华妃有年家撑腰,所以行事张狂。这个夏冬春,她有什么?她唯一的倚仗,就是皇上的宠爱。” “可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可怕。”剪秋压低了声音。 “为了她,皇上扳倒了年家,启用了废太子党羽,这简直是动摇国本!奴婢就怕,有朝一日,她会威胁到娘娘您的位置。” 皇后沉默了。 威胁到她的位置? 她等了这么多年,熬死了那么多女人,才坐上这个后位。 她怎么可能让一个凭着几分颜色上位的蠢货给毁了? “本宫那个好妹妹,华妃,是怎么倒的?”皇后忽然问。 “是……是因为她害俪妃毁容,触怒了皇上。” “蠢。”皇后冷笑一声。 “她蠢就蠢在,把事情做得太明显了。下毒这种事,是最低等的手段。一旦败露,就是万劫不复。” “那娘娘的意思是……” “夏冬春不是爱美吗?不是仗着皇上的宠爱,就无法无天吗?” “本宫就偏偏不如她的意。” “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恩宠,是子嗣。” “恩宠,本宫动不了。但子嗣……” 皇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 “本宫能让她生,就能让她一辈子都生不出来。” “剪秋。” “奴婢在。” “你去找安陵容。” 剪秋一愣:“安常在?她跟俪妃住在一处,怕是……” “就是要她跟俪妃走得近。”皇后打断她,“安陵容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她知道自己家世不好,想要往上爬,就得找个靠山。” “现在夏冬春得势,她自然会贴上去。” “你去告诉她,本宫可以帮她。只要她肯为本宫做事。” “你去把这个方子给她。让她想办法,把这香,送到承乾宫去。日日夜夜地熏着。” “这件事,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能让任何人查出端倪。” “奴婢明白。” “本宫倒要看看,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皇上能宠她到几时。” 第40章 夏冬春39 “娘娘,您看,这是内务府刚送来的炭,说是今年新出的银骨炭,烧起来一点烟都没有。”剪秋将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往皇后身边挪了挪。 皇后手眼皮都没抬一下。 “承乾宫那边呢?俪妃的份例,可曾短了?” “回娘娘,不敢短了她的。皇上那边盯着呢,别说短了,奴婢瞧着,内务府那边简直是把她当祖宗供着,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先挑。昨儿个刚到的新鲜鹿肉,皇上连尝都没尝,就说俪妃身子弱,要补补,一整只都送过去了。”剪秋的语气里满是憋屈。 “身子弱?我看她壮得能打死一头牛。”皇后终于睁开了眼,眼神里没有半点温度。 “如今这宫里,谁还记得翊坤宫里关着个年答应。人人都只看得到承乾宫的俪妃,何等的风光无限。” “可不就是。娘娘,您是不知道,那夏氏如今有多嚣张。前儿个,沈贵人不过是穿了件和她颜色相近的衣裳,就被她当众责骂,说是冲撞了她。皇上知道了,不仅没罚,还说沈贵人不懂规矩,该罚。” 皇后冷哼一声。 “有皇上给她撑腰,她自然是什么都敢做。” “那……娘娘,咱们就这么看着她得意?”剪秋不甘心。 “急什么,她越是得意,就摔得越惨。” …… 延禧宫的偏殿里,安陵容正坐在窗边绣着一方手帕。 她的住处和夏冬春的承乾宫正殿只隔着一堵墙,那边日日笙歌,车马不绝,衬得她这里越发冷清。 她听着隔壁传来的隐约笑语,手里的针,几乎要扎进肉里。 凭什么? 她和夏冬春一同入宫,夏冬春愚蠢又张扬,却能扶摇直上,封妃晋位,享尽荣宠。 而她,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却只能在这偏僻的角落里,做一个无人问津的答应。 她不甘心。 “小主,景仁宫的剪秋姑姑来了。”宝鹃在门口小声通传。 安陵容心里一惊,连忙起身相迎。 剪秋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她来这里做什么? “剪秋姑姑怎么来了?快请坐。”安陵容亲自倒了茶。 剪秋并没有坐,只是环视了一圈这简陋的屋子,才开口道:“安答应真是好手艺,这帕子绣得真精致。” “姑姑见笑了,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皇后娘娘说,答应这般灵巧的心思,不该被埋没了。” 剪秋开门见山。 安陵容的心猛地一跳,她垂下头,掩去情绪:“嫔妾愚钝,不懂姑姑的意思。” “安答应是个聪明人。”剪秋将那个纸包放在桌上,“皇后娘娘爱惜人才,愿给答应一个机会。” “俪妃娘娘如今圣眷正浓,答应与她同住一宫,若是能和娘娘交好,时常走动,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这是皇后娘娘特意为你寻来的香方,有安神助眠之效。小主可以此为礼,赠予俪妃娘娘,以示亲近。” 安陵容看着那个纸包,指尖都在发颤。 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香方。 这是皇后递来的投名状。 接了,她就是皇后的人,从此一步登天,但也可能万劫不复。 不接,她就得罪了皇后,在这后宫,更是再无出头之日。 她没有选择。 “嫔妾……谢皇后娘娘恩典。”安陵容屈膝跪下。 送走了剪秋,安陵容回到屋里,打开了那个纸包。 里面是一张写满了药材名字的方子,和一小撮已经碾成粉末的香料样品。 她将那香料凑到鼻尖闻了闻,香气馥郁,确实让人心神安宁。 可她是谁? 这香方里的门道,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第41章 夏冬春40 麝香、夹竹桃花粉……这些东西,每一样单用都无大碍,可若是配上特定的几味辅料,再常年累月地熏着,便会损伤女子的根本,再难有孕。 安陵容拿着方子,手心全是冷汗。 但随即,一抹狠厉从她心底升起。 皇后要她做事,可她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她拿出自己私藏的香料盒子,从里面捻出一点点几乎看不出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混进了皇后的香方里。 这味药,它本身无毒无害,只会让香气变得更加清幽绵长,极难察觉。 但它有一个特性,若是与麝香同用,闻久了,会让人的肌肤变得格外敏感,容易引发疹症,且极难根治。 夏冬春不是最爱她那张脸吗? 若是有一天,她的脸又变得和之前一样…… 安陵容不敢再想下去,她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脸上恢复了那副怯怯的、与世无争的模样。 养心殿里。 苏培盛正躬身向胤禛汇报。 “……皇后娘娘派了剪秋去了延禧宫,给了安答应一个香方。安答应自作聪明,在里面又加了点东西,刚刚已经悄悄送到承乾宫了。” 胤禛正在看一幅画,画上正是夏冬春在御花园里张扬大笑的样子。 那是他偷偷命画师画的。 “哦?她加了什么?”他头也没抬地问。 “回皇上,是‘依兰息’。粘杆处的人查验过了,此物与麝香同用,久之可致肌肤生疹。” “呵。”胤禛轻笑一声。 “一群蠢货,总喜欢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上动心思。” “皇上,那承乾宫那边……”苏培盛有些担心。 “香料让粘杆处的人换了。”胤禛淡淡道。 “现在俪妃娘娘闻着的,是太医院用几十种名贵药材调配的养颜香,对身子和皮肤都大有裨益。” 苏培盛恍然大悟,心里对皇上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 原来皇上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那安答应和皇后那边……” “留着。” “朕的春儿,受了那么多委屈,总得让她自己找点乐子,亲手把这些垃圾给收拾了才行。” “朕倒要看看,她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苏培盛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多问。 皇上这是把皇后和安陵容当成逗俪妃开心的玩意儿了。 这天底下敢这么玩的,也就独一份了。 与此同时,后宫的另一处,碎玉轩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甄嬛已经称病避宠许久。 她本以为凭着自己的才情与样貌,总能在后宫博得一席之地。 可现实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皇上似乎已经把她这个人给忘了。 这天,她正对着一池残荷发呆,却听见宫人通传,说是皇后娘娘驾到。 甄嬛又惊又喜,连忙上前迎接。 皇后屏退了左右亲自扶起她,温和地看着她。 “妹妹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是身子还没好利索?” “劳娘娘挂心,嫔妾无碍。”甄嬛眼圈一红。 “妹妹才貌双全,就这么在宫里蹉跎了,实在是可惜。”皇后叹了口气。 “皇上政务繁忙,许是一时忘了妹妹。但只要有机会,妹妹定能脱颖而出。” “嫔妾……嫔妾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42章 夏冬春41 “别怕,有本宫在。”皇后笑得端庄又慈爱。 “过些时日便是除夕夜宴,那是合宫团圆的日子,你总不好再称病了。到时候,本宫帮你。” 甄嬛感激得无以复加,当即跪下谢恩。 “嫔妾谢皇后娘娘再造之恩!” 从那天起,皇后时常召甄嬛去景仁宫说话。 她亲自指点甄嬛的衣着打扮,告诉她皇上喜欢清雅的颜色。 她和甄嬛一起品评诗词,告诉她皇上偏爱哪位大家的风骨。 甄嬛以为自己遇到了天大的贵人,将皇后视为唯一的依靠。 她拼命地学着,模仿着,将皇后教的一切都刻在骨子里。 她不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变成另一个人的影子。 皇后看着甄嬛一天天变得更像她记忆中的姐姐,心里充满了快意的期待。 她就不信,面对这张脸,皇上能无动于衷。 只要皇上对甄嬛动了心,那个夏冬春的宠爱就会被分走。 一个靠宠爱活着的女人,一旦失了宠,就什么都不是了。 很快,除夕到了。 宫中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晚上的合宫夜宴,设在交泰殿,所有有位分的嫔妃都要参加。 夏冬春早就烦了,她最讨厌这种规矩多、又不能早退的场合。 “烦死了,一个个假惺惺地凑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她一边让宫女给她戴上新得的一套红宝石头面,一边抱怨。 胤禛刚从前朝过来,一进门就听见她发牢骚。 “谁又惹我们春儿不高兴了?” 他挥退了宫人,亲自拿起一支凤凰流苏金步摇,插在她的发髻上。 “除了你还有谁?”夏冬春从镜子里瞪他一眼。 “非要搞什么夜宴,还不如让我在宫里睡觉呢。” “好好好,是朕的错。”胤禛从善如流地认错。 “等宴会结束了,朕陪你守岁,给你包最大的元宝,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夏冬春这才满意了。 她站起身,一身吉服衬得她肌肤赛雪,明艳得不可方物。 “走吧,再不去,皇后又要念叨了。” 胤禛笑着牵起她的手,与她一同往交泰殿走去。 夜宴之上,歌舞升平。 夏冬春被安排在离皇上最近的位置,胤禛的目光,几乎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他一会儿给她夹菜,一会儿给她剥坚果,那股腻歪劲儿,让在座的嫔妃们看得眼睛都快红了。 皇后坐在另一边,脸色平静,但握着酒杯的手却微微收紧。 她不急。 好戏,还在后头。 酒过三巡,舞乐暂歇。 皇后笑着开口:“皇上,今儿是除夕,臣妾想着,不如让各宫的妹妹们也各展才艺,为您助助兴?” 胤禛的注意力全在夏冬春身上,闻言也只是随口道:“皇后安排就是。” “莞常在,听闻你近来新学了一支舞,不如就由你先来吧。”皇后看向了角落里的一个位置。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水红色长裙的女子,缓缓从席间走出。 她未施粉黛,却清丽出尘,眉眼之间,竟与早已故去的纯元皇后有四五分相似。 胤禛的动作停住了。 他看着那个向殿中走去的女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皇后看着皇上的反应,心头一阵狂喜。 成了! 第43章 夏冬春42 甄嬛走到殿中,盈盈一拜。 “嫔妾甄嬛,献舞一曲,为皇上贺新岁。” 乐声响起,她翩翩起舞。 她的舞姿,她脸上的神情,甚至是一个回眸,一个浅笑,都带着纯元的影子。 大殿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夏冬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看着那个跳舞的女人,又看了看身边失神的胤禛,一股无名火“蹭”地就冒了上来。 搞什么东西? 找个什么东西在这里跳大神呢? 她最讨厌别人跟她抢东西,尤其是抢她的男人。 她二话不说,拿起桌上一个没剥壳的橘子,想都没想,就朝着殿中那个碍眼的女人扔了过去。 “啪”的一声。 橘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甄嬛的额头上。 乐声戛然而止。 甄嬛“啊”了一声,捂着额头,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都懵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俪妃娘娘居然敢在合宫夜宴上,当着皇上和皇后的面,直接动手! 这……这简直是无法无天! “你……”甄嬛又惊又怒,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你什么你?”夏冬春站了起来。 “大过年的,穿得跟个水鬼似的在这里晃来晃去,晦不晦气?” “还有你那张脸,看着就让人倒胃口!” 她骂得又快又响,一点情面都没留。 甄嬛被她骂得浑身发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俪妃!”皇后终于反应过来,厉声喝道,“你太放肆了!” “我放肆?”夏冬春转头看向皇后,半点不怵。 “皇后娘娘,这可是您安排的节目?找这么个玩意儿来恶心皇上,您安的是什么心?” “你……你血口喷人!”皇后气得手都抖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胤禛身上,等着看他如何发落这个胆大包天的俪妃。 在他们看来,夏冬春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冲撞皇后,搅乱夜宴。 这桩桩件件,都够她喝一壶的。 然而,胤禛的反应,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他回过神来,看都没看地上梨花带雨的甄嬛一眼。 他走到夏冬春身边,拿起帕子,仔仔细细地擦了擦她刚才扔橘子的手。 “怎么能自己动手呢?手都弄脏了。” 他的语气里,没有半分责备,全是宠溺和心疼。 “下次再有这种不长眼的东西碍着你了,跟朕说,朕让人把她叉出去就是了,别气坏了自己。” 夏冬春哼了一声:“我看着她就烦!” “好,那就不让她在这儿了。” 胤禛转过身,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看着还跪在地上的甄嬛,声音里像是淬了冰。 “莞常在,仪态不端,御前失仪,禁足碎玉轩三个月,罚俸半年。” 他又看向皇后。 “皇后,除夕夜宴,朕不想看到任何让朕不快的人和事。你明白吗?” 这话说得极重。 不仅是打了甄嬛的脸,更是把皇后的脸也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皇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精心策划的一场好戏,就这么被夏冬春一个橘子给砸得稀巴烂。 而皇上,不仅不怪罪,还反过来帮着她训斥自己和甄嬛!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胤禛说完,便拉着夏冬春的手,坐回了原位。 “好了,别气了,朕让人给你拿你最爱吃的杏仁酪来。” 他旁若无人地哄着他的春儿,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甄嬛被人扶了下去,她失魂落魄,不敢相信自己等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夜宴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继续。 再也没有人敢献艺了。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那位正在给俪妃剥虾的皇上。 这一晚,整个后宫都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后宫的规矩法度,在俪妃夏冬春面前,全都是狗屁。 皇上的心,早就偏到咯吱窝里去了。 这个后宫,是姓爱新觉罗,但当家做主的,恐怕是夏冬春。 第44章 夏冬春43 “娘娘,您看,这……” 晚宴上,试图缓和气氛的宫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冬春一个冷眼给瞪了回去。 她还气着呢。 气得胸口一鼓一鼓的。 胤禛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又爱又疼。 他拿起一只剥好的虾,蘸了她最喜欢的酱汁,送到她嘴边。 “春儿,尝尝这个。” 夏冬春头一偏,不吃。 胤禛哭笑不得,又换了块蟹肉,仔细剔了壳,再递过去。 “这个不甜,这个是咸鲜口的。” 夏冬春还是不理他,自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围的嫔妃们看得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出。 那可是御酒,俪妃娘娘就跟喝水一样。 更要命的是,皇上非但不阻止,还一脸宠溺地看着。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声。 “果郡王到——” 众人精神一振,目光齐齐望向门口。 只见一个身着亲王常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面如冠玉,气质潇洒不羁,正是胤禛的十七弟,允礼。 允礼是出了名的风雅王爷,素爱山水诗画,对朝政不甚热衷,是以在这宫里人缘极好。 他姗姗来迟,脸上带着几分歉意。 “臣弟来迟,扰了皇兄的雅兴,还请皇兄恕罪。” “无妨,入座吧。” 胤禛的语气淡淡的,视线就没从夏冬春身上挪开过。 允礼依言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皇兄和他身边的女子。 他早就听闻,自己那位一向冷峻自持、杀伐果决的皇兄,最近像是变了个人,独宠一位俪妃娘娘,宠得简直没有边际。 传闻里说,皇上为她斥巨资修宫殿,为她将后宫名贵的料子都搜罗了去,甚至为了她,不惜动摇国本,扳倒了年家。 允礼之前只当是传言夸大其词。 可今天亲眼见到,他才发现传言非但没有夸大,反而还说得太保守了。 他那个不怒自威的皇兄,此刻正拿着帕子小心翼翼地给那位俪妃娘娘擦着嘴角。 而那位俪妃娘娘呢? 她长得确实是好看,明艳张扬,像一朵开到极致的牡丹,带着一股灼人的热烈。 但她此刻正噘着嘴,满脸都写着“我不高兴”,甚至还毫不客气地推开了皇兄递过来的点心。 这要是换了后宫任何一个女人,只怕早就被拖出去打死了。 可皇兄呢? 他非但没生气,反而还好声好气地哄着。 “怎么了?还在气?” “朕不是已经把那个不长眼的东西罚了吗?” “别气了,气坏了身子,朕会心疼的。” 允礼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皇兄吗?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夏冬春听着胤禛的软语,心里的火气却半点没消。 罚了有什么用? 他刚才明明就看那个女人看得出神了! 她越想越气,觉得这个地方简直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烦死了!” 她猛地站起身。 满殿的丝竹声瞬间停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要去倚梅园。” 她丢下这句话,看都没看胤禛一眼,转身就走。 第45章 夏冬春44 这已经不是放肆了,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当着满朝后妃和亲王的面,直接给皇帝甩脸子走人! 苏培盛吓得腿都软了,赶紧去看胤禛的脸色。 胤禛的脸上果然没了笑意。 所有人都以为皇上要龙颜大怒了。 皇后更是心头一喜,她就知道,夏冬春这个蠢货,恃宠而骄,早晚会把自己作死! 她等着看好戏。 然而,胤禛接下来的动作,再次震碎了所有人的三观。 他竟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春儿,外面冷,朕陪你去。” 他快步追了上去,自然而然地牵起夏冬春的手。 夏冬春一把甩开。 “不用你陪!看见你就烦!”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交泰殿,只留给所有人一个嚣张决绝的背影。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允礼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拿稳。 他看到了,就在俪妃甩开皇兄的那一刻,皇兄的脸色确实沉了下来。 但好像不是愤怒。 而是一种……受伤和无奈。 天啊。 胤禛站在殿门口,看着夏冬春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里空落落的。 他转头对苏培盛吩咐道:“多带几个人,拿上最厚的斗篷和手炉,远远跟着娘娘,别让她冻着了。” “嗻。” 胤禛这才转身,重新走回殿中。 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或者说,是恢复了以往那种冰冷的、不容侵犯的帝王威仪。 他坐回主位,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底下噤若寒蝉的众人。 “继续。” 乐声再次响起,但所有人都食不知味。 皇后端着酒杯,指尖微微发白。 她精心策划的一场好戏,被夏冬春一个橘子砸得稀烂,最后还惹得皇上当众拂了她的面子。 她不甘心。 看着夏冬春刚才那副嚣张的样子,皇后心里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猜,皇上刚才追出去,不过是在众人面前演戏罢了。 为了安抚夏冬春那个蠢货,也为了维护他自己“痴情帝王”的颜面。 男人嘛,尤其还是皇帝,怎么可能真的被一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 纯元的影子,对皇上终究是有影响的。 今天只是时机不对,被夏冬春那个泼妇搅了局。 只要甄嬛那张脸还在,她就还有机会。 她就不信,皇上能忍夏冬春一辈子! “娘娘,您没事吧?”剪秋在一旁小声地问。 “本宫没事。” 皇后饮尽杯中酒,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端庄得体的笑容。 “果郡王,你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晚?”她将话题转向了允礼。 允礼连忙起身回话:“回皇后娘娘,臣弟府里有点事耽搁了。” 他嘴上应付着,心里却还在为刚才的一幕而震动。 他看着主位上那个神情冷漠的皇兄,完全无法将他同刚才那个低声下气哄人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又或者,那个叫夏冬春的女人,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 …… 倚梅园里,红梅开得正盛。 夏冬春一个人走在雪地里。 她还是气。 一想到胤禛看甄嬛的那个眼神,她就想把那个女人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第46章 夏冬春45 “什么东西!” 她一脚踹在旁边的梅花树上,震落了一树的积雪。 夏冬春一个人在梅林里发着疯,摘下一朵开得最艳的梅花,狠狠地揉碎在手心。 “小王见过俪妃娘娘。” 一个温润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夏冬春猛的回头,只见一个穿着亲王服饰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正对着她行礼。 是刚才那个迟到的王爷。 叫什么来着? 夏冬春懒得想。 “你谁啊?偷看本宫?”她的语气很冲。 允礼被她噎了一下,但还是保持着风度。 “娘娘误会了,小王只是见此地梅花开得好,想来赏梅,无意惊扰娘娘。” “赏梅?”夏冬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大晚上的赏什么梅?装什么风雅?” “现在这里是本宫的地盘,你,立刻给本宫滚出去。” 她说话毫不客气,跟在宫里使唤太监一个口气。 允礼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滚”。 他非但没生气,反而觉得有些新奇。 他早就习惯了别人对他恭敬客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嗯,不讲道理的女人。 “是,小王这就告退。” 他从善如流地再次行了一礼,转身就要走。 他可不想惹这位传说中的“活阎王”。 “站住!” 夏冬春又叫住了他。 允礼停下脚步,有些无奈地回头:“娘娘还有何吩咐?” “你刚才在殿里,是不是也觉得本宫很过分?”夏冬春眯着眼问他。 这是一个陷阱题。 说“是”,得罪她。 说“不是”,又显得虚伪。 允礼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小王觉得,娘娘率性而为,是真性情。” “呵。”夏冬春嗤笑一声,“,油嘴滑舌。” “本宫告诉你,那个女人,她活该!” “她敢勾引本宫的男人,本宫没当场撕了她的嘴,都算是客气的了!” 允礼听着这番话,心里再次感到震惊。 “勾引”? 听说那个莞常在,从头到尾都只是在跳舞,连皇上的脸都不敢正眼看。 可在俪妃眼里,这就已经是勾引了。 他忽然有点同情自己的皇兄了。 “春儿!” 胤禛的声音带着急切,从不远处传来。 他终究还是不放心,把宴会剩下的一点流程交给皇后处理,自己跑了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梅林里的夏冬春,和她对面的允礼。 胤禛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的十七弟,风流倜傥,京城里多少名门贵女的梦中人。 此刻,他正和自己的春儿,在这么美的雪夜梅林里……说什么?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夏冬春拉到自己身后,隔开了她和允礼之间的距离。 “十七弟怎么也在这里?” 胤禛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冷意。 “皇兄,臣弟只是路过。” “是吗?”胤禛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着自己怀里还在闹别扭的人。 “跟朕回去。”他对怀里夏冬春说。 “不回!”夏冬春还在犟。 “你是不是就因为刚才那个女人?”胤禛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委屈。 第47章 夏冬春46 “你就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要跟朕置气?还要跟别的男人在梅林里说话?” 胤禛看着允礼,又看看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夏冬春,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控诉。 “别的男人?” 夏冬春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顿时被气笑了。 她一把推开胤禛。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说话了?我这是在骂他!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看见个女人就走不动道?” 这话骂得是允礼,可每一个字都像巴掌狠狠扇在胤禛的脸上。 胤禛被她怼得一噎,心里的那点烦躁和莫名其妙的嫉妒,瞬间被她理直气壮的指责给冲得一干二净。 完了,他家春儿这是真生气了。 都怪那个甄嬛,长得像谁不好,偏偏像纯元。 更怪他自己,惹了春儿不高兴。 他赶紧上前拉住夏冬春的手,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 “好好好,是朕的错,朕眼瞎,朕有罪。” “朕以后只看我们春儿,再也不看别的女人了,行不行?” 一旁的允礼,已经彻底石化了。 他看到了什么? 他听到了什么? 这还是他那个杀伐果决、喜怒不形于色的四哥吗? 这个低声下气、就差跪下认错的男人,是谁? 夺舍了? 被魂穿了? 允礼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来得太晚,在宴会上喝了假酒。 “那个……皇兄,俪妃娘娘,臣弟……臣弟突然想起府里还有急事!” “臣弟先行告退!” 允礼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行了个礼,然后头也不回,转身就跑。 他发誓,他再也不大晚上来什么倚梅园赏梅了! 他怕再待下去,会看到更惊悚的画面,比如他那高高在上的皇兄,给他这位小皇嫂跪下搓衣板。 看着允礼落荒而逃的背影,夏冬春心里的那点气终于顺了。 她哼了一声,算是给了胤禛一个台阶下。 胤禛一看她脸色缓和,立刻大喜过望,觉得整个倚梅园的梅花都开得更艳了。 他凑过去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捂着。 “手怎么这么冰?” 他皱起眉,满是心疼。 “还不是因为你!”夏冬春瞪他。 “是是是,都怪朕。”胤禛立刻认错,态度极其良好。 “朕不该让你一个人跑出来吹冷风,朕应该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他说着,忽然弯下腰,在夏冬春的惊呼声中,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你干什么!” “雪地里凉,朕抱你回去。”胤禛抱得稳稳的,语气理所当然。 “再说了,我们春儿的脚多金贵,怎么能走这么远的路。磨破了皮,朕得心疼死。” 夏冬春象征性地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到底还是不动了。 她把脸埋在他温暖的怀里,闷闷地说:“我不管,我就是不高兴。” “朕知道。”胤禛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回去朕就下旨,罚那个什么莞常在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夏冬春这才满意了。 胤禛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他没有抄小路,而是大摇大摆的直接从交泰殿的正门前走过。 此时,宴会虽已接近尾声,但大部分嫔妃和宫人还未散去。 她们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闹剧。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他们的皇上,那个威严冷峻、不苟言笑的男人,正抱着俪妃娘娘,从风雪中走来。 他走得不快,每一步都踩得很稳,生怕颠着了怀里的人。 第48章 夏冬春47 他身上那件明黄色的龙袍,被夜色衬得格外耀眼,而他怀里,那一抹艳丽的红,更是灼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他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为她拂去落在发间的雪花,低声说着什么,那神情,是她们从未见过的温柔。 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 针落可闻。 她们亲眼看着皇上抱着俪妃,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一路往承乾宫的方向走去。 皇后还端坐在主位上。 她努力维持着国母的端庄仪态,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惨白的脸色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啪”的一声轻响。 她手腕上戴着的那串东珠手串,应声而断。 圆润饱满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滚落一地,在光滑的金砖上跳跃,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音。 剪秋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下去捡。 “娘娘……” “不必捡了。” 她看着胤禛和夏冬春消失的方向,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她原以为,夏冬春不过是第二个华妃,是个凭着几分颜色和家世恃宠而骄的蠢货。 她原以为,只要甄嬛那张酷似纯元的脸出现,皇上必然会移情。 可她错了。 错得离谱。 夏冬春这个蠢货,她根本不是靠恃宠而骄活着。 皇上的宠爱,已经成了她的骨头,她的血肉,成了她嚣张跋扈的底气,成了她赖以生存的空气。 那是爱。 皇后忽然想笑。 她谋划了半辈子,斗倒了那么多女人,熬死了纯元,扶持着胤禛登基,才终于坐上这个位置。 她以为自己是最后的赢家。 可到头来,她却输给了一个只会扔橘子的蠢货。 “娘娘,您别气坏了身子。”剪秋捡起散落的珠子,忧心忡忡地劝道。 “本宫没气。” “本宫只是想明白了。” “剪秋,你觉得,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爱到了骨子里,会是什么样子?” 剪秋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会把她捧在手心,会为她做任何事,会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他会觉得她什么都是好的,哪怕她刁蛮任性,在他眼里也是可爱。” “他会看不得她受半点委屈,谁让她不高兴了,他会比她自己还生气。” 皇后每说一句,心就往下沉一寸。 这些,不正是皇上对夏冬春的样子吗? “所以,想靠别的女人分走他的宠爱,是行不通的。” “想抓住夏冬春的错处来扳倒她,也是行不通的。” “因为在皇上眼里,她根本就不会有错。就算有错,他也会替她摆平。” 剪秋听得心惊胆战:“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皇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既然皇上这么爱她,爱到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那若是有一天,她死了呢?” “一个被爱到极致的女人,突然死了,你猜那个爱她的男人,会怎么样?” 剪秋吓得浑身一抖,手里的珠子都拿不稳了。 “娘娘!您……您是想……” “嘘——”皇后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 “安陵容那颗棋子,不是已经落下去了吗?” “告诉她,香料的剂量,可以再加重一些。” “本宫等不及了。” …… 第49章 夏冬春48 碎玉轩。 甄嬛被人送回来后,就一直跪在冰冷的地上。 额头上被橘子砸中的地方红了一大片,火辣辣地疼。 可这点疼,远远比不上心里的屈辱和冰冷。 她不明白。 为什么会这样? 皇后娘娘不是说,皇上喜欢清雅脱俗的女子吗? 皇后娘娘不是说,只要她跳好这支舞,就能一鸣惊人吗? 她明明都按照皇后娘娘教的去做了,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她看到了,皇上在看到她的时候,确实失神了。 一切都该是完美的。 可为什么,夏冬春只用一个橘子,就毁了所有的一切? 而皇上…… 皇上不仅没有责罚那个嚣张的女人,反而还反过来禁了她的足! 凭什么? 那个夏冬春,除了美貌,还有什么? 粗俗,无礼,善妒,跋扈! 这样的女人,为什么能得到皇上毫无底线的偏爱? “小主,地上凉,快起来吧。”流朱和浣碧一左一右地扶起她,眼圈都红了。 “我没事。”甄嬛的声音沙哑。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和额头上那块刺眼的红痕。 她忽然想起夏冬春骂她的话。 “穿得跟个水鬼似的。” “那张脸,看着就让人倒胃口!” 屈辱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她喃喃自语。 是她不够美吗?是她才情不够吗? 还是说,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她以为自己是特殊的,是与众不同的。 可在这后宫里,在皇上的眼里,她或许,连夏冬春扔掉的那个橘子皮都不如。 …… 承乾宫里,温暖如春。 胤禛将夏冬春放在柔软的床榻上,亲自蹲下身,为她脱掉绣鞋。 他握住她小巧玲珑的脚,那细腻的肌肤,比最上等的羊脂玉还要滑腻。 “累不累?”他一边问,一边用温热的手掌,轻轻地为她揉着。 夏冬春被他弄得有些痒,缩了缩脚。 “谁让你抱回来的,我自己能走。”嘴上还是不饶人。 “那怎么行。”胤禛一脸严肃,“我们春儿的脚,是用来踹人的,不是用来走路的。” 夏冬春:“……”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在骂她? 但又好像,是在夸她? 她哼了一声,懒得跟他计较,由着他伺候。 胤禛给她捏完了脚,又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杏仁酪。 “来,张嘴,朕喂你。” 他用小勺舀了一勺,吹了吹,才送到她嘴边。 你……洗手了吗? 夏冬春还是乖乖张嘴吃了。 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她心里的那点不爽,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今天那个女人,你是不是觉得她长得很好看?”她还是忍不住问。 胤禛喂她的动作一顿。 他脑子飞速运转,立刻答道:“什么女人?朕没看见。” “装!”夏冬春拍了他一下。 “朕真的没看清。”胤禛一脸无辜。 “当时殿里光线那么暗,她又离得远,朕就看到一个影子晃来晃去,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蛾子,正想叫人打出去呢。” “谁知道她就飞到中间去了。” “还是我们春儿厉害,一个橘子就给她砸下来了,快准狠!” 夏冬春被他这番颠倒黑白的歪理给逗笑了。 “油嘴滑舌!” “朕说的都是真心话。”胤禛放下碗,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我们春儿一根头发丝。” “朕的眼睛,除了你,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夏冬春的心,彻底软了。 这个男人,虽然有时候眼瞎,但哄人的本事,还是一流的。 她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这还差不多!” 胤禛心里乐开了花,抱着她就不肯撒手。 “那春儿还生不生气了?” “看你表现。” “朕一定好好表现!” 第50章 夏冬春49 “小主,您看,这……” 流朱端着一盆热水,看着失魂落魄的甄嬛,话都说不完整了。 额头上的红肿已经变成了青紫色,在甄嬛那张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 那俪妃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只是一个橘子就这样了。 她就那么直挺挺地跪着,一动也不动。 除夕夜宴上发生的一切,像一场荒诞的噩梦,反复在她脑中上演。 夏冬春那个嚣张的女人,那个不偏不倚砸在她额头上的橘子,还有皇上……皇上那句冰冷刺骨的“仪态不端,御前失仪”。 最伤人的,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 仿佛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一件碍了他心上人眼睛的垃圾。 “小主,圣旨到了。” 门外,小允子的声音带着颤抖。 甄嬛的身体僵了一下。 圣旨? 是更重的责罚吗?是要将她打入冷宫吗? 她慢慢地抬起头,看着苏培盛领着几个小太监,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碎玉轩的宫人们全都吓得跪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苏培盛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他清了清嗓子,用他那不阴不阳的语调传达了皇帝的口谕。 “皇上口谕:莞常在既身体不适,便在碎玉轩好生休养,无旨意不必出宫请安走动了。” “宫中份例减半,抄写《女则》百遍,静心思过。” “皇上还说……安分守己,方得长久。东施效颦,徒增笑料。望小主好自为之。” 说完,他甚至没等甄嬛谢恩,便直接转身,带着人扬长而去。 东施效颦,徒增笑料。 这八个字,像八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甄嬛的脸上。 比那个橘子疼一百倍,一千倍。 原来他都看出来了。 他看出来她在模仿,他觉得她拙劣又可笑。 甄嬛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主!” “快!快去请太医!” 碎玉轩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甄嬛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她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清凉的药膏,浑身酸痛无力。 “小主,您醒了?” 甄嬛缓缓转动眼珠,入眼的却是皇后那张端庄慈爱的脸。 “皇后娘娘?”她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快躺好,你还病着呢。”皇后按住她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关切和心疼。 “本宫听闻你病了,特意过来看看。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皇后看着她额头上的伤,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太实心眼了。皇上不过是随口一句禁足,你怎么就跟自己过不去?” 甄嬛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娘娘……嫔妾……嫔妾给您丢人了。” “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皇后拿出帕子,轻轻为她拭去泪水。 “都怪那俪妃,恃宠而骄,行事太过张扬跋扈。本宫已经训斥过她了。” 她顿了顿,又道:“皇上也是,他就是那个脾气,被俪妃哄得失了心智,才会说出那样的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本宫给你带来了最好的祛瘀膏,是内务府新进贡的,保证不出三日,你这额头上的伤就能好全,不留一点疤痕。” 第51章 夏冬春50 皇后一句句温言软语,像春风化雨,滋润着甄嬛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在这个冰冷的后宫里,在她被所有人当成笑话的时候,只有皇后娘娘还愿意这样真心实意地待她。 甄嬛感动得无以复加,抓着皇后的手,泣不成声。 “娘娘,嫔妾……嫔妾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皇上会如此偏爱夏冬春那样的女人?” “她粗鄙,她无礼,她目中无人……嫔妾到底哪里不如她?” 皇后拍着她的手背,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自然是样样都比她强。论容貌,你清丽脱俗;论才情,你满腹诗书。只是……” “你错在,太像了。” 甄嬛一愣:“像?” “是啊。”皇后看着甄嬛的脸,仿佛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你这眉眼,这神韵,都太像本宫那早已故去的姐姐,纯元皇后了。” “纯元皇后……是皇上心里的一道光,也是一道最深的伤疤。他爱她入骨,也怕再见到与她相似之人,勾起那些伤心往事。” “所以,当你以那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他一时间失神,是情不自禁。可回过神来,他又会感到恐惧和抗拒。俪嫔恰好给了他一个将你推开的借口。” 甄嬛听得呆住了。 原来是这样。 不是她不够好,而是她太像另一个人。 “那……嫔妾该怎么办?”她茫然地问,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想要真正走进皇上的心里,光有几分相似的容貌,是远远不够的。” 皇后的声音带着一丝诱哄。 “你可知,当年姐姐最让皇上倾心的,是什么?” 甄嬛摇了摇头。 “是舞。一曲惊鸿舞,冠绝天下。当年姐姐红衣翩然,一舞动京城。皇上一见倾心,从此,再也容不下旁人。” “那支舞,成了皇上心口的一颗朱砂痣,至今无人能及。” 惊鸿舞…… “娘娘的意思是……” “傻孩子,姐姐已经不在了,可那支舞还在。若有人能重现当年惊鸿舞的风姿,你猜,皇上会如何?” 甄嬛的心,狂跳起来。 她仿佛看到了一条通往云端的路。 “本宫会帮你。”皇后握紧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个无比坚定的承诺。 “本宫这里,恰好存有当年姐姐留下的舞谱。你安心养伤,等你好了,就来景仁宫,本宫亲自教你。” “只要你用心学,用心跳,本宫保证,下一次,站在皇上身边的人,一定是你。” 甄嬛看着皇后,仿佛看到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对! 她不能就这么认输! 夏冬春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靠着家世和美貌的蠢货!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她甄嬛,要靠自己的本事,把属于她的一切,都夺回来! “嫔妾……谢皇后娘娘指点迷津!此等大恩,嫔妾没齿难忘!” 从那天起,甄嬛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支虚无缥缈的惊鸿舞上。 她伤一好,便偷偷去景仁宫,在皇后为她准备的密室里,没日没夜地练习。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舞谱上的一个个动作。 与碎玉轩的凄风苦雨不同,承乾宫里是另一番鸡飞狗跳的景象。 “胤禛!” 夏冬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刚下朝回来的胤禛,气得脸都红了。 胤禛一头雾水,赶紧挥退了满屋子的宫人凑上前去。 “怎么了我的小祖宗?谁又惹你了?” “除了你还有谁!”夏冬-春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死?” 胤禛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躲,反而抱住她的腰,好声好气地哄。 “朕怎么会呢?朕疼你还来不及。” 第52章 夏冬春51 “那你让太医院那帮老头子天天来我这儿干嘛?一天三趟请脉,早中晚三次进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了什么绝症,就等着咽气了呢!” 夏冬春快要被烦死了。 起因是前几天她贪凉多吃了一碗冰镇酸梅汤,结果夜里闹了肚子。 这可把胤禛给吓坏了。 他不仅连夜召来了整个太医院会诊,还下令从此以后,承乾宫的饮食起居,都必须由太医院派专人盯着。 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吃个苹果,太医说寒凉,不许。 她想出去逛逛,太医说风大,不许。 最离谱的是,这事儿不知怎么就传歪了。 现在整个宫里都在传,说她俪妃娘娘已经有了身孕,所以皇上才如此紧张。 今天早上,齐妃那个蠢货,还特意派人送来两匹上好的绸缎,说是给“小皇子”做衣裳的。 气得夏冬春当场就把东西给扔了出去。 “现在全宫上下都以为我怀孕了!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让我这张脸往哪儿搁?” 夏冬春越说越气,又捶了他两下。 “到时候要是查出来没有,我岂不是成了全天下的笑话?” “到时候生不出来,你给我生吗?!” 胤禛任由她打骂,听着她这句气话,心里非但不气,反而美滋滋的。 他握住她挥舞的拳头,放在唇边亲了亲,一脸认真地回答。 “朕要是能生,朕恨不得给你生一群出来。” 夏冬春:“……” 她被这句不要脸的话给噎住了。 “谁要跟你生!” “好好好,不生一群了,生个跟你一样好看的小公主,好不好?”胤禛将她抱进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发顶,语气里全是憧憬。 “朕已经让钦天监在看日子了,他们说,我们春儿是多子多福的命格。你放心,有朕在,一定能让你顺顺利利的。” 他坚信,在他的精心“耕耘”和太医院的悉心调理下,他们的孩子,很快就会来了。 看着他那一脸傻笑的样子,夏冬春的气消了大半。 她哼了一声,推开他。 “我告诉你,明天开始,让那帮太医离我远点!再敢来烦我,我把他们的胡子都给拔了!” “好好好,都听你的。” 只要她不生气,别说拔胡子,就是把太医院拆了都行。 …… 几日后,宫中设宴。 美其名曰:赏春。 说是各宫嫔妃许久未见,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夏冬春本来懒得去,但一听皇后特意让人传话说,今日宴会上备了西域新进贡的葡萄,她才勉强动了身。 宴会设在御花园的澄瑞亭,春光正好,惠风和畅。 嫔妃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言笑晏晏,场面看着倒是十分和谐。 胤禛依旧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夏冬春身边,给她剥葡萄,喂她吃点心,腻歪得旁人没眼看。 歌舞看了几轮,皇后笑着开了口。 “皇上,妹妹们光这么坐着也无趣。臣妾听闻,莞常在近来病愈,还特意为皇上排演了一支新舞,不如就让她为大家跳上一曲,也为这赏春宴增增色?” 此言一出,在场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莞常在? 第53章 夏冬春52 那个除夕夜宴上被俪妃一个橘子砸下去的倒霉蛋? 她还敢出来跳舞? 胤禛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他看都没看皇后,直接冷声道:“不必了。她身子既然不好,就让她好生歇着,别出来吹风了。” 他可不想再看到那张惹他春儿不高兴的脸。 皇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皇上疼惜妹妹,是妹妹们的福气。只是莞常在一片苦心,日夜排演,若是就这么错过了,岂不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插了进来。 夏冬春吐掉嘴里的葡萄籽,擦了擦手,一脸的不耐烦。 “她跳舞,跟鬼上身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这话说的,半点情面都没留。 几个胆子小的嫔妃已经吓得低下了头。 皇后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笑着对胤禛说:“皇上,您就允了吧,也让大家看看莞常在的这片心意。” 胤禛正要发作,没想到身边的夏冬春忽然来了兴趣。 她眼珠子一转,忽然凑到胤禛耳边,兴致勃勃地怂恿道。 “哎,让她跳!” 胤禛一愣。 “本宫倒要看看,她这次又能跳出个什么花来!”夏冬-春的脸上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上次一个橘子就倒了,也太不经砸了。这次本宫正好带了两个,看看能不能玩个连击。” 她说着,还真从袖子里摸出两个圆滚滚的橘子,在手里抛了抛。 胤禛:“……” 他看着自家媳妇这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哭笑不得。 罢了罢了。 她想看,那就让她看。 她想砸,那就让她砸。 只要她高兴就好。 “既然俪妃想看,那就传吧。”胤禛无奈地挥了挥手,算是应允了。 皇后心头一喜,立刻对身边的剪秋使了个眼色。 成了! 她就知道,夏冬春这个蠢货,最爱看人笑话。 她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亲手为敌人铺上了一条登天之路。 很快,随着一阵悠扬又带着几分空灵的乐声响起,一个身影缓缓从花林深处走出。 众人齐齐望去,然后,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那女子身着一袭华美至极的红衣舞裙,裙摆上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长长的水袖拖曳在地,随着她的步伐,如流动的火焰。 她脸上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纱,遮住了容貌,只露出一双清冷如秋水的眼眸。 但仅仅是那身段,那气质,那一步一摇间的风韵,就足以让所有人失神。 夏冬春手里的橘子,也忘了抛了。 她看着那个缓缓走入场中的女人,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极其不爽的感觉。 搞什么? 穿得跟个要出嫁的公鸡似的。 乐声一转,变得激昂而华丽。 甄嬛动了。 她的每一个旋转,每一次跳跃,每一个回眸,都完美复刻了舞谱上的记载,复刻了皇后口中那个风华绝代的纯元皇后。 水袖翻飞,裙裾飘扬。 她像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在春日的花光水影中,翩翩起舞。 整个御花园,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这支传说中的舞蹈给震撼了。 这一次,我看你夏冬春还怎么闹! 面对重现的惊鸿舞,面对皇上心底最深的那个人,你一个替身,一个蠢货,拿什么来比? 第54章 夏冬春53 皇后端坐在上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成了。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而夏冬春这个蠢货,注定要成为今日最大的笑话。 胤禛确实失神了。 但他看的,却不是场中那个跳得正起劲的女人。 他看着身边的夏冬春。 他的春儿,正皱着眉,小嘴不高兴地撅着,手里的橘子被她捏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出汁来。 那张明艳的小脸上,写满了“不爽”和“烦躁”。 胤禛的心瞬间就被揪紧了。 都怪他,他就不该答应让那个女人出来跳舞。 看,把他家春儿给无聊的。 这舞有什么好看的? 转来转去的,晃得他眼都花了。 还没他家春儿坐在那里剥橘子皮好看。 “无聊。” 夏冬春终于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手一扬,手里的橘子划出一道橙黄色的弧线。 “嗖——” 橘子擦着甄嬛飞舞的水袖而过,砸在了她身后的柱子上,“啪”的一声,碎了。 甄嬛的动作一滞,但强大的心理素质让她强行稳住心神,继续跳了下去。 她不能停! 夏冬春“啧”了一声。 “技术退步了。” 她嘀咕着,掂了掂手里剩下的那一个。 这次得瞄准点。 胤禛看着她那副认真瞄准的模样,差点笑出声。 他非但没有阻止,反而还饶有兴致地往后靠了靠,给她腾出更大的“施展空间”。 去吧,我的春儿。 砸! 给朕狠狠地砸! “走你!” 夏冬春手腕用力一甩! 第二个橘子精准无误的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甄嬛的脑门上! “砰!” 一声闷响。 正做一个高难度旋转动作的甄嬛,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 乐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 又……又砸了? 这个俪妃,她……她怎么敢啊?! “夏冬春!” 皇后“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再也维持不住国母的仪态,指着夏冬春,气得浑身发抖。 “你太放肆了!你可知这是惊鸿舞!你可知这是对纯元皇后的大不敬!” 她终于说出了。 纯元。 她就是要用纯元来压死夏冬春! 夏冬春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 “什么惊鸿舞?我看是惊魂舞还差不多。” “扭来扭去的,跟抽了风一样,吓死本宫了。” 她拍了拍胸口,一脸的嫌弃。 “再说了,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人,有什么好敬不敬的?” “人死了就该入土为安,天天挂在嘴边,是想让她从坟里爬出来吗?” “你——” 皇后被她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气得眼前发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胤禛的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 但他冷的,不是夏冬春。 是皇后。 “皇后,慎言。” 他看都没看地上趴着的甄嬛和气到发疯的皇后。 他再次拿起丝帕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夏冬春刚才扔橘子的那只手。 “手疼不疼?” “砸个东西还用得着自己动手?叫苏培盛来,让他拿金元宝砸,听响。” 苏培盛:…… 夏冬春被他逗笑了,心里的那点不爽烟消云散。 她哼了一声,总算给了他个好脸色。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不亚于平地惊雷。 皇上……不但在纵容,他甚至还在心疼俪妃的手? 这个世界,终究是癫成了他们看不懂的样子。 第55章 夏冬春54 胤禛安抚好了自家的小祖宗,这才缓缓转过身。 那一瞬间,他脸上的所有温柔和宠溺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不是傻子。 从皇后开口提议,到甄嬛穿着那一身酷似纯元旧衣的舞裙出现,再到这支所谓的惊鸿舞…… 一个完美的圈套。 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想让他的春儿不高兴。 他们想用一个死人,来离间他和他的春儿。 好,很好。 “苏培盛。” 胤禛冷冷地开口。 “奴才在。” “莞常在,甄氏,以下犯上,仪态不端,御前失仪。” “但念其苦练舞技,只为博朕一笑,其心可嘉。” 胤禛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皇后和地上的甄嬛,心里同时燃起一丝希望。 皇上这是……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甄嬛挣扎着抬起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凄楚地喊了一声:“皇上……” “所以,”胤禛话锋一转,语气森然,“朕决定,成全她。” “让她到地下去,跳给真正懂的人看。” “莞常在甄氏,以赝品之姿,行魅惑之事!” “赐白绫一条,让她走得体面些!” 什么?! 甄嬛的眼睛猛地睁大,脸上血色尽褪。 赐……赐死? 怎么会? 不! “皇上!皇上饶命啊!嫔妾没有!嫔妾没有!” “皇上开恩!” 沈眉庄也吓得脸色惨白,第一个跪下来求情。 “莞常在罪不至死啊!她只是一心爱慕皇上,求皇上饶她一命吧!” 胤禛冷笑一声。 “罪不至死?” “谁让她惹朕的春儿不高兴了?” 这句话他没说出口,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贵人,罔顾尊卑,御前喧哗,扰乱宴席。可见平日里也是个不安分的。” “拉下去,褫夺封号,打入冷宫,静心思过!” “皇上!” 沈眉庄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她怎么也没想到,只是求一句话的情,就换来如此下场。 立刻有侍卫上前,堵住她的嘴,将她和已经瘫软如泥的甄嬛一起拖了下去。 惨叫声和求饶声,很快就消失在了远处。 剩下的嫔妃们一个个跪在地上,抖如筛糠,恨不得当场去世。 这哪里是赏春宴,这分明是修罗场! 胤禛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僵在原地的皇后身上。 “皇后,乌拉那拉氏。” “身为六宫表率,却治下不严,暗行算计,纵容妃嫔,失德失仪,愧对先祖。” “即日起,禁足景仁宫,收回凤印,交由俪妃代为执掌。” “无朕旨意,不得出宫!” “皇上!” 皇后终于崩溃了,她踉跄一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收回凤印? 交给夏冬春?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都是为了您啊!臣妾看您思念姐姐……” “闭嘴!” 胤禛厉声喝断了她。 他最恨的,就是有人拿春儿说事。 尤其是,拿纯元来伤害他的春儿。 纯元,她只要做一个死去的人就够了。 “朕的春儿,是独一无二的夏冬春。她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也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以后谁再敢在朕面前提什么‘纯元’,这就是下场!” 第56章 夏冬春55 他指着甄嬛被拖走的方向,眼神狠戾。 “摆驾!回承乾宫!” 胤禛再也懒得看这群碍眼的女人,拉起夏冬春的手,转身就走。 夏冬春被他牵着,还有点懵。 这就……都解决了? 一个赐死,一个冷宫,一个禁足。 这效率,杠杠的啊。 她回头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莺莺燕燕,还有面如死灰的皇后,突然觉得有点没劲。 还以为能多看会儿戏呢。 结果她家男人直接把戏台子都给掀了。 …… 寿康宫。 太后听着底下嬷嬷的回报,气得把手里的佛珠都给摔了。 “荒唐!简直是荒唐!” “为了一个妖妃,赐死朝廷重臣之女,将沈贵人打入冷宫,还禁足了皇后,收了凤印?!” “他这是要把天给翻过来吗?!” 太后气得胸口不断起伏。 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偏宠俪妃,但没想到,已经到了如此颠倒黑白,不分是非的地步! 那个甄嬛,她也听说了,长得像纯元。 在太后看来这本是好事,是延续皇室血脉,稳固前朝后宫的棋子。 可现在,全被那个夏冬春给搅黄了! “哀家倒要去看看,这个俪妃,到底是个什么狐媚东西,能把皇帝迷成这样!” “摆驾!不,传哀家懿旨,让俪妃……不,让夏氏,立刻到寿康宫来见哀家!” 太后改了口,连“俪妃”的封号都不屑于叫了。 在她眼里,夏冬春就是个恃宠而骄的祸水! …… 承乾宫里,夏冬春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吃着胤禛亲手剥好的荔枝,一边听着小道消息。 “听说那甄嬛被拖下去的时候,裤子都吓尿了。” “沈眉庄哭得跟死了爹娘一样。” “皇后直接瘫在了景仁宫门口,是被剪秋给架进去的。” 夏冬春听得津津有味。 “该!” 她吐掉荔枝核,一脸的幸灾乐祸。 “谁让她们惹本宫不高兴的。” 胤禛坐在她旁边,看着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可爱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只要她高兴,别说杀个甄嬛,就是把这后宫掀了,他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就在这时,太后宫里的传旨太监到了。 “皇上万安,俪妃娘娘万安。” “太后娘娘有请俪妃娘娘,即刻到寿康宫叙话。” 胤禛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皇额娘这个时候传春儿过去,准没好事。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他想先拖延一下,找个由头把这事儿给挡了。 没想到,夏冬春却来了精神。 “去啊,为什么不去?”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 她以为是太后听说了她代掌凤印,要给她什么赏赐呢。 胤禛看她那一脸天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你啊……” 他拉住她的手,不放心地叮嘱。 “皇额娘年纪大了,性子古板,你过去以后,少说话,多听着。有什么事,就往朕身上推,听见没有?” “知道啦,啰嗦。” 夏冬春不耐烦地挥挥手,带着自己的宫人,浩浩荡荡地往寿康宫去了。 胤禛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却无奈公务缠身,他立刻叫来苏培盛。 “派人盯紧了寿康宫,一有不对,立刻来报!” “嗻!” 寿康宫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太后高坐主位,面沉如水。 夏冬春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阵仗,不像是要赏东西啊。 她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哼,哀家可不敢当。” 太后冷哼一声,连“平身”都没叫。 “在俪妃娘娘眼里,还有哀家这个老婆子吗?” 第57章 夏冬春56 夏冬春直起身子,眨了眨眼。 “太后娘娘这话说的,您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你!” 太后被她一句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这说的是人话吗?! “放肆!” 旁边的嬷嬷厉声呵斥。 “在太后娘娘面前,岂容你如此无礼!” “哦?”夏冬春挑了挑眉,“本宫是皇上亲封的妃子,代掌凤印,你一个奴才,也敢呵斥本宫?” “来人,”她对着自己带来的宫人使了个眼色,“给本宫掌她的嘴!” “你敢!” 嬷嬷吓得脸都白了。 太后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拍桌子。 “住手!” “夏冬春!你当哀家的寿康宫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来撒野?!” 夏冬春这才收回了命令,一脸无辜。 “臣妾不敢。只是这宫里的奴才越来越没规矩了,臣妾代皇后娘娘,先行管教罢了。” 她把皇后都给搬了出来。 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她逞口舌之快。 “哀家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你。” “身为妃嫔,第一要务便是为皇室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你入宫也有些时日了,肚子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其次,身为后妃,当以贤德为本,劝诫君王,雨露均沾。你倒好,霸着皇上不放,搅得后宫乌烟瘴气,这又是何道理?” “善妒,是为七出之条!你可知罪?!” 太后一声厉喝,威严十足。 “你……你给哀家跪下!” “不跪。”夏冬春气得不行,这些天又被胤禛宠的无法无天,脑子一抽,不知道怎么的了就说出了这具大不敬的话。 “反了!真是反了!” 太后彻底被激怒了。 “来人!给哀家按住她!让她跪下!” 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立刻围了上来。 夏冬春的宫人想上前阻拦,却被寿康宫的侍卫给拦住了。 夏冬春毕竟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子,哪里是这几个粗壮嬷嬷的对手。 很快,她就被强行按倒在地,双膝重重地磕在了冰冷坚硬的金砖上。 “唔!” 夏冬春疼得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就白了。 “夏冬春,哀家今日便要好好教教你,什么是宫里的规矩!” 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 “你就在这儿给哀家好好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说完,她便起身,由嬷嬷扶着径直进了内殿,只留夏冬春一个人跪在大殿中央。 殿门被关上,殿内光线昏暗,冷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吹得人直打哆嗦。 夏冬春咬着牙,倔强地挺直了脊背。 等胤禛来了,看我怎么告状! 她心里恨恨地想着。 可是,膝盖上传来的疼痛越来越清晰,小腹也隐隐传来一阵坠痛。 她贪凉,刚才在宴会上吃了不少冰镇的水果。 这会儿被冷风一吹,又惊又怒,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不行…… 有点晕…… “扑通”一声。 夏冬春的身子一软,直挺挺地朝着前方倒了下去。 “娘娘!” 守在殿外的宫女听到动静,吓得魂飞魄散,疯狂地拍打着殿门。 而另一边,苏培盛派去盯梢的小太监,也连滚带爬地冲向了养心殿。 “皇上!皇上!不好了!” 第58章 夏冬春57 胤禛正在批阅奏折,听到这一声,心头猛地一跳。 “说!” “俪妃娘娘……娘娘在寿康宫,被太后娘娘罚跪,然后……然后晕倒了!” “哐当!” 胤禛手中的笔应声而断。 “你说什么?!” “摆驾寿康宫!” 胤禛一把推开挡路的太监,疯了一样地往外冲。 春儿! 他的春儿! 当胤禛携着一身风暴冲进寿康宫大殿时,看到的就是夏冬春还面无血色地躺在冰冷的地上,人事不省。 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太医!” “太医呢!给朕滚过来!” 他冲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夏冬春抱进怀里,触手一片冰凉。 他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太后听到动静,也从内殿走了出来,看到胤禛这副要杀人的模样,心里也有些发怵。 “皇帝,你这是做什么?哀家不过是教训一下她,谁知道她这么不经事……” “闭嘴!” 胤禛抱着夏冬春猛地回头,那眼神是太后从未见过的狠戾和怨毒。 “她若是有事,朕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太后被他这眼神吓得后退了一步,再说不出话来。 很快,太医院的院判和几个太医提着药箱,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快!快给娘娘看!” 胤禛将夏冬春轻轻放在一旁的软榻上,声音都在抖。 几个太医不敢怠慢,立刻上前,轮流诊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殿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为首的张院判诊了许久,脸上的神情从紧张,到疑惑,再到震惊,最后变成了狂喜。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胤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说!到底怎么了!” “皇上!”张院判激动得老泪纵横,“俪妃娘娘……娘娘这不是病!娘娘这是……这是喜脉啊!” “娘娘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胤禛整个人都僵住了。 喜……喜脉? 身孕? 他……他要当皇阿玛了?(我先来,朕之第一子!) 他的春儿,怀了他们的孩子? 巨大的狂喜,如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愣愣地看着榻上昏睡不醒的夏冬春,又看了看张院判,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再说一遍?” “回皇上,是喜脉!千真万确!俪妃娘娘有孕了!” 胤禛笑着笑着,眼眶却红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榻边,握住夏冬春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 “春儿……你听到了吗?” “我们有孩子了……” “我们的孩子……” 他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珍而重之的一吻。 一旁的太后,已经彻底傻眼了。 怀……怀孕了? 夏冬春那个祸害,居然怀孕了?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 她刚才……刚才罚跪了一个怀着龙裔的妃子,还把她给弄晕了过去…… 胤禛的狂喜过后,是冲天的后怕和怒火。 他缓缓直起身,转头,看向面如土色的太后。 “皇额娘。” “您今天,差点杀了朕的孩子。” 第59章 夏冬春58 太后的身子晃了一下,扶着桌沿才勉强站稳。 “皇帝……哀家……哀家不知道她……” “不知道?” “您不知道她身子弱?不知道金砖地又冷又硬?不知道她是被强按着跪下去的?” “还是说,在您眼里,除了您自己和您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其他人的命都不值一提?” 他每说一句,就向太后走近一步。 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太后几乎要窒息。 “放肆!胤禛!哀家是你的生母!再说了俪妃壮得跟头牛一样,哀家怎么知道她会晕倒!” “生母?” 胤禛停下脚步,就站在她的面前。 “皇额娘,您扪心自问,您真的当朕是您的儿子吗?” 张院判和一众太医早就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此刻听到这话,更是连呼吸都停了。 这……这是要母子决裂啊! “皇上,娘娘的身子要紧,此地风大,不宜久留,还请……还请先移驾回承乾宫,让微臣们为娘娘细细调理。” 张院判硬着头皮,跪着爬过来。 胤禛的理智回笼了一瞬。 对,春儿。 他的春儿要紧。 他不再看太后一眼,转身回到软榻边,弯腰将夏冬春连人带被的打横抱起。 她在他怀里,轻得没有多少分量,小脸依旧苍白。 “苏培盛。” “奴才在。” “传朕旨意,从今日起,寿康宫所有人,份例减半,禁足宫中,没有朕的命令,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皇上!” 太后不敢置信。 他这是要软禁她! 胤禛抱着夏冬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皇额娘,您最好祈祷春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安然无恙。” “否则,朕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 承乾宫。 所有宫人都被赶到了殿外,偌大的寝殿里,只剩下胤禛和几个太医。 炭火烧得旺旺的,将殿内烘得温暖如春。 胤禛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夏冬春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张院判领着几个太医,又是熬安胎药,又是准备艾灸,忙得脚不沾地。 “怎么样了?” “回皇上,娘娘是因怒火攻心,又受了寒气,这才动了胎气。幸而发现得早,龙胎并无大碍。只是娘娘体虚,需要好生静养,万万不可再动气受惊了。” 张院判擦了擦额头的汗。 胤禛听了,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他挥了挥手,让太医们退下。 寝殿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俯下身,将脸颊轻轻贴在夏冬春的手背上。 那只手,前不久还拿着橘子,嚣张地砸人。 现在却冰冰凉凉的。 他的春儿。 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 他就要失去她,和他们的孩子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就见不得他好?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寿康宫的方向,那份刚刚压下去的暴戾,再次从心底翻涌上来。 …… 寿康宫内。 太后独自坐在冰冷的殿中,方才胤禛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在她的心口反复切割。 是啊。 他是她的儿子。 可她这一生,最疼爱的始终是那个远在遵化的老十四。 她把所有的偏爱,所有的温情,都给了那个小儿子。 而对于胤禛这个从小就不在她身边长大的儿子,她更多的是要求,是把他当成巩固家族地位的工具。 第60章 夏冬春59 她以为,这是应该的。 他是长子,理应承担更多。 他是君王,理应无情无欲。 可她忘了,君王也是人。 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胤禛去而复返,他换了一身常服。 他一步步走进来,挥退了宫人。 苏培盛连忙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并亲自守在殿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大殿里,再次只剩下母子二人。 “您是不是觉得,朕今天疯了?” 胤禛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 太后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为了一个女人,顶撞太后,禁足太后,传出去,就是大不孝。” 他自嘲的笑了笑。 “史书上,大概又要给朕添上一笔‘沉迷女色,不辨是非’的罪名了。” “你既知道,为何还要如此!” 太后终于忍不住了。 “她夏冬春到底有什么好?不过是一个仗着家世,骄纵蛮横的妒妇!她今天敢砸莞常在,明天就敢骑到哀家的头上来!这样的祸水,你留着她,迟早要败坏了爱新觉罗的江山!” “妒妇?祸水?” “皇额娘,您觉得,春儿的骄纵,比得上您的偏心吗?” 太后一噎。 “朕从小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您眼里心里,只有老十四。” “有一年冬天,天降大雪,朕去看您。在您宫门口站了半个时辰,手脚都冻僵了。您宫里的太监说,您正忙着给十四弟缝制一顶新的貂皮暖帽,没空见我。” “朕转身走了,没走多远,就看到您亲自捧着那顶帽子,满脸笑容地送十四弟出门。您给他整了整衣领,叮嘱他天冷,别冻着。” “您从头到尾,都没看朕一眼。” “就好像,朕是空气一样。” 太后张了张嘴,那件陈年旧事,她已经记不清了。 “朕那时候就在想,是不是朕不够好,不够优秀,所以皇阿玛不疼,皇额娘不爱。” “于是朕拼命读书,拼命习武。朕想成为最出色的皇子,想让你们,回头看朕一眼。” “后来,朕做到了。朕成了人人称赞的‘冷面王’,办差得力,心思缜密。皇阿玛开始重用朕,可他的眼神,依旧在太子身上。” “而您呢?您只会说,做的不错,不要给你弟弟丢脸。不要忘了,你是兄长。” “是啊,我是兄长。” “所以,他犯了错,我去领罚。他想要的东西,我必须让。他生病了,您守着他三天三夜,而我高烧不退的时候,您只是派人送来一碗药。” “皇额娘,那药,真苦啊。” 苦得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太后的脸色,一寸寸的白了下去。 这些被她忽略的,遗忘的细节,原来一直都刻在他的心里,从未消失。 “九子夺嫡,朕踏着兄弟们的血骨,坐上了这个位置。” “朕以为,朕成了天下至尊,就再也不会有人能忽视朕了。朕以为,您会为朕骄傲。” “可朕登基那天,您看着朕的龙袍,说的是什么?” “您说,若是老十四穿上,一定也很好看。” “哈哈……哈哈哈哈……” “那一刻,朕就明白了。在您心里,朕永远都比不上他。就算朕是皇帝,也一样。” “您扶持乌拉那拉氏当皇后,不是因为她贤德,而是因为她是您的侄女,能巩固您的地位。” “您让朕广纳后妃,不是为了皇家子嗣,而是为了平衡前朝势力,为了让您能更好地掌控后宫。” “您从来,都不是为了朕。” 第61章 夏冬春60 太后的身体开始发抖,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说的全都是事实。 “现在,朕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人。” 胤禛的笑声停了,他的声音重新变得温柔。 “她会因为朕多看了别的女人一眼,就气得踹朕。” “她会在朕批折子晚了的时候,骂朕不知道爱惜身体。” “她娇气,霸道,不讲理。可是皇额娘,她会把最大的那块肉夹给朕,会笨手笨脚地给朕缝荷包,会在朕累了的时候,靠过来让朕抱抱。” “在她眼里,朕不是皇帝,不是爱新觉罗·胤禛。” “朕只是她的男人。” “这份纯粹,这份独一无二,您给过朕吗?皇阿玛给过朕吗?” “没有!” “你们给朕的,只有算计,只有责任!” “现在,朕唯一的温暖,唯一的活气儿,你们却要亲手毁掉它!” “您让皇后找来一个赝品,一个所谓的纯元替身,来恶心朕,来离间朕和春儿!” “您今天,更是要亲手杀了她,杀了朕未出世的孩子!” “皇额娘,您到底有多恨朕?!”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积压了四十多年的委屈,不甘,和痛苦,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不……不是的……哀家没有……” 太后彻底慌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哀家只是……只是想让你做个明君,不要被儿女私情绊住……” “明君?” “您配跟朕提这两个字吗?” “您忘了,您和隆科多做的那些好事吗?!” 这几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太后脑中炸开。 她猛地瞪大了双眼,脸上血色尽褪。 “你……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朕胡说?” 胤禛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朕记得那天是个阴霾天,朕躲在帐帏后面您被隆科多牢牢的抱着……皇阿玛他是天子啊!” “您有什么资格,跟朕谈规矩?谈德行?” “您有什么脸面,去指责春儿善妒?” “朕告诉你,春儿的善妒,在朕眼里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因为那证明她心里有朕!” “而您,皇额娘,您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皇阿玛,也没有过朕!” “你……你……” 太后指着他,一口气没上来,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哀家……哀家……”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混着悔恨,汹涌而出。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这个她藏了一辈子的秘密,这个她以为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秘密,她最瞧不起的儿子竟然全都知道。 她在他面前,再也没有了任何尊严。 胤禛冷冷的看着在地上狼狈哭泣的母亲,心中那股怒火终于慢慢平息,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失望。 “苏培盛。” “传朕旨意。” 胤禛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太后年事已高,即日起,移驾畅春园静养,颐养天年。” “宫中一应事务,不必再报。” “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前往探视。” 这几句话,等同于将太后彻底废黜。 第62章 夏冬春61 “皇帝……胤禛……” 太后挣扎着想爬起来,抓住他的衣角。 “不要……不要这么对额娘……额娘知道错了……” 胤禛退后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晚了。” 他闭上眼,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朕累了。” “皇额娘,您也……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他要回去。 回到他的春儿身边。 那里,才有他的家。 …… 胤禛回到承乾宫时,夏冬春已经醒了。 她正靠在床头,一脸茫然地被几个宫女围着,一口一口地喝着苦涩的安胎药。 “这什么玩意儿啊,这么难喝。” 她皱着小脸,抱怨道。 “娘娘,这是安胎药,太医嘱咐了,您一定要喝完。” 宫女小心翼翼地劝着。 “安什么胎?我又不……” 话说到一半,她看到了走进来的胤禛。 “胤禛!” 她立刻把碗一推,伸出手要抱抱。 “你跑哪儿去了?我被人欺负了!你那个皇额娘,她不是个好人!她让我跪金砖!我的膝盖都快碎了!” 胤禛快步走过去,将她连人带被地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用力地抱着。 “对不起,春儿。” “是朕不好,朕来晚了。” 夏冬春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气,但感觉到他情绪不对,难得没有推开他。 “你怎么了?” 她拍了拍他的背。 “没什么。” 胤禛松开她,捧着她的脸,仔细地看着。 “就是想你了。” 夏冬春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哼了一声。 “油嘴滑舌。” 她动了动腿,膝盖上的痛感让她“嘶”了一声。 胤禛立刻紧张起来,卷起她的裤腿。 白皙的膝盖上,两块刺眼的青紫色,已经高高肿起。 “苏培盛!” “把太医院最好的伤药都给朕拿来!拿不来,他们就都别干了!” “嗻!” 苏培盛领命飞奔而去。 夏冬春看着他那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心里那点委屈早就烟消云散了,反而有点想笑。 “行了行了,没那么夸张,死不了。” 她满不在乎地说。 “不许说那个字!” 胤禛厉声打断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夏冬春被他吼得一愣。 胤禛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立刻软了下来,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春儿,答应朕,以后不许再说那个字。” “好不好?” 夏冬春看着他,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哎,我刚才听她们说什么安胎药,我安什么胎啊?我怎么了?” 胤禛看着她那一脸懵懂的样子,心都要化了。 这个小傻瓜,自己肚子里揣了个崽都不知道。 他握着她的手慢慢的放在她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春儿。”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这里,有我们的孩子了。” “你……要做额娘了。” 夏冬春:“……” 夏冬春:“???” 孩子? 额娘?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又抬头看看胤禛那张写满“我要当阿玛了快夸我”的傻笑脸。 “我……我怀孕了?!” “嗯!”胤禛重重点头,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一个多月了!张院判说的,千真万确!” 夏冬春整个人都傻了。 她……她肚子里有东西了? 一个会哭会闹会拉屎的小东西? 天啊! 她还没玩够呢! 看着她那副不是惊喜,反而是惊吓的表情,胤禛的笑容僵了一下。 “春儿,你不高兴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高兴什么!” 夏冬春回过神来,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都怪你!谁让你那么不小心的!” “以后我还怎么出去玩?我还怎么吃香喝辣?我还怎么打人?!” 胤禛:“……” 他捂着脑袋,非但不气,反而乐呵呵的。 “好好好,都怪朕。” “你想出去玩,朕抱着你去。你想吃香喝辣,朕让御膳房给你做。你想打人……” 他顿了顿,一脸认真地建议。 “朕给你递橘子。” 夏冬春被他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给气笑了。 “滚蛋!” 她笑骂了一句,有个小崽子,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就在这时,苏培盛领着一队太监,捧着金册和华美的朝服,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奴才恭喜皇上,贺喜皇贵妃娘娘!” 苏培盛跪在地上,满脸喜色。 整个承乾宫的宫人,也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恭喜皇上!贺喜皇贵妃娘娘!” 夏冬春又懵了。 “皇贵妃?” 她指了指自己。 “叫我呢?” 胤禛握住她的手,一脸的理所当然。 “当然是你。” “朕的春儿,怀了朕的孩子,是天大的功臣。” “一个皇贵妃,怎么够?” “等我们的孩子平安降生,朕就让你当皇后。” 他看着她,许下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重的承诺。 第63章 夏冬春62 “你再说一遍?” 景仁宫内,皇后猛地抓住剪秋的手腕。 “俪妃……俪妃她……有喜了。” 剪秋将刚刚打探来的消息重复了一遍。 “喜脉……一个多月了……” 皇后松开手,整个人向后倒去。 有喜了? 夏冬春那个蠢货,居然怀孕了? 怎么可能! 她费尽心机,筹谋多年,步步为营,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凤印被夺,禁足宫中。 而那个什么都没做,只会恃宠而骄的女人,却轻而易举地拥有了她梦寐以求的一切。 现在,甚至怀上了皇上的孩子! “哈哈……哈哈哈哈……” 皇后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状若疯癫。 “天意……这都是天意吗?” “不!我不信!” 她猛地止住笑,扶着桌子挣扎着站起来。 “去,把安常在给本宫叫来!快去!” …… 安陵容被带到景仁宫时,整个人还在发抖。 除夕夜宴上发生的一切,对她而言也是一场巨大的冲击。 她眼睁睁看着甄嬛被羞辱赐死,沈眉庄被打入冷宫,皇后被夺权。 而那个始作俑者夏冬春,不仅毫发无损,还代掌了凤印。 如今,更是传来了有孕的惊天喜讯。 “参见皇后娘娘。” 安陵容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 “你听说了?” “嫔妾……听说了。” 皇后一把将桌上的茶具全部扫落在地。 安陵容吓得一哆嗦,不敢说话。 “本宫问你,本宫给你的那些香料,到底有没有用?!” 皇后死死地盯着她。 “为什么她还能怀上?!” 安陵容脸色惨白。 “娘娘,嫔妾发誓,肯定让她用了,可嫔妾实在不知,为何会……” 她也想不通。 按理说,夏冬春日日被皇上独宠,承乾宫里早就该被那些香料浸透了,怎么可能还会怀孕? “废物!全都是废物!” 皇后气得半死。 她看着安陵容那张唯唯诺诺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 “本宫就不信这个邪!” “一个孩子而已,怀得上,未必生得下来!” 皇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狠戾。 “安陵容,本宫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你不是会调香吗?去,给本宫调一种无色无味,能让人不知不觉滑胎的东西出来。” “只要事成,等本宫重掌凤印,少不了你的好处!” 安陵容的心沉到了谷底。 还要来? 现在夏冬春是皇上的心尖尖,肚子里还揣着龙裔,整个紫禁城都把她当眼珠子一样护着,怎么可能还有下手的机会? 这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娘娘……三思啊……”安陵容抖着声音劝道。 “如今的承乾宫,怕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了,我们……” “闭嘴!” “本宫只要结果!办法你自己去想!” “你要是办不到,你和你那个当县丞的爹,就等着一起陪葬吧!” 安陵容的身体彻底软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从她选择依附皇后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了一枚棋子,再也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 景仁宫的动静,几乎是立刻就传到了养心殿。 “安陵容?” 胤禛放下笔,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朕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 现在,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还敢把主意打到他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真当他这个皇帝是吃素的? “苏培盛。” “奴才在。” “去,把安陵容那个当县丞的爹,给朕‘请’到京城来。” 胤禛的语气很轻,但苏培盛却听得头皮发麻。 这个“请”字,怕是要见血了。 “再传朕旨意,安常在心术不正,言行不端,着……褫夺封号,贬为官女子,迁至…延禧宫西偏殿,没有朕的旨意,终身不得踏出殿门半步。” “嗻!” 第64章 夏冬春63 苏培盛领命而去。 胤禛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骨节发出咔咔的脆响。 他决定亲自去一趟景仁宫。 有些话,他要当面跟那位“贤德”的皇后,好好聊聊。 景仁宫的大门,被胤禛一脚踹开。 巨响惊动了宫里的所有人。 皇后正在殿内焦躁地踱步,看到携着一身寒气闯进来的胤禛,整个人都僵住了。 “皇……皇上……” 胤禛没有理她,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她。 “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 “乌拉那拉氏。” “朕是不是太纵容你了,以至于让你忘了,谁才是这紫禁城的主人?” 皇后的心猛地一沉。 “皇上……臣妾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 胤禛笑了。 “你找安陵容,想让她配制堕胎的药物,加害春儿和朕的皇子。” “朕说的,够明白了吗?” 皇后如遭雷击,脸色瞬间血色尽褪。 他……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快?! “不……不是的!皇上,您听臣妾解释!是安陵容!是她嫉妒俪妃有孕,想要加害龙裔,是她想拉臣妾下水!”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狡辩。 “够了。” 胤禛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你以为朕是傻子吗?” “从春儿入宫第一天起,你就看她不顺眼。你明里暗里,给她使了多少绊子,真当朕不知道?” “你找来甄嬛那个赝品,不就是想恶心朕,离间朕和春儿的感情吗?” “你以为朕看不出那点拙劣的模仿?朕只是懒得理你。” “可朕没想到你蠢到这个地步,居然敢对朕的子嗣下手!” 胤禛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皇后被他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柱子,退无可退。 “臣妾……臣妾没有……臣妾是为了皇上您啊!” 她哭喊起来,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夏冬春骄纵蛮横,善妒成性,她会毁了您的!臣妾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爱新觉罗的江山,为了您的一世英名!” “为了朕?” “你为了朕,所以给朕的爱妃下药?” “你为了朕,所以要谋害朕的第一个孩子?” “乌拉那拉氏,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到底是为了朕,还是为了你乌拉那拉氏的荣耀,为了你皇后的宝座!” 皇后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不住地流泪。 “朕再告诉你一件事。” 胤禛凑近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那个好姑母,太后,已经被朕送到畅春园‘颐养天年’了。” “她这辈子,都别想再出那个园子。” 皇后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太后……被软禁了? “太后可是你的生母!” “那又如何?” “谁敢动朕的春儿,动朕的孩子,谁就是朕的敌人。” “神佛难挡。” “朕说的。” 他看着眼前这个彻底崩溃的女人,心中再无半分怜悯。 “来人。” “传朕旨意。” “皇后乌拉那拉氏,心肠歹毒,谋害皇嗣,品行不端,不堪为国母。” “即日起,废黜其皇后之位,收回凤印、册宝,禁足景仁宫,非死不得出。” “另,彻查乌拉那拉一族,凡与其同谋者,一律严惩不贷!” 第65章 夏冬春64 这道旨意,无异于惊天巨雷。 废后! 自大清开国以来,鲜少有过废后之事! 皇后瘫软在地,彻底傻了。 “不……你不能这么做……” “朕是天子,朕说能,就能。” 说完,他再也不看这个女人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景仁宫的大门,在他身后被轰然关上。 从此,这里便是活死人墓。 废后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朝野。 翌日早朝,朝堂之上炸开了锅。 以乌拉那拉氏的党羽和一些守旧老臣为首,跪了一地,哭天抢地地劝谏。 “皇上三思啊!废后乃动摇国本之大事!”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并无大错,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勿要因后宫之事,乱了朝纲啊!” 胤禛端坐在龙椅之上,面沉如水,听着下面的鬼哭狼嚎,一声不吭。 直到他们哭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开口。 “说完了?” “苏培盛。” “奴才在。” “把乌拉那拉氏的罪状,念给众位爱卿听听。” “嗻。” 苏培盛展开一卷明黄的圣旨,用他那尖细却清晰无比的嗓音,将皇后的所作所为,一件件,一桩桩,公之于众。 从暗中指使安陵容用香料谋害俪妃,到除夕夜宴构陷忠良,再到此次丧心病狂地策划堕胎之事。 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朝臣们听得目瞪口呆,冷汗直流。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位平日里端庄贤淑的皇后娘娘,背地里竟是如此蛇蝎心肠。 “众位爱卿,现在还觉得,皇后‘并无大错’吗?” 胤禛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 “朕的皇子还未出世,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他的性命!” “朕若再容忍此等毒妇位居中宫,岂非是置朕的江山,朕的血脉于不顾?!” “朕倒是要问问你们,究竟是何居心!” 方才还哭喊着劝谏的臣子们,此刻全都吓得噤若寒蝉,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臣等……有罪!” “哼。”胤禛冷哼一声。 “朕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谁再敢为废后求情,便视为同党,一并论处!” “退朝!” 说完,他便起身,龙袍一甩,径直离开了太和殿,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皇帝的决心,已无人可以动摇。 …… 至于安陵容,胤禛并没有立刻处置她。 他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夏冬春。 承乾宫里,安陵容像一滩烂泥一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的父亲,已经被押解进京,关进了刑部大牢。 她的生死,全在眼前这个女人的一念之间。 夏冬春正歪在软榻上,由着胤禛亲手给她剥葡萄。 她看都懒得看安陵容一眼,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什么玩意儿,也配脏了我的眼?” “拖出去。” 安陵容听到这话,魂都快吓飞了,拼命磕头。 “娘娘饶命!皇贵妃娘娘饶命啊!嫔妾再也不敢了!都是皇后逼我的!” 夏冬春被她吵得头疼,皱了皱眉。 “胤禛,让她闭嘴。” 胤禛立刻递了个眼色给苏培盛,苏培盛心领神会,立马让人用布堵住了安陵容的嘴。 “春儿想怎么处置她?” 胤禛柔声问道,仿佛地上跪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蚂蚁。 夏冬春想了想,突然来了点兴趣。 第66章 夏冬春65 “我记得,她唱歌挺好听的?” 胤禛点头:“是,她嗓子不错。” “那就别浪费了。” 夏冬春打了个哈欠。 “把她送到辛者库去,让她天天给那些洗衣服的宫女太监们唱小曲儿解闷。” “什么时候唱哑了,什么时候算完。” “对了,不许给她饭吃,想吃饭,就拿歌声去换。” 此言一出,连胤禛都愣了一下。 这惩罚……可比直接杀了她,要狠多了。 让她引以为傲的歌喉,变成讨饭的工具,让她在最卑贱的人面前,日复一日地消磨掉自己最后的尊严。 杀人,还要诛心。 他的春儿,真是……与众不同。 安陵容听到这个处置,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可这并不能改变她的命运。 当天,她就被拖死狗一样地拖去了辛者库,开始了她永无止境的卖唱生涯。 …… 解决了这些糟心事,夏冬春的安胎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无法无天。 整个紫禁城,都知道皇贵妃娘娘是皇上心尖尖上的宝贝。 她肚子里那个,更是未来的大清太子。 胤禛几乎是把朝政都搬到了承乾宫来处理。 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摸摸她的肚子,跟未出世的宝宝说说话。 “宝宝乖,今天有没有踢你额娘?” 夏冬春一脚把他踹下床:“大清早的吵死了!” 胤禛也不生气,乐呵呵地爬上床,给她掖好被角。 “好好好,朕滚,朕滚去给你端早膳。” 御膳房的菜单,一天换八遍,山珍海味,流水似的往承乾宫送。 可夏冬春怀孕后,口味变得极其刁钻。 今天想吃酸的,明天想吃辣的,后天又只想吃小破店的豆腐脑。 胤禛二话不说,亲自换了便服就跑出宫去给她买。 搞得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当今圣上是个宠妻狂魔。 夏冬春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脾气也跟着见长。 嫌弃胤禛批折子晚了,耽误她睡觉,直接把奏折给他扔火盆里。 胤禛也只是笑:“烧得好,朕也乏了,正好陪春儿睡觉。” 气得第二天上朝的王公大臣们面面相觑。 嫌弃他身上有龙涎香的味道,不好闻,逼着他换成了她喜欢的果香。 从此,大清的皇帝陛下,身上总带着一股甜丝丝的橘子味儿。 所有人都觉得,皇上疯了。 可只有胤禛自己知道,他快活得像个神仙。 这种被人需要,被人霸占的感觉,让他沉迷。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 那一天,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守在产房外,比自己亲娘生孩子还紧张。 胤禛更是急得在外面团团转,几次都想冲进去。 “皇上!皇上您不能进去啊!产房血污,于龙体有碍啊!” 苏培盛和几个大臣死死地抱着他的腿。 “滚开!” 胤禛双眼通红。 “春儿若是有事,朕要你们所有人都陪葬!” 就在这时,产房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哇——!” 胤禛整个人都僵住了。 紧接着,产婆满脸喜色地跑了出来。 “生了!生了!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贵妃娘娘生了位小阿哥!母子平安!” 第67章 夏冬春(完) 胤禛一把推开所有人,疯了一样地冲了进去。 夏冬春累得满头大汗,虚脱地躺在床上,小脸苍白。 看到他进来,还虚弱地白了他一眼。 “吵什么吵……我儿子都……被你吓到了……” 胤禛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他扑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 “春儿……辛苦你了……” 他低头,在她的手背上,落下珍而重之的一吻。 然后,他才小心翼翼的从奶娘手里,接过了那个被包裹在明黄色襁褓里的小小婴儿。 小家伙不哭了,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那眉眼,那鼻子,简直跟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朕的……儿子……” “朕的弘曜。” 他给孩子取名,弘曜。 曜,光也。 他希望这个孩子,能像太阳一样,耀眼,夺目。 小阿哥的降生,让整个大清都沸腾了。 胤禛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在弘曜的满月宴上,胤禛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了一个更重磅的决定。 “朕惟思位育,必藉内助。皇贵妃夏氏,自入宫闱,温恭素著,淑慎其仪。今又为朕诞下皇长子,功在社稷。” “朕意,册封皇贵妃夏氏为皇后,正位中宫,母仪天下。” “待皇长子周岁之时,即立为皇太子!”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生下皇子就封后,周岁就立太子。 这等恩宠,前所未有! 夏冬春抱着儿子,听着胤禛的册封,撇了撇嘴。 “皇后?听起来好麻烦。” 胤禛走到她身边,从她怀里接过儿子,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不麻烦。” “我的皇后,只需要负责貌美如花,和爱着朕,就够了。” ……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 转眼,便是十数年年。 多年来,胤禛实践了他的诺言。 他独宠夏冬春一人,偌大的后宫,形同虚设。 所有人都以为,帝王的爱是有保质期的。 可胤禛的爱,仿佛没有尽头。 他给了她一个女人能想象到的一切,权力,地位,和独一无二的爱。 而夏冬春也从一个骄纵跋扈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骄纵跋扈的大姑娘。 岁月似乎格外偏爱她,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丝痕迹,她依旧明艳如初。 反倒是胤禛,两鬓已经染上了风霜。 他们的儿子弘曜,已经长成了一个挺拔俊朗的青年。 他继承了胤禛的睿智沉稳,也继承了夏冬春的……一点点小霸道。 他的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早已是朝野公认的,最合格的继承人。 这一日,处理完朝政的弘曜,来到承乾宫请安。 却看到他的皇阿玛,正蹲在地上,给他的皇额娘捏脚。 而他的皇额娘,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吃着他进贡的西域蜜瓜,一边嫌弃。 “胤禛,你老了,手劲儿都不行了。” 胤禛也不恼,只是笑。 “是是是,朕老了。” 弘曜:“……”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他默默地退了出去,决定当自己没来过。 这些年来,这样的狗粮,他已经吃腻了。 又过了几年,胤禛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他知道,自己陪不了他的春儿太久了。 在一个晴朗的午后,他将弘曜叫到养心殿,正式下达了传位的旨意。 “皇阿玛!” 弘曜跪在地上,红了眼眶。 “您春秋鼎盛……” “行了。” 胤禛摆了摆手。 “这个皇帝,朕当够了。剩下的,交给你了。” “朕答应过你皇额娘,要带她去看看这大好河山。” 弘曜知道,皇阿玛心意已决。 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儿臣,定不负皇阿玛所托。” 半个月后,新皇登基。 紫禁城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辆朴素的马车,悄悄地驶了出去。 车厢里,夏冬春靠在胤禛的怀里。 “喂,老头子,想好第一站去哪儿了吗?” “嗯……” 已经成为太上皇的胤禛,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去江南吧。” “朕听说,那里的橘子,最甜。” “朕要为你,种下一整片橘子林。” 夏冬春笑了,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这还差不多。” 马车悠悠,渐行渐远。 车辙碾过京城的青石板路,驶向了那片属于他们的,江湖与远方…… 第160章 明玉26 “为着今儿这顿饭,你这几天跟我甩脸子,闹脾气。” “闹得你阿玛差点要动家法,就差把我这郡主府的房顶给掀了。” “你说,到底值不值得?” 明玉手里的银签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碟子里的桂花糕,糕点软糯,已经被她戳得不成样子。 值得? 当然不值得! 她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一千个不愿意。 那天晚上那个男人莫名其妙的举动,还有那句“脏了就扔了”,都让她浑身不对劲。 搞得好像那方帕子是什么定情信物一样。 呸! 她才不稀罕。 一个和她阿玛年纪差不多的老男人,她躲还来不及呢。 可额娘的话…… 是啊,她闹了,闹得天翻地覆。 结果呢? 还不是被押着送过来了。 明玉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烧得她心烦意乱。 她抬起头,飞快地扫视了一圈。 宴席设在交泰殿,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宗室王公,朝中重臣,携着家眷,济济一堂。 人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容,说着滴水不漏的场面话。 明玉觉得无聊透了。 这些人活得也太累了。 她宁愿在自己的院子里逗逗鸟,练练鞭子,也比在这儿看一群人演戏强。 “皇上驾到——”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齐刷刷的起身,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明玉慢了半拍,被她额娘不动声色地在腰上掐了一把,才不情不愿地跟着站起来。 她低着头,只看得到自己绣着精致花纹的鞋尖。 明玉能感觉到,一道沉甸甸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头顶。 她头垂得更低了。 别看我,别看我,看不见我…… 她在心里默念着。 “众卿平身,入座吧。” 众人谢恩后,才敢重新落座。 明玉也跟着坐下,悄悄松了口气。 她决定从现在开始,就当个锯了嘴的葫芦,专心致志地对付面前的食物,争取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然而,事与愿违。 她刚拿起筷子,就感觉那道视线又黏了过来。 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明玉的后背瞬间绷紧了。 她能感觉到周围那些命妇、格格们若有若无的目光,都在她和皇上之间来回逡巡。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存心让她难堪是不是? 明玉气得牙痒痒,却又发作不得,只能假装什么都没感觉到,埋头夹了一块水晶肘子。 她狠狠地咬了一口,仿佛咬的是某个讨厌的人。 坐在主位上的康熙,将她那点小动作尽收心底。 小丫头还挺有脾气。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却没有喝,只是漫不经心的转动着。 宴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可明玉却食不知味。 那道目光就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当一道烤鹿肉被端上来时,那道目光里的兴味更浓了。 明玉的动作一顿。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在林间空地上,他递过来的那块烤肉。 他说:“尝尝,朕的手艺。” 她当时饿极了,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接过来就吃了。 第68章 寒香见1 “皇上,今日可有兴致去翊坤宫用膳?臣妾备了您爱吃的火燎鸭。” 养心殿内,皇后乌拉那拉·如懿端着一盏新茶,声音温婉,姿态端庄,一举一动皆是国母的典范。 弘历正批着奏折,闻言头也未抬。 “再说吧,朕今日事多。”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透着一股子不耐烦。 如懿捧着茶盏的手僵在半空,面上却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 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桌子一角,柔声道:“皇上政务繁忙,也要保重龙体。” 弘历“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如懿垂下眼睫,掩去那一闪而过的失落。 “皇上。” “寒部使臣已在太和殿候着了,说是……带来了寒部第一美人,献给皇上。” 弘历批阅奏折的笔一顿。 他抬起头,面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瞳仁里却燃起了一点兴趣。 “哦?第一美人?” 他放下笔,站起身来,掸了掸龙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摆驾太和殿。” “朕倒要看看,是怎样的绝色,敢称第一。” 如懿跟在他身后,指甲悄然掐进了掌心。 又来了。 这紫禁城,永远不缺美人…… 太和殿。 钟鼓齐鸣,百官肃立。 弘历高坐于龙椅之上,神情倦怠,指间一枚翠玉扳指被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 殿下,寒部使臣正用着蹩脚的汉话,歌功颂德,说着臣服的漂亮话。 弘历听得心不在焉。 战败之国,能说出什么花来。 无非是些求饶乞怜的陈词滥调。 他身侧的如懿,凤冠霞帔,仪态万方。 她能感受到弘历的百无聊赖,心中竟生出一丝隐秘的快意。 看吧,再美的美人,再动听的言语,于这位天子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为表我部诚意,特献上我部瑰宝,寒部第一美人——寒香见!” 使臣话音落下,殿门外,一阵清越的驼铃声由远及近。 伴随着异域风情的鼓乐,一道纤丽的身影缓缓步入大殿。 她身着寒部特有的白色衣裙,裙摆上缀满了细小的银铃,随着她的步伐,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响声。 女子脸上蒙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纱。 殿中百官,无不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窥这“第一美人”的真容。 弘历也终于来了精神,他坐直了身子,停止了转动扳指的动作。 弘历龙心大悦,抬手示意。 鼓点密集,带着踏破草原的豪迈。弦乐高亢,裹挟着雪山之巅的寒风。 这充满异域风情的旋律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方才还昏昏欲睡的文武百官,此刻全都精神一振,齐刷刷地望向殿门。 在万众瞩目之下,寒香见动了。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她的舞姿,与弘历见过的任何一个妃嫔都不同。 宫中的舞蹈,讲究的是一个“媚”字,扭腰摆臀,是为了取悦君王。 而她的舞,带着雪山的圣洁与草原的野性。 每一个舒展,每一次跳跃,都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力量与美感。 白色的裙摆被劲风扬起,上面的银铃发出“叮铃铃”的脆响,清越动听,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白纱飞扬,偶尔会露出一角惊心动魄的轮廓。 是高挺的鼻梁,是莹润的下颌。 “嘶——” “此女只应天上有……” “寒部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窃窃私语声在殿中响起,但很快又被那激昂的鼓乐所淹没。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道白色的身影牢牢吸住。 龙椅之上,弘历看得痴了。 他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双手死死攥住了龙椅的扶手。 指间那枚他把玩了半日的翠玉扳指,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转动,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他的世界里再也容不下殿中百官,容不下这富丽堂皇的太和殿。 只剩下那抹白色身影。 第69章 寒香见2 她是谁? 她从哪里来? 为何她的舞姿能让他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他只知道,他要她。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她! 这简直是老天爷送给他的绝世珍宝! 坐在弘历身侧的如懿,是离他最近的人。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甚至能听到他那陡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如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殿中那个白衣女,舞姿愈发奔放。 她看着弘历前所未有的失态,心中警铃大作。 她见过太多美人被送进这紫禁城,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弘历也曾为某个妃嫔流连几日,但从未有过此刻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如懿端放在膝上的手,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掐得生疼。 她面上依旧是母仪天下的端庄,可谁也看不到,她凤袍下的身躯正在微微发抖。 是嫉妒?还是恐惧? 或许,都有。 舞蹈已然进入高潮。 殿中的鼓点愈发急促,仿佛骤雨敲打着芭蕉叶,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 寒香见的身影,在鼓点中化作了一道白色的旋风。 她旋转着,跳跃着朝着那龙椅靠近。 所有人都沉醉在这场视觉与听觉的盛宴之中。 寒香见旋转的身影,几乎要贴到御案之前。 就在此刻,她那双一直藏在面纱后的眸子,骤然变得冰冷凌厉。 电光火石之间! 一柄匕首从她宽大的袖中滑出。 她借着最后一个旋转的姿态,完美地掩盖了自己的杀意,整个人欺身到了御前! 银光一闪! 那柄匕首直取弘历的咽喉! 这一下兔起鹘落,快到了极致!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啊——!” 离得最近的李玉,吓得魂飞魄散,一张脸瞬间没了血色。 “护驾!有刺客!护驾!” 他的声音直接劈了叉。 “锵!” “锵啷!” 御前侍卫的反应堪称神速。 几乎在李玉发出尖叫的同一时间,离龙椅最近的凌云彻已经腰刀出鞘。 一声清脆的金属交击声响彻太和殿,却又戛然而止。 凌云彻的刀,稳稳地停在了寒香见的脖颈前。 只差一寸。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方才还沉醉在异域舞姿中的文武百官,此刻一个个面如土色,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刺客! 行刺皇上! 这可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要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奴才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陪葬! 龙椅之上,弘历的身体还是僵硬的。 方才那一道银光,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过去的。 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匕首上淬着的寒意。 可他没有感觉到恐惧。 他的魂,仿佛还停留在方才那场奔放狂野的舞蹈里。 直到凌云彻的刀横在了那道白色身影的颈前,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弘历的目光终于从那柄落在地上的匕首,移到了持匕首的人身上。 白纱已然在方才的搏杀中滑落,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眉如远山,肤若凝脂,五官深邃立体,带着一种不属于中原的、极具攻击性的美。 美得让人窒息。 美得让人心颤。 第70章 寒香见3 可那双眼睛…… 那双清澈如天山雪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和求饶。 只有一片死寂和恨意。 她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弘历的心,被这道目光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她想杀他。 这非但没有激起他的怒火,反而让一股占有欲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要她。 眼看凌云彻的手腕就要用力压下,血溅当场。 “住手!” “不许伤她!” 凌云彻的手生生顿住,刀锋死死抵在寒香见的肌肤上,却再也不敢寸进分毫。 他脸上的表情,是全然的不可置信。 皇上……在说什么? 让他住手? 不许伤了这个女刺客? 他是不是听错了? 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傻眼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同款的懵逼。 ……好像有哪里不对? 刺杀君王,不是应该立刻拖出去,凌迟处死,再诛她九族吗? 皇上非但不怒,反而……出言维护? 这世界是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坐在弘历身侧的如懿,是反应最快的那一个。 当弘历那一声“住手”脱口而出时,她就有一种预感。 这个女人,这个叫寒香见的女人…… 将会是她这一生,最可怕的敌人。 不是之一。 是唯一。 弘历对她的迷恋,已经超越了她的想象。 他甚至可以为了她,罔顾自己的性命与君王的尊严! 几个侍卫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夺下了寒香见手中的匕首。 寒香见被两个侍卫左右钳制住,动弹不得。 可她没有挣扎。 她只是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龙椅上的男人。 那眼神里居然没有阴谋败露的颓败,也没有求生不得的恐惧。 弘历却好像被那眼神蛊惑了一般。 他竟完全无视了君王的仪态,亲自走了下来。 “退下。” 他走到寒香见面前,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那两个侍卫懵了,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动。 “朕说,退下!” 侍卫们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松开了手,连滚带爬的退到了一边。 偌大的太和殿,只剩下弘历和寒香见,遥遥相对。 一个,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 一个,是阶下之囚,待死刺客。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弘历看着眼前这张倔强而美丽的脸,心脏跳得飞快。 他知道,他此刻的举动,在所有人看来,都是疯了。 但他不在乎。 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她死。 他必须为这荒唐的一切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弘历缓缓转身,面向已经石化的文武百官。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强行挤出一个“朕早已看穿一切”的淡定表情。 “众爱卿,怕是误会了。” “此乃寒部献舞的特殊礼节。” “刀锋向君,并非行刺,而是为献上自己的性命与忠诚。” “其意为,寒香见及身后的整个寒部,愿将身家性命,尽数托付于大清天子!” “是你们大惊小怪,惊扰了朕的贵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第71章 寒香见4 所有人都被皇上这番清新脱俗的强行解释给秀得头皮发麻。 还能……这么解释的吗? 把匕首都捅到脸上了,叫“献上忠诚”? 这是什么新型的投名状?我们读书少,您可别骗我们! 寒部的礼节这么别致的吗?一言不合就掏刀子? 那以后寒部使臣上朝,是不是得人手发一个金钟罩铁布衫? 百官们一个个低着头,肩膀都在微微耸动,显然是在用尽毕生的力气憋着那句已经冲到嗓子眼的“卧槽”。 这也太离谱了! 简直是把所有人的智商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跪在地上的寒部使臣本来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以为今天自己和整个使团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听到皇上这番话,他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这是皇上在给他们,不,是在给那个胆大包天的公主找台阶下啊! 这是何等的圣眷!何等的天恩! 他瞬间热泪盈眶,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 “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啊!” 使臣一边磕头,一边用他那蹩脚的汉话,激动地解释道:“正是如此!这正是我部最高、最神圣的‘献心之舞’!” “舞者需将自己的心脏——也就是匕首,献给最尊敬的人!” “方才香见公主只是太过投入,太过敬仰天子龙威,才会……才会失了些分寸,惊扰了圣驾!臣罪该万死!” 他一边说,一边砰砰砰地磕头。 有了寒部使臣的“官方认证”,弘历的这番鬼话,似乎……好像……勉强能站住脚了。 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 弘历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这个使臣很上道,回头可以赏他个百两黄金。 他转过身,再次看向寒香见。 他以为,自己这番“救美”的英雄行径,至少能换来她一丝半点的感激。 然而并没有。 寒香见的脸上,依旧是那片化不开的冰雪。 她看着弘历,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弘历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但他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更有挑战性了。 很好。 够辣,够野。 朕喜欢! 他对着寒香见,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很迷人的微笑。 “公主,受惊了。”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来人。”弘历扬声道。 “传朕旨意,寒部圣女寒香见,性情刚烈,深得朕心。” “特封为‘容’字,赐号容嫔,居承乾宫。” “赏金百两,玉如意十对,各色绸缎百匹!” 旨意一下,全场再次陷入死寂。 嫔位! 一个刚刚才行刺过皇帝的女人,转眼之间就被封为了主位嫔。 这晋升速度,坐火箭都没这么快吧? 皇上这是疯了?! 如懿站在弘历身后,听到这个册封,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站立不稳。 她死死地扶住身边宫女的手,才没有当场失态。 容嫔…… 好一个“容”字。 是“容貌”的“容”吗? 皇上这是在昭告天下,他就是看上了这个女人的脸! 何其讽刺! 何其荒唐! 她乌拉那拉·如懿,从宝亲王府的侧福晋,到如今的皇后,花了整整二十年。 而这个女人,只用了一支舞,一把匕首。 就轻易得到了无数宫中女子梦寐以求的一切。 凭什么?! 她是皇后。 她要维持国母的体面。 弘历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皇后的异样。 他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眼前这个白衣女子身上。 他以为,这样的恩宠,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感动得涕泗横流,跪地谢恩。 然而,寒香见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冷如雪。 “我,不,稀,罕。”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弘历的脸上。 弘历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了。 整个太和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堪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有人…… 居然有人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拒绝皇帝的册封? 还说……“不稀罕”? 这姐们儿是真勇啊! 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真的不想活了? 弘历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帝王的威严被一个女人踩在了脚下,碾得粉碎。 所有人都觉得,下一秒,皇上就会暴怒,下令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拖出去喂狗。 然而…… 弘历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有个性。”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朕,就喜欢你这不稀罕的劲儿。” 第72章 寒香见5 “哎,王大人,你刚才看清了吗?那匕首都快贴到皇上鼻子了!” “李大人,小点声!你不要命了?皇上说了,那是‘献心之舞’!” “献心……这心献的,差点把咱们所有人的心都吓停了!” “谁说不是呢。以后寒部再来使臣,我是不敢站前排了,我怕他们献着献着,顺手把我也给‘献’了。” “最离谱的是,这刺客……哦不,这位‘贵客’,转头就给封了嫔!还是主位!住承乾宫!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嘘!慎言!天理和王法,不就是龙椅上那位爷一句话的事儿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压得极低,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离谱”二字。 皇上今天这操作,突出一个随心所欲,主打一个为爱发电! 简直是把他们这些臣子的智商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跪在地上的寒部使臣,直到被太监扶起来时,腿还是软的。 他感觉自己刚在鬼门关门口跳了一套最炫民族风。 刺激!太刺激了! 但他现在顾不上后怕,心里只剩下狂喜。 香见公主……不,现在是容嫔娘娘了!她这一刀,不仅没给寒部带来灭顶之灾,反而捅出了一个泼天的富贵! 皇上这是被他们公主的绝世容颜和独特个性给迷住了啊! 天佑寒部!天佑寒部啊! 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对着弘历离去的背影又磕了几个响头。 如懿僵着身子,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离开了。 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有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身为皇后,丈夫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为了一个刚行刺过他的女人神魂颠倒,甚至不惜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这让她沦为了整个紫禁城的笑话。 她的脸火辣辣地疼,仿佛被人当众掌掴。 “皇后娘娘,”身边的容珮低声提醒,“该回宫了。” 如懿这才回神,她整理了一下仪容,重新端起了那副母仪天下的架子。 “去养心殿。” 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是皇后,她有责任劝谏君王,不能让他被美色所惑,做出更荒唐的事情来。 然而,她才走到养心殿门口,就被李玉拦了下来。 “娘娘吉祥。” “皇上呢?”如懿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回娘娘,皇上正在里头……亲自审问那位……容嫔娘娘。”李玉斟酌着用词。 “审问?本宫看是抚慰吧。” 李玉的头埋得更低了。 “让开,本宫要见皇上。” “娘娘,这……”李玉一脸为难,“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任何人?也包括本宫吗?” “娘娘,您就别为难奴才了。皇上正在气头上……哦不,是正在兴头上,您这会儿进去,怕是……” 就在这时,殿门从里面被拉开。· 弘历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地看着如懿。 “皇后,你好大的威风,在朕的养心殿门口大闹。” 他的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厌烦和警告。 如懿的心沉了下去。 第73章 寒香见6 他为了那个女人,竟如此不给她颜面。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担心皇上,那寒女来历不明,野性难驯,将她单独留在皇上身边,万一她再生歹意……” “够了!”弘历不耐烦地打断她,“朕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来教朕做事。” “容嫔是朕的女人,不是什么寒女。” “朕累了,皇后也回吧。” 说完,他看也不看如懿一眼,“砰”的一声,关上了殿门。 殿门合上的那一瞬间,隔绝了两个世界。 她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容珮赶紧上前扶住她。 “娘娘,咱们回吧。” 如懿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她缓缓转身,一步一步走回她的翊坤宫。 那背影,竟有几分萧索。 养心殿内。 弘历屏退了所有宫人,偌大的殿宇只剩下他和寒香见两个人。 殿内燃着上好的龙涎香,温暖如春。 弘历坐在桌边,亲自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刚才在太和殿,吓坏了吧?”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仿佛刚才那个在殿外对皇后冷言冷语的人不是他。 寒香见站在殿中央,一动不动。 她不看他,也不说话。 弘历也不恼。 他觉得她这样子酷毙了。 “朕知道,你们寒部有自己的规矩。刚才在殿上,是朕的侍卫鲁莽了,惊扰了你的‘献心之舞’。” 他继续自说自话,试图为自己的荒唐言论找补。 “朕已经下旨,封你为容嫔,赐居承乾宫。那是董鄂妃住过的宫殿,宫里的陈设都是最好的。你若是不喜欢,朕再叫人给你换。” “你喜欢吃什么,用什么,尽管开口。这紫禁城里,只要你要,只要朕有,全都给你。” 他许诺着一个又一个的赏赐,以为这些能打动眼前的美人。 可寒香见依旧毫无反应。 她甚至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欠奉。 弘历的耐心终于耗尽了。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是天子,是这天下的主宰。 他放下身段,如此低声下气地讨好一个女人,换来的却是彻底的无视。 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你到底想怎么样?” “朕已经给了你无上的荣宠,你还不知足吗?” 寒香见终于有了动作。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清冷如雪的眸子,第一次正视他。 那里面没有感激,没有惶恐,只有化不开的仇恨和鄙夷。 弘历的心,又被狠狠撞了一下。 “你为什么要行刺朕?”他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近,属于帝王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给朕一个理由。” 寒香见看着他,终于开口。 “只为给我未婚夫——寒企报仇!” “是你的铁蹄,踏碎了我的家园!是你,杀死了我的爱人!他要不是为了追我,怎么会遇上雪崩?!” 未婚夫? 寒企? 弘历的脑子“嗡”的一声。 所以,她不是为了族人献身,而是为了给她的情人报仇? 一股无名之火瞬间从弘历的心底窜起,烧得他理智全无。 第74章 寒香见7 他为了她,不惜与满朝文武为敌,不惜与皇后反目,甚至不惜颠倒黑白,撒下弥天大谎! 他以为自己是拯救美人的英雄。 搞了半天,他只是个自作多情的冤大头! 而这个女人心里,自始至终都装着另一个男人! 凭什么! 话音未落,寒香见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她猛地抬手,从发髻间拔下一根尖锐的银簪,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心口狠狠刺去! 她要随她的爱人而去! 这肮脏的皇宫,这虚伪的男人,她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不要!” 弘历大惊失色,想也没想飞扑上前。 电光火石之间,他竟然用自己的手掌生生握住了那银簪! “噗嗤!” 尖锐的簪尖瞬间刺穿了他的掌心。 鲜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迅速染红了他明黄色的龙袍,也染红了寒香见白色的衣裙。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寒香见愣住了。 她看着他掌心不断涌出的鲜血,看着他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一时忘了动作。 弘历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死死地攥着那根簪子,另一只手铁钳一般扣住她的肩膀,双目赤红地对着她低吼:“朕不许你死!” “没有朕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你的命是朕的!是朕的!” 养心殿内乱成一团。 李玉带着太医和宫人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 皇上满手是血,却死死地抓着一个女人的手不放。 “皇上!皇上您龙体要紧啊!” 李玉吓得魂飞魄散,带着哭腔就跪下了。 太医们也慌了手脚,提着药箱就冲了上去。 “快!快给皇上包扎!” 弘历却一把推开上前的太医。 “滚开!”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寒香见。 “都给朕滚出去!” “皇上……” “朕说滚!” 众人被他这副疯狂的模样吓住了,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殿门再次被关上。 弘历这才松开手,那根沾满了他鲜血的银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你看,你还是伤到朕了。” “这下,太和殿上那番说辞,才算真的圆上了。” 他用这只受伤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将一缕血迹抹在了她洁白无瑕的肌肤上。 那画面,诡异又凄美。 “从今往后,你就是朕的人了。” “生,是朕的人。” “死,也得是朕的鬼。” 疯子。 这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弘历手掌受伤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后宫。 慈宁宫里,刚礼佛结束的太后,听到消息,手里的佛珠“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皇帝被那个寒部女子刺伤了手?” “回太后,千真万确。养心殿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皇太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这像什么话?!” “一个亡国献女,行刺君王,非但没有被处死,反而伤了皇帝!这要是传出去,大清的颜面何在?皇帝的威严何在?” 第75章 寒香见8 “摆驾养心殿!哀家倒要看看,那个狐媚子到底长了什么三头六臂,能把皇帝迷成这样!” 与此同时,翊坤宫的如懿也得到了消息。 听到容珮的禀报,动作一顿。 “伤了手?” “是,听说是为了拦住容嫔自尽,被簪子刺穿了手掌。” 好一个“为爱奋不顾身”! 好一个情深意重! 他对自己这个结发妻子,何曾有过半分这样的紧张和在意? “娘娘,太后已经往养心殿去了。咱们也……” “不必了。”如懿打断了容珮,“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她太了解弘历了。 他现在正在兴头上,谁去劝,谁就是他的敌人。 果然,不出如懿所料,太后在养心殿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弘历以“朕要静养”为由,连门都没让太后进。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在殿外骂了一通“孽障”,最终也只能拂袖而去。 连太后都奈何不了他。 这一下,后宫众人算是看明白了。 这位新来的容嫔,是真的要上天了。 紧接着,一道更加震惊朝野的圣旨,从养心殿传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寒部女子寒香见,淑慎性成,柔嘉维则,深得朕心。念其初入宫闱,水土不服,特许其保留寒部服饰与习俗,不必行满蒙跪拜之礼,不必遵循宫中部分规矩,以示恩宠。钦此。” 李玉尖着嗓子,在承乾宫门口念完这道圣旨。 整个紫禁城,都炸了。 炸得外焦里嫩。 保留原有服饰和习俗? 不必行跪拜之礼? 这是什么概念? 这相当于给了她一个“法外治权”! 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嫔位,就算是皇后,甚至是皇太后,都没有这样的殊荣! 消息传开,六宫震动。 各宫各院,类似的不满和嫉妒,正在疯狂滋生。 无数双眼睛,都淬着毒一般,齐刷刷地盯向了那座曾经荣耀无比,如今又将迎来新主人的宫殿——承乾宫。 一场针对新宠的风暴,已然在酝酿之中。 而此刻,翊坤宫内。 如懿正端坐着品茶,面上看不出喜怒。 一个身影匆匆从殿外走来,是海兰。 “姐姐。”海兰福了福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愤懑。 “姐姐,您都听说了吗?皇上也太偏心了!那个寒香见,不过是个刺客,皇上不仅不治她的罪,还给了她那样的特权,这让姐姐您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如懿放下茶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皇上是天子,他想宠谁,是他的自由。” “可这也太过了!保留服饰,不行跪拜,这简直是把祖宗的规矩踩在脚下!传出去,天下人会怎么议论皇上,怎么议论姐姐您这个皇后?” 如懿沉默不语。 海兰见状,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 “姐姐,您是皇后,不能任由她这么嚣张下去。这后宫,总得有个规矩。咱们不能明着来,但……总有办法让她知道,这紫禁城,到底是谁的天下。” 如懿抬起手,看了看自己修剪得宜的指甲。 “本宫乏了。” “海兰,你也退下吧。” 海兰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姐姐好好歇着。” 第76章 寒香见9 养心殿内。 弘历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明黄的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看着触目惊心。 可他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真正疼的地方,在心里。 “未婚夫……寒企……”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舌尖尝到的全是苦涩和嫉妒。 他堂堂大清天子,富有四海,竟会输给一个死人? 凭什么! 他不服。 他不仅要得到她的人,还要把那个叫寒企的男人,从她的心里连根拔起,挫骨扬灰! 接下来的几天,弘历彻底罢工了。 奏折堆成了山,军机大臣们在殿外求见,全被李玉用“皇上龙体抱恙,正在静养”的理由给挡了回去。 朝堂上下怨声载道,都说皇上被寒部来的妖女迷了心窍,要步上那商纣王的后尘了。 可弘历全不在乎。 他现在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如何攻下寒香见那座冰封的心防。 强攻不行,那就智取。 他将那个已经吓破了胆的寒部使臣又召进了宫。 弘历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和蔼可亲,仿佛是在跟老朋友拉家常。 “不必拘谨,朕今日找你来,就是想多了解一些寒部的风土人情。” 使臣受宠若惊,屁股只敢沾半个凳子,腰杆挺得笔直。 “皇上想知道什么,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弘历慢悠悠地端起茶盏,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说起来,容嫔的那个未婚夫,叫寒企是吧?朕听说,是你们寒部的第一勇士?” 使臣心里“咯噔”一下。 他就知道,皇上对这事儿耿耿于怀。 这可是道送命题,答不好,脑袋就要搬家。 他脑子飞速运转,小心翼翼地措辞:“回皇上,寒企……确实曾是我部勇士。但要说第一,那可万万不敢当。在我部,真正的第一勇士,只有天子您这样的盖世英雄才配得上!” 一记彩虹屁先送上。 弘历不置可否,继续问道:“哦?那你说说,他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穿什么样的衣服?” 使臣冷汗都下来了。 皇上这是要干嘛? 打听情敌的穿衣风格?这是什么清奇的思路? 他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寒企的生平喜好,从爱吃的食物到常穿的服饰风格,全都交代了个底朝天。 “……寒企他,最爱穿一身白色的骑装,袖口和领子都滚着雪狐的毛边,腰上总挂着一柄镶嵌了绿松石的弯刀……” 弘历听得入了神。 一个鲜活的的男人形象在他脑中逐渐清晰起来。 他挥了挥手,让使臣退下。 使臣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了。 弘历独自坐在殿中,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在他心里疯狂滋长。 她不就喜欢他那个样子吗? 那朕,就变成他的样子。 朕倒要看看,当心心念念的人以另一种方式活生生地站在面前时,她还怎么拒绝! 李玉的眼皮子跳了一整天。 他现在觉得,跳的不是眼皮,是他的小命。 万岁爷疯了。 谁家好皇帝,放着堆积如山的奏折不批,跑去内务府,亲自盯着绣娘赶制一套……胡服? 那衣服的样式,李玉光是听着都觉得离谱。 宽袍大袖,滚着毛边,腰上还得配一把弯刀。 第78章 寒香见10 这穿上哪是天子,分明是草原上哪个部落的套马汉子。 可皇上偏就兴致高昂。 甚至还对着镜子比划了半天,问他:“李玉,你看朕穿这身,像不像你们说书里的大英雄?” 李玉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跪在地上,用尽毕生的词汇量,夸皇上“英明神武,龙章凤姿,穿什么都威风凛凛,气吞山河”。 他感觉自己的膝盖都快跪出老茧了。 终于,这身挑战祖宗审美的奇装异服做好了。 弘历迫不及待地换上。 他屏退了所有人,只带着李玉,雄赳赳气昂昂地杀向了承乾宫。 一路上,宫女太监们看到这副打扮的皇上,吓得纷纷跪地,头都不敢抬。 大家心里都在犯嘀咕:这是唱的哪一出?皇上莫不是中邪了? 承乾宫内,寒香见正坐在窗边发呆。 窗外的宫墙很高,把天空切割成一块四四方方的豆腐。 她进宫的这些天,一句话都没说过。 送来的山珍海味,她不碰。 赏下的绫罗绸缎,她不看。 她就像一尊美丽的冰雕,没有灵魂,没有温度。 直到殿门被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当看清来人的装扮时,寒香见那双死水般的眸子终于掀起了滔天巨浪。 是那样的衣服。 是寒企最喜欢穿的款式。 一样的白色,一样的滚边,甚至连腰间佩刀的样式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可穿着这身衣服的,却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弘历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心中一喜。 他往前走了几步,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香见,你看……” 他想说,你看为了你,我愿意变成他。 然而,后面的话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香见的眼睛里都是怒火。 她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弘历面前。 她没有看他,而是看着他身上那件刺眼的白衣。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沾满了世间最肮脏污秽的东西。 “脱下来。” 弘历脸上的温柔笑容僵住了。 “香见,你说什么?” “我让你,脱下来!” “你不配!” “你不配穿他的衣服!” “你这个杀人凶手!刽子手!” 她像是被彻底激怒的雌豹,猛地伸出手去撕扯他身上的衣服。 指甲划过布料,发出刺耳的“嘶啦”声。 弘历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后退了一步。 他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惊喜”,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香见!你冷静点!” 他抓住她挥舞的手腕,他的力气很大,她的手腕瞬间就红了一圈。 “你弄疼我了!”寒香见挣扎着,可男女力量悬殊,她根本挣脱不开。 “朕不想伤害你!朕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开心?” “你穿着我爱人的衣服,站在我面前,问我为什么不开心?” “弘历,你是在炫耀吗?” “炫耀你杀了他,抢走了我,现在还要扮演他,来彻底地羞辱我,占有我的一切?” “你觉得,这很好玩吗?!” 他引以为傲的“深情”,在她的眼中不过是一场恶劣又残忍的闹剧。 第79章 寒香见11 弘历的脑子嗡嗡作响。 他不懂。 他真的不懂了。 他放下了天子的尊严,为她颠倒黑白,为她忤逆太后,为她与皇后反目。 现在,他甚至愿意变成另一个人来讨好她。 为什么? 为什么她就是看不到? “是!” 弘历被她的话彻底激怒,口不择言地吼了出来。 “朕就是炫耀!” “他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朕!是大清的天子!” “你的人是朕的,你的心,也必须是朕的!” 他猛地一用力,将她整个人都扯进怀里。 “放开我!” 寒香见在他怀里疯狂挣扎,拳打脚踢。 可她的那点力气,对他而言,不过是猫抓痒痒。 “朕不放!” 弘历双目赤红,彻底被嫉妒烧昏了头。 “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朕!你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朕的怀里!” 他低下头,想要用一个吻来宣告自己的主权。 就在这时,寒香见忽然不动了。 她停止了挣扎,只是抬起头看着他。 “你碰我一下,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 “我说到做到。” 弘历的动作,生生顿住。 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这个女人,真的会死。 弘历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他缓缓的松开了自己的手。 寒香见得到了自由,立刻踉跄着后退几步。 她厌恶的看了看自己被他碰过的地方,然后当着他的面,狠狠地撕下了那块衣袖! “别再让我看到你穿这身衣服。” “恶心。” 说完她转身就走,背影决绝,再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只留下弘历一个人,穿着那身可笑的“戏服”,站在空旷冰冷的宫殿里。 …… “砰!” 养心殿里,一个上好的青花瓷瓶被狠狠砸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李玉和一众宫人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皇上从承乾宫回来,就一直是这副要杀人的样子。 龙袍换胡服的惊天大瓜,早就在宫里传遍了。 “皇上去承乾宫cospy容嫔的亡夫,结果被人家给骂出来了!” “真的假的?这么刺激?” “千真万确!我表姐的姑妈在承乾宫当差,亲眼看见的!皇上出来的时候,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我的天,咱们这位皇上,真是为爱痴狂第一人啊!” “什么为爱痴狂,我看是鬼迷心窍!堂堂天子,为了个女人,脸都不要了!” 宫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看向承乾宫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一丝丝的幸灾乐祸。 弘历坐在龙椅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恶心?”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字,心口像是被刀子反复剜刮。 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他想发火,想下令把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拖出来,让她知道什么叫天威难测! 可是一想到她那双决绝的眼睛,他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怕。 他怕她真的会死。 强攻不行,角色扮演也不行…… 那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她看自己一眼? 弘历的脑子,又开始以一种清奇的角度运转起来。 她之所以这么决绝,这么抗拒,是不是因为这里不是她的家? 她在这里没有归属感,所以才会一心求死? 对!一定是这样! 第80章 寒香见12 她怀念她的家乡,怀念她的族人,怀念她的一切…… 那朕,就把她的家,搬到紫禁城来! “李玉!” “奴才在!”李玉吓得一个哆嗦。 “传朕旨意,召工部、内务府所有主事大臣,立刻到西苑候旨!” “朕,要给容嫔,建一座新宫殿!” 西苑,瀛台。 工部尚书、内务府总管大臣等一众官员,跪在地上,听着皇上那堪称异想天开的计划,一个个面如死灰。 “在西苑临水之地,建一座宝月楼。” 弘历指着地图,意气风发。 “要完全按照寒部的建筑风格来建,穹顶、彩窗、壁画……一样都不能少!” “楼内所有的陈设、用具,都要有寒部特色。朕要把所有从寒部带来的工匠、厨师、侍女,全都安置进去。” “朕要让容嫔住在里面,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样!”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寒香见住进新家后,对他展露笑颜的模样。 然而,底下的臣子们,脸都绿了。 一位白发苍苍的户部老臣颤巍巍地出列,叩首道:“皇上,万万不可啊!” “国库刚刚经历西北战事,本就空虚。如今又要大兴土木,耗费巨资,只为博一女子欢心……这,这恐非明君所为,必将引得天下非议啊,皇上!” “是啊皇上!”工部尚书也硬着头皮劝谏,“如此规模的宫殿,从设计到完工,至少需要三年五载,耗费白银,恐不下百万两!请皇上三思!” “三思?朕看是你们想造反!” 弘历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朕用自己的钱,给自己的女人盖座房子,关你们什么事?” “国库空虚?那就从朕的私库里出!朕的内帑,还拿不出这区区百万两吗?” “朕告诉你们,这件事,朕心意已决!谁再敢多说一个字,就给朕滚回家养老去!” 帝王一怒,雷霆万钧。 所有人都被他这股不讲道理的霸道给震慑住了,再也不敢出声。 开什么玩笑? 为了一个女人,连国库和内帑都分不清了? 这已经不是宠爱了,这是昏聩! 皇上,是真的疯了。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翊坤宫。 如懿正在修剪一盆兰花,听到容珮的禀报,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一片最茁壮的叶子。 “为她一人,建一座宫殿?”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他还是宝亲王,她是他最宠爱的侧福晋。 他曾指着院子里的一株青樱树对她说:“朕以后,要为你建一座种满了青樱花的宫殿,就叫‘青樱台’。” 那时候的少年意气,言犹在耳。 可如今,他要为另一个女人,耗费百万巨资,建造一座举世无双的宝月楼。 而她这个皇后,却只能守着这座冰冷的翊坤宫,和一个早已破碎的诺言。 何其讽刺。 “娘娘,”容珮担忧地看着她,“您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皇上此举,已经不是后宫争宠的小事,这关系到国本,关系到皇上的声誉啊!” “您是皇后,只有您的话,皇上或许还能听进去一二。” 如懿沉默了许久。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剪刀,站起身。 “去养心殿。” 第81章 寒香见13 她不能再逃避了。 作为妻子,她可以心死。 但作为皇后,她必须劝谏。 这是她的责任。 养心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如懿屏退了左右,殿内只剩下她和弘历两个人。 她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端庄。 “皇上,臣妾听闻,您要在西苑为容嫔兴建宝月楼?” 弘历正对着宝月楼的图纸看得入神,闻言连头都没抬,不耐烦的“嗯”了一声。 “皇上,臣妾恳请您三思。” 如懿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 “自古帝王,当以勤政爱民为本,雨露均沾为德。您如今独宠容嫔一人,已引得前朝后宫议论纷纷。若再为她一人,耗费巨资,动摇国本,史书上会如何记载您?天下百姓又会如何看待您?” “您是一国之君,不能因一己之私,失了君王体面,寒了天下臣民之心啊!” 她的话,说得恳切至极,合情合理。 换做是以前的弘历,或许会认真听进去。 可现在的弘历,心里只有那个白衣胜雪的身影。 任何阻碍他讨好寒香见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哪怕这个人,是他的皇后。 弘历猛地抬起头,将手中的图纸狠狠摔在桌上。 “够了!” 他怒视着如懿,那眼神里的厌烦和冰冷狠狠刺进如懿的心里。 “皇后,你好大的威风!朕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臣妾不是……” “你不是什么?”弘历冷笑一声,步步紧逼,“你不就是嫉妒吗?” “嫉妒朕对香见好,嫉妒朕肯为她花心思,嫉妒她得了承乾宫,马上又要住进宝月楼!” “如懿,朕真是看错你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鄙夷。 “朕以为,你身为皇后,当有容人之量。朕以为,你和宫里那些只知道争风吃醋的女人不一样!” “可你呢?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尖酸!刻薄!” “不过是建一座宫殿而已,就让你上纲上线到动摇国本?你这皇后,当得可真是称职啊!” “善妒成性!”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善妒…… 他竟然说她善妒。 这是对一个后宫女人,尤其是对一个皇后,最恶毒的指控。 她为他操持后宫,为他维系前朝,为他平衡各方势力。 她所做的一切,在他眼里,竟然只剩下“嫉妒”二字。 多年的情分,多年的相知相守,在这一刻被他亲手碾得粉碎。 如懿的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她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愤怒而面目狰狞的男人,忽然觉得无比的陌生。 那个会拉着她的手,叫她“青樱”的少年郎,早就死在了时间里。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是皇后,她不能失态。 “原来在皇上心里,臣妾就是这样的人。” “是臣妾,自作多情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缓缓地转过身,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走出了养心殿。 第82章 寒香见14 弘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胸中的怒火不但没有平息,反而烧得更旺了。 他觉得她最后那个眼神。 她凭什么? 她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 他没有错! 错的是她!是她不懂他! 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一股压抑而诡异的氛围之中。 宝月楼的工程,在弘历的强硬命令下,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无数的能工巧匠被征召而来,珍贵的木材、石料、琉璃瓦,像流水一样从全国各地运往京城。 整个西苑,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日夜不休。 而这一切只为了那个住在承乾宫里,连一句话都懒得跟皇帝说的女人。 后宫的妃嫔们,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流言蜚语,嫉妒怨怼,像毒草一般在紫禁城的各个角落疯狂蔓延。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弘历,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西苑监工,对着图纸指点江山。 然后,再去承乾宫,看一眼那个依旧对他冷若冰霜的女人。 他不跟她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一会儿。 仿佛只要看到她,他今天所有的烦躁和疲惫就都能烟消云散。 他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无比伟大的事。 等宝月楼建好了,她看到那座完全属于她的宫殿,一定会感动的。 到那时候,她就会明白他的心意,就会对他笑,会投入他的怀抱。 而此刻,翊坤宫深处。 海兰正焦急地在如懿面前踱步。 “姐姐!您就真的不管了吗?” “现在宫里宫外都传遍了,说皇上为了妖妃,不理朝政,大兴土木,是亡国之兆啊!” “再这样下去,不仅是皇上,连您的后位,连五阿哥的前程,都要受到影响了!” 如懿正临摹着一幅字帖,闻言,手里的笔顿了一下,一滴墨,污了整张纸。 她放下笔,淡淡地开口。 “管?” “海兰,你告诉我,要怎么管?” “我去劝了,换来的是一句‘善妒成性’。太后去劝了,连养心殿的门都没进去。” “这个天下,都是他的。他想做什么,谁又能拦得住?” 她的声音里,满是化不开的疲惫和失望。 海兰看着她心如死灰的样子,又心疼又着急。 她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闪过一抹狠厉。 “姐姐,既然劝不动皇上,那我们就只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了。” “那个女人,她不该活在这世上。” “只要她消失了,皇上自然就会清醒过来,一切也都会回到正轨。” 如懿猛地抬起头,厉声喝道:“海兰!不许胡说!” “本宫是皇后,断不能行此龌龊之事!” “可是姐姐!” “够了!”如懿打断她,“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海兰看着她决绝的样子,知道再劝无用。 她咬了咬唇,躬身告退。 走出翊坤宫,殿外的冷风一吹,海兰脸上的担忧和焦急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算计。 姐姐心善,不愿动手。 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被那个女人毁掉。 为了姐姐,为了五阿哥。 有些脏活,总要有人来做。 第83章 寒香见15 弘历在养心殿里,气得差点把房顶给掀了。 他想不通。 他真的想不通! 他堂堂天子,放下身段,为爱cospy,结果被正主嫌弃恶心? 这上哪儿说理去!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一股邪火在他胸口横冲直撞,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李玉!” “奴才在!” 李玉连滚带爬地进来,膝盖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去!把皇后给朕叫来!” 弘历的声音里淬着冰碴子。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女人之间,总该有共同语言吧? 皇后不是自诩贤良淑德,最会劝人吗? 行,朕就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你去给朕把人劝好了!劝她吃,劝她喝,劝她别再寻死觅活! 你要是劝不好…… 弘历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皇后,也别当了。 …… 翊坤宫。 如懿刚送走海兰,正觉得心力交瘁,就听见外面李玉尖细的嗓音。 “皇后娘娘,皇上请您去一趟养心殿。” 如懿的心猛地一沉。 她现在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那里。 最不想见的人,也是他。 “知道了。” 她扶着容珮的手,缓缓站起身,重新戴上那副端庄温婉的皇后假面。 养心殿内,气氛压抑。 弘历没让她坐,就让她那么站着。 “皇后,朕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如懿垂着头,不说话。 “去承乾宫,劝劝容嫔。” “让她吃饭,让她活下去。让她明白,待在朕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弘历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你是皇后,这是你的分内之事。” “办好了,之前的事,朕既往不咎。办不好……” 他没说下去,但那威胁的意味,已经堵到了如懿的喉咙口。 何其荒唐! 何其羞辱! 他让她这个正宫皇后,去给他的新宠做思想工作? 去告诉另一个女人,被他宠爱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如懿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她不能发作。 她不能拒绝。 “臣妾……遵旨。” 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弘历满意了。 “去吧。” 如懿走出养心殿,外面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痛。 她从未觉得,紫禁城的天空,如此灰暗。 她身后,弘历看着她孤绝的背影,没有半分愧疚。 他的思绪,早已飞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为什么? 她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自己? 弘历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他不懂。 这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 承乾宫。 如懿来的时候,寒香见正坐在窗边。 她还是那身白衣,不施粉黛,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仿佛这满室的富丽堂皇,都成了她的陪衬。 “容嫔。” 如懿的声音很淡。 寒香见连头都没回。 如懿也不在意,她挥退了左右宫人,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她们二人。 “本宫知道,你不愿留在这里。” “皇上的心意,想必你也清楚。他不会放你走的。” 如懿自顾自地说着。 “你这样不吃不喝,作践的只是自己的身子,于事无补。” 第84章 寒香见16 寒香见依旧沉默。 如懿看着她的侧影,心中那股被压抑的嫉妒和屈辱,又翻涌了上来。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女人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他全部的爱和疯狂? 而自己,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换来的却只有猜忌和厌弃。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换了一种方式。 “你想死,是吗?” “想去陪你的未婚夫,寒企。” 听到“寒企”两个字,寒香见的肩膀动了一下。 有反应了。 如懿继续说道。 “你想死,很容易。这宫里,想死的方法太多了。一根簪子,一条白绫,甚至绝食几天,你就能如愿以偿。” “可是,你死了以后呢?” “你以为,你是为爱殉情,轰轰烈烈?” “错了。” “你死了,不出三天,就会被宫里的人彻底遗忘。皇上或许会伤心一阵子,但他很快就会有新的宠妃。这紫禁城,最不缺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女人。” “而你呢?” “你只会成为史官笔下,一个‘红颜祸水’的符号,一个‘狐媚惑主’的妖女。” “至于寒企……” “谁会记得他?” “他会成为一个笑话。一个连自己的未婚妻都保护不了,最后让她惨死在仇人宫里的窝囊废。” “人们会说,哦,就是那个倒霉蛋啊,未婚妻被皇帝抢了,可怜。” “过不了多久,连这个名字,都不会再有人提起。” “他曾经的勇武,他对你的爱,他的一切,都会随着你的死,烟消云散,被埋进历史的尘埃里,再也无人问津。” “你死了,就是亲手抹去了他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你,甘心吗?” 寒香见的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是啊。 她死了,谁还记得寒企? 她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一个叫寒企的少年,是那样英勇,那样温柔。 他会在月下为她弹奏冬不拉,会在雪地里为她追逐最美的雪狐。 他会用最亮的星星,来形容她的眼睛。 这些美好的,珍贵的记忆,如果连她都忘了,那这个世界上,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不。 不可以。 寒香见猛地转过头。 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如懿。 那是求生的光。 “我该怎么做?” “活下去。” “不但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好好的。” “只有你活着,只有你圣宠不衰,人们在谈论你的时候,就永远绕不开寒企这个名字。” “你的存在,就是他存在过的最好证明。” “你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清的皇帝,费尽心机,也只能得到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女人。” 寒香见看着如懿,仿佛在看一个魔鬼。 可这个魔鬼的话,却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报复。 对,她要报复。 不是用死亡,而是用活着。 她擦干眼泪,缓缓站起身,对着如懿,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多谢皇后娘娘指点。” “从今天起,臣妾会好好吃饭,好好活着。” 如懿看着她,心情复杂。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做的事,是对是错。 …… 慈宁宫。 太后听着底下嬷嬷的汇报,手里的佛珠捻得飞快。 “你说什么?皇帝为了那个女人,穿上了胡服?” “回太后,是。这事儿宫里都传遍了。听说皇上打扮成寒部勇士的模样去了承乾宫,结果被容嫔给骂了出来,还把衣服给撕了。” “啪!” 皇太后将手里的佛珠狠狠拍在桌上,一串上好的蜜蜡佛珠,瞬间断裂,珠子滚了一地。 “荒唐!荒唐至极!” “他不要脸,大清的皇室还要脸!” “为了一个亡国献女,扮作胡人丑角,成何体统!这要是传出去,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 她之前只是觉得弘历被美色所迷,有些失了分寸。 现在看来,这根本不是分寸的问题。 这是要被妖女迷得亡国的节奏啊! 那个寒香见,绝对不能留。 尤其是,绝对不能让她生下子嗣! 一个有寒部血统的皇子,由这样一个能把皇帝迷得神魂颠倒的母亲抚养…… 太后不敢再想下去。 第85章 寒香见17 “来人!” “去把皇后给哀家请来!” 皇太后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很快,如懿就被请到了慈宁宫。 皇太后屏退了左右,殿内只剩下心腹嬷嬷和她们二人。 昏暗的光线下,皇太后的脸显得格外阴沉。 她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让嬷嬷端上了一个托盘。 托盘上,是一碗漆黑的汤药,散发着一股浓重苦涩的味道。 如懿的心,咯噔一下。 “皇帝被妖女所惑,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哀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毁了大清的江山。” “你是皇后,母仪天下。当为皇帝分忧。” “这碗药,你亲自去一趟承乾宫,以你皇后的名义,赐给容嫔。” “告诉她,这是哀家的意思,也是她想安稳活下去,必须付出的代价。” 如懿的手,瞬间冰凉。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药。 那是能让一个女人,永世不能再做母亲的绝子汤! 太后这是要她,去当这个刽子手! “太后……” 如懿的声音都在发颤。 “这……这若是让皇上知道了……” “他不会知道!” 皇太后打断她。 “你只说是你自己做的。他就算再宠那个女人,难道还会为了她,废了你这个皇后不成?” “哀家在,谁也动不了你的后位!” “可你若是不做……皇后,你该明白,一个无能的、不能为君分忧的皇后,哀家和皇帝,留着何用?” 一边是弘历可能降下的雷霆之怒。 一边是太后和后位的双重压力。 如懿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臣妾……领旨。” 太后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情,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去承乾宫。” 皇后的仪仗,浩浩荡荡,一路朝着承乾宫而去。 承乾宫内。 寒香见刚刚用完午膳。 在如懿上次劝说过后,她想通了。 死,太容易了。 活着,才是对他最狠的报复。 她要活下去,要看着他爱而不得,要让他永远记得,他得到了她的身,却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 她要让寒企这个名字,成为他一辈子的心头刺。 所以她开始吃饭,开始配合太医的调理。 她要养好身子,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好好地活下去。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太监尖细的通报声。 “皇后娘娘驾到——” 寒香见放下手中的书卷,没什么表情。 很快,如懿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依旧是那副端庄华贵的模样,凤袍加身,气势迫人。 “都退下吧。” 如懿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承乾宫的宫人们不敢怠慢,纷纷躬身退了出去。 容珮为如懿搬来一张椅子,就在寒香见的对面。 偌大的宫殿,瞬间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还有那碗不知名的汤药。 如懿没有绕弯子,她亲自将那碗漆黑如墨的汤药,推到了寒香见的面前。 寒香见只闻了一下,就明白了。 她出身寒部,自幼跟着族中的萨满学习草药,对这些东西再熟悉不过。 这是断子绝嗣的药。 而且,是药性最烈,绝无可能逆转的那一种。 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惊慌,甚至连一点波澜都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如懿。 这个大清的皇后,亲手端着一碗绝子汤,来到了她的面前。 是为了嫉妒?还是为了固宠? 不。 她没有说话,只是端起了那碗药。 “多谢。” 她轻声说道。 这两个字,让如懿猛地一震。 谢? 她谢什么? 谢自己断了她做母亲的权利? 如懿完全无法理解。 寒香见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 “我本就不想生下他的孩子。” “皇后娘娘这一碗药,是帮我。” “断了我的念想,也断了他的痴心妄想。” “从此以后,我便再无后顾之忧,可以安安心心的只为寒企一个人活。” 第86章 寒香见18 说完,她端起那碗漆黑的药,没有丝毫犹豫,凑到了唇边。 那股浓重到化不开的苦涩药味,瞬间钻入鼻腔。 寒香见正要一饮而尽。 “住手!” 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弘历一身明黄龙袍,裹挟着滔天的怒气,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 他刚刚处理完西苑宝月楼的图纸,心里念着那个清冷的身影,便来了承乾宫。 谁知刚到殿外,就听见如懿遣散了所有宫人,他心中顿生警惕。 他悄悄走近,恰好就听见了寒香见最后那几句诛心之言。 什么叫“断了他的痴心妄想”? 什么叫“安安心心的只为寒企一个人活”? 怒火与嫉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寒香见端着药碗,马上就要喝下去的画面。 而如懿,就坐在对面,冷眼旁观! “砰——!” 弘历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狠狠一掌拍在寒香见的手腕上。 那只青釉瓷碗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寒香见手腕吃痛,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撞在身后的窗棂上。 她看着地上的碎片,再看看满脸暴怒的弘历,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弘历的心脏,却因为后怕而疯狂地抽搐着。 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再晚来一步,会发生什么。 他猛地转过身,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还端坐在椅子上的如懿。 “你好大的胆子!” 如懿怎么也没想到,弘历会在这时候突然出现。 “皇上……臣妾……” 然而,弘历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用尽了男人全部的力气,狠狠地甩在了如懿的脸上。 巨大的力道让她整个人都站立不稳,头上的凤钗“叮叮当当”散落一地,狼狈地摔倒在地。 如懿捂着自己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耳朵里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打了她? 为了另一个女人,他竟然亲手打了她这个皇后?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可再痛,也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那颗被她小心翼翼守护了多年的心,在这一巴掌之下,被彻底打碎。 她缓缓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张脸,她爱了半辈子。 曾几何时,他还是那个会拉着她的手,在宫墙下许诺未来的少年郎。 他会叫她“青樱”,会把得到的第一个蜜桔,剥好了送到她嘴边。 他会说:“青樱,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言犹在耳,可那个少年郎,已经死了。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为了新欢,可以肆意羞辱、践踏她尊严的陌生帝王。 多可笑啊。 她费尽心机,走到今天,成为他的皇后,母仪天下。 到头来,却连一个宫妃的体面都不如。 弘历却没有半分心思去理会地上那个狼狈的女人。 他的眼里,心里,只剩下那个白衣胜雪的身影。 他快步走到寒香见身边,小心翼翼地拉起她被自己打红的手腕,声音里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和后怕。 第87章 寒香见19 “香见,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她有没有逼你?你别怕,有朕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紧张,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寒香见抽回自己的手,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冷冷的看着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狼狈不堪的如懿,什么话都没说。 可她的这个动作,在弘历看来,却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被吓得不敢说话。 这让他心中对如懿的恨意,又增添了千百倍! “毒妇!” 弘历转身,指着地上的如懿,怒不可遏地咆哮着。 “朕让你来劝她,你就是这么劝的?” “拿着一碗毒药来逼她喝?如懿,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能歹毒到这个地步!” “你简直是善妒成性!” 又是这三个字。 “善妒成性”。 如懿笑了。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她扶着冰冷的地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浑身却使不出一丝力气。 “皇上……”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在您心里,臣妾就是这样一个蛇蝎毒妇吗?” “为了争风吃醋,不惜用毒药去残害嫔妃?” “你不是吗?” “朕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你嫉妒香见,嫉妒朕对她好,所以你就想毁了她,对不对?” 他根本不听任何解释,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或者说,他只愿意相信,那个能让他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出去的理由。 如懿看着他,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了。 辩解? 还有必要吗? 在一个已经给你定了罪的人面前,所有的解释,都只会显得更加可笑。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挣扎。 “是。” 她轻声说。 “臣妾是嫉妒。” “臣妾嫉妒她能得到皇上全部的爱,嫉妒她能让皇上为她疯狂,为她不顾一切。” “臣妾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所以臣妾想毁了她,想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个答案,皇上满意了吗?” 她自暴自弃的话语,非但没有让弘历消气,反而像是火上浇油。 “你……”弘历气得指着她,浑身发抖,“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来人!” 他对着殿外大吼一声。 李玉和容珮等人冲了进来,看到殿内这副剑拔弩张、一片狼藉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全部跪在了地上。 “皇上息怒!皇后娘娘息怒!” “把这个毒妇给朕拖出去!”弘历指着如懿,声音冷得掉冰渣。 “从今日起,禁足翊坤宫,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收回她的皇后册宝,给朕闭门思过!”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收回册宝,禁足宫中,这对于一个皇后而言,是仅次于废后的奇耻大辱! “皇上!万万不可啊皇上!” 容珮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娘娘是一时糊涂,求皇上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饶了娘娘这一次吧!” “夫妻情分?” “她拿着毒药要害别人时,怎么不想想夫妻情分?” “朕没有当场废了她,已经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了!” “拖出去!” 第88章 寒香见20 两个粗壮的太监上前来,一左一右架住如懿的胳膊,就要把她往外拖。 如懿没有挣扎。 她只是深深的看了弘历最后一眼。 那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爱慕与孺慕,只剩下死水一般的沉寂和荒芜。 然后,她转过头看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冷眼旁观的女人。 寒香见。 都说她是红颜祸水,可她什么都没做。 真正把她推向深渊的,是眼前这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何其讽刺。 如懿被两个太监粗鲁地拖出了承乾宫。 这一刻,她这个大清皇后,尊严扫地。 整个紫禁城,都将她视作一个笑话。 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弘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还未从盛怒中平复。 他转过身,想去安慰那个受了惊吓的“小可怜”。 可一回头,却对上了一双冰冷至极的眸子。 寒香见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现在,你满意了?” 她的声音,比这深宫的冬雪还要冷。 “你为了我,伤害了你的皇后。”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特别深情?” “你是不是在等我,对你感激涕零,然后投怀送抱?” 弘历脸上的怒气,瞬间僵住。 他不懂。 “香见,我是在为你出气啊!她那样对你……” “为我出气?” “你错了。” “你把你的皇后当成一条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现在,你又想把我变成另一条听话的狗吗?”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你只爱你自己。” “你爱的,是那个可以为了一个女人神魂颠倒、不顾一切的‘深情’的自己。” “你沉醉在这场自我感动的独角戏里,把所有人都当成了你的道具。” “皇后是,我也是。” 他弘历引以为傲的“深情”,被她毫不留情地撕开,露出了底下最不堪的自私和虚伪。 弘历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你……”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说的,好像都是对的。 “还有。”寒香见看着地上的那滩药渍,声音更冷了。 “那碗药,是我自己要喝的。” “是我求着皇后娘娘,让她帮我断了这不该有的念想。” “我不想生下你的孩子,一刻都不想。” “你听明白了吗?” 弘历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反复回响着她最后一句话。 “我不想生下你的孩子。” 为什么? 为什么! 他是大清的天子,多少女人挤破了头想为他生儿育女,巩固地位。 可她,竟然视他的子嗣为洪水猛兽? 巨大的屈辱感和挫败感,瞬间淹没了弘历。 他看着眼前这张美得不似凡人的脸,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他可以给她无上的荣宠,可以为她建造最华美的宫殿,可以为她废掉忤逆她的皇后。 他可以给她一切。 唯独,给不了她一颗甘愿为他停留的心。 “为什么……”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看看朕……” 寒香见没有再回答他。 她只是转身,走回窗边,重新坐下。 窗外的天,依旧是四四方方的一块。 她又变成了那尊没有灵魂的冰雕,将他彻底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只留下弘历一个人,站在一地狼藉的宫殿里。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一场精心策划的英雄救美,演到最后,却发现自己才是那个最可笑的小丑。 他以为自己赢了。 其实,他输得一败涂地。 第89章 寒香见21 皇后娘娘被皇上一巴掌打倒在地。 皇后娘娘的册宝被收回,禁足翊坤宫。 这些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一夜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清开国以来,皇后乃国母,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是皇帝的脸面。 即便帝后失和,也多是私下冷落,或是寻个由头体面废后。 何曾有过这般当着一个嫔妃的面,掌掴皇后? 一时间,宫里人心惶惶。 有人幸灾乐祸,巴不得如懿就此倒台,自己好有机会上位。 更多的人,则是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连中宫皇后都落得如此下场,她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嫔妃,岂不是更如蝼蚁一般,任由君王喜怒,随意践踏? 永和宫里,海兰则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姐姐被禁足,册宝被收,这跟废后有什么区别! 她派人去翊坤宫打探,却被门口的侍卫拦得死死的,连容珮的面都见不着。 皇上这次是下了死命令,要将翊坤宫变成一座真正的牢笼。 海兰心中又急又恨,那股子狠厉再次浮上心头。 都是那个寒香见! 若不是她,姐姐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而在遥远的蒙古嫔妃所居住的宫苑,气氛更是凝重到了极点。 颖妃巴林·湄若的宫中,几个出身蒙古王公贵族的嫔妃聚在一起,个个脸色铁青。 “颖妃姐姐,这事儿您怎么看?”恪嫔忧心忡忡地开口,“皇上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是啊!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就算真有什么不是,也该关起门来私下训诫。如今这般……这简直是将皇后的脸面,将我们整个后宫的脸面,都扔在地上踩啊!” 颖妃端坐在主位上,她听着姐妹们的议论,手中的奶茶早已失了温度。 “啪”的一声,她将茶碗重重顿在桌上。 “过分?这何止是过分!” “这分明是昏了头!” 她与如懿私交甚好,更敬重如懿作为皇后的端庄与担当。 在颖妃看来,皇后就是这后宫的定海神针,是她们这些远嫁和亲而来的蒙古嫔妃们的依靠。 如今,这根针,要被皇上亲手折断了。 “皇上为了一个女人,掌掴皇后,这事要是传出去,天下人会怎么看?史书会怎么写?” “更何况,皇后娘…娘是为了什么去承乾宫的?如今倒好,事情办砸了,全成了皇后娘娘的错!” “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颖妃越说越气,霍然起身。 “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 “皇后娘娘若是倒了,这后宫必然大乱。那个来路不明的寒香见,仗着圣宠,必定更加无法无天!” “到时候,还有我们这些人的好日子过吗?” “我们蒙古四十九部,世代与大清联姻,同气连枝。我们是皇上的妃子,也是大清的盟友!我们有责任,更有义务,劝谏皇上,让他迷途知返!” “姐姐说得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我们去找皇上说理去!” 颖妃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好!姐妹们,随我来!” “我们去养心殿!跪也要把皇上跪到清醒过来!” 第90章 寒香见22 说罢,她率先走出了殿门。 其余几位蒙古嫔妃对视一眼,也纷纷跟了上去。 她们浩浩荡荡,一路朝着养心殿而去。 天公不作美,方才还是阴沉沉的天,此刻竟淅淅沥沥下起了冷雨。 秋雨冰冷,打在人身上,寒意浸骨。 颖妃一行人来到养心殿前,被殿外的太监拦了下来。 “几位娘娘请留步,皇上正在里头处理政事,吩咐了不见任何人。” 颖妃看也不看那太监,目光直直地盯着养心殿紧闭的殿门。 “我们不进去,我们就在这儿等。” 说完,她在冰冷的雨水中,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她身后的恪嫔等几位蒙古嫔妃,也毫不犹豫的跟着跪下。 一排穿着华丽朝服的女子,就这么在养心殿前,跪成了一道倔强的风景线。 雨越下越大,很快就浸湿了她们的衣衫,华美的发髻也被雨水打得凌乱不堪,雨水顺着她们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养心殿的太监们都吓傻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后宫嫔妃,还是出身尊贵的蒙古王公之女,组团来皇帝门口长跪请愿? 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他们这些奴才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哎哟,我的娘娘们!这可使不得啊!” 李玉闻讯从殿里跑出来,撑着伞都来不及。 “这天寒地冻的,您们这又是何苦呢?快起来,快起来!有什么话,让奴才进去通传一声就是了!” 颖妃抬起头,雨水糊了她一脸,可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不必了。” “我们今日,就是来求皇上降罪的。” “皇上若是不出来,我们就不起来!” 李玉急得直跺脚。 他知道这位颖妃的脾气,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这可怎么办? 他不敢进去通报,怕触了皇上的霉头。 可就这么让她们跪着,万一跪出个好歹来,他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李玉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养心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弘历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口。 他其实早就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了。 承乾宫的那一地狼藉,和寒香见那几句诛心之言,让他一整晚都憋着一肚子无处发泄的邪火。 他觉得委屈,觉得愤怒,觉得自己的一片真心被所有人践踏。 他为了她,不惜跟皇后翻脸,不惜背负天下人的议论。 可她呢? 她不领情! 她心里只有那个死了的寒企! 他这个九五之尊,在她眼里,竟连个死人都不如!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颖妃带着蒙古嫔妃长跪不起? 要求他驱逐寒香见? 好。 好得很! 一个两个,都来跟他作对! 一个两个,都见不得他对香见好! 弘历的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宣泄口。 他一把推开殿门,看到的,就是颖妃那张倔强不屈的脸。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是在逼宫吗?” 众嫔妃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帝王威压吓得浑身一颤,纷纷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只有颖妃,依旧直直地迎着他的目光。 “臣妾不敢。” “臣妾只是恳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皇后娘娘乃六宫之主,纵有失德,也应按祖宗规矩处置,岂能因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受此奇耻大辱!” “那寒氏女入宫以来,惹得后宫不宁,前朝议论。如今更是害得皇上与皇后离心。此等祸水,实不该留于宫中!恳请皇上,将她驱逐出宫,以安后宫,以正视听!” 第91章 寒香见23 “祸水?” 弘历怒极反笑。 “在你们眼里,香见就是祸水?” “好一个颖妃!好一个巴林·湄若!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朕说话?” 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雨水打湿了他的龙袍,他却毫不在意。 他走到颖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朕敬你们蒙古各部是盟友,敬你们的父兄为大清镇守边疆,才给了你们几分体面。” “怎么,如今你们倒是蹬鼻子上脸,敢来教训朕了?” 弘历的语气充满了轻蔑和嘲讽。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身后的巴林部,又算个什么东西?” 颖妃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没想到,皇上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皇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臣妾……臣妾与蒙古四十九部,对大清,对皇上,向来是忠心耿耿啊!” “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就是联合起来,要挟君主?” “忠心耿耿,就是逼着朕,赶走朕心爱的女人?” “巴林·湄若,你别忘了!你们所谓的蒙古四十九部,不过是小小蛮夷!是我们大清的手下败将!” “朕能给你们荣耀,就能把它收回来!朕能让你们的部落繁荣昌盛,就能让你们一夜之间,回到茹毛饮血的时代!” “你居然敢拿你身后的部落来威胁朕?” “你就不怕,朕一怒之下,让你整个巴林部,乃至整个蒙古四十九部,都遭到报复吗?” 这话一出,不只是颖妃,在场所有蒙古嫔妃都吓得魂飞魄散。 她们只是后宫女子,她们的争斗,也仅限于后宫。 她们何曾想过,皇上会把这件事,上升到整个部族的存亡之上! 颖妃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她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愤怒而面目扭曲的男人,忽然觉得无比的陌生。 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虽然威严、但尚存理智的夫君。 这是一个被情爱冲昏了头脑,彻底疯魔的暴君! “皇上……” 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勇气,在“手下败将”这四个字面前,被击得粉碎。 弘历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的怒火却没有丝毫平息。 他觉得还不够。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挑战他权威的下场! 他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寒香见,是他的人,谁也动不得! “李玉!” “奴……奴才在!” 李玉哆哆嗦嗦地跪行上前。 “给朕备笔墨!” 他提笔,蘸墨,几乎是咬着牙,写下了一道措辞严厉的折子。 他不是要写给朝臣,也不是要颁布什么政令。 这是一封,直接发往蒙古巴林部的斥责诏书! “巴林王教女无方,纵其女干预后宫,要挟君上,实乃大不敬!” 写完,他将笔重重一掷,对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太监吼道:“八百里加急!立刻给朕送出去!” “嗻!” 那太监手忙脚乱地接过诏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整个养心殿前,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哗哗的雨声,和众嫔妃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颖妃呆呆地跪在雨中,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她不仅没能劝回皇上,没能救下皇后。 反而,连累了自己的父亲,连累了整个部落。 她成了巴林部的罪人。 弘历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仿佛在看一群碍眼的垃圾。 “都给朕滚。” “再有下次,就不是一道折子那么简单了。” 第92章 寒香见24 永寿宫内,烛火通明。 魏嬿婉斜倚在软榻上,纤纤玉指捻着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姿态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主子,您听说了吗?养心殿外头,可闹翻天了。” 春婵一边为她打着扇,一边压低了声音。 “颖妃带着那几个蒙古来的,去养心殿门口长跪不起,求皇上把那个容嫔赶出宫去呢。” 魏嬿婉将一颗葡萄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嚼着,甜腻的汁水在唇齿间漾开。 “结果呢?” “结果?结果皇上龙颜大怒,不仅把颖妃她们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说……还说蒙古四十九部不过是小小蛮夷,是大清的手下败将!” “听说皇上当场就写了斥责的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去巴林部,骂颖妃的父亲教女无方呢!” 魏嬿婉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颖妃,还真是个蠢的。” “平日里仗着自己是蒙古亲贵,在宫里横着走,真以为皇上会看她娘家的面子?” “如今可好,面子没挣着,里子倒丢了个干净,还把整个蒙古部落都给拖下了水。” “这后宫里,最要不得的,就是自作聪明。” 春婵连连点头,满脸的佩服:“主子说的是。还是主子您高明,坐山观虎斗,由着她们去闹。皇后倒了,颖妃也失了圣心,这宫里,可不就剩下您了嘛!” 魏嬿婉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葡萄梗子扔进盘里。 “话不能这么说。” “眼下这局面,皇上的心,可全都在承乾宫那位身上。” “皇后和颖妃,她们错就错在,跟皇上对着干。男人嘛,尤其是皇上这样的男人,你越是拦着他,他就越来劲。” “对付男人,得顺着他,哄着他。” 魏嬿婉缓缓站起身,走到镜前,端详着自己那张艳光四射的脸。 “皇上现在心里烦着呢,所有人都逼他,只有我不一样。” “我要去心疼他,要去替他分忧。”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春婵,去备着。本宫要去养心殿,给皇上送些安神的汤羹。” “是!” …… 养心殿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弘历胸中的那团邪火,从昨夜一直烧到现在,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他一脚踹翻了跪在殿前的颖妃等人,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快意,反而更加烦躁。 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全是寒香见那张冰冷的脸,和那句诛心的话。 “我不想生下你的孩子。” 为什么? 他到底哪里不好? 他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甚至为了她,不惜掌掴皇后,与整个后宫为敌。 可她就是不看他一眼。 就在这时,殿外太监通报。 “启禀皇上,炩嫔娘娘求见,说……说是给您炖了安神汤。” 弘历正要发火,斥骂一声“滚”。 可转念一想,炩嫔向来乖巧懂事,最会看人眼色,从不给他添堵。 或许,她能有什么法子。 “让她进来。” 魏嬿婉端着一个食盒,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她今日特意打扮过,一身水绿色的宫装,衬得她身段婀娜,眉眼间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第93章 寒香见25 “臣妾参见皇上。” 她福下身去,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臣妾听说皇上为了前朝后宫的事烦心,寝食难安,便自作主张,炖了些莲子羹,想给皇上清清火。” 弘历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你有心了。” 魏嬿婉将汤羹盛好,小心翼翼地捧到他面前,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皇上,臣妾知道,您心里苦。” “您对容嫔一片真心,天地可鉴。可……可容嫔她毕竟刚入宫,又是那样的性子,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 “臣妾斗胆,替皇上想了个主意。” “哦?你说说看。” 魏嬿婉心中一喜,连忙说道:“容嫔娘娘思念故土,咱们何不就将她的故土搬进宫里来?” “臣妾想着,可以从寒部挑选几个最好的厨子,专门给娘娘做家乡的饭菜。再选些能歌善舞的姑娘,给她排解寂寞。” “皇上您想啊,她日日夜夜生活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吃着家乡的饭菜,看着家乡的歌舞,日子久了,心里的那点执念,说不定就慢慢淡了。” “到时候,她看到皇上为她做的这一切,能不感动吗?” 弘历听着,原本阴沉的脸渐渐有了一丝光亮。 对啊! 魏嬿婉见他意动,再接再厉,身子不着痕迹地向他贴近了些,吐气如兰。 “皇上,臣妾还听说,寒部的女子,最是倾慕英勇的战士……”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柔若无骨的手,想要去抚平他龙袍上的褶皱。 那动作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衣角。 弘历却猛地站了起来。 他现在满心满脑都是那个绝妙的主意,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别的? “李玉!” “奴才在!” “传朕旨意!立刻派人去寒部,给朕找最好的厨子、舞女、绣娘!” 他兴奋地在殿内来回踱步,完全没注意到一旁僵在原地的魏嬿婉。 “对!还有宝月楼!西苑的宝月楼,也要加快进程!朕要在那儿,为她建一座独一无二的望乡阁!” 弘历越想越激动,一刻也等不及了。 他现在就要去告诉香见这个好消息! 他要让她知道,他为了她,又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 他大步流星地就往外走,经过魏嬿婉身边时,连眼角都没扫一下。 “皇上……” 魏嬿婉伸着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 她精心策划的温柔乡,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他满心欢喜地采纳了她的建议,却是为了去讨好另一个女人。 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个递梯子的工具人。 魏嬿婉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承乾宫。 好一个承乾宫! 好一个寒香见! …… “砰!” 承乾宫的殿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 弘历裹挟着一身的寒气与雨水,冲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临窗而坐的白色身影。 她还是那副样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 可越是这样,弘历心里的火就烧得越旺。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不由分说,从身后一把将她死死抱进怀里。 “香见!” 第94章 寒香见26 怀里的人,身子一僵。 然后,便再无反应。 她不挣扎,不反抗,甚至连一丝一毫的颤抖都没有。 就像抱住了一块冰。 一块捂不热,也融化不了的千年寒冰。 “你为什么不看我!” 他扳过她的身子,强迫她面对自己。 “你说话啊!” 寒香见的脸上,依旧是那副空洞的表情。 这表情彻底点燃了弘历心中压抑已久的疯狂。 他低下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寒香见终于有了反应。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拼命地想要推开他。 可男女之间悬殊的力量,让她的所有反抗都成了徒劳。 他将她抱得更紧。 “香见……香见……” 良久,他终于松开了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剧烈地喘息着。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浓重的鼻音,竟有了一丝哀求的意味。 “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你要我怎么样,才肯多看我一眼?”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个九五之尊,这个刚刚还在养心殿前斥骂妃嫔、威风八面的男人,此刻,却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她面前露出了最无助、最狼狈的一面。 寒香见偏过头,避开了他灼热的呼吸。 “皇上不必把时间都浪费在臣妾身上。” 她的声音,依旧是冷的。 “这宫里,有的是人愿意承欢膝下,您又何必执着于一个不情愿的人。” “不情愿?”弘历自嘲地笑了,“那你告诉我,谁是情愿的?” “是那个算计你的皇后?还是那群逼宫的蒙古女人?又或者是那个跑来献媚的炩嫔?” “香见,你知不知道?” 他捧着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 “自从你进宫以后,朕再也没有去过任何一个人的寝宫。” “这偌大的后宫,朕守着你一个人。” “朕的眼里,心里,早就装不下别人了。” 这番话,若是说给宫里任何一个女人听,只怕都要感动得涕泪横流,立刻以身相许。 寒香见听完,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波动。 但也仅仅是诧异而已。 她不在意。 他去不去别人那里,与她何干? 他心里装着谁,又与她何干? 她的心,早就随着天山上的那场大雪,随着那个叫寒企的少年,一起死了。 看着她毫无波动的脸,弘历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熄灭了。 他所有的深情,他引以为傲的专一,在她看来,竟是如此的一文不值。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暴虐,再一次缓缓地低下头,想要再次吻上那两片让他魂牵梦绕的唇。 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带着近乎卑微的试探。 然而。 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 寒香见只是轻轻的将头偏向了一边。 弘历的唇停在半空中。 那咫尺之间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天山之巅的万年冰雪,是他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弘历缓缓直起身子。 他想发火。 他想质问。 他想用最粗暴的方式,撕碎她这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伪装。 可最终,他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今晚,朕想留下来。” 第95章 寒香见27 他死死地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她再次激烈反抗,或是冷言嘲讽的准备。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 寒香见只是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平静的看了他一眼。、 “随你。”、 弘历却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随……随你? 她这是……同意了? 巨大的狂喜让他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竟然没有拒绝! 这算什么?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心,终于开始松动了? 是不是他做的这一切,终于有了回报? 弘历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一颗心在胸膛里疯狂地跳动着,砰砰作响,仿佛要冲破束缚,跳到她的面前去证明自己的存在。 “香见……” 他想说些什么,可一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咧着嘴,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重复着那两个字。 随你。 随你! …… 夜,深了。 承乾宫的宫人们早就被李玉遣散了下去,偌大的寝殿里,只剩下龙涎香袅袅的青烟,和两道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弘历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了床边。 他看着那个已经躺下的白色身影,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他小心翼翼地脱下外袍,动作轻得像个初入洞房的毛头小子,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温情。 当他终于躺到她身边时,整个人都还是僵硬的。 他侧过身,贪婪的看着她的侧脸。 她就那么安静地躺着,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昏黄的烛光下,投下一片好看的剪影。 她似乎已经睡着了。 弘历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壮着胆子,伸出手想要将她揽入怀中。 可指尖刚刚触碰到她冰凉的衣料,他就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 不行。 不能吓到她。 她今天肯让他留下,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他不能太心急。 弘历强行压下心头汹涌的欲望,只是满足地躺在她的身边。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感受着她的存在,他就已经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香见。” 他忍不住,轻声唤她。 怀里的人没有动静。 他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得意。 “朕已经下旨了,让他们去你的家乡,把最好的厨子都请来。” “以后,你想吃什么,就让他们做什么。” “还有歌舞,朕也让他们去找了。你们寒部的女子,最会跳舞了,对不对?” “到时候,朕让他们天天跳给你看。” “还有宝月楼,朕已经让他们加快工期了。朕要在那里,为你建一座望乡阁。楼要建得高高的,让你站在上面,就能看到家乡的方向。” 他说了很多。 把魏嬿婉的提议,添油加醋,变成了他自己深情款款的构想。 他以为,她听了会感动。 可身边的人,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第96章 寒香见28 他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说着,直到口干舌燥,才发现,她似乎真的已经睡熟了。 弘历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 没关系。 来日方长。 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让她看到自己的真心。 他满足地喟叹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哪怕只是抱着她睡觉,他也心甘情愿。 他以为自己会兴奋得一夜无眠,可或许是这两日耗费了太多的心神,没过多久,他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 翊坤宫。 与承乾宫那份诡异的“温馨”不同,这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宫门被两名侍卫牢牢守住,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殿内,没有掌灯。 如懿就那么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她的脸颊依旧高高肿起,火辣辣的疼。 可这点皮肉之苦,又怎么比得上心里的凌迟。 册宝被收,禁足宫中。 他甚至都没有给她一个辩解的机会。 那个男人,那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的尊严狠狠地踩在了脚下,碾得粉碎。 “娘娘……” 容珮端着一碗燕窝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摸索着走到她身边。 “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用一点吧。” “再这么下去,身子会熬不住的。” 如懿没有反应。 容珮看着自家主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如刀割,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娘娘,您别这样……” “皇上只是一时被那个狐狸精蒙蔽了心智,等他清醒过来,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 如懿在心里冷笑一声。 他不会后悔。 那个少年郎,早就死在了权力和欲望的洪流里。 现在的弘历,是一个为了新欢可以随时舍弃旧人的帝王。 他怎么会后悔? 他只会觉得,她这个皇后,碍了他的眼,挡了他的路。 “拿走。” “我不想吃。” “娘娘!” “出去吧!” 容珮被她这个样子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托盘“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燕窝粥洒了一地。 “奴婢……奴婢该死!” 容珮吓得连忙跪下。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 “谁在外面!” 如懿警惕地喝问。 “姐姐!是我!” 是海兰! 如懿心中一震,连忙起身,踉跄着走到窗边。 “海兰?你怎么进来的?” “我买通了换防的一个小太监,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海兰急得不行。 “姐姐,你怎么样了?他……他有没有再为难你?” “我没事。”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海兰将颖妃带人去养心殿请愿,反被弘历痛斥羞辱,甚至连累了整个蒙古部落的事情,飞快地说了一遍。 如懿听完,只觉得浑身发冷。 “姐姐,我们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 “那个寒香见,就是个祸根!只要有她在宫里一天,你就永无宁日!” …… 永寿宫内,烛火摇曳。 魏嬿婉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摘下头上的珠翠。 镜中的那张脸,美艳依旧,只是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柔媚,多了几分冷意。 “主儿,您就这么回来了?” 第97章 寒香见29 春婵在一旁为她捶着背,小心翼翼地开口。 “皇上……没留您?” 魏嬿婉拿起一根玉簪,看着簪头那点莹润的光,没有说话。 何止是没留她。 简直是将她视作了无物。 “主儿,您别生气。” 春婵见她不说话,心里也有些发慌。 “依奴婢看,那容嫔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仗着一张脸罢了,性子又冷又硬,跟个木头似的,皇上喜欢她,也不过是一时新鲜。” “等这股新鲜劲儿过去了,皇上自然会想起您的好。” “新鲜劲?” 魏嬿婉冷哼一声,将玉簪重重地拍在梳妆台上。 “你懂什么。” “男人这种东西,尤其是皇上这样的男人,最是犯贱。” “越是得不到的,他就越是想要。” “皇后和颖妃,她们错就错在,以为用身份和情分去压他,就能让他回头。” “真是蠢得可笑。” “她们根本不明白,皇上现在要的,不是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也不是一个家世显赫的宠妃。” “他要的,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一场能让他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能让他感动自己的爱情。” 魏嬿婉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 “他现在,就像一个被冲昏了头脑的赌徒,把所有的身家都押在了寒香见那个女人的身上。” “他输不起。” “所以,任何人劝他他都听不进去。” 春婵听得云里雾里。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魏嬿婉停下脚步,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志在必得的笑容。 “怎么办?” “当然是帮他了。” “他不是要赌吗?我们就给他加码!” “他不是觉得自己的爱很伟大吗?我们就让他爱得更惊天动地一些!” “他想为那个女人建宫殿,我们就帮他设计图纸。” “他想找她家乡的厨子,我们就帮他去寻访。” “我要做这宫里,最理解他,最支持他的人。” 春婵恍然大悟。 “主子高明!” “等到他把能给的都给了,能做的都做了,那个寒香见还是那副死人样子……” “到时候,他所有的深情都成了一场笑话,所有的付出都喂了狗。” “那时,他的爱,就会变成恨。” “而您……” 魏嬿婉走到窗边,看着承乾宫的方向,声音幽幽。 “而我,就是那个在他最狼狈,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唯一能给他温暖的人。” …… 第二日,天还未亮。 弘历就醒了。 他几乎是立刻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位置。 空的。 被褥甚至还是凉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坐了起来。 寝殿里光线昏暗,他环视一周,才在窗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已经穿戴整齐,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窗外。 仿佛,她一夜未睡。 昨夜那点好不容易滋生出来的温情和喜悦,瞬间被一盆冷水浇得干干净净。 他披上外衣,走到她身后。 “醒了怎么不叫朕?” 寒香见没有回头。 “看皇上睡得正熟,不敢打扰。” 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伸出手,想从身后抱住她。 可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肩膀的那一刻,她却不着痕迹的往前走了一步。 恰好避开了他的触碰。 弘历的手,就那么尴尬地僵在了半空中。 第98章 寒香见30 他以为昨晚的“随你”,是破冰的开始,是她心防松动的信号。 他兴奋了一整晚,连梦里都是她。 结果,天一亮,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她还是那个冷冰冰的寒香见。 弘历深吸一口气,缓缓收回了手。 他告诉自己,不能急,不能发火。 对付一块捂了一万年的寒冰,需要的是耐心,是水滴石穿的功夫。 他现在放弃,那之前所有的努力,岂不都成了笑话? “是朕孟浪了。” 弘历努力挤出一个自以为温和的笑容,绕到她面前。 “朕只是……太高兴了。” 高兴? 寒香见心里觉得荒谬。 他高兴什么?高兴可以睡在一个不情愿的女人身边? 还是高兴他身为帝王的权力,可以让他为所欲为?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那一方被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 弘历见她不理睬,也不恼。 他不觉得这是冷漠,他觉得这是她在害羞。 对,一定是这样! 昨晚她同意自己留下,今天早上只是还没适应两个人同床共枕的亲密关系,所以才有些疏远。 很合理嘛! 想通了这一点,弘历的心情又多云转晴。 “朕已经吩咐下去了,今日开始,整个内务府和御膳房,都以承乾宫为先。” “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只管开口,他们要是办不好,朕就摘了他们的脑袋!” 这番话,他说的豪气干云,充满了“为你,我愿与全世界为敌”的霸总范儿。 寒香见终于有了反应,她侧过头,那双清冷的眸子第一次正视他。 “皇上不必如此。” “臣妾别无所求。” “胡说!” 弘历立刻反驳,语气急切中带着宠溺。 “怎么会别无所求?你想家,朕知道的!” “朕已经想好法子了!” …… 一个金发碧眼的西洋画师正拿着炭笔,紧张地站在一旁,看到皇帝进来,吓得差点跪下去。 “参见皇上!” “免了。” 弘历摆摆手,指着那张几乎还是白纸的画,对寒香见说: “香见,你来看!朕让他给你画你的家乡!” “你跟他说,天山是什么样子的,雪莲花开在哪里,你们的帐篷又是如何排布。” “他说不明白,你就画给他看!” “朕要他把你们寒部的风光,一分不差地画出来!然后,朕就把这画挂在宝月楼里,不,朕把整个宝月楼都照着画里的样子给你重新修一遍!” 郎世宁听得冷汗直流。 皇上啊!您这是画画吗?您这是让我在紫禁城里搞异域风情主题乐园啊! 难度系数直接拉满了好吗! 寒香见看着那张白纸,又看了看弘历那张写满“快夸我”的脸。 他永远不懂。 她怀念的,不是天山,不是雪莲,不是帐篷。 她怀念的,是天山下的那个少年。 是雪莲旁边的那个笑脸。 是帐篷里与她许下白头之约的那个人。 没有了寒企,故乡也不再是故乡,只是一片会让她触景伤情的伤心地。 “皇上费心了。” 她淡淡的说了一句,便再无下文。 这反应,让弘历准备好的一肚子情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怎么回事? 她不该是感动得热泪盈眶,然后扑进自己怀里,娇羞地说一句“皇上,您对臣妾真好”吗? 怎么就这几个字? 而且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已阅,狗屁不通”? 难道是这个西洋画师长得不好看,影响了她的心情? 他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郎世宁,觉得很有可能。 “行了,你先下去吧!” “嗻……” 第99章 寒香见31 殿内又只剩下两个人。 弘历不死心,继续他的深情攻势。 “香见,你不喜欢画画,没关系。” “朕还准备了别的!” 他拍了拍手。 李玉立刻会意,领着一队提着食盒的太监鱼贯而入。 “开!” 随着李玉一声令下,食盒盖子被一一打开。 一股浓烈而霸道的烤肉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寝殿。 那是烤全羊的味道。 而且,不是御膳房惯用的那种温吞做法,是真正属于草原的,用最原始的香料,明火烤出来的焦香。 寒香见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她看到了食盒里那只被烤得金黄油亮的羊腿,上面还撒着她无比熟悉的孜然和香草。 那是只有寒部才有的独特香料。 弘历一直紧紧盯着她的反应,自然没有错过她那一瞬间的失神。 有戏! “这是朕特意派人,八百里加急从你们寒部附近快马运来的香料。” “御膳房的奴才们学了一晚上,才勉强做出这个味道。” “你尝尝,看地不地道?” 他亲手割下一块最鲜嫩的羊腿肉,用银签扎着,小心翼翼吹了吹,才递到她的唇边。 那股熟悉的味道,仿佛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记忆的闸门。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天山脚下。 篝火烧得正旺,寒企将烤得最好的那块肉割下来,也是这样递给她。 他笑着说:“你多吃点,吃胖了,冬天才不会冷。” 那时的天,很蓝。 那时的雪,很白。 那时的人,还在。 鬼使神差的寒香见张开了嘴,将那块肉吃了下去。 熟悉的味道在味蕾上炸开。 是故乡的味道。 也是……心碎的味道。 她垂下眼帘,又吃了一口。 再吃一口。 眼泪就掉了下来,砸进了那盘烤羊腿里,悄无声息。 弘历看到她吃了,还一连吃了好几口,整个人都快要飞起来了! 他终于找到了打开她心门的正确方式! 什么皇后,什么颖妃,什么魏嬿婉,都弱爆了! 还得是朕! 朕才是最懂她的人! 他完全没注意到寒香见那无声的眼泪,只当她是吃得太急,被美味感动到了。 “好吃吧!朕就知道你喜欢!” 弘历当即对着李玉大喊:“赏!重重地赏!” “整个御膳房,从总管到烧火的,全都赏!” “这个月的月例,翻倍!” 李玉连忙跪下磕头:“奴才替御膳房上下,谢皇上天恩!” 整个承乾宫的奴才们都跟着跪了一地,脸上全是喜气洋洋。 只有寒香见,默默地放下了银签,用手帕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她什么都没说。 弘历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也完全没心思去探究她细微的情绪变化。 “香见,今晚……朕还宿在承乾宫。” “郎世宁那副《天山雪景图》,朕今晚要亲自盯着他画完。” “你陪着朕,好不好?” 这一次,寒香见没有再用“随你”来敷衍。 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弘历觉得自己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她点头了! 这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开始接受自己了? 这巨大的进步,让他瞬间将之前所有的挫败感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觉得,自己离彻底征服这朵天山雪莲,只有一步之遥了! 第100章 寒香见32 翊坤宫。 这里的空气,和承乾宫的喜气洋洋,仿佛是两个世界。 阴冷,压抑。 海兰端着一碗刚炖好的血燕,走进了寝殿。 如懿还坐在窗边,维持着昨天的姿势,一动不动。 短短两天,她整个人就瘦了一圈,眼窝深陷,原本雍容华贵的脸庞,此刻只剩下憔悴和枯槁。 “姐姐,喝点东西吧。” 海兰将燕窝放在桌上。 “你再这样下去,身子就垮了。” 如懿仿佛没听见。 她的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姐姐!” 海兰急了,上前抓住她的手。 “你到底要作践自己到什么时候?” “为了那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值得吗?” 听到“男人”两个字,如懿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她缓缓转过头,看着海兰。 “外面……又怎么了?” 海兰深吸一口气,将刚刚从外面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海兰每说一句,如懿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 听到最后,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赏赐整个御膳房? 留宿承乾宫? 陪她看画? 他这是在做什么? 向天下人宣告,他为了那个女人,连六宫之主都可以弃之如敝履吗? 他把她的脸面都踩在了脚下! “噗——” 如懿气的不停的咳嗽。 “姐姐!” “快!快传太医!” “不……”如懿死死抓住她的手。 “不要叫人。” “海兰,我错了。” “我以为,这么多年的情分,总能让他念及一二。” “我以为,只要我还是皇后,他总会给我几分体面。” “是我太天真了。” “在他眼里,我这个皇后,连那个女人多吃一口肉都比不上!” “姐姐……” 海兰看着她的样子,心如刀绞。 “姐姐,你放心。”海兰反手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 “这件事,交给我。” “你不能再出面了,否则,他会把所有的账都算在你头上。” “我会替你,铲除这个祸根。” 从翊坤宫出来,海兰脸上的悲痛和担忧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去太医院,把张院判给我‘请’来。” “记住,要悄悄的,别惊动任何人。” “是。” 半个时辰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御医,被叶心半扶半架地带进了延禧宫的偏殿。 “微臣……参见愉妃娘娘。” 他不知道这位一向与世无争的愉妃娘娘,深夜召见自己,所为何事。 但宫里最近的风风雨雨,他有所耳闻。 能在这个时候被秘密召见,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海兰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碗的盖子,并不叫他起身。 “张院判,本宫听说,你有个孙子,今年刚过了院试,准备明年开春参加乡试?” 他猛地抬起头,满脸惊恐。 “娘娘……您……您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 海兰放下茶碗,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只是觉得,令孙前途无量,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太可惜了。” “比如,在考场上,被人搜出夹带了小抄。” “又或者,与同窗发生口角,失手打死了人。” “张院判,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赤裸裸的威胁,让张院判的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孙子,就是他的命根子,也是他全部的软肋。 而现在,这个软肋被眼前这位看似温柔的妃子,死死地攥在了手里。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张院判磕头如捣蒜。 “微臣愚钝,不知哪里得罪了娘娘,还请娘娘明示!只要微臣能办到的,一定万死不辞!” “很好。” 海兰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早已备好的方子,递到他面前。 “本宫要你,照着这个方子,配一种药。” 张院判颤抖着手接过方子,只看了一眼,便吓得脸色煞白,手一抖,方子掉在了地上。 “这……这……娘娘!此乃虎狼之药啊!” “此药阴损至极,无色无味,混入饮食之中,短期服用,可令女子体寒宫冷,难以受孕。” “若是……若是长期服用,药毒侵入骨髓,便会彻底断了女子的生育之路,终身不孕啊!” “娘娘,配制此等禁药,是诛九族的大罪!微臣……微臣不敢啊!” “不敢?” 海兰冷笑一声,一脚踩住了那张方子。 “你的意思,是宁愿看着你唯一的孙子,前程尽毁,身陷囹圄,也不愿帮本宫这个小忙?” “一边是诛九族,一边是你孙子一个人的前程。张院判,这笔账,你应该会算吧?” 张院判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一边是虚无缥缈,可能会被发现的诛九族之罪。 另一边,是近在眼前这位愉妃动动手指就能让他孙子万劫不复的威胁。 他挣扎了许久,终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叩首。 “微臣……遵命。” 海兰满意地点了点头。 “记住,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 第101章 寒香见33 “主儿,延禧宫那边有动静了。” 春婵压低了声音,凑到魏嬿婉耳边,神色紧张。 “奴婢买通的小太监说,愉妃娘娘昨夜秘密召见了太医院的张院判,两人在偏殿里待了快一个时辰才出来。” 魏嬿婉正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用蔻丹染着指甲,闻言,手上动作顿都未顿。 “哦?张院判?” 她吹了吹刚染好的指甲,嫣红的颜色衬得她手指愈发纤白。 “就是那个祖孙三代都在太医院当差,医术平平,就靠着资历混日子的老头儿?” “正是他。” 春婵急道:“主儿,这节骨眼上,愉妃找太医,肯定没安好心!她肯定是想对承乾宫那位下手了!” 魏嬿婉终于放下手,从镜子里看着春婵那张焦急的脸,忽然笑了。 “瞧你急的,天塌下来了?” “主儿!” “行了。”魏嬿婉转过身,捏起一颗葡萄送进嘴里,慢悠悠地说道:“她要动手,就让她动呗。” “啊?”春婵懵了。 主儿不是最恨那个寒香见吗?怎么还任由别人去害她? 魏嬿婉将葡萄皮吐在碟子里,擦了擦手。 “你当真以为,海兰能想出什么高明的招数?” “她这个人,跟在那个皇后身边久了,学了一身的阴狠,却没学到半分脑子。” “我猜猜看。” 魏嬿婉支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她无非就是想用药。要么,是想直接毒死寒香见,一了百了。” “要么,就是用些阴损的法子,让她伤了身子,比如……不能生了。” 春婵听得心惊肉跳。 魏嬿婉却嗤笑一声。 “蠢。” “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她以为皇上是什么人?她以为她面对的是什么局面?” “直接弄死寒香见?哈,那不是帮她成了皇上心口的朱砂,皇上不把整个后宫掀了给她陪葬才怪。到时候,别说她一个愉妃,就是她背后的皇后,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让她不能生……” 魏嬿婉冷笑。 “那就更可笑了。皇上现在被那个女人迷得五迷三道,满心满眼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痴梦。他巴不得寒香见这辈子只属于他一个人,孩子?那是什么东西?只会妨碍他谈情说爱罢了。” “海兰这么做,非但不能让皇上厌弃寒香见,反而会让皇上觉得,他的心上人受了天大的委屈,只会更加怜惜她,把她保护得更紧。” 春婵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才恍然大悟。 “那……那主儿,咱们就这么看着?” “看着?” 魏嬿婉脸上浮现出那种熟悉的,算计人心的笑容。 “当然不。” “咱们不但不能看着,还得‘帮’愉妃娘娘一把。” …… “承乾宫里,那个负责倒香炉灰的小太监,叫小路子,对吧?” “是的主儿,家里穷,还有个生病的娘,最是贪财。” “很好。”魏嬿婉满意地点头,“春婵,你亲自去一趟,带上银子,‘赏’给他。” “告诉他,富贵险中求。这事儿办好了,他娘的病就有着落了。办砸了,他这条小命,连同他家人的,也就到头了。” 第102章 寒香见34 春婵心领神会:“奴婢这就去。” “你们都听好了。” “等海兰的药送进承乾宫,让它安安稳稳地烧上两天。” “等到第三天,风雨交加的夜里最好。” “就让那个小路子,在去倒香灰的时候,‘不小心’手滑,把我们准备好的这个‘证物’,掉在承乾宫的宫门附近。” “进忠,你的人,要在那一刻,恰好‘巡逻路过’,当场将他‘人赃并获’。” 进忠的脑子飞速转动,瞬间明白了魏嬿婉的全盘计划,脸上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主儿高明!” 魏嬿婉缓缓坐回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 两天后,夜。 果然如魏嬿婉所料,下起了瓢泼大雨。 乌云压顶,雷声滚滚,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噼啪作响,仿佛要将这紫禁城给淹没。 承乾宫的偏僻角落,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提着一个沉重的香灰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 正是小路子。 他浑身都被雨水淋透了,冷得瑟瑟发抖,可怀里却揣着一个滚烫的东西,那是他全部的希望,也是催命的符咒。 他走到约定的地点,紧张地四下张望。 除了风雨声,什么也听不见。 他定了定神,按照吩咐,将香灰桶里的灰烬哗啦一下倒进指定的沟渠里。 就在他直起身子,准备离开的瞬间,他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整个人摔倒在泥水里。 一个东西从他怀里滚了出来,掉在不远处的积水中。 那是一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 就在这时,两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黑暗中闪了出来,手里的灯笼光芒一晃,正好照在小路子和那个香囊上。 “什么人!” “抓住他!” 小路子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跑,却被一只脚狠狠地踩住了后背。 “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啊!” 其中一个高个子太监捡起了地上的香囊,放到鼻尖闻了闻,又借着灯笼光看清了上面的绣样,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与同伴对视一眼,沉声道:“此事体大,立刻带走,去养心殿面见皇上!” ……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弘历刚从承乾宫回来,心情好得不得了。 虽然香见对他依旧不冷不热,但她今天多吃了一块他亲手喂的烤肉,还答应了陪他一起看画师作画。 这是多大的进步! 他甚至觉得,只要自己再加把劲,那座万年冰山,很快就要在他炙热的爱意里融化了。 他哼着小曲,正兴致勃勃的对着一张巨大的宣纸比比划划,那是郎世宁为他画的《天山雪景图》草稿。 “这儿,这儿的山要再高一点,要有那种直插云霄的气势!” “还有雪莲,要画得大一些,圣洁一些!对,就是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 他正说得起劲,殿门“砰”的一声被猛地推开。 进忠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皇上!皇上不好了!出大事了!” 弘历的好心情瞬间被打断,他不悦地皱起眉。 第103章 寒香见35 “大惊小怪!什么事值得你这副要死的模样?” “皇上!”进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抖,“承乾宫……承乾宫出事了!” 听到“承乾宫”三个字,弘历的心猛地一沉。 “香见怎么了?!” “回皇上,容嫔娘娘无事!是……是奴才的人,在承乾宫外抓到了一个行迹鬼祟的小太监,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 进忠高高举起双手,掌心里,正是那个被泥水浸湿的香囊。 被押进来的小路子早已吓得半死,一见到弘历的龙袍,立刻磕头如捣蒜,语无伦次地喊着:“皇上饶命!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奴才冤枉啊!” 弘历的脸色阴沉下来,他走过去,从进忠手里拿过那个香囊。 一股香味传来。 他皱了皱眉。 “一个香囊而已,你至于吗?” 进忠连忙磕头,急切地说道:“皇上!这香囊本身是无碍,可奴才瞧着这绣样眼熟,斗胆请皇上细看,这……这是不是愉妃娘娘最擅长的苏绣双面绣?” 愉妃? 弘历的脑子里立刻闪过那张倔强的脸,以及她身后那个永远清高孤傲的皇后。 进忠看他脸色不对,知道火候到了,立刻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重磅炸弹。 “皇上!奴才……奴才还斗胆,让相熟的太医瞧了瞧这里面的香料。太医说,这安神香若是单独使用,并无大碍。可若是……” 进忠顿了顿,仿佛不敢说下去。 “若是什么?快说!” “若是配上另一种药粉,混在饮食或熏香里,日积月累,便可令女子体寒宫冷,血气凝滞……最终,终身不孕!” 终、身、不、孕!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想起了香见那总是冰凉的手,想起了她那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他一直以为,那是她心情郁结所致。 原来…… 原来竟是有人在背地里,用如此阴毒的手段,日复一日地残害她! 他们竟敢! 他们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他捧在心尖上的人,下此毒手! 弘历一脚踹翻了身边的紫檀木长案。 桌上的笔墨纸砚、名贵摆件“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好!好得很!” “他们好大的胆子!” “查!给朕彻查!” 养心殿内,所有宫人都跪伏在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就成了皇帝怒火下的炮灰。 “从现在开始,没有朕的旨意,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紫禁城!” “把所有嫔妃,全都给朕叫到养心殿来!” “朕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进忠跪在最前面,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金砖,只是在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皇上……”进忠颤巍巍地开口,“那……这个小路子……” 弘历的目光落在那个早已吓得瘫软如泥的小太监身上,没有半分温度。 “先拖下去,打!给朕留着一口气就行!” “朕要让他亲口说出,他背后的人是谁!” “嗻!” 第104章 寒香见36 两个健壮的侍卫立刻上前,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小路子拖了出去。 弘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走到那张巨大的《天山雪景图》草稿前,手指抚过画上那片留白的天山。 那是她的家乡。 是他承诺要为她复刻的故土。 可现在,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就在他以为能护她周全的皇宫里,有人却想用最阴毒的手段,折断她的翅膀,让她永远枯萎。 终身不孕。 他不是没有想过子嗣,可现在她连手都都不愿意让他牵。 他甚至幻想过,她会为他生下一个有着和她一样清澈眼眸的孩子。 可即便没有孩子,他也不在乎! 他要的是她,是寒香见这个人! 他要她完完整整,健健康康地留在他身边! 任何想要伤害她的人,都得死! …… 暴雨之夜,整个后宫都被惊动了。 一队队面无表情的侍卫,手持腰刀,闯入各个宫苑。 “皇上有旨,所有小主娘娘,立刻前往养心殿候命!” 一时间,哭喊声,惊叫声,器物打碎的声音,此起彼伏。 刚刚睡下的嫔妃们被从温暖的被窝里拖出来,连妆都来不及化,就被宫人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推搡着送上轿辇。 人人自危,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不安。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永寿宫。 魏嬿婉早已穿戴整齐,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让春婵为她重新梳理了一下发髻。 “主儿,咱们也该动身了。” 魏嬿婉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是恰到好处的苍白和忧虑。 “急什么。” 她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好戏,才刚刚开场。” 当她赶到养心殿时,殿外的廊下已经跪了一片环肥燕瘦的女人。 往日里争奇斗艳的嫔妃们,此刻都像被雨打蔫了的鹌鹑,瑟瑟发抖,狼狈不堪。 魏嬿婉一出现,立刻成了焦点。 她是现在宫里也算有点地位,又是主动帮着皇上“追求”容嫔的人,大家都想从她脸上看出点端倪。 可魏嬿婉只是蹙着眉,一脸担忧地望着殿内,仿佛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心焦。 很快,翊坤宫和延禧宫的人也到了。 如懿走在前面,尽管脸色同样不好看,但身为皇后的仪态还在。她挺直了脊背,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嫔妃,带着一丝轻蔑。 海兰跟在她身后,脸色惨白如纸,脚步都有些虚浮。 当她的目光与魏嬿婉在空中交汇时,魏嬿婉甚至还对她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殿门大开。 “皇上有旨,所有小主娘娘,进殿回话!” 嫔妃们进去在看到殿内那一片狼藉和高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的弘历时,又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臣妾(嫔妾)参见皇上!” 弘历没有叫起。 “都来了?” “很好。” 他将那个被泥水浸湿的香囊,从案上拿起,扔到了大殿中央。 “谁能告诉朕,这是什么?” 香囊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上面的并蒂莲绣样在灯火下若隐若现。 没人敢说话。 第105章 寒香见37 弘历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蒙古嫔妃之首的颖妃身上。 “颖妃。” “臣……臣妾在。” “你前两日,不是很有胆色吗?不是敢带着你的人,去养心殿跟朕叫板吗?” 弘历的声音陡然拔高。 “怎么?现在哑巴了?” 颖妃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皇上息怒!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知错?朕看你们是毫无悔改之心!” “你们嫉妒香见得宠,所以抱团排挤她,在背后说她的坏话,甚至闹到朕的面前来!” “现在,更是变本加厉,用上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颖妃懵了。 “皇上!臣妾没有啊!臣妾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宫里行此巫蛊之事啊!求皇上明察!” “明察?证据确凿,你让朕怎么明察!” 他指着那个香囊。 “这东西,就是在承乾宫外发现的!而你们,是后宫里最恨不得香见去死的人!” “不是你们,还能是谁?!” 这盆脏水泼下来,颖妃百口莫辩,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身后的几个蒙古嫔妃更是吓得瘫倒在地,哭都哭不出来。 整个大殿,只有她们绝望的抽泣声。 就在这时,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皇上……”是魏嬿婉。 她跪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左右为难的样子。 “臣妾……臣妾斗胆,想请皇上,将那香囊拿近些,让臣妾瞧瞧。” 弘历皱了皱眉,但还是示意进忠将香囊递过去。 魏嬿婉只看了一眼,就猛地缩回了手,脸上露出震惊和不敢置信的神情。 “怎么了?”弘历沉声问。 “没……没什么……”魏嬿婉连连摇头,却又忍不住,偷偷地瞥了一眼海兰的方向。 这个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弘历的眼睛。 “说!” “臣妾不敢!”魏嬿婉“扑通”一声,重重地磕了个头。 “皇上恕罪,臣妾真的不敢说!” 她越是这样,弘历心里的疑云就越重。 “朕让你说!” 魏嬿婉这才“迫不得已”地抬起头。 “皇上……这……这香囊上的绣样,是苏绣的双面绣,针法细密,配色雅致……这后宫之中,能有这般手艺的,除了……除了愉妃娘娘,臣妾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所有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海兰的身上。 “不……不是我!” “皇上!是她!是她血口喷人!这个香囊不是我的!” 如懿的脸色也变了,她厉声喝道:“炩嫔!你可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单凭一个绣样,就想构陷愉妃,你安的是什么心!” 魏嬿婉立刻委屈的哭了起来。 “皇后娘娘明鉴!臣妾只是实话实说啊!愉妃姐姐的绣工冠绝后宫,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臣妾……臣妾也不愿意相信是娘娘做的,可这证据……” “够了!” 弘历一声怒喝,打断了她们的争吵。 “愉妃,朕再问你一遍。” “这个香囊,到底是不是你的?” “不是!真的不是!臣妾是被冤枉的!皇上,您想想,臣妾与世无争,怎么会去做这种事!” 第106章 寒香见38 “与世无争?”弘历笑了,那笑容里全是讥讽,“你和皇后情同姐妹,皇后的册宝被朕收回,禁足翊坤宫,你会甘心?” “你恨朕,恨香见,所以你想替你的好姐姐出气,对不对?!” “我没有!”海兰拼命摇头。 如懿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想要维持皇后的体面。 “皇上,此事尚未查明,您不能只听信炩嫔的一面之词,就定了愉妃的罪!这不合规矩!” “规矩?”弘历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跟朕讲规矩?这后宫最不讲规矩的就是你了!” “你纵容身边的人,对朕的宠妃下此毒手,这就是你的规矩?” “你身为皇后,嫉妒成性,毫无容人之量,这就是你母仪天下的规矩?!” 他每说一句,如懿的脸就白一分。 那个曾经在她面前自称“弘历”的少年,此刻看着她的目光,只有厌恶和冰冷。 她的尊严,被他再一次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来人!去延禧宫!给朕仔仔细细地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皇上!”海兰彻底崩溃了。 一旦搜宫,张院判给她的那些药材和方子,就再也藏不住了。 她瘫倒在地,嘴里只剩下无意识的呢喃。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魏嬿婉跪在人群中,低着头,没有人能看到她脸上那志在必得的笑容。 半个时辰后,搜宫的侍卫回来了。 领头的侍卫统领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包药材,还有一张写满了字的方子。 “启禀皇上,此物,在延禧宫愉妃娘娘寝殿的妆台暗格中搜出!” 进忠立刻上前,将托盘呈到弘历面前。 弘历拿起那张方子,只看了一眼,便将它狠狠地摔在了海兰的脸上!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纸张边缘划过海兰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她却感觉不到疼。 她看着那张自己亲手抄写的方子,看着那些熟悉的药材,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会…… 她明明藏得那么好…… “说!”弘历的耐心已经耗尽,“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海兰浑身一震,猛地看向身边的如懿。 不,不能连累姐姐。 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做的,和姐姐没有关系! 她猛地朝着弘历磕了几个响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皇上!此事是臣妾一人所为!” “是臣妾嫉妒容嫔得宠,一时糊涂,才想出这个法子!求皇上责罚!” 她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如懿看着她,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不稳。 这个傻姑娘。 弘历看着海兰,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如懿。 “好一个姐妹情深!” “好一个一人所为!” “你们当朕是三岁的孩子吗?!” “愉妃海兰,心思歹毒,谋害容嫔,罪不容诛!” “皇后乌拉那拉氏,身为六宫之主,却善妒成性,纵容包庇,德不配位!” “传朕旨意!” “废除愉妃海兰所有封号,打入冷宫!永不复出!” “皇后乌拉那拉氏,禁足翊坤宫,非死不得出!” 这道旨意,比杀了她们还要残忍。 海兰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如懿却还站着,她没有哭,也没有求饶,只是死死地看着弘历。 仿佛要将这个男人的无情,刻进骨子里。 弘历处置完两人,心中的暴戾之气终于消散了一些。 他挥了挥手,对其他吓得魂不附体的嫔妃们说:“都给朕滚。” 众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养心殿这个修罗场。 第107章 寒香见39 “主儿,您真是神了!” 永寿宫内,暖意融融,熏香袅袅。 春婵一边为魏嬿婉打着扇,一边汇报着外面的动静,兴奋得脸都红了。 “奴婢听说,那愉妃被拖进冷宫的时候,已经只剩半口气了!” “还有皇后,听说她哭得跟个鬼一样,皇上连理都没理!” 魏嬿婉斜倚在贵妃榻上,手里把玩着一串上好的十八子,漫不经心地听着。 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忧愁和恭顺的脸上,此刻终于露出了几分真切的得意。 “哭?” “哭有什么用?” “她乌拉那拉氏,自以为是皇上的青梅竹马,是名正言顺的六宫之主,就敢跟皇上甩脸子,摆她那副清高的臭架子。”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光景。” “皇上的心,早就飞到承乾宫那位身上了!” “她还当自己是宝呢,真是可笑。” 进忠躬身站在一旁,适时的递上一杯新沏的雨前龙井,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主儿说的是!要不怎么说,这后宫里,还是主儿您看得最通透!” “那皇后和愉妃,就是一对没脑子的蠢货,自己作死,还想拉别人下水,最后还不是被主儿您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话,魏嬿婉爱听。 她坐起身,接过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 “本宫这可不是玩弄。” “本宫这是,顺应天意。” 她抬起头,望向养心殿的方向。 “皇上想让谁生,谁就能生。皇上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本宫不过是替皇上扫清了一些碍眼的垃圾罢了。” 春婵还是有些后怕。 “主儿,您说,皇上会不会……会不会查到咱们头上?” “查?”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他的香见宝贝,哪里有功夫管这些?” “再说了,我们做得天衣无缝。人证是海兰宫里搜出来的,物证是她亲手抄写的方子,就连那个被抓的小路子,也一口咬定是愉妃指使。” “铁证如山,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放下茶盏,重新躺了回去,姿态慵懒而满足。 “现在,皇后禁足,愉妃废黜,颖妃那帮蠢货也被吓破了胆。” “这后宫,总算是清净了。” “咱们啊,就等着皇上的赏赐吧。” …… 后宫确实“清净”了。 但这份清净,是建立在无边的血腥和恐惧之上的。 冷宫。 常年不见阳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烂和霉变的气味。 海兰就被扔在这里。 没有了“愉妃”的封号,她不再是主子。 弘历的旨意是,“打入冷宫,永不复出”。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道旨意的背后,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口的旨意。 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负责看守冷宫的,是两个最懂得揣摩上意的老太监。 他们将海兰关在一间四面漏风的破屋里,屋里只有一堆发了霉的稻草。 每日的吃食,是馊掉的冷饭,和一碗浑浊不清的水。 这还不够。 那场暴雨之后,天气骤然转凉。 太监们收走了她身上所有能御寒的衣物,只留下一件单薄的中衣。 第108章 寒香见40 湿冷的寒气从四面八方侵入骨髓,她整夜整夜地蜷缩在稻草堆里,冻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可这,仅仅是开始。 “起来!起来!别装死!” 一盆冰冷的脏水,兜头浇在了海兰的身上。 “哗啦——” 海兰一个激灵,从昏睡中惊醒,冷得几乎要停止呼吸。 她抬起头,看到两个太监叉着腰,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王公公,李公公……” “求求你们,给我一口热水……我好冷……” “哟,还当自己是愉妃娘娘呢?” 被称为王公公的那个胖太监,一脚踢翻了她面前那个破碗。 “罪人就是罪人!还想喝热水?喝西北风去吧你!” “皇上有旨,让你好好‘反省’!你害得容嫔娘娘差点终身不孕,这点苦头算什么?” 李公公更瘦一些,也更阴狠。 他蹲下身,用手里的棍子挑起海兰的下巴。 那张曾经也算清秀的脸,此刻布满了污垢和伤痕,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 “啧啧啧,真是可怜。” “你说你,放着好好的妃子不当,非要去替那个皇后出头。” “现在好了吧?人家皇后在翊坤宫里好吃好喝地‘禁足’,你倒是在这儿给我们哥俩解闷儿。” “我……” 海兰想说,不关姐姐的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可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行了,别跟她废话了。” 王公公不耐烦地摆摆手。 “赶紧的,今天还有活儿没干呢。” 他们从外面拖进来一个巨大的木桶,里面装满了刚从各宫收来的,散发着恶臭的恭桶。 “把这些都洗干净了!” 王公公将一个破刷子扔到她脚下。 “今天日落之前要是洗不完,晚饭就没了!” 说完,两人便锁上门,扬长而去。 屋子里只剩下海兰和那满桶的污秽。 那股刺鼻的恶臭,让她阵阵反胃。 她趴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水往上涌。 她看着那桶污物,眼泪终于决了堤。 她不怕死。 从她决定为姐姐报仇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想过自己能活。 可她没想到,死之前,要受尽这般屈辱。 她的尊严,她身为女人的体面,被那些人狠狠地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姐姐……” “海兰好疼啊……” “姐姐,你还好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 白天刷洗恭桶,双手被粗糙的木刺和冰冷的水泡得红肿溃烂。 晚上就躺在湿冷的稻草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 她开始发起了高烧。 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时而清醒,时而昏沉。 在幻觉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她还是个不受宠的常在,被别的妃嫔欺负,克扣份例,连过冬的炭火都没有。 是如懿,当时还只是娴妃的如懿,将她护在身后,给了她温暖,给了她尊严。 她永远记得,那个大雪天,如懿牵着她的手,对她说:“海兰,以后,有我在,没人敢再欺负你。” 从那一刻起,她就发誓,要用自己的一生去报答这份恩情。 “姐姐……” “我没用……” “我没能……帮你铲除那个祸害……” “还连累了你……”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冷。 也许,就这样死了,也是一种解脱吧。 第109章 寒香见41 承乾宫。 寒香见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目光却落在窗外那棵光秃秃的石榴树上。 这几天,弘历没有再来。 但他赏赐的东西,却流水一般地送了进来。 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全都是顶尖的好东西,几乎要把整个承乾宫堆满。 宫里的奴才们一个个喜气洋洋,走路都带着风。 只有寒香见,依旧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 她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愉妃被废,打入冷宫。 皇后被禁足。 整个后宫,因为她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 她的侍女,一个从寒部跟过来的小丫头,名叫筠灵,正小心翼翼的为她整理那些赏赐下来的衣料。 “公主,您看这匹云锦,上面绣的可是天山雪莲呢!皇上对您可真是用心。” 筠灵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寒香见的脸色。 她知道公主心里不痛快,可这些话,又不能不说。 “还有啊,奴婢听说,那个被打入冷宫的愉妃,快不行了。” “听去送东西的小太监说,她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整天就躺在地上,跟个死人一样。” “皇上这次,是下了死手了。” 寒香见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不成人形。 快不行了。 她虽说算不算喜欢那个皇后,更不认识那个愉妃。 她们的争斗,她们的算计,她都毫无兴趣。 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因为对自己用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就要被用更残忍的手段折磨至死吗? 她想起弘历那张深情款款的脸。 想起他喂自己吃肉时,那小心翼翼的模样。 他可以为你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 也可以为了她,让所有他认为碍眼的人,都下地狱。 这份爱也太可怕了。 寒香见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公主,您要去哪儿?”筠灵连忙问道。 “养心殿。” 筠灵愣住了。 主子来宫里这么久,除了被皇上强行拉着游览御花园,还从未主动踏出过承乾宫半步。 今天这是怎么了? “公主,您……您去找皇上做什么?” 寒香见没有回答。 她只是默默地披上了一件斗篷,径直朝外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的要去见那个男人。 …… 养心殿。 弘历正烦躁地批着奏折。 这几天,他刻意没去承乾宫。 他怕自己身上的戾气,会吓到他冰清玉洁的香见。 他处置了皇后和愉妃,手段狠厉,震慑了整个后宫。 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动寒香见,就是动他的命。 他以为,他为她扫清了所有障碍,她应该会高兴,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可他派去承乾宫的探子回报,容嫔娘娘依旧是老样子,不喜不悲,整日就是发呆。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捂热那颗冰封的心? 就在他心烦意乱,准备把手里的奏折扔出去的时候,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皇上!皇上!” 李玉跑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大喜!天大的喜事啊皇上!” 弘历皱眉:“又怎么了?朕不是说了,没什么天大的事别来烦朕!” “不是啊皇上!” 李玉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是……是容嫔娘娘!容嫔娘娘她……她来养心殿了!” “你说什么?!” 弘历“蹭”地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手里的笔都掉在了地上。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谁来了?” “是容嫔娘娘!她亲自来的!现在就在殿外候着呢!” 弘历整个人都懵了。 她竟然主动来找自己了! 这是不是说明,她心里有自己了? 她是在担心自己吗?还是在想念自己? 第110章 寒香见42 “快!快传!” 他一边喊,一边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龙袍,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不行,这样太不威严了。 他清了清嗓子,重新坐回龙椅上,努力摆出一副沉稳冷静的帝王派头。 可那不受控制上扬的嘴角和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激动。 当那个清冷如月的身影缓缓走进大殿时,弘历觉得整个养心殿都亮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天水碧的宫装,外面披着一件素白的斗篷,没有多余的配饰,却依旧美得让人窒息。 “臣妾参见皇上。” 她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声音清冷,一如既往。 弘历的心都快化了。 他哪里还坐得住,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过去,一把扶住了她。 “香见!你怎么来了?快起来,地上凉。” 他顺势就握住了她的手。 冰凉,柔软。 寒香见下意识地想抽回,却被他握得更紧。 “怎么手还是这么凉?李玉!快!把殿里的火盆再加几个!” “嗻!” 整个养心殿的宫人,都低着头,假装自己是木头桩子,但每个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皇上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啊! 寒香见挣脱不开,只能任由他握着。 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来,是想求皇上一件事。” “说!别说一件,一百件,一千件,朕都答应你!” 他现在整个人都飘在云端,别说只是求他办事,就是要他的江山,他恐怕都会皱着眉头考虑一下可行性。 “我听说,愉妃在冷宫……快不行了。” 弘历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他没想到,她主动来找自己,竟然是为了那两个胆敢伤害她的女人求情。 她竟然会为了别人求情。 这说明,她不是天生冷漠,她是有心的! 她的心是热的! 只要是热的,总有一天,会被自己捂热! 而且,她为了别人来求自己,这本身,就是一种依赖!一种示弱! 这么一想,弘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激动了。 “香见,你……你是在可怜她吗?”他试探着问。 “她罪不至死。”寒香见没有正面回答。 “还有皇后,她虽有过,但毕竟是六宫之主,还请皇上……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饶恕她们这一次。” 弘历定定的看着她。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说这么多话。 她的声音真好听,像天山上的雪水,清冽,甘甜。 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里,映出的自己的倒影,心里那点不快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好,朕答应你。” 寒香见似乎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朕什么都答应你。” 弘历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他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只要是你说的,朕都听。” 他缓缓的向她靠近。 寒香见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可她的身后,就是冰冷的廊柱,退无可退。 “香见……” 他的声音沙哑而深情。 “你知不知道,你主动来找朕,朕有多高兴?” 下一秒,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猛地伸出另一只手臂,将她整个人都禁锢在了自己和廊柱之间…… 第111章 寒香见43 一个滚烫的吻重重的落在了她的唇上。 寒香见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能感受到的只有他唇上灼人的温度。 她想推开他,可双手被他死死攥住,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松开了她。 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粗重地喘息着。 “香见,你是我的。” “这辈子,下辈子,你都只能是我的。” 寒香见没有说话。 她只是偏过头,避开了他炙热的视线。 她的嘴唇被吻得有些红肿,微微发麻。 弘历看着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心里又爱又疼。 他知道,自己吓到她了。 可他控制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的躁动,重新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李玉!” “奴才在!” “传朕旨意!” “罪人海兰,虽罪大恶极,但容嫔娘娘心善,为其求情。朕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免其死罪。从冷宫移出,送去安华殿静思己过,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半步。”(没搜到安华殿历史上是做什么的,就先这样了。) 安华殿,是宫里专门安置犯错的低阶嫔妃的地方。 虽然也等同于禁足,但比起冷宫那个人间地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皇后乌拉那拉氏,身为国母,不能以身作则,本应重罚。但念及其过往辅佐之功,禁足令改为……每日在翊坤宫抄写佛经百遍,为容嫔娘娘祈福,直至朕满意为止。” 这个惩罚,看似轻了,实则更诛心。 让一国皇后为一个小小的嫔妃抄经祈福,这是何等的羞辱。 “嗻!奴才这就去传旨!” 寒香见听着他的旨意,心里五味杂陈。 她求情,只是出于最基本的人道。 却没想到被他变成了另一种羞辱人的方式。 她更没想到,他会把这一切,都归功于自己。 “这下,你可满意了?” 弘历转过头,讨好似的看着她。 寒香见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弘历看到她点头,整个人又开心了起来。 “香见,你为朕做了这么多,朕也要赏你。” 寒香见皱了皱眉:“我不需要。” “不,你需要。” “你现在只是个嫔,位分太低了。朕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弘历最珍爱的女人!” 他又一次扬声喊道:“李玉!” 刚跑出去没多远的李玉,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 “奴才在!” “再传一道旨意!” 弘历站起身,拉着寒香见,让她站在自己身边,面向着大殿之外。 “容嫔寒氏,来自寒部,性情坚韧,品行高洁,犹如天山雪莲,圣洁无瑕。入宫以来,深得朕心。” “朕心悦之。” “特晋封为妃,赐封号昭。享贵妃位份例,其仪仗规格,等同贵妃!” 妃位! 还是等同贵妃的仪仗! 这位容嫔娘娘,入宫才多久? 这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恩宠! 寒香见自己也愣住了。 昭妃? 弘历看着她,满脸都是“快夸我”的表情。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还有。” “炩嫔魏氏,查证愉妃罪行有功,也算尽心。” “便一同晋为‘炩妃’吧。” “住在永寿宫,也算实至名归。” 这道旨意,就说得随意多了。 仿佛是买大白菜时,顺手搭上的一根葱。 李玉连忙记下,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皇上这是在告诉所有人,炩妃的晋升,不过是沾了人家昭妃娘娘的光。 真正的主角,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位。 旨意很快传遍了六宫。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嫉妒,有人惊恐。 永寿宫里。 魏嬿婉接到旨意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预料到皇上会赏她。 可她没想到,赏赐会来得这么快! 妃位! “恭喜主儿!贺喜主儿!” 春婵和进忠跪在地上,激动得热泪盈眶。 “主儿您现在是炩妃娘娘了!” 魏嬿婉,不,现在该叫炩妃了。 可是,当她听到另一道旨意时,那份喜悦,瞬间就被冲淡了大半。 昭妃? 寒香见那个什么都没做的女人,也成了妃? 而且仪仗还等同贵妃? 凭什么?! 她辛辛苦苦,赌上身家性命,才换回一个妃位。 而那个女人,只是去养心殿走了一趟,对着皇上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轻易得到了比她更高规格的荣宠! 这不公平! “主儿……” 春婵看她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开口。 “您别生气……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要不然,也不会把您和昭妃娘娘一同晋封啊……” “一同晋封?” 炩妃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 “这哪里是一同晋封?” “这分明是告诉我,我魏嬿婉,永远都只能是她的陪衬!” “我费尽心机得到的一切,在她那里,不过是皇帝动动嘴皮子的事。” 她猛地将梳妆台上的一个盒子扫落在地。 “寒香见!” “我绝不会让你,一直这么得意下去!” 第112章 寒香见44 晋封的旨意一下,承乾宫和永寿宫就成了整个后宫最热闹的地方。 赏赐的流水,贺喜的人潮,几乎要将两宫的门槛踏破。 魏嬿婉应付着那些前来道贺,实则各怀鬼胎的嫔妃们,脸上挂着得体又疏离的笑。 心里却烦躁得想杀人。 这些人嘴上说着“恭喜炩妃娘娘”,可那话里话外,哪一句不带着昭妃? “炩妃娘娘和昭妃娘娘一同晋封,真是双喜临门啊!” “可不是嘛,皇上心里还是惦记着娘娘的功劳的。” “就是,不像某些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平步青云。” 这些话,听着是为她抱不平,实际上不过是想看她和寒香见斗起来,她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一群蠢货。 魏嬿婉懒得跟她们虚与委蛇,寻了个由头,带着春婵去了御花园。 她需要透透气。 深秋的御花园,已不复春夏的繁盛,多了几分萧瑟。 风吹过,卷起一地落叶。 魏嬿婉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漫无目的地走着。 “主儿,您看,那不是……” 春婵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袖。 魏嬿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不远处的假山旁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天水碧的宫装,外面只松松垮垮罩着一件素白斗篷,连风帽都未曾戴上。 乌黑如瀑的长发垂在身后,衬得那张脸愈发白皙剔透。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一池残荷,就仿佛一幅遗世独立的画卷。 周围的一切,都成了她的背景板。 是寒香见。 魏嬿婉的心,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她不是没见过美人,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可没有一个人,能像寒香见这样。 只是一个背影,一个侧脸,就让她觉得呼吸困难,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主儿?您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春婵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 魏嬿婉定了定神,强行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燥意。 她告诉自己,她这是嫉妒。 没错,一定是嫉妒。 她嫉妒这个女人的美貌,嫉妒她能轻易得到皇上的心。 魏嬿婉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温婉恭顺的笑容。 她朝着那个身影走了过去。 既然躲不过,那就主动出击。 她倒要看看,这个能让弘历神魂颠倒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妖精。 “您是昭妃吧。” 魏嬿婉走到寒香见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寒香见闻声,缓缓转过身。 当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完完整整地暴露在眼前时,魏嬿婉感觉自己的心跳又一次失控了。 好美。 这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美。 清冷,圣洁,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感。 让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也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拉下神坛,看她在尘埃里挣扎的模样。 寒香见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若是换了旁人,此刻怕是早已羞愤难当。 可魏嬿婉不是旁人。 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甜了。 “早就听闻娘娘有天人之姿,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及娘娘万一。” 她自顾自的说着,仿佛刚才的尴尬根本不存在。 “我叫魏嬿婉,住在永寿宫,也算是和娘娘有缘。” 第113章 寒香见45 寒香见依旧没有理她,转身欲走。 “娘娘!” 魏嬿婉急忙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娘娘可是嫌弃妹妹,不配与娘娘说话?”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这招,她用得炉火纯青。 后宫里,就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 可寒香见不是男人。 “让开。” 魏嬿婉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对上那双清澈又冰冷的眸子,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寒香见从她身边走过,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未曾施舍。 直到那抹天水碧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魏嬿婉才回过神来。 “主儿……”春婵小心翼翼地扶住她。 “我没事。”魏嬿婉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是那垂在身侧的手,却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她不在意寒香见的冷淡。 甚至,她还有些……兴奋。 …… 慈宁宫。 甄嬛坐在榻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闭目养神。 殿内燃着上好的安神香,气氛静谧而庄重。 “太后,皇上来了。”福珈轻手轻脚的走进来。 太后缓缓睁开眼。 “让他进来。” 很快,身着明黄龙袍的弘历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起来吧。” 太后抬了抬手,示意他坐到自己对面。 “皇帝这几日,看着气色不错。” “多谢皇额娘关心,儿子一切都好。”弘历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春风得意。 太后将佛珠放到一旁的小几上,端起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 “哀家听说,你为了寒氏,废了愉妃,禁足了皇后?” 弘历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回皇额娘,海兰心思歹毒,罪有应得。至于皇后……她身为六宫之主,却善妒成性,纵容包庇,儿子只是罚她禁足抄经,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法外开恩?” “让一国皇后为一个嫔妃抄经祈福,这就是你所谓的法外开恩?” “弘历,你当哀家是老糊涂了吗?” “儿子不敢。” “你没有什么不敢的,为了一个女人,搅得整个后宫天翻地覆,人心惶惶。你还把她晋了妃,给了等同贵妃的仪仗。” “弘历,你是不是忘了,你才是这大清的皇帝!” “儿子没忘!”弘历猛地抬起头,情绪有些激动。 “皇额娘,儿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儿子是真的……爱上了香见!” “爱?这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哀家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哀家还记得,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跪在这里,信誓旦旦地对哀家说,他非青樱不娶。” “怎么?这才过了多少年,你的心动就换人了?” 太后的话,像一根根针扎在弘历的心上。 青樱…… 那确实是他少年时最美好的回忆。 可回忆,终究只是回忆。 弘历的脸色沉了下来。 “皇额娘,青樱是青樱,如懿是如懿。” “青樱不是现在这个,只会跟儿子摆脸色,张口闭口都是规矩体统的乌拉那拉皇后!”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厌倦。 “更何况,当年那种情况,富察家和高家都盯着后位,三阿哥又……如果儿子不站出来保她,不执意娶她,您觉得她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姑母的罪名,足以让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是儿子念着少时情谊,力排众议,让她坐上了皇后的宝座!” “儿子这是在帮她!是在全了我们最后的情分!” “可她呢?她是怎么回报儿子的?” “她不懂儿子,不体谅儿子,甚至还处处跟儿子作对!” “这样的女人,如何配做儿子的妻子,如何配做大清的皇后!” 第114章 寒香见46 弘历越说越激动,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所有不满,都一次性宣泄出来。 太后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良久,太后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说到底,不过是不爱了。” “弘历。”太后的声音缓和了些。 “哀家不管你心里到底爱谁,也不管你到底想捧谁。哀家只提醒你一句,凡事,都不要做得太过。”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那个寒部女子,她再美,再特别,也只是一个女人。你为了她,可以废妃,可以囚后,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会给前朝带来多大的震动?” “蒙古各部会怎么想?满蒙八旗的旧臣们又会怎么想?” “你这样做,是把她放在火上烤,也是把你自己的江山,放在火上烤。”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太后便重新闭上了眼睛,捻起了佛珠。 弘历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皇额娘的话,他不是不懂。 可他控制不住。 一想到香见,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江山,社稷,祖宗规矩…… 那些东西,都没有她一个笑容来得重要。 “儿子……告退。” 他转身离开了慈宁宫。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福珈才敢上前。 “娘娘,您说,皇上他……听进去了吗?” 太后睁开眼,摇了摇头。 “陷入情爱里的男人,都是聋子,是瞎子。” “由他去吧。” “这后宫,怕是又要出一位董鄂妃了。” …… 弘历从慈宁宫出来,心里憋着一股火。 他没有回养心殿,而是径直去了承乾宫。 只有看到她,他心里的烦躁才能平息。 他到的时候,寒香见正在用晚膳。 桌上摆了七八道菜,都是御膳房精心制作的。 可她只是就着一碗白粥,夹了几筷子清淡的小菜,便放下了筷子。 那些名贵的菜肴,她动都没动。 “怎么吃这么少?” 弘历走过去,很自然地坐到她身边。 宫人们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请安。 “都下去吧。”弘历挥了挥手。 很快,殿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寒香见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吃饱了。” “这叫吃饱了?” 弘历皱起眉,拿起她的碗看了一眼。 “就喝了半碗粥,猫都比你吃得多。” 他说着,便拿起一旁的筷子,夹了一块鹿肉,放到了她的碗里。 “尝尝这个,今天刚从围场送来的,新鲜得很。” 寒香见看着碗里的肉,没有动。 “我不喜欢吃肉。” “不喜欢也得吃,你太瘦了,风一吹就倒了,得多补补。” 寒香见抬起头,静静的看着他。 那双眼睛依旧清冷如初。 可不知道为什么,弘历从里面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最终,是寒香见先败下阵来。 她低下头,默默的夹起那块鹿肉,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弘历的心,瞬间就软了。 “这就对了。” 他又把燕窝往她那边推了推。 “这个也吃了。” 寒香见没有反抗,顺从地吃掉了。 弘历亲自喂她吃了大半碗饭,还有不少菜。 直到她实在吃不下了,求饶似的看着他,他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了她。 第115章 寒香见47 宫人进来收拾碗筷。 弘历拉着寒香见的手,在殿内散步消食。 “今天去哪儿了?”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御花园。” “哦?可有遇到什么人?” 寒香见沉默了片刻。 “炩妃。” 弘历的脚步顿了顿。 “她与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寒香见不想提那个女人。 弘历也没有再追问。 他知道魏嬿婉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知道她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心思。 不过,只要她不蠢到去招惹香见,他可以暂时容忍她。 毕竟,她还有用。 “以后离她远点。” 寒香见“嗯”了一声。 她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弘历。 “你今天……好像不高兴。” 弘历愣住了。 她竟然……在关心自己?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 “没有。”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有些闷闷的。 “见到你,就什么不高兴都没了。” 寒香见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没有推开他。 这个怀抱,并不让她讨厌。 寒香见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这个男人,是她的仇人,是毁了她一生的恶魔。 她应该恨他,应该杀了他。 可现在,她却在他的怀里,感受到了片刻的安宁。 “香见,别离开我。” “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寒香见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那一夜,弘历留在了承乾宫。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试图强迫她。 两人只是躺在一张床上,盖着两床被子,中间隔着一个楚河汉界。 弘历睡得很沉。 寒香见却失眠了。 她侧过身,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静静地看着身边这个男人的睡颜。 睡着了的他,没有了白日里的霸道和强势。 眉眼舒展,看着竟有几分……无辜。 他真的是那个,下令屠城的暴君吗? 他真的是那个,害死她未婚夫的凶手吗? 为什么,他对自己,却又是那样的……温柔? …… “你昨晚说梦话了。” 寒香见睁开眼,幽幽的冒出一句。 弘历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她。 “朕……朕说什么了?” 他昨晚居然说梦话了?他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不会是说了什么胡话,又惹她不高兴了吧? “你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喊的谁?”弘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香见。” “……” 弘历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他居然在梦里都在喊她的名字! 这简直……太没面子了! 他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一样。 “咳咳。” 弘历清了清嗓子,试图挽回一点帝王的尊严。 “那是因为朕……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严肃正经。 “朕心里装着江山社稷,也装着你。” 寒香见没说话,只是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弘历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心里却乐开了花。 她居然会跟自己开玩笑了!这绝对是天大的进步! 他小心翼翼的凑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 她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弘历立刻就不敢再动了,只是虚虚地抱着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 “香见,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理我了。”弘历的声音里带着傻笑。 “还主动跟我说话了。” 被子里的人沉默了。 是啊,为什么呢?寒香见自己也在问自己。 昨晚,是她入宫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这个男人就睡在她的身边,没有逼迫,没有冒犯,只是安静地躺着。 他身上传来平稳的呼吸和温热的体温,非但没有让她觉得厌恶,反而驱散了她心底积攒了许久的寒意。 她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 可是,她的恨意,似乎正在一点点消融。 被他笨拙又真诚的讨好,被他毫无保留的偏爱,被他那双永远只映着她一个人的眼睛,一点点地磨平了。 第116章 寒香见48 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弘历被她吓了一跳,也跟着坐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饿了。”寒香见随便找了个借口,掀开被子下了床。 “饿了?”弘历一听,眼睛都亮了。 “快!李玉!进忠,传膳!把御膳房最好的都给朕端上来!” 他一边喊,一边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颠颠儿地跟在寒香见身后。 很快,一张长长的膳桌就被摆满了。 山珍海味,琳琅满目,足足有上百道菜。 寒香见看着这夸张的阵仗,皱了皱眉。 她只是想找个借口从那张让她心慌意乱的床上离开而已。 弘历可不管这些,他兴致勃勃地拉着寒香见坐下,亲自拿起一双银箸。 “香见,尝尝这个水晶肴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夹一块。 “还有这个蟹粉狮子头,鲜美得很。” 又夹一块。 “这个是牛乳蒸的芙蓉蛋,你肯定喜欢。” 再夹一块。 不一会儿,寒香见面前的小碗里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她看着碗里的食物,又看了看对面那个一脸期待,仿佛在等夸奖的男人,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就是那个杀伐决断,让整个前朝后宫都闻风丧胆的皇帝? 怎么看,都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她拿起筷子,默默的吃了起来。 弘历看到她动筷子了,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 他坐在她对面,也不吃自己的,就那么托着下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吃东西。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这个汤好喝,多喝点,补身子。” “不喜欢吃这个?那就不吃,朕吃。”他把自己不喜欢吃的青菜,全都夹到自己碗里,然后把她多看了两眼的菜,不动声色地往她面前推了推。 筠灵和李玉带着一众宫人,全都低眉顺眼地站在大殿的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皇上这……也太宠了吧? 这已经不是宠了,这简直是把昭妃娘娘当祖宗一样供着啊! 一顿早膳,在弘历无微不至的“投喂”下,寒香见破天荒地吃下了一整碗饭。 放下筷子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有些撑。 “还要不要再吃点点心?”弘历意犹未尽。 “不要了。”寒香见连忙摇头。 再吃下去,她今天就不用下床了。 “那好,我们去走走,消消食。” 弘历不由分说地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殿外走去。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包裹着她的手,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寒香见没有挣脱。 她默许了。 …… 两人在承乾宫的院子里慢慢的走着。 弘历从未觉得这宫里的天这么蓝,云这么白,连那光秃秃的树枝,看着都顺眼了不少。 “香见,过几日,就是你的册封礼了。” “朕已经让礼部和内务府去准备了,所有的一切,都用最好的。” “朕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弘历的昭妃,是朕最珍视的女人。” 寒香见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可就是这简单的回应,也足以让弘历心花怒放。 “对了,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朝服?朕让他们画了几个样子,待会儿拿给你挑。” “还有你宫里的摆设,要不要换一批?喜欢什么花?朕让人运过来。” “还有……” “皇上。”寒香见忽然停下脚步,打断了他。 “嗯?怎么了?”弘历也停下来,关切地看着她。 “你不用做这些。” 弘历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为什么?你不喜欢吗?” “我只是……不习惯。” 她习惯了清冷,习惯了寂静,习惯了不被人关注。 他给的这份恩宠,太过炙热,太过张扬,让她无所适从。 弘历看着她,忽然明白了。 他以为,给她最好的,最贵的,就是对她好。 可他忘了,她不是那些贪慕虚荣的后宫女人。 她是一朵生长在天山之巅的雪莲,清冷孤傲,不需要任何金银珠宝来点缀。 他做的这些,或许在她看来,只是一种负担。 “好。”弘历握紧了她的手。 “朕知道了,以后,都听你的。” 他不再提那些奢华的赏赐,只是陪着她,在院子里一圈一圈地走着。 阳光暖暖地洒在两人身上,岁月静好,仿佛他们只是一对最普通的夫妻。 第117章 寒香见49 昭妃的册封大典,终究还是来了。 尽管寒香见一再表示不必铺张,但弘历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固执。 他嘴上说着“都听你的”,背地里却给礼部和内务府下了死命令。 一切,都要用最好的。 仪仗,要用贵妃的规格。 朝服,要用江南最好的绣娘,以金线银丝赶制。 凤冠上的东珠,要从库房里挑最大最圆润的。 大典当日,整个紫禁城都沉浸在一片盛大而庄重的氛围里。 寒香见身着一身繁复华丽的朝服,金线绣成的凤凰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仿佛随时会振翅高飞。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站在这个帝国的权力之巅。 高台之上,弘历身着明黄龙袍,早已等候在那里。 他的目光,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那双曾俯瞰万里江山的眼眸里,此刻只装着她一个人的倒影。 他亲自从李玉手中的托盘里,拿起那支流光溢彩的金凤衔珠钗,小心翼翼的为她簪入乌黑的发髻。 “香见,你今天,真美。” 他凑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寒香见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可她一点也不觉得难受。 因为,她能感觉到,身前这个男人为她撑起了一片坚不可摧的屏障。 只要他在,就没有人能伤害她。 “臣妾,谢皇上。” 冗长的礼节,在弘历的全程陪伴下,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如今皇后禁足,宫中以昭妃为尊,这宴席的地点,便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 后宫所有品阶的嫔妃,悉数到场。 魏嬿婉,也就是炩妃,坐在离主位不远的地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一杯一杯地喝着面前的果酒。 她的目光,却始终有意无意地飘向那个坐在皇帝身边的女人。 寒香见还是那副清冷的样子,仿佛周遭的热闹与她无关。 可她身上的那件朝服,却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衬得她那张本就绝色的脸,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魏嬿婉觉得心里又开始发燥。 真碍眼。 不管是那身衣服,还是她身边的那个人。 都碍眼得紧。 “昭妃娘娘真是好福气,皇上为了您的册封礼,可是把整个内务府都折腾得人仰马翻呢。”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响了起来。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忻贵人,一个依附于旧皇后势力的小角色。 她仗着自己是满军旗出身,又自恃有几分才情,平日里就有些恃宠而骄。 如今皇后倒台,她便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这位新晋的昭妃身上。 “可不是嘛,这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公主大婚呢。” 另一个嫔妃立刻附和道。 “咱们这位昭妃娘娘,可是寒部第一美人,自然是与众不同的。古有妲己褒姒,今有……” “住口!” 弘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吓得跪倒在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弘历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第118章 寒香见50 他一步步走到那个口出狂言的忻贵人面前。 “你刚才,说什么?” 忻贵人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 “皇……皇上……嫔妾……嫔妾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弘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你是在说,朕的昭妃,是祸国妖妃?” “还是在说,朕,是那亡国的昏君?” “嫔妾不敢!嫔妾万万不敢!” 忻贵人磕头如捣蒜,额头很快就见了血。 “你是不敢,还是已经做了?” 弘历冷笑一声。 “李玉!” “奴才在!” “传朕旨意!忻贵人,言行无状,德不配位,于宫宴之上,公然构陷中伤昭妃,其心可诛!” “即日起,夺其‘贵人’封号,降为官女子,禁足,无朕旨意,永世不得踏出!”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只是几句口舌之争,竟然就直接从贵人降为了最低等的官女子,还要终身禁足! 这惩罚,也太重了! 忻贵人听到这旨意,两眼一翻,当场就吓晕了过去。 立刻有太监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她拖了出去。 弘历的目光,缓缓扫过底下跪着的一众嫔妃。 “还有谁,对朕的决定,对朕的昭妃,有异议的?” 无人敢应。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她们终于明白了。 这位昭妃娘娘,不是她们能惹得起的存在。 魏嬿婉看着那个被拖出去的忻贵人,非但没有一丝同情,反而觉得……痛快。 没错,就是痛快。 那个蠢女人,竟然敢当众羞辱寒香见。 她算个什么东西? 那个女人,只有自己能说,只有自己能…… 魏嬿婉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疯了吗? 她怎么会这么想? 她应该是最高兴看到寒香见出丑的人才对! 一定是那个蠢女人刚才的话,也把自己给骂进去了!对,一定是这样! 魏嬿婉强行按捺下心头的异样,重新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弘历处理完忻贵人,脸上的怒气还未消散。 他转身回到寒香见身边,神情却瞬间柔和了下来。 “吓到你了吧?” 他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没事。” 寒香见摇了摇头。 她看着他,这种被珍视,被保护的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 就连……就连她的未婚夫寒企,也从未给过她。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寒香见的心猛地一颤。 她怎么会拿他和寒企相比? 晚宴不欢而散。 弘历亲自送寒香见回了承乾宫。 遣散了所有宫人,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弘历看着她,欲言又止。 “皇上,有话就说吧。”寒香见主动开了口。 “香见,今天的事……朕是不是做得太过了?”他有些不安地问。 他怕自己的狠戾,会吓到她,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暴君。 寒香见抬起头,静静的看着他。 “她该罚。” 弘历愣住了,她没有怪他。 她这是……在依赖他吗? 第119章 寒香见51 他简直想把整个天下都捧到她面前。 “对!有朕在,谁也别想欺负你!”他激动地站起身,在殿内走了两圈,才勉强平复下心情。 夜色渐深。 宫人进来,轻声询问皇上今夜是否歇在承乾宫。 弘历的脸颊有些发热,他偷偷看了一眼寒香见。 只见她依旧安静地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并不排斥。 他心里一喜,正要开口。 “皇上明日还要早朝,留在这里,怕是休息不好。”寒香见忽然开口。 弘历心头那点火苗,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 果然,还是不行吗? 他心头涌上一阵失落,但很快又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她是在关心他,她怕他休息不好。 “好,朕……朕就在外殿看会儿折子。” “朕不睡里面,朕就想离你近一些,守着你,这样朕才安心。”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话有些无赖。 堂堂天子,居然说出这种话。 他紧张地看着寒香见,生怕她会露出厌恶的表情。 然而,寒香见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弘历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李玉!把养心殿的奏折都搬过来!” “还有,动静小点!别吵到昭妃娘娘休息!” 李玉在殿外听得一愣一愣的。 皇上这是什么操作? 很快,外殿就被布置成了一个小型的书房。 弘历心满意足地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一本奏折,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 隔着一道珠帘和一扇屏风,就是她的寝殿。 他能想象到她此刻正在做什么,或许是在卸下那身繁复的朝服,或许是坐在梳妆台前,取下发间的钗环。 只要一想到她就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弘历就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夜,已经很深了。 承乾宫外殿,烛火通明。 李玉和进忠带着几个小太监,远远地守在殿门外。 皇上说了,就在外殿批折子,不进去打扰昭妃娘娘。 可这都快到子时了,养心殿的奏折都快搬空了,皇上还是一副要奋战到天明的架势。 这是批折子吗? 这分明是守着心尖上的人,一步也不想离开。 弘历确实没心思看奏折。 手里的笔举了半天,一个字也没写下去。 他的全部心神,都飘到了那道珠帘之后。 她睡了吗? 睡得好不好? 有没有踢被子? 一想到她就在离自己不到十步远的地方,安然地睡着,弘历就觉得心里那股子满足感,几乎要溢出来。 他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处置了忻贵人。 这事儿传出去,朝野上下又该有非议了。 说他冲冠一怒为红颜,说他被妖妃所惑。 可他不在乎,那些人不懂,他们不懂香见的好,他也不需要他们懂。 只要他自己知道,只要他能护着她,就够了。 弘历放下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有些疲惫,但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他站起身,想活动一下筋骨,却又怕弄出声响吵到里面的人。 只能蹑手蹑脚的在原地转了半圈。 第120章 寒香见52 就在这时,身后的珠帘,发出了“哗啦”一声轻响。 弘历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猛地回头。 只见那珠帘被人从里面轻轻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她换下了一身繁复的朝服,只穿着一件素白的寝衣,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更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 弘历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 “你……你怎么起来了?” “是不是朕吵到你了?” 寒香见摇了摇头。 她其实一直没睡着。 她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今天发生的一幕幕。 高台之上,他为她簪发时,眼里的专注。 宫宴之上,他为她动怒时,浑身的煞气。 还有他此刻,守在外殿,明明疲惫不堪,脸上却带着傻气的满足。 这个男人…… 她鬼使神差地起了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厚实的外袍。 然后,就这么走了出来。 寒香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走上前,将手里的外袍轻轻地披在了他的身上。 弘历彻底愣住了。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带着她体温和清香的外袍,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他不是在做梦吧? “夜里凉。”寒香见为他系好衣带,不自在的说。 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香见……香见……”他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她的名字。 他刚才,真的以为她还是在排斥他,只是找个借口赶他走。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今晚就在这外殿的软榻上将就一夜的准备。 可她,却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寒香见这一次,她没有推开。 这个怀抱,并不让她讨厌。 她缓缓抬起手,环住了他的背。 这个动作,很轻很犹豫。 却让弘历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难以置信地松开她一些,低头看着她。 “香见,你……” 他看到她眼中那来不及掩饰的松动。 那一刻,弘历觉得他自己愿意为这一个眼神,付出所有。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下头吻住了她。 寒香见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没有反抗,甚至,还生出了一丝笨拙的回应。 …… 永寿宫。 魏嬿婉猛地从床上坐起,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又做那个梦了。 梦里,是御花园的假山旁。 寒香见一身天水碧的宫装,清冷如月,遗世独立。 她就那么看着自己,不言不语。 可她越是这样,魏嬿婉就越是想靠近,想撕碎她那身伪装,想看她为了自己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主儿?您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春婵听到动静,连忙掌灯进来。 “没事。” 她接过春婵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才勉强压下心头那股火。 “什么时辰了?” “回主儿,刚过子时。” 子时…… 魏嬿婉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弘历和寒香见的身影。 册封宴上,弘历那副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的样子她看得清清楚楚。 今夜,他必定是宿在承乾宫了。 一想到那两个人此刻可能正在…… 魏嬿婉手里的茶杯,被她捏得“咯咯”作响。 第121章 寒香见53 承乾宫内。 弘历伸出双臂,小心翼翼的将她打横抱起。 她的身体很轻,轻得让他感到心疼。 他抱着她走向内殿。 红烛摇曳,烛光映照着纱幔,为这方天地披上一层暧昧的霞光。 寒香见将脸埋入他宽阔的胸膛。 她没有推开他。 她甚至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 弘历将她轻柔地放在床上。 他的动作极尽温柔,他感受着她身体的顺从,感受到那份笨拙的回应。 他知道,她还在挣扎,还在抗拒。 可那又如何? 此刻,她就在他怀里,这是最真切的。 他终于,完完全全地拥有了他的香见。 这一夜,是此生最安稳的一夜。 没有强求,没有挣扎。 只有两颗心,在红烛的见证下慢慢靠近。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弘历的脸上。 寒香见在他怀中醒来。她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手臂,还紧紧地环着她的腰。 他的呼吸,均匀而平稳。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感受到这种奇异的宁静。 弘历动了动,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 他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的,就是她清冷的容颜。 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 “香见,朕不是在做梦。” 寒香见第一次没有躲开他的目光。 她迎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轻声说了一句。 “我饿了。” “饿了?朕这就让人传膳。” 他手忙脚乱地从床上下来,想为她披上外衣,却又将衣袍拿反。 寒香见看着他,难得地勾起唇角。 “我自己来。” “好好好,你来,你来。朕去叫人传膳。” “李玉,传膳!” 他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很快,进忠便让人将承乾宫的外殿布置得妥妥当当。 弘历亲自为她穿衣梳洗。 寒香见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他为自己梳发。 他笨拙地为她布菜。 “香见,尝尝这个,这是你上次说好吃的桂花糕。” 他夹起一块糕点,放到她碗里。 “还有这个,你上次不是说喜欢喝这个汤吗?” 他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下自己夹的食物,笑得像个孩子。 他坐在她对面,也不吃自己的,就那么托着下巴看着她。 筠灵和李玉带着一众宫人,全都低眉顺眼地站在大殿的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皇上这……也太宠了吧? 与此同时,永寿宫。 魏嬿婉一大早就听说了皇上昨夜宿在承乾宫,且今早承乾宫的赏赐如流水般送了进去。 各种珍奇首饰、名贵衣料、补品药材,一箱一箱地往承乾宫里抬,仿佛不要钱一般。 她心中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 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春婵为她梳发,可她的思绪却早已飘到了承乾宫。 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 她不过是生了一张好皮囊,便能将皇上迷得团团转? 春婵看着魏嬿婉阴沉的脸,小心翼翼的劝慰。 “主儿,您别气了。皇上如今正新鲜着,过些日子,自然就淡了。” “淡?你觉得,他对寒香见,会淡吗?” 第122章 寒香见54 春婵不敢说话。 她也觉得,皇上对昭妃娘娘,似乎是前所未有的上心。 “奴才去给您泡杯茶,降降火气。” 春婵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不必了。” 魏嬿婉挥手让她退下。她不需要同情,她只想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 她拿起桌上的一支金钗,冰冷的触感却无法平息她内心的燥热。 她嫉妒寒香见的美貌,嫉妒她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弘历的偏爱。 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她曾以为,只要她足够努力,足够聪明,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寒香见,却打破了她所有的计划。 下午,魏嬿婉“偶遇”了在御花园散步的弘历和寒香见。 她早就打听过,他们会在这个时辰出来散步。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宫装,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款款上前请安。 “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连看都未看她一眼。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身边的寒香见身上。 寒香见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魏嬿婉,甚至让弘历都有些意外的动作。 她主动挽住了弘历的手臂。 这个动作很自然。 弘历愣了一下,随即大悦。 他能感觉到,她轻轻的压在他的手臂上。 这份亲密,让他心头狂跳。 他低下头,柔声对寒香见说。 “风大了,我们回去。”语气中,充满了关心和宠溺。 他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施舍给魏嬿婉。 弘历牵着寒香见的手,两人亲密无间地离开了御花园。 魏嬿婉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 她发现,自己恨的不仅仅是弘历的恩宠,更恨寒香见眼中那份只对着弘历的温暖。 她第一次开始嫉妒他。 嫉妒他,能得到寒香见那份独一无二的温柔。 她猛地转身,快步离开。 “主儿,您慢些。” 魏嬿婉没有理会。她只想快点回到永寿宫,将心头那股无名火,彻底宣泄出来。 承乾宫内,弘历的心情好得快要飞起来。 他从未想过,寒香见会主动亲近他。 那份柔软的触感,那份淡淡的体香,都让他如痴如醉。 他觉得,一个“昭妃”的位分,完全不足以体现他对香见的珍视。 他要给她最好的,最高的,让她成为这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他产生了晋封她为贵妃的念头。 他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寒香见,是他弘历的心尖宠。 次日早朝,弘历一反常态,没有直接提及政务,而是开门见山地宣布。 “朕意,晋封昭妃寒氏为贵妃。”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瞬间鸦雀无声。 随即,便是此起彼伏的反对之声。 “皇上,万万不可!” “昭妃娘娘入宫时日尚短,且出身寒部,于祖制不合!” “皇上三思啊!” “寒氏乃边陲部落女子,不宜过早晋封高位,恐引朝野非议!” 弘历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 他力排众议,与大臣们僵持不下。 “朕心意已决,尔等不必多言!” 可大臣们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跪了一地,誓死不从。 “皇上,此事关乎大清体统,臣等不敢不言!” 气氛紧张,整个朝堂,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意味。 最终,弘历甩袖离去,早朝不欢而散。 消息很快传到后宫,众人心思各异。 第123章 寒香见55 弘历从朝堂上下来,一张脸黑得能拧出水。 他大步流星地踏进了承乾宫。 李玉跟在后头,大气都不敢喘。 “都给朕滚出去!” 弘历一声怒吼,殿内伺候的宫人瞬间作鸟兽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筠灵担忧地看了一眼内殿,也只能跟着退了出去。 偌大的宫殿,瞬间只剩下弘历一个人。 他烦躁的在殿内来回踱步,胸中的怒火烧得他理智全无。 一群老顽固! 朕想封自己的女人为贵妃,碍着他们什么事了? 什么祖制,什么体统! 朕是天子,朕的话就是祖制! 他越想越气,抬脚就想踹翻旁边的花架。 “皇上。” 弘历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僵硬的转过身,看到寒香见从内殿走了出来。 她已经穿戴整齐,神色平静,仿佛早就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 “你……” 弘历胸中翻涌的怒火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奇迹般地被抚平了大半。 他快步走上前,拉住她的手。 “香见,你别听外面那些人胡说八道。” “朕……朕会处理好的。” 他有些语无伦次,生怕她会因为朝堂上的事而难过。 寒香见反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我不在乎。” “什么?”弘历愣住了。 “贵妃之位,我不在乎。” 寒香见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 “为什么?” “那不是一个封号,香见。那是朕的心意,是朕要告诉所有人,你对朕有多重要!” “朕不想让你受半点委屈,不想让任何人看轻你!” 他有些激动,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寒香见没有抽回手,只是任由他握着。 “皇上,拥有它,或许才是委屈的开始。” 她见过了太多的争斗,太多的算计。 那个位置,是无数双眼睛盯着的靶子,是无数怨恨汇集的漩涡。 她累了,不想再卷入任何纷争。 弘历看着她澄澈的眼眸,忽然明白了。 他想用世俗的荣耀去装点她,却忘了她本身就是最耀眼的光。 是他的爱,变成了她的负担。 “好。” 弘历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的失落和不甘。 “朕知道了,朕不逼你。” 他松开她的手,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 高大的背影,此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 寒香见走上前,从背后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 弘历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着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双素白的手。 “但是,如果是你给的,我愿意要。” 他猛地转过身,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香见……你再说一遍。” “我愿意。” “好!好!”弘历激动得语无伦次,只能一个劲儿地说着好。 他捧着她的脸,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她的鼻尖,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窗外阳光正好,室内春光旖旎。 …… 永寿宫。 “啪!” 一只上好的白玉茶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春婵和进忠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一群废物!” 她刚刚得到消息,皇上为了给昭妃晋位,在朝堂上跟满朝文武对峙,最后竟不欢而散。 她入宫这么多年,从一个小小的宫女,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靠的是什么? 是谨小慎微,是步步为营,是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底下,去讨那个男人的欢心。 可寒香见呢? 她什么都不用做! 她只要站在那里,那个男人就心甘情愿地把一切都捧到她面前! 凭什么! “都给本宫出去!” 殿内只剩下魏嬿婉一个人。 她不知为何,当她想到那些白发苍苍的老臣,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地劝谏皇上时,心里竟然涌起一丝……不爽。 那些老家伙,懂什么? 寒香见那样的女人,别说一个贵妃,就是皇后之位,也坐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魏嬿婉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疯了?她竟然会帮那个女人说话? 一定是气糊涂了! 她烦躁地在殿内走来走去,目光扫过桌上的一个信封。 那是她安插在朝中的眼线送来的消息,里面是领头反对晋封的官员的一些陈年旧事,虽不致命,却也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一阵子。 她本想留着,作为日后攻击政敌的筹码。 可现在…… 魏嬿婉拿起信封,在烛火上点燃。 火光映着她变幻莫测的脸。 她冷笑一声。 她就是看不惯那老头倚老卖老的样子。 对,就是这样。 跟寒香见那个女人,没有半点关系。 第124章 寒香见56 承乾宫。 “皇上。” “嗯?我在!”弘历立刻松开一些,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反悔。 “在受封之前,我想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朕陪你去!天涯海角,朕都陪你去!”弘历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别说一个地方,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寒香见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我想……回一趟天山。” 弘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天山。 那个地方,埋葬着她的过去,也埋葬着那个叫寒企的男人。 他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像是喝了一坛子隔夜的老陈醋。 “好,朕陪你回去,做一个了结。” 他要亲眼看着她,把过去彻底埋葬在那片冰雪里。 然后,再亲手牵着她,走向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未来。 皇帝要出巡,不是一件小事。 但对于此刻恋爱脑上头的弘历来说,没有什么比香见的心愿更重要。 他以“北狩”的名义,顶着几个御史“劳民伤财”的泣血哭谏,雷厉风行地安排好了一切。 旨意下达的那一刻,整个后宫都炸开了锅。 皇上要出巡,随行名单里,竟然只有昭妃一人! 消息传到永寿宫时,魏嬿婉正在修剪一盆兰花。 听到春婵的禀报,她剪花的动作顿了顿,锋利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掉了一片本不该剪的绿叶。 “主儿,您别气,许是……许是皇上有什么别的考量。”春婵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 魏嬿婉没说话,只是看着那片掉落的叶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气? 好像有一点。 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两个人并肩而立的画面。 弘历看寒香见的眼神,那种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给她的样子。 还有寒香见,那个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在弘历身边时,似乎也染上了一丝烟火气。 他们要去天山。 魏嬿婉忽然觉得,自己烧掉那封信的行为,简直蠢透了。 她帮她扫清了障碍,结果呢? 人家转头就双宿双飞,去雪山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去了。 而她,只能在这四方宫墙里,对着一盆破花发呆。 “进忠。” “奴才在。” “皇上这次北狩,安排得如何了?” 进忠愣了一下,没想到主子会关心这个:“回主儿,万岁爷吩咐,一切从简。但……奴才听说,给昭妃娘娘备下的东西,比万岁爷自己的还精细,光是暖手的手炉,就备了十几个,各色炭火也备了上百斤。” 魏嬿婉捏着剪刀的手紧了紧。 又是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进忠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却不敢多问,只能退下。 他觉得主子最近越来越奇怪了。 现在听说皇上要带昭妃出巡,她这反应……也不像是纯粹的生气。 殿内,魏嬿婉将剪刀扔在桌上,她烦躁地在殿内走了两圈。 不就是去趟雪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最好冻死在外面,别回来了! 第125章 寒香见57 她恶狠狠地想着,可脑子里却又冒出寒香见那张清冷的脸。 那个女人,身体那么单薄,看着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天山那地方,天寒地冻的,她受得了吗? 皇上知道怎么照顾人吗? “烦死了!” 魏嬿婉猛地一拍桌子。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担心那个女人! 她一定是怕那个女人死在外面,自己少了个对手,以后这宫里的日子太无聊了! 对,就是这样! 魏嬿婉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理由,心里的烦躁总算平复了一些。 她重新坐回桌边,看着那盆被自己剪坏了的兰花,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片受伤的叶子。 “真是……碍眼。” 她低声说,也不知道是在说这叶子,还是在说别的人。 …… 北上的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出了紫禁城。 为了照顾寒香见的身体,弘历特意命人改造了最宽敞舒适的一辆马车。 车内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角落里燃着上好的银骨炭,暖意融融。 一张软榻,一张矮几,矮几上摆着精致的茶点和几本闲书,布置得俨然一个小小的起居室。 寒香见靠在软榻上,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景物。 宫墙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这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离开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弘历没有和她同车。 他知道,她需要空间。 他骑着马,不远不近地跟在马车旁边。 凛冽的寒风吹在他脸上,他却觉得心里是滚烫的。 偶尔,他会策马靠近车窗,轻声问一句:“香见,冷不冷?要不要喝口热茶?” 车里的人,有时会“嗯”一声,有时,干脆没有回应。 但他一点也不恼。 李玉骑着马,跟在弘历身后,看着自家主子那副“望妻石”的模样,心里直叹气。 车队一路向北,景致也从京城的繁华,渐渐变得辽阔苍茫。 天气越来越冷,寒香见的精神头却似乎好了不少。 她不再整日待在马车里,偶尔也会披上弘历给她准备的狐裘大氅,下车走一走。 弘历便立刻从马上跳下来,寸步不离地陪着她。 “这里的天,好像比宫里的要蓝一些。”寒香见仰头看着天空,轻声说。 “是吗?”弘历也跟着抬头,“朕觉得,只要是跟你一起看的天,都是最蓝的。” 寒香见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嘴角却弯了一下。 弘历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心里乐开了花,觉得这北风吹得都带了甜味儿。 他们就像一对最寻常的旅人,在驿站歇脚,看日出日落。 弘历脱下了那一身龙袍,换上了普通的锦衣。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只是一个笨拙地学着照顾人的丈夫。 他会亲自去试水的温度,确定不冷不热了,才让她洗漱。 他会亲自去检查床铺,让人换上从宫里带来的最柔软的被褥。 他甚至还学着烤了一只兔子。 结果,外面烤得焦黑,里面还带着血丝。 他一脸尴尬的把那只“黑暗料理”藏起来。 寒香见却从他手里拿了过来,撕下一小块没烤焦的肉,慢慢地放进嘴里。 “味道……还行。” “真的吗?那你多吃点!”他殷勤的把兔子往她面前递。 “皇上自己吃吧。”寒香见把兔子推了回去。 第126章 寒香见58 随着离天山越来越近,空气也变得越来越冷。 寒香见的脸色,也一日比一日凝重。 她的话更少了,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外面一成不变的雪景,一坐就是大半天。 弘历知道她近乡情怯。 那个地方,有她快乐的童年,也有她心碎的过往。 他没有去打扰她,只是让马车走得更慢一些,更稳一些。 他让李玉把车里的炭火烧得更旺一些,把准备好的姜茶时时温着。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 剩下的路,需要她自己走过去。 终于,在离开京城的第二十天,那座连绵起伏的雪山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马车停了下来。 寒香见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她回来了。 “朕在这里等你。”弘历站在她身后,轻声说。 他没有跟上去。 这是她和她过去之间,最后的告别。 他不该在场。 她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独自走向那片茫茫的雪白。 弘历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远。 风雪刮过他的脸颊,他却一动不动。 李玉拿来一件厚厚的披风,想为他披上。 “皇上,风大……” “不必。”弘历摆了摆手。 他要在这里等。 等他的香见,放下过去,然后走向他。 雪山深处,万籁俱寂。 只有风声,呼啸着卷起地上的积雪,在空中打着旋。 寒香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她对这里太熟悉了。 每一棵被冰雪覆盖的松树,每一块奇形怪状的岩石,都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不知走了多久,她在一个小小的山坳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没有墓碑,只有一个用石块垒起来的、小小的石堆。 在无尽的白色里,毫不起眼。 这就是寒企的长眠之处。 寒香见缓缓的蹲了下来,伸出手,轻轻拂去石堆上的积雪。 “寒企,我来看你了。” 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 她看着那个小小的石堆,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爽朗爱笑的青年。 他会带着她,在草原上策马奔腾。 他会为她,摘下雪山上最美的雪莲花。 他会说:“香见,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我会让你成为天山下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他没有回来。 曾经,她以为,自己会带着对他的思念和愧疚,了此残生。 她恨那个将她从故乡带走的男人,恨那个将她囚禁在深宫的皇帝。 她以为,她的一生都会在无尽的清冷和寂静中,慢慢枯萎。 可是…… 寒香见的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张脸。 那个人,会因为她多吃了一口饭而高兴得手舞足蹈。 那个人,会因为别人的一句非议而雷霆震怒。 那个人,会笨拙地为她烤兔子,会紧张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夸奖。 那个人,会顶着满朝的压力,只为给她一个名分。 那个人,现在就在山下,在风雪里,等着她。 “寒企。” 寒香见再次开口,声音里多了一丝释然。 “我要食言了。” “我要……试着活下去了,为我自己,也为……” 第127章 寒香见59 她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但她知道,他也知道。 她从怀里,慢慢地掏出那把她贴身藏了许久的匕首。 这是寒企的遗物。 也是束缚了她许久的枷锁。 她曾想用它,结束自己的生命,去地下追随他。 也曾想用它,去刺杀那个毁了她一切的皇帝。 可现在,她只想放下它。 她将匕首轻轻的放在了石堆前。 “再见了,寒企。”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石堆,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过身。 没有回头。 当寒香见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拐角处时,弘历那颗悬了一天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看到她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她的步伐,比去时似乎轻快了一些。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清冷的表情,可眉宇间那股长久不散的郁结之气,却淡了许多。 弘历快步迎了上去,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裹在她身上。 “冷不冷?” 他的手,触碰到她的脸颊,冰得吓人。 他心疼地将她冰冷的手,揣进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寒香见没有挣脱。 “我们回去吧。” “好,我们回家。” 弘历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他说的是,回家,回他们的家。 她主动往他身边靠了靠。 这个小小的动作,让弘历高兴得差点没原地蹦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将她送上马车,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李玉!起驾!回京!” 车内,温暖如春。 弘历从矮几下的暗格里,拿出一个食盒。 打开,里面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红枣姜茶。 “快,喝点暖暖身子。” 寒香见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着。 甜甜的,辣辣的,一直暖到心底。 她看着对面那个一脸傻笑的男人,忽然觉得,或许这样的人生,也不错。 回程的路,似乎比来时要快了许多。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皇上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而昭妃娘娘,虽然话依旧不多,但整个人却不再是那座随时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 她会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的风景。 她会在弘历说那些情话的时候,虽然不回应,但也不会再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甚至有一次,弘历在马上耍帅,差点掉下来,她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整个随行队伍,都弥漫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李玉觉得自己的牙都要倒了。 皇上啊,您好歹是个皇帝,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您这样子要是被朝堂上那帮老头子看见,怕是又要哭天抢地,说您“沉迷美色,不思朝政”了。 回到紫禁城时,已是初冬。 一场大雪,将整个宫城都染成了白色。 弘历和寒香见的感情,在这次北狩之后,突飞猛进。 他不再睡外殿,而是名正言顺地,夜夜宿在承乾宫。 他依旧把她宠上了天。 但这种宠,又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是小心翼翼的讨好和试探。现在,是理所当然的亲昵和依赖。 他喜欢抱着她,看她安静地看书。 喜欢看她坐在窗边,看雪落下的样子。 他觉得,只要有她在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心里也是满的。 第128章 寒香见60 而寒香见,也在慢慢地习惯他的存在。 习惯了清晨醒来时,身边有一个温暖的怀抱。 习惯了用膳时,碗里被他夹满了菜。 习惯了夜里,他霸道地将她冰冷的手脚揣进自己怀里。 这种平淡而温暖的日子,是她从未想过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皇上和昭妃娘娘会一直这么岁月静好下去的时候,一个消息,打破了宫里的平静。 皇后,薨了。 那位曾经母仪天下,却因为谋逆被禁足在翊坤宫的继后,在一个人寂寥的冬夜里,悄无声息地走了。 据说,走的时候很安静。 消息传来,宫里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一个失了势,被幽禁的皇后,她的死,甚至不如一场雪来得让人关注。 弘历只是下令,以皇贵妃的礼制下葬,没有追封,也没有谥号。 算是给了她最后的体面。 处理完这一切,弘历回到承乾宫,寒香见正在剪一支从暖房里送来的红梅。 “都处理好了?” “嗯。”弘历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 “她也算是个可怜人。”寒香见将剪好的梅花,插入瓶中。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弘历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是她自己,走错了路。” 他看着眼前这个清冷的女子,他想,他再也不要立后了。 那个位置,太冷,太高,也太危险。 他只要他的香见,安安稳稳地待在他身边,就够了。 皇后的死,很快就被人淡忘。 宫里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转眼,便到了开春。 天气渐渐回暖,寒香见却总是觉得身上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还总是犯困,嗜酸。 弘历紧张得不行,一天三趟的把当值的太医拎到承乾宫,轮番会诊。 太医们战战兢兢地诊了半天,最后,一个年长的老太医,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昭妃娘娘这是……有喜了!” 弘历当场就懵了。 他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太医说了什么。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一把抓住太医的领子,激动得声音都在抖。 “回皇上,昭妃娘娘……是喜脉!已经一个多月了!” “哈哈哈哈!好!好啊!” 他要当爹了! 他和香见,有孩子了! 他冲进内殿,一把将还有些发懵的寒香见打横抱起,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香见!你听到了吗!我们有孩子了!朕要当阿玛了!” 寒香见被他转得头晕,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孩子…… 她肚子里,有了一个小生命。 是她和他的孩子。 昭妃有孕的消息,一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永寿宫。 魏嬿婉听着春婵的禀报,手里正在描的眉笔,重重地在纸上划下了一道长长的印子。 怀孕了…… 她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堵住,闷得发慌。 嫉妒? 不,好像不完全是。 那个女人那么瘦,怀孕会不会很辛苦? 她能生下来吗? 魏嬿婉,你清醒一点!她是你的敌人!她怀孕了,你就更没有出头之日了!你应该想办法,让她这个孩子生不下来才对! 第129章 寒香见61 可…… 她做不到。 一想到那张清冷绝美的脸,会因为失去孩子而变得哀伤,她心里就针扎一样地难受。 “主儿……您没事吧?”春婵看着她变幻莫测的脸色,有些害怕。 “没事。”魏嬿婉放下眉笔,揉了揉眉心。 “进忠呢?” “回主儿,在外面候着呢。” “让他进来。” “去,把库房里那几支品相最好的老山参,还有那盒东阿阿胶,送到承乾宫去。” “啊?”进忠和春婵都愣住了。 主子不去找麻烦就算了,怎么还上赶着去送礼? “就说是……后宫嫔妃,贺喜昭妃娘娘的。”魏嬿婉补充了一句,语气有些不自然。 “可是主儿,这……”进忠觉得这事太诡异了。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办。” 看着进忠的背影,魏嬿婉烦躁地挥了挥手。 “都下去!让本宫一个人静一静!” 殿内,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因为嫉妒和不甘而有些扭曲的脸,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得到了什么? 那个男人的心,她永远也得不到。 后位,如今也空悬着。 可就算她坐上去了,又如何? 能比得上寒香见,得到那个男人毫无保留的偏爱吗?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汲汲营营,像一个笑话。 或许,是时候换个活法了。 而另一边,承乾宫已经成了欢乐的海洋。 弘历高兴得像个三岁的孩子,围着寒香见团团转。 “香见,你想吃什么?朕让御膳房给你做!” “香见,你走路慢点,小心地滑!” “香见,这书看久了伤眼睛,快歇会儿!” 筠灵和李玉带着一众宫人,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十分辛苦。 弘历的激动,还没完。 他觉得,一个“昭妃”的位份,已经完全配不上他有孕的宝贝媳妇儿了。 如今皇后之位空悬,他不能立刻立后,引来朝堂非议。 但是!他可以给她一个仅次于皇后的位置! 皇贵妃! 对!皇贵妃! 统摄六宫事,位同副后! 他要让他的香见,成为这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 第二天早朝,弘历就迫不及待地宣布了这个决定。 “朕意,晋封昭妃寒氏为皇贵妃,以彰其贤德,并统摄六宫事。” 这一次,朝堂上的反对之声,比上次小了很多。 毕竟,昭妃娘娘如今身怀龙裔,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而且,她入宫也有一段时日,性子清冷,从不干政,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劣迹。 最重要的是,上次为了晋封贵妃的事,皇上就跟满朝文武干了一架,那态度强硬得,差点没把几个老臣气出个好歹。 大家也都看明白了,这位昭妃娘娘,就是皇上的心尖尖,眼珠子。 跟皇上对着干,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于是,只有几个头铁的御史,象征性地说了几句“于祖制不合,请皇上三思”之类的场面话,就被弘历一个“朕意已决”给怼了回去。 第130章 寒香见62 事情,就这么顺利地定了下来。 册封为皇贵妃的大典,办得比上次封妃时还要盛大。 弘历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堆到寒香见面前。 大典那日,寒香见身着皇贵妃朝服,一步步走上太和殿。 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 弘历站在高台之上,亲自迎了下来。 “慢点,不着急。”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底下跪着的一众嫔妃和文武百官,看着这一幕,心思各异。 但所有人都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这位寒氏皇贵妃,以后就是这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儿了。 魏嬿婉也跪在人群中。 她看着高台之上,那个被皇帝小心呵护着的女人。 阳光下,她身上的朝服流光溢彩,凤冠上的明珠熠熠生辉。 她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也尊贵得让人望尘莫及。 魏嬿婉的心里,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她也幻想过,自己能有这么一天。 可现在,看着那个位置上的人是寒香见,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恨,那么嫉妒。 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就好像那个女人本就该站在那个地方。 她天生就该被人捧在手心,享受世间最好的一切。 魏嬿婉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典结束后的宫宴上,气氛十分和谐。 再也没有不长眼的人,敢跳出来说三道四。 所有人都变着法儿地恭维着新晋的皇贵妃。 寒香见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对谁都客客气气,却又带着疏离。 弘历全程都把她护得滴水不漏。 “这个太油腻了,你现在不能吃。” “这个是寒性的,也不能吃。” “多喝点这个汤,补身子。” 他把寒香见面前的菜,挑挑拣拣,不合宜的都端走,然后把自己面前温补的菜,全推了过去。 那副二十四孝好丈夫的样子,看得一众嫔妃眼睛都红了。 宴席过半,魏嬿婉端着酒杯,走上前。 “臣妾,敬皇贵妃娘娘一杯。” 她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看不出任何异样。 弘历眉头一皱,正要开口。 寒香见却抬手,制止了他。 她看了魏嬿婉一眼,淡淡地说:“炩妃有心了。只是本宫如今身子不便,便以茶代酒,回敬你一杯。” 说着,让筠灵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皇贵妃娘娘身怀龙裔,是臣妾疏忽了。”魏嬿婉从善如流地改口,“臣妾祝娘娘和腹中皇子,福寿安康。” 说完,一饮而尽。 整个过程,挑不出半点错处。 但不知为何,当魏嬿婉的目光和寒香见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时,她总觉得,那个女人好像看穿了她的一切。 魏嬿婉的心,猛地一跳。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想用酒精来麻痹自己那颗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心。 她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一看到那个女人,就心慌意乱? 为什么看着她和皇上亲密,自己心里会那么不舒服? 魏嬿婉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拿稳。 不,不可能。 这太荒谬了! 她一定是最近宫里太闲了,才会胡思乱想! 魏嬿婉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抬头看向主位。 弘历正低头,凑在寒香见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寒香见的脸上,竟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容。 那一笑,仿佛冰雪初融,春暖花开。 她猛地别过头,再也不敢看过去。 第131章 寒香见63 宴席散去,魏嬿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回永寿宫的路上。 夜风一吹,酒意上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春婵在一旁扶着,满脸担忧:“主儿,您慢点。” 魏嬿婉挥开她的手,脚步踉跄。 她没醉,她清醒得很。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高台上那两个人相视而笑的画面。 一个是她费尽心机也得不到的男人。 另一个,是她曾经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女人。 可现在,她看着他们站在一起,竟然觉得……般配。 真是见鬼了。 “进忠。” 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进忠立刻上前:“奴才在。” “你说,本宫是不是很可笑?” “主儿说的哪里话,您是主子,谁敢笑话您。” 魏嬿婉扯了扯嘴角,那笑意比哭还难看。 她跌跌撞撞地回到永寿宫,一进殿门,就将自己摔进了软榻里。 “都出去。” “主儿,奴才给您端碗醒酒汤……” “滚!” 春婵和进忠对视一眼,只能退下,顺手带上了殿门。 殿内,一片死寂。 魏嬿婉睁着眼,看着头顶上那繁复华丽的藻井。 她想起了自己刚入宫的时候。 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小的宫女,每天干着最累的活,看尽了白眼。 她不甘心。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往上爬,爬到最高处,让所有人都仰视她。 为了这个目标,她学会了谄媚,学会了算计,学会了不择手段。 她把尊严和真心都扔在地上,任人践踏。 她以为,只要坐上那个位置,就能拥有一切。 可寒香见出现了。 那个女人,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一切。 弘历的爱,毫无保留的偏爱。 后宫众人畏惧又艳羡的目光。 甚至……连她自己,这个本该最恨她的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她吸引。 …… 承乾宫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弘历小心翼翼地扶着寒香见坐下,亲自为她脱去脚上的花盆底鞋。 “累不累?今天站了那么久。” 他蹲在她身前,轻轻地为她揉捏着有些浮肿的小腿。 寒香见摇了摇头。 “今天在宴会上,炩妃……”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别理她。”弘历头也不抬,“以后她要是再敢来烦你,朕直接把她禁足。” 在他的认知里,魏嬿婉来敬酒绝对没安好心。 “她好像……没有恶意。”寒香见轻声说。 她能感觉到,魏嬿婉看她的眼神很复杂。 那不像是看仇人的眼神。 “香见,你就是太善良了。”弘历抬起头,握住她的手。 “这宫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你都不能信。除了朕。”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筠灵。” 寒香见看着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我知道了。 这一夜,魏嬿婉在永寿宫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而承乾宫里,弘历抱着自己温香软玉的媳妇儿,睡得格外香甜。 他梦到,他和香见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和他一样英俊,和香见一样好看的小阿哥还有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公主。 他抱着孩子,香见在一旁笑着看他。 岁月静好,大抵如此。 第132章 寒香见64 自从晋封皇贵妃之后,寒香见在宫里的日子愈发清净。 没人敢来她面前嚼舌根,也没人敢再阳奉阴违。 弘历更是把她当成了瓷娃娃,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亲自盯着。 御膳房每日的菜单要他亲自过目。 承乾宫新换的宫人要他亲自盘问。 就连院子里新开了一盆花,他都要担心花粉会不会对孕妇不好。 李玉跟在后头,看着自家万岁爷这副“孕夫综合征”的模样,简直没眼看。 这天,弘历正在御书房批折子,寒香见在旁边的小榻上看书。 外面阳光正好,岁月安稳。 李玉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脸色有些为难。 弘历抬眼:“什么事?” “回皇上,谨嫔在外求见,说是……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谨嫔,仗着年轻貌美,家里在朝中也有些势力,行事颇为张扬。 弘历眉头一皱:“不见。让她滚。” “皇上。”寒香见放下书,“让她进来吧。总不好一直避而不见。” 她如今统摄六宫,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 弘历不情不愿的应了。 很快,一个穿着艳丽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正是谨嫔。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她的声音娇滴滴的,眼神却不住地往弘历身上瞟。 弘历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自顾自地低头看折子。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寒香见淡淡开口:“谨嫔有心了,赐座。” “谢皇贵妃娘娘。” 谨嫔坐下后,一双眼睛还是不安分地到处乱看。 当她看到弘历桌案上,放着一碗明显是女子口味的燕窝羹时,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听闻皇贵妃娘娘来自天山,那里的风光定然与京城大不相同吧?”谨嫔没话找话。 “只是臣妾听说,边陲之地,民风彪悍,不比京城知书达理。娘娘能得皇上垂青,真是天大的福气。” 这话听着是恭维,实则是在暗讽寒香见出身低微,配不上皇贵妃之位。 寒香见还没开口,弘历手里的朱笔“啪”的一声就拍在了桌子上。 “放肆!” 他冷冷地看着谨嫔:“你是觉得朕眼瞎,还是觉得朕的皇贵妃配不上这个位置?” 谨嫔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花容失色。 “皇上息怒!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臣妾只是……” “滚出去。从今天起,禁足三月,抄写宫规百遍。再敢胡言乱语,就给朕滚回你家去!” 谨嫔哭哭啼啼地被拖了出去。 弘历走到寒香见身边,一脸不悦。 “都怪朕,就不该让她进来,污了你的耳朵。” 寒香见摇了摇头:“后宫之中,这种事少不了。” “朕不许!朕的女人,谁敢给她半点委屈!” 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 众人都在看笑话,笑谨嫔不自量力,一头撞在了铁板上。 永寿宫里,魏嬿婉正在院子里侍弄她那些宝贝花草。 春婵在一旁,将御书房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那谨嫔,当场就吓得尿了裤子,被两个太监拖出去的时候,哭得妆都花了,别提多狼狈了!” 魏嬿婉拿着小剪子,修剪着一盆茉莉的枯叶,没什么表情。 “主儿,您说这谨嫔是不是傻?谁不知道皇贵妃娘娘是皇上的心尖尖,她还敢去触霉头。” “她不傻。”魏嬿婉淡淡地说,“她只是太急了。” 急着固宠,急着出头,所以才走了这么一步臭棋。 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第133章 寒香见65 魏嬿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去查查,这个谨嫔的阿玛,最近在朝上是不是很活跃。” 进忠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应下。 两天后,进忠就把查到的消息送了回来。 谨嫔的父亲,确实在朝上拉帮结派,隐隐有跟几个老臣叫板的意思。 “呵,果然如此。”魏嬿婉冷笑一声。 想靠着女儿来稳固前朝的地位? 想得美。 “主儿,您的意思是?” “皇上最烦前朝后宫勾结。”魏嬿婉将一封信递给他。 信里,是谨嫔父亲贪墨受贿的一些证据。 虽然不足以致命,但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进忠接过信,心里愈发困惑。 她这……是在帮皇贵妃娘娘? 可她脸上,明明是一副“老娘就是看你不爽”的表情。 “快去!” “是!” 魏嬿婉看着进忠的背影,烦躁地拿起剪刀,狠狠剪下了一朵开得正盛的茉莉花。 她才不是帮寒香见。 她只是看不惯那种靠着家世就想一步登天的蠢货。 对,就是这样。 寒香见那个女人算什么东西,值得她出手? 她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理由,心里舒坦多了。 谨嫔阿玛被参,虽然因为证据不足,只是被罚俸降职,但也在朝中敲响了警钟。 而谨嫔,在禁足的景阳宫里得知这个消息后,大病一场,彻底没了心气。 后宫又恢复了平静。 秋去冬来,寒香见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弘历的紧张也随之到了顶峰。 他几乎是住在了承乾宫,奏折都搬了过来。 “香见,地上凉,快把鞋穿上。” “香见,你想吃酸梅还是杨梅?” “香见,你别动,放着我来!” 他堂堂一个天子,如今活得像个操心的老妈子。 寒香见坐着看书,他就在旁边给她剥核桃;寒香见午睡,他就在外殿守着,谁敢弄出一点声响,他能用眼神把人凌迟了。 李玉每天都在怀疑人生。这还是那个杀伐果决的皇上吗?这分明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头一回要当爹,乐疯了。 后宫众人对这份独宠,已经从嫉妒变成了麻木。 没办法,比不过。 人家是真爱,她们顶多算个意外。 永寿宫里,魏嬿婉的日子倒是越过越清净。她不再去想那些争宠的烦心事,每日只侍弄她的花草。 这日,进忠又带来一个消息。有一个不知名的答应,在给皇贵妃的安胎药里动了手脚,想制造一场意外。 “人呢?”魏嬿婉头也不抬,继续给一盆君子兰松土。 “奴才发现得早,已经处理了。药没送过去,那个答应也‘失足’落水了。”进忠办事,向来干净利落。 “嗯。”魏嬿婉淡淡应了一声。 进忠看着自家主子,欲言又止。从谨嫔那件事开始,主子就好像成了承乾宫的隐形护卫。 但凡有谁想动歪心思,不等皇上发作,主子这里就先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可她做完之后,又总是一副“老娘只是闲得慌”的表情。 “主儿,您这到底是……” “你话太多了。”魏嬿婉放下小锄头,拍了拍手上的土。 “本宫只是看不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再说了,她要是真出了事,皇上发起疯来,这宫里谁能有好日子过?我这是为了自保。” 第134章 寒香见(完) 这个理由,她自己都快信了。 春日的一个深夜,承乾宫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寒香见发动了。 弘历在产房外急得团团转,脸色比里面的产妇还白。 “怎么样了?怎么还没生出来?”他抓着一个刚出来的宫女问。 “回皇上,娘娘一切安好,只是头一胎,会慢一些……” “慢一些是多久?李玉!把太医院所有人都给朕叫过来!让他们在外面候着!要是皇贵妃和孩子有半点闪失,朕让他们陪葬!” 李玉连去传旨,心里不住地念叨:皇上您冷静点,生孩子呢,又不是打仗! 整个紫禁城的后妃,都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无人敢睡。 永寿宫里,魏嬿婉也披着衣服坐在窗边,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人声。 “主儿,您要不要先歇着?看这架势,怕是要到天亮了。”春婵小声劝道。 魏嬿婉没有说话。她的手,紧紧攥着窗棂。 那个女人,身体那么弱,能撑过去吗?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寒香见的结局。病死,失宠,甚至死于自己的算计。 可这一刻,当那个结局可能真的要来临时,她感受到的不是快意,而是铺天盖地的恐慌。 她忽然站起身,快步走到殿内的小佛龛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她闭上眼,双手合十。平生第一次,她不是为自己求权势,求恩宠。 她求的,是那个她最该恨的女人,母子平安。 天快亮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紫禁城的夜空。 “生了!生了!是个阿哥!” 产房外,弘历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他踉跄着冲到门口,被稳婆拦下。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母子平安!” “好!好!赏!所有人都有赏!”弘历语无伦次,眼眶通红。 永寿宫里,魏嬿婉听到那声啼哭,整个人都松懈下来,瘫坐在地上。 窗外的天光,照亮了她满是泪痕的脸。 她看着自己的手,忽然笑了。 原来如此。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不是输给了弘历的偏爱,而是输给了自己的心。 三日后,寒香见已经能靠着软枕坐起身。 刚出生的小阿哥就睡在她身边,小脸皱巴巴的,却看得弘历心都化了。 “香见,辛苦你了。”他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寒香见看着他眼下的乌青,摇了摇头:“皇上这几日也没睡好吧。” “朕不累。”弘历看着她,又看看孩子,傻笑起来。 寒香见的眼眶有些湿润。她转头,看着窗外明媚的春光。那座金色的牢笼,似乎不再冰冷。因为这里面,有了家。 小阿哥的满月宴,办得盛大无比。弘历当场下旨,晋封皇贵妃寒氏之子为太子。 这个决定,出乎所有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朝堂上,竟无一人反对。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这位寒氏皇贵妃,就是大清未来的国母。 而她的儿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宴席上,魏嬿婉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喝着酒。 她看着高台之上,弘历抱着孩子,寒香见温柔地为孩子整理襁褓,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宴后,她独自一人回到永寿宫。 进忠捧着一个盒子进来。 “主儿,这是皇贵妃娘娘派人送来的。” 魏嬿婉打开,里面是一盆开得极盛的雪莲。 天山雪莲,离了故土极难养活,珍贵无比。 盒子里还有一张纸条,是寒香见清冷的字迹:“闻炩妃喜花,此花赠你,聊表谢意。” 谢意?谢她送去的那些贺礼?还是谢她……那些从未宣之于口的守护? 魏嬿婉拿起那盆雪莲,凑近闻了闻。 清冽的香气,一如那个人。 “进忠,去,把我那只最名贵的珐琅彩花盆取来。” 她要将这盆花,养在自己宫里最显眼的地方。 从此以后,后宫依旧有风波,朝堂依旧有争斗。 但这一切,似乎都与永寿宫无关了。 炩妃魏氏,再也不问宫中事,只一心一意地侍弄她的满院奇花异草。 有人说她失了圣心,自暴自弃。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放弃了争斗,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 又是一个雪夜。 弘历拥着寒香见,在承乾宫温暖的殿内看雪。 “香见,遇见你,是朕此生最大的幸事。”弘历在她耳边低语。 寒香见靠在他怀里,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嘴角弯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我也是……” 第135章 明玉1 “都退下。” “皇上,这里不是皇家围场,恐有……” “朕说,退下。” 康熙勒住缰绳,身下的御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喷出白色的热气。 侍卫统领还想再劝,可对上那双眼睛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率着一众大内侍卫后撤百步,遥遥护卫。 康熙闭上眼,享受着这难得不被任何人打扰的孤寂。 身为帝王,他永远被包裹在人群中。 唯有在这天高地阔的猎场上,他才能短暂地做回爱新觉罗??玄烨。 一个渴望纵马驰骋,渴望与猛兽搏斗的男人。 他猛地睁开眼,策马奔出。 风声在耳边呼啸,将所有烦扰都抛在脑后。 箭矢离弦,射中一只奔逃的野兔。 然而,就在他俯身拾取猎物时,一股浓烈的腥臊味伴随着低沉的咆哮,从密林深处传来。 他非但没有畏惧,反而觉得有些兴奋。 一头吊睛白额的猛虎,体型硕大,从林中缓缓踱步而出。 这才是他想要的对手。 康熙弃了弓,抽出腰间的佩剑。 猛虎发出一声咆哮,后腿猛的蹬地,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黄黑相间的残影,扑了过来。 风驰电掣间,康熙侧身闪躲,手中长剑顺势划向猛虎的腹部。 一人一虎,就在这片空旷的雪地上展开了生死搏斗。 康熙的体力在飞速消耗,手臂震得发麻,但他眼中的战意却愈发高昂。 就在他寻得一个破绽,准备一剑封喉之际,脚下被一截枯木绊了一下。 身形瞬间不稳。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分毫。 猛虎抓住了这个机会,巨大的虎爪带着万钧之力拍向他的胸口。 康熙被狠狠拍飞,撞在一棵老树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佩剑脱手而出,摔在几丈开外,然后他不知踩到哪儿,他只感觉到一阵失重感。 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康熙强撑着想站起来,却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是行宫。 他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身下垫着一件带着淡淡幽香的狐裘披风。 胸口的剧痛提醒着他之前发生的一切。 他动了动,牵扯到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娇憨的声音响起。 “你醒啦?别乱动,不然伤口又裂开了。” 康熙循声望去。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蹲在他面前,正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他。 她穿着一身精致的粉色旗装,梳着两个小巧的抓髻,上面点缀着圆润的珍珠,一看便知是哪家的贵女。 只是此刻,她的小脸上沾了些泥土,看起来有些狼狈,却丝毫不减那份灵动可爱。 “你是谁?” “我叫明玉呀。”小姑娘脆生生地回答。 “你呢?你怎么会一个人躺在这里?还流了那么多血,吓死我了。” 明玉。 康熙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密林之中,旁边还有一个湖泊,他与侍卫们走散了。 “我……打猎时,与同伴走散了。” “你好笨哦。这么大的林子,一个人也敢乱闯。喏,你的伤口我已经帮你包好了,用的可是我额娘给我最好的金疮药。” 第136章 明玉2 她指了指康熙的胸口。 那里被一方绣着兰花的精致长帕胡乱包裹着,打的结歪歪扭扭,看起来十分滑稽。 康熙却觉得胸口那处,传来一阵奇异的暖意。 “多谢。” “不用谢啦。”明玉摆摆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我额娘说了,出门在外,要乐于助人。不过你这人看起来也不像坏人,穿得这么好,肯定不是猎户。” “我跟额娘一起来玩的,结果为了追一只兔子,就跟她们走散了。你呢?你的同伴什么时候来找你?” 康熙看着她毫无防备的样子,心中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柔软。 在宫里,从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所有人都怕他,敬他,算计他。 只有眼前这个小丫头,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需要帮助的“笨蛋”。 “他们……应该很快就来了。” “那就好。”明玉松了口气。 “我可不想在这里陪你喂狼。我得去找我额娘了,不然她要担心死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喂,大叔,你自己小心点啊。” “大叔?”康熙的表情有些龟裂。 他今年不过三十多,正值盛年,怎么就成大叔了? 明玉却没理会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康熙叫住她。 他从怀中摸索,却只摸到一片冰凉。 他想给她些信物,日后好报答,可身上除了这身常服,什么都没有。 “这个……你拿着。”他有些窘迫。 明玉回头,看到他手里什么都没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叔,你是不是摔傻了?你手里空空如也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呼喊声。 “格格!明玉格格!” “是我的丫鬟在叫我!”明玉眼睛一亮,“我得走了!” 她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林子里。 只留下一句清脆的话语在风中飘散。 “大叔再见!你自己保重!” 康熙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许久没有动弹。 他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胸前,那方手帕下,还压着什么东西。 是一枚玉佩。 玉佩质地温润,雕刻着精致的祥云纹,却只有一半。 断口处平滑,显然是被人精心分割开的。 他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 明玉。 侍卫们终于找到了他。 看到他胸口的伤和那方明显属于女子的手帕,所有人都惊呆了。 “皇上,您……” “无事。”康熙打断了他们的话,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回营。” 他将那半块玉佩悄悄收入怀中,仿佛藏起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从那以后,他时常会想起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睛,和那句娇憨的“大叔”。 他派人去查了京中满族里所有叫明玉的女孩。 最终,目标锁定在安亲王外孙女,那个以娇蛮骄傲闻名京城的郭络罗??明玉身上。 只是,他没有去见她。 他是帝王,她是臣女。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心动,就将她卷入这深宫的漩涡。 他只能将那半块玉佩贴身收藏。(康师傅确实是个恋童癖……) 他以为,这份尘封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 直到数年后,在御花园的偶遇。 …… 第137章 明玉3 时光荏苒,一晃便是七八年。 当年的小丫头,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明玉跟着八福晋,也就是她的亲姐姐郭络罗??明慧,入宫请安。 她对这红墙黄瓦的紫禁城,没有半分好感。 规矩多得要命,走一步路都要讲究姿势,说一句话都要思量再三。 憋死人了。 “明玉,收敛些你的性子。”八福晋低声提点道,“这里不是家里,不可任性。” “知道了,姐姐。”明玉嘴上应着,心里却老大不情愿。 她今天穿了一双新做的花盆底,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脚疼得要命。 偏偏慧妃娘娘宫里离御花园又近,姐姐非要拉着她来逛逛。 “这园子有什么好看的,跟我家里的也差不多嘛。”她小声嘀咕着。 八福晋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 姐妹俩身后,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亦步亦趋,大气都不敢出。 谁不知道郭络罗家的二格格是个混世魔王,性子骄纵,偏偏安亲王和她额娘都把她捧在手心里。 连带着嫁入皇家,成了八福晋的姐姐,都对她疼爱有加,处处维护。 明玉踢了踢脚下的一颗石子,要不是姐姐死死拽着她的手,她真想把这要命的鞋子脱了扔进那边的太液池里。 “姐姐,慧妃娘娘不就是想看看你嘛,如今看也看了,安也请了,我们快些出宫吧。我约了敏君她们去听戏呢。” “你呀。”明慧无奈地捏了捏她的手。 “就不能安生一会儿?慧妃娘娘留我们在园子里逛逛,是体面。我们前脚走,后脚就有人说我们郭络罗家的人恃宠而骄,连娘娘的面子都不给了。” 明玉撇撇嘴。 “爱说就让她们说去,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还能管得着?再说,我们家什么时候不恃宠而骄了?” 她声音不大,但那股子理直气壮的劲儿,让周围的宫人都把头埋得更低了。 八福晋被她气笑了。 “你这张嘴,迟早要吃亏。” “我才不怕。有姐姐和阿玛额娘护着我呢。”明玉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张明艳的小脸上满是未经世事打磨的骄傲。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假山后,转出了一行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明黄色常服的男人。 即便离得尚远,那股子渊渟岳峙的气度,也让整个御花园的喧嚣都为之一静。 是康熙。 他刚从乾清宫出来,被一堆奏折搅得心烦意乱,便想着来园子里走走。 李德全跟在身后,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康熙的步子不快,目光随意地扫过园中的景致。 这些景色他看了几十年,早就腻了。 直到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抹鲜活的粉色。 他的脚步顿住了。 是她。 他几乎是立刻就认了出来。 虽然时隔多年,少女的身形已经抽长,脸上的婴儿肥也褪去了不少,但那股子鲜活灵动的劲儿,和记忆中那个在雪地里咋咋乎乎的小丫头,一模一样。 他看到她正不耐烦地踢着脚下的石子,小嘴撅着,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第138章 明玉4 她身边的女子,无疑就是她的姐姐明慧。 明慧正低声劝着什么,而那个粉色的身影却满不在乎地扬了扬头,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康熙的胸口,那处曾被一方兰花帕子包裹过的地方,又开始泛起奇异的暖意。 这么多年,他见过太多恭顺谦卑的脸,听过太多字斟句酌的话。 宫里的女人,个个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温婉、贤淑、端庄,却也无趣。 只有她。 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火,明亮得让人无法忽视。 李德全见皇上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远处的八福晋姐妹身上,立刻心领神会。 “皇上,那不是八福晋和郭络罗家的二格格吗?要不要奴才……” “不必。”康熙淡淡地打断他。 他还不想惊动她。 他只是想这么远远地看着。 看着这个被他放在心底藏了许多年的小丫头,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 她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不经意的朝这边瞥了一眼。 康熙的心跳,漏了一拍。 然而,明玉只是飞快地扫过,那张英挺却带着岁月痕迹的脸在她眼中没有留下任何波澜。 她心里正烦着呢。 又是哪个宫里的主子出来遛弯了,排场还挺大。 她收回视线,继续跟姐姐抱怨:“你看你看,这宫里就是麻烦,走两步路都能碰到一堆人,还得想着要不要行礼,烦死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顺着风飘进康熙的耳朵里。 李德全的冷汗都下来了。 这明玉格格,真是……胆大包天啊! 康熙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烦死了? 这紫禁城里,敢当着他的面说“烦死了”的,她还是头一个。 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看着她因为不耐烦而微微皱起的鼻子,心头那点因朝政而起的烦闷,竟悄无声息地散去了大半。 原来,她不喜欢宫里。 也是,这样鲜活的性子,怎么会喜欢这个四四方方的牢笼。 他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吧。” “嗻。”李德全连忙跟上,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又忍不住揣摩圣意。 皇上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他负手走在前面,脑海里全是刚才那个气鼓鼓的鲜活模样。 他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奶声奶气喊他“大叔”的小丫头。 想起了那方带着幽香的兰花手帕。 也想起了那半块被他贴身收藏的祥云纹玉佩。 他一直没有去见她,是怕将她卷入这深宫是非。 可如今,她已然及笄,亭亭玉立。 八阿哥的势力日益壮大,郭络罗家作为安亲王一脉,又是八福晋的母家,早已身在局中,无法脱身。 既然躲不掉,那不如…… 康熙的脚步停在了一株盛放的西府海棠下。 风吹过,花瓣簌簌而落。 他伸出手,接住一片。 或许,是时候了。 …… 几个月后,十阿哥胤誐生辰。 生辰宴设在了八阿哥胤禩的府邸。 这几年,八阿哥贤名在外,礼贤下士,门庭若市。 借着给亲弟弟办生辰宴的名义,京中大半的王公贵胄都齐聚一堂,场面好不热闹。 第139章 明玉5 康熙坐在乾清宫里,听着李德全的禀报,心里跟明镜似的。 老八这点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 “皇上,今儿天气不错,不如出去走走?”李德全试探着问。 康熙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眉心。 “去哪儿走走?还不是看这些陈词滥调的奏折。” 李德全嘿嘿一笑:“听说八爷府上今儿个请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 康熙瞥了他一眼。 “你想去看戏?”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觉得,皇上您也该歇歇了。再说了,您也好久没见十阿哥了。” 康熙没说话,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 去看热闹? 倒也不是不行。 他也想看看,他这些儿子们,私底下都是什么模样。 更何况…… 他脑中闪过一张明艳骄纵的脸。 八福晋的亲妹妹,今天的宴会,她没道理不出席。 “换身衣裳。”他终于开口。 “嗻!”李德全大喜过望,手脚麻利地去准备了。 半个时辰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紫禁城一个偏僻的侧门驶出。 八爷府邸门前,车马喧嚣,人声鼎沸。 康熙穿着一身藏青色的便服,扮作一个富家翁,带着同样换了装的李德全,从侧门混了进去。 府里的管家得了八爷的授意,对一些慕名而来的“江湖人士”和“富商巨贾”也是客客气气,引着他们在外院的花园里吃酒听戏,倒也没人怀疑康熙的身份。 康熙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目光却越过人群,投向了内院的方向。 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唱着,周围的人都在叫好,他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看到了老十,那小子果然又壮实了不少,正咧着嘴跟老九和老十四拼酒。 看到了老八,他端着酒杯,游走在各个酒桌之间,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将一个贤王的风范演得十足。 也看到了老四,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跟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面无表情地喝着闷酒,身边只跟着一个老十三。 他的儿子们啊…… 康熙心中冷笑一声。 他领着李德全像后园安静处走去,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是女眷起了争执。 他本不欲理会,但那争执声中,有一道声音格外清亮带着一股子不饶人的气势,让他心头一动。 是她。 康熙起身,不动声色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穿过一道月亮门,便是一座小巧的拱桥,桥下是潺潺的流水,养着几尾锦鲤。 桥上,两个少女正在对峙。 一个穿着宝蓝色旗装,身形窈窕,正是明玉。 另一个穿着一身正红色的衣裙,气质清冷,看着有些眼生。 “马尔泰??若曦,你别在这里假惺惺!” 被称作若曦的少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明玉格格,请你慎言!” “也难怪,你和你姐姐一样,一点规矩都不懂。” “格格这是算五十步笑百步吗?” “你是你,我是我,我有爹娘教养,跟你呀比不起……” 康熙躲在假山后面,听着这番话,差点没笑出声。 好家伙。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说话呀可真不算好听。 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第140章 明玉6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觉得这比戏台子上的《长生殿》有意思多了。 桥上,两个人的争吵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若曦一个接受过二十一世纪高等教育的现代女性,哪里吵得过明玉这种从小就在宅斗后宫剧本里耳濡目染的古代贵女。 康熙在后面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想搞点瓜子来嗑嗑。 他觉得明玉这怼人的本事,颇有他当年的风范。 就在这时,场面突然失控。 “你!”若曦被气急了,又说不过她,情急之下一把推了过去。 “你敢推我!” 明玉哪里是肯吃亏的主,立刻就反手推了回去。 两个少女就在那窄窄的拱桥上撕打起来。 你扯我的头发,我抓你的衣领。 精致的旗装被扯得乱七八糟,头上的珠花首饰掉了一地。 康熙的表情从看戏变成了错愕。 不是吧……这就打起来了? 现在的年轻人,火气都这么大的吗?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扑通”两声巨响,伴随着女眷们的尖叫声。 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少女,双双失去了平衡,一起掉进了桥下的池塘里。 “啊!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啊!格格落水了!” 整个后院瞬间炸开了锅。 丫鬟婆子们的尖叫声,宾客们的惊呼声,乱成一团。 正在前院喝酒的皇子们也听到了动静,纷纷赶了过来。 “是明玉!”八福晋第一个冲了过来,看到在水里扑腾的两个人,吓得脸色惨白。 十阿哥也认出了另一个是若曦,急得在岸上团团转。 “若曦!若曦!快!快救人啊!” 几个会水的家丁和太监正要往下跳。 然而,一道身影比他们更快。 只见人群中那个穿着藏青色便服的“富家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把甩掉碍事的外袍,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所有人都惊呆了。 李德全的心脏更是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皇……老爷!老爷!”他急得差点喊出了“皇上”,硬生生在最后关头改了口。 我的祖宗哎!您是万岁爷啊!怎么能亲自下水救人!这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康熙却完全顾不上这些。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掉下去了。 那个他放在心上多年的小丫头,掉进了水里。 池水冰冷刺骨,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抹身影。 明玉不会水,此刻正在水里胡乱扑腾着,华丽的旗装吸满了水,正不断地将她往下拉。 她的脸上满是惊恐,呛了好几口水,意识都开始模糊了。 康熙心中一紧,奋力朝她游了过去。 另一个方向,十三阿哥也跳下了水,正朝着若曦游去。 康熙的动作更快。 他几下就划到了明玉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奋力托出水面。 “咳咳……咳咳咳!”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里,明玉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几口池水。 她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抱住了眼前这个救了她的人。 第141章 明玉7 她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精致的妆容花成了一片,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费力地睁开眼,想看看救自己的人是谁。 然后,她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沉静如海,却又带着某种灼人的温度,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康熙的心跳,在这一瞬间,擂鼓般地响了起来。 就是这双眼睛。 哪怕被水浸过,哪怕写满了惊恐和狼狈,那眼底深处的灵动和不驯,还和七八年前那个雪地里的小丫头,一模一样。 找到了。 他心中翻涌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满足。 而明玉,此刻的脑子完全是一片空白。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一个陌生的男人。 看起来……年纪不小了。 虽然面容英俊,但眼角已经有了淡淡的纹路。 是个大叔。 但她来不及细想,巨大的惊吓和羞耻感就淹没了她。 天哪! 她居然在姐夫的府里,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跟人打架掉进了水里! 还被一个陌生的“大叔”给救了! 她郭络罗??明玉的脸,今天算是彻底丢尽了! 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个跳下水救人的“富家翁”是谁。 明黄色的里衣,虽然湿透了,但那独一无二的颜色,还有那张他们再熟悉不过的脸。 是皇上! “扑通”、“扑通”…… 岸边所有的人,皇子、福晋、格格、大臣、奴才……全都跪了下来,黑压压的一片。 “皇阿玛圣安!” “皇上圣安!” 皇……皇阿玛? 皇上?! 她的瞳孔瞬间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抱着自己的“大叔”。 她的大脑,宕机了。 这个救了她的,看起来有点老的男人……是当今的皇上。 这回死定了。 在八贝勒的府邸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还惊动了圣驾,让他老人家亲自下水…… 明玉的脸从惨白变成了涨红,又从涨红变成了铁青。 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在这一刻已经彻底完蛋了。 康熙将她所有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看着她那副从骄傲小孔雀瞬间变成霜打小鹌鹑的模样,他觉得胸中的那股笑意,几乎要压抑不住了。 他抱着她,游到了岸边。 李德全和几个皇子连忙伸手,七手八脚地将两人拉了上来。 “皇阿玛!您没事吧!”胤礽第一个冲上来,脸上满是关切。 “皇上!快传太医!快传太医!”李德全的声音都变了调,拿着干爽的披风就要往康熙身上裹。 康熙却摆了摆手,推开了他的动作。 他浑身都在滴水,平日里那股不怒自威的帝王气势被水汽一冲,竟多了几分难得的随性不羁。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怀里的明玉。 她正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康熙却无视了周围所有的人。 他弯下腰,一把扯过李德全手上的披风,不容分说地裹在了明玉的身上。 第142章 明玉8 好一个马尔泰??若曦! 他放在心尖上,藏了八年,连他自己都舍不得碰一下的小姑娘,居然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推到了水里! 若不是他今日心血来潮,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此刻他怀里的人儿一张小脸毫无血色,让他所有的怒气都瞬间化为心疼和后怕。 他没空去搭理那个同样湿淋淋的罪魁祸首。 “老八。” “儿臣在。”胤禩的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收拾个干净暖和的屋子出来,传太医。” 他甚至没有说为谁传太医,但在场的人谁看不明白? 皇上怀里抱着郭络罗家的格格,却让八阿哥去准备房间。 “是!儿臣遵旨!儿臣这就去!” 胤禩不敢有半分迟疑,亲自去安排。 他心中却有了考量。 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 他对明玉的态度,绝不是一个皇帝对普通臣女该有的。 胤禩看着皇阿玛将身上那件龙纹披风,紧紧裹在明玉身上的样子,一个大胆又荒唐的念头在心中疯长。 难道……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无论如何,今天这事,必须处理得让皇阿玛满意。 …… 明玉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魂飞天外的状态。 她是不是死定了?在姐夫府里,跟人打架,双双坠河,还被当今皇上给捞了上来。 现在,她正被皇上用一件还带着他体温的披风裹着,抱在怀里。 她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这样就不用面对这场面了。 康熙感受着怀中小姑娘的颤抖,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打横抱起她。 “啊!” 明玉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下去。 这个动作,亲昵得让周围跪着的人群,呼吸都停滞了。 李德全的魂儿都快吓飞了,他想上前又不敢,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脸上的褶子都快拧成了麻花。 我的万岁爷哎!您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您就这么抱着……这传出去,八爷的脸往哪儿搁?郭络罗家的脸往哪儿搁?您自己的圣誉…… 康熙却恍若未闻,抱着明玉径直穿过黑压压跪着的人群,朝着内院走去。 跪在人群里的胤禛默默抬起头,看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后,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深思。 胤祥扶着刚刚被救上来的若曦,同样神色复杂。 八阿哥已经飞速地将自己最好、最清静的房间给腾了出来。 柔软的地毯,温暖的炭盆,干净的被褥,一应俱全。 康熙抱着明玉一进门,就将她轻轻放在了铺着厚厚锦被的软榻上。 “太医!” “奴才在,奴才在!” 早就候在外面的太医连忙进来,跪在榻前,手都在抖。 给皇上请脉他都不至于这么紧张。 可现在这情况……太诡异了! “给她看看。” “嗻。” 太医不敢耽搁,哆哆嗦嗦的取出脉枕,准备给明玉诊脉。 可明玉还穿着湿衣服,披风也湿了大半。 “皇阿玛……”明慧也跟着跑了进来,看到这场景,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第143章 明玉9 “得先给妹妹换身干爽的衣裳,不然要落下病根的。” 康熙这才反应过来。 他看了一眼榻上缩成一团的小姑娘,又看了一眼满屋子的男人。 他皱了皱眉,沉声道:“除了八福晋,都出去。” “嗻。” 太医和一众下人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胤禩也躬身告退,只是在转身的瞬间,他看到了皇阿玛守在屏风外的身影。 屏风内,明慧手脚麻利地帮妹妹褪下湿透的衣物,用温热的巾子帮她擦拭身体。 “姐姐……”明玉的声音带着哭腔,抖得不成样子。 “我……我是不是死定了?” “别胡说!”明慧一边帮她换上干净的寝衣,一边压低声音。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做,等下皇上问话,你就只管认错,知道吗?” “我……” 明玉想说,她没错,是马尔泰??若曦先动手的。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对错重要吗?重要的是,皇上认为谁对,谁就对。 看皇上刚才那架势,她和若曦,怕是都要脱层皮。 她郭络罗??明玉,京城里横着走的小霸王,今天算是栽了个大跟头。 换好衣服,喝了热腾腾的姜汤,明玉的身体总算暖和了一些,可心依旧在冰窖里。 明慧扶着她,绕出屏风。 康熙正背手站在窗前,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他已经换下那身湿透的便服,穿上了一件八阿哥准备的藏蓝色锦袍。 明玉不敢看他,一出屏风,就立刻跪了下去。 “明玉惊扰圣驾,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明慧也跟着跪在一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康熙没有立刻叫她起来。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他想起八年前,在雪地里,她也是这样,脸上沾着泥土,狼狈不堪,却依旧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理直气壮的喊他“大叔”。 没良心的小丫头,居然一点都没认出他来。 他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说不清的郁闷。 “太医。” “奴才在。”太医赶紧进来,再次跪下。 “诊脉。” “嗻。” 太医小心翼翼的上前,隔着一方丝帕,将手指搭在明玉的手腕上。 屋子里静得可怕。 明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能感觉到头顶那道无法忽视的视线。 皇上……到底想干什么? 良久,太医收回手,恭敬的回话:“回皇上,格格只是受了些惊吓,风寒入体,并无大碍。臣开一副驱寒安神的方子,服用几日,静养一番便好。” “嗯。” 康熙应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 太医和明慧立刻识趣地退了出去,顺便体贴地关上了门。 一时间,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康熙和明玉。 “抬起头来。” 明玉身子一僵,不敢不从,慢慢地抬起了头。 她依旧不敢直视他,只敢看着他袍子的下摆。 “你倒是说说,怎么回事?” 明玉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要开始秋后算账了。 她咬了咬唇,豁出去了。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第144章 明玉10 “回皇上,是臣女与马尔泰家的格格起了口角,一时冲动,才……才动了手。” 她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哭哭啼啼的卖惨博同情。 她只是陈述事实。 虽然这事实让她脸皮发烫。 “哦?”康熙饶有兴致地拖长了调子。 “为了什么事,能让你们两个大家闺秀,在众目睽睽之下,像市井泼妇一样撕打?” 市井泼妇……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半是羞,一半是恼。 她郭络罗??明玉,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评价! 她猛地抬起头,终于直视眼前的男人。 “回皇上!是她先出言不逊,不懂规矩!臣女气不过,才与她争执!她先动打的我!” 那双杏眼里,此刻没有了惊恐,全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康熙的心,被这团火燎了一下。 对,就是这样。 这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小丫头。 张牙舞爪,生机勃勃。 “你的意思是,是她的错?” “臣女也有错!”明玉梗着脖子,“臣女不该在八贝勒的府邸与人争执,不该失了体统,更不该惊动圣驾!但她出言侮辱我郭络罗一族,臣女不能忍!” 这话说得又倔又硬,还带着几分委屈。 康熙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忽然转身,走到书案前提起了笔。 “起来吧。” 他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明玉愣住了。 这就……完了? 不降罪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试探着从地上爬起来,跪得太久,膝盖一阵发麻,身子晃了晃。 康熙写完方子,递给门外的李德全,让他立刻去太医院抓药,亲自盯着煎。 李德全领命而去,心里更是翻江倒海。 皇上居然亲笔给格格写方子?! 康熙转过身,看到明玉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 “怎么?还想跪着?” “不……不是……”明玉赶紧摇头,“臣女谢皇上恩典。” “郭络罗??明玉。你这性子,骄纵,跋扈,不计后果。” 明玉的心又沉了下去。 果然,夸奖是暂时的,算账才是永恒的。 “朕不喜欢。” 明玉的脸白了白,垂下头。 “但是……郭络罗家的人,确实有骄纵的资本。” 明玉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他。 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老头儿是在夸她?还是在夸她全家? 康熙看着她那副呆头呆脑,脑子转不过弯的可爱模样,胸中的那股笑意,再也压抑不住。 “朕乏了,你在此处好生歇着,药煎好了就喝了。”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在朕回来之前,哪儿也不许去。” 门被关上。 明玉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彻底凌乱了。 这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喜欢她的性子,又说她家有资本骄纵。 让她歇着,又不让她走。 她走到软榻边坐下,抱着膝盖,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回想着刚才那个男人的样子。 虽然年纪大了点,眼角都有褶子了,但……长得确实不赖。 身材也很好,抱着她的时候,那胳膊硬得跟铁块似的。 呸呸呸! 明玉,你在想什么! 那可是皇上!是天子!是能决定你全家生死的男人! 还是个老男人!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第145章 明玉11 另一边,康熙走出了院子,脸上的那点柔和瞬间消失。 “李德全。” “奴才在。” “把马尔泰??若曦,还有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都给朕叫到前厅去。” “嗻!” 李德全心里一凛,知道皇上这是要发作了。 刚才在书房里对郭络罗格格的和风细雨,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真正的大头,现在才要开始。 八爷府的前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康熙高坐主位,面沉如水。 底下,胤禩、胤禟、胤誐、胤祯四个皇子,连同刚刚换了身干衣服,依旧狼狈不堪的若曦,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马尔泰??若曦。” “奴才在。” “你倒是说说,你跟明玉格格,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在今日,在老八的府里,闹到投水的地步?” 若曦心里叫苦不迭。 她能怎么说? 说我们俩八字不合,天生不对付? “回皇上…是奴才……与明玉格格言语上起了些冲突,一时情急,失手推了她……奴才知罪,请皇上责罚。” 她不敢狡辩,也不敢把责任全推给明玉。 “失手?好一个失手。朕看你那一下,可没半分失手的意思。” “朕的儿子们都在,满府的宾客都在,你们两个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扭打成一团,成何体统!” “你们是把皇家的脸面,当成什么了?!” “皇阿玛息怒!” “息怒?”康熙的目光刀子一样刮过跪在最前面的胤禩。 “老八,你来说说,朕该怎么息怒?” 胤禩的心脏骤然紧缩。 “回皇阿玛,此事全因儿臣治家不严,管束不力,才让若曦冲撞了明玉格格,惊扰了圣驾。儿臣罪该万死,请皇阿玛重重责罚儿臣!” 他将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姿态放得极低。 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当然有罪!”康熙一拍桌子。 “你的府邸,闹出这样的丑事!你这个主人是怎么当的?” 这番话,诛心至极。 只有老十胤誐,还惦记着若曦,忍不住开口:“皇阿玛,若曦她不是故意的,她……” “闭嘴!”康熙厉声喝断他,“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胤誐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吭声。 康熙的视线又落回跪在地上的若曦身上。 若曦浑身冰冷,她知道,今天这关怕是不好过了。 “马尔泰??若曦,你胆子不小。朕看你也是读过书的,怎么礼义廉耻四个字,一个都不懂?” “奴才知罪。” “光知罪有什么用?朕瞧着,你这性子,也确实不适合在八贝勒府里待着了。冲动易怒,不知轻重,留着也是个祸害。” 这话一出,胤禩和若曦的脸色同时煞白。 这是要把若曦赶出府去? “皇阿玛!”胤禩猛地磕了一个头,“若曦她年少无知,求皇阿玛看在儿臣的薄面上,饶她这一次!” 康熙冷哼一声,没说话。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敲山震虎。 整个前厅安静得可怕,只剩下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康熙才慢悠悠地开口。 “罢了。” 第146章 明玉12 “朕今天乏了,不想再追究。马尔泰??若曦,罚你禁足院中,抄写《女则》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他看向胤禩:“至于你,身为皇子,管不好自己的府邸,致使宾客受惊,手足失和。罚你俸禄半年,闭门思过一个月。” 罚俸,闭门思过。 听起来不重,但对一个正在争位的皇子来说,一个月不上朝,隔绝于权力中心之外,损失巨大。 “儿臣……领旨谢恩。” 康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仿佛多看他们一眼都觉得心烦。 李德全连忙上前,低声道:“皇上,您消消气。” 康熙哪里是真的生气,他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袍,脸上的怒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走,回去看看。” “嗻。” 李德全躬着身子跟在后面,心里门儿清。 皇上这分明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可怜八爷和那几位阿哥,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输出。 …… 康熙推门进去的时候,明玉正盘腿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个苹果,“咔嚓咔嚓”啃得正香。 听到门响,她吓了一跳,做贼心虚似的赶紧把苹果往身后藏,嘴巴还鼓鼓囊囊的。 康熙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他板着脸走过去。 “药喝了?” 明玉赶紧从榻上滑下来,手忙脚乱的咽下嘴里的苹果,含糊不清的回道:“回……回皇上,还没……” 她看了看桌上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小脸皱成一团。 太苦了,她才不想喝。 康熙扫了一眼那碗药,又看了看她。 “怕苦?” 明玉梗着脖子:“谁怕苦了!我就是……就是觉得还烫!” 真是死鸭子嘴硬。 康熙也不拆穿她,径直走到桌边,端起药碗,又拿起旁边备着的一小碟蜜饯。 “过来。” 明玉磨磨蹭蹭的挪了过去,心里一百个不情愿。 这皇上怎么回事?管天管地,还管她喝不喝药? 康熙将药碗递到她嘴边。 “喝了。” 明玉看着那黑漆漆的药汁,以及药汁里自己苦大仇深的倒影,视死如归地闭上眼,接过来,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下去。 “呕……” 就在这时,一颗甜丝丝的蜜饯被塞进了她嘴里。 那股甜意迅速中和了药的苦味,让她好受了不少。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好对上康熙的脸。 他离得很近,她甚至能看清他眼角那几道不算深的纹路。 确实是个老男人了。 “谢……谢皇上。” “知道谢,就少给朕惹点事。”康熙收回手,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说说吧,在想什么?” 明玉愣了一下。 “没……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康熙轻笑一声。 “朕看你刚才那样子,心里不定怎么骂朕吧?是不是在想,朕一个老头子,怎么这么多管闲事?” “!!!” 明玉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他会读心术吗?! 看着她那一脸“你怎么知道”的震惊表情,康熙心底的笑意更浓。 第147章 明玉13 这丫头,什么都写在脸上,真是……好懂。 “臣女不敢!”她立刻跪了下去,心里慌得一批。 完了完了,腹诽皇帝被当场抓包,这是要掉脑袋的吧! “起来,朕还没那么小气。”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再敢随随便便就跪下,朕就罚你在这跪一夜。” 明玉:“……” 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 她不敢再跪,乖乖站了起来,低着头,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朕问你,你觉得朕老吗?” 康熙突然抛出这么一个问题。 明玉的大脑直接宕机。 说不老?那是欺君!他明明眼角都有褶子了! 说老?那更是大不敬!嫌弃皇帝老?她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她的小脸憋得通红,急得快哭了。 康熙看着她这副快要烧坏脑子的模样,觉得有趣极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面嫌他老,虽然没说出口,但那眼神骗不了人。 也是第一次,他会这么在意一个人对自己年龄的看法。 “行了,不逗你了。”他挥挥手,放过了她。 “朕要回宫了。” 明玉闻言,心里松了口气。 “你就在此处好生歇着,明日一早,朕会派人送你回府。” “是,臣女恭送皇上。” 康熙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明玉。” “臣女在。” “以后离马尔泰家那个丫头远一点,她不配跟你动手。” 说完,他便推门而出,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明玉一个人站在屋子里,脑子还是懵的。 他不喜欢她的性子,又说她家有资本骄纵。 他嫌她惹事,又亲自下水救她,还盯着她喝药。 他刚刚还为了她,罚了若曦。 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配跟你动手。”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霸道,那么护短呢? 这个老男人……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 …… 另一边,若曦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她被下人“请”回了自己的小院,门口站了两个婆子,明摆着是看管她的。 禁足令一下,整个八贝勒府,再没人敢跟她多说一句话。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可等来的,却只是抄一百遍《女则》。 她想不通。 按理说,惊动了圣驾,怎么罚都不为过。 可皇上却雷声大,雨点小,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她坐在灯下,看着面前摊开的纸张,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门被推开,是姐姐。 “姐姐!” 若兰的脸色却很冷,她看都没看若曦,径直走到桌边,放下了一碗汤。 “这是凝神汤,喝了早些歇着吧。” “姐姐,我……” “别说了。”若兰打断她,“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闯了多大的祸?” “我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还重要吗?”若兰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和失望。 “你得罪的是郭络罗??明玉,是安亲王府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你让八爷在皇上面前丢尽了脸!现在整个府里的人都因为你提心吊胆!” 若曦的脸色一白。 第148章 明玉14 “我没想到会这样……”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若曦,这里不是咱们家里,紫禁城更不是你能任性的地方。一步错,步步错。今天幸好皇上没有深究,若是有下一次……” 若兰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里的寒意,让若曦如坠冰窟。 “姐姐,八爷他……他会不会……”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没有再给若曦一个眼神。 门被关上,屋子里又只剩下若曦一个人。 她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心里委屈得不行。 姐姐不理她了。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唯一能让她感到一丝亲情的姐姐,也不理她了。 若曦终于忍不住,趴在桌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 接下来的几天,京城里风平浪静。 八阿哥府闭门谢客,八爷称病在家“思过”。 马尔泰家的二小姐,也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 只有安亲王府,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贵客”。 这日午后,明玉正被额娘拘在房里学刺绣,绣得她头昏眼花,手指头都快戳成筛子了。 “额娘,我能歇会儿吗?我眼睛都花了。” 福晋瞪了她一眼:“歇什么歇?你看看你绣的这是什么?鸳鸯?我看跟两只落汤鸡差不多!就你这手艺,以后怎么嫁人?” “不嫁人就不嫁人!我陪着阿玛额娘一辈子!”明玉扔下绣绷,耍赖道。 “你这孩子!” 母女俩正僵持着,管家突然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福晋!福晋!不好了!”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不是……是……是宫里来人了!”管家喘着气,“说是……说是万岁爷微服出巡,路过咱们府,进来讨杯茶喝!” “什么?!” 整个安亲王府瞬间人仰马翻。 明玉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皇上来了? 那个老男人又来了?!他怎么阴魂不散啊! 等她被额娘拽着去前厅请安的时候,康熙已经换了一身石青色的常服,正坐在主位上,慢悠悠地品着茶,身边只跟了个李德全。 安亲王和他额娘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都起来吧,朕今日只是路过,不必多礼。”康熙摆摆手,目光却落在了明玉身上。 她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裙,脸上未施粉黛,看着比那日更加娇俏可人。 “明玉见过皇上。”她规规矩矩地行礼。 “嗯,身子好些了?” “回皇上,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 康熙点点头,然后对安亲王夫妇说:“朕在宫里待得闷了,想在府上随便走走,不知可否?” “皇上说哪里话!这是咱们的荣幸!臣给您带路!”安亲王受宠若惊。 “不必了。”康熙站起身,“就让明玉陪朕走走吧。你们不必跟着。” 安亲王夫妇:“???” 明玉:“???” 她是不是听错了?让她陪着?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康熙的一个眼神给钉在了原地。 安亲王夫妇虽然心里一万个问号,但哪敢说个不字,只能眼睁睁看着皇上带着自家那个混世魔王,朝后花园走去。 花园里,秋高气爽,桂子飘香。 明玉跟在康熙身后半步的距离,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老头到底想干嘛? “怎么不说话?”康熙先开了口。 “臣女不知该说什么。” “在朕面前,不必自称臣女。” 明玉腹诽:不称臣女称什么? “你这园子,倒是比御花园多了几分雅致。”康熙负手而行,随口说道。 “皇上谬赞了。” 第149章 明玉15 明玉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不情不愿的敷衍。 康熙负手而立,并未看那满园的繁花,而是侧过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身边这个像个小炮仗一样,一点就炸,此刻却不得不憋着火的小姑娘。 “景致是死的,人是活的。” “再好的园子,若是缺了个有趣的主人,也不过是些土木砖石罢了。” 明玉心里嘀咕:有趣?我今天在您老人家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怕不是有趣,是滑稽吧! 她不敢抬头,只能盯着自己绣花鞋上那只歪歪扭扭的蝴蝶。 “怎么不说话了?在老八府上,你那张小嘴不是挺能说的吗?” 这话简直是在往明玉的伤口上撒盐。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臣女……臣女口拙。” “口拙?”康熙轻笑出声。 “朕看你跟马尔泰家的丫头对峙时,条理清晰,字字珠玑,可不像口拙的样子。” 完了,这老头儿是专程来看她笑话的! 明玉索性破罐子破摔,猛的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杏眼里还带着未消散的恼意。 “皇上若是想降罪,明玉听着便是,何必如此拐弯抹角地取笑臣女?” “哦?” 康熙挑了挑眉,非但没生气,反而觉得她这副炸毛的样子比刚才那唯唯诺诺的模样顺眼多了。 “朕要是想降罪,你现在就不是站在这里陪朕赏花。” 明玉一噎,气势顿时弱了下去。 好像……是这个道理。 “朕问你,平日在府里,都做些什么?”康熙话锋一转,仿佛刚才的交锋从未发生过。 “回皇上,读书,写字,学学规矩,做做女红。”明玉老老实实地回答,每说一样,都觉得心虚。 这些事她确实都“学”了,但没一样是精通的。 “女红?”康熙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就你这性子,坐得住?” 明玉的脸又开始发烫。 何止是坐不住,额娘为了让她学刺绣,差点把她绑在凳子上。 今天上午,她还因为绣的一对“落汤鸡”鸳鸯,跟额娘闹别扭呢。 看她那副窘迫的样子,康熙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小丫头。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鲜活劲儿。 这些年,她似乎一点都没变。 不,是变得更耀眼了。 “朕记得,安亲王府的梅林,是京城一绝。”他看似随意地提起,“尤其是冬日雪后,红梅映雪,景致极佳。” 他在试探。 他在看她,是否还记得那个雪天。 明玉却只是顺着他的话,规规矩矩的回道:“是,皇上若是喜欢,等落了雪,可再来观赏。” 她心里想的却是:您老人家可千万别来了,您一来,我们全家都得跟着提心吊胆。 果然,一点都没记住。 康熙心中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忘了也好。 忘了那个狼狈的初遇,忘了那个有些狼狈的“大叔”,他们可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你倒是会替你阿玛招揽客人。”康熙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康熙步伐从容,明玉却觉得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浑身不自在。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男人。 身形高大挺拔,虽然穿着常服,但那股子气势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从侧面看,鼻梁很高,下颌线也还算清晰,就是有些毛毛。 还有……年纪大了点。 第150章 明玉16 他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不,十岁,也算得上是个顶级帅大叔了。 可惜啊可惜。 明玉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而她不知道,她这点小心思,她那点不加掩饰的打量,早就被康熙尽收于心底。 这丫头,还在嫌他老。 康熙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赤裸裸地“嫌弃”。 偏偏他还发作不得。 …… 花园的另一头,假山后面,安亲王和他家福晋正伸着两个脑袋,跟做贼似的,紧张地盯着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福晋,你快看,皇上……皇上他是不是在笑?”安亲王的声音都在发抖。 福晋使劲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瞧了瞧。 “好像……是笑了。天爷啊,皇上居然对着咱们家那混世魔王笑了!” 这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让他们震惊。 “你说,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安亲王压低声音,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就为了讨杯茶?谁信啊!他老人家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明玉落水被他救了之后来,还点名要明玉陪着逛园子!” 福晋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我瞧着……皇上看咱们明玉的那个神情,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那不是长辈看晚辈的神情,那里面……有东西。” 有什么东西? 安亲王不敢细想,只觉得后背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他……他该不会是想……想把明玉弄进宫里去吧?!” 福晋的脸瞬间白了。 “闭嘴!胡说什么!”她赶紧捂住丈夫的嘴,“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 安亲王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可那股恐慌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的宝贝外孙女,从小被他们夫妻俩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性子骄纵,脾气火爆,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小霸王。 这样的性子,要是进了那四四方方的紫禁城,还能有活路吗? 后宫里那些女人,哪个不是人精?哪个不是笑里藏刀? 他家这个傻丫头,怕是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 “不行,绝对不行!”安亲王急得直搓手。 “咱们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我宁可她一辈子不嫁,养在府里,也不能让她去那种地方受苦!” “你急什么!”福晋到底比他镇定些,“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了,这事是咱们能决定的吗?那是皇上!” 是啊,那是皇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上要是真下了旨,他们除了领旨谢恩,还能做什么?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深深的忧虑和无力。 他们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宝贝外孙女啊…… 难道真的要被那个“老男人”给叼走了? 两人正愁眉不展,就看到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已经走到了花园的月亮门处。 康熙停下脚步,回过头。 “行了,就到这吧。”他对明玉说,“朕也该回宫了。” 明玉如蒙大赦,赶紧行礼:“恭送皇上。” 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让康熙觉得有些碍眼。 他就这么招她烦? “皇叔。”康熙扬声道。 躲在假山后的夫妻俩吓了一跳,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快步走了出来。 “朕今日叨扰了。” “皇上言重了!您能驾临,是安亲王府的福气!” 第151章 明玉17 康熙不置可否,只是在临走前又深深地看了明玉一眼。 “好好养着身子,别再像个炮仗似的,到处惹是生非。” 说完,他便带着李德全转身离去。 福晋一把拉过还愣在原地的明玉,上上下下地打量。 “你没事吧?皇上没为难你吧?” “没有啊。”明玉一脸莫名,“他就是问了问我平日都干嘛,然后让我别惹事。” “就这些?” “就这些啊。”明玉耸耸肩,“不然还能有什么?你们俩干嘛这么紧张?跟见了鬼似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心里的石头不但没放下,反而悬得更高了。 什么都没发生,才是最可怕的。 这说明皇上所图甚大,今日不过是来探探路罢了。 福晋拉着明玉的手,语重心长:“明玉啊,你跟我说实话,你……你觉得皇上这个人怎么样?” “怎么样?”明玉想了想,很认真地评价道,“年纪大了点,人还挺霸道的,不过……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 她想起了在姐夫府里,他给她裹上披风,盯着她喝药,还替她出头罚了若曦。 虽然总板着个脸,说话也老气横秋的,但好像……也不是个坏老头儿。 听到这个评价,安亲王夫妇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完了。 小孙孙好像……不讨厌他。 这可如何是好! …… 明玉的身子,在太医的精心调理和安亲王夫妇以及郡主夫妇的汤汤水水之下,很快就大好了。 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府里的小厮丫鬟们看见她,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绕道而行。 只是,她没等到再去找若曦麻烦的机会,却等来了宫里的“不速之客”。 这日午后,她刚睡醒午觉,正琢磨着下午是去骑马还是去放纸鸢,她的大丫鬟玲珑就一脸神秘地凑了过来。 “格格,格格,宫里来人了。” “谁啊?”明玉懒洋洋地问,“又是来送赏赐的?皇上还真是闲的。” 自打那日落水后,宫里的赏赐就跟流水似的往府里送。什么千年的人参、雪山的灵芝、东海的珍珠,应有尽有。 搞得她额娘天天烧香拜佛,嘴里念叨着“受之有愧”。 “不是送赏赐的。”玲珑压低了声音,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信封。 “是李德全李总管,亲自送来的,说是……万岁爷给您的信。” “给我的?”明玉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信? 那老头儿搞什么鬼? 她狐疑的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素雅的信笺。 “明日巳时,城东茗萃轩,朕等你。勿告他人。” 落款,一个简简单单的“烨”字。 明玉捏着那张薄薄的纸,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这是约她出去? 还不许告诉别人? 她郭络罗??明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种信。 可写信的人,居然是当今皇上! 这叫什么事儿啊! “格格,您……您要去吗?”玲珑小心翼翼地问。 “去!为什么不去!”明玉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为什么要去? 她应该把信撕了,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 皇上,天子,九五之尊。 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居然会偷偷摸摸地约她出去玩。 这事儿要是说出去,谁信? 太刺激了! 而且,她也很好奇,皇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玲珑,这事儿不许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我阿玛额娘,听见没?” “奴婢知道。” “明天早上,你帮我打掩护,就说我身子不舒服,要在房里歇一天。” “是。” 明玉重新躺回床上,手里还捏着那张信笺,心跳得有点快。 她告诉自己,她只是好奇,只是想去看看热闹,绝对不是因为别的。 对,绝对不是。 第152章 明玉18 第二天,明玉一大早就醒了。 她破天荒地没有赖床,在镜子前端详了半天,换了好几套衣服。 最后,她选了一身方便行动的湖蓝色骑装,将头发利落地束起,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又透着一股少女的娇俏。 “格格,您这是……要去茶楼,还是去马场啊?”玲珑看着她的打扮,有些哭笑不得。 “你管我。”明玉哼了一声,“本姑娘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她带着玲珑,悄悄的从侧门溜了出去,直奔城东的茗萃轩。 茗萃轩是京城有名的茶楼,环境雅致,来往的都是些文人雅士。 明玉一进去,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这里的人说话都轻声细语的,跟她平日里咋咋呼呼的风格格格不入。 一个伙计迎了上来。 “我找人。”明玉报上了信里的雅间名。 伙计立刻恭敬起来:“姑娘请随我来。” 被领到二楼最里间的一间雅房,伙计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识趣地退下了。 明玉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房间里,熏着淡淡的檀香。 窗边,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她,临窗而立。 不是康熙又是谁。 “来了?”他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 今天的他,看起来和那日在王府时又有些不同。 没有了那股不怒自威的帝王气,更像一个出来闲逛的富家翁。 当然,是年纪比较大的那种。 “嗯。”明玉点点头,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 “过来坐。”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明玉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坐下,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怎么?怕朕吃了你?”康熙亲自给她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 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臣女不敢。” “在朕面前,不必自称臣女。”他又重复了一遍那天在花园里说过的话。 “那……那我该怎么称呼?”明玉小声问。 康熙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 “玄……大叔。” “噗——咳咳咳!” 明玉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结结实实地全喷了出来。 她咳得惊天动地,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大叔? 他居然让她喊他大叔?! 康熙看着她那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他就是要让她记住,他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是什么不苟言笑的老头子。 他递过去一方手帕。 “这么激动做什么?一个称呼罢了。” 明玉接过手帕,胡乱擦了擦嘴,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人……脸皮也太厚了! “怎么?不愿意?”康熙看着她。 明玉梗着脖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敢。” 让她喊他“大叔”,她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比喊“皇上”还让她难受! “那就这么定了。” 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然后道:“今日叫你出来,是想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 他卖了个关子,起身便朝外走去。 明玉只好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茶楼,门口已经停了一辆看起来很普通,但内里却极为宽敞舒适的马车。 李德全扮作车夫,坐在外面。 明玉跟着康熙上了车,心里充满了疑惑。 这老头到底要带她去哪里?神神秘秘的。 马车一路向城外驶去。 第153章 明玉19 车厢里很安静,明玉坐立难安,康熙却闭着眼睛,像是在假寐。 她偷偷打量他。 他闭着眼睛的时候,那几道不算深的纹路也淡了许多,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老了。 “好看吗?” 明玉吓了一跳,赶紧收回目光,脸颊滚烫。 “谁……谁看你了!”她嘴硬道。 康熙缓缓睁开眼,里面带着清清楚楚的笑意。 “没看朕,那你脸红什么?” “车里太热了!” “是吗?”康熙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李德全,把车窗打开些,格格觉得热了。” 外面的李德全应了一声。 凉风吹进来,明玉的脸却更烫了。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皇上太坏了!居然当众调戏她! 接下来的路程,明玉再也不敢乱看了,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马车大约行了半个时辰,才在一处山脚下停了下来。 “到了,下车吧。” 明玉跟着他下了车,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草场,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几匹骏马正在草地上悠闲地吃着草。 不远处,已经有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在候着了。 “你不是喜欢骑马吗?”康熙侧头看她,“朕今日,就陪你骑个够。” 明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确实爱骑马,爱那种在风中疾驰的自由感觉。 可是在京城里,额娘总说女孩子家家的要文静,不许她经常去马场。 没想到,皇上居然知道她的喜好,还特地带她来这里。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骑马?”她脱口而出。 “朕想知道的事,还没有不知道的。”康熙的语气里带着理所当然的霸道。 他走到侍卫牵过来的两匹马前,其中一匹是通体雪白的良驹,神骏非凡。 “这匹‘踏雪’,性子烈,你敢骑吗?” 明玉的胜负欲一下子就被激起来了。 “有什么不敢的!” 她走到那匹白马前,伸手想去摸它的鬃毛。 那马果然性子烈,打了个响鼻,不安地刨着蹄子,不让她靠近。 明玉不服气,还想再试。 康熙却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前,安抚地拍了拍马的脖子,又在它耳边低语了几句。 神奇的是,那匹原本焦躁不安的烈马,居然真的就慢慢安静了下来,还主动用头蹭了蹭康熙的手心。 明玉看得目瞪口呆。 “你……你怎么做到的?” “跟畜生打交道,跟人一样,得顺着它的脾气来。”康熙翻身上了另一匹黑马,动作矫健,没有半分老态。 “一味地强硬,只会两败俱伤。” 他说这话的时候,意有所指地看了明玉一眼。 明玉撇撇嘴,没吭声。 她学着康熙的样子,也利落地翻身上了那匹白马。 “我们比一场!”她扬起马鞭,指着远处的山坡。 “看谁先到那里!” “彩头呢?”康熙问。 “我赢了,你以后不许再管我!” “那朕赢了呢?” “你赢了……”明玉想了想,“我……我就勉为其难,再陪你出来玩一次!” 康熙笑了起来。 “好,一言为定。” 第154章 明玉20 “驾!” 明玉率先策马冲了出去。 白马如一道白色的闪电,在草地上飞驰。 康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看着前方那个意气风发的背影,心中一片柔软。 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骄傲,张扬,无拘无束。 而不是在深宅大院里,对着一块绣布,消磨掉所有的灵气。 他稍微一提缰绳,身下的黑马便心领神会,瞬间加速,很快就与明玉并驾齐驱。 风在耳边呼啸,明玉的笑声清脆爽朗,传出很远。 她从未觉得如此畅快过。 这个下午,她和康熙在草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才勒住马缰。 两人都出了一身薄汗,脸上却都带着酣畅淋漓的笑意。 “我……我输了。”明玉喘着气,脸颊红扑扑的,不知是累的还是兴奋的。 最后那一程,她还是没跑过他。 她没想到,这个“老男人”的骑术和体力,居然这么好。 “嗯,你输了。”康熙看着她,心情极好。 “愿赌服输。”明玉大大方方地承认,“下次,还陪你出来就是了。” 康熙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他的小姑娘,正在一点一点的向他敞开心扉。 自从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康熙好像真的很闲。 他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通过李德全,把明玉“骗”出府。 有时是去看新到的古玩字画。 有时是去护国寺听得道高僧讲经。 有时是去京郊的温泉山庄泡汤。 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闲逛。 他会带她去吃最地道的炒肝豆汁,看她被那奇怪的味道呛得龇牙咧嘴,然后递上一块甜腻的驴打滚。 他会带她去看街边的撂地相声,听着那些插科打诨的段子,看她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形象。 他会带她去逛热闹的夜市,给她买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糖人,面人,九连环。 明玉渐渐的也从最初的拘束和警惕,变得越来越放松,越来越自然。 她发现,皇上虽然霸道又爱管她,但其实是个非常有趣的人。 他懂的东西太多了。 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市井杂谈,好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跟他在一起,她总能见识到许多新奇的事物,听到许多闻所未闻的故事。 最重要的是,他懂她。 他知道她不喜欢被规矩束缚,所以带她去的地方,都是最自由自在的。 他知道她嘴硬心软,每次她闹脾气,他从不跟她硬碰硬,总有办法让她自己消气。 他甚至知道她最喜欢吃哪家的糖炒栗子,每次路过,都会给她买上一包。 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细心呵护的感觉,很陌生,却也……很让人上瘾。 她开始习惯了他的存在。 习惯了每隔几天,就会收到他那张写着“朕等你”的信笺。 习惯了跟他斗嘴,看他被自己气到,却又拿她没办法的无奈样子。 她甚至开始觉得,他眼角那几道纹路,看起来也挺顺眼的。 这天,康熙又约她出来。 这次的地点,是城外的一处皇家别苑。 别苑里有一个很大的湖,湖上种满了荷花。虽已入秋,但湖中仍有残荷听雨,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在湖心的亭子里坐下,宫人早就备好了茶点。 “尝尝这个,新做的桂花糕。”康熙将一碟精致的糕点推到她面前。 明玉捏起一块,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 “好吃!甜而不腻,还有桂花的清香。” “你喜欢就好。” 康熙看着她像小松鼠一样满足地啃着点心,心里软成一片。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看她吃东西的样子,鲜活,生动,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 “皇上,你是不是很闲啊?” 第155章 明玉21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大胆。 但不知为何,对着这个“老男人”,她总是能很轻易地卸下防备。 康熙正在倒茶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 “怎么,嫌朕陪你的时间太多了?” “那倒没有。” 明玉赶紧摇头,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 “就是觉得……您好像总有空。奏折不用批吗?朝臣不用见吗?” 她眨巴着眼,一脸天真。 “朕想见谁,不想见谁,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还由不得自己吗?” 明玉吐了吐舌头。 “跟您在一起挺好的。” 明玉由衷地说了一句。 “能到处玩,还能吃好吃的,比在府里被额娘逼着学刺绣强多了。” 她捧着茶杯,笑嘻嘻地补充:“感觉您就像……就像我阿玛,不,像我玛法(爷爷),什么都懂,还总能带我见识新鲜玩意儿。” 说完,她还重重的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这个比喻。 不知怎么的,明玉总觉得她说完这句话后空气突然安静了。 玛法? 他玄烨是九五之尊,在她眼里,竟然已经是个爷爷辈的了? 他辛辛苦苦的又是救人,又是送药,又是陪玩,又是撑腰,又是微服私访,又是鸿雁传书…… 他放下一国之君的身段,陪着她满京城地疯,把她宠得快要无法无天。 结果呢? 到头来,只换来一句“像我玛法”? 康熙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他活了半辈子,头一次对一个人生出这样的心思,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试探着,就盼着她能开窍。 可这丫头倒好,直接把他划拉到长辈的辈分里去了! 这还怎么进行下一步? “咳。”康熙清了清嗓子,试图把话题拉回来。 “朕有那么老?” 他又问出了这个让他耿耿于怀的问题。 “没有没有!”明玉求生欲极强地疯狂摆手。 “您一点都不老!您风华正茂,龙马精神!”她搜肠刮刮肚地想着所有能用上的好词。 “就是……就是您给人的感觉很可靠,很安心,像家里的长辈一样,让人忍不住想依赖。” 越描越黑。 康熙的脸色更沉了。 长辈……依赖…… 很好。 郭络罗·明玉,你真是好样的。 他突然没了继续游湖赏景的兴致。 “时辰不早了,回吧。” “啊?这就回去了?”明玉还有点意犹未尽。 康熙没理她,径直朝岸边走去。 明玉看着他那透着“别惹我”三个大字的背影,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难道是……嫌弃她把他比作玛法了? 可那是夸他呢!夸他可靠稳重见多识广啊! 这皇上的心思怎么比女人还难猜? …… 自从那日湖心亭不欢而散后,康熙一连好几天都没了动静。 没有李德全送来的信,也没有流水似的赏赐。 安亲王夫妇大大地松了口气,觉得那阵“妖风”总算是过去了。 只有明玉,她的心里竟然有些空落落的。 她发现自己竟有点不习惯。 第156章 明玉22 没人约她出去玩了没人陪她斗嘴了。 没人给她买糖炒栗子了。 她整个人都蔫了下来,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这日,她闲得在院子里拔草,把好好的几株兰花薅得跟鸡窝似的。 她额娘见了,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拎着她的耳朵就把她训了一顿,罚她回房里面壁思过。 明玉在房里待不住,越想越气。 都怪皇上! 要不是他莫名其妙地闹脾气,她至于闲得长毛,被额娘骂吗? 不行,她得找点事做! 找谁的麻烦好呢? 一个名字瞬间从脑海里蹦了出来——马尔泰·若曦。 对,就她了! 上次在姐夫府里,那笔账还没跟她算清楚呢! 说干就干。 明玉立刻换了身衣服,对玲珑说:“备车,去八贝勒府!” 玲珑吓了一跳:“格格,您又去啊?万一又……” “乌鸦嘴!没有万一!” 明玉瞪了她一眼:“我是去探望姐姐,谁敢说半个不字?” 明玉的马车,大摇大摆地停在了八贝勒府门口。 门口的小厮一看见是明玉,腿肚子都软了,连滚带爬地进去通报。 八福晋,也就是明玉的亲姐姐郭络罗·明慧,亲自迎了出来。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来了?” 明慧拉着她的手,一脸无奈。 “想姐姐了,来看看你不行吗?”明玉抱着姐姐的胳膊撒娇。 “行,怎么不行。” 明慧点了点她的额头:“就是怕你又来我这儿惹是生非。” “哪有!” 明玉嘴上不承认,眼睛却已经开始四处乱瞟,寻找着目标。 她运气不错。 刚走进花园,就看见若曦正陪着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在亭子里说笑。 她已经解了禁足,脸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都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气氛好不热闹。 明玉心里的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好啊你个马尔泰·若曦! 她在家闲得拔草,你倒是在这里跟皇子们谈笑风生,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她松开姐姐的手,径直走了过去。 “哟,好热闹啊。”她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亭子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看见是她,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明玉围着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 “二小姐真是好本事,这才几天功夫,就把十爷和十四爷哄得这么开心。看来这《女则》是白抄了,讨好男人的功夫倒是与日俱增啊。” 这话说的极其难听,简直是把若曦的脸皮摁在地上摩擦。 若曦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明玉格格,请你说话放尊重些!” “尊重?” “你一个差点冲撞了圣驾的罪人,也配跟我谈尊重?我今天就是把你打一顿,你又能如何?” 她往前一步,气势逼人。 “你!” 若曦气得浑身发抖。 “明玉,你别太过分了!” 十阿哥站了出来,他跟明玉也算熟悉,忍不住帮若曦说了一句。 “我过分?” 明玉冷笑一声,矛头直指十阿哥。 十阿哥低下头咽了咽口水,他想起从前被明玉欺负的日子了。 第157章 明玉23 “十阿哥,你今天是要为了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跟我作对吗?你可想清楚了,她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你替她出头?” 十四阿哥见势不妙,赶紧拉了拉十阿哥的袖子,示意他少说两句。 郭络罗家这小姑奶奶,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混不吝。 就在场面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就这么热闹。” 八阿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亭子外。 他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长袍,面带微笑,看起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八哥!” “八爷!” 众人纷纷行礼。 胤禩的目光在剑拔弩张的几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脸色煞白的若曦身上。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缓步走到若曦身边,柔声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那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若曦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摇了摇头,委屈地咬着嘴唇,不说话。 胤禩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向明玉。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 “明玉,若曦她年纪小,性子直,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我这个做姐夫的,代她向你赔个不是。” 明玉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亲姐夫! 居然为了马尔泰·若曦,向她赔不是? 他是在指责她仗势欺人,不懂事! “姐夫,你……你……” “好,好得很!” 明玉猛地收回手,怒极反笑。 “你们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被胤禩护在身后的若曦,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我告诉你们,这事没完!”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连跟姐姐打声招呼都忘了。 身后传来胤禩无奈的声音:“明玉……” 可她哪里还听得进去。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胤禩护着若曦的画面,还有若曦那副模样。 恶心! 太恶心了! 明玉一路冲出八贝勒府,翻身上了自己的马,一夹马腹,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她要气炸了! 从小到大,除了阿玛额娘,谁敢给她这么大的委屈受? 胤禩他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仗着娶了她姐姐,跟安亲王府攀上了关系!现在居然敢为了一个野丫头,当众打她的脸! 还有那个马尔泰·若曦!装什么清高?扮什么柔弱? 狐狸精! 明玉越想越气,手里的马鞭狠狠地抽在马身上。 骏马吃痛,撒开四蹄在京城的大街上狂奔,吓得路人纷纷躲避。 她一路狂奔出城,来到了城郊的一处湖边。 这里是她小时候常来的地方,周围没什么人,最适合发泄情绪。 她跳下马,抓起地上的石子,用尽全身力气,一块一块地砸向平静的湖面。 “王八蛋!你给我等着!” “噗通!” “都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噗通!” 石子砸进水里,溅起一圈圈涟漪,也像是砸进了她的心里,泛起一阵阵委屈。 第158章 明玉24 她的眼睛慢慢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倔强地逼了回去。 她才不会哭! 她正气得胸口起伏,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 “跟湖里的鱼有仇?一大早的,就来投石问路?” 明玉身子一僵,猛地回过头。 夕阳的余晖下,康熙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常服,双手负在身后,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怎么又是你?” 明玉的火气没处撒,对着他就冲了过去。 “你跟踪我?!” “朕需要跟踪你?” 康熙不以为意的走上前来,与她并肩而立。 “这京城内外,还没有朕不知道的事。” 他看了一眼她红红的眼圈,和那副气鼓鼓的河豚模样。 “在老八府上受委屈了?” 他怎么知道? 随即又反应过来,这天下都是他的,他想知道什么打听不到? 一想到自己刚刚在八贝勒府丢人现眼的样子可能都被他知道了,明玉的脸“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又羞又气。 “要你管!”她扭过头,不去看他。 “呵。”康熙轻笑一声。 “朕是不想管。只是朕才几天没看着你,你就又跑去惹是生非,还把自己气成这样,真是没出息。” “我没惹事!” “是他们欺负我!是姐夫!他为了那个马尔泰·若曦,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没脸!” 她终于忍不住,把心里的委屈都吼了出来。 “他凭什么啊!我才是他正经的小姨子!那个马尔泰·若曦算个什么东西!” 康熙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她。 等她吼完了,他才慢悠悠地开口。 “老八看人的眼光,向来不怎么样。” 这话听在明玉耳朵里,却比任何安慰都管用。 她愣愣地看着他。 他这是……在帮她说话?在批评八阿哥? “一个不懂规矩、心比天高的丫头,也值得他费心思。” “为了这么个东西,得罪了你,得罪了安亲王府,只能说,他这些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对! 就是这样! 胤禩就是个蠢货!为了一个破烂玩意儿,丢了块美玉! 她心里的那股气,一下子就顺了。 “你……你怎么知道她心比天高?”明玉好奇地问。 “一个安分守己的姑娘,会跟皇子们打成一片,会惹得你三番两次地去找她麻烦?” 康熙瞥了她一眼。 “你虽然骄纵,但从不主动去招惹无辜之人。能让你动手的,必然是对方先越了界。” 明玉有些心虚。 她没想到,皇上居然是这么看她的。 “行了。” 康熙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到她面前。 “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受点委屈就只会扔石头。” 他的语气虽然嫌弃,但动作却很温和。 明玉看着那方绣着精致龙纹的手帕,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她没擦眼泪,因为她根本没哭。 只是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两下。 “谁哭了!”她嘴硬道。 康熙也不跟她争辩。 他看着晚霞映照下的湖面,悠悠地开口。 “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不值得,以后离他们远点就是了,有朕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明玉捏着手里的帕子,低着头,没说话。 第159章 明玉25 “不值得?” 明玉低声重复了一遍,也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 “对,不值得。”康熙的声音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为了一群蠢货生气,是跟自己过不去。” 明玉没说话,只是把那方帕子攥得更紧了。 “天黑了,你还不回宫?”她闷声闷气地开口,带着点赶人的意思。 “朕送你回去。” “我不要!”明玉想也不想就拒绝,“我自己有脚会走!” “从这里走回安亲王府,天都亮了。”康熙完全不理会她的抗议,“还是说,你想在这荒郊野外喂狼?” 明玉被他噎了一下。 她确实是骑马出来的,可马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就是再嚣张,也不敢真的一个人摸黑走回城里。 康熙见她不吭声了,就知道她这是怂了。 他也不戳穿,只是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跟上。” 明玉恨恨的跺了跺脚,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林间小路上,谁也没再说话。 月亮升了起来,清冷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几名身穿玄甲的侍卫牵着马,安静地等在路口,为首的正是李德全。 李德全一见两人出来,连忙躬身行礼:“皇上。”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从明玉身上扫过,心里跟明镜似的。 万岁爷说是出来散心,合着是来寻这位小姑奶奶的。 康熙“嗯”了一声,翻身上了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还站在原地的明玉,微微抬了抬下巴。 “上不来?” 明玉瞪着他,又看了看那比自己还高的马背,脸憋得通红。 她会骑马,可没人扶,她还真上不去这么高的马。 康熙仿佛看穿了她的窘迫。 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摊在她面前。 “上来。” 明玉的脸更烫了。 她这辈子,除了她阿玛和兄长,还从没碰过别的男人的手。 可眼下的情形,她根本没得选。 她咬了咬牙,把手搭了上去。 一股大力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稳稳地放在了马背上,正好坐在康熙身前。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坐稳了。” 康熙低沉的嗓音就在她耳后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明玉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驾!” 康熙一声轻喝,身下的骏马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晚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吹散了她鬓边的发丝,有几缕不听话的扫过康熙的脸颊。 他没有躲,任由那带着少女馨香的头发拂过,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他圈着她的手臂收紧了几分,将她更牢固地护在怀里。 明玉一路都像个木头人,任由他带着自己在夜色里疾驰。 直到郡主府的角门出现在眼前,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马停了下来。 “到了。”康熙松开手臂。 明玉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马背上爬了下来,双脚落地的瞬间,腿都有些发软。 她不敢回头看他,低着头说了句:“多谢。” “那方帕子,脏了就扔了,朕多的是。” “知道了!”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转身就跑了进去。 康熙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愉悦的调转马头。 李德全凑上前来,低声道:“皇上,时辰不早了,该回宫了。” …… 几天后的中秋家宴,紫禁城里张灯结彩,一派祥和。 明玉穿着一身簇新的玫瑰紫旗装,坐在自家额娘身边,百无聊赖地戳着面前碟子里的桂花糕。 郡主察觉到女儿的不安分,不动声色地碰了碰她的胳膊。 “注意规矩。” 明玉撇了撇嘴,到底还是没再乱动。 她今天是一百个不情愿进宫的。 那天晚上之后,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她总觉得皇上看她的感觉怪怪的,让她浑身不自在。 可皇命难违,她阿玛和额娘几乎是押着她上了进宫的马车。 第161章 明玉27 明玉26在第一卷的最后一章(第67章后面),对不起大家了!!! 味道……好像还不错。 想到这里,明玉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她懊恼地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上首的康熙突然开口了。 “这鹿肉烤得不错,火候刚刚好。”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众人纷纷附和。 “皇上圣明,此等美味,非御膳房不能为。” “是啊是啊,外焦里嫩,香气扑鼻。” 康熙不置可否,话锋却突然一转。 “不过,再好的手艺,也得遇上懂的人才行。” 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在明玉身上,毫不避讳。 “有些人吃东西,跟小野猫似的,护食得很,吃得满嘴是油也不自知。” “噗——” 明玉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酸梅汤,差点就喷了出来。 她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他是在说她? 他怎么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为老不尊! 明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她狠狠地瞪着他,用表情无声地控诉着他的“恶行”。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万岁爷,竟然在……逗一个小姑娘? 而且这个小姑娘,还是那个传闻中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郭络罗家的格格? 更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明玉格格非但没有惶恐跪下,反而还……瞪了回去? 这……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所有人的呼吸都放轻了,竖起耳朵,准备吃瓜第一线。 郡主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她拼命地在桌子底下拽女儿的袖子,手心全是冷汗。 我的小祖宗啊!那是皇上!你怎么敢瞪他啊!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没有降临。 康熙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 他甚至还对着她,微微动了动眉梢,那神情,分明就是在说:怎么,不服气? 不服气?我当然不服气! 她张了张嘴,刚想不管不顾的怼回去,理智却在最后一刻回了笼。 不行,这里是皇宫,这么多人看着。 她要是真闹起来,丢的是整个家族的脸。 她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举动。 她冲着康熙,扯出了一个极其灿烂又极其敷衍的假笑。 康熙怔住了。 随即,又是一声忍不住的轻笑。 皇上……笑了?为了那个郭络罗家的格格? 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明玉也被他这声笑给弄懵了。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脸上的假笑都快挂不住了。 康熙没有再看她,而是端起酒杯,对下首的安亲王道:“岳乐,你这个外孙女,倒是比你这个老家伙有趣得多。” 安亲王,也就是明玉的外祖父,正端着酒杯假装自己是背景板,冷不丁被点名,手一抖,酒都差点洒了。 第162章 明玉28 他连忙站起来,躬身道:“皇上谬赞,小孩子家家,不懂规矩,让皇上见笑了。” 他心里叫苦不迭。 这个外孙女,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今天可千万别惹出什么大祸来啊! “无妨。” 康熙摆了摆手,语气里都是维护。 “朕看她就很好。” “真性情,不矫揉造作,有咱们满族女儿家的爽利劲儿。” 这话一出,满座哗然。 “真性情”这三个字,从皇帝的嘴里说出来,那就是金科玉律。 以后谁还敢说明玉格格嚣张跋扈? 人家那叫真性情! 明玉的阿玛脸上已经笑开了花,激动得胡子都在抖。 他站起来,声音洪亮地谢恩:“臣,谢皇上夸赞!” 郡主也松了一口气,看向女儿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 她这个女儿,究竟是走了什么运? 明玉自己也傻眼了。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男人……吃错药了? 夸她?还真性情? 他是不是对“真性情”这三个字有什么误解? 她明明是在跟他对着干啊! 她完全搞不懂皇上的脑回路。 这顿饭,在一种极其古怪的氛围中继续着。 有了康熙那番话,再也没有人敢小看明玉。 那些原本带着审视和不屑的目光,全都变成了讨好和谄媚。 不少命妇都开始旁敲侧击地跟郡主打听明玉的喜好,话里话外都透露出结亲的意思。 郡主应付得滴水不漏,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这些人,都是看中了皇上对明玉的这份“青眼有加”。 只有明玉,依旧是那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她对那些人的讨好视而不见,只觉得烦。 她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场无聊的宴会,回家睡大觉。 就在这时,一个温婉的声音响了起来。 “皇上,臣妾有一事启奏。”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定嫔。 定嫔在宫中资历颇深,育有皇十二子,虽不算得宠,但素来稳重,从不多言。 康熙放下酒杯,淡淡地开口:“说。” 定嫔缓缓起身,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然后才柔声说道:“启禀皇上,臣妾的十二阿哥胤祹,今年也已十六,到了该指婚的年纪。” 这话一出,殿内立刻安静了几分。 给皇子指婚,是大事。 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定嫔继续道:“臣妾斗胆,觉得明玉格格,与臣妾的儿子,甚是般配。” 所有人都傻了。 定嫔疯了吗? 她竟然敢当众为自己的儿子求娶明玉格格? 明玉本人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玩意儿?给她指婚? 嫁给那个什么十二阿哥? 她感觉自己像菜市场上待价而沽的猪肉,被人挑挑拣拣。 一股恶心和愤怒直冲天灵盖。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站起来反驳:“我……” “啪!” 桌子底下,郡主的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大腿,力道之大,疼得明玉倒吸一口凉气。 郡主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明玉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但她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第163章 明玉29 定嫔仿佛没有看到明玉那几乎要杀人的表情,依旧不疾不徐的说着。 “皇上刚才也夸赞明玉格格真性情,爽朗大方,正是我大清女儿家的典范。” “而胤祹性子沉稳,敦厚老实,正好与格格的活泼性子互补。” “安亲王府满门忠烈,郭络罗氏亦是上三旗大姓,与皇家结亲,乃是亲上加亲,再好不过的事情。”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明玉和安亲王府,又夸了自己的儿子,还把这门亲事上升到了家国层面的好事。 一时间,竟让人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明玉的阿玛和外祖父安亲王都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十二阿哥虽不是最受宠的,但性子稳重,又是皇子,女儿嫁过去就是嫡福晋。 可…… 说实话,这定嫔的家世着实拿不出手。 他们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龙椅上的那个人。 整个大殿,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集到了康熙身上。 大家都在等这位九五之尊的决定。 康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没有看定嫔,也没有看坐立不安的安亲王父女。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明玉身上。 他看到她的小脸气得通红,看到她死死咬着嘴唇,看到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抗拒和愤怒。 一股无名之火,从康熙的心底“蹭”地一下烧了起来。 好,好得很。 他才刚刚把这丫头捧在手心,宣布了所有权。 就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来摘他的果子。 还是一个他根本瞧不上的嫔妃,为了一个他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儿子。 他们把他的小姑娘当成什么了?一个可以随意攀附的政治筹码? 定嫔还跪在那里,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但她的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感觉到了那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但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 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皇上刚才不还夸赞明玉格格吗? 康熙终于动了。 他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里面的液体,然后嗤笑了一声。 “定嫔。” “朕竟不知,你还有做媒的本事。” 定嫔的身体一僵,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臣妾不敢,臣妾只是……” “只是觉得,你儿子配得上她?” 康熙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里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配……配得上……”定嫔的声音开始发抖。 “哦?” “朕怎么觉得,他配不上呢?” 全场死寂。 这是……当众打脸!还是打皇子的脸! 定嫔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她身边的胤祹,更是羞愤欲死,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康熙却没打算就此放过她。 他就是要杀鸡儆猴。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郭络罗·明玉,是他的人。 谁也别想动。 “朕的十二子,朕知道,性子是沉稳,说得好听是敦厚,说得难听点,就是木讷无趣。” “让他去管管内务府的账册还行,让他去配一只翱翔九天的雏凤?” 第164章 明玉30 康熙的声音陡然转冷。 “你是在告诉朕,你想用一个雀笼,去关一只未来的鹰隼吗?” “定嫔,你好大的胆子!” 定嫔再也撑不住了,整个人软倒在地,不住地磕头。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是臣妾糊涂!是臣妾该死!臣妾再也不敢了!” 整个大殿的人,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皇上为了明玉格格,竟然把自己的亲儿子和嫔妃贬低到了尘埃里! 所有人心里的那点小九九,瞬间被这盆冷水浇得一干二净。 之前那些动了心思的命妇们,此刻只觉得后背发凉,庆幸自己没有像定嫔一样冲动。 明玉也彻底呆住了。 她想过一百种皇上会拒绝的场面,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他……他竟然为了她,当众把自己的儿子和嫔妃骂得狗血淋头? 他甚至说,十二阿哥配不上她? 说她是……雏凤和鹰隼? 这…… 康熙没有再理会地上抖成筛子的定嫔,他转向安亲王。 “岳乐。” “臣在!” “明玉的婚事,不急。”康熙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她也算是朕看着长大的,她的婚事,必须是这天下最好,最配得上她的。” “她的夫君,也该是人中之龙,能护她一世周全,容她一世任性。” “这件事,朕会亲自为她操持。” “在朕没有找到那个最合适的人之前,谁也不许多嘴,谁也不许打她的主意。” “你们,听明白了吗?” 最后那句话,他是对着满殿的宗室王公,皇子朝臣说的。 “臣等遵旨!” 郡主的手还紧紧抓着明玉,手心湿滑冰冷。 完了。 她女儿,被皇上看上了。 宴席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结束了。 定嫔母子是被太监搀扶着下去的,估计这辈子在宫里都抬不起头了。 众人散去的时候,都刻意绕着安亲王一家走,那态度敬畏又疏远。 明玉浑浑噩噩的跟着阿玛额娘往宫外走。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明玉格格。”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是康熙身边的李德全。 明玉的身体一僵。 她阿玛和额娘也停下了脚步,紧张地看着李德全。 “李总管。”明玉的阿玛躬身道。 李德全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对着明玉福了福身。 “格格,皇上请您去养心殿一趟,说是有几句话要交代。” 去养心殿?现在? 明玉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这……夜深了,小女……”郡主想开口婉拒。 “郡主放心,”李德全打断了她的话,笑得意味深长,“皇上就是问几句话,很快就会派人将格格安然送回府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明玉的阿玛和额娘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明玉的阿玛沉声道:“有劳李总管了。” 他转头看向女儿,压低声音嘱咐:“去了之后,谨言慎行,皇上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万万不可再使小性子。” 明玉木然地点了点头。 她还能怎么办呢? 夜风很凉,吹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养心殿里,温暖如春。 康熙换下了一身龙袍,只穿着一件明黄色的常服,正坐在暖炕上看书。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抬头。 “来了?” 第165章 明玉31 明玉站在殿中央,离他八丈远,低着头恨不得把脚下的金砖抠出个三室一厅来。 她没吭声。 李德全带着小太监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把殿门给关上了。 偌大的养心殿,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明玉心里把康熙骂了八百遍。 老狐狸! 叫她来又不说话,玩什么心理战术呢? “过来。” 康熙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声音不轻不重。 明玉没动。 她现在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康熙也不催,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明玉才磨磨蹭蹭的往前挪了两步,依旧保持着一个她自认为安全的距离。 “今天在宴会上,吓着了?” 吓着了? 她郭络罗·明玉长这么大,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没有。”她硬邦邦地回了两个字。 “哦?朕看你被定嫔指婚的时候,脸都白了。” “那是气的!”明玉说完才发觉自己声音太大了,又赶紧闭上了嘴。 “气什么?” “气她凭什么给我指婚!她算老几?她儿子又算什么东西?也配?” 明玉一开口就收不住了,把心里的火气全倒了出来。 “我嫁给谁,凭什么要她来决定?当我是什么了?” “说得好。”康熙居然赞同了她的话。 他从暖炕上下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明玉下意识的想后退,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定在了原地。 “你的婚事,除了朕,谁也没资格决定。” 什么意思? 她抬起头,正好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瞳孔里。 “朕在宴会上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明玉点了点头,脑子还是懵的。 他说,她的夫君该是人中之龙,能护她一世周全,容她一世任性。 他还说,他会亲自为她操持。 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更不对劲了。 “那朕现在告诉你,朕已经找到了那个人。” “谁?”明玉下意识的问。 康熙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明玉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一种极其荒谬的猜测从心底冒了出来。 不……不会吧? “明玉。” “入宫吧。” “做朕的女人。” 明玉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开,一片空白。 他说什么?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做他的女人?入宫? 我勒个去! 她是不是幻听了? 明玉使劲眨了眨眼,确定眼前这个一脸认真的男人,确实是当今皇帝,不是什么地方跑出来的神经病。 “你……你说什么?” “朕说,朕要你。” 康熙的回答简单粗暴,直接得让明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他,声音都变调了。 “你?要我?皇上,您今天没发烧吧?” “您知道您多大年纪了吗?” “我额娘见了您,都得管您叫一声表兄!按辈分,我得管您叫皇叔!” “您要我入宫?” 明玉是真的气疯了,口不择言,什么话都往外蹦。 她觉得这简直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一个糟老头子,居然想老牛吃嫩草,还吃到她头上来了! 第166章 明玉32 康熙的脸,在她一连串的炮轰下黑了下去。 尤其是那句“你知道自己多大年纪”,简直是精准地踩在了他的雷点上。 他有那么老吗? “郭络罗·明玉!”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她的名字。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明玉梗着脖子,一点都不怕他。 “您自己算算,我才十六!您都能当我爹了!” “您后宫里那些娘娘,最年轻的也比我大好几岁吧?您还嫌不够,还想再找个更小的?” “您这是收集癖吗?集齐十二生肖还是怎么着?” 康熙被她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不能跟这小丫头一般见识。 是自己先把她惯成这样的,现在发火,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他强压下怒气,试图跟她讲道理。 “年龄不是问题。” “怎么不是问题?问题大了去了!三年一代沟,咱们之间隔着八条东非大裂谷!”(这是我想说的哈。) “什么沟?”康熙没听懂。 “就是说我们俩完全说不到一块儿去!您喜欢听戏喝茶,我喜欢骑马打架!您谈的是军国大事,我想的是明天去哪儿玩!咱们俩有半点共同语言吗?” “朕也可以陪你骑马。” “得了吧您那老胳膊老腿的,别在马背上颠散架了!” “……”康熙的拳头硬了。 他发现,跟这丫头讲道理,根本行不通。 她的嘴比她手里的鞭子还厉害。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换了个路数。 “明玉,你看着朕。” 明玉警惕地看着他。 “你以为,朕今日宣你来,只是心血来潮?”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康熙从自己贴身的衣物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锦囊。 他打开锦囊,倒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块玉佩。 一块只有一半的,雕刻着祥云图案的白玉佩。 玉佩的质地极好,温润通透,一看就不是凡品。 但吸引明玉的,是那玉佩的形状。 那断裂的边缘,那熟悉的纹路……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子。 那里也挂着一块玉佩,是她从小戴到大的。 也是……一半。 怎么会…… “这……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好啊!您偷我东西!” …… 康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她一个。 “八年前,你是不是救过一个人?” 八年前? 明玉的脑子飞速转动。 八年前,她才七岁。 七岁的时候……她干了什么? 好像是跟着阿玛额娘去了围场,然后嫌无聊,自己偷偷溜出去玩了。 再然后…… 记忆变得模糊不清。 她只记得自己好像迷路了,天黑了,她很害怕,然后……然后好像遇到了一个受伤的人? 那人浑身是血,躺在草丛里,看起来快死了。 她当时吓坏了,但是看他可怜,就把自己偷偷藏起来的点心和水都给了他。 还用自己那条最喜欢的手帕,给他包扎了伤口。 她的半块玉佩也不见了。 额娘说,是她自己不小心弄丢了。 难道…… 明玉猛的 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康熙。 第167章 明玉33 “那个人……是你?” “是朕。” “那年北猎,出了意外。” “朕以为自己要死在那个林子里了。” “然后,你就出现了。” 他看着她,仿佛透过她,看到了那个八年前,扎着两个小揪揪,脸上还有点婴儿肥,却故作镇定的小女孩。 “你给了朕吃的,给了朕水,还用你那脏兮兮的手帕给朕包扎。” “朕当时神志不清,只记得你哭着说,‘你别死啊,死了就没人陪我了,我害怕’。” “后来,你额娘来找你,你就悄悄走了,只剩下这半块玉佩。” 康熙摊开手掌,那半块玉佩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朕找了你很久,其实在八年前我就知道是你,可我不敢说,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直到有一次你和老八福晋入宫,你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和当年那个一边哭一边给朕塞点心的小丫头,一模一样。” 明玉彻底傻了。 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是这样? 她救的人,是皇上? 她一直以为自己弄丢的半块玉佩,居然在他手上? 这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所以……你对我好,就是因为这个?” “是,也不是。” 康熙收起玉佩,向前一步,突然伸手将她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 “啊!” 明玉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僵硬。 他的胸膛宽阔而温热,隔着几层衣料,她似乎能感觉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放开我!” 明玉的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她开始剧烈地挣扎。 这算什么!说不过就动手吗! “别动!” 康熙的手臂收得更紧,像铁钳一样将她牢牢禁锢。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 “让朕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这八年里,朕时常会想起你。想起你在黑暗里,给朕的那一点光。” “一开始,朕只是想找到你,报答你,给你一世荣华。” “可后来,当朕真的找到了你,看着你笑,看着你闹,看着你跟朕耍脾气……” “朕发现,朕想要的,不止是报答。” “朕想要你这个人。” “想要你一辈子都在朕的身边,只对着朕一个人笑,对着朕一个人闹。” 她挣扎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她救了皇帝。 皇帝找了她八年。 现在,皇帝说喜欢她,要她入宫。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简直比话本子里的故事还离谱! 良久,她才从他怀里闷闷地挤出一句话。 “你……你先放开我……” 康熙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松开了手臂。 重获自由的明玉立刻往后弹开了好几步,与他保持着绝对的安全距离。 “你……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就会答应你!”她结结巴巴地开口,试图找回自己的气势。 “我还是那句话,你太老了!” “我才不要嫁给一个老……你!” 这大概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最有力的反驳理由了。 “朕不老。”康熙的脸又黑了。 第168章 明玉34 “怎么不老?皱纹都有了!”明玉胡说八道,其实她根本没看清。 “……”康熙觉得自己早晚要被这丫头气死。 他耐着性子,决定换一种方式。 “好,就算朕老。” “那朕问你,除了朕,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容得下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 “十二阿哥?一个木头桩子,配得上你?” “还是京城里那些纨绔子弟?他们谁敢娶你这个能把天都捅个窟窿的混世魔王?” 康熙一连串的反问,问得明玉哑口无言。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她这脾气,确实……不太好。 见她不说话,康熙知道有门儿。 他放缓了语气,开始循循善诱。 “明玉,只有在朕这里,你才能永远做你自己。” “你喜欢骑马,朕陪你驰骋草原。” “你喜欢热闹,朕为你大宴群臣。” “你受了委屈,朕帮你把欺负你的人全都踩在脚下。” “朕许你后宫独一份的尊荣,许你无人能及的宠爱。” “朕把这天下能给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你只需要,待在朕身边,就够了。” 他给她画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饼,香得让人晕眩。 明玉承认,她有那么一刻心动了。 可是…… “我不要!”她还是倔强地摇了头。 “我不要入宫,我不要跟那么多女人抢一个丈夫!” “我郭络罗·明玉,要么不嫁,要嫁,我的丈夫心里眼里,就只能有我一个人!” 明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 康熙一把扣住她的后脑,低头封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唔!” 明玉的脑子瞬间炸开了。 她瞪圆了眼睛,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 他……他居然敢亲她?! 这个死老头!无耻!下流!不要脸! 她拼命地推他,却像是在撼一座山。 他的唇很烫,带着一股子霸道的侵略性,辗转反复地碾压着她的唇瓣。 明玉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她的脸烧得能煎鸡蛋,整个人都快缺氧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踩在了康熙的脚背上。 “嘶——” 康熙吃痛,终于松开了她。 明玉趁机推开他,捂着嘴巴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眶都红了。 “你……你这个登徒子!臭流氓!” 她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康熙舔了舔嘴唇,那里还残留着她的味道。 甜的。 “流氓?”他挑眉,“朕只是让你闭嘴。” 你……你占我便宜!” “那又如何?”康熙往前走了一步,“朕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你这辈子,只能是朕的人。” “别人想都别想。” “你做梦!”明玉红着眼睛瞪他,“我不会嫁给你的!打死我也不嫁!” “你还我的初吻!” 她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跑。 康熙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放开我!” “朕不放。”康熙把她拉回来,“你今天必须给朕一个答复。” “我的答复就是不嫁!”明玉梗着脖子,“你杀了我吧!” 康熙被她气笑了。 这丫头,脾气倒是大得很。 “好,朕不逼你。” 明玉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过,从今天起,你就住在宫里,哪儿也不许去。” “什么?!”明玉炸了,“凭什么?” “就凭朕是皇帝。朕给你时间考虑,但在你答应之前,你就待在宫里。” “你这是软禁!” “随你怎么说。”康熙转身走回暖炕,“李德全!” 殿门被推开,李德全笑眯眯地走进来。 第169章 明玉35 “奴才在。” “传朕旨意,将西暖阁收拾出来,给明玉格格暂住。” “另外,没有朕的允许,格格不许踏出养心殿半步。” 李德全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丝毫不显,恭敬地应了声:“喳。” 这哪是暂住,这分明就是软禁! 明玉彻底炸了。 “你凭什么关着我?” 康熙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径直走回暖炕坐下,重新拿起了书,仿佛刚才那个霸道亲吻,下令软禁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用行动告诉她,朕就凭朕是皇帝。 郡主和明玉的阿玛在宫门口急得团团转,眼看着女儿被李德全“请”进了养心殿,就再也没出来。 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李德全派人传的话,说明玉格格今晚就歇在宫里了。 郡主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完了!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殿,明天传出去,她女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明玉的阿玛也是一脸铁青,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那是皇上,他能怎么办?冲进去要人吗? 别说要人了,他现在连自家女儿的面都见不着。 夫妻俩失魂落魄地回到府里,一夜未眠。 而此时的养心殿西暖阁,已经完全变了样。 这里本就是皇帝小憩的地方,陈设本就精致无比。如今不过半个时辰,里面更是被布置得焕然一新。 从地上的波斯地毯,到拔步床上挂着的鲛绡纱帐,再到梳妆台上摆满的各色珍奇首饰和胭脂水粉,无一不是贡品中的极品。 十几名宫女太监垂手立在两侧,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李德全满脸堆笑地对着明玉福了福身。 “格格,您看这儿还满意吗?您要是有什么喜欢的,只管吩咐奴才,奴才立马给您弄来。” 明玉站在殿中央,环视着这间金碧辉煌的“牢笼”,气得浑身发抖。 满意? 我满意你个大头鬼! “都给我滚出去!” “这……”李德全有些为难。 “滚!” 明玉随手抓起梳妆台上一支赤金镶红宝的步摇,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 李德全叹了口气,知道这位小祖宗的脾气上来了。 皇上把这么个烫手山芋交给他,可真是看得起他。 他挥了挥手,示意宫女太监们都先退下。 “格格,您消消气。皇上这也是为了您好……” “为我好?为我好就把我关起来?天底下有这个道理吗?”明玉红着眼睛吼道。 “皇上说了,给您时间考虑。您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就能出去了。”李德全陪着笑脸。 “我永远也想不通!” 明玉说着,转身就往殿外冲。 刚冲到门口,就被两个门神一样的太监拦住了。 “格格请回。” “让开!” “奴才不敢。” 明玉二话不说,抬脚就踹。 她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对付京城里的纨绔子弟还行,可对上宫里这些练家子,就跟挠痒痒似的。 两个太监纹丝不动,任由她拳打脚踢。 明玉折腾了半天,累得气喘吁吁,对方却连衣角都没乱。 她颓然的退回殿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着膝盖,把头埋了进去。 第170章 明玉36 李德全看着她小小的、颤抖的背影,心里也不是滋味。 多好的姑娘啊,鲜活得像草原上的太阳。 可惜,被万岁爷看上了。 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这一夜,明玉没睡。 她睁着眼睛,看着头顶华丽的帐幔,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她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救了他。 他找了她八年。 他要娶她。 他不让她走。 天快亮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梦里,她回到了八年前那个黑漆漆的林子。 她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她很害怕,却还是把怀里最后一块桂花糕塞给了他。 男人抓住了她的手,那只手滚烫得吓人。 他说:“别走。” …… 第二天,明玉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床边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 为首的,还是李德全那张笑眯眯的脸。 “给娘娘请安。” 娘娘? 明玉愣住了,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你们叫我什么?” “回娘娘的话,皇上有旨,册封郭络罗氏明玉为贵妃,赐号‘熙’。” “从今往后,您就是咱们大清的熙贵妃娘娘了。” 明玉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宕机了。 熙……贵妃? 她? 开什么玩笑! 她昨天还是个待字闺中的格格,今天一觉醒来,就成了贵妃? “我不当!” 李德全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脸上的笑容不变。 “娘娘,这可是皇上的圣旨,君无戏言。” 他说着,拍了拍手。 立刻有宫女端着一套繁复华丽的贵妃服饰走了上来。 “娘娘,该起身梳妆了。今日宫中无子的嫔妃都会离宫,皇上特意吩咐了,让您去送送。” 明玉的嘴巴张成了“O”型。 遣散后宫? 为了她? 他是疯了吗?! 他就不怕朝堂上那些言官的唾沫星子把他淹死? 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天真了。 当熙贵妃的册封圣旨和遣散部分后宫的旨意同时传遍紫禁城内外时,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但震惊过后,却是恍然大悟。 那些昨天在宴席上吃了一肚子瓜的王公大臣们,此刻都在家里拍大腿。 “我说呢!我说皇上昨天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对着定嫔母子就是一顿输出!” “敢情那不是摘果子,那是刨皇上的祖坟啊!” “可不是嘛!当着未来皇后的面,要给他儿子指婚,这不是茅房里点灯——找死吗?” “熙贵妃……‘熙’啊!取自康熙爷的‘熙’!这份殊荣,古往今来有几个?” 一时间,整个京城的风向都变了。 再也没人敢在背后说明玉格格嚣张跋扈,不知礼数了。 开玩笑,那是皇上捧在心尖尖上的人,未来的国母! 人家那不叫嚣张,那叫凤仪天成,不怒自威! 至于那些被遣散出宫的嫔妃,根本没掀起半点波澜。 反正都是些不得宠又没孩子的,在宫里也是熬日子,能拿着一笔丰厚的赏赐回家养老,不知多少人偷着乐呢。 康熙这一手“为爱遣散后宫”的骚操作,不仅没引来非议,反而为他塑造了一个深情帝王的完美人设。 天下人都知道了,皇上心里,有了一位独一无二的白月光。 而这位白月光本人,此刻正被一群宫女按在梳妆台前,任由她们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明玉生无可恋。 她感觉自己就像个提线木偶,被人摆弄着,穿上了那身重得要死的贵妃服,戴上了那顶沉得能压断脖子的凤冠。 这都什么事儿啊! 第171章 明玉37 康熙下朝后,就迫不及待地来了西暖阁。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已经装扮妥当的明玉。 小丫头坐在那里,绷着一张小脸,气鼓鼓的,怪可爱的。 即便是这样,也难掩那身华服为她增添的无双艳色。 他挥退了左右,缓步走到她面前。 “朕的贵妃,可还满意?”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和得意。 明玉抬起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不满意!一点都不满意!” “哦?是嫌贵妃的位份低了?那朕即刻下旨,封你为皇贵妃。” “谁稀罕你的皇贵妃!我警告你,你别太过分!” 康熙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她这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可爱得紧。 “怎么,昨晚喝了点酒,胆子也大了?连朕的名讳都敢叫了。” 提起昨晚,明玉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想起自己好像是骂他来着,骂他老,骂他为老不尊…… 虽然她现在还是这么觉得,但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终究是有点…… 她的气势,莫名的就弱了下去。 “我……我那是喝多了!” “原来熙贵妃酒品不好,朕记下了。”康熙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你!”明玉又被他气到了。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康熙看着她气得红扑扑的脸蛋,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伸出手,想去摸摸她的脸。 明玉猛地往后一躲。 康熙的手停在半空中,也不尴尬。 他收回手,负在身后,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行,不碰你。” “今天天气不错,朕陪你去御花园走走?” “不去!” “那去马场?朕记得你说喜欢骑马。” “不去!” “那你想做什么?朕都陪你。” 他今天似乎格外有耐心,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明玉被他这副样子弄得浑身不自在。 她梗着脖子,沉默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我想回家。” 康熙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 “这不是我的家!”明玉的眼圈又红了,“我阿玛额娘还在等我!” “朕已经派人去通过气了,他们知道你很好。” “那不一样!” 看着她又要炸毛,康熙叹了口气,决定换个策略。 “朕饿了,陪朕用早膳。” 他说着,也不等明玉同意,就径直拉起了她的手。 明玉的手很凉,被他宽厚温热的大掌握住,她下意识地就想挣脱。 “放手!” “不放,再闹,朕就用昨晚的法子让你闭嘴。” 昨晚的法子? 那个吻! 明玉的脸瞬间爆红,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这个老流氓! 康熙满意地看着她瞬间变乖,牵着她走到了膳桌旁。 早膳丰盛得令人发指,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可明玉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被康熙按在椅子上,机械的拿起筷子,却不知道该夹什么。 康·老父亲·熙见状,亲自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虾饺,放进她面前的白玉小碟里。 “尝尝这个,御膳房新来的点心师傅做的。” 明玉没动。 康熙也不催,又夹了一块金黄酥脆的炸春卷。 “这个也好吃。” 第172章 明玉38 明玉还是不动。 康熙耐着性子,一样一样地往她碟子里夹,不一会儿,她的小碟子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像是在投喂一只挑食的宠物。 明玉看着那堆成山的美食,又看了看对面那个一脸期待看着她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拿起了筷子。 算了,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她夹起那块虾饺,狠狠地咬了一口。 嗯……味道还真不错。 见她终于肯吃了,康熙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这个上午,康熙真的就哪儿也没去,一直陪着她。 他带她去了武英殿,那里有很多西洋进贡来的新奇玩意儿。 有能自动报时的大座钟,有能看到很远地方的单筒望远镜,还有一架巨大的,能弹出美妙音乐的羽管键琴。 明玉一开始还爱答不理的,但小女孩的好奇心终究占了上风。 她拿着望远镜,新奇地从窗户往外看,看到了远处宫墙上巡逻的侍卫,甚至看到了墙角一只正在打哈欠的猫。 “哇!这个好玩!” 她终于露出了进宫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被康熙捕捉到了。 他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后来,康熙又拉着她下棋。 明玉哪里会下这种慢吞吞的东西,坐了不到一刻钟就烦了。 她看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忽然起了坏心思。 她伸出手指,在棋盘中间猛地一划拉。 “哗啦——” 一盘好好的棋,瞬间被她搅得天翻地覆。 “不玩了!没意思!”她拍拍手,一脸的无赖。 跟在后面的李德全看得心惊肉跳。 我的小祖宗啊!敢在皇上面前悔棋还搅乱棋盘的,您是古今第一人啊! 然而,康熙非但没生气,反而被她这幼稚的举动给逗笑了。 “好,不玩了。”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再次牵起了她的手。 这一次,明玉只是象征性地挣了一下,就没再动了。 她发现,他的手很大,很暖。 被他牵着,有一种……很奇怪的安全感。 两人在御花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喜欢这里?”康熙察觉到了她的走神。 “还行吧。”明玉撇了撇嘴,嘴硬道,“花太多了,俗气。” “哦?那朕让人把它们都拔了,给你种一片草原,让你在里面跑马,好不好?” 明玉愣住了。 她抬头看着他,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的神情很认真。 只要她说好,他可能真的会下令把这满园的奇花异草都给铲了。 这个疯子。 “……不用了。”她低下头,小声说,“就这样……也挺好的。” 康·恋爱脑·熙的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了。 他就知道,没有哪个女人能抵挡得住他的柔情攻势。 小丫头再野,也还是个小丫头。 哄一哄,宠一宠,总会软化的。 两人走到一处凉亭,康熙让她坐下,自己则亲自去亭边的泉眼处,用一个白玉杯取了水,递给她。 “走累了吧,喝点水。” 明玉看着他递过来的杯子,迟疑了。 她还在纠结,康熙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 “放心,杯子是新的。” 明玉的脸又红了,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 她喝完水,把杯子还给他,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 他的指尖有些凉,不像手心那么滚烫。 康熙看着她通红的耳根,心情大好。 他觉得,他离彻底拿下这只小野猫,不远了。 他正想再说点什么,巩固一下战果,一个不长眼的小太监就匆匆跑了过来。 “启禀皇上,八百里加急,西北军报。” 康熙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恢复了帝王的威严。 “呈上来。” 他接过军报,迅速地看了一遍,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明玉虽然不懂军国大事,但也看得出,事情似乎很棘手。 她悄悄地打量着他。 这个男人,不笑的时候,真的很吓人。 那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让人不敢直视。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刚刚却在陪她玩,陪她闹,甚至愿意为了她,把御花园铲了种草。 明玉的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动摇”的情绪。 也许……嫁给他,也不是那么糟糕?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摇了摇头,想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 康熙处理完军报,一回头,就看到她在那儿跟个拨浪鼓似的摇头。 “怎么了?” “没……没什么。”明玉心虚地低下头。 康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 第173章 明玉39 “朕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 “李德全,备驾。” 明玉心里咯噔一下,乖乖闭上了嘴。 这个男人,果然还是那个说一不二的皇帝。 刚才那点温柔,不过是昙花一现的错觉。 回去的路上,御驾里一片沉寂。 康熙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眉头依旧紧锁,显然还在为西北的军报烦心。 明玉坐在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偷偷打量着他。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认真起来的时候,确实有几分说不出的魅力。 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 “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明玉做贼心虚,赶紧低下头,心脏怦怦直跳。 康熙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随即又恢复了平直。 他睁开眼,侧过头看着她。 “在想西北的战事?” 明玉猛地抬头,一脸愕然:“我?我哪懂那个。” “哦?”康熙的语气带了点玩味,“朕还以为,你是在为朕担心。” “我……我才没有!谁要担心你这个老……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康熙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拽了过去。 明玉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跌进了他怀里。 “你干什么!”她又羞又恼,挣扎着想起来。 康熙却用手臂将她牢牢禁锢住,力道大得惊人。 “别动。”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上,激起一阵战栗。 “你放开我!”明玉急了,手脚并用地扑腾。 “再动,朕就在这里办了你。”男人在她耳边轻飘飘的丢下一句。 明玉的身体瞬间僵住,不敢再动弹分毫。 她能感觉到,隔着几层衣料,他身体的温度正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烫得她心慌意乱。 御驾外,李德全听着里面的动静,吓得魂儿都快飞了。 他赶紧给旁边的几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离远点,自己则恨不得把耳朵堵上。 皇上啊,您可悠着点吧!这要是在御驾里闹出点什么动静,传出去可怎么得了啊! 车厢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明玉僵硬的趴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只觉得自己的脸颊快要烧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终于松开了她。 他坐直身体,理了理被她弄乱的衣襟,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淡漠威严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耍流氓的人不是他一样。 “记住,以后在朕面前,不许说那个字。” 明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个字。 ——老。 她咬了咬唇,心里又气又委屈,却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霸道,太不讲理了! 康熙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西北战事带来的烦躁,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他伸出手,想去捏捏她气得通红的脸蛋,却被明玉眼疾手快地躲开了。 康熙的手僵在半空,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 滑腻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腹,那丫头,皮肤倒是真好。 第174章 明玉40 她僵着身子,缩在车厢的角落,离那个男人远远的,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让他看不见才好。 可那宽大的御驾里,就他们两个人,无论她怎么躲,那个强大的存在感都如影随形,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刚才被他禁锢在怀里的感觉还残留在身上,那滚烫的体温,那结实的胸膛,还有他喷洒在耳边的呼吸…… 明玉的脸颊又烧了起来。 这个老流氓!臭皇帝! 她在心里把康熙骂了一百遍,可嘴上一个字都不敢说。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男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顺着他的时候,或许还能给你点好脸色,一旦惹毛了他,那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尤其是那个“老”字,简直就是他的逆鳞,碰都碰不得。 明玉心里那个气啊,她花一样的年纪,凭什么要跟他纠缠不清?说他老怎么了?他本来就老! 康熙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身边小女人的腹诽,他靠在软垫上,姿态闲适,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盖,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西北的战事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连日来的奏报没一个好消息,朝堂上那些臣子除了争吵就是推诿,让他烦躁不堪。 可刚才那么一闹,他心里的郁结竟然散去了大半。 “过来。” 康夕淡淡地开口,打破了车厢内的沉寂。 明玉身子一抖,装作没听见,继续往角落里缩。 过去?过去干嘛?再被你占便宜吗?想得美! 康熙也不恼,只是侧过头,声音里带了点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朕说,过来。” 明玉咬着唇,心里天人交战。 不去?他会不会又像刚才那样,粗暴地把自己拽过去?那也太丢人了。 去?那不就是自己送上门去让他欺负吗? 她磨磨蹭蹭,像只蜗牛一样,一点一点地往他那边挪。 康熙看着她那不情不愿的样子,觉得好笑,干脆伸出长臂,一把将她捞了过去,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啊!”明玉低呼一声,屁股刚挨着软垫,就想立刻弹起来。 “坐好。”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康熙没回答她,而是拿起旁边小几上的一碟子点心,递到她面前:“吃。” 明玉一愣。 那是她最爱吃的牛乳菱粉香糕,做得精致小巧,散发着甜腻的奶香味。 她咽了咽口水,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从下午被他折腾到现在,晚膳都没来得及用,她早就饿了。 可……就这么吃他给的东西,是不是太没骨气了? 明玉把头一扭,倔强地开口:“不吃!” “真不吃?”康熙的语气带了点玩味。 “不吃!” “李德全,”康熙扬声对外喊道,“把这些点心都撤了,拿去喂狗。” 车外的李德全一个激灵,连忙应道:“嗻!” 喂狗? 明玉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这可是御膳房精心做的点心!这个败家子!暴殄天物! 眼看着那碟子香喷喷的糕点就要离自己而去,明玉再也顾不上什么骨气了,一把抢了过来,护在怀里,警惕的看着他:“你干嘛!这是我的!” 康熙看着她那护食的小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发现,逗弄这丫头,比批阅那些枯燥的奏折有意思多了。 “吃吧。”他语气放缓了些。 明玉瞪了他一眼,这才拿起一块糕点,狠狠地咬了一口,仿佛咬的不是糕点,而是某个可恶的皇帝。 第175章 明玉41 她吃得两边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像只小仓鼠,可爱得紧。 康熙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吃,也不说话。 车厢里的气氛,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剑拔弩张了。 明玉吃完一块,又拿起一块,吃着吃着,动作就慢了下来。 她偷偷抬眼,发现康熙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眼神…… “看你吃的这么香,朕也有些饿了。”康熙突然开口。 明玉下意识地把点心盘子往自己这边又挪了挪。 想跟她抢吃的?门儿都没有! 康熙被她这个小动作逗得低笑出声。 他这一笑,如冰雪初融,春风拂面,让明玉看得有些呆了。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老男人,虽然霸道、不讲理、还爱耍流氓,但长得是真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那平日里积攒的威严和冷漠都淡去了,只剩下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让人心神摇曳。 “给朕也尝一块。”康熙朝她伸出手。 明玉犹豫了一下,还是捏起一块最小的,不情不愿地递了过去。 康熙却没有接,而是微微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温热的嘴唇,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她的指尖。 明玉如同触电一般,猛地缩回手。 她的指尖上,还残留着他唇瓣柔软的触感,烫得惊人。 “你……”她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康熙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嘴里的糕点,评价道:“味道不错。” 明玉看着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气得牙痒痒。 这个男人,撩人的手段简直是信手拈来!偏偏他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回到乾清宫,明玉一句话没说,甩开他的手就往自己的寝殿跑,活像后面有鬼在追。 康熙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李德全跟在后面,看着皇上这满面春风的样子,心里啧啧称奇。 看来这位贵妃,真是皇上的开心果啊。西北战事那么大的烦心事,都能被她给搅和忘了。 接下来的日子,明玉发现自己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被康熙“软禁”在了乾清宫。 说是软禁,可吃穿用度,全都是顶尖的。御膳房每天变着花样地给她做好吃的,内务府按时令送来最新款的衣料首饰,她院子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一个个都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 而那个本该日理万机的皇帝,也像是忽然闲了下来。 他不再让她去御书房磨墨,而是每天都待在乾清宫里陪着她。 有时候,他处理政务,就让她坐在一旁看书、画画,或者摆弄那些他赏赐的小玩意儿。 有时候,他会拉着她下棋。 明玉的棋艺烂得一塌糊涂,每次都被他杀得片甲不留,气得她直摔棋子。 康熙也不恼,只是笑着看她耍赖,然后耐心地教她。 有时候,天气好了,他会带她在御花园里散步,给她讲那些花草树木的典故。 他似乎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他对她百依百顺,除了不许她再说那个“老”字,几乎是有求必应。 明玉想要天上的月亮,他都能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这种极致的宠爱,让明玉感到恐慌。 她不止一次地提出要回自己的府邸,可每次都被康熙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第176章 明玉42 “朕这里不好吗?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宠,你倒是不稀罕。” “朕最近公务繁忙,你在身边,朕也能安心些。” “等过阵子,朕陪你一起回去。” 他的理由一套一套的,明玉根本说不过他。 反抗得激烈了,他就会用那晚在御驾里的方式“威胁”她。 他会把她抱在怀里耳鬓厮磨,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上,让她浑身发软,再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明玉觉得自己快要被他逼疯了。 她讨厌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可有时候,看着他专注地批阅奏折的侧脸,听着他耐心教自己下棋的声音,她的心,又会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 她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抗拒他的亲近了。 她拼命地告诉自己,他是个老男人,是个皇帝,他的宠爱不会长久。 后宫里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妃嫔,他今天能宠着自己,明天就能去宠着别人。 她不能陷进去,绝对不能! 就在明玉每天纠结于“抗拒”和“沉沦”之间时,乾清宫里来了一个新人。 这天,明玉正在院子里荡秋千,荡得高高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康熙就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个笑得像阳光一样灿烂的女孩身上。 李德全领着一队新来的宫女太监,恭恭敬敬地走了过来。 “皇上,这是内务府新选上来的宫女,特意给您送来几个机灵的,负责奉茶。” 康熙的目光从明玉身上收回来,淡淡地“嗯”了一声,视线随意地从那几个低着头的宫女身上扫过。 就在这时,荡秋千的明玉“呀”了一声,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从秋千上摔下来。 康熙脸色一变,身形一闪,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稳稳地将从半空中掉下来的明玉接在了怀里。 “莽莽撞撞的,多大的人了!”他嘴上训斥着,抱着她的手臂却收得紧紧的,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惊险而剧烈跳动。 明玉也被吓坏了,小脸煞白,搂着他的脖子,半天没回过神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李德全和一众宫人都吓得跪了一地。 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中,一个新来的奉茶宫女,悄悄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清秀倔强的脸,眼睛大大的,带着几分与宫廷格格不入的现代气息。 她看着被康熙紧紧抱在怀里的明玉,脸上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而明玉,终于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她挣扎着从康熙怀里下来,一抬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熟悉的面孔。 若曦?! 明玉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怎么会在这里? 康熙察觉到了明玉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看到了那个直勾勾盯着他们,忘了规矩的宫女。 “大胆奴才!见了皇上和格格,竟敢不跪!”李德全尖着嗓子呵斥道。 若曦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了下去,把头深深地埋在地上。 “抬起头来。”康熙冷冷地开口。 若曦身子一颤,只能依言缓缓抬起头。 康熙这才认出这不是那日和明玉打架落水的马尔泰若曦吗? 他对她最大的印象还是中秋那日她说的什么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想来也是个有趣了,再加上他家明玉这么讨厌她,留下来逗弄逗弄,哄哄明玉开心也好。 第177章 明玉43 康熙的视线在若曦和明玉之间转了一圈,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 他家这只小野猫,最近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天天跟他闹别扭,嘴上喊着他是“老男人”,身体却诚实得很。 既然她这么讨厌这个马尔泰若曦,那把这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时不时地逗弄一下,岂不是能哄他家明玉开心? 想到这里,康熙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赶紧应声。 “这宫女瞧着还算机灵,以后就让她在乾清宫奉茶吧。” 此言一出,不止若曦,连明玉都懵了。 让她留在乾清宫? 康熙这是什么意思? 若曦更是如遭雷击,她千方百计地想要远离这些皇子,远离这个权利的漩涡中心,怎么反而一头扎进了皇帝的乾清宫? 李德全也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皇上的心思,岂是他们这些奴才猜得透的?他立刻躬身应道:“嗻。” “谢……谢皇上恩典。”若曦磕磕巴巴地谢恩,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完了。 她抬头,正好对上明玉看过来的视线。 那视线里,有震惊,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敌意和警告。 若曦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自己未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康熙处理完这点“小事”,便拉着明玉的手往殿里走,嘴里还念叨着:“吓着了吧?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回头朕让人把那秋千拆了,省得你再摔着。” 明玉心里还乱着,被他这么一说,顿时炸了毛。 “凭什么拆我的秋千!是我自己不小心,关秋千什么事?”她甩开康熙的手,气鼓鼓地瞪着他。 康熙被她吼得一愣,随即失笑。 这小丫头,脾气见长啊。 他也不生气,反而好脾气地哄着:“好好好,不拆,不拆。是朕的错,行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又去拉她的手,这次却被明玉躲开了。 “别碰我!你让那个女人留在乾清宫,到底安的什么心?” “朕能有什么心?”康熙一脸无辜,“不过是看她手脚还算麻利,留下来奉个茶而已。怎么,我们明玉吃醋了?” “我吃她的醋?!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吃醋?我告诉你,我就是单纯地讨厌她!看见她那张脸就烦!” “好好好,你烦她,朕知道了。”康熙顺着她的毛捋。 “那朕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天天让你找茬出气,好不好?” 明玉一噎。 这话听着……怎么好像还挺有道理? 可是,一想到若曦那张脸以后要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她心里就堵得慌。 “我才没那么无聊!”她嘴硬道。 “你爱留谁留谁,跟我没关系!反正你后宫里女人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个!” 说完,她扭头就往自己的寝殿跑,留下一个气冲冲的背影。 康熙看着她跑远,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小丫头片子,嘴硬心软,口是心非。 他就是要让她知道,不管她怎么闹,怎么抗拒,她都只能是他的。 至于那个马尔泰若曦……不过是他用来逗猫的一根草罢了。 第178章 明玉44 自那日起,若曦便正式成了乾清宫的奉茶宫女。 而明玉,也开始了她“水深火热”的日子。 说是水深火热,其实是她自己跟自己较劲。 她一边告诉自己,不能在意康熙对若曦的态度,那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宫女。 可另一边,她的眼睛却像长在了若曦身上一样,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比如,康熙批阅奏折时,若曦端着茶盏,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康熙头也不抬地接过,喝了一口,然后淡淡地吩咐:“茶凉了,换一盏。” 明玉在一旁看着,心里冷笑:活该!让你献殷勤! 又比如,康熙在看书,若曦站在一旁,安静得像个影子。 康熙偶尔会抬头问她一句:“你可识字?” 若曦恭敬地回答:“回皇上,奴才识得几个字。” 康熙便随手将手里的书递给她:“念一段来听听。” 若曦受宠若惊,捧着书,磕磕巴巴地念了起来。 明玉在一旁听着,差点没把手里的点心捏碎。 念得什么玩意儿!狗屁不通! 可偏偏,康熙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地点评两句。 明玉气得肝疼。 这个老男人,是眼瞎了吗?还是耳聋了? 这种货色,他也看得上? 最让她忍受不了的,是康熙偶尔会用一种逗弄的语气,当着她的面,跟若曦说话。 “你觉得朕这幅字写得如何?” 若曦哪敢评价皇帝的字,只能绞尽脑汁地想些奉承话。 “朕今日这身衣裳,可还合衬?” 若曦低着头,小声说:“皇上龙章凤姿,穿什么都好看。” 明玉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差点没吐出来。 马屁精! 她觉得康熙就是故意的。 他明知道自己讨厌若曦,还偏要把她放在眼前,时不时地撩拨一下,就是为了看自己生气跳脚的样子。 于是,明玉的日常就变成了:找茬,找茬,还是找茬。 “若曦!我这茶怎么这么烫?你想烫死我吗?” “若曦!我这糕点里怎么有头发?你是不是想毒死我?” “若曦!你走路没长眼睛吗?撞到我了!” 一开始,若曦还试图辩解,但很快她就发现,在明玉这里,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她就是看自己不顺眼,想方设法地折腾自己。 渐渐地,若曦也学乖了,不管明玉怎么刁难,她都一声不吭地受着,跪下就认错。 “娘娘息怒,是奴才的错。” “娘娘恕罪,奴才下次再也不敢了。” 她越是这样,明玉心里就越是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毫无着力点。 这天晚上,明玉又因为一点小事,罚了若曦。 初秋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 若曦穿着单薄的宫女服在那干活,身子微微发抖。 明玉坐在殿内的窗边,手里捧着一本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她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院子里那个身影。 说实话,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可是,一想到康熙对若曦那若有似无的“特别”,她心里的火就压不住。 凭什么? 她才是名正言顺被养在乾清宫的贵妃! 那个女人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奴才! 皇上是她的!谁也别想抢走!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明玉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 她不是一直都很抗拒这个“老男人”吗? 明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她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第179章 明玉45 就在这时,康熙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跪在院子里的若曦,又看了看殿里一脸烦躁的明玉,瞬间就明白了七八分。 “又怎么了?”他走到明玉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别碰我!”明玉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开口。 康熙也不恼,在她身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着。 “外面那丫头,又是哪里惹到你了?” “她哪儿都惹到我了!我看见她就烦!”明玉气冲冲地回道。 “哦?”康熙挑了挑眉,“那要不,朕把她打发到辛者库去?” 辛者库? 那可是宫里最苦最累的地方,进去的人,九死一生。 明玉心头一跳。 她虽然讨厌若曦,但也没想过要她的命。 把她折腾一顿,让她知道厉害就行了,送到辛者库……那也太狠了。 “……随你便!”明玉嘴硬地别过头,不去看他。 康熙看着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门口,对着外面的若曦,冷冷地开口:“马尔泰·若曦,冲撞贵妃,不知悔改,罚俸三月,再敢有下次,就给朕去辛者库!” 若曦闻言,身子一僵,连忙磕头:“奴才知错!谢皇上不杀之恩!” “进来!”康熙又喝了一声。 若曦进了殿内,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去给娘娘倒杯热茶,赔罪。” “是。”若曦应了一声,转身去倒茶。 明玉看着康熙这一连串的操作,心里五味杂陈。 他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他明知道自己不忍心,所以故意说重话吓唬若曦,然后又轻轻放过? 若曦端着茶,小心翼翼的走到明玉面前。 “娘娘,请喝茶。是奴才不好,惹您生气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奴才一般见识。” 明玉看着她那张惨白的小脸,和微微颤抖的手,心里的那股气,莫名其妙地就消散了大半。 她撇了撇嘴,终究还是没再为难她,伸手接过了茶杯。 “行了,起来吧。下次再敢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谢娘娘。”若曦如蒙大赦,从地上爬了起来,退到了一旁。 康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他走到明玉身边,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啊!你干什么!”明玉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天色不早了,该就寝了。”康熙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往内殿走去。 “我不要!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明玉在他怀里挣扎着。 “别动,再动,朕就在这里办了你。” 明玉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能感觉到,男人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上,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强势。 她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这个老流氓! 康熙抱着她进了内殿,将她轻轻地放在了龙床上。 “你……你别过来!” 康熙看着她这副模样,觉得好笑又可爱。 他一步步地逼近,俯下身,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明玉,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没怕!”明玉嘴硬。 “是吗?”康熙低笑一声,伸出手指,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那你为什么在发抖?”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划过她娇嫩的肌肤,带起一阵战栗。 明玉的身子软了下来。 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有那么抗拒他的亲近了。 他的怀抱很温暖,他的气息很好闻,他虽然霸道,却又总是能在细微之处,体谅她的心情。 她不能陷进去,绝对不能! “你是个老男人……”她喃喃地开口,像是在说服自己,“你比我额娘年纪都大……” “嗯。”康''熙应了一声,并不否认,“所以呢?” “所以我们不合适!” “合不合适,不是你说了算。”康熙的唇,慢慢地凑近她的唇,“是朕说了算。” 第180章 明玉46 他的吻落了下来。 明玉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想要推开他,手却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 她想要别过头,下巴却被他牢牢地钳住。 他在用行动告诉她,年龄,从来都不是问题。 这一夜,明玉又一次在他的攻势下,溃不成军。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 康熙早就去上朝了。 明玉看着空荡荡的龙床,心里空落落的。 她掀开被子,看到自己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脸颊又开始发烫。 完了完了…… 她正准备起身,若曦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 “娘娘,您醒了。” 明玉看到她,心情顿时又不好了。 她冷哼一声,没有理她。 若曦也不在意,放下东西,就准备伺候她洗漱。 明玉却一把推开她的手:“不用你伺候,我自己来!” 她光着脚下床,自己走到了梳妆台前。 日子就在明玉单方面的找茬和若曦逆来顺受的忍耐中,一天天过去。 乾清宫里的其他宫女太监,都看在眼里。 大家都是人精,自然看得出贵妃娘娘是得了皇上的心尖宠,而这个新来的马尔泰·若曦,就是格格的出气筒。 于是,捧高踩低,成了宫里的常态。 有明玉“撑腰”,那些平日里就看若曦不顺眼的宫女太监们,开始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克扣她的饭菜,抢走她新发的月例。 甚至在她睡觉的被子里放针。 但她都咬着牙忍了。 虽然有几位阿哥的照拂,但这里是乾清宫,而且明玉又如此, 她知道,反抗,只会招来更残酷的报复。 明玉一开始看到若曦被欺负,心里是痛快的。 活该!谁让你长了一张狐媚子脸,还敢在我面前晃悠! 可是,时间长了,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味了。 她只是讨厌若曦,想让她吃点苦头,可没想过要这么折磨她。 这天,她亲眼看到一个管事太监,因为若曦打碎了一个杯子,就狠狠地扇了她一个耳光。 若曦的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但她连哭都不敢哭,只是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认错。 “公公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 那太监还不解气,抬脚就要往若曦身上踹。 “住手!” 明玉再也看不下去了,厉声喝止。 那太监回头一看是明玉,吓得腿都软了,赶紧跪了下来。 “给娘娘请安。”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乾清宫里随便打人?”明玉冷着脸,走到他面前。 “回格格,是这个奴才笨手笨脚,打碎了您最喜欢的琉璃杯……” “我最喜欢的?”明玉挑了挑眉,“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过琉璃杯了?” 那太监一噎,冷汗都下来了。 “是……是奴才记错了……” “我看你不是记错了,是狗仗人势,作威作福惯了!她是我的人,就算要打要罚,也轮不到你一个奴才动手!” “是是是,奴才该死!奴才再也不敢了!”太监磕头如捣蒜。 明玉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对还跪在地上的若曦说:“起来。” 第181章 明玉47 若曦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竟然……在帮自己? “愣着干什么?要我扶你吗?”明玉不耐烦地皱起了眉。 若曦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跟我走。” 明玉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若曦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明玉带着她回了自己的寝殿,从妆匣里拿出一瓶药膏,扔给她。 “自己擦。” 那药膏是上好的玉肌膏,是康熙特意送给她的,对跌打损伤有奇效。 若曦捧着药瓶,心里百感交集。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脸不耐烦,却又别扭地关心着自己的女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她小声地道谢。 “谢什么谢!我可不是为了帮你!我只是看不惯那些奴才的嘴脸!还有,别以为我帮你一次,我们之间的账就清了!我告诉你,我还是讨厌你!” 说完,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一样,又狠狠地瞪了若曦一眼。 若曦看着她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点想笑。 她低下头,掩去嘴角的笑意,轻声说:“是,奴才记住了。” 从那以后,乾清宫里欺负若曦的人,明显少了很多。 大家都看明白了,这个马尔泰·若曦,虽然是明玉格格的出气筒,但也是格格罩着的人。 别人,动不得。 若曦的日子,总算是好过了一些。 她和明玉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明玉依旧会时不时地找她的茬,但下手的分寸,却轻了很多。 有时候,若曦甚至觉得,明玉更像是一个在闹别扭的小孩,而不是一个真的想置她于死地的敌人。 而这一切,都被康熙看在眼里。 他看着明玉从一开始的尖锐刻薄,到现在的别扭心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他家的小野猫,正在一点点露出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 这天晚上,康熙处理完政务,回到寝殿,看到明玉正趴在桌子上,对着一盘棋发呆。 他走过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在想什么?” 明玉被他吓了一跳,身子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 她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亲密。 “在想……怎么才能赢你。”她闷闷地开口。 康熙教她下棋很久了,可她一次都没赢过。 “想赢朕?”康熙低笑一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看着眼前的棋盘,“简单。” 他说着,伸手拿起一颗黑子,落在了棋盘的一个角落。 “你看,你这步棋走错了,应该走这里,断了朕的后路。” 他又拿起一颗白子,放在另一处。 “朕若是走这里,你就可以这样……” 他耐心地,一步一步的教她如何破解自己的棋局。 明玉听得很认真。 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她忽然觉得,这个“老男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甚至,还有点……迷人。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地看着棋盘,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 康熙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意,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知道,这只小野猫的爪子,已经快要被他磨平了。 攻占她的心只是时间问题。 第182章 明玉48 八贝勒府。 “啪!” 一只青花瓷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站在一旁的奴才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纷纷跪了一地。 胤禩背着手,站在窗前,月光照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的侧脸线条紧绷,平日里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霜。 “福晋呢?”他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管家赶紧去找人,不一会儿,郭络罗·明慧便带着丫鬟匆匆赶来。 她一进门,看到满地狼藉和跪着的奴才,心里便咯噔一下。 再看胤禩那副山雨欲来的样子,更是心头一紧。 “爷,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明慧放柔了声音,走上前去,想替他抚平紧皱的眉头。 胤禩却侧身避开了她的手。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明慧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嫁给胤禩这么久,他从未如此冷待过她。 他总是温和的,体贴的,哪怕心中不快,也绝不会将情绪带到她面前。 今天,这是怎么了? “爷……” “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妹妹在宫里处处针对若曦?” 明慧的心猛地一颤。 若曦…… 又是马尔泰·若曦!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脸上却依旧维持着端庄的微笑:“爷说的是哪里话?明玉那丫头虽然骄纵了些,但她和若曦还算是有些情分的,怎么会……” “情分?”胤禩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好一个姐妹情分!好到让你妹妹把若曦当成出气筒,随意打骂,让她在宫里受尽磋磨?” “我今天才知道,若曦在乾清宫过的是什么日子!被你那个好妹妹指使着干最粗最累的活,动辄打骂,甚至不给饭吃!明慧,这就是你们郭络罗家的家教?这就是你这个姐姐该做的?” 胤禩很少连名带姓地叫她。 明慧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她知道,他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马尔泰·若曦! 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和屈辱涌上心头。 她堂堂八福晋,安亲王外孙女,郭络罗家的嫡女,竟然要为了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受自己丈夫的质问和斥责! “爷凭什么这么说我?”明慧也来了脾气,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明玉是我妹妹不假,可她如今是皇上的人,住在乾清宫,我一个做姐姐的,怎么好插手她的事?再说了,若曦在宫里受了委屈,她自己不会说吗?” 这番话,明着是为自己辩解,暗地里却是在挑拨胤禩和若曦的关系。 果然,胤禩的脸色沉了沉。 是啊,若曦为什么不告诉他? 难道在她心里,自己还不足以让她信赖和依靠吗?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一阵烦躁。 但他很快就压下了这股情绪。 他了解若曦的性子,她那么要强,又身在宫中,处处受制,自然不敢轻易向外传递消息。 是自己疏忽了。 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想到这里,他对若曦的怜惜又多了几分,对明慧的迁怒也更重了。 第183章 明玉49 “她不说,是她懂事,不想给我惹麻烦。” “但你身为明玉的亲姐姐,难道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还是说,你听到了,却故意装作不知道,乐得看若曦受苦?” “我没有!”明慧尖声反驳,眼泪簌簌地往下掉,“爷怎么可以这么想我?我……我只是……” 她只是嫉妒。 嫉妒若曦能得到胤禩全部的关注和爱怜。 嫉妒若曦可以那么轻易地牵动他的情绪。 可这些话,她怎么能说出口? “你只是什么?”胤禩步步紧逼,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你明天进宫!去告诉你那个好妹妹,让她收敛一点!若曦若再有半点损伤,别怪我不念及你我夫妻的情分!” 夫妻情分…… 这四个字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明慧心上。 为了马尔泰·若曦,他连夫妻情分都不要了。 明慧浑身冰冷,她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忽然觉得无比的讽刺。 她汲汲营营,为他打理后院,为他笼络朝臣,为他费尽心机,到头来,却抵不过一个远在宫中的马尔泰·若曦。 “好…我去。” 说完,她不再看胤禩一眼,转身决绝地离去。 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株在寒风中即将折断的枯枝。 胤禩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又被对若曦的担忧所取代。 他闭上眼,脑海里全是若曦那张清丽倔强的脸。 若曦,你再等等,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脱离苦海。 第二天一早,明慧就递了牌子进宫。 她坐在前往紫禁城的马车里,一夜未眠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憔悴。 她想了一夜,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 论家世,论容貌,论才情,她哪一点比不上马尔泰·若曦? 可为什么,胤禩的心里,满满当当装的都是那个女人?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明慧整理了一下思绪,换上一副得体的笑容,在宫女的引领下,往乾清宫走去。 乾清宫里,明玉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支新得的珠钗。 若曦站在一旁替她研墨。 “姐姐!”看到明慧进来,明玉眼睛一亮,扔下珠钗就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明慧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些日子不见,我们明玉越发水灵了。看来皇上把你照顾得很好。” “那是!”明玉得意地一扬下巴,“皇上对我可好了!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顶尖的!姐姐你看,这珠钗,南海进贡的上品东珠,皇上眼睛都不眨就给我了!” 明慧笑着附和:“是是是,我们明玉最有福气了。” 她的目光扫过一旁默不作声的若曦,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明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撇了撇嘴:“姐姐别理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奴才罢了。” 明慧叹了口气,拉着明玉坐下,屏退了左右。 “明玉,姐姐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件事。”明慧的脸色严肃起来。 “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明玉不以为意。 “是关于若曦的。” 第184章 明玉50 一听到这个名字,明玉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她?她又怎么了?是不是又告我的状了?” “不是。”明慧摇摇头,神色有些为难,“是……是八爷。” “姐夫?”明玉愣住了,“姐夫怎么了?” 明慧咬了咬唇,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你姐夫……他为了这个马尔泰·若曦,昨天晚上,跟我发了好大的脾气。” “什么?!姐夫为了她骂你?凭什么!她算个什么东西!” “他说……说你在宫里欺负若曦,让我进宫来劝劝你,让你对若曦好一点。他还说……他还说……” “他还说什么了?”明玉急得直跺脚。 “没什么……”敏慧不想让明玉担心。 “哎呦姐姐!你说啊!” “他还说,我要是办不好这件事,他……他就不念我们夫妻的情分了……” “反了天了!”明玉气得浑身发抖,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她几步冲到若曦面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厉声质问:“说!你到底跟我姐夫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背着我姐姐,跟他勾搭在一起了?!” 若曦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脸色煞白。 “娘娘……奴才没有……”她慌忙辩解,“奴才和八爷是清白的!” “清白?”明玉冷笑,“清白他会为了你,连我姐姐都骂?马尔泰·若曦,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本事这么大,人虽然在宫里,魂儿却能勾到宫外去!你是不是觉得,有姐夫给你撑腰,我就不敢动你了?” “够了!明玉!”明慧见状,连忙上前拉开她,“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手!” 明玉这才不甘不愿地松开手,若曦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姐姐你还护着她!”明玉气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看看她那副狐媚样子!姐夫肯定是被她给迷了心窍了!” 明慧扶着额头,一脸的疲惫和心伤。 “我不是护着她……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看着自己的妹妹,又看看地上的若曦,心里乱成一团麻。 一边是自己的丈夫,一边是自己的亲妹妹,她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明玉看着姐姐这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 她对若曦的恨意,瞬间转移到了胤禩身上。 “都是那个八阿哥的错!”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我们郭络罗家,他能有今天?当初要不是额娘看他可怜,姐姐你怎么会嫁给他这种没额娘的皇子!他倒好,攀上了我们家这根高枝,不知感恩,还敢为了一个奴才怠慢姐姐!简直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明玉越说越气,把所有爱新觉罗家的人都恨上了。 “这些姓爱新觉罗的,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个都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姐姐你别伤心了,为了这种男人生气,不值得!” 她扶着明慧坐下,又亲自倒了杯茶递给她。 第185章 明玉51 明慧接过茶,却没有喝,只是怔怔地看着茶水里自己的倒影。 是啊,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生气,值得吗? 可是,这么多年的感情,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明玉看着姐姐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 八阿哥她暂时动不了,但有人她动得了! 她把所有的气,都撒到了康熙身上。 在她看来,胤禩是康熙的儿子,子不教,父之过。八阿哥这么混蛋,康熙这个当爹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都是一丘之貉! 于是,当天晚上,当康熙处理完政务,回到寝殿时,迎接他的,不是温香软玉,而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明玉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他,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梳子和头发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康熙有些讶异。 这只小野猫今天又是怎么了?谁又惹她了? 他走上前,想像往常一样从背后抱住她。 “别碰我!” 康熙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怎么了?” “我不想跟你说话!”明玉扭过头,不去看他。 康熙活了半辈子,还从没被人这么甩过脸子,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女人。 “谁惹我们明玉生气了?告诉朕,朕给你出气。”他放缓了语气,带着几分哄诱。 “你!”明玉猛地转过头,一双杏眼瞪得溜圆,里面全是怒火。 “就是你惹我生气了!” 康熙愣住了。 他? 他今天一天都在前朝处理政务,怎么就惹到她了? “朕怎么惹你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问你,你儿子是不是都跟你一个德行?一个个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康熙的眉头皱了起来。 “有你这么跟朕说话的吗?” “我怎么就不能这么说了?我说错了吗?”明玉不甘示弱地回敬。 “你那个好儿子,八阿哥!攀了我姐姐的高枝,如今翅膀硬了,就敢为了一个奴才,对我姐姐大呼小叫,连夫妻情分都不要了!你们爱新觉罗家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对待自己的爱人的?” 康熙听明白了。 原来是老八惹的祸。 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在感情上拎不清,优柔寡断。 为了一个马尔泰·若曦,跟自己的福晋闹别扭,还让他这个老子跟着受牵连。 真是个混账东西! 康熙心里把胤禩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看着眼前气鼓鼓的明玉,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这丫头,是在为她姐姐出头呢。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朕知道了。”康熙的语气缓和下来。 “这件事,是老八做得不对。朕明天就把他叫进宫来,替你姐姐出气,好不好?” “哼!谁要你假好心!”明玉别过脸,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松动了许多。 康熙趁机上前,将她揽进怀里。 这次,明玉没有再挣扎。 她把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开口:“我姐姐好可怜……她为了八阿哥,付出了那么多……结果呢?结果就换来一句‘不念夫妻情分’……” 第186章 明玉52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带上了哭腔。 康熙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好了好了,不哭了。朕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了。朕会好好教训老八,让他给你姐姐赔礼道歉。” “光赔礼道歉有什么用?”明玉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男人的心一旦变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康熙看着她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泉水,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他后背一凉。 “朕的心,就永远不会变。”他低下头,声音沙哑地在她耳边承诺。 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谁……谁要你的心不变了……”她小声地嘟囔着,把头扭到一边,不敢再看他。 康熙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第二天,康熙果然兑现了他的承诺。 早朝一结束,他就把八阿哥胤禩单独留了下来。 御书房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康熙坐在龙椅上,面沉如水,手里把玩着一枚玉扳指,却迟迟不开口。 胤禩跪在下面,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不知道皇阿玛单独留下他,所为何事。 难道是……朝堂上的事,出了什么纰漏?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头顶上方传来康熙冰冷的声音。 “老八。” “儿臣在。”胤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朕听说,你昨天跟你福晋闹别扭了?” 胤禩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快就传到皇阿玛耳朵里了? 是福晋进宫告状了?还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回皇阿玛,儿臣……” “为了一个宫女?”康熙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胤禩的头垂得更低了。 “是。” “你好大的出息!” 康熙猛地一拍桌子,龙案上的奏折被震得跳了起来。 “为了一个奴才,跟自己的嫡福晋置气!还说什么‘不念夫妻情分’?胤禩,朕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儿臣知错!” “知错?你错在哪了?” “儿臣……儿臣不该为了私事,与福晋争吵,更不该……说出那样的气话。” “私事?在朕看来,这可不是什么私事!你福晋是安亲王的外孙女,是郭络罗家的嫡女!你娶了她,就不仅仅是娶了一个女人,更是娶了她背后的家族势力!你现在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宫女,寒了她的心,就是寒了整个郭络罗家的心!你让安亲王怎么看你?你让朝中那些大臣怎么看你?” 康熙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了胤禩一个透心凉。 他只想着若曦受了委屈,却忘了这背后牵扯的利害关系。 是啊,他能有今天,离不开郭络罗家的支持。 如果因为这件事,失去了郭络罗家的助力,那他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皇阿玛教训的是,儿臣……儿臣糊涂!” “你不是糊涂,你是被美色冲昏了头!”康熙毫不留情地斥责道。 “那个马尔泰·若曦,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连自己的身份和前程都忘了?” “皇阿玛,若曦她……她不是那样的人!”胤禩忍不住开口为若曦辩解。 第187章 明玉53 “住口!”康熙厉声喝道,“到现在你还护着她!看来朕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会清醒了!” “来人!” “皇上!”李德全连忙躬身进来。 “传朕旨意,八贝勒胤禩,言行失当,德不配位,着在家中闭门思过一个月!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府门半步!” “嗻!” 胤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闭门思过一个月?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这意味着,他将有一个月的时间,无法上朝,无法处理事务,无法与外界联系。 这一个月里,朝堂上会发生什么变故?太子和其他兄弟,会不会趁机打压他的势力? 他不敢想象。 “皇阿玛……”他想要求情。 “出去!”康熙却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胤禩失魂落魄地从御书房里退了出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胤禩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他不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躲在乾清宫的屏风后面,偷偷地笑。 明玉听着李德全派人传来的消息,心里乐开了花。 让你欺负我姐姐!活该! 她得意地晃着小脚,觉得心里的那口恶气,总算是出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 她看了一眼旁边正在给她捶腿的若曦,眼珠子一转,又有了新的主意。 “马尔泰·若曦。” “奴才在。” “你说,八阿哥被皇上罚了,是不是你害的?” 若曦心里一惊,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奴才……奴才不知。” “不知?我看你心里清楚得很!要不是你勾引八阿哥,他怎么会被皇上罚?说到底,都是你的错!” 若曦的脸色白了白,垂下头,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明玉不依不饶。 若曦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明玉:“娘娘想让奴才说什么?” “我要你,离八阿哥远一点!以后不许再跟他有任何牵扯!” 若曦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离他远一点…… 这不正是她一直想做,却又做不到的事情吗? 她和他之间,隔着宫墙,隔着身份,隔着太多太多的东西。 明玉的话,虽然难听,却也是事实。 她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强行纠缠,只会给彼此带来更多的痛苦和麻烦。 “奴才……记住了。” 明玉满意了。 她看着若曦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奇异的快感。 就好像,她不仅替姐姐报了仇,也替自己……出了一口气。 她只知道,看到若曦难过,她就没来由地觉得高兴。 这个马尔泰·若曦,就是她天生的克星! 明玉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心安理得地继续使唤起若曦来。 “愣着干什么?继续捶!没吃饭吗?用点力!” “是。” 若曦低下头,掩去眼底的酸涩。 没有人看到,她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滴落在裙摆上,很快便晕开,消失不见。 就像她那段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感情。 第188章 明玉54 明玉出了口恶气,心满意足,但看着若曦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又觉得有些碍眼。 这女人,怎么就那么能招惹是非? 她心里烦躁,嘴上却不饶人:“哭什么哭?本宫又没把你怎么样!不就是让你离八阿哥远点吗?怎么,舍不得啊?他不也是你的姐夫吗?你没想过你姐姐吗?要不要本宫去求皇上,把你赐给他做个格格?” 若曦闻言,吓得脸色更白了,连忙跪下:“奴才不敢!奴才再也不敢了!” “不敢就给本宫把眼泪收回去!看着就晦气!”明玉呵斥道。 她嘴上虽然凶,心里却莫名其妙地软了一下。 这个马尔泰·若曦,除了勾搭八阿哥之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至少,捶腿的力道还不错。 明玉撇了撇嘴,决定暂时放过她。 毕竟,马上就要有一件更大的喜事等着她了。 过了几日,乾清宫里气氛明显不一样了。 太监宫女们进进出出,脚步匆匆,脸上却都带着喜气。 明玉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榻上,吃着若曦剥好的葡萄,含糊不清地问:“他们这都忙什么呢?” 若曦恭敬地回话:“回娘娘,再过几日,皇上就要启程去蒙古巡幸了,宫人们都在准备随行的仪仗物品。” 去蒙古? 明玉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长这么大,最远的地方就是从家里的宅子进到这紫禁城里,还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听说蒙古的草原一望无际,天空比这宫里的瓦片蓝多了,还能骑马射箭,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光是想想,明玉就觉得心痒难耐。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葡萄也不吃了,拉着若曦问:“皇上要去蒙古?要去多久?都带谁去啊?” 若曦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懵,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听说是要去一个月左右,随行的有太子殿下、几位阿哥,还有一些王公大臣。至于后宫……” “什么?” 她郭络罗·明玉,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熙贵妃,宫里就属她位分最高! 康熙那个老头子出远门,竟然不带她? 岂有此理! 明玉气得在殿里团团转,越想越气。 不行,她必须得去! 她就不信了,凭她的本事,还搞不定他? 当天晚上,康熙处理完政务,回到乾清宫,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 往日里总会像只小猫一样扑上来迎接他的明玉,今天竟然不见踪影。 寝殿里静悄悄的,只有烛火在轻轻跳动。 “明玉?”康熙唤了一声。 没人应。 他皱了皱眉,往里走去,只见明玉一个人坐在窗边,背对着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怎么了?谁又惹我们明玉不高兴了?”康熙放柔了声音,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她。 明玉身子一僵,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康熙一愣,把她转过来,才发现她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这下康熙可心疼了。 “怎么还哭了?告诉朕,是谁欺负你了?朕给你出气!” 明玉吸了吸鼻子,不看他,扭过头去:“没人欺负我。皇上日理万机,哪有空管我这种小人物的死活。” 这阴阳怪气的调调,康熙一听就明白了。 小丫头这是在跟他闹别扭呢。 他失笑,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你若是小人物,那这宫里就没有大人物了。说吧,到底为什么生气?” 明玉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你……你这个大骗子!坏蛋!老头子!” 第189章 明玉55 她一边哭一边用小拳头捶着康熙的胸膛,不过那力道,跟挠痒痒也差不多。 康熙也不躲,任由她发泄,只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无奈。 “朕怎么就成骗子了?” “你就是!”明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明明说过……说过对我好的,什么都依着我……结果呢?现在要去蒙古那么好玩的地方,你竟然不带我!你是不是嫌我烦了?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狐狸精了?” 康熙听得哭笑不得。 原来是为这事。 他故意板起脸,逗她:“胡说八道!去蒙古是巡视边防,商议国事,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带着你像什么样子?” “我不管!”明玉耍起了无赖。 “我不管我不管,你今天不答应带我去,我就……我就不理你了!” 看着她这副娇蛮的样子,康熙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哪里是真不想带她去,不过是想逗逗她,看看她着急的样子罢了。 他故意沉吟了半晌,做出为难的样子:“这个嘛……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明玉的哭声戛然而止,抬起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满是期待。 “什么办法?” 康熙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你求求朕,朕就考虑考虑。” 求他?怎么求? “我……我才不求你!”她嘴硬道。 “哦?那就算了。”康熙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 “看来朕只能自己去蒙古看星星看月亮,吃烤全羊了。可惜了,某人只能在宫里数砖头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哎,你别走!”明玉急了,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她咬着下唇,纠结了半天,脸都快埋到胸口里去了。 豁出去了! 为了草原!为了烤全羊! 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康熙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康熙愣住了。 脸颊上还残留着少女唇瓣柔软温热的触感。 他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会这么主动。 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满足感涌上心头,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朕的玉儿就是不一样!” 他一把将明玉抱进怀里,在她额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准了!朕就带着你这个小妖精,一起去蒙古!” 明玉又羞又喜,把脸埋在他怀里,嘴角却忍不住疯狂上扬。 计划通! 出发去蒙古那天,天还没亮,明玉就被若曦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娘娘,快起来吧,再晚就赶不上吉时了。” 明玉迷迷糊糊地被按在梳妆台前,任由宫女们在她脸上涂涂抹抹,头上插满各种珠翠。 等她终于清醒过来,看到镜子里那个雍容华贵的贵妃娘娘,顿时不乐意了。 “搞这么复杂干什么?又不是去选美!都给我拆了!” 她一声令下,宫女们手忙脚乱地又把那些珠钗首饰一一取下。 最后,明玉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骑装,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别有一番风味。 当她出现在康熙面前时,康熙的眼睛都看直了。 第190章 明玉56 他见惯了明玉穿着繁复宫装的娇媚模样,却没想到她换上骑装,竟是如此的明艳动人。 “玉儿今天……真好看。”康熙由衷地赞叹道。 明玉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出了紫禁城,明玉就像是出了笼的鸟儿,看什么都新奇。 马车行了几日,渐渐远离了京城的繁华,眼前的景象也变得开阔起来。 一望无际的田野,连绵起伏的山峦,还有湛蓝如洗的天空。 明玉彻底被这壮丽的景色迷住了。 她干脆不坐马车了,非要跟康熙一起骑马。 康熙拗不过她,只好让人牵来一匹性情温顺的小母马。 明玉胆子却大得很,在官道上策马扬鞭,笑声清脆爽朗,传出很远。 若曦坐在后面的马车里,透过车窗看着那个在阳光下肆意飞扬的女孩,心里说不出的羡慕。 曾几何时,她也幻想过这样的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可惜,她只是一个被困在紫禁城里的穿越者,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 明玉玩得正嗨,忽然勒住马,回头冲着若曦的马车喊:“马尔泰·若曦!你想不想学骑马?” 若曦一愣,没想到明玉会突然点她的名。 她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犹豫。 “奴才……奴才,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明玉不耐烦地打断她,“本宫让你学,你就学!磨磨唧唧的,像个什么样子!” 她嘴上虽然嫌弃,却已经对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很快,就有一个侍卫牵着一匹马,走到了若曦的马车旁。 “若曦姑娘,请吧。” 若曦看着明玉那张骄傲又别扭的脸,心里忽然一暖。 这个熙贵妃,虽然总是喜欢刁难她,但心肠好像并不坏。 她不再犹豫,扶着侍卫的手,下了马车。 在侍卫的指导下,若曦很快也学会了骑马。 虽然还不太熟练,但能亲自感受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感觉,已经让她激动不已。 她看着前面明玉的背影,那个总是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女孩,此刻在阳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若曦忽然笑了。 或许,历史上没有熙贵妃,是因为这个时空因为她的到来,发生了某些未知的改变。 但那又如何呢? 眼前的这个郭络罗·明玉,虽然有些小性子,但却活得那么真实,那么鲜活。 其实……也挺好的。 康熙处理完一些军务,回来就看到明玉和若曦一前一后地在草地上骑马,玩得不亦乐乎。 他看着明玉脸上灿烂的笑容,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他催马上前,追上明玉,长臂一伸,就把她从自己的马上捞了过来,稳稳地放在自己身前。 “啊!”明玉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刻开始挣扎,“你干什么!放我下去!” “不放。”康熙的声音带着笑意,从她头顶传来。 “朕的马跑得快,带你兜兜风。” “谁要你带!我自己有马!”明玉嘴上抗议着,身体却很诚实地靠在了他宽阔的胸膛里。 第191章 明玉57 康熙的胸膛很暖,很有力,让她觉得莫名的安心。 她偷偷地弯起了嘴角,但很快又板起脸,装作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康熙哪里不知道她这点小心思,也不说破,只是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冲去。 “啊——慢点慢点!” 风在耳边呼啸,两旁的景物飞速后退。 这种极致的速度感,让她既害怕又兴奋。 她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和康熙的笑声混在一起,在辽阔的草原上回荡。 跑了许久,康熙才渐渐勒住马。 他低头看着怀里笑得脸蛋通红的女孩,心里一片柔软。 “玉儿。” “嗯?”明玉仰起头,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好看。 “以后,别叫朕皇上了。” “啊?那叫什么?” “叫朕玄烨。”康''熙的声音低沉而深情,“朕只是你的玄烨。” 明玉的心,漏跳了一拍。 玄烨…… 她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叫不出那个名字。 “我……我才不叫!”她别扭地转过头,掩饰着自己的羞涩。 康熙也不逼她,只是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满是宠溺。 终于,队伍抵达了蒙古部落。 蒙古的王爷和贵族们早已在营帐外等候,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晚上,草原上燃起了篝火,蒙古人载歌载舞,献上醇香的马奶酒和肥美的烤全羊,气氛热烈而欢快。 康熙作为大清的皇帝,自然是坐在主位。 而他的身边,破天荒地坐着一位女眷——熙贵妃,郭络罗·明玉。 这让在场的蒙古王公们都有些惊讶。 他们虽然知道大清皇帝带来了后妃,但没想到会直接带到这种议事的场合来。 一位上了年纪的蒙古王爷,按捺不住好奇,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问道:“皇上,这位是?” 康熙看了一眼身边正好奇地东张西望的明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握住她的手,对那位王爷说:“这是朕的妻。”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朕的妻。 不是贵妃,不是妃子,而是妻。 这个词的分量,在场的人都懂。 蒙古王公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色,看向明玉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重。 明玉也被康熙这突如其来告弄得一愣。 她能感觉到,周围那些蒙古汉子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她的心,没来由地一阵狂跳。 脸上却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傲娇地哼了一声,小声对康熙说:“谁是你的妻了?别乱说!”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握着康熙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 康熙感受到她的小动作,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晚宴结束后,康熙被几位蒙古王爷请去商议要事。 明玉一个人觉得无聊,就带着若曦在营地里闲逛。 夜晚的草原,比白天更加迷人。 深蓝色的天幕上,缀满了钻石般的繁星,仿佛触手可及。 不远处,蒙古的年轻男女们还在围着篝火唱歌跳舞,欢快悠扬的马头琴声随风飘来。 明玉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心旷神怡。 “马尔泰·若曦,你说,要是我一直生活在这里,是不是就不用理会宫里那些烦心事了?”她忽然开口。 若曦跟在她身后,闻言道:“娘娘是贵妃,身份尊贵,自然与常人不同。” “什么贵妃不贵妃的,还不是被关在笼子里。”明玉撇撇嘴,“你看他们,多自由。” 她指着那些跳舞的蒙古男女。 若曦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沉默了。 自由……对她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一个词。 第192章 明玉58 明玉侧头看了看身边突然安静下来的若曦,见她神色有些黯然,不由得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若曦勉强笑了笑:“奴婢没想什么,只是觉得娘娘说得对,草原上的日子的确自由。” “那是自然。”明玉扬了扬下巴,带着几分小得意,“也不看看是谁选的地方。”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不远处却传来了脚步声。 在这寂静的草原之夜,任何一点声响都格外清晰。 明玉倒是不怎么在意,这里是蒙古王爷的营地,到处都是大内侍卫和蒙古的勇士,安全得很。 她探头望去,只见两个穿着常服的身影从一顶帐篷后绕了出来,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姿。 走在前面的人身形清瘦,面容冷峻,即使在柔和的月色下,也似乎覆着一层化不开的寒冰。 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人,则显得要随和许多,眉眼间带着一股洒脱不羁的英气。 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 明玉挑了挑眉,心里暗道一声晦气。 怎么走哪儿都能碰见这个冰块脸。 胤禛和胤祥显然也看到了她们,脚步一顿,随即走了过来。 “儿臣给熙贵妃娘娘请安。”两人齐齐行礼,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免了免了。”明玉不耐烦地摆摆手,“这大晚上的,你们俩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她的语气算不上客气,带着一种被惯出来的理所当然。 胤祥脾气好,闻言只是笑了笑,解释道:“回娘娘的话,儿臣和四哥刚从皇阿玛那里出来,见夜色正好,便想随便走走。”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明玉身后的若曦。 若曦低着头,仿佛没有察觉到那道视线。 明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看好戏的笑。 胤祥微微一笑,对着明玉又行了一礼。 “娘娘,儿臣……儿臣有些话想和若曦说,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他这话一出,胤禛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明玉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拖长了调子。 “十三阿哥,这可是在宫外,又是深更半夜的,你一个皇子,要跟我这儿的宫女单独说话,传出去,对你对她的名声,可都不太好听啊。” 她就是故意的。 “娘娘放心,儿臣就在这不远处说几句话。” “哟,去吧去吧。”明玉轻笑出声,那笑声在夜里像清脆的铃铛。 她斜睨了一眼身旁的胤禛,“四阿哥,你也不管管?” 他抬起头,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十三弟素有分寸。”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言下之意,他信得过胤祥,也懒得管这闲事。 明玉撇了撇嘴,觉得无趣。 逗冰块脸果然是天底下最没意思的事情。 一时间,气氛瞬间尴尬了下来。 晚风吹过,带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还有远处传来的零星马头琴声。 明玉抱着手臂,觉得有点冷。 第193章 明玉59 她看了看身边杵着的这根“冰柱子”,心里有点烦躁。 “喂,”她没好气地开口,“你不去找你弟弟,杵在这儿干嘛?” “护送娘娘回帐。” “我不用你送,我自己认得路。” “皇阿玛有令,娘娘不可有任何闪失。”胤禛搬出了康熙。 明玉顿时噎住了。 行,你爹最大,你说得都对。 她懒得再跟他争辩,抬脚就往主帐的方向走。 胤禛便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不说话。 明玉觉得这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她浑身不自在。 她这人,天生就不是能忍受沉默的性子。 她眼珠子一转,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跟在她身后的胤禛也立刻停住,两人之间只隔了三步远。 “四阿哥。”明玉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看他,“你今年多大了?” 胤禛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 “……二十有八。”(这里猜的,剧里看不太出来,只知道废太子时候大概时间,就不算了。) “哦,二十八了啊。”明玉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评价道。 “年纪轻轻的,怎么整天跟个小老头似的,板着个脸,不累吗?” 胤禛的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 “娘娘慎言。” “又来这套。”明玉不屑地撇撇嘴。 “除了‘慎言’你就不会说点别的了?我跟你说,人要多笑笑,笑一笑十年少。你再这么板着脸,过几年看起来就跟你爹差不多老了。” 这话说的,简直是大逆不道。 胤禛的脸彻底黑了。 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简直是胆大包天。 这个熙贵妃,竟然敢当面说他像个小老头,还拿他跟皇阿玛比。 偏偏,她还是阿玛心尖上的人。 打不得,骂不得,连重话都说不得。 胤禛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娘娘说笑了。” “我可没说笑。”明玉看他吃瘪的样子,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她就喜欢看别人一副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尤其是胤禛这种自命不凡的冰块脸。 她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开口。 “哎,我问你个事儿。” 胤禛警惕地看着她。 “今天下午,你阿玛当着所有蒙古王公的面,说我是他的妻。你说,这按辈分,你是不是得管我叫一声……皇额娘啊?” 说完,她自己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得花枝乱颤,在月光下,那张明艳的小脸生动得让人移不开眼。 胤禛的脸,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 简直是黑里透着青,青里还泛着紫。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半晌,他才从牙关里迸出两个字。 “荒唐!” “哈哈哈哈!”明玉笑得更开心了,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看你看,你果然一点都不好玩!开个玩笑嘛,至于这么生气吗?小气鬼。” 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没心没肺的女人,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无力”的感觉。 第194章 明玉60 跟她讲规矩,她当耳旁风。 跟她摆脸色,她笑得更欢。 简直就是个混不吝的滚刀肉! 明玉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心情大好。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走吧,冰块脸,送本宫回帐篷。” 她心情一好,连带着对胤禛的称呼都亲近了几分。 虽然这称呼听起来依旧不怎么恭敬。 胤禛面无表情地跟在她身后,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似乎比刚才乱了一丝。 …… 康熙处理完和蒙古王爷们的要事,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几位王爷热情地想留他继续喝酒,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他现在满心满脑子都是他的玉儿。 一想到那个娇俏又跋扈的小丫头正一个人在帐篷里等他,他的心就热得发烫。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等得不耐烦时,撅着嘴踢毯子的小模样。 可爱得紧。 他加快了脚步,脸上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傻乎乎的笑容。 李德全跟在后面,看着自家主子这副样子,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气。 皇上啊,您这哪儿还有半点九五之尊的样子? 简直就是个毛头小子,还是第一次谈情说爱的那种。 康熙心情极好地掀开自己主帐的帘子,那个气鼓鼓的小丫头却并不在里面。 帐内空空如也。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人呢?”他回头问李德全,声音沉了下来。 李德全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回皇上,贵妃娘娘……许是出去散步了。” “散步?”康熙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么晚了,去哪儿散步?谁跟着?” “是……是若曦姑娘跟着。” 康熙心里稍安,但依旧不放心。 草原的夜晚不比宫里,万一遇到什么…… 他越想越心焦,正准备派人出去找,一抬眼,就看到远处有两个人影正朝这边走来。 一高一矮,一前一后。 走在前面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小丫头。 而跟在她身后的…… 康熙的眼睛眯了起来。 老四? 他怎么会跟玉儿在一起? 夜色朦胧,篝火的光跳跃着,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他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却能看到明玉似乎说了句什么,然后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清脆悦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而他那个一向冷若冰霜的儿子,虽然依旧板着脸,但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避开,反而微微侧着头,像是在认真倾听。 那画面,在康熙看来,和谐得刺眼。 他感觉自己的头顶都快要绿了。 好啊。 好你个郭络罗·明玉。 朕在这里担心你担心得火急火燎,你倒好,在外面跟朕的儿子聊得这么开心! 康熙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地垮了下来。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降了好几度。 李德全站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完了完了,这下要出大事了。 明玉和胤禛走近了,才发现康熙正黑着一张脸站在帐篷门口。 “皇阿玛。”胤禛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行礼。 “玄烨!”明玉高高兴兴的叫了他一声。 第195章 明玉61 康熙从鼻子里“嗯”了一声,那声音冷得能掉冰渣子。 他的视线在胤禛和明玉之间来回扫视。 “老四,你怎么在这儿?” “回皇阿玛,儿臣偶遇娘娘,便护送娘娘回帐。” “偶遇?聊得挺开心啊。” 胤禛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听出了康熙话里的不悦。 “儿臣与娘娘只是闲聊了几句。” “是吗?”康熙冷笑一声,“朕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跟人‘闲聊’?” 这话说的,就差指着鼻子骂胤禛别有用心了。 胤禛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再迟钝,也感觉到了康熙那毫不掩饰的敌意和……醋意。 他心里一阵荒唐。 皇阿玛竟然在……吃自己儿子的醋? 明玉在一旁看着这父子俩打机锋,心里已经笑翻了。 他吃起醋来的样子还真挺好玩的。 她故意不说话,就想看看康熙能酸到什么地步。 “没什么事就退下吧。”康熙不想再看到自己这个碍眼的儿子,直接下了逐客令。 “儿臣告退。” 胤禛也不想再待在这里,行了个礼,转身就走,背影都透着一股冰冷的僵硬。 等胤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康熙才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明玉。 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明玉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但面上依旧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她扬了扬下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康熙气得心口疼。 他一把拽住明玉的手腕,将她拖进了帐篷,然后“啪”地一声甩下了帘子。 帐篷内,光线昏黄。 康熙将明玉抵在帐篷的柱子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牢牢地困在自己和柱子之间。 “郭络罗·明玉,你长本事了啊。” “我一直都很有本事,用不着你现在才知道。”明玉梗着脖子,毫不示弱地回敬。 她越是这样,康熙心里的火就烧得越旺。 “你跟他聊什么了?笑得那么开心?”他俯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声音又急又沉,带着浓浓的醋意。 “朕怎么不知道,老四那个闷葫芦,还会讲笑话逗你开心?” 明玉心里的那点恶作剧因子又冒了出来。 她故意眨了眨眼睛,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就不告诉你。” “你!”康熙气结。 “这是我跟四阿哥之间的秘密,为什么要告诉你?”她继续火上浇油。 “再说了,皇上您不是日理万机嘛,怎么有空关心我们聊了什么?” “你——”康熙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她是在故意气他。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想到她对着别的男人笑,哪怕那个男人是自己的儿子,他也嫉妒得快要发疯。 “明玉!”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恳求和急切,“告诉朕,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不说。”明玉偏过头,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上面还带着下午被他亲吻过的淡淡红痕。 那片红痕刺痛了康熙的眼睛。 那是他留下的印记。 这个女人,从里到外,都该是他的! 第196章 明玉62 他的理智在看到她那副别扭又得意的模样时,彻底崩断了。 “好,你不说是吧?” 他低吼一声,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勺,狠狠的吻了上去。 “唔……” 明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开始挣扎。 她用手推他的胸膛,用脚踢他的小腿。 可她的那点力气,在盛怒的帝王面前,简直就像是猫咪挠痒痒。 帐篷里的空气迅速升温,暧昧的气息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明玉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 康熙感觉到怀里的人儿软了下来,吻的力道也渐渐放缓。 良久,直到明玉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两人额头相抵。 明玉的脸颊通红,嘴唇被吻得微微红肿,水光潋滟,看起来格外诱人。 她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控诉地瞪着他。 “你属狗的啊!” 康熙看着她这副娇嗔的模样,心里的火气早就消了一大半。 他伸出拇指,轻轻摩挲着。 “玉儿,别气朕……” “朕只是……怕。” 他堂堂大清皇帝,富有四海,生杀予夺,却在这一刻,对着一个小女孩说出了一个“怕”字。 明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酸酸的,麻麻的。 明玉在心里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软了下来。 她伸出小手,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 “怕什么怕!我还能跑了不成?” 她嘴上虽然凶巴巴的,但却没有再推开他。 康熙见她态度软化,立刻得寸进尺地将她整个人都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她身上独有的馨香。 “你跟老四……到底说什么了?”他还是不死心,闷闷地问。 “哼。”明玉从他怀里抬起头,傲娇地哼了一声。 “现在想知道了?晚了!” “玉儿……”康熙拖长了调子,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明玉最受不了他这样。 一个半大老头子,跟她撒娇,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行了行了,怕了你了!”她不耐烦地摆摆手,“我就是逗逗他,说他年纪轻轻整天板着个脸,像个小老头。” “我还问他,你都说我是你的妻了,他是不是该管我叫皇额娘。” 说到这里,她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没看到他那张脸哦,黑得跟锅底一样,太好玩了!” 康熙听着她的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也不由得莞尔。 他那个儿子,从小就老成持重,怕是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调戏过。 估计被玉儿气得不轻。 心里的那点酸意和怒火瞬间烟消云散。 “你啊……”他刮了刮明玉小巧的鼻子,“就知道淘气。”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明玉白了他一眼。 “管得着。”康熙忽然正色道,他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是朕的妻,朕当然管得着。” “朕不许你对着别的男人笑,儿子也不行。” 他的语气霸道,却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恳求。 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会了。 她别扭地转过头,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知道了,霸道的老头子……” 声音虽小,却清晰地传进了康熙的耳朵里。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餍足。 他再次低头,吻住了她。 帐外的篝火依旧在燃烧,马头琴声悠扬。 而帐内,却是另一番旖旎春色。 夜,还很长…… 第197章 明玉63 帐内的旖旎风光,随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渐渐归于平静。 明玉是被一身的酸痛给弄醒的。 她动了动,感觉自己像是被大卡车反复碾压过一样,浑身上下没一个零件是自己的。 身旁的热源紧紧贴着她,一只大手还霸道地圈在她的腰上. 明玉一肚子火,想也不想,抬脚就朝身后踹了过去。 结果脚刚抬起来,就是一阵尖锐的酸麻,疼得她“嘶”了一声,整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这一脚非但没踹着人,反而把自己给疼得够呛。 康熙早就醒了,只是贪恋着怀里的温香软玉,一直闭着眼睛装睡。 感觉到怀里小猫似的动静,他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睁开眼,眼底是餍足后的清明和愉悦。 他非但没松手,反而将人往怀里又搂紧了几分,下巴在她馨香的发顶上蹭了蹭。 “玉儿,再睡会儿,天还早。” “睡你个头!”明玉气不打一处来,费力地转过身,对上他那张神清气爽的脸,更是火大。 “玄烨!你是不是人啊!我都说了不要了!你……你属驴的吗!” 一个半大老头子,精力怎么就这么好!简直离谱! 她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这人倒好,跟没事人一样。 “朕属龙。”康熙一本正经地纠正她,大手在她酸软的腰上不轻不重地揉着。 “是朕不知节制,玉儿别气。朕给你揉揉。” 他掌心温热,力道适中,按在酸痛的腰眼上,确实舒服了不少。 明玉舒服地哼哼了两声,但嘴上还是不饶人:“现在知道献殷勤了?晚了!我告诉你玄烨,从今天起,你睡你的龙床,我睡我的帐篷!” 康熙手上的动作一顿。 “你说什么?” “我说分……” “居”字还没出口,明玉的嘴就被堵上了。 又来! 这个老男人除了亲亲就不会别的了吗! 明玉气得在他胸口捶了两拳,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手腕,压在了头顶。 直到明玉被吻得晕头转向,浑身发软,他才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 “不许说胡话,你是朕的女人,这辈子都只能在朕身边。” 明玉喘着气,脸颊绯红,瞪着他,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这个霸道的老头子……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她现在浑身无力,跟他对着干,吃亏的还是自己。 “饿了。”明玉别扭地转过头,闷闷地开口。 “朕这就叫人传膳。”康熙见她服软,心情大好,在她额上亲了一口,这才起身穿衣。 接下来的日子,康熙用实际行动向明玉展示了什么叫做“帝王的独宠”。 草原上的日子本该是自由奔放的,但明玉的活动范围,却被严格限制在了康熙的御帐周围。 用康熙的话说:“草原上不安全,到处都是野狼,把你叼走了,朕去哪儿找?” 明玉对此嗤之以鼻。 野狼?她看最野的那头狼就是他自己! 不过,虽然被限制了自由,但日子过得倒也不算无聊。 因为康熙几乎是把她捧在了手心里。 第198章 明玉64 她想吃京城里的烤鸭,康熙二话不说,八百里加急,命人从京城最好的馆子送来。 等送到的时候,鸭子早就凉透了,明玉嫌弃地撇撇嘴,康熙又亲自下场,笨拙地给她热鸭子,结果烤糊了,惹得明玉笑得前仰后合。 她嫌帐篷里闷,康熙就陪她在草原上散步,亲自为她牵马,看着她在马背上像个小疯子一样大呼小叫,他就在一旁含笑看着,眼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她晚上睡不着,缠着他讲故事,他一个日理万机的大清皇帝,竟然真的搜肠刮肚,把小时候听过的那些蒙古传说,一件一件地讲给她听。 整个行营的人,上至皇子大臣,下至太监宫女,谁不知道皇上最爱的是贵妃娘娘。 这位娘娘,脾气还不怎么好。 嚣张跋扈,恃宠而骄。 前儿个,御膳房送来的奶茶甜了点,她直接倒了。 昨儿个,一个新来的小太监走路没看道,差点撞到她,她虽然没说什么,可那小太监可被他吓得半死。 这些事,康熙不是不知道。 可他非但不责罚,反而还护着。 御厨被骂了,他让御膳房重新做,直到明玉满意为止。 众人看在眼里,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位贵妃娘娘,怕是要成为这后宫里最不能得罪的人了。 而这一切,自然也落入了太子胤礽的眼中。 胤礽是康熙的嫡子,是板上钉钉的储君。 他从小就被康熙带在身边,亲自教养,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可随着年岁渐长,父子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深。 康熙觉得他这个儿子,羽翼渐丰,开始有了自己的心思,甚至隐隐有了威胁。 而胤礽则觉得,自己的皇阿玛,年岁越大,疑心病越重,对自己这个太子,也越来越不信任。 他看着康熙对明玉百依百顺,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底线的宠溺,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嫉妒。 皇阿玛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甚至是对他这个儿子,如此上心过。 有垂涎。 那个叫明玉的女人,确实是个绝色。 尤其是在草原灿烂的阳光下,她穿着一身火红的骑装,在马背上张扬大笑的样子,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灼得人眼睛疼,心里也跟着发烫。 更重要的,是算计。 一个能让皇阿玛如此神魂颠倒的女人,如果能为他所用…… 胤礽的眼神暗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会一会这位备受宠爱的贵妃娘娘了。 这天,康熙一早就被几位蒙古王公请去商议要事,明玉一个人在帐篷里待得无聊,便偷偷溜了出来。 她避开守卫,一个人跑到不远处的小河边,脱了鞋袜,把脚泡在清凉的河水里,惬意地晃悠着。 “娘娘一个人在这里,不觉得寂寞吗?” 一个温润的男声忽然在身后响起。 明玉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就看到太子正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她。 明玉皱了皱眉,把脚从水里收了回来,没好气地开口:“要你管。” 第199章 明玉65 她对这些皇子都没什么好感,尤其是这个太子,看着温文尔雅,但那双眼睛里的算计和野心,却怎么也藏不住。 胤礽也不生气,缓步走到她身边,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娘娘似乎对孤,很有敌意?”胤礽侧头看她,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太子爷想多了。”明玉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草屑,准备走人。 “我就是单纯地不想跟陌生人说话。” “我们很快就不是陌生人了。”胤礽也跟着站起身,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的个子很高,挡在明玉面前,投下一片阴影,让她感觉有些压抑。 “姑娘貌若天仙,又深得皇阿玛宠爱,实在是羡煞旁人。”胤礽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打量着。 “只是,伴君如伴虎,皇阿玛的恩宠,来得快,去得也快。娘娘如此聪慧,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 明玉心里冷笑一声。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所以呢?”她挑了挑眉,“太子爷是想教我怎么固宠?” “固宠?娘娘太小看自己了。以娘娘的容貌和手段,何须固宠?你值得更好的。” 他向前一步,逼近明玉,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蛊惑的意味:“皇阿玛年纪大了,这大清的天下,迟早是孤的。你若是跟了孤,孤保证,将来这凤印,非你莫属。” 明玉看着他那张志在必得的脸,差点没笑出声。 这人是普信男吗? 还凤印?他以为自己是谁? “太子爷,你是不是出门没带脑子?”明玉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我是你阿玛的女人,你现在跑来撬你阿玛的墙角,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就不怕你阿玛知道了,打断你的腿?” 胤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不识抬举,说话还这么粗俗。 “孤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 他的耐心耗尽,语气也变得阴冷起来。 “你以为皇阿玛是真的喜欢你?他不过是图你年轻貌美,一时新鲜罢了。等他玩腻了,你会有什么下场,不用孤多说吧?” 他伸出手,想要去抓明玉的手腕:“识时务者为俊杰。跟了孤,孤保你一世荣华。” 明玉眼神一冷。 她最讨厌别人动手动脚。 在胤礽的手即将碰到她的那一刻,明玉忽然抬起膝盖,用尽全力,狠狠地朝着他的两腿之间撞了过去! “嗷——!”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草原的宁静。 胤礽疼得瞬间弓下了腰,整张俊脸都扭曲了,冷汗涔涔地往下冒。 他这辈子都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人,下手竟然这么狠! 这一下,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明玉可不管他疼不疼,趁他病,要他命! 她抡起自己的小拳头,对着胤礽的脸,左右开弓,就是一顿猛捶。 “我让你撬墙角!我让你动手动脚!我让你不识抬举!我让你给脸不要脸!还羡煞旁人,你羡慕你爹你也去求他垂怜啊!” 第200章 明玉66 她一边打,一边骂,把刚才胤礽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还凤印?我呸!就你这熊样,还想当皇帝?下辈子吧!” “还一世荣华?老娘不稀罕!” 明玉打得手都酸了,这才停下来,还不解气,又抬脚在他的小腿上狠狠地踹了两脚。 胤礽被她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晕头转向,毫无还手之力。 他哪里见过这种泼妇打架的阵仗,整个人都懵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都流血了,狼狈不堪。 “你……你这个疯女人!”胤礽捂着剧痛的下身,又疼又怒,指着明玉,话都说不完整。 “你给孤等着!孤饶不了你!” “等着就等着,谁怕谁啊!”明玉叉着腰,一脸嚣张。 “有本事你现在就叫人来啊!看你皇阿玛是帮你,还是帮我!”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玉儿!” 是康熙的声音! 明玉眼睛一亮,随即,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说掉就掉了下来。 她刚才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瞬间消失不见,转头换上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可怜模样。 她委屈巴巴的朝着康熙跑过去,在康熙下马的瞬间,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呜呜呜……玄烨!他欺负我!”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好像真的被欺负惨了。 康熙本来看到明玉安然无恙,还松了口气,可一听她这哭声,心瞬间就揪了起来。 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儿,轻声安抚:“不哭不哭,朕在这里,谁欺负你了?告诉朕!” 明玉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向不远处还躺在地上哼哼的胤礽。 康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当他看清地上那个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的人是太子胤礽时,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甚至不用问,光看这情景,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他的儿子,他的储君,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他的女人! 简直是混账! “来人!把太子给朕拖下去!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营帐半步!” 跟在后面的侍卫们,看到这副情景,也是吓得魂飞魄散,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哪里见过太子爷这么狼狈的样子,又哪里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的火。 听到命令,几个人不敢耽搁,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把还在地上呻吟的胤礽给架了起来。 胤礽又惊又怒,挣扎着喊道:“皇阿玛!你不能听这个妖女一面之词!是她勾引儿臣!是她先动手的!” 康熙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只是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拖下去!” 侍卫们不敢违抗,直接堵住了胤礽的嘴,强行把他拖走了。 康熙这才低下头,看着怀里还在抽泣的人儿,他心疼的不行。 他捧起她的小脸,看到她眼角通红,鼻尖也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好了好了,不哭了。”他伸出拇指,轻轻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都怪朕,是朕没有保护好你。” 第201章 明玉67 他检查了一下她的手,发现她的手背上有些红肿,应该是刚才打人打的。 康熙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手疼不疼?”他拉着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着气。 “让朕看看,有没有伤到别的地方?” 明玉吸了吸鼻子,把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开口:“他骂我,还想对我动手动脚……” 她很聪明,没有说自己把太子暴打了一顿,只说太子欺负她。 果然,康熙一听,身上的寒气更重了。 “这个逆子!”他咬牙切齿,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抱着明玉,声音里带着后怕:“幸好朕来得及时,不然……玉儿,你放心,这件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明玉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暗暗撇嘴。 幸好你来得及时? 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你儿子可能就真的要被我打残了。 不过,这种话她当然不会说出口。 有人撑腰的感觉,就是爽! 康熙心疼地将明玉打横抱起,就这么往御帐走去。 怀里的人儿哭累了,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康熙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里的怒火和后怕,渐渐被一种深沉的痛楚所取代。 胤礽。 这个名字,曾经是他所有的骄傲和希望。 他是他的嫡子,是他发妻赫舍里皇后拼了性命为他生下的孩子。 他出生不久,生母便撒手人寰,康熙自觉亏欠,便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抚养。 他手把手地教他读书写字,教他骑马射箭,教他为君之道。 他对这个儿子的期望,比天还高。 可是,他长大了。 他开始变得陌生,变得让他失望。 结党营私,贪污受贿,骄奢淫逸,暴戾乖张…… 参他的折子,像雪片一样飞到他的案头。 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愿相信。 他觉得,胤礽只是一时糊涂,只要他这个做父亲的严加管教,他总会回到正途。 他一次又一次的给他机会,一次又一次的为他粉饰太平。 他以为,血浓于水,父子情深,总能感化他。 可今天,这个他寄予厚望的儿子,却将主意打到了他心爱的女人身上。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品行不端了。 这是在公然挑战他这个皇帝的权威! 康熙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将明玉轻轻地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又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御帐。 夜色如墨。 康熙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草原上,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的龙袍。 他抬头望着天上的那轮弯月,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疲惫。 良久,他才迈开脚步,朝着太子营帐的方向走去。 胤礽被关在里面,外面有重兵把守。 他脸上的伤已经简单处理过了,但依旧青一块紫一块的,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坐在椅子上,脸上没有丝毫悔意,反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第202章 明玉68 他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栽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 更想不通,皇阿玛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如此不给他这个太子脸面! 康熙负手走了进来。 胤礽看到他,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倔强。 “皇阿玛。” 康熙没有看他,而是径直走到书案前,看着上面摊开的书,淡淡地开口:“还在看书?” “儿臣睡不着。”胤礽的声音有些硬。 康熙拿起一本书,随手翻了翻,又放下。 “胤礽,你可知罪?” 胤礽的拳头,在袖子里悄悄握紧。 他抬起头,直视着康熙的眼睛道:“儿臣不知!儿臣何罪之有?” 康熙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自己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失望。 “你调戏朕的女人,还说自己无罪?” “儿臣没有!”胤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歇斯底里,“是那个妖女!是她勾引儿臣的!” “她先是在小河边故作姿态,引儿臣过去,又对儿臣言语轻佻,多加暗示!儿臣一时不察,才着了她的道!” “皇阿玛!您不能被她的外表蒙蔽了!这个女人心机深沉,她先是勾搭四弟,现在又来招惹儿臣,其心可诛!此女不除,必为我大清的祸水啊!” 他说的言之凿凿,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受害者。 康熙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等到胤礽说完,他才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 “你的意思是,玉儿一个弱女子,主动勾引你这个大清的太子,然后,还把你打成了这副模样?” 胤礽的脸色一僵。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番说辞,漏洞百出。 可是,话已出口,他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是……是她恼羞成怒,才对儿臣动手的!儿臣顾及她的身份,才没有还手!” “好一个顾及她的身份!”康熙怒极反笑,“这么说,朕还要谢谢你,手下留情了?” 他一步一步的走到胤礽面前。 “朕再问你最后一遍。” “你,认不认错?” 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颤抖。 这是他给他的,最后的机会。 胤礽迎着他的目光,脖子梗得笔直。 “儿臣没错!”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的甩在了胤礽的脸上。 这一巴掌,康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胤礽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嘴角再次溢出了鲜血。 胤礽捂着火辣辣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这是皇阿玛,第一次动手打他。 康熙的手,在微微颤抖。 打在儿子的脸上,却疼在他自己的心里。 他看着胤礽那张写满了不服和怨恨的脸,只觉得一股锥心之痛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 “好……好……好一个没错……” 他连说三个“好”字,声音里,却充满了无尽的苍凉。 两行清泪顺着他布满风霜的脸颊,缓缓滑落。 “朕……朕亲自教养了你这么多年……” “就教出你这么个……颠倒黑白,不知悔改的东西……” 他的一生,平三藩,收复台湾,亲征噶尔丹,文治武功,自认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祖宗。 可唯独在教子这件事情上,他败得一塌糊涂。 这个他曾倾注了所有心血和希望的儿子,如今,却变成了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心脏。 康熙闭上眼,泪水无声地滴落在冰冷的地上。 夜,更深了。 这位大清最尊贵的帝王,此刻却像一个最无助的父亲,独自品尝着这彻骨的失望与悲伤。 第160章 明玉69 “皇阿玛…您为了一个女人,打我?” 康熙疲惫地背过身去,连多看他一眼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 “滚出去。” “跪在帐外,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起来。” 胤礽的身子僵在原地,双拳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想咆哮,想质问,想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吼出来。 可当他看到康熙那萧索而苍老的背影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那不再是他印象中那个永远高大、永远无所不能的皇阿玛。 那只是一个被儿子伤透了心的,疲惫的父亲。 最终,胤礽什么也没说。 他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御帐。 帘子落下,隔绝了内外。 帐外,是无边的黑暗和寒冷。 帐内,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悲凉。 康熙回到他的营帐,缓缓走到桌案前,看着上面摊开的地图,那上面有他亲手绘制的行军路线,有他对大清未来的宏伟规划。 可现在,他只觉得一阵晕眩。 这一切,将来要交给谁? 交给那个颠倒黑白,毫无担当的逆子吗? 他扶着桌案,慢慢坐下,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溯起这几日发生的一切。 事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滑向了不可控制的深渊? …… 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这里的热闹也达到了顶峰。 白日里,是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旌旗招展,马蹄声碎。 夜晚,则是盛大的篝火晚宴,蒙古王公和满洲贵胄们围坐在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气氛热烈非凡。 而这一切热闹的中心,无疑是康熙和他身边那个独一无二的女人,明玉。 明玉是真的受宠。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别的妃嫔,哪怕是位份再高的,在皇上面前也是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 可明玉不一样。 她敢在康熙处理政务的时候,堂而皇之地坐在旁边啃果子,啃得咔嚓作响。 康熙不但不恼,还会抽空递给她一杯茶,叮嘱她慢点吃,别噎着。 她敢嫌弃御厨做的烤全羊太老,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康熙抱怨:“玄烨,这肉都快赶上你老了,咬不动!” “玄烨”两个字一出口,周围的蒙古王公和大臣们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酒杯都扔了。 直呼圣上名讳,这可是大不敬的死罪!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冷汗涔涔地等着龙颜大怒。 可康熙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亲手从羊腿上撕下最嫩的一块肉,吹了吹,才放到她的碗里。 “就你嘴刁。”他的语气里满是宠溺,“尝尝这个,再老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周围的人,下巴掉了一地。 皇上……不仅没生气,还在那儿……打情骂俏? 这位蒙古的多罗郡王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憋了半天,终于凑到身边亲王耳边,小声嘀咕:“咱们蒙古的妃子要是敢这么跟大汗说话,早就被扔去喂狼了。” 亲王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回道:“你还真想被扔去喂狼?少说两句吧。” 可明玉的“放肆”还远不止于此。 第161章 明玉70 第二日晨,众人齐聚在大帐外,准备聆听康熙对即将回京事宜的指示。结果等了半个时辰,康熙的帐篷依旧紧闭,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侍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去叫。 就在这时,帐篷里传出明玉懒洋洋的声音:“玄烨,外面那么吵,你不管管?” 紧接着,是康熙低沉的笑声:“他们等就等着,不碍事。” “那我再睡会儿。” “睡吧。” 外面一众王公大臣:“……” 皇上,您的形象呢?您的威严呢? 李德全在一旁擦着冷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伺候了皇上这么多年,头一回见皇上为了一个女人,连这都能推迟。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帐帘终于掀开了。 康熙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明玉。她穿着一身绛紫色的骑装,整个人看上去英气逼人,又带着慵懒的妩媚。 康熙扫了一眼众人,淡淡道:“都到齐了?” 废话,您老人家不出来,谁敢走? 众人恭恭敬敬地行礼:“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淡淡扫过众人,抬手示意免礼。 他身侧的明玉打了个呵欠。 “回京的行程已定,三日后启程。”康熙开口,声音不疾不徐,“这几日各自收拾妥当,别丢三落四。” 话音刚落,明玉突然凑过来,扯了扯他的袖子:“玄烨,我那匹马怎么办?” 四周又是一片窒息般的沉默。 康熙转头看她:“想带回京?” “那当然。”明玉理直气壮,“我养了这么久,有感情了。” “那就带回去。”康熙语气里全是纵容,“让李德全安排。” 李德全赶紧躬身:“奴才遵旨。” 明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懒洋洋地靠在康熙身边。 底下的蒙古王公们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复杂。 这位主子的确不一般,皇上对她的宠爱,已经到了让人咋舌的地步。 议事很快结束,众人散去。 康熙和明玉并肩往回走,身后跟着一串侍卫和宫女,却都离得远远的。 两人回到营帐,明玉一屁股坐在软榻上,开始摆弄康熙送她的那只金镯子。康熙在桌案前坐下,翻看着奏折,偶尔抬头看她一眼。 帐外,秋风渐凉。 而在另一座营帐里,胤礽正大口大口地灌着酒。 “殿下,您慢点喝,喝多了伤身。” “伤身?”胤礽冷笑,“我这条命,还配说伤不伤?” 他又灌了一大口,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小太监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胤礽醉得厉害。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推开想要搀扶他的太监,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殿下!皇上有令,您不得擅离营帐!” “管他的!”胤礽甩开他的手,“我就要出去,谁拦我?” 他跌跌撞撞地走出帐篷,外面的冷风一吹,整个人更加摇晃。月光下,他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影——敏敏格格。 胤礽眼睛一亮,歪歪扭扭地走过去。 “哟,这不是敏敏格格吗?”他的舌头已经打结,“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 敏敏格格吓了一跳,退后一步:“太子殿下?您喝醉了。” “醉?我没醉!”胤礽大着舌头,突然凑近了些,“格格长得真好看,要不要陪爷……” 第162章 明玉71 “放肆!”一声怒喝响起。 蒙古王爷快步走来,脸色铁青。 他一把将敏敏格格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胤礽:“太子殿下,请自重。” 胤礽打了个酒嗝,不以为意:“自重?爷想跟谁说话就跟谁说话,你管得着吗?” 王爷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深吸一口气,压着怒火:“殿下,您醉了。来人,送太子殿下回去。” 几个侍卫上前,想要扶住胤礽。胤礽却突然发了疯一样挣扎起来:“滚开!都给我滚开!” 他踉跄着往另一个方向跑去,那里拴着几匹马。其中一匹通体雪白,鬃毛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住手!太子殿下,那是御马!” 可胤礽已经跌跌撞撞地爬上了马背。 他抓住缰绳,狠狠一抽,那马长嘶一声,载着他飞奔而去。 营地里顿时乱成一团。 康熙和明玉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外面的喧哗声。 “怎么回事?”康熙皱眉。 李德全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醉酒闹事,还骑了您的御马跑了!” 康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明玉在旁边啧了一声:“这太子,胆子倒是不小。” 康熙没说话,起身大步往外走。明玉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营地外,胤礽骑着马跑得飞快。酒劲上头,他根本控制不住方向,只知道一个劲儿往前冲。 “殿下!快停下!”后面的侍卫拼命追赶,可哪里追得上? 胤礽在马背上大笑,笑声里满是疯狂:“痛快!痛快!这才是爷该有的日子!” 他这么闹腾了小半个时辰,最后马累了,停在一片树林边。胤礽从马背上滚下来,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斑斑驳驳。他眯着眼睛看天,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说话声。 那是康熙的声音。 胤礽一个激灵,酒醒了几分。 他爬起来,蹑手蹑脚地往声音的方向摸去。 透过树林的缝隙,胤礽看到了营帐前的场景。 康熙站在那里,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凌厉。 而明玉就在他身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让胤礽心里一跳。 “玄烨,大晚上的你非要出来干什么?”明玉打了个哈欠,“我还没睡醒呢。” 康熙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笑意:“朕让李德全去找人了,你先回去睡。” “不要。”明玉往他身边凑了凑,“万一你那宝贝儿子发疯伤了你怎么办?” 康熙失笑:“就你这小身板,能护得住谁?” “瞧不起人是吧?”明玉气呼呼地瞪他,“我武功可好着呢。” “好好好。”康熙语气里全是纵容,“你最厉害。” 明玉哼了一声,突然抓住他的袖子:“不过说真的,胤礽这次闹得太过分了。你打算怎么罚他?” 康熙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树林。 “玄烨?” “先找到人再说。”康熙收回视线,“天这么冷,别在外面站着了。” 他说着,伸手想揽她的肩膀。 明玉却突然往旁边跳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第163章 明玉72 康熙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怕冷就回营帐。” “谁说我怕冷了?”明玉扬起下巴,“我就要站在这儿。” 康熙也不恼,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 树林里,胤礽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康熙抬手,轻轻拂了拂明玉头上的落叶。动作温柔得让人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在朝堂上杀伐决断的皇帝。 “你老是这么动手动脚的。”明玉嘟囔着避开,“说了多少次了,我不习惯。” “那要习惯到什么时候?”康熙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几分无奈,“朕都依你这么久了。” 明玉转过头,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反正我还没习惯。” “那慢慢习惯。”康熙叹了口气,“朕有的是耐心。” 两人并肩站在那里,说着些寻常的话。可在胤礽眼里,这场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他屏住呼吸,继续往前挪了几步,想听得更清楚些。 就在这时,脚下踩到一根枯枝。 咔嚓一声。 康熙瞬间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树林:“谁在那儿?” 胤礽心里一沉,转身就想跑。 可他酒还没完全醒,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在地上。 “出来。”康熙的声音冷了下来。 几个侍卫冲进树林,很快就把胤礽拖了出来。 月光下,父子俩对视。 康熙的脸色难看极了:“你在这里多久了?” 胤礽跪在地上,没说话。 “朕在问你话!” “儿臣…”胤礽咬了咬牙,“刚到。” “刚到?”康熙冷笑,“你当朕眼瞎?” 明玉在旁边看热闹,突然开口:“哟,太子殿下这是专程来看戏的?” 胤礽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怨毒。 明玉挑了挑眉:“看什么看?本宫和你皇阿玛说话,碍着你什么事了?” “你算什么东西!”胤礽突然吼了出来,“不过是个女人,有什么资格…” “放肆!”康熙一声怒喝,“跪下!” 胤礽已经跪着了,闻言更是狠狠磕了个头在地上。 康熙气得胸口起伏:“今晚的事,你打算怎么解释?” “儿臣知错。” “知错?”康熙冷笑,“你知道什么错?醉酒滋事?骑御马?还是偷窥?” 最后两个字说得极重。 胤礽浑身一抖。 明玉啧了一声:“玄烨,算了吧。他也不是故意的。” “朕没问你。”康熙转头看她,语气稍缓,“你先回去。” “不要。”明玉往他身边凑,“这么热闹,我干嘛要走?” 康熙拿她没办法,只能由她去了。 他转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胤礽:“从今日起,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在营帐里待着。等回京以后,朕再处置你。” “儿臣遵旨。” 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响起:“皇阿玛。” 大阿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大步走了过来。 “二弟这次的事,儿臣觉得皇阿玛不该轻易放过。”大阿哥跪下行礼,语气恳切。 “他不光醉酒闹事,还调戏蒙古格格,骑御马私自离营。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看了眼明玉:“他竟敢偷窥皇阿玛和和贵妃娘娘。这是大不敬之罪!” 胤礽猛地抬头:“你胡说什么!” 第164章 明玉73 “我胡”大阿哥冷笑,“你刚才在树林里待了多久,难道我们都看不见?” “我…”胤礽语塞。 康熙的脸色更加阴沉。 大阿哥继续添油加醋:“皇阿玛,二弟自幼便骄纵惯了。这次若不好好惩治,日后恐怕还会闯出更大的祸事。”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胤礽怒道,“你自己做的那些事,以为我不知道?” “朕让你们说话了吗?”康熙突然厉声打断。 两人立刻噤声。 康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都回去。从今日起,你们两个都别出营帐。” “皇阿玛…” “朕说的话,你们听不懂?” 大阿哥和胤礽对视一眼,只能灰溜溜地退下。 人群散去,只剩下康熙和明玉。 康熙转头看着明玉,眼神复杂。 “看我干什么?”明玉被他看得不自在,“又不是我让他偷窥的。” 康熙没说话,只是拉着她往营帐走。 回到营帐,明玉一屁股坐在软榻上,开始脱鞋子。 康熙在旁边看着她,突然开口:“朕让你不自在了?” 明玉愣了一下:“什么?” “你总说不习惯。”康熙在她身边坐下,“是不是朕哪里做得不好?” 明玉侧头看他:“怎么,生气了?” “没有。”康熙伸手想摸她的头,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朕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希望你能早点习惯,朕不想等太久。” 明玉心里一软,但嘴上还是硬气:“那你就慢慢等着吧。” 康熙笑了,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好,朕等。” 明玉哼了一声。 康熙在旁边看着她忙活,突然想起什么:“今晚胤礽的事…” “怎么?” “朕处置得是不是太轻了?” 明玉停下动作,转头看他:“你觉得呢?” “朕…朕也不知道。他毕竟是太子,要是罚得太重…” “那你就再罚他,让他长记性啊。” 康熙苦笑:“哪有这么简单。” 明玉看着康熙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从软榻上站起来,走到康熙面前。 “玄烨,你这是怎么了?为了那个臭小子生这么大气?” 康熙抬头看她:“朕不是为他生气。” “那是为什么?”明玉在他面前蹲下,仰着头看他。 康熙沉默片刻:“朕在想,胤礽这样,是不是朕教导无方。” “哎呀,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明玉站起来,一屁股坐到康熙腿上,“他那是自己不争气,关你什么事。” 康熙没想到她会这样,愣了一下:“你…” “我怎么了?”明玉扭头看他,“不让坐啊?” “让。”康熙笑了,伸手搂住她的腰。 明玉却挣扎起来:“诶,你别乱来。” “朕没乱来。”康熙把她搂得更紧,“就这么抱着。” 明玉不动了,但还是嘟囔:“你这人,年纪一大把了还这样。” “朕年纪大吗?” “当然大了。”明玉转过身,戳了戳他的脸,“你看,都有皱纹了。” 康熙握住她的手:“所以你嫌弃朕?” 第165章 明玉74 “也不是…”明玉低下头,“就是觉得怪怪的。” “哪里怪了?” “你是皇帝啊,还这么大年纪…” 康熙打断她:“朕是皇帝,所以就不能喜欢你?年纪大,就不能疼你?” 明玉抬头看他,康熙眼里的认真让她心跳加快。 “我…” “你什么?” “我没说不让你疼我。”明玉小声说。 康熙笑了:“那你让不让朕亲你?” 明玉红着脸点点头。 康熙低头吻住她的唇,轻柔又克制。 明玉闭上眼,感受着他的温柔。 许久,两人分开。 明玉靠在康熙怀里,小声说:“玄烨。” “嗯?”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朕没生气。” “骗人。”明玉抬头看他,“我知道你在想太子的事。” 康熙叹气:“朕是他父亲,也是皇帝。有时候,真的很难。” “我知道。”明玉搂住他的脖子,“但你要相信自己。你是最好的皇帝,也是最好的父亲。” 康熙看着她:“你真这么觉得?” “当然。”明玉凑上去亲了他一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康熙被她逗笑了:“你啊,就会哄朕。” “那是。”明玉得意地说,“不然怎么当贵妃。” “就因为会哄朕?” “不然呢?”明玉眨眨眼,“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康熙捏她的脸:“你说呢?” “哎呀,别捏。”明玉打掉他的手,“我脸都要被你捏变形了。” “变形了朕也喜欢。” “你…”明玉瞪他,“你这是什么话。” 康熙笑着把她抱紧:“是实话。” 明玉在他怀里扭了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玄烨。” “嗯?” “你真的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康熙亲亲她的额头,“有你在,朕怎么会生气。” 明玉满意地笑了:“这还差不多。” 两人安静地抱着,谁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康熙发现明玉的呼吸变得均匀,低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 康熙轻轻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明玉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嘴里嘟囔着什么。康熙俯身,听见她在说:“玄烨…别走…” 康熙心里一暖,脱了外衣躺到她身边,把她搂进怀里。 明玉立刻往他怀里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康熙看着她的睡颜,想起她刚来时的样子。那时的她,对他充满戒备,连靠近都不愿意。 现在却能这样依赖他,在他怀里安睡。 这样就够了,不管外面有多少事,只要回到营帐,看到她,所有的烦恼都会消失。 他低头亲了亲明玉的发顶,闭上眼,也慢慢睡去。 营帐外,月光如水,静静流淌。 远处传来士兵换岗的脚步声,一切都那么安宁。 第二天一早,明玉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康熙怀里,顿时清醒了。 “醒了?”康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明玉抬头,看见康熙正笑着看她:“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比你早。” “那你怎么不起来?” “舍不得。”康熙说,“你睡着的样子太可爱了。” 明玉脸一红:“胡说什么。” 她想起身,却被康熙按住:“再躺会。” “不行,该起来了。” “为什么不行?” “你是皇帝,哪有这么懒散的。” 康熙笑:“朕是皇帝,所以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 明玉瞪他:“你…” “怎么?” “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 “是吗?”康熙翻身把她压在身下,“那朕更不像话给你看看?” 明玉慌了:“你干什么?” “你说呢?”康熙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朕想亲你。” 明玉心跳加快:“大白天的…” “怎么?晚上就可以,白天就不行?” “你…”明玉红着脸,“你怎么这样。” 康熙笑着亲她:“就这样。” 第166章 明玉75 帐外的晨光透过缝隙,映出他眼底不加掩饰的笑意和情意。 明玉的心跳得厉害,推着他的胸膛,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不行,真的要起来了,三日后就要回京了。”她找了个借口。 “回京?”康熙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低头在她颈间蹭了蹭,“回京了,朕就把你关在紫禁城里,看你还往哪儿跑。”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听在明玉耳朵里,又麻又痒。 “谁要跑了?”她嘟囔着,“再说,你关得住我吗?” 康熙轻笑出声,抬起头,指尖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关不住,朕的小野猫,爪子利得很。” 他翻身下床,开始穿戴衣物。明玉这才松了口气,裹着被子坐起来,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里莫名地安定。 这个男人,是皇帝,是天子。 可现在,他只是她的玄烨。 三日后,大军拔营,启程回京。 长长的队伍蜿蜒在草原上,旌旗蔽日,马蹄声声。 与来时的意气风发不同,回程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的沉闷。 源头,便是那两顶被重兵把守的营帐。 大阿哥胤禔和太子胤礽,一个禁足,一个被变相软禁,成了这趟风光无限的秋狝之旅中,最不光彩的注脚。 明玉骑着她那匹心爱的白马,与康熙的御驾并行。 她侧过头,看着身旁车辇里那个正在批阅奏折的男人,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康熙似有所感,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他放下朱笔,冲她招了招手。 明玉催马上前,凑到车窗边:“干嘛?” “累不累?要不要进来歇会儿?”康熙的声音温和。 “才不要,”明玉扬了扬下巴,“你那车里闷都闷死了。还是外面风光好。” 康熙无奈地笑笑:“你啊。” 他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起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了出去:“饿了就垫垫肚子。” 明玉接过来打开一看,是奶香四溢的烤饽饽,还是热的。 她也不客气,抓起来就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算你有点良心。” 康熙看着她那副满足的小模样,心里软成一片。 他探出半个身子,压低了声音:“等回了宫,朕给你建一座最大的马场,让你天天骑个够。” “真的?”明玉眼睛一亮。 “君无戏言。” 明玉乐开了花,又啃了一口饽饽,觉得这大概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经过近一个月的跋涉,队伍终于抵达了京城。 紫禁城巍峨的城门缓缓打开,百官跪迎。 康熙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停留,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些跪在最前面的皇子们,他的御驾径直驶向了后宫。 他要先安顿好他的明玉。 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皇上对这位和贵妃的宠爱,似乎已经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 回到阔别已久的乾清宫,明玉像只撒欢的小鸟,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康熙就跟在她身后,含笑看着她。 “玄烨,我不在这些日子,你有没有让人好好打理我的花?” “有。” “我那几尾金鱼呢?” “都好好的。” 第167章 明玉76 “那就好。”明玉转了一圈,最后扑到那张她最喜欢的软榻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还是自己家好啊。” 康熙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明玉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嗯了一声。 可她心里清楚,皇宫,从来不是任何一个女人的家。 这里,只是一个华丽的牢笼。 但现在,有这个男人在,这个牢笼似乎也没那么冰冷了。 康熙没有待太久,前朝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 第二天,早朝。 乾清宫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康熙端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 底下的皇子和大臣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将有大事发生。 李德全展开一卷明黄的圣旨,用他那尖细却清晰无比的嗓音,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太子胤礽,建立储位以来,未善尽职,克承孝道。秉性乖张,行事暴戾,骄奢淫逸,暴虐淫乱,结党营私,窥伺君父,实属大不孝大不敬……” 圣旨很长,一条条,一桩桩,列举着胤礽这些年来的种种罪状。 每一条罪状念出来,胤礽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跪在百官之首,身体摇摇欲坠。 怎么会…… 皇阿玛怎么会把这些事情都…… 他以为,那些事情他都做得天衣无缝。 他以为,皇阿玛就算知道,也会为了父子之情,为他遮掩。 可他错了。 当“窥伺君父”四个字从李德全口中吐出时,胤礽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看向龙椅上那个冷漠的男人。 他想起了那个夜晚,他躲在树林里,偷看他和那个女人…… “……朕反复思量,为江山社稷计,为万民苍生计,不得不为。今废皇太子胤礽,非诏不得出。钦此。” 所有人都被这道圣旨给震懵了。 废太子! 胤礽是皇上亲手教养了三十多年的嫡子,是所有人都默认的未来君主。 现在,就这么……废了? “不——!” 一声凄厉的嘶吼,打破了死寂。 胤礽像疯了一样,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向龙椅。 “皇阿玛!儿臣没有!儿臣是被冤枉的!是他们!是大阿哥!是他们陷害儿臣!” 他状若疯魔,指着站在一旁的大阿哥胤禔,又指向其他几个兄弟。 “都是他们!他们嫉妒我!他们想抢我的太子之位!” “皇阿玛,你不能信他们的话!你不能废了儿臣啊!” 他哭喊着,想要去抓康熙的龙袍,却被上前的侍卫死死拦住。 大阿哥胤禔立刻跪下,一脸沉痛:“皇阿玛,二弟他……他已经神志不清了。请皇阿玛息怒。” 四阿哥也跟着跪下,声音里带着哽咽:“皇阿玛,二哥只是一时糊涂,求皇阿玛看在父子情分上,饶他一次吧!” 其他几个皇子也纷纷跪下求情。 一时间,大殿上哭声、求情声、嘶吼声乱成一团。 康熙冷冷地看着底下这出“兄友弟恭”的闹剧,只觉得无比的讽刺和恶心。 第168章 明玉77 他缓缓站起身。 仅仅一个动作,就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一步一步走到被侍卫架住、仍在拼命挣扎的胤礽面前。 父子二人,近在咫尺。 “皇阿玛……” 康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要像小时候一样,摸摸他的头。 胤礽的眼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然而,那只手,最终只是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胤礽,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认错吗?” 胤礽的身体僵住了。 认错? 他要认什么错? 承认自己调戏了那个女人?承认自己偷窥了君父? 不! 他没错! 错的是那个妖女!错的是这些觊觎他位置的兄弟!错的是这个为了一个女人就昏了头的皇阿玛! 他的沉默,已经给了康熙答案。 康熙眼底最后一点温情,也彻底熄灭了。 他收回手,转过身,声音冷得像冰。 “拖下去。” “不!皇阿玛!皇阿玛——!” 胤礽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显得那么的凄厉和绝望。 侍卫们不敢耽搁,直接堵住了他的嘴,强行将他拖出了乾清宫。 随着那身影的消失,一个时代,也落下了帷幕。 康熙走回龙椅,重新坐下。 他看着底下跪了一地、心思各异的儿子们和大臣们,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 他挥了挥手。 “退朝。” 太子被废,国本动摇。 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压抑而诡异的氛围之中。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 储位空悬,就像一块巨大的肥肉,引来了无数饿狼的觊觎。 其中,最有优势的,无疑是两个人。 大阿哥胤禔和八阿哥胤禩。 胤禔是长子,军功赫赫,在朝中根基深厚,而且这次扳倒太子,他居功至伟。 而胤禩,素有“八贤王”之称,为人谦和,礼贤下士,在宗室和江南士子中声望极高。 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个谁也比不上的巨大优势——他的福晋,是熙贵妃的亲姐姐。 谁不知道,如今的后宫,是熙贵妃郭络罗·明玉一人独大。 皇上对她的宠爱,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废太子胤礽的圣旨里,那条“窥伺君父”的罪名,在有心人看来,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谁都明白,太子真正触怒龙颜的,不是什么结党营私,而是他动了皇上的心尖肉。 爱屋及乌。 皇上既然如此宠爱贵妃,那对她的姐夫,八阿哥胤禩,能没有几分另眼相看吗? 一时间,原本门可罗雀的八贝勒府,瞬间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就连胤禩自己,也觉得自己离那个位置,前所未有的近。 书房里,胤禩看着窗外的明月,嘴角噙着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坐在下首。 “八哥,这次可真是天助我也!”十阿哥胤??性子直,兴奋地一拍大腿。 “太子一倒,大哥那边虽然看着风光,但皇阿玛素来忌惮他,绝不会立他。剩下的,不就是八哥你了吗?” 九阿哥也笑着附和:“十弟说的没错。更何况,八哥你还有和贵妃那层关系。现在宫里宫外谁不说明玉是皇上眼珠子,咱们有这层关系,简直是如虎添翼。” 胤禩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笑容。 “话不能这么说。储位大事,岂是儿戏?你我兄弟,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忠心为皇阿玛分忧即可。” 话虽如此,他眼底的得意却是藏不住的。 他想起了若曦。 自从明玉得宠后,若曦在宫里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这步棋,他走对了。 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仿佛已经触手可及。 第169章 明玉78 “玄烨,你起开。” “不起。” “你压着我头发了,老头子。” “嗯?叫朕什么?” 天色才蒙蒙亮,乾清宫的寝殿里,明玉就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捞了出来,结结实实地圈在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她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反而被搂得更紧。 “再说一遍,朕没听清。” 明玉气鼓鼓地转过身,一巴掌拍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我说,你,老、头、子!” 她特意加重了读音,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瞪着他,里面没有半分畏惧,全是恃宠而骄的挑衅。 康熙也不恼,反而乐了。他捏住她作乱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 “朕老不老,你昨晚不是最清楚?” 明玉的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 “你……你为老不尊!”她羞恼地去捂他的嘴。 这个男人,自从回宫以后,真是越来越没个正形了。在外面是杀伐决断的君主,一回到这乾清宫,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黏人得紧,还总说些让她脸红心跳的浑话。 康熙由着她捂,一双眼睛却含着笑,专注地看着她。 明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嘟囔着松开手:“不跟你闹了,我要起来。” “再陪朕躺会儿。”康熙耍赖,把她往怀里又按了按。 “不行,”明玉推他的肩膀,“你是皇帝,天天赖床像什么样子。传出去,御史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 “朕是皇帝,所以朕说了算。今天休朝,谁敢有意见,就让他去疏通京城的下水沟。” 明玉被他这无赖的样子逗笑了,噗嗤一声,拿手指戳他的脸:“你看看你,眼角都有褶子了,还学人家小年轻撒娇。” 康熙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是,朕是年纪大了。”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让明玉心头发软的认真,“可这颗心,为你跳的时候,跟那些二十岁的小伙子,没什么两样。” 明玉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别过头,不敢再看他那双深邃的眼。 “油嘴滑舌。”她小声嘀咕。 康熙轻笑,不再逗她,翻身下床,开始穿戴衣物。 明玉裹着被子坐起来,看着他宽阔挺拔的背影,龙袍加身,那种属于帝王的威严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可她知道,只要他一回头,那满身的凌厉,就会化成绕指柔。 废太子胤礽的风波,在最初的剧震之后,渐渐被另一种更汹涌的暗流所取代。 储君之位空悬,这对于满朝的皇子和大臣来说,无异于一场饕餮盛宴的开席。 而康熙,似乎对这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接下来的大半年里,整个紫禁城,甚至整个大清的臣民,都见识到了一场堪称史无前例的独宠。 康熙的脚,除了乾清宫,就没踏进过别处。虽说后宫的大多半都在贵妃娘娘入宫的时候被皇上遣散了,可还是有些人的。 翻牌子的绿头牌积了厚厚一层灰,敬事房的太监闲得能嗑半斤瓜子。 第170章 明玉79 他答应给明玉建的马场,不到三个月就建好了,就在西苑。 比宫里任何一个皇子的园子都大,里面养着从蒙古、西域搜罗来的各种名马。 康熙只要一有空,就带着明玉去骑马。 有时候,前朝的大臣有急事求见,火急火燎地跑到西苑,就看见他们的万岁爷,正耐心地给贵妃娘娘牵着马,满脸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 明玉的“嚣张跋扈”,在紫禁城里更是达到了顶峰。 她嫌御膳房的菜色一成不变,康熙就专门为她建了个小厨房,从天南地北找来名厨,只为她一个人服务。 她半夜想吃城南的糖葫芦,康熙二话不说,就让李德全派人快马出宫去买,冻在冰鉴里,第二天一早送到她床头。 一时间,宫里宫外,关于贵妃是“红颜祸水”、“当世妲己”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 可任凭外面风雨交加,乾清宫里,却永远是一片和风细雨。 明玉也曾不安过。 “玄烨,你这样……不太好吧?”她趴在软榻上,看着康熙亲自给她剥着荔枝,“外面的人,都快把我骂成筛子了。” 康熙把一颗晶莹剔透的荔枝肉喂到她嘴边,淡淡地开口:“朕的女人,谁敢骂?” “他们不敢当面骂,就在背后嚼舌根。”明玉含着荔枝,含糊不清地说,“说我是妖妃,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连朝政都不管了。” “哦?”康熙挑了挑眉,“那朕今天批的这些奏折,都是鬼画符?” 他指了指旁边堆得跟小山似的奏章。 明玉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上面朱批累累,显然是花了不少功夫。 她心里那点不安,顿时烟消云散。 这个男人,心里有数得很。 “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开开心心的。天塌下来,有朕给你顶着。” 明玉张嘴接了,甜甜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一直甜到了心底。 她翻了个身,赖皮地滚进康熙怀里,像只猫儿一样蹭了蹭:“玄烨,你真好。” 康熙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发:“现在知道朕好了?” “一直都知道。” 与此同时,八贝勒府。 自从太子被废,胤禩的府邸便成了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 前来拜会、投诚的官员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门槛。 书房内,明慧正亲手为他奉上一杯参茶。 “爷,喝口茶,歇歇吧。”她的声音温柔似水,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胤禩从一堆书信中抬起头,接过茶杯,顺势拉住了她的手。 “辛苦你了,福晋。”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润和煦,可明慧却觉得,今天的这份温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曾几何时,他对自己虽然相敬如宾,但那份客气里,总带着一丝疏离。 可自从自己的妹妹明玉得宠后,一切都变了。 他开始会主动关心她的起居,会在人前夸赞她的贤惠,甚至会在夜深人静时,与她说些体己话。 “都是妾身分内之事,何来辛苦。”明慧垂下眼帘,掩去心底的波澜。 “明慧,”胤禩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这次,多亏了你。”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更要多亏……明玉。” 第171章 明玉80 明慧的心微微一颤。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如今朝野上下,谁不说明玉是皇阿玛的眼珠子、心头肉?废太子的罪名里那条“窥伺君父”,更是被有心人解读出了无数深意。 所有人都认为,太子是撞在了枪口上,动了皇上的逆鳞。 而胤禩,作为贵妃的亲姐夫,这层关系,简直是天赐的助力。 “妹妹能得皇上垂青,是她的福气。”明慧轻声说。 “也是你我的福气。”胤禩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 “明慧,你我夫妻一体。我的荣耀,便是你的荣耀。”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直白地表露自己的野心。 明慧抬起头,看着丈夫俊朗的脸庞,心跳得厉害。 她爱这个男人,从嫁给他的第一天起就爱上了。 “爷放心,”她回握住他的手,语气坚定,“妾身……一定全力助你。” 胤禩满意地笑了。 他将明慧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窗外,月色正好。 书房里的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显得无比和谐。 只是,这份和谐之下,究竟藏着多少真心,多少算计,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终于,那些积压了半年的不满,在一次早朝,彻底爆发了。 起因,是一件小事。 黄河下游决堤,需要大笔银子赈灾修堤。户部尚书哭穷,说国库空虚,实在拿不出钱。 这本是常事,每年总有那么一两次。 可这次,以索绰罗·英华为首的一众老臣,却借题发挥了。 英华出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皇上!臣有本奏!” 康熙坐在龙椅上,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 昨晚被明玉缠着到半夜,他现在还困着。 “讲。” “臣以为,此次非天灾,实乃人祸!”英华的声音铿锵有力,响彻整个乾清宫大殿。 他这话一出,底下顿时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知道,正戏要来了。 康熙的眼睛眯了眯,困意瞬间消失无踪。 “哦?你倒是说说,是何人祸?” 英华抬起头,一副忠臣死谏的模样:“皇上,自古明君,皆勤于政事,俭于私欲,后宫雨露均沾,方能子嗣繁茂,国祚绵长。然,近大半年来,皇上您……” 他故意顿了顿,给了众人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您为一人,疏于朝政,为一人,大兴土木,为一人,耗费无度!西苑马场,耗银百万!江南云锦,价值千金!为博美人一笑,置江山社稷于何地?置万千黎民于何地啊!” 他每说一句,就磕一个响头,额头很快就红了一片。 “求皇上以江山为重,远离妖妃,重振朝纲!” “求皇上以江山为重,远离妖妃,重振朝纲!” 他身后,立刻跪下了一大片官员,大部分都是满洲的老臣,异口同声,声震屋宇。 “妖妃”两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康熙的心里。 他的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 第172章 明玉81 大殿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好几度。 李德全站在一旁,腿肚子都在打颤,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自己当场瞎了聋了。 然而,康熙并没有像众人预料的那样龙颜大怒。 他只是看着底下跪着的那群“忠臣”,忽然笑了。 “说完了?” 英华一愣,硬着头皮回答:“臣……说完了。” “说得好,说得真是好啊。”康熙鼓了鼓掌,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慷慨激昂,义正辞严,朕听了,都快被你们的忠心给感动哭了。” 底下的大臣们面面相觑,摸不准皇上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康熙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走下台阶。 他走到英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说朕为一人,疏于朝政?”他顿了顿,忽然一脚踹在英华旁边的殿柱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英华吓得浑身一哆嗦。 “去年黄河贪墨案,朕让你去查,你查了三个月,告诉朕账本被烧了,查无实据!你当朕是傻子吗?” 他又走向另一个跪着的老臣。 “还有你,张廷玉上了八次折子,说要整顿漕运,你次次都给朕压下来,说时机未到!你跟漕运总督是你连襟,别以为朕不知道!” 他一个一个点过去,每点一个,那人的脸色就白一分。 最后,他站定在殿中,环视着跪了一地的大臣,嘴角的笑意更冷了。 “你们一个个,拿着朕的俸禄,不想着怎么为国为民,整天就盯着朕的后宫,盯着朕跟谁睡觉!” 他忽然拔高了声音,厉声喝道:“朕看你们这帮老东西,就是闲得慌!” “国库空虚?朕给贵妃建个马场,用的是朕自己的私库,你们就说国库空虚了?那你们家里修园子,娶小妾,一掷千金的时候,怎么不提国库空虚?” “说朕耗费无度?朕的贵妃,穿一件衣裳,用一点东西,就是耗费无度?那你们府上那些古董字画,绫罗绸缎,都是大风刮来的?” “还妖妃?!朕宠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碍着你们谁了?吃你家大米了?!” “你们有这个闲工夫,不如都给朕滚去黄河边上,亲自扛沙袋堵决口去!看看是你们的嘴皮子硬,还是那洪水硬!”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骂懵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皇上。 不,他们见过,在面对鳌拜,在平定三藩的时候,皇上就是这样,霸道,凌厉,不讲情面。 他们以为,这些年,皇上的棱角已经被岁月磨平了。 他们错了。 老虎,永远是老虎。只是打了个盹而已。 “李德全!” “奴才在!” “传朕旨意!领侍卫内大臣英华,玩忽职守,欺君罔上,革职查办,家产充公!其余附议者,各降三级,罚俸一年!都给朕滚去顺天府衙门报道,帮着清理京城沟渠,什么时候清理干净了,什么时候再回来上朝!” “退朝!” 康熙说完,一甩龙袍,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只留下满殿惊魂未定、面如死灰的大臣。 第173章 明玉82 乾清宫里,明玉正百无聊赖地拿一根孔雀毛逗弄着笼子里的鹦鹉。 “小笨蛋,说‘玄烨是老头子’。” “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不对!是老头子!” “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玉气得扔了手里的孔雀毛:“笨死了!不跟你玩了!” 她刚在软榻上躺下,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康熙带着一身寒气,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明玉看他脸色不对,坐了起来:“怎么了这是?谁惹你生气了?” 康熙没说话,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玄烨?”明玉被他勒得有点疼,拍了拍他的背,“你弄疼我了。” 康熙这才松了些力气,但依旧没有放开她,只是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只有她身上的味道,才能平复他心头的怒火。 过了一会儿,宫女们端着水盆进来,想伺候皇上净面,都被李德全一个眼神给赶了出去。 很快,早朝上发生的事情,就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明玉的耳朵里。 妖妃…… 祸国…… 原来,在那些人眼里,她竟是这样的不堪。 她一直以为,她和玄烨之间的事,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可她没想过,这件事,会被拿到朝堂之上,用“江山社稷”这样沉重的词语来审判。 她成了他的罪过。 “怎么了?吓到了?” 明玉摇摇头,避开了他的碰触,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她坐到软榻的另一头,抱着膝盖,一言不发。 她不哭不闹,甚至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可康熙却觉得,这样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让他心疼。 他挪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明玉,跟朕说说话。” 明玉把头埋进膝盖里,声音闷闷地传来:“他们……说得没错。” 康熙的心,猛地一沉。 “你说什么?” “我说他们说得没错!”明玉忽然抬起头,眼睛红红的。 “你是皇帝!你应该雨露均沾,你应该勤于政事!你不该为了我,做这些事情!我不值得!” 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可当那些不堪的词语和自己联系在一起时,她才发现,她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可以嚣张,可以跋扈,那是因为她有他的宠爱做底气。 可如果这份宠爱,会成为他被攻击的软肋,会让他背上“昏君”的骂名,那她宁可不要。 “谁说你不值得?!”康熙一把将她拽进怀里,死死地按住,不让她再挣扎。 “在朕心里,这万里江山,都比不上你一根头发!” “你骗人!”明玉在他怀里挣扎,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你是皇帝,皇帝怎么能说这种话!” “朕是皇帝,但朕也是你的男人!”康熙扳过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 “听着,明玉。朕这一生,都在为别人活。为爱新觉罗家的期望活,为祖宗的江山活,为天下的百姓活。朕累了。” 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得厉害。 “只有在你这里,朕才能做回爱新觉罗·玄烨。朕不是昏君,朕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朕宠你,爱你,不是因为被你迷惑,而是因为朕心甘情愿!” “那些老东西,他们不是为了江山,他们是为了他们手里的权!他们看不惯朕有喜欢的人,看不惯朕活得像个活人!他们就希望朕是个没有感情的牌位,坐在那龙椅上,任由他们摆布!” “朕偏不!” 明玉停止了挣扎,愣愣地看着他。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玄烨。 脆弱,疲惫,却又固执得像个孩子。 她的心,疼得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用指腹擦去他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一点湿意。 “玄烨……”她哽咽着,“对不起。” “傻丫头,你有什么对不起朕的?”康熙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是朕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 他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们敢让我的明玉不高兴,朕饶不了他们!” 第174章 明玉83 “起来,外面下雪了,瞧瞧去。” 明玉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康熙穿戴整齐站在床边,满脸写着期待。 “下雪关我什么事……”她嘟囔着想往被子里钻。 康熙不依,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朕说关你事就关你事。” 明玉挣扎了两下,算了,反正也挣不脱。 她索性搂住他的脖子,脸埋进他胸口蹭了蹭:“那你抱着。” 康熙失笑,抱着她走到窗边,推开窗。 冷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明玉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 外面已经白茫茫一片,宫墙、屋檐、树枝,全都覆上了厚厚的雪。天地间静悄悄的,只有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好看吗?”康熙问。 “好看。”明玉承认,然后补了一句,“不过没我好看。” 康熙笑出声:“对,没你好看。” 他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穿好衣裳,带你出去玩。” “这么早?”明玉看了眼天色,“你不用上朝?” “今天休沐。”康熙把她放回床上,“朕的小野猫想出去,朕就陪你出去。” 明玉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不饶人:“谁是你的小野猫了,我是小仙女。” “对对对,小仙女。”康熙捏捏她的脸,“快穿衣裳,别冻着。” 明玉穿戴整齐,裹了件厚厚的狐裘斗篷,跟着康熙出了门。 两人去了西苑。 雪地里,明玉骑着她那匹白马撒欢,康熙就在旁边跟着,时不时提醒她慢点。 玩了一会儿,明玉下了马,团了个雪球就往康熙身上砸。 康熙没躲,雪球砸在他胸口,炸开一片白。 “朕就知道你不老实。”他笑着也团了个雪球。 明玉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康熙追上去,雪球准确无误地砸在她背上。 两人就这么在雪地里追逐打闹,笑声传得老远。 李德全远远站着,看着自家万岁爷跟个孩子似的在雪地里疯,心里感慨万千。 这还是那个杀伐决断、让人闻风丧胆的皇上吗? 可他又觉得,这样的万岁爷,才像个活人。 闹够了,两人坐在马场旁边的亭子里歇着。 明玉脱了手套,手冻得通红。康熙握住她的手,放进自己怀里暖着。 “玄烨。”明玉突然开口。 “嗯?” “你说,若曦那丫头最近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康熙挑眉:“怎么了?” “总觉得她……”明玉皱着眉想了想,“算了,可能是我多想了。” 她没说的是,她这几天好几次看见若曦回来,神色古怪得很。 不过她跟若曦关系‘一般’,懒得管那么多。 谁知道几天后,她就撞上了一出大戏。 那天她正在御花园散步,远远听见凉亭那边有说话声。 她本来没在意,可听着听着,脚步就停住了。 “……你就不能再等等吗?”这是若曦的声音。 “我已经等够久了。” 这是……八阿哥? 明玉愣了愣,悄悄走过去,躲在假山后面。 凉亭里,若曦和八阿哥相对而立。 “可你还有福晋,还有姐姐……”若曦咬着嘴唇,“我不想……” 第175章 明玉84 “明慧和若兰那边我会处理。”八阿哥打断她,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 “若曦,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从在府中第一次遇见你那天起,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再也遇不到第二个你。”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可是……” “没什么可是。”八阿哥捧起她的脸,“我会给你名分,会让你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 若曦的眼眶红了:“八爷……” 明玉看得目瞪口呆。 八阿哥什么时候跟若曦勾搭上了? 更重要的是,这俩人看起来……还不是头一回了? 这丫头当初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 明玉气得差点当场冲出去。 她姐姐明慧为了八阿哥,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 八阿哥府上那些事,哪个不是明慧一手料理打点的? 结果呢? 这男人转头就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搞这套? 明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 不行,这事得让姐姐知道。 明慧今天正好进宫。 “妹妹。”明慧看起来气色不错,笑容温柔,“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明玉看着她,心里又气又酸。 姐姐这些年过得有多苦,只有她知道。 “姐。”明玉拉着她坐下,“我问你,你跟八阿哥……过得怎么样?” 明慧愣了愣,笑道:“挺好的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真的好?”明玉盯着她,“姐,你别骗我。” 明慧的笑容僵了僵。 “明玉,你……” “我今天在御花园,看见八阿哥跟若曦在一起。”明玉直接开口,“他们俩搞在一起了。” 明慧的脸色瞬间白了。 “你……你说什么?” 明玉把今天看到的都说了一遍。 明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 “姐,你听我说。八阿哥这种男人,不值得你这样。这么多年了,他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 明慧的眼泪掉了下来。 “我……我知道。”她哑着嗓子说,“可是我……我不甘心。” “为什么不甘心?”明玉急了,“姐,你看看你自己,为了他变成什么样了?你才多大?就整天守着那个空府邸,看着他在外面花天酒地?” 明慧捂住脸,肩膀抖得厉害。 明玉心疼得不行,抱住她:“姐,别哭了。不值得。” 两人在宫里坐了一下午。 明慧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掉眼泪。 天快黑的时候,明玉突然站起来:“姐,你跟我来。” “去哪儿?” “你看看就知道了。” 明玉拉着明慧往御花园走。 她算好了时间,这个点,若曦应该又会去见八阿哥。 果然,两个人影紧紧依偎在一起。 八阿哥搂着若曦,低声说着什么。 若曦靠在他肩上,笑得一脸幸福。 明慧站在假山后面,整个人僵住了。 她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看着他对着别的女人露出从未给过自己的温柔笑容,心一点一点沉到了谷底。 “姐……”明玉想拉她走。 “不用了。”明慧的声音很轻,“我看够了。” 第176章 明玉85 她转身走了。 明玉追上去,发现明慧的眼泪已经停了。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里也没有任何光。 那一刻,明玉知道,姐姐的心死了。 回到乾清宫,康熙正在批奏折。 看见明玉回来,他放下笔:“怎么去了这么久?” 明玉走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 康熙愣了愣,抱住她:“怎么了?” “玄烨。”明玉闷闷地说,“我姐姐和八阿哥,能和离吗?” 康熙的手一顿:“怎么回事?” 明玉把今天的事都说了。 康熙的脸色越来越沉。 “朕知道了。”他拍拍明玉的背,“这事交给朕。” “你真能让他们和离?”明玉抬起头。 “能,八阿哥要是敢有意见,朕就让他知道什么叫皇权。” 明玉这才放心,又在他怀里蹭了蹭:“玄烨,你真好。” 康熙失笑:“就这点事?” “这可是大事。”明玉认真地说,“姐姐为了八阿哥浪费了这么多年,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康熙揉揉她的头发:“朕的明玉,心地真善良。” “那是。”明玉哼了一声。 第二天下朝后,康熙就把八阿哥留了下来。 乾清宫里,只有他们父子二人。 “皇阿玛留儿臣,可是有什么吩咐?”八阿哥恭恭敬敬地问。 康熙坐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着扶手。 “朕听说,你和若曦走得很近?” 八阿哥的脸色瞬间变了。 “皇阿玛……儿臣……” “不用解释。”康熙打断他,“朕不关心你跟谁好。但是……”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你既然有了心上人,就不要耽误明慧。” 八阿哥的心一沉。 “皇阿玛的意思是……” “和离。”康熙吐出两个字。 “你和明慧和离,朕成全你。” 八阿哥的脸色白了。 和离? 没了郭络罗家,没了明玉的助力,他的储君之争…… “皇阿玛!”他跪了下来,“儿臣没有要和离的意思!儿臣和明慧……” “够了。”康熙冷冷地看着他,“你和明慧过得怎么样,朕心里清楚。这些年,她受的委屈,朕也都知道。” “朕给你两条路。”他抬起两根手指。 “第一,和离,朕保你平安无事。第二,不和离……你知道后果的。” 八阿哥浑身发抖。 他知道,皇阿玛不是在开玩笑。 “儿臣……儿臣愿意和离。” 康熙满意地点点头:“明智的选择。” “不过……”八阿哥咬咬牙,“儿臣有个请求。” “说。” “儿臣想娶若曦为福晋,还请皇阿玛成全。” 康熙看了他一眼,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讽刺:“行。朕成全你。” 八阿哥松了口气。 只要还有若曦,他就还有机会。 至于明玉…… 失去了明慧,他跟明玉之间的关系也就断了。 但若曦进了他府上,他还可以想办法…… 康熙看着八阿哥的表情,心里冷笑。 这小子,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一清二楚。 不过无所谓。 等他和明慧和离了,就看他还能蹦跶多久。 第177章 明玉86 和离的圣旨很快就下来了。 整个京城都炸了。 八贝勒和福晋和离? 这可是头一遭啊! 更劲爆的是,和离才三天,八阿哥就娶了福晋进门。 那个侧福晋,正是宫里的宫女若曦。 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 八贝勒府里,八阿哥看着这些流言,脸色铁青。 “八哥,要不要……”九阿哥欲言又止。 “什么?”八阿哥冷冷地问。 “要不要去找明玉,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八阿哥冷笑,“她要是想听解释,就不会让皇阿玛下和离的圣旨了。”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输得有多彻底。 失去了明慧,就等于失去了郭络罗家。 失去了郭络罗家,就等于失去了明玉的助力。 而现在,明玉正是皇阿玛的心头肉。 他的储君之路,比以前难了何止十倍。 “都是因为明玉!” 九阿哥不说话了。 他知道八哥说的是谁。 可若曦明明是八哥自己选的啊。 乾清宫里,明玉正跟康熙说这事。 “姐姐那边,我已经找了好几个青年才俊给她看了。”明玉掰着手指头数,“户部侍郎家的二公子,翰林院的探花郎,还有……” 康熙失笑:“你倒是上心。” “那当然。”明玉哼了一声,“姐姐那么好,不能浪费在八阿哥那种人身上。” “对对对,朕的明玉说得对。” 明玉满意了,又说:“不过姐姐好像对那个探花郎挺有意思的。” “哦?”康熙来了兴趣,“哪个探花?” “就是去年的,叫什么……林……林什么来着?” “林修远?” “对对对,就是他!”明玉拍了拍手,“姐姐说他虽然不是咱们满族人,但人品好,长得也好看,关键是对她特别好。” 康熙点点头:“林修远,朕知道。年轻有为,人品确实不错。” “那就行。”明玉笑了,“等过段时间,就让他们成亲。” 康熙揉揉她的头发:“行,都听你的。” 三个月后,明慧和林修远成亲了。 婚礼办得很隆重,康熙亲自赐婚,还给了不少赏赐。 明玉陪着姐姐坐在喜房里,看着她满脸幸福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高兴。 “姐,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明慧笑了笑:“托妹妹的福。” “什么托我的福,是你自己有福气。”明玉握住她的手,“姐,他对你好吗?” “好。”明慧的脸有点红,“他对我特别好。” 明玉松了口气:“那就好。” “明玉。”明慧看着她,眼里有些湿润,“谢谢你。” “姐,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明玉撇撇嘴,“咱们是亲姐妹,我不帮你帮谁?” 明慧抱住她,眼泪掉了下来。 “我以前啊,总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了。”她哽咽着说,“没想到,还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明玉拍拍她的背,“好好过日子,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明慧点点头。 门外传来喧闹声,林修远来接新娘子了。 明玉松开明慧,帮她整理了一下:“姐,去吧。你的幸福,在前面等着呢。” 明慧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林修远站在门口,看见她的瞬间,眼里全是温柔。 他伸出手:“夫人。” 明慧把手放进他掌心,跟着他走了出去。 明玉站在门口,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嘴角忍不住上扬。 姐姐终于得偿所愿了。 回到宫里,康熙正在等她。 “怎么样?” “挺好的。”明玉扑进他怀里,“姐姐看起来很幸福。” “那就好。”康熙抱着她,“朕的明玉,做了件大好事。” “那是当然。” 康熙失笑,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第178章 明玉87 明玉这几天总觉得不太对劲。 倒不是哪里疼,就是浑身没劲,早上起来头晕得厉害,饭也吃不下几口。 “玄烨,我是不是病了?”她窝在软榻上,有气无力地问。 康熙正在批奏折,闻言放下笔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哪里不舒服?” “说不上来,就是……”明玉皱着眉想了想,“反正就是难受。” 康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正常。 他又握住她的手腕,搭上了脉。 这一搭,康熙整个人都僵住了。 明玉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怎么了?很严重吗?我不会要死了吧?” “胡说什么!”康熙回过神,声音都在抖,“你……你有孕了。” 明玉愣住。 有孕? 她? “不能吧?”明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我怎么可能……” 康熙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明玉,你有孕了!”他的声音里满是激动和难以置信。 “朕的孩子,你怀了朕的孩子!” 明玉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你……你轻点……” 康熙这才松了些力气,但还是紧紧抱着她不放。他把脸埋在她颈窝里,深深吸了口气。 明玉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玄烨?” “朕以为……”康熙的声音有些哽咽,“朕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了。” 他今年早过了壮年。这些年宫里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地被他打发出去,他也没再添过新人。 他以为,他和明玉之间,不会有孩子了。 可现在…… 康熙抬起头,双手捧着明玉的脸,郑重其事地看着她:“明玉,朕会保护好你,保护好孩子。” 明玉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心里软成了一片。 “好。” 康熙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然后把人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往床边走。 “你干嘛?” “你得躺着。”康熙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前三个月最要紧,得好好养着。” 明玉:“……” 她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很快,李德全就带着太医进来了。 太医诊完脉,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贵妃娘娘确实有孕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康熙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好,好!重重有赏!” 太医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康熙坐在床边,握着明玉的手,怎么看都看不够。 “朕的明玉,真好。” 明玉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你别老盯着我看。” “朕就要看。”康熙低头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朕的玉儿,要给朕生孩子了。” 明玉的脸更红了。 她想起什么,突然问:“你说,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好。”康熙想了想,“不过朕更想要个女儿。” “为什么?” “像你。”康熙笑了,“朕的小公主,一定跟你一样可爱。” 明玉哼了一声:“万一是儿子呢?” “那就像朕。”康熙捏捏她的脸,“朕的小皇子,长大了保护你。” 第179章 明玉88 明玉的心里甜滋滋的。 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 整个紫禁城,不,整个京城都炸了锅。 贵妃娘娘有孕了! 皇上这个年纪还能有孩子? 更重要的是,按照皇上宠爱贵妃的势头,这要是生下来,还是个皇子…… 储君之位,怕是要有着落了。 八贝勒府。 胤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里的茶杯直接摔在了地上。 “什么?!” “回八爷,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贵妃娘娘有孕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胤禩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明玉有孕了? 这个时候? 他刚和明慧和离,失去了郭络罗家的支持,明玉又有了孩子…… 胤禩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四贝勒府。 胤禛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淡淡地喝了口茶。 “知道了。” 他身边的年羹尧忍不住开口:“四爷,这……” “这什么?”胤禛放下茶杯,“孩子还没生出来呢,急什么。” “可是……” “再说了。”胤禛站起来,背着手走到窗边,“皇阿玛心里有数。” 年羹尧不说话了。 他知道四爷说得对。 可他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胤禟听到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八哥。 “八哥,咱们得想个办法!” “什么办法?你想对明玉下手?” “我……”胤禟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八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胤禩站起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你以为皇阿玛是傻子?明玉要是出了事,第一个被查的就是咱们!” 胤禟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那……那咱们就这么看着?” “不然呢?”胤禩转过身,“现在动手,就是找死。” 他顿了顿,继续说:“等着吧,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胤禟不甘心,但也只能听八哥的。 乾清宫里,康熙正亲自给明玉削苹果。 李德全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开口:“万岁爷,外面……” “朕知道。”康熙头也不抬,“都在想什么,朕心里清楚。” 他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签子插好,递给明玉。 明玉接过来吃了一块:“很甜。” 康熙笑了笑,又给她削了个梨。 李德全看着这一幕,心里感慨万千。 他跟着万岁爷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万岁爷对谁这么上心过。 就连当年的太子,也没这个待遇。 明玉窝在软榻上吃着苹果,康熙坐在一旁批奏折。 “玄烨。” “嗯?” “你说那些人会不会对我下手?” 康熙批奏折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又不傻。这么大的动静,谁不知道我怀了孩子。那些个皇子,哪个不眼红?” 康熙放下笔,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怕了?” “怕倒是不怕。”明玉靠在他肩上,“就是觉得烦。” 康熙揽住她的肩:“放心,有朕在,谁也动不了你。” “那你得说话算数。” “朕什么时候骗过你?”康熙捏捏她的脸,“安心养胎,其他的事,朕来处理。” 第180章 明玉89 康熙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眼里全是笑意。过了会儿,他突然开口:“明玉。” “干嘛?” “朕想把后宫清一清。” 明玉愣了愣:“什么意思?” “那些嫔妃,留着也没用。”康熙的声音很平静,“朕打算让她们都出宫。” 明玉坐直了身子:“你认真的?” “嗯。”康熙看着她,“有皇子的,跟着儿子出宫养老,有公主格格的也都出宫养老。只留你一个在宫里。” 明玉的心跳得很快。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玄烨,你这样做,外面会怎么” “朕管他们怎么说。”康熙握住她的手,“朕活了大半辈子,还要看别人脸色过日子?” 明玉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康熙把她拉进怀里:“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朕心意已决。朕要的,从来就只有你一个。” 明玉的鼻子有点酸。 “玄烨。” “嗯?” “你对我太好了。” 康熙笑了:“傻丫头,朕不对你好,对谁好?” 第二天,康熙就下了旨意。 整个后宫炸了。 那些嫔妃们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做出这种决定。 有人哭,有人闹,有人跪在乾清宫外求见。 康熙一个都没见。 “传朕旨意,三日之内,该走的都走。谁要是不愿意,朕就让她知道什么叫不愿意。” 李德全跪在地上,浑身发抖:“万岁爷,这……这恐怕……” “恐怕什么?”康熙冷冷地看着他,“朕的话,你也敢质疑?” “奴才不敢!” “那就去办。” 李德全退下后,康熙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 他知道这样做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可他不在乎。 他这辈子,为了江山,为了祖宗,牺牲了太多。 现在,他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为明玉,为他们的孩子。 三天后,后宫里的嫔妃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有人哭得撕心裂肺,有人走得洒脱。 但不管怎样,她们都走了。 整个后宫,突然空荡荡的。 明玉站在御花园里,看着那些空了的宫殿,心情复杂。 “怎么?不高兴?”康熙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她。 “没有。”明玉摇摇头,“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有什么不真实的?”康熙把下巴搁在她肩上,“从今往后,这宫里就只有你一个女人。朕的女人。” 明玉的脸红了:“你别说得这么……” “这么什么?”康熙在她耳边低笑,“这么直白?” 明玉推了他一把:“油嘴滑舌。” 康熙笑着抱紧她,没再说话。 后宫清空的第三天,明玉躺在软榻上百无聊赖的吃着葡萄。 康熙批完奏折,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明玉。” “嗯?”明玉头也不抬。 “朕想封你为皇贵妃。” 她抬起头,看着康熙:“皇贵妃?” 康熙点点头,走到她跟前蹲下,握住她的手:“明玉,朕想给你最好的。” “我现在不就挺好?” “不够。”康熙摇头,“你现在是贵妃,可朕想让你成为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 第181章 明玉90 “我本来就是啊。”明玉挑眉,“这宫里现在除了我还有谁?” 康熙被她噎了一下,又觉得好笑。他的明玉,什么时候都这么理直气壮。 “说得对。”他捏捏她的脸,“可朕就是想给你。” 明玉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 她知道康熙在担心什么。 他的三个皇后,都死了。第一任赫舍里氏,生下太子就没了。 第二任钮祜禄氏,进宫没几年也死了。 第三任佟佳氏,更是只做了一天的皇后。 所有人都说康熙克妻。 明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玄烨,你怕什么?” 康熙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朕怕……朕怕你……” “怕我也死?”明玉接了他的话。 康熙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明玉笑了,探身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笨蛋。” 康熙愣了愣。 “我跟她们不一样。”明玉看着他,声音很轻,“我命硬着呢,阎王爷都不收。” 康熙搂住她的腰,把脸埋进她怀里:“朕知道。可朕还是怕。” 明玉摸着他的头发,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其实很可怜。 他是皇帝,是九五之尊,可他连想留住一个女人都要小心翼翼。 “那你就不封了。”明玉说,“反正这宫里就我一个,封不封的无所谓。” 康熙抬起头:“朕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明玉打断他,“可我也怕委屈你啊。” 康熙的心一颤。 他以为她会很高兴,会立刻答应。他没想到,她会反过来担心他。 “傻丫头。”康熙站起来,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朕要的从来不是一个皇贵妃,朕要的是你平平安安的。” 明玉窝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那你还提这茬干嘛?” “朕……”康熙顿了顿,“朕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朕心里的位置,谁都比不了。” 明玉抬起头看他:“你确定?” “确定。”康熙点头,“朕这辈子就你一个女人了,给你个名分,天经地义。” 明玉咬着嘴唇想了想:“那行吧。不过你别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册封大典,我嫌麻烦。” 康熙失笑:“好,都听你的。” 当天晚上,康熙就拟好了圣旨。 第二天一早,李德全捧着圣旨在养心殿外候着。 康熙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放下笔:“宣旨吧。” 李德全进了乾清宫。 明玉正坐在窗边剥橘子,手上剥着,嘴里念叨着:“一瓣两瓣三瓣四瓣……” 李德全走近,清了清嗓子:“贵妃娘娘,万岁爷有旨。” 明玉头也不抬:“念吧念吧。” 李德全:“……” 他跟了万岁爷这么多年,见过无数次宣旨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把圣旨当回事的。 可谁让人家是贵妃娘娘呢。 李德全展开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妃郭络罗氏明玉,端庄淑慎,温良恭俭,克尽厥职。今怀有龙嗣,母仪天下,特晋封为皇贵妃……” 明玉剥橘子的动作停了停。 她抬起头,看向康熙。 第182章 明玉91 康熙正看着她,嘴角带着笑。 明玉撇撇嘴,又低头继续剥橘子。 李德全念完圣旨,笑着说:“娘娘,该谢恩了。” 明玉把橘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她站起来,冲着康熙的方向摆摆手:“谢主隆恩。” 康熙看着她这副样子,笑得停不下来。 李德全退下后,明玉走到康熙面前,掰了瓣橘子塞进他嘴里:“怎么样?我这个皇贵妃当得合格不?” 康熙咽下橘子:“合格。朕的皇贵妃,怎么样都合格。” “贫嘴。”明玉又掰了瓣橘子喂他。 康熙拉着她在怀里坐下:“明玉,你不高兴?” “高兴啊。”明玉靠在他肩上,“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怎么怪了?” “说不上来。”明玉想了想,“就是……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成为皇贵妃。” 康熙揽紧她:“现在想到了?” “嗯。”明玉点头,“想到了。” 她顿了顿,又说:“玄烨,你说我要是真的生了儿子,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会不会有人来害我?”明玉抬起头看他,“别说什么有你在,我又不傻。你是皇帝,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我。” 康熙沉默了一会儿。 他知道她说的有道理。 他是皇帝,有处理不完的政务,见不完的大臣。他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守在她身边。 “那你想怎么办?” 明玉想了想:“我要在乾清宫住。” 康熙愣了愣:“你不是一直住在这里?” “我是说,我要一直住这儿。”明玉说,“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你上朝我就在养心殿后殿等着,你批奏折我就在旁边待着。” 康熙失笑:“那不成了跟屁虫?” “对啊。”明玉理直气壮,“我就要当你的跟屁虫。” 康熙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心里又软又疼。 他的明玉,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 “好。”康熙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朕的跟屁虫。” 明玉笑了,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消息传出去后,整个京城又炸了。 皇贵妃? 郭络罗氏明玉成了皇贵妃? 那些大臣们坐不住了。 “不行!”兵部尚书拍着桌子,“万岁爷这样做,不合祖制!” “是啊!”户部侍郎附和,“自太祖以来,还没有哪个皇帝只立一个皇贵妃的!” “可万岁爷已经下旨了。”礼部尚书叹了口气,“咱们能怎么办?” 一群人面面相觑。 是啊,圣旨都下了,他们能怎么办? 难道再去上奏折? 上次的事他们还记得呢。英华被革职查办,他们这些人也都被罚了俸禄。 谁还敢去触霉头? 八贝勒府。 胤禩听到消息,把手里的茶杯摔得粉碎。 “皇贵妃?!”他的声音里满是怒火,“他还真舍得!” 胤禟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八哥,这……咱们要不要……” “要不要什么?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胤禟咽了口唾沫:“咱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第183章 明玉92 “做什么?”胤禩冷笑,“你以为皇阿玛是傻子?明玉现在怀着孩子,谁要是敢动她,皇阿玛第一个不会放过!” 胤禟不说话了。 胤禩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现在很清楚,明玉要是真的生下儿子,他的储君之路就彻底断了。 可他又不能对明玉下手。 一旦下手,不管成不成功,他都完了。 胤禩停下脚步,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得想个办法。 四贝勒府。 胤禛听到消息,只是淡淡地喝了口茶。 “四爷,这……”年羹尧欲言又止。 “这什么?”胤禛放下茶杯,“皇阿玛高兴就好。” 年羹尧看着他平静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主子了。 明明是这么大的事,四爷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行了,你下去吧。”胤禛挥挥手。 年羹尧退下后,胤禛站起来走到窗边。 他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眼神深邃。 皇贵妃…… 皇阿玛这是铁了心要把所有东西都给明玉了。 可他不在乎。 他要的从来不是皇阿玛的宠爱。 他要的,是那个位置。 而那个位置,早晚是他的。 乾清宫里。 明玉躺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个小炉子取暖。 康熙批完奏折,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冷不冷?” “不冷。”明玉摇摇头,“就是有点困。” 康熙把她抱进怀里:“那就睡会儿。” 明玉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康熙看着她的睡颜,心里一片柔软。 他的明玉。 他的皇贵妃。 他的妻。 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娘娘,您该用膳了。” 春杏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摆着几碟精致的小菜。 明玉窝在软榻上,连眼皮都懒得抬:“不吃。” “可您今儿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春杏有些着急,“您现在可是两个人呢。” “吃不下。”明玉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春杏叹了口气,正要再劝,康熙从外面进来了。 “万岁爷。”春杏赶紧行礼。 康熙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他走到软榻边,看着明玉蜷缩的背影:“又不吃饭?” 明玉没吭声。 康熙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明玉闷闷地说。 “那为什么不吃饭?” 明玉还是不说话。 康熙沉默了会儿,突然把她翻过来抱进怀里。明玉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他抱得小心翼翼。 “玄烨……” “嗯?” 明玉咬着嘴唇,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怕。” 康熙一愣:“怕什么?” “怕生孩子。”明玉的声音很小,“我听春杏说,生孩子特别疼,有的人疼得在床上打滚,有的人疼得晕过去……” 康熙搂紧她:“朕会陪着你。” “可你又不能替我生。”明玉抬起头看他,眼眶有点红,“玄烨,我真的很怕。” 康熙的心揪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忙着高兴,忙着安排,却忘了她的害怕。 “明玉。”他捧起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朕保证,不会让你出事。” 第184章 明玉93 “你怎么保证?”明玉的眼泪掉下来,“你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万一我……万一我……” “不会有万一。”康熙打断她,声音很坚定。 “朕请了宫里最好的稳婆,太医也都准备好了。你不会有事的。” 明玉还是哭。 康熙有点慌了。他这辈子见过无数大场面,可面对明玉的眼泪,他却束手无策。 “明玉,别哭了。”他笨拙地给她擦眼泪,“你哭,朕心里难受。” “我就是怕。”明玉抽抽搭搭地说,“我听说有人生孩子就没了,我怕我也……” “胡说!”康熙的声音有点大,吓了明玉一跳。 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放柔了声音:“明玉,你听朕说。那些人是那些人,你是你。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命硬。”康熙想起她之前说过的话,“你自己说的,阎王爷都不收。” 明玉被他逗笑了,眼泪还挂在脸上:“你还记得啊。” “朕当然记得。”康熙给她擦掉眼泪,“朕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明玉靠在他怀里,不说话了。 康熙抱着她,突然开口:“明玉,要不然……这孩子生完,咱们就不生了。” 明玉抬起头:“什么?” “朕说,这辈子就生这一个。”康熙看着她,“朕不想让你再受这种罪。” 明玉愣住了。 她没想到康熙会这么说。 要知道,皇帝多子多孙才是正常的。可他却说,这辈子就生一个。 “玄烨……” “朕是认真的。”康熙摸摸她的脸,“朕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明玉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这次不是害怕,是感动。 康熙又慌了:“怎么又哭?朕说错什么了?” “没有。”明玉摇摇头,“我就是……就是……” 她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抱住他。 康熙拍着她的背,声音很轻:“别怕,朕在。” 那天晚上,明玉睡得很沉。 康熙却一夜没睡。 他坐在床边,看着明玉的睡颜,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明玉怕。可他又何尝不怕? 他这辈子失去过太多人。母亲,皇后,太子……每一个离开,都在他心上留下了疤。 他不想再失去明玉。 李德全轻手轻脚地进来,小声说:“万岁爷,八贝勒那边……” “怎么了?”康熙头也不回。 “八贝勒府的人又来求见了,说八贝勒病得厉害,想请太医。” “不见。”康熙的声音很冷,“告诉他们,好好待着。” 李德全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康熙转过头,看着明玉。 八阿哥最近不老实。他派人在外面散布谣言,说明玉怀的孩子来路不明,说康熙老糊涂了,被女人迷了心窍。 康熙查出来后,直接把他幽禁了。 不光是幽禁,还把他府上的人都换了一遍。现在八贝勒府,全是康熙的人。 至于四阿哥,倒是一直很安静。 康熙知道四阿哥在想什么。这个儿子,从小就沉得住气。 不过无所谓。康熙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第185章 明玉94 明玉醒来的时候,康熙还坐在床边。 “你一夜没睡?”明玉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有点心疼。 “睡了一会儿。”康熙撒了个谎。 明玉不信,但也没戳穿他。她撑着坐起来,康熙赶紧过去扶她。 “小心点。” “我又不是瓷娃娃。”明玉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地靠在他身上。 春杏端着洗漱的东西进来。明玉洗漱完,康熙又亲自喂她吃早膳。 “我自己能吃。”明玉有点不好意思。 “朕喂你。”康熙把勺子递到她嘴边,“张嘴。” 明玉只好张嘴。 吃完早膳,明玉想下床走走。康熙扶着她在殿里慢慢走。 “玄烨。” “嗯?” “八阿哥怎么样了?” 康熙顿了顿:“你怎么突然问他?” “就是好奇。”明玉说,“我听春杏说,你把他幽禁了?” “嗯。”康熙没打算瞒她,“他在外面乱说话,朕让他闭嘴。” 明玉笑了:“说什么了?说我怀的孩子不是你的?” 康熙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怎么知道?” “猜的。”明玉拍拍他的手,“这种话,除了他还能有谁?” 康熙没说话。 “玄烨,你别生气。”明玉仰头看他,“这种话听听就算了,反正咱们自己心里清楚。” “朕不是生气。”康熙叹了口气,“朕是觉得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什么?” “让你受委屈了。”康熙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这些流言蜚语,本来不该传到你耳朵里的。” 明玉笑了:“玄烨,你想太多了。我要是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早就死八百回了。” 康熙看着她大大咧咧的样子,心里又疼又暖。 “朕的明玉,真好。” “那是。”明玉哼了一声,“我可是你的皇贵妃。” 明玉最近总觉得肚子发紧,一阵一阵的。 她靠在软榻上,手按着肚子,冷不丁地抓住康熙的袖子:“玄烨,我肚子疼。” 康熙正在批奏折,笔都掉了:“什么?哪里疼?” “就……就肚子。”明玉的脸皱成一团,“一抽一抽的。” 康熙的手抖了,扭头冲外面喊:“李德全!叫太医!叫稳婆!快!” 李德全跑得飞快,不到一刻钟,太医和稳婆都到了。 稳婆是个五十来岁的嬷嬷,进门就跪下:“万岁爷,娘娘这是要生了。” 康熙脑子嗡的一声。 要生了? 现在? “那还愣着干什么!”明玉疼得说话都变了调,“还不赶紧的!” 稳婆赶紧起来,招呼着宫女们把东西都准备好。 康熙扶着明玉往里间走,明玉走了两步,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康熙慌了。 “我……我不想生了。”明玉的声音带着哭腔,“疼,太疼了。” 康熙的心都碎了:“明玉,乖,咱们生了就不疼了。” “放屁!”明玉一把揪住他的辫子,“都是你!要不是你,我能这么疼吗!” 康熙被她揪得龇牙咧嘴,却不敢躲:“对对对,都是朕的错。” “你就是个王八蛋!”明玉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再也不要给你生孩子了!” 第186章 明玉95 “不生不生,这辈子就生这一个。”康熙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 稳婆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这可是万岁爷啊,被人揪着辫子骂,还一点脾气都没有。 明玉被扶到床上,疼得直打滚。 康熙在床边站着,手足无措。 “娘娘,您得用力。”稳婆说,“孩子的头已经下来了,您再用力!” “我没力气了!”明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康熙握着她的手:“明玉,你看着朕,朕陪着你。” “陪个屁!”明玉又是一阵疼,“你要能替我生,我就不疼了!” 康熙被她骂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恨不得自己能替她疼。 “玄烨……”明玉突然抓紧他的手,“我要是死了……” “胡说!”康熙打断她,“你不会死的!” “我是说万一……” “没有万一!”康熙的声音都在抖,“你不会有事的!” 明玉还想说什么,又是一阵剧痛袭来。 她疼得尖叫出声,手上的力气大得惊人,康熙的手都被她抓出了血痕。 “娘娘!再用力!孩子快出来了!” 明玉咬着牙,拼尽全力。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被撕裂了。 突然,一声响亮的啼哭响起。 “生了!是个小阿哥!” 康熙还没来得及高兴,稳婆又惊呼:“等等!还有一个!” 什么? 还有一个? 明玉已经没力气了,她虚弱地躺在床上,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明玉,再坚持一下。”康熙握着她的手,手心全是汗,“就一下,很快就好了。” 明玉咬着牙,又用了一次力。 又是一声啼哭。 “是小格格!”稳婆笑得合不拢嘴,“龙凤胎!这可是大喜事!” 康熙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龙凤胎? 他有了一对龙凤胎? “明玉……”他低头看向床上的人,声音都哑了,“你听见了吗?龙凤胎。” 明玉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她只是看着他,眼泪还在流。 康熙俯下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朕的明玉,辛苦了。” 明玉闭上了眼睛。 康熙吓了一跳:“太医!” 太医赶紧过来诊脉:“万岁爷放心,娘娘只是累晕了,睡一觉就好。” 康熙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着被宫女抱过来的两个孩子,心里五味杂陈。 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都是他和明玉的孩子。 “万岁爷,您要给小阿哥和小格格取名吗?”李德全小心翼翼地问。 康熙看了眼床上熟睡的明玉:“等她醒了再说。” 明玉这一睡就是两天。 醒来的时候,康熙就守在床边。 “醒了?”康熙的眼底全是青黑,显然这两天没怎么睡。 “孩子呢?”明玉的声音有点哑。 “在隔壁,奶娘带着。”康熙给她倒了杯水,“你要见他们吗?” 明玉点点头。 康熙让人把孩子抱过来。 两个小小的婴儿,安安静静地睡着。 明玉看着他们,眼泪又掉下来了。 “怎么哭了?”康熙有点慌。 “我就是……”明玉吸了吸鼻子,“我就是觉得……他们好小啊。” 第187章 明玉96 康熙笑了:“是啊,好小。” “玄烨。” “嗯?” “你说他们长大了会是什么样?” 康熙想了想:“儿子肯定像你,女儿也像你。” “那不都是我?”明玉笑了,“你不要你的孩子长得像你?” “不要。”康熙很认真,“长得像朕有什么好的,还是像你好看。” 明玉被他逗笑了。 “对了,给他们取名字了吗?” “没有,朕等你醒了一起取。” 明玉看着两个孩子,想了想:“儿子叫……胤祎 ,女儿叫……和宁。” 康熙念了一遍:“胤祎,和宁。好名字。” “那就这么定了。” 消息传出去后,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龙凤胎! 这可是天降祥瑞啊! 康熙大赦天下,赏赐群臣。 八贝勒府。 胤禩听到这个消息,把房间里的东西砸了个遍。 “龙凤胎!龙凤胎!”他的声音都变了调,“为什么!为什么她就能生龙凤胎!” 胤禟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他知道八哥现在已经疯了。 四贝勒府。 胤禛倒是很平静。 “龙凤胎啊。”他喝了口茶,“皇阿玛高兴坏了吧。” 年羹尧试探着问:“四爷,这……” “这什么?”胤禛放下茶杯,“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争不来的。” 年羹尧不说话了。 他总觉得四爷话里有话…… 十五年后。 胤祎和和宁都长大了。 胤祎长得像明玉,性格却像康熙,沉稳内敛。唯一的缺点就是——妹控。 和宁倒是完全遗传了明玉的性格,嚣张跋扈,但又让人讨厌不起来。 “阿玛!”和宁冲进养心殿,“阿玛,您看这个!” 康熙抬起头,看着跑得满头大汗的女儿:“又怎么了?” “您看这个折子,户部那边账目不对。”和宁把折子往桌上一拍,“我算了,至少差了三万两银子。” 康熙拿起折子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 这丫头,年纪不大,算账倒是一把好手。 “行,朕知道了。”康熙揉揉她的头,“下去吧,别在这儿闹。” “我哪有闹!”和宁不乐意了,“我这是帮您办差!” “对对对,是朕说错了。”康熙失笑。 和宁这才满意地走了。 她一出门,就看见胤祎站在门口。 “皇兄。” “嗯。”胤祎看着她,“又去找阿玛了?” “对啊。”和宁理所当然,“户部那边账目有问题,我得告诉阿玛。” 胤祎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阿玛让你管这些吗?” “那倒没有。”和宁挠挠头,“就是我自己看的。” 胤祎叹了口气。 他这个妹妹,从小就对朝政感兴趣。 什么兵法、策论、账目,都学得比他好。 反倒是他,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只想守着妹妹,别让她受委屈。 “皇兄,你怎么了?”和宁看他不说话,凑过去问。 “没事。”胤祎摇摇头,“走吧,阿玛娘那边该等急了。” 两人一起往乾清宫走。 “玄烨,我跟你说,和宁这丫头……” “朕知道。”康熙笑着打断她,“刚才她来找朕了,说户部账目有问题。” 第188章 明玉97 “你看吧!”明玉得意了,“我就说这丫头有天赋。” “是有天赋。”康熙点点头,“比胤祎强多了。” 明玉想了想:“那你打算怎么办?” 康熙没说话。 他看着窗外,沉默了很久。 “玄烨?”明玉有点担心,“你在想什么?” “朕在想……”康熙转过头看她,“朕想把位置传给和宁。” 明玉愣住了。 传给和宁? “你认真的?” “嗯。”康熙点头,“胤祎对朝政不感兴趣,倒是和宁,天生就是做这个的料。” 明玉沉默了。 她知道康熙说得对。 和宁从小就聪明,学什么都快。尤其是朝政这一块,她比胤祎强太多了。 可问题是…… “可她是女子。”明玉说,“外面那些大臣……” “朕管他们怎么想,朕活了这么多年,还要看他们脸色?” 明玉笑了:“你这话我爱听。” “那你同意?” “我同意有什么用?”明玉反问,“你得问和宁同不同意。” 康熙想了想:“也对。” 当天晚上,康熙就把和宁叫到了乾清宫。 “阿玛找我?”和宁乖乖地站在康熙面前。 “嗯。”康熙看着她,“朕问你,你想不想做皇帝?” 和宁愣住了。 做皇帝? 她? “阿玛,您在说什么?”和宁以为自己听错了。 “朕说,朕想把位置传给你。”康熙很认真,“你愿意吗?” 和宁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做皇帝? 她一个女子,能做皇帝? “阿玛您是不是……” “朕没开玩笑。”康熙打断她,“朕看得出来,你有这个天赋。朝政、兵法、账目,你样样精通。比起胤祎,你更适合坐那个位置。” 和宁不说话了。 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阿玛,我能问个问题吗?” “说。” “皇兄呢?”和宁看着康熙,“他……” “胤祎?”康熙笑了,“他巴不得你当皇帝呢。” 和宁一愣。 “他从小就护着你。”康熙说,“他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也知道你喜欢这些。与其让他勉强自己,不如让你来。” 和宁的眼眶红了。 “那……”和宁吸了吸鼻子,“那外面那些大臣呢?他们会同意吗?” “不同意又如何?”康熙的声音很冷,“朕的江山,朕想传给谁就传给谁。” 和宁笑了。 她突然站起来,冲着康熙跪下:“女儿愿意。” 康熙愣了愣,然后笑了。 他的女儿,果然没让他失望。 “起来吧。”康熙把她扶起来,“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朕学。” “是。” 和宁走出养心殿的时候,胤祎正在门口等她。 “皇兄。” “嗯。”胤祎看着她,“阿玛跟你说了?” “说了。”和宁走到他面前,“皇兄,你……” “我没意见。”胤祎打断她,“你比我适合。” 和宁的眼泪掉下来了。 “哥……” “别哭了。”胤祎给她擦眼泪,“你是要当皇帝的人了,不能动不动就哭。” 第189章 明玉98 “我就哭!”和宁抽抽搭搭地说,“我高兴!” 胤祎笑了。 他的妹妹,终于要站在那个位置上了。 而他,会永远站在她身后,守着她。 消息传出去后,朝堂上炸了。 “不行!万万不行!” “自古以来,哪有女子当皇帝的!” “万岁爷这是糊涂了!” 大臣们吵成一团。 康熙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听着。 “够了。”他开口,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朕的决定,不需要你们同意。”康熙站起来,“和宁是朕的女儿,也是朕选定的继承人。谁要是不服,现在就可以上折子辞官。” 大殿里鸦雀无声。 谁敢辞官? 辞了官,以后还想不想过日子了? “既然没人辞官,那就都听着。”康熙的声音很冷。 “从今天起,和宁就是皇太女。谁要是敢背后议论,朕就让他知道什么叫议论。” 大臣们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康熙看着他们,冷笑了一声:“退朝。” 回到养心殿,明玉正等着他。 “怎么样?” “能怎么样?”康熙坐下,“一群老顽固,不服也得服。” 明玉笑了:“我就知道你能搞定。” 康熙拉着她在怀里坐下:“明玉,你说朕做得对吗?” “对啊。”明玉靠在他肩上,“和宁那么聪明,不当皇帝可惜了。” “朕也这么觉得。”康熙笑了,“朕的女儿,肯定是最好的。” “那可不。”明玉哼了一声,“我女儿,能差了?” 康熙揽紧她,没再说话。 他知道,这条路不好走。 和宁会遇到很多困难,很多人会质疑她。 但他相信,他的女儿,一定能走下去。 因为她是明玉的女儿。 也是他的女儿。 夜深了,康熙抱着明玉躺在床上。 “玄烨。” “嗯?” “你说,和宁以后会不会恨我们?” 康熙愣了愣:“为什么?” “因为我们让她走了这么难的一条路。”明玉叹了口气,“她本来可以嫁个好人家,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的。” 康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 “你想多了。”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和宁要是想嫁人,朕会拦着她吗?是她自己想当皇帝。” “也对。”明玉想了想,“那丫头从小就不安分。” “像你。” “像我怎么了?”明玉不乐意了,“我哪里不安分了?” 康熙笑着抱紧她:“哪里都不安分。” 明玉在他怀里拱了拱,没再说话。 窗外月色正好。 这一晚,他们都睡得很安稳。 “玄烨,你真要退位?” 明玉坐在软榻上剥着荔枝,头都没抬。 康熙站在窗边,背对着她:“嗯。” “为啥?”明玉把荔枝核吐出来,“当皇帝不好吗?” 康熙转过身,走到她面前坐下:“累了。” 明玉抬头看他。 康熙的鬓角已经有了白发,眼角的皱纹也深了。 她把剥好的荔枝塞进他嘴里:“那就不当了。” 康熙咬着荔枝,笑了:“你就这么同意了?” “不然呢?”明玉又剥了一颗,“你都当了四十多年皇帝了,该歇歇了。” 第190章 明玉99 康熙抓住她的手:“明玉,朕想带你出去走走。” “去哪儿?” “哪儿都行。”康熙握紧她的手,“朕想陪你看看这大好河山。” 明玉愣了愣,眼眶突然红了。 “怎么哭了?”康熙慌了。 “没有。”明玉吸了吸鼻子,“我就是想起来了,你以前跟我说过这话。” 康熙想起来了。 那是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跟她提起想带她出宫。 只是那时候走不开,一拖就是十几年。 “现在不一样了。”康熙把她拉进怀里,“和宁能撑得起来,朕放心。” 明玉窝在他怀里,没说话。 过了会儿,她突然开口:“玄烨。” “嗯?” “你会不会后悔?” 康熙愣了:“后悔什么?” “后悔遇见我。”明玉的声音很轻,“要不是因为我,你可能会有更多的孩子,更多的选择……” “胡说。”康熙打断她。 他捧起她的脸,认真看着她:“朕这辈子做过最对的事,就是遇见你。” 明玉的眼泪掉下来了。 康熙给她擦眼泪:“朕的明玉,怎么越老越爱哭了?” “你才老!”明玉在他胸口捶了一下,“我还年轻着呢!” 康熙笑了。 他的明玉,什么时候都这么嚣张。 退位的圣旨下了。 朝堂上又炸了。 “万岁爷,您不能退位啊!” “是啊,万岁爷,您正值壮年,怎么能退位呢!” 康熙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 “够了。” 大殿里安静下来。 “朕已经决定了。”康熙站起来,“从今天起,皇太女和宁登基,朕退位为太上皇。” 大臣们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康熙看着他们,冷笑:“怎么?还有意见?” 没人敢吭声。 “既然没有,那就散了。” 回到养心殿,和宁正等着他。 “阿玛。” “嗯。”康熙在她对面坐下,“怕不怕?” 和宁摇摇头:“不怕。” “好。”康熙笑了,“朕就知道你不怕。” 他顿了顿,又说:“和宁,朕要跟你说几句。” “阿玛您说。” “这个位置不好坐。”康熙的声音很严肃,“你会遇到很多困难,很多人会质疑你。但你要记住,你是朕的女儿,你能行。” 和宁的眼眶红了:“阿玛……” “别哭。”康熙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你是皇帝了,不能动不动就哭。” 和宁吸了吸鼻子:“我知道。” “还有。”康熙想了想,“你额娘那边,你要多照顾着点。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朕知道她舍不得你。” “我会的。” 康熙点点头:“去吧,朕累了。” 和宁退下后,明玉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听到了?”康熙问。 “嗯。”明玉走到他身边坐下,“你这个阿玛当得还挺合格。” 康熙笑了:“那是。” “玄烨。” “嗯?” “你说咱们去哪儿好?” 康熙想了想:“江南?” “行啊。”明玉来了兴致,“听说江南的景色很美,我早就想去看看了。” “那就江南。”康熙拉着她的手,“明天就走。” “这么急?” 第191章 明玉100 “不急。”康熙摇头,“朕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明玉看着他,突然笑了。 她靠在他肩上,声音很轻:“玄烨,这辈子跟着你,我不亏。” 康熙搂紧她,没说话。 他的明玉。 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出发了。 李德全在宫门口哭得稀里哗啦:“万岁爷,您真的不带奴才去吗?” “不带。”康熙挥挥手,“你留在宫里帮和宁,朕不需要人伺候。”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明玉打断他,“行了,别哭了,老头子了还哭。” 李德全抹了把眼泪,不说话了。 马车走出宫门,明玉掀开帘子往外看。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这样出宫。” 康熙坐在她身边:“以后想出来就出来。” “真的?”明玉扭头看他。 “真的。”康熙点头,“朕说的。” 明玉笑了。 她又往外看,眼里全是兴奋。 康熙看着她,心里一片柔软。 他的明玉,终于可以自由了。 马车走了七天,到了扬州。 明玉一下马车,就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玄烨,你看!” 康熙跟着下来,看着她兴奋的样子,笑了。 “喜欢吗?” “喜欢!”明玉拉着他往前走,“走走走,我要去看看!” 两人在街上逛了一圈,明玉买了一堆东西。 康熙跟在后面,提着大包小包。 “玄烨,你累不累?”明玉回头问。 “不累。”康熙摇头。 “那就好。”明玉又往前走,“我还要买!” 康熙失笑。 他的明玉,到了这个年纪,还是这么能折腾。 晚上,两人在客栈住下。 明玉坐在床上,把买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看。 康熙靠在门框上看着她。 “玄烨。”明玉突然抬头。 “嗯?” “你说咱们要是早点出来,会不会更好?” 康熙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不会。”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朕还是皇帝。”康熙握住她的手,“朕出来,不可能就咱们两个。” 明玉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那现在挺好。”她靠在他肩上,“就咱们俩。” “嗯。”康熙揽住她的肩膀,“就咱们俩。” 窗外月色正好。 明玉突然想起什么:“玄烨,你说和宁现在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康熙笑了,“肯定忙得脚不沾地。” “那咱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不用。”康熙摇头,“她能处理好。再说了,有胤祎在呢。” 明玉点点头。 胤祎那孩子,从小就护着和宁。有他在,和宁不会吃亏。 “那咱们就继续玩?” “继续玩。”康熙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明玉笑了。 她闭上眼,靠在康熙怀里。 这一刻,她觉得特别安心。 第二天,两人继续往南走。 路过一个小镇,明玉非要下去看看。 康熙依着她。 小镇不大,但很热闹。 明玉拉着康熙在街上转,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玄烨,你看那个!” 康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个卖糖人的摊子。 第192章 明玉101 “想要?” “想要!”明玉拉着他过去,“老板,来一个!” 老板笑呵呵地问:“要什么样的?” “随便!”明玉大方地挥挥手,“好看就行!” 老板手上动作飞快,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一个糖人。 明玉接过来,高兴得不行。 康熙在一旁看着她,笑得停不下来。 “玄烨,你笑什么?”明玉不满地看他。 “没什么。”康熙摇摇头,“就是觉得……你像个孩子。” “我本来就不老!”明玉哼了一声。 康熙笑了。 他的明玉,永远都是这么可爱。 “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明玉想了想,“螃蟹!” “好,吃螃蟹。” 两人找了家酒楼坐下。 明玉点了一桌子菜,螃蟹上来的时候,她两眼放光。 “玄烨,你快吃!” 康熙看着她吃得开心,自己也跟着吃了几口。 明玉吃了一半,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康熙问。 “我想和宁和胤祎了。”明玉放下筷子,“你说他们现在在干嘛?” 康熙想了想:“和宁应该在批奏折,胤祎在旁边陪着。” “那他们会不会想我们?” “会。”康熙握住她的手,“肯定会。” 明玉低下头,不说话了。 康熙看出她的情绪:“想回去?” “不想。”明玉摇摇头,“我就是……突然有点感慨。” “感慨什么?” “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了。”明玉抬起头看他,“我还记得和宁小时候,那么小一点,现在都当皇帝了。” 康熙笑了:“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玄烨。” “嗯?” “你会不会后悔让和宁当皇帝?” 康熙愣了愣:“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她是女子。”明玉咬着嘴唇,“她会很辛苦。” 康熙沉默了一会儿。 “朕不后悔。”他说,“和宁喜欢那个位置,朕就给她。至于辛不辛苦,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明玉点点头。 “而且。”康熙又说,“胤祎会护着她。” “也对。”明玉笑了。 两人继续吃饭。 吃完饭,明玉非要去逛街。 康熙依着她。 街上人来人往,明玉走在前面,康熙跟在后面。 突然,明玉停下脚步。 “玄烨。” “嗯?” “你说咱们要不要买点东西带回去给和宁和胤祎?” 康熙笑了:“好啊。” 两人又在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一堆东西。 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明玉坐在床上,把买的东西一件一件收好。 康熙坐在一旁看着她。 “明玉。” “嗯?” “你高兴吗?” 明玉抬起头,笑了:“高兴啊。” “那就好。”康熙走过去,把她抱进怀里。 明玉窝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玄烨。” “嗯?” “我爱你。” 康熙愣了愣,然后笑了。 “朕也爱你。” 窗外星光璀璨。 他们相拥而眠。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走走停停。 去了苏州,去了杭州,去了很多地方。 明玉每到一个地方,都要买一堆东西。 康熙跟在她后面,永远都是提东西的那个。 “玄烨,你累不累?”明玉回头问。 “不累。”康熙摇头。 第193章 明玉(完) “那就好。”明玉又往前走,“我还要买!” 康熙失笑。 他的明玉,永远都是这么能折腾。 有一天,两人走在西湖边上。 明玉看着湖面,突然开口:“玄烨,你说我们还能走多久?” 康熙愣了愣:“怎么突然这么问?” “就是……”明玉想了想,“我们都老了,不知道还能走多久。” 康熙沉默了一会儿。 “走到走不动为止。” 明玉转过头看他。 康熙握住她的手:“明玉,朕答应你,陪你走到最后。” 明玉的眼眶红了。 “傻子。”她吸了吸鼻子,“说这些干嘛。” 康熙笑了。 他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明玉突然停下脚步。 “玄烨。” “嗯?” “你说咱们下辈子还能在一起吗?” 康熙愣住了。 他看着明玉,沉默了很久。 “会的,下辈子,下下辈子,朕都会找到你。” 明玉笑了。 她拉着康熙的手,又往前走。 “那咱们说好了。” “说好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明玉突然停下来。 “玄烨,你看!” 康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是一片花海。 明玉拉着他跑过去,站在花海中间。 “好美啊!” 康熙看着她兴奋的样子,笑了。 “明玉。” “嗯?” “朕这辈子,最对的事就是遇见你。” 明玉愣了愣,然后笑了。 她走过去,抱住他。 “我也是。” 夕阳洒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 明玉靠在康熙怀里,突然开口:“玄烨,你说咱们这算不算功成身退?” “算。”康熙笑了,“朕把江山交给和宁,现在可以安心陪你了。” “那以后咱们就这样,到处走走?” “嗯。”康熙点头,“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明玉想了想:“那我想去看雪。” “好,冬天咱们去北边。” “还想去看海。” “也行,明年开春咱们去。” 明玉笑了。 她抬起头看康熙:“玄烨,你对我真好。” “那是。”康熙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朕对你不好,对谁好?” 明玉窝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她觉得特别幸福。 走了半个月,两人终于到了北边。 那天正好下雪。 明玉站在雪地里,伸手接着雪花。 “玄烨,你看!” 康熙走过去,把披风披在她身上:“小心着凉。” “不会的。”明玉摇摇头,“我身体好着呢。” 康熙笑了。 他拉着她往前走,雪地上留下两串脚印。 明玉突然停下来。 “玄烨。” “嗯?” “你说咱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好不好?” 康熙愣了愣,然后笑了。 “好。” 两人继续往前走。 雪越下越大,天地一片白茫茫。 明玉拉着康熙的手,笑得特别开心。 “玄烨,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幸福?” “嗯。”康熙点头,“很幸福。” 她抬起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康熙愣了愣,然后笑了。 他抱紧她,在雪地里转了一圈。 明玉笑得停不下来。 “玄烨,你干嘛!” “朕高兴。”康熙放下她,认真看着她,“明玉,朕爱你。” 明玉的脸红了。 “知道了知道了。”她别过脸,“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 康熙笑了。 他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雪地上,两人的脚印越来越远。 而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第194章 周生辰重生1 剔骨之刑,原来是这样的。 血肉被利刃一寸寸剥离,骨头暴露在空气中。 周生辰感觉不到疼。 或许是已经疼到麻木。 他的一生,金戈铁马,战功赫赫,守住了北陈的半壁江山,却守不住一个“忠”字。 功高震主,君心难测。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谋逆”这样荒唐的罪名。 意识在黑暗中浮沉,他唯一能想到的,是她。 他的十一。 那个初见时连话都说不出的女孩。 那个一笔一划临摹《上林赋》的女孩。 那个会在他出征前,为他求一道平安符的女孩。 他曾立誓,此生驻守边关,不娶妻妾,不留子嗣。 可他动了心。 他给了她除了名分之外的一切。 他将她护在羽翼之下,教她读书习字,盼她一世顺遂。 到头来,却是他亲手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死了,她怎么办? 以她的性子…… 周生辰不敢再想下去。 临死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留下一封血书。 “辰此一生,不负天下,唯负十一。” 然后,世界归于永寂。 …… 没有轮回,没有地府。 周生辰的意识变成了一缕孤魂。 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飘飘荡荡,穿过宫墙,越过殿宇,最终来到了时宜的寝殿。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寝衣,跪坐在地上,面前摊着他从西州寄来的无数封家书。 每一封,都只有寥寥数语。 “捷报,勿念。” 她就那么看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 宫人端来的饭菜,原封不动地被撤下。 漼三娘来了,看着女儿日渐消瘦的脸庞,眼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时宜,吃点东西吧,算阿娘求你了。” 时宜没有反应。 “周生辰他……他已经去了。你不能为了一个死人,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他是你的师父!你们之间,本就不该有任何牵扯!” 周生辰的魂魄就在旁边,他想去抱抱她,想告诉她,师父不悔。 可他的手,一次又一次地穿过了她的身体。 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点枯萎,凋零。 大婚之日。 中州全城挂上了红绸,喜乐喧天。 时宜穿着一身繁复的红色嫁衣。 看着时宜一步一步登上了中州的城楼。 风很大,吹得她的嫁衣猎猎作响。 她站在城楼的边缘,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抹微笑。 “周生辰,我来嫁你了。若有来生,换你先娶我,可好?” 她张开双臂,纵身一跃。 “不——!” 周生辰的魂魄在无声地咆哮,他冲过去,想要接住她。 却只接住了一片虚无。 世界,在他眼前轰然崩塌。 一切都化为了碎片。 他的意识被卷入了一个无尽的漩涡,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比剔骨之刑还要痛苦千万倍。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很多画面。 看到时宜在藏书楼里,踮起脚尖去够一本书。 看到时宜在院子里,笨拙地学着射箭。 看到时宜对着他,露出明媚的笑。 “师父。” “师父。” 一声声,一句句,都是她的声音。 他想回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195章 周生辰重生2 灵魂仿佛被撕裂又被重组。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当周生辰再次恢复意识时,耳边没有了利刃刮骨的噪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穆的安静。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 身体……不痛了? 他有些茫然。 这是哪? 黄泉路?还是奈何桥? 不对。 周生辰的意识猛然被拽回。 他想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早已睁着眼。 眼前不再是阴冷潮湿的天牢,也不是锋利雪亮的剔骨刀。 是南辰王府的正殿。 高阔,肃穆,檀香袅袅。 殿内站满了人。 左侧,是他的军师谢崇,一身青衫,正捻着胡须,神情一如既往的沉静。 谢崇旁边,是晓誉,戎装未卸,英姿飒爽,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间的佩剑。 还有凤俏,谢云,以及一张张熟悉到刻入骨髓的面孔。 他们……都还活着。 而且,都比记忆中要年轻许多。 周生辰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不是那双被钉在木架上,血肉模糊,最后只剩下森森白骨的手。 他还穿着那身玄色的衣服,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一丝不苟,威严无比。 这是……怎么回事? 幻觉? 人死后会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人,回到最想回的地方? 就在他神思恍惚之际,一道温婉却不失威仪的女声响起。 “殿下?” 这声音…… 漼三娘! 周生辰猛地抬头。 视线穿过殿内肃立的众人,精准地落在了大殿中央。 那里,跪着一个女孩。 身形纤弱,穿着一身淡雅的青色衣裙,乌黑的长发梳成简单的发髻。 是她。 是他的十一。 不是那个穿着红色嫁衣,从城楼决绝跃下的女子。 是一个活生生的,带着少女青涩和不安的,小小的时宜。 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应声绷断。 剔骨的剧痛,魂魄撕裂的折磨,眼睁睁看着她坠落城楼的绝望…… 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一股无法遏制的洪流,冲垮了他所有的自持和冷静。 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什么君臣之礼,什么师徒名分,什么南辰王府的规矩体统! 去他的规矩! 去他的体统! 上一世,他就是被这些东西束缚了一辈子,最后落得个剔骨而死,家破人亡,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的下场! 这一世,他若再重蹈覆辙,岂不是枉费了老天爷给的这次机会! 周生辰猛地从高座上站起。 殿内所有人都是一惊。 晓誉停止了把玩佩剑的动作,凤俏也收起了看热闹的神情。 军师捻着胡须的手一顿,想去拉他却没来得及。 只见周生辰绕过长案,一步步朝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小小身影走去。 他的步伐很稳,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颤抖着。 重生带来的眩晕感和虚弱感还未完全褪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可他的目标无比清晰。 就是她。 漼三娘站在女儿身侧,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小南辰王,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王爷这是何意? 第196章 周生辰重生3 是觉得时宜失语,不配做他的弟子,要当众回绝吗? 她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将女儿护在身后。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动作。 周生辰已经走到了时宜面前。 他没有说话。 只是弯下腰,伸出双手,动作不带一丝犹豫的将那个跪在地上的小姑娘从地上拉了起来。 然后,在满殿震惊的目光中,一把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 整个正殿,瞬间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石化了。 晓誉的嘴巴张成了“O”型,手里的佩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凤俏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谢云和其他将士们更是面面相觑,下巴都快惊掉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那个不近女色,说出“不娶妻妾,不留子嗣”誓言的王爷,竟然……竟然当众抱了一个才第一次见面的小姑娘? 还是漼氏的贵女!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王爷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 跪坐在地上的时宜,更是彻底懵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被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紧紧圈住。 这个怀抱,很用力。 用力到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抱着她的这个男人,身体在微微发抖。 她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小小的身子在他的怀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王……王爷!”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漼三娘。 “请您自重!” “时宜她……她还是个孩子!” 漼氏最重礼法,女儿家未出阁,别说被男子拥抱,就是拉一下手都是天大的丑闻! 更何况,还是在南辰王府这满殿将士面前! 这要是传出去,她女儿的名节还要不要了?漼氏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晓誉也终于回过神,一个箭步冲上前。 “师父!您这是做什么!” 虽然她平时大大咧咧,但也知道男女大防。师父此举,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周生辰对周围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他的整个世界里,只剩下怀中的这个人。 温的。 软的。 会呼吸。 有心跳。 不是冰冷的尸体,不是虚无的幻影。 他贪婪地感受着这份真实,胸口积郁了千年的痛苦和悔恨,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她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带着少女的馨香。 “十一……”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唤出了这个他刻在灵魂深处的名字。 怀里的少女身体猛地一颤。 周生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吓到她了。 他缓缓松开手臂,但双手依旧搭在她的肩膀上,强迫她看着自己。 眼前的女孩,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一双眼睛像受惊的小鹿,盛满了茫然和恐惧。 因为常年失语,她的神情总带着一丝疏离和脆弱。 周生辰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发紧。 就是这样一双眼睛,曾经盛满了对他的孺慕和爱恋。 就是这样一个人,最后为了他,毫不犹豫地从高高的城楼上,一跃而下。 第197章 周生辰重生4 不。 这一世,绝不! 周生辰,你听着,从现在开始,你的命不再是你一个人的。 你不仅要守住北陈的江山,更要护住这个女孩一世周全。 谁敢动她一根头发,神佛难阻,你必屠之! “王爷!” 漼三三娘见他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更加“无礼”地盯着自己的女儿,急得快要疯了。 她冲上前来,想将时宜从周生辰的手中拉回来。 “军师!” 晓誉也急了,向谢崇投去求救的目光。 满殿之中,也只有军师的话,师父或许还能听进去几分。 谢崇终于动了。 “王爷,还请三思。” “漼夫人和众将士皆在此,王爷此举,于礼不合,恐会引起非议,损及王府和漼氏的声名。” 周生辰的目光,终于从时宜的脸上移开,落在了谢崇身上。 他不能说自己是重生归来,那只会被当成疯子。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身体的虚弱感和灵魂的撕裂感,在此刻反而成了他最好的掩护。 他的脸色本就因为重生而带着一丝不正常的苍白,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松开了扶着时宜肩膀的手,后退了半步,身体晃了一下。 谢崇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扶住他。 “王爷,您脸色不好,可是旧伤复发了?” 周生辰顺势扶住谢崇的手臂,稳住身形。 他抬眼,环视了一圈殿内神情各异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又惊又怒的漼三三娘身上。 “让夫人受惊了,是本王失态。” 他竟然认错了? 还说自己失态? 这可不像他们认识的那个小南辰王。 漼三娘紧绷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痕,她准备好的一肚子质问和责难,此刻竟有些说不出口。 对方毕竟是北陈的战神,是她女儿未来的师父,他已经主动放低了姿态,自己若是再不依不饶,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可女儿的名节…… 她看了一眼身旁依旧有些呆愣的时宜,心疼地将她拉到自己身后,隔开了周生辰的视线。 周生辰没有在意。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在任何人看来都足以称得上是“惊世骇俗”,漼三娘有这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 若不是他现在身体虚弱,灵魂与肉体的重新融合带来了阵阵眩晕,他刚才的举动只会更加出格。 他甚至想当场宣布,这时宜他不收为徒了。 他要娶她为妻。 这个疯狂的念头一闪而过,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不行。 太快了。 而且时宜此时还小,他不是变态。 会吓到她,也会彻底打乱所有的计划。 上一世的悲剧,根源在于他手握重兵,功高震主,又立下了那该死的誓言,断了君王所有的猜忌和拉拢之路。 这一世,他要慢慢来。 他不但要护她周全,还要把这北陈的天下,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 只有站在权力的顶峰,才能真正做到随心所欲,才能给她一个无人敢议论的名分。 “军师,”周生辰转向谢崇,“拜师礼,开始吧。” 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仿佛刚才那个情绪失控的人只是众人的幻觉。 第198章 周生辰重生5 谢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心中疑窦丛生,但还是点了点头。 王爷既然发话,他照做便是。 “是,王爷。” 按照规矩,新弟子需向师父三跪九叩,敬上拜师茶,才算礼成。 漼三娘轻轻推了推女儿的后背,示意她上前。 时宜的身体还有些僵硬。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挪动着小步,从侍女手中接过托盘。 她的手在抖。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紧张。 她走到大殿中央,就在刚才周生辰拥抱她的那个位置,缓缓的准备屈膝跪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刚才的插曲太过震撼,现在这拜师礼总该回归正轨了吧? 然而,就在时宜的膝盖即将触碰到冰冷地面的前一刻。 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臂。 阻止了她下跪的动作。 是周生辰。 他又一次从王座上走了下来。 “!” 凤俏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嘶,好疼,不是做梦! 军师谢崇捻着胡须的手指,直接把自己的胡子给薅下来两根。 王爷这又是要闹哪一出啊?!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地走完流程了! 漼三娘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她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把女儿送来南辰王府,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这位小南辰王……好像真的有点不正常。 时宜整个人都僵住了。 手臂上,传来男人手掌的温度,干燥而有力。 和刚才那个用尽全身力气的拥抱不同,这一次的触碰,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 她被迫站直了身体,茫然的抬起头。 周生辰没有看她,而是直接拿起了那杯拜师茶。 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仰头,将那杯茶一饮而尽。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大脑都宕机了。 这……这就礼成了? 不跪不拜,师父自己拿了徒弟的茶喝了,就算礼成? 这是什么新式拜师法?闻所未闻! 周生辰环视众人,将他们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当然知道这不合规矩。 可规矩是人定的。 在他的南辰王府,他就是规矩。 上一世,他让她跪了。 他高高在上地坐在王座上,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向他奉茶。 从那一刻起,他们之间便隔了一层名为“师徒”的天堑。 他守着礼教,她敬着师尊。 两人都小心翼翼,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最后,这份被压抑的情感,成了催命的符咒。 重活一世,他绝不会再让她跪他。 他的十一,是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贝,她不应该跪任何人。 “时宜是吧,正好我已经有了十个徒弟,以后我便唤你十一,可好?从今日起,十一便是我周生辰的第十一个弟子。”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在我南辰王府,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她年纪尚小,身体也弱,往后见了本王,无需行跪拜之礼。” 第199章 周生辰重生6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所有的将士。 “不只是本王。” “在这王府之内,她可不跪任何人。” 如果说之前只是震惊,那么现在,整个大殿里的人,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开。 要知道,就算是军师谢崇,平日里也只是免了跪礼,但见到王爷,依旧要躬身行礼。 而这个刚入门的小弟子,竟然直接获得了等同于王府主母的待遇? 不,甚至更高!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那个依旧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姑娘身上。 晓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凤俏一把拉住。 凤俏冲她摇了摇头。 师父决定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她们插嘴了。 看着吧,有好戏看了。 漼三娘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她原本只是希望女儿能在王府得到庇护,安稳度日。 可现在,周生辰给的,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不明白,王爷为何要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好到这种地步? 时宜站在原地,小小的身子被无数道复杂的目光包围。 她听到了周生辰的话。 她从小在漼氏长大,学的就是规矩,守的就是礼法。 见到长辈要行礼,见到族中兄姊要问安。 因为失语,她总是做得比别人更小心,更沉默。 她害怕行差踏错,害怕被人议论,害怕给家族蒙羞。 可今天,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师父,却给了她一份前所未有的“特权”。 为什么? 她不懂。 她只觉得,那只扶着她手臂的手,越来越烫了。 烫得她心慌。 他松开了扶着时宜的手,转向漼三娘。 “漼夫人,本王想单独与你谈谈。” “其他人,都退下吧。”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晓誉和凤俏等人面面相觑,虽然心里跟猫抓一样好奇,但也只能领命退下。 很快,偌大的正殿里,只剩下了周生辰,漼三娘,和被特意留在殿外的时宜。 时宜站在殿门外的廊下,能听到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但听不真切。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脑子里乱糟糟的。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 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南辰王,那个传说中杀伐果断,不近女色的战神。 为什么会抱她? 为什么不让她下跪?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她能感觉到,殿内将士们看她的目光,都变了。 她有些害怕。 这种突如其来的“好”,让她感到不安。 就像是走在路上,突然被一个陌生人塞了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 你不知道他为什么给你。 你只知道,这块玉,烫手。 …… 殿内。 气氛有些凝重。 漼三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微微躬身。 “王爷,今日之事……” 她还是想问个明白。 “夫人是想问,本王为何对时宜如此?” 周生辰没等她说完,就直接切入了主题。 他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 漼三娘一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和这位王爷说话,实在是太有压迫感了。 “是。”她只能点头。 周生辰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看着窗外的庭院。 第200章 周生辰重生7 “本王年少从军,征战沙场多年,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 “也曾有过……无法守护之人的遗憾。” 他说得很模糊,但漼三娘却听懂了。 英雄的过往,总有那么一两件意难平的事。 “本王第一眼见到时宜,就觉得她很像本王的一位故人。” 周生辰开始了他早就想好的说辞。 重生之事,太过匪夷所思,绝不能说。 但一个合理的解释,是必须的。 “那位故人,也曾是本王想要拼尽全力去守护的人,可惜……天不遂人愿。”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痛楚。 那份痛,是刻在灵魂里的,根本无需伪装。 眼睁睁看着她从城楼跃下的绝望,比剔骨之刑更甚。 漼三娘的心,不由得一紧。 她能感觉到,王爷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是在敷衍她。 那种深埋的悲伤,是做不了假的。 “所以,本王看到时宜,一时情难自已,才会有之前的失态之举。” 周生辰转过身,重新看向她。 “本王向夫人保证,今后绝不会再有任何逾矩之举。” “本王收她为徒,便会尽我所能,护她周全,教她成才。” 他的话,掷地有声。 漼三娘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原来如此。 是因为故人。 这个解释,虽然有些巧合,但却合情合理。 也解释了王爷为何会一反常态。 英雄惜情,可以理解。 “至于夫人的另一个担忧……” 周生辰话锋一转。 “时宜的失语症,本王会想办法。” 漼三娘猛地抬头。 “王爷……此话当真?”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为了时宜的病,她访遍了天下名医,却都束手无策。 “本王从不妄言。” 周生辰的语气充满了自信。 上一世,时宜的失语症,就是在他身边慢慢好起来的。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他知道,陪伴和引导,至关重要。 更何况,这一世,他拥有前世的记忆。 他知道哪些地方有名医,知道哪些古籍里记载了类似的病例。 他有整个南辰王府的资源可以动用。 治好她的失语症,他有十足的把握。 “本王已经派人去搜集相关的医书古籍,不日便会有消息。” “另外,本王会亲自教导她,引导她开口。” “请夫人相信本王,不出一年,定能让时宜开口说话。” 一年! 漼三娘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她找了那么多名医,得到的答案都是“心病难医,顺其自然”。 可现在,周生辰却给了她一个明确的期限。 一年! 这个承诺,比刚才那些“见官不跪”的殊荣,加起来都让她激动。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着周生辰,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若真能如此,王爷便是我漼氏一族的大恩人!” “妾身……妾身代时宜,谢过王爷!” “夫人言重了。她既是本王的弟子,这些都是分内之事。” “今日起,时宜便留在王府。夫人随时可以来看她。” 第201章 周生辰重生8 “只是……” 周生辰的语气微微一沉。 “本王希望,在她开口说话之前,尽量减少她与外界的接触。这对她的病情,有好处。” 这也是他的私心。 他想把她藏起来。 藏在他的羽翼之下,不让任何人觊觎,不让任何人伤害。 尤其是中州那位,刘子行。 上一世,就是他将时宜从他身边夺走,最终逼得她跳下城楼。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给那个人任何机会。 漼三娘此刻对周生辰已是深信不疑。 “一切,都听王爷安排。”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把女儿留在这里,她放心了。 ……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漼三娘,周生辰走出了大殿。 时宜还站在廊下。 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庭院里,显得有些孤单。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看到是他,又迅速的低了下去。 周生辰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放缓了脚步,走到她面前。 “走吧,我带你去你的住处。” 他的声音,刻意放得温和。 时宜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亲自带她去。 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跟在了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王府的回廊里。 周生辰刻意放慢了脚步,与她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他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 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他的目光几乎是黏在了她的身上,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他看着她乌黑的发髻,看着她纤弱的脖颈,看着她随着走路轻轻摇晃的裙摆。 每一个细节,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满足和心安。 她就活生生地在他身边。 他重生了。 他回来了。 他回到了悲剧还未发生的时候。 一切,都还来得及。 而时宜却感觉如芒在背。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从头到脚笼罩。 她不敢回头。 只能把头埋得更低,攥紧了衣袖,假装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 可她的脸颊,却不受控制的热了起来。 这个师父……好奇怪。 南辰王府很大。 两人穿过几道回廊,绕过一片竹林,终于来到了一个雅致的独立院落前。 “到了,这里以后就是你的住处。” 周生辰停下脚步。 院门是开着的,里面栽种着几株海棠,此时虽未到花期,但满树的绿叶,看着也让人心旷神怡。 “进去看看吧。” 周生辰率先进了院子。 时宜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正房是寝室,东厢是书房,西厢是待客的小厅。 房间里的陈设,都是崭新的。 看得出来,是精心布置过的。 周生辰带着她,一间一间地看。 “这是你的寝室,被褥都是新换的。若是不习惯,随时可以叫人来换。” “这是书房。” 他推开东厢的门。 里面,是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 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甚至还有一些兵法和游记。 “这里的书,你都可以看。” “若是有想看的,书架上没有,告诉本王,本王去给你找。” 他站在书架前,回头看她。 时宜站在门口,小小的身影被门框框住。 她看着满屋子的书,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第202章 周生辰重生9 她喜欢读书。 在漼府,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藏书楼里度过的。 周生辰捕捉到了她神情的变化。 他知道,他做对了。 “过来。”他向她招了招手。 时宜迟疑地走了过去。 周生辰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给她。 “这本《山海经》,里面有很多有趣的异兽图,无聊时可以翻翻。” 时宜伸出双手,接过了书。 书页微黄,带着淡淡的墨香。 她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 他的手指,很凉。 而她的,却很烫。 时宜飞快地缩回了手,将书抱在怀里。 周生辰看着她受惊的模样,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他怎么忘了。 现在的她,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胆小,怕生,还不会说话。 而他,却是一个刚刚才对她做出了“无礼”举动的陌生的男人。 她不害怕才怪。 他意识到自己太急了。 他把前世今生的所有情感,都毫无保留地倾注在了她身上。 他逼着自己收回那几乎要将她融化的视线,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僵硬。 “你刚来王府,先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缺的,或者不习惯的,就让成喜去告诉晓誉或者凤俏。” 周生辰说完,又觉得不妥。 晓誉和凤俏都是武将,大大咧咧,哪里懂得照顾小姑娘。 他补充道:“或者,直接来找我。”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直接来找他? 这话传出去,恐怕整个王府都要炸开锅了。 时宜抱着书,低着头,小小的脑袋微微点了点,算是回应。 周生辰看着她温顺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疼。 就是这样,上一世的她,也总是这样乖巧,这样听话。 他让她等,她就等。 他让她别怕,她就真的不怕。 最后,他食言了。 他没能回去。 “好好休息。” 周生辰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怕自己再多待一刻,就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告诉她所有的一切,告诉她自己是重生归来的孤魂,告诉她自己有多悔,有多痛。 看着周生辰快步离去的背影,时宜抱着怀里的《山海经》,小小的身子靠在门框上,终于敢抬起头,大口地喘息。 那个男人的存在感太强了。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让她觉得呼吸困难。 尤其是他看着自己的时候,那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 她低头,看着怀里那本带着他指尖余温的书。 师父…… 这就是她的师父吗? 和传说中那个冷面战神,一点都不一样。 夜,深了。 南辰王府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巡逻士兵的甲胄偶尔会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时宜的院落里,灯火早已熄灭。 而在她隔壁的院子里,一间从未有人住过的客房,却亮着一盏微弱的孤灯。 周生辰就坐在那盏灯下。 他没有睡。 也睡不着。 闭上眼,就是前世的种种。 是剔骨台上,利刃刮过骨头的声音。 是她穿着一身红嫁衣,从城楼纵身跃下的决绝。 是自己化作孤魂,无声咆哮,却连她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的绝望。 那些痛苦,如同跗骨之蛆,刻在他的灵魂深处,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第203章 周生辰重生10 他不敢睡。 他怕一睡着,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一场他临死前,因为太过悔恨而不肯醒来的美梦。 他怕一睁眼,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阴冷的天牢,眼前还是那把雪亮的剔骨刀。 而他的十一,已经香消玉殒。 他缓缓起身,推开窗。 冷冽的夜风灌了进来,吹动他玄色的衣袍。 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时宜寝室的窗户。 窗户紧闭着,里面一片漆黑。 她应该……睡着了吧? 睡着了也好。 睡着了,就不会害怕了。 他的身体还很虚弱,重生带来的撕裂感并未完全消散,站久了,双腿便会传来阵阵酸软。 可他不在乎。 只要能这样看着她,哪怕只是看着她房间的轮廓,他就觉得心安。 这份真实,是他用两世的酷刑换来的。 他贪婪地呼吸着这带着她气息的空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自己真的回来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从月上中天,到月落西山。 从长夜漫漫,到晨曦微露。 周生辰就这么在窗边站了一夜。 他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她初到西州时,怯生生的模样。 想起她第一次叫他“师父”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想起她在藏书楼里,为了够一本书,踮起脚尖,笨拙又可爱。 想起她射箭时,明明拉不开弓,却一脸倔强,不肯认输。 想起她为他求来的平安符,被他贴身收藏,直到死,都还紧紧攥在手里。 上一世,他总是在错过。 他忙于军务,忙于朝堂,忙于守护这北陈的江山。 他给了她王府最好的庇护,给了她无尽的藏书,给了她除名分外的一切。 可他给她的陪伴,太少了。 他总是对她说“等我回来”。 可这一次,他回来了。 他不会再走了。 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周生辰看到时宜院子里的灯,亮了。 是成喜起床了。 周生辰悄无声息地关上窗,离开了这间客房。 他回到自己的寝殿,换了一身衣服,洗漱完毕,又变成了那个威严无比的小南辰王。 仿佛那个在窗边守了一夜的落魄孤魂,只是一个幻影。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周生辰就出现在了时宜的院子门口。 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成喜刚打水回来,看到王爷亲自站在门口,吓得手里的水盆差点掉在地上。 “王……王爷……” “她醒了吗?” “小……小姐刚起。”成喜结结巴巴地回答。 “嗯。” 周生辰径直走了进去。 时宜正在梳妆台前。 从铜镜里看到周生辰的身影,她的手一抖,差点把梳子给碰掉。 她想站起来行礼,却被周生辰按住了肩膀。 “坐着。” 他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 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还有几样精致的小菜。 “昨晚睡得好吗?”他随口问道。 时宜点了点头。 其实她睡得并不好,换了新地方,她有些认床。 半夜里,她总觉得窗外有人,但又不敢去看。 “以后早膳,我陪你一起用。”周生辰将粥碗推到她面前。 “!!!” 第204章 周生辰重生11 不只是时宜,连旁边伺候的丫鬟都惊呆了。 王爷……要陪小姐用早膳? 这……这待遇,别说是徒弟了,就算是亲生女儿也没这么宠的吧? 时宜更是受宠若惊,小手不停地摆着,示意不用。 “这是命令。” 他知道她初来乍到,肯定不习惯。 府里的将士们都是粗人,吃饭跟打仗一样,她肯定会不自在。 他必须亲自看着她吃东西。 上一世,她就因为思念他,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这一世,他绝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发生。 他要亲手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在周生辰的“监视”下,时宜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她吃得很慢,很安静。 周生辰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他看着她小小的嘴巴一张一合,看着她白皙的脸颊因为热气而泛起一丝红晕。 他觉得,这比他打赢任何一场胜仗,都要有成就感。 一碗粥见底,周生辰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 “多吃点。” 时宜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菜,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她能感觉到,师父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那视线,很专注,很……温柔。 温柔得让她心慌。 一顿早饭,在一种诡异又温馨的气氛中结束了。 周生辰没有离开的意思。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他带着时宜,来到了王府的演武场。 此时,晓誉、凤俏等人正在操练。 看到周生辰带着时宜过来,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师父!” “参见王爷!” 周生辰摆了摆手。 “你们继续。” 他拉着时宜,走到了一个箭靶前。 “想学吗?”他拿起一张小弓,递给时宜。 这张弓,是他特意命人连夜打造的。 弓身很轻,力道也小,正适合她这样的女孩子。 时宜看着那张弓,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 她点了点头。 “我教你。” 周生辰站在她身后,伸出双臂,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 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带着她一起拉开了弓弦。 “看着前面。” 他的胸膛,紧紧地贴着她的后背。 他的呼吸,就喷在她的耳畔。 时宜的身体,瞬间僵硬。 整个演武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士兵都停下了操练,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堪称惊世骇俗的一幕。 晓誉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凤俏手里的长枪,“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天呐! 她们看到了什么? 师父……竟然……竟然手把手地教小师妹射箭? 还……还抱在了一起?! 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离谱! 谢崇走到周生辰身后,看着他亲昵的动作,捻着胡须的手都在抖。 他觉得自己的胡子,迟早要被王爷给薅光了。 “王爷。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他不得不出声提醒。 周生辰仿佛没听到。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怀里的人身上。 “别分心。”他低声对时宜说,“感受风的方向。”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时宜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什么都感受不到。 第205章 周生辰重生12 只能感觉到身后那具身体传来的灼热温度,和耳边那让他心颤的呼吸。 “嗖——” 箭矢离弦而出。 毫无意外的脱靶了。 “不错,第一次能射出去,已经很好了。”周生辰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他松开手,从她身后退开。 时宜如蒙大赦,抱着那张小弓,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周生辰看着她红透了的耳朵,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他转身,看向一脸无奈的谢崇。 “军师,有事?” 谢崇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叹了口气:“王爷,中州那边有消息了。” 周生辰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去书房说。” 他看了一眼还僵在原地的时宜,声音又柔和了下来。 “你先在这里玩,或者回院子看书也行。” 说完,他便和谢崇一起,大步离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演武场的尽头,时宜才敢抬起头来。 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 心脏,还在“怦怦”地狂跳。 这个师父…… 真的,好奇怪。 书房内。 气氛凝重。 “说吧,有什么动静?”周生辰的语气冷了下来。 谢崇躬身,神情严肃:“王爷,我们安插在中州的眼线传来消息。昨日,皇上不知为何惹怒了太后,刘子行作为伴读被打了二十大板。” 刘子行。 上一世,就是这个刘子行,顶着太子的名头,暗地里却野心勃勃。 他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心机深沉,手段狠辣。 是他,一步步设计。 是他,巧言令色,骗取了漼氏的信任,最终娶了时宜。 也是他,在夺得帝位之后,毫不犹豫地对自己痛下杀手,逼得时宜殉情。 两世的仇恨,如同岩浆一般在周生辰的胸腔里翻滚、灼烧。 他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 这一世,刘子行还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是特意从宗室旁支里挑选出来的伴读。 他现在还没有展露任何獠牙,在所有人眼中,他只是一个聪明、懂事、甚至有些可怜的宗室子弟。 可周生辰知道,那张无害的面具下藏着的是一头怎样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被打了?原因呢?” “对外据说是皇上戏弄太傅,还忤逆太后,刘子行未尽到劝阻之责。”谢崇一五一十地汇报。 周生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上一世,他就是用这种方式,一步步博取了皇帝的同情和信任。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忠心耿耿、屡受欺压却忍辱负重的孤臣形象,暗中却在不断地积蓄力量,收买人心。 “陛下……事后可有安抚?”周生辰问。 “有。”谢崇点头,“陛下当晚便派人赏赐了金疮药,还命太医前往探视,并私下去探望。” “呵。”周生辰冷笑一声。 这正是刘子行想要的结果。 用自己的“委屈”,换来皇帝的“愧疚”和“赏识”。 这一步棋,走得和前世一模一样。 “军师,你觉得,这件事,仅仅是皇上顽劣那么简单吗?” 谢崇捻着胡须,沉吟片刻:“王爷的意思是……刘子行是故意的?” 第206章 周生辰重生13 “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有如此心机?”谢崇有些不敢相信。 “心机,从来不看年纪。军师,传令下去,让中州的眼线,从今天起,给我十二个时辰盯着刘子行。他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去了什么地方,我都要一清二楚。” 夜色降临,王府四周挂起了一盏盏灯笼。 成喜端着一碗燕窝粥,推开了时宜的房门。 “小姐,该用晚膳了……” 话音未落,她愣住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被褥整齐叠放在床上,书桌上那本《山海经》翻开着,压着一角宣纸,好像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成喜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她放下托盘,冲出房门,在院子里四处张望。 “小姐?小姐?” 没人应答。 海棠树的影子在风里晃动,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 成喜慌了。 成喜的额头开始冒冷汗。 小姐才来王府第一天,要是出了什么事…… 她不敢想下去。 她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直奔周生辰的书房。 书房里,烛火通明。 成喜冲进书房,连门都忘了敲。 “王爷!小姐不见了!” 周生辰正在批阅军报,闻言手中的笔停住了。 “什么时候的事?” “奴婢去送晚膳,房里就没人了。”成喜快哭出来了。 “奴婢找遍了院子,都没瞧见小姐的影儿。” “先别声张。”周生辰站起身。 他顿了顿,又补充:“你去东面找,我去西面。” 成喜愣住。 王爷亲自去找? 这待遇…… “还愣着做什么?”周生辰已经大步走出了书房。 成喜回过神,慌忙跟上。 夜风很凉。 周生辰走得很快,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回响。 他知道她在哪儿。 上一世,时宜也是这样。 来王府第一天,她就找到了藏书楼,一待就是大半夜。 藏书楼在王府最西侧,是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楼。 周生辰推开门。 里面果然亮着灯。 昏黄的烛火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书架旁的蒲团上,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看得入神。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看清来人是他,时宜慌忙站起来,书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她弯腰去捡,手忙脚乱的。 周生辰走过去,先她一步捡起了书。 《诗经注疏》。 他看了眼书名,又看了眼她。 “喜欢这个?” 时宜点头。 又摇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只是看到满屋子的书,就想进来。 进来了,就不想走。 “下次想来,跟成喜说一声。”周生辰把书递给她,“她找不到你,急坏了。” 时宜接过书,低着头,手指攥紧了书页。 她又做错了。 “不怪你。”周生辰看出她在想什么,“是我没交代清楚,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只要让人知道一声就行。” 时宜抬头看他。 烛火跳动,他的脸半明半暗。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怕吓到她。 “这里以后你可以常来。”周生辰环顾四周,“王府的藏书,你随便看。” 第207章 周生辰重生14 时宜又点了点头。 她想说谢谢。 可话到嘴边,发不出声。 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又疼又涩。 她只能用力地点头,一下又一下。 周生辰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上一世,她也是这样。 想说话,说不出。 急了,眼眶就红了。 后来,她终于能开口了。 第一句话,是叫他“师父”。 最后一句话,是在城楼上,她穿着那身刺眼的红嫁衣,看着城下的他,说:“周生辰,我来嫁你了,若有来世,换你先娶我可好。” 然后,她就跳了下去。 周生辰的眼眶突然热了。 他别过头,不想让她看到。 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一滴,两滴。 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时宜愣住了。 她看到师父的肩膀在抖。 看到他抬起手,飞快地抹了一把脸。 师父……哭了? 她慌了。 她做错了什么吗? 是因为她擅自跑来藏书楼?还是因为她让成喜担心了? 时宜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道歉。 可她说不出话。 她只能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 她踮起脚,把手帕递到周生辰面前。 周生辰转过身。 看到她举着手帕,小脸上全是紧张和不安。 他的心又疼又软。 “我没事。”他接过手帕,声音有些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时宜歪着头看他。 她不信。 师父明明就是哭了。 可她不敢问。 她只能继续把手帕往他手里塞,示意他擦一擦。 周生辰低头看着那块手帕。 上面的小兔子,绣得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出自新手。 他拿着手帕,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 “谢谢。” 时宜摇头。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然后做了个“哭”的动作。 意思是:你哭了? 周生辰看懂了。 他蹲下身,和她平视。 他认真地说:“别担心。” 时宜还是不信。 她咬着嘴唇,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周生辰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不能太亲近。 会吓到她。 “我以前……”他斟酌着用词,“有个很重要的人,我没能保护好她。” 时宜睁大了眼睛。 “所以看到你,我就会想起她。”周生辰的声音很轻,“想起那些遗憾。” 时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师父说的“重要的人”是谁。 但她知道,那一定是个让师父很难过的人。 她又把手帕往他手里塞了塞。 意思是:你留着吧。 周生辰握住了那块手帕。 “我收下了。” 时宜这才松了口气。 她弯腰,捡起地上那本《诗经注疏》,抱在怀里。 然后,她指了指门外,又指了指自己。 意思是:我该回去了。 “嗯,我送你。”周生辰站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藏书楼。 夜色浓重,月亮躲在云后,只露出一点微弱的光。 回廊上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影子在地上乱窜。 时宜走得很慢,不时回头看他。 周生辰就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刚好能护住她。 第208章 周生辰重生15 走到她院子门口,成喜已经等在那儿了。 看到时宜平安回来,她眼泪都下来了。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奴婢都快急死了!” 时宜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行了,人找到就好。”周生辰摆摆手,“以后她想去哪儿,你跟着就是。” 成喜愣了愣,忙点头:“是,王爷。” 周生辰又看向时宜:“早点歇息。” 时宜乖乖点头。 她看着他转身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又追了两步。 周生辰回头。 时宜从怀里掏出那本《诗经注疏》,递给他。 周生辰笑了:“你看吧,不用还。” 她站在院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手里的书沉甸甸的。 成喜在旁边小声说:“小姐,王爷对您可真好。” 时宜低头看书,没接话。 她说不出来。 第二天一早,周生辰又提着食盒来了。 这次他没进屋,只是站在院门口,等成喜把时宜叫出来。 “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他说完就走,时宜跟在后面,小跑着才能追上他的步子。 两人穿过几道回廊,走到王府最西侧。 藏书楼。 周生辰停在门口,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 时宜愣了。 昨晚她进藏书楼,门是虚掩的,她以为是有人忘了锁。 周生辰把钥匙递给她:“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了。” 时宜摆手,不敢接。 “拿着。”周生辰直接把钥匙塞进她手里,“想来就来,不用跟任何人报备。” 时宜捏着那串钥匙,手心被硌得有点疼。 她抬头看他。 周生辰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很轻:“你喜欢看书,这里的书,都是你的。” 时宜的鼻子突然酸了。 时宜用力点头,把钥匙紧紧攥在手里。 周生辰看她这副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转身推开藏书楼的门:“进来吧,我带你看看。” 藏书楼一共三层。 一楼是经史子集,二楼是诗词歌赋,三楼是兵法和游记。 周生辰带着她一层一层地走。 “这些书,你想看哪本就看哪本。看完了随便放,不用收拾,会有人整理。” 他说话的时候,时宜就跟在他身后,小手摸过书架上的书脊。 有些书很新,有些书很旧。 有些书的封面已经磨损了,看得出来被人翻过很多次。 时宜停在一本《左传》前面。 这本书很旧,书页都泛黄了。 周生辰看到她停下,也跟着停下:“想看这本?” 时宜点头。 周生辰伸手把书抽出来,递给她:“这本是我小时候看的。” 时宜接过书,翻开第一页。 页脚有一行小字:周生辰。 字迹很稚嫩,但笔画工整。 时宜抬头看他。 周生辰笑了:“那时候我父王逼着我读书,我不爱读,就在书上乱写。” 时宜继续往后翻。 书页上到处都是批注。 有些是正经的注释,有些是胡乱画的小人。 时宜看着那些小人,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周生辰看她笑,心里跟着一松。 “喜欢就拿回去看。”周生辰说,“这里的书,你都可以拿回去。” 第209章 周生辰重生16 时宜摇头。 她小心翼翼地把书放回原位,然后指了指藏书楼。 意思是:我想在这里看。 周生辰懂了:“也行。那你在这里看,我去处理点事。晚点来接你。” 时宜点头。 周生辰转身要走,又停下:“饿了就让人送吃的过来,别饿着自己。” 时宜又点头。 周生辰这才离开。 他走出藏书楼,脚步却没停。 他绕到藏书楼后面,那里有个小窗户,正对着一楼的书架。 他站在窗外,透过窗户看里面。 时宜已经坐在蒲团上,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 阳光从窗户透进来,落在她身上。 她的侧脸很白,睫毛很长。 周生辰就这么站着,看了很久。 直到谢崇找过来。 “王爷,您在这儿做什么?” 周生辰收回视线:“没什么。走吧。” 谢崇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藏书楼。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王爷把藏书楼的钥匙给了那小姑娘。 整个王府,除了王爷自己,谁也没碰过那串钥匙。 可现在,王爷把钥匙给了一个才来第二天的小姑娘。 谢崇捻着胡子,心里叹气。 接下来的日子,时宜几乎天天泡在藏书楼。 她早上起来,用过早膳,就抱着书去藏书楼。 中午成喜送饭过来,她就在藏书楼里吃。 吃完继续看书。 一直看到天黑,周生辰来接她,她才肯回去。 周生辰也不催她。 他每天都会来接她,风雨无阻。 有时候来得早,就站在窗外看她。 有时候来得晚,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时宜也慢慢习惯了他的存在。 她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紧张,也不再害怕他突然出现。 她甚至会在看到他的时候,主动走过去。 虽然还是不说话,但会冲他点点头。 周生辰觉得,这就够了。 他不急。 他有的是时间。 这一世,他不会再让她等。 这一世,他要陪着她。 转眼半个月过去。 时宜已经把藏书楼一楼的书看了小半。 她看书很快,但也很仔细。 每本书都会认真地翻完,有些地方还会反复看。 周生辰发现,她喜欢看史书。 尤其是那些记载战争的篇章。 她会看得很专注,连他走到身边都不知道。 这天,周生辰又来接她。 他推开藏书楼的门,却发现她不在一楼。 他往二楼走。 二楼也没人。 他继续往三楼走。 三楼的门虚掩着。 周生辰推开门,看到时宜坐在窗边。 她手里捧着一本兵书,看得入神。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她身上。 她的头发有些乱,脸上还沾了点灰。 周生辰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时宜这才发现他来了。 她慌忙站起来,书掉在地上。 周生辰捡起书,看了眼书名:《孙子兵法》。 他笑了:“喜欢这个?” 时宜点头。 周生辰把书递给她:“那我教你。” 时宜愣了。 周生辰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下。” 时宜犹豫了一下,坐下了。 周生辰翻开书,指着其中一段:“这里说的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意思是,了解自己,了解敌人,打仗就不会输。” 第210章 周生辰重生17 时宜认真地听着。 周生辰继续说:“但这句话,很多人都理解错了。” 时宜疑惑地看他。 周生辰的手指在书页上点了点:“知己知彼,不是说你要去打探敌人的情报。而是说,你要了解敌人的想法,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他的目的是什么。” “只有知道了他的目的,你才能预判他的下一步。” “只有预判了他的下一步,你才能提前布局。” “这才是‘知彼’的真正含义。” 时宜听得很认真。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全是求知的渴望。 周生辰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又软又疼。 上一世,他也是这样教她的。 那时候她已经能说话了,会问他很多问题。 她问他:“师父,如果敌人也知道你的想法呢?” 他说:“那就比谁更了解对方。” 她又问:“如果两个人都很了解对方呢?” 他笑了:“那就比谁更狠。” 周生辰回过神,发现时宜正盯着他看。 她的眼睛里有担忧。 周生辰笑了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周生辰看着她认真的小脸,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时宜愣住了。 周生辰的手很快就收回去了。 他站起身:“走吧,该回去了。” 时宜抱着书,跟在他身后。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 师父的手,很温暖。 从那天起,周生辰开始教她兵法。 每天晚上,他都会来藏书楼,陪她看一会儿书。 然后给她讲书里的内容。 时宜学得很快。 她虽然不说话,但会用笔写字。 有时候她会把自己的想法写在纸上,递给周生辰看。 周生辰每次看到她写的字,都会认真地看完,然后给她讲解。 有时候她写的想法很幼稚,周生辰也不会笑话她。 他只会耐心地告诉她,哪里对,哪里不对,为什么不对。 时宜慢慢发现,师父跟传说中的不一样。 传说中的小南辰王,杀伐果断,冷血无情。 可她的师父,很温柔。 他会在她看书的时候,给她披上外衣。 会在她忘记吃饭的时候,亲自端着饭碗喂她。 会在她看书看到半夜的时候,抱着她回房间。 时宜有时候会想,师父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她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她什么都做不了。 可师父却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藏书楼的钥匙,王府的兵书,还有他的时间。 时宜不懂。 但她知道,她很喜欢现在的日子。 喜欢每天在藏书楼里看书。 喜欢师父来接她的时候,会站在门口等她。 喜欢师父给她讲兵法的时候,那种认真的表情。 她甚至开始期待,每天晚上师父来藏书楼的时间。 这天一早,时宜刚翻开《孙子兵法》,院门外就传来一阵喧闹。 成喜慌慌张张跑进来,脸都白了:“小姐,宫里来人了!” 时宜手里的书差点掉了。 宫里? 她这才来王府不到一个月,宫里怎么会派人来找她? 成喜压低声音:“说是太后的意思,要给您画像,送入东宫。” 时宜脑子嗡的一声。 东宫。 第211章 周生辰重生18 时宜跟着成喜到了前厅。 厅里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太监,一脸谄媚。另一个是画师,低眉顺眼,手里抱着画卷。 周生辰坐在主位上,脸色黑得吓人。 时宜进门的时候,那太监正笑眯眯地说话:“王爷,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奴才也是奉命行事。您看,就让奴才把时姑娘的画像带回去,也好给太后娘娘交差。” 周生辰没说话。 他的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指节发白。 时宜看着他,心里莫名发慌。 师父这副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太监还在说:“时姑娘这般模样,太后娘娘看了定是喜欢。东宫那边也等着呢,您看……” “她身子不舒坦。”周生辰开口了 太监愣了:“这……” “听不懂人话?”周生辰抬眼看他,“身子不舒坦,不方便画像。” 太监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偷偷瞄了周生辰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可……可这是太后的意思……” “本王说了,她身子不舒坦。”周生辰站起来,“太后娘娘那边,本王会解释。” 太监的腿都软了。 他哪里敢让小南辰王亲自解释? 那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太后,时宜不想画像吗? “王爷,奴才只是个传话的,您看……” “滚。”周生辰的声音更冷了。 太监吓得一哆嗦,拉着画师就往外跑。 跑到门口,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啃泥。 厅里安静下来。 时宜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问,师父为什么要把人赶走。 可她说不出话。 周生辰转过身,看到她的表情,脸色缓和了一些。 “别怕,没事了。” 时宜咬着嘴唇,手攥紧了衣角。 “你回去歇着,今天不用去藏书楼了。” 时宜摇头。 她想去。 周生辰看着她固执的小脸,叹了口气:“那去吧,我等会儿来找你。” 时宜点头,转身要走。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周生辰还站在那里,脸色阴沉得吓人。 成喜拉着她走了。 等人走远了,谢崇才从侧门进来。 “王爷,这事……” “太后想做什么,本王清楚。”周生辰的声音冷得像冰。 谢崇捻着胡子,没接话。 上一世,时宜的画像就是这样被送进宫的。 刘子行看到画像,起了心思。 他以为自己能护她一世周全,给她最好的归宿。 他甚至觉得,嫁入东宫,总比嫁给别人强。 起码,皇家护得住她。 可他错了。 他错得离谱。 周生辰闭了闭眼。 这一世,他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 “军师,传令下去。” “王爷请说。” “从今天起,时宜的所有消息,都不许外传。谁敢传出去,杀。” 谢崇的手一抖。 他知道王爷不是在开玩笑。 “是。” 周生辰没再说话。 他转身走出前厅,往藏书楼的方向去了。 时宜坐在藏书楼里,手里拿着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 太后要给她画像,送入东宫。 还有师父,师父为什么那么生气? 第212章 周生辰重生19 她想不明白。 脚步声传来。 时宜抬头,看到周生辰推门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木盒。 “给你的。” 周生辰把木盒放在她面前。 时宜疑惑地看着他。 周生辰示意她打开。 时宜伸手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支笔。 不,是一整套笔。 大大小小十几支,笔杆是紫檀木的,笔锋是上好的狼毫。 “你喜欢写字,这套笔给你。” 时宜愣住了。 她拿起其中一支笔,指尖在笔杆上摩挲。 笔杆很光滑,摸上去温润。 她抬头看周生辰。 周生辰笑了:“喜欢吗?” 时宜用力点头。 她太喜欢了。 时宜的鼻子突然酸了。 她低下头,怕周生辰看到自己红了的眼眶。 周生辰看着她低着头的样子,心里又疼又软。 他知道她喜欢。 周生辰把木盒递到时宜手里,转身就走了。 时宜捧着那套笔,愣在原地。 等她反应过来,周生辰已经走远了。 回到房间,时宜低头看着手里的笔,心里堵得慌。 成喜端着点心进来,看到她呆坐着,忙放下托盘:“小姐,怎么了?” 时宜摇头。 成喜叹了口气:“王爷今儿个心情不好,小姐别多想。” 时宜还是摇头。 她不是多想,她是担心。 师父为什么要赶走宫里来的人?太后要给她画像,送去东宫,这是坏事吗? 时宜想不明白。 她只知道,师父生气了。 很生气。 成喜把点心摆好,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时宜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等成喜走了,时宜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师父为什么生气? 写完,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最后,她把纸揉成一团,扔进了纸篓。 那天之后,周生辰很少离开王府。 他把大部分军务都交给了谢崇处理,自己每天就是陪着时宜看书、练字、学兵法。 时宜有时候会觉得不安。 她写在纸上:师父,军务要紧,您不必天天陪我。 周生辰看完,把纸揉成一团,扔进了纸篓。 “军务没有你要紧。”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那些军务真的不值一提。 可时宜知道,师父是小南辰王,手握重兵,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多得数不清。 她心里愧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周生辰看出她在想什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就安心看书。” 周生辰的手停在她头上,停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来。 他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说:“再过几天是你的生辰。” 时宜愣了。 “想要什么?”周生辰问。 时宜摇头,她什么都不想要。 周生辰笑了:“那我给你准备个惊喜。” 时宜歪着头看他,不明白师父说的惊喜是什么。 周生辰没再说话,只是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 他想起上一世,时宜的生辰。 每一次,时宜的生辰他都用捷报当做礼物,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前线,时宜都是一个人过生辰。 这一世,他不会再错过。 半个月转眼就到了。 时宜的生辰那天,天刚亮,周生辰就来了。 第213章 周生辰20 他站在院门外,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成喜推开门,看到周生辰站在院外,吓了一跳。 “王爷,这么早?” 周生辰没答话,只是看向屋里:“她醒了吗?” “还没呢,小姐昨晚看书看到很晚。”成喜说着,又压低声音,“奴婢这就去叫小姐起来。” “不用。”周生辰抬手制止,“让她多睡会儿。” 他转身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把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 成喜看着那个盒子,好奇得不行,又不敢问。 她只能退到一边,小声说:“奴婢去给小姐热粥。” 周生辰点头。 院子里安静下来。 海棠树的叶子在晨风里沙沙作响。 周生辰坐在石桌旁,手指在盒子上轻轻敲着。 屋里传来动静。 周生辰抬头,看到时宜推开门走出来。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看到他坐在院子里,她愣了一下。 周生辰站起来:“醒了?” 时宜点头。 她走到石桌旁,看到桌上的盒子,又看了看他。 周生辰把盒子推到她面前:“生辰快乐。” 时宜的手停在半空。 她没想到师父会记得她的生辰。 周生辰看她不动,直接帮她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套衣裳。 不是什么华丽的料子,颜色是淡青色的,上面绣着几朵小花。 时宜盯着那套衣裳,半天没动。 “试试?”周生辰问。 时宜抬头看他,眼眶红了。 周生辰的心一紧:“不喜欢?” 时宜拼命摇头。 她喜欢。 太喜欢了。 周生辰看着她红了的眼眶,伸手想给她擦眼泪,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去换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时宜抱着盒子进了屋。 成喜跟进去帮她换衣裳。那套衣裳大小正合适,像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 “小姐,王爷对您可真好。”成喜一边帮她系腰带,一边感叹。 “这衣裳一看就是王爷亲自挑的,连绣的花都是小姐喜欢的。” 时宜低头看着衣裳上的海棠花,心里暖得发烫。 换好衣裳,时宜跟着周生辰出了王府。 马车在城外停下。 周生辰先下车,然后伸手扶她。 时宜的手刚碰到他的手,就被他握住了。 他的手很大,把她的手整个包住。 她想抽回来,周生辰却没松开。 “小心。”他扶着她下了马车。 时宜站稳后,他才松开手。 前面是一片空地。 空地上站满了人。 全是士兵。 周生辰拉着她往前走:“别怕,他们是我的兵。” 士兵们看到周生辰,齐刷刷地跪下:“参见王爷!” 声音震天。 时宜被吓得往周生辰身后躲。 周生辰护着她,对士兵们说:“都起来。” 士兵们站起来,但没人敢抬头看。 周生辰拉着时宜走到队伍前面,转身看着那些士兵。 “今天把你们叫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们。”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砸在人心里,“这是本王的徒弟,时宜。” 士兵们抬头,看向时宜。 时宜被这么多人盯着,手心都出汗了。 第214章 周生辰重生21 周生辰松开她的手,走到队伍前面:“今天是十一的生辰,本王带她来见见你们。你们操练一遍,让她看看。” 晓誉立刻应声:“是!” 士兵们开始操练。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喊声震天。 时宜看得目不转睛。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这些士兵,每一个都是精兵。 他们的眼里没有畏惧,只有战意。 周生辰站在她身边,低声说:“这些人,都是本王一手带出来的。” 时宜抬头看他。 周生辰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骄傲。 “他们跟着本王,从来没打过败仗。” 时宜点头。 她知道。 师父是小南辰王,战无不胜。 …… 时宜的目光追随着他们有力的动作,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好奇。 “怎么,想学吗?”周生辰不知何时走到身旁,语带笑意。 时宜猛地回神,连忙摇头。 “别怕,我不是在逼你。”周生辰坐到她身边,语气温和。 “想不想亲自试试?只是玩玩,不会勉强你学武。” 时宜咬着嘴唇,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 周生辰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即站起身:“来吧,我教你。” 他牵起时宜的手,领着她走下楼梯。 时宜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生怕踩空摔倒。 来到练武场,周生辰拿起一柄长剑,递给时宜。 时宜犹豫着要不要接过,周生辰会意,将剑柄塞进她手心。 “别怕,这剑很轻。”他说着,扶正时宜的手腕,“双手握住,手肘别太高,腰部挺直。” 时宜照着他的指示调整姿势。长剑在她手中轻飘飘的,仿佛只是根木棍。 “很好。”周生辰点头赞许,“现在,学我的动作。” 他侧身而立,双手执剑平举过顶,姿态从容潇洒。时宜睁大了眼,急忙模仿他的样子。 两人就这样对练起来。周生辰耐心指导,时宜专注学习。偶尔她会笨手笨脚地打乱步伐,周生辰便会上前纠正她的姿势。 他的手掌有力而温暖,每次触碰到她的手臂,她的心都会猛地一颤。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 一支火把被点亮,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够了,今天就到这里。” 时宜也放下剑,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汗。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因长时间握剑而微微泛红。 师父温和的面容浮现在脑海,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这一刻,她很高兴。 宫里那边因为周生辰这次发火,已经乱成一锅粥。 太后摔了三个茶盏,骂了半个时辰。 “反了!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他护成这样!” 跪在地上的太监大气不敢出,额头抵着地砖,冷汗顺着脖子往下淌。 “娘娘息怒,王爷说了,姑娘身子不舒坦……” “身子不舒坦?哀家看他是想反了!” 旁边的嬷嬷忙劝:“娘娘,王爷手握重兵,这事……还是从长计议。” 太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 她知道,小南辰王不是能轻易拿捏的人。 可她不甘心。 太后坐在软榻上,手指敲着扶手,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周生辰,你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第215章 周生辰重生22 王府。 周生辰根本不在乎宫里那些人怎么想。 他只知道,这一世,他不会让时宜再走上一世的老路。 “王爷。”谢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周生辰抬头:“说。” “中州那边传来消息,北狄又在边境闹事。” 周生辰的眼神冷了下来。 “多少人?” “三千骑兵,烧了两个村子。” 周生辰站起身:“集结兵马,三天后出征。” 谢崇愣了:“王爷,这次您亲自去?” “嗯。” 谢崇捻着胡子,欲言又止。 周生辰看出他在想什么:“你想说什么?” “王爷,漼姑娘那边……” “我会安排好。”周生辰打断他,“这次出征,半个月就能回来。” 谢崇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知道王爷的脾气。 决定了的事,谁也劝不动。 周生辰走出书房,直奔藏书楼。 时宜正坐在窗边看书。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到是他,脸上露出笑容。 周生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在看什么?” 时宜把书递给他。 《左传》。 周生辰翻了翻,又递回去。 “我要出趟远门。” 时宜的手一顿。 她抬头看他,眼里全是不解。 周生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北边有些事,我得去处理。” 时宜咬着嘴唇,手攥紧了书页。 她想问,要去多久。 可她说不出话。 周生辰看出她在想什么:“半个月,很快就回来。” 时宜点头。 可她的眼眶红了。 周生辰的心一紧。 他伸手,想给她擦眼泪,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别哭,我很快就回来。” 时宜拼命点头,眼泪却掉了下来。 周生辰看着她哭,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他站起身,转过身去。 “这几天你好好待在王府,哪儿都别去。” 时宜擦了擦眼泪,又点头。 周生辰没再说话,大步走出了藏书楼。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 他想回头看她一眼。 可他没有。 他怕自己一回头,就舍不得走了。 三天后,周生辰带着三万兵马出征。 时宜站在王府门口,看着他上马。 他穿着一身黑色战甲,背着长剑,整个人透着一股杀气。 可他回头看她的时候,眼神又变得很温柔。 “等我回来。” 时宜点头。 她看着他策马离开,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才转身回了王府。 成喜跟在她身后,小声说:“小姐,王爷很快就回来了。” 时宜没说话。 她回到房间,坐在窗边,望着远方。 师父说,半个月就回来。 她会等他。 北境。 周生辰带着兵马,日夜兼程,五天就到了边境。 北狄的骑兵还在边境闹事。 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周生辰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的狼烟,眼神冷得吓人。 “传令下去,明日出击。” 晓誉应声:“是!” 第二天一早,周生辰亲自带兵出城。 北狄的骑兵看到他们,立刻调转马头,想要逃跑。 可他们哪里跑得过周生辰的兵马。 不到一个时辰,三千骑兵全军覆没。 周生辰站在战场上,战甲上沾满了血。 他抬头看向远方,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打扫战场,准备回城。” 晓誉愣了:“王爷,咱们不继续追击?” “不用。”周生辰转身上马,“杀鸡儆猴,够了。” 晓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她跟了师父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王爷打仗这么快。 以前师父出征,少说也要一两个月。 这次……五天到边境,一天灭敌,第七天就准备回城了。 第216章 周生辰重生23 晓誉突然明白了什么。 王爷这是急着回去。 周生辰策马回城,脑子里全是时宜的脸。 她哭的时候,眼眶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他想她了。 很想。 可他不能表现出来。 他是小南辰王,不能在士兵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 回到营帐,周生辰脱下战甲,坐在案前。 他拿出纸笔,想给时宜写封信。 可提起笔,又不知道该写什么。 写了又有什么用? 周生辰放下笔,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脑子里又浮现出她的脸。 她在藏书楼里看书的样子。 她冲他笑的样子。 她哭的样子。 周生辰突然睁开眼。 他站起身,走出营帐。 “晓誉!” 晓誉跑过来:“师父!” “明天一早,拔营回京。” 晓誉愣住:“这么快?” “嗯。”周生辰没解释,转身回了营帐。 晓誉站在原地,挠了挠头。 王爷这次出征,真是奇怪得很。 第二天一早,大军拔营。 士兵们累得够呛,可没人敢抱怨。 王爷的脸色太吓人了。 谁敢多嘴,怕是要掉脑袋。 第七天傍晚,大军终于到了西州。 周生辰没回军营,直接策马回了王府。 他翻身下马,大步走进王府。 “时宜呢?” 成喜正在院子里浇花,看到他回来,吓了一跳。 “王爷?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人呢?”周生辰又问了一遍。 “小姐在藏书楼。” 周生辰转身就走。 藏书楼里,时宜正坐在窗边看书。 她这几天都在看兵书。 师父说,半个月就回来。 可她等了十二天了,还没见到他。 她有些担心。 师父会不会出事? 会不会受伤? 时宜越想越不安,手里的书都看不进去了。 脚步声传来。 时宜抬头,看到周生辰推门进来。 她愣了一下,然后猛地站起来,书掉在地上。 周生辰走过去,在她面前停下。 “我回来了。” 时宜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别哭,我不是回来了吗?” 时宜哭得更凶了。 她这些天担心死了。 周生辰抱着她,心里又疼又软。 他低头,在她耳边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时宜摇头。 她不怪他。 她只是太想他了。 周生辰抱着她,站了很久。 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停下,他才松开手。 “饿了吗?” 时宜点头。 周生辰笑了:“走,我带你去吃饭。”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藏书楼。 夜色已经降临,月亮挂在天上,洒下一片清辉。 时宜走在他身边,手被他牵着。 她抬头看他。 师父的脸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 可他的眼里,全是温柔。 时宜的心突然很安定。 师父回来了。 他没事。 这就够了。 周生辰回来的第二天,时宜照常去了藏书楼。 她捧着《孙子兵法》,翻到昨天看的那一页,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脑子里全是昨晚的事。 师父抱她的时候,她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很淡,但她闻到了。 时宜放下书,走到窗边。 院子里的海棠开得正好,风一吹,花瓣落了一地。 她盯着那些花瓣,突然想起一件事。 爹爹走的那天,漫天的大雪。 时宜的手攥紧了窗棂。 她不想哭,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在想什么?” 周生辰的声音突然响起。 时宜吓了一跳,慌忙擦眼泪。 周生辰走过来,在她身边站定。他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 两人就这么站着,谁也没开口。 第217章 周生辰重生24 时宜收回思绪,手松开窗棂。 “爹爹走的时候,”周生辰突然开口,“你几岁?” 时宜愣了。 她没想到师父会问这个。 周生辰转过身,看着她:“七岁?” 时宜点头。 “那年冬天很冷。”周生辰的声音很轻。 时宜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周生辰伸手,给她擦眼泪。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时宜摇头。 她不想哭。 爹爹临走前说,要坚强。 可她做不到。 周生辰看着她强忍眼泪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酸。 他蹲下身,和她平视。 “你知道吗?哭不是软弱。” 时宜咬着嘴唇,不说话。 “憋在心里才是,你爹爹走了,你一直憋着,是不是?” 时宜的眼泪终于绷不住了。 她哭得肩膀发抖,捂着脸,发不出声音。 周生辰没动。 他就这么看着她哭,等她哭够了。 时宜哭了很久。 等她停下来,眼睛都肿了。 周生辰从袖子里掏出帕子,递给她。 时宜接过,擦了擦眼泪。 “好点了?” 时宜点头。 周生辰站起来,走到桌边坐下。 “过来。” 时宜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周生辰看着她,问:“你爹爹走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 时宜的手攥紧了帕子。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周生辰没催她,就这么等着。 时宜低着头,手指在帕子上一下一下地摩挲。 很久之后,她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爹爹说,要我坚强。” 周生辰看完,把纸推回去。 “然后呢?” 时宜又写:“爹爹说,不要哭。” 周生辰盯着那行字,半天没说话。 时宜以为他生气了,连忙又写: “我做不到。” “为什么要做到?”周生辰突然问。 时宜愣住。 “你爹爹走了,你为什么不能哭?一个孩子,失去了爹爹,为什么要坚强?” 时宜的手停在半空,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知道坚强是什么吗?”周生辰问。 时宜摇头。 “坚强不是不哭,”周生辰说,“是哭完了,还能站起来。” 时宜的眼眶又红了。 周生辰继续说:“你爹爹让你坚强,不是让你憋着。是让你该哭的时候哭,该笑的时候笑。” 时宜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这几年,”周生辰看着她,“一直憋着,是不是?” 时宜点头。 “所以你不说话了。” 时宜的身子一僵。 周生辰叹了口气:“你不是不会说话,是不敢说。” 时宜低下头,师父说得对。 她不是不会说,是不敢。 从爹爹走了那天起,她就不敢说话了。 她怕一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 她怕别人看到她哭,会说她不坚强。 所以她憋着,一直憋着。 憋到后来,真的说不出话了。 周生辰看着她低着头的样子,心里难受得不行。 他知道她心里有结。 上一世,这个结跟了她半辈子。 这一世,他不会再让她这么憋着。 “你试试。”周生辰说。 时宜抬头看他。 “叫我一声。” 时宜的手攥紧了。 她想叫。 可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别急。”周生辰的声音很温柔,“慢慢来。” 第218章 周生辰重生25 时宜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时宜急得眼泪又掉了下来。 周生辰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蹲下身。 “别急,我陪着你。” 他没有再逼她,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那天之后,周生辰再也没有提过让她开口说话的事。 可那句“我陪着你”,却像一颗种子,落在了时宜荒芜的心田里。 她知道,师父没有放弃她。 他也从来没有觉得她是个累赘。 从那天起,时宜的心里多了一个秘密。 成喜都不知道。 夜深人静,她会一个人坐在铜镜前,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自己嘴唇的形状。 她张开嘴,喉咙里却像是被棉花堵死,只能发出一阵阵无声的抽气。 挫败感如潮水般涌来。 她想起爹爹的话,要坚强。 可师父又说,坚强是哭完了还能站起来。 她胡乱地抹掉眼泪,看着镜子里那个哭得通红的自己,深吸一口气,再次张开了嘴。 “啊——” 一个极其嘶哑、难听的音节,从她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声音又小又破,几乎听不见。 可时宜却愣住了。 她发出了声音。 从那一天起,练习说话成了她每天的必修课。 她不敢让任何人发现。 白日里,她和往常一样,去藏书楼看书、练字。 可捧着书卷的指尖,却总会无意识地在书页上临摹着那两个字的笔画。 师父。 她会在心里默念千万遍。 有时候周生辰会突然走进来,她猛地回神,生怕被他看出端倪。 周生辰只是如常地走到她身边,或是陪她看书,或是指点她的书法,从未问过她在想什么。 可他越是这样,时宜就越想快点,再快一点。 她想亲口叫他一声。 夏日的午后,蝉鸣聒噪。 成喜在屋里打盹。 时宜一个人跑到院子里的海棠树下,那里最是僻静。 她对着满树的绿叶,一遍又一遍地练习。 “师……师……” 那个音节对她来说,难如登天。 每次都只能发出一个含糊的“shi”,后面的音怎么也带不出来。 她的额头急出了细汗,喉咙也因为反复的摩擦而火辣辣地疼。 她有些泄气,蹲下身,抱住膝盖。 风吹过,一片海棠叶落在她的脚边。 她想起师父带她去看三军操练的场景,想起他为她赶走宫里来人的背影,想起他蹲下身,温柔地告诉她“我陪着你”。 心底又涌起一股力量。 她站起来继续练习。 秋天的时候,她的发音已经清晰了很多。 虽然声音依旧很小,还带着些微的沙哑,但已经能完整地念出那两个字了。 “师父。” 她对着池塘里的锦鲤,轻轻地唤。 声音小得几乎要被风吹散,可水里的鱼儿仿佛听到了,摆着尾巴朝她游了过来。 时宜忍不住笑了。 她想,师父听到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他会开心吗? 日子一天天过去,西州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天气冷了,周生辰怕她冻着,不许她再去藏书楼,让她待在自己书房里看书。 他的书房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 时宜就坐在离他书案不远的小几后面,安安静静的看书。 周生辰在处理军务,偶尔抬头,就能看到她恬静的侧脸。 第219章 周生辰重生26 他不知道,那个安安静静的小姑娘,正把给他准备的惊喜,在心里演练了千百遍。 这天,谢崇来书房议事。 “王爷,再过几日,就是您的生辰了。” 周生辰批阅着军报,头也没抬:“不过一个日子,不必铺张。” “话是这么说,但将士们都记着呢。”谢崇捻着胡子,“都想着给王爷您庆贺庆贺。” 周生辰的笔一顿。 他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时宜。 小姑娘正捧着一卷书,看得认真,似乎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周生辰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 “知道了,你看着安排吧,简单些就好。” “是。” 谢崇走后,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时宜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师父的生辰。 她该送什么礼物? 师父什么都不缺。他送了她名贵的笔墨,为她定制合身的衣裳,把她护在羽翼之下,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安心和温暖。 她能送什么呢? 时宜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心里有些发愁。 她想了很久,最后,轻轻抚上自己的喉咙。 她有一个礼物。 一个准备了很久很久的礼物。 只是……她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万一到时候,她还是叫不出来怎么办? 时宜的心里七上八下,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周生辰生辰那天,王府里比往日热闹了些。 但周生辰本人却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就去了军营。 时宜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成喜看她坐立不安,还以为她身子不舒服。 “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时宜摇头,在纸上写: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王爷啊,估计要晚上了吧。军师和将军们都在军营里给王爷庆贺呢。” 成喜一边说,一边给她整理衣领:“小姐,您今天穿这身真好看。” 时宜低头看了看。 是那件淡青色的衣裳,师父送她的生辰礼物。 她特意穿上的。 可他不在。 一直等到月上中天,周生辰才回来。 他身上带着一股酒气,但步子很稳。 谢崇和晓誉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一堆盒子,都是将士们送的贺礼。 “都拿下去。”周生辰摆了摆手,径直往书房走。 他推开书房的门,愣了一下。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一道纤细的身影上。 时宜坐在小几后面,似乎是等他等得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 周生辰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他没有叫醒她,只是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静静的看着她。 她睡得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周生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伸出手,想抚平她蹙起的眉,指尖快要碰到她的时候,又停住了。 时宜动了一下,醒了。 她睁开眼,看到坐在对面的周生辰,还有些迷糊。 “师父?” 她在心里唤了一声,随即清醒过来。 她猛地站起来,因为起得太急,膝盖撞到了小几,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慢点。” 时宜顾不上疼,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第220章 周生辰重生27 她看到他脸上的疲惫,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今天一定很累吧。 周生辰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以为是自己吓到她了。 “我吵醒你了?” 时宜摇头。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香囊,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 香囊是她亲手绣的,针脚有些笨拙,上面是一朵小小的海棠花。 周生辰看着那个香囊,没有立刻接。 他知道,她想送他礼物。 “这是……给我的?” 时宜用力点头。 周生辰接过来,放在鼻尖闻了闻,是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有安神的作用。 “你有心了。”他把香囊收进怀里。 时宜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松了口气。 她以为,这样就算结束了。 可她的双脚怎么也迈不开。 那个准备了几个月的礼物,还没有送出去。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是要蹦出来一样。 就是现在。 错过了今天,就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了。 周生辰见她站着不动,脸上还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表情,有些不解。 “还有事?” 时宜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怎么会这样? 明明练习了那么多次!明明已经可以很清晰地叫出来了! 为什么偏偏在他面前,又不行了?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周生辰看到她要哭的样子,心里一紧,站了起来。 “怎么了?” 他朝她走近一步。 时宜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想哭,她想说话!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里的担忧和关切,脑子里一片空白。 “师……” 一个破碎的,几乎听不见的音节,从她颤抖的嘴唇里溢了出来。 周生辰的脚步顿住了,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幻觉吗?因为喝了酒? 时宜看到他没有反应,心里更急了。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用疼痛来逼迫自己。 她再次张开嘴,这一次用尽了她积攒了数年的所有勇气。 “师父。” 周生辰手里的军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时宜被他的反应吓到了。 他……是不是不喜欢? “师父……” 她又叫了一声,委屈又无助。 周生辰终于动了。 他猛地跨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他的力气很大,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时宜的脸埋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 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和淡淡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将她完全包裹。 她有些喘不过气,但没有挣扎。 她能感觉到,抱着她的这个人在发抖。 战无不胜的小南辰王,竟然在发抖。 “再说一遍。” 时宜愣了一下,仰起脸。 借着月光,她看到他的眼眶红得吓人。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疼。 “师父。” “生辰……安康。” 他等了太久了。 这是他两辈子的执念。 如今,终于圆满了。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松开她,双手却依旧扶着她的肩膀。 他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看着她。 “时宜…我很高兴。” 时宜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心里的酸涩和喜悦交织在一起。 她终于,把这份最好的礼物,送给了他。 第221章 周生辰重生28 周生辰回来后,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可这平静下面,暗流涌动。 时宜能开口说话的事,周生辰没让任何人知道。他只是在私下里,会让她多练习。 “慢慢来,别急。” 时宜坐在他对面,手里攥着一本书,念得磕磕绊绊。 她的声音还是很小,带着些沙哑,可周生辰听着,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累了就歇会儿。” 时宜摇头,她不累。 她想多说几句。这样等下次师父再出征的时候,她就能跟他说“路上小心”,能跟他说“早点回来”。 周生辰看出她在想什么,心里一阵发酸。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不会再让你等那么久了。” 时宜抬头看他,眼里全是信任。 周生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突然意识到,他想护着她一辈子。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时宜的话越说越多,虽然还是只跟周生辰一个人说,可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话都憋在心里了。 周生辰教她读书,教她习琴,偶尔也会带她出去走走。 西州城的百姓都知道,小南辰王身边多了个小姑娘。 大家都看得出来,王爷对那姑娘,是真的好。 冬去春来,转眼又是一年。 这年春天,北狄又在边境闹事。 周生辰接到军报,二话不说,带兵出征。 临走前,他把时宜叫到书房。 “我这次去,可能要一个多月。” 时宜咬着嘴唇,点头。 周生辰看着她,心里有些不舍。 “等我回来。” 时宜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生辰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转身要走。 “师父。” 周生辰停下脚步。 “路上小心。” 周生辰回过头,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心里一软。 “好。” 时宜的眼泪掉了下来。 周生辰伸手,给她擦眼泪。 “别哭,我很快就回来。” 时宜点头,可眼泪还是止不住。 周生辰看着她哭,心里难受得不行。 他站起身,大步走出了书房。 这一去,就是两个月。 时宜每天都在等。 她会去城楼上,看着北边的方向,一站就是半天。 成喜劝她:“小姐,外面冷,回去吧。” 时宜摇头,她想等师父回来。 两个月后,周生辰终于回来了。 他刚进城,就直奔王府。 时宜正在院子里,听到马蹄声,猛地抬头。 周生辰翻身下马,朝她走过来。 时宜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他的脸上满是风尘,战甲上还带着血迹。 可他的眼里,全是温柔。 “我回来了。” 时宜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周生辰走到她面前,伸手,想给她擦眼泪。 时宜却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师父,我好想你。” 周生辰的手僵在半空,半天没动。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他抬起手,轻轻抱住她。 “我也想你。”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过去了。 时宜长大了。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瘦弱的小姑娘,而是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的话越来越多,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把所有话都憋在心里的小哑巴了。 第222章 周生辰重生29 周生辰也变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 他会在时宜面前,露出笑容。 他会在她哭的时候,给她擦眼泪。 他会在她开心的时候,陪她一起笑。 可他始终压抑着自己。 他知道,她还小,他不能越矩。 可这份压抑,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难。 尤其是当他看到她长大,看到她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的心,开始不受控制了。 这一年,时宜十四岁了。 春天的时候,周生辰接到军报,边境又出事了。他看着案上的军报,眉头紧锁。 “师父,这次恐怕得耗些时日。” 周生辰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心里算着日子。 再过三个月,就是时宜的及笄礼了。 这是她人生中的大事,他不能错过。 “传令下去,三日后出征。” 晓誉愣了:“这么急?” “嗯。” 周生辰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的海棠树。 时宜就在那棵树下,正在练字。 她长高了不少,身形也不像以前那么瘦弱了。 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白皙的脖颈。 周生辰的喉结滚了滚,移开视线。 他不该这么看她。 可他控制不住。 三天后,周生辰带兵出征。 时宜站在王府门口送他。 “师父,”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小,“路上小心。” 周生辰看着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等我回来。” 时宜点头,眼眶已经红了。 周生辰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可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来。 他翻身上马,再也不敢回头。 战事比想象中要难打。 对面这次来了五万人马,声势浩大。 周生辰带着三万兵马,硬是在边境打了一个月。 “传令下去,”周生辰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的狼烟,“明日凌晨,全军出击。” 谢崇吓了一跳:“王爷,敌军人多势众,咱们贸然出击……” “我说了,明日出击。” 谢崇不敢再说,应声退下。 第二天凌晨,大军出城。 周生辰亲自带队,杀得敌军溃不成军。 不到半日,五万敌军就被打得只剩下两万,狼狈逃窜。 周生辰没有追击。 他站在战场上,战甲上全是血,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打扫战场,准备回城。” 周天行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话。 师父这次出征,真是拼了命了。 回程的路上,周生辰让士兵们日夜兼程。 谢崇实在看不下去了:“王爷,您已经连续行军五天了,再这么下去……” “再坚持三天,到西州就能休息了。” 周生辰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在时宜及笄礼之前回去。 第八天傍晚,大军终于到了西州城。 士兵们累得直接瘫在地上,可没人敢抱怨。 王爷比他们还累,可王爷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周生辰翻身下马,对晓誉说:“我先回府,你安顿好将士们。” 说完,他大步走进了王府。 成喜正在院子里,看到他回来,吓了一跳。 “王爷?您怎么回来了?” “时宜呢?” 第223章 周生辰重生30 “小姐在书房。” 周生辰转身就走。 书房里,时宜正在看书。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看到周生辰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师父?” 周生辰站在门口,看着她。 他满身风尘,战甲上还带着血迹,整个人透着一股杀气。 可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就软了下来。 “我回来了。” 她站起身,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师父,你怎么回来这么快?” 周生辰抱着她,心里的疲惫一下子就散了。 “怕错过你的及笄礼。” 时宜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他。 周生辰低下头,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心里一阵发酸。 “你的及笄礼,我不能缺席。” 时宜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愣了一下。 “对不起,我身上脏。” 时宜摇头,抓住他的手。 “师父,你受伤了吗?” “没有。” 周生辰看着她担心的样子,心里又软又疼。 “我先去沐浴一下,一会儿再来找你。” 时宜点头,松开他的手。 周生辰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 “对了,还有一件事。” 时宜抬头看他。 “我让人去接你母亲了,她会来西州参加你的及笄礼。” 时宜整个人都呆住了。 娘? “师父……”时宜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让晓誉亲自去接,一路上会照顾好她。” 周生辰说完,转身走了。 半个月后,晓誉带着时宜的母亲到了西州。 时宜站在王府门口,看着马车停下。 车帘掀开,一个妇人走了下来。 “娘!” 时宜跑过去,扑进母亲怀里。 漼三娘抱着女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娘,我好想你。” 时宜的声音虽然还带着些沙哑,可漼三娘听得清清楚楚。 她轻轻推开女儿,双手捧着时宜的脸,眼睛瞪得老大。 “时宜,你……你真的能说话了?” 时宜点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漼三娘的身子晃了晃,差点站不稳。晓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夫人小心。” 漼三娘顾不上道谢,她死死盯着女儿,生怕这是个梦。 “时宜,再说一遍,让娘听听。” “娘,我能说话了。” 漼三娘这才确定不是幻觉,她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好,好,我的时宜能说话了……” 周生辰站在不远处,看着母女俩抱头痛哭。 他没有上前打扰,转身往书房走去。 漼三娘在王府住了下来。 漼三娘擦干眼泪,转过身,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周生辰。 她连忙整理衣裳,快步走过去,深深地行了一礼。 “多谢王爷照拂,若非王爷,时宜这孩子……” 话没说完,声音就哽咽了。 周生辰侧身避开,随即回了个晚辈礼。 “言重了,时宜是我的徒儿,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漼三娘愣住了。 王爷这是…… 眼前这位,是小南辰王。 就算是皇上见了,也得敬他三分。 可他竟然给自己行晚辈礼? 漼三娘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夫人远道而来,想必累了,成喜,带夫人去歇息。” 第224章 周生辰重生31 成喜应声上前,扶着漼三娘往客院走。 漼三娘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时宜正站在周生辰身边,仰着头跟他说话。 那孩子的眼睛,一直追着他。 就连他往旁边挪了半步,她的目光也跟着移过去。 漼三娘的心咯噔一下。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客院里,成喜给漼三娘倒了茶。 “夫人,您先歇着,晚膳时我再来叫您。” “等等。”漼三娘叫住她,“我问你,王爷平日里,对时宜如何?” 成喜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王爷对小姐可好了,小姐想要什么,王爷都给她弄来。” “就这些?” “还有啊,王爷每次出征前,都会嘱咐奴婢好好照顾小姐。回来第一件事,也是先来看小姐。” 成喜说着说着,自己都没察觉不对劲。 漼三娘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她挥手让成喜退下,一个人坐在屋里,心里乱得很。 时宜今年才十五。 王爷待她这么好,是真把她当徒儿吗? 还是…… 漼三娘不敢往下想。 若真是那样,这事可就麻烦了。 时宜不知道母亲在想什么。 她这会儿正拉着周生辰的袖子,跟他说这些天的事。 周生辰低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 “哪里不明白?” “就是关于火攻那一段,书上说要看风向,可具体怎么看,我不太懂。” “明天我带你去城外,实地看看就明白了。” 时宜的眼睛一亮。 “真的?” “嗯。” 周生辰伸手,想摸摸她的头。 手抬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他突然意识到,她长大了。 有些亲昵的举动,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了。 时宜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她还沉浸在明天能出城的喜悦里。 周生辰就这么听着,一句一句应着。 晚膳时,漼三娘特意观察了一下。 时宜给周生辰夹菜,他没拒绝,还说了句“够了”。 周生辰给时宜倒茶,她接过来,笑得眼睛弯弯的。 两人之间的相处,自然得不像师徒,倒像是…… 漼三娘的筷子顿了一下。 她看向周生辰。 他正低头吃饭,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异样。 及笄礼定在三月初三。 西州城的百姓都知道,小南辰王要给他的徒儿办及笄礼。 王府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 成喜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又是置办衣裳首饰,又是安排宴席。 时宜倒是最清闲的那个。 她每天照常去藏书楼看书,照常练字。 仿佛那个即将及笄的人不是她。 漼三娘看不下去了。 “时宜,你就不紧张?” 时宜抬头,摇摇头。 “怎么不紧张?这可是你的及笄礼。” “有师父在,我不怕。” 漼三娘看着那行字,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担忧。 这孩子,把周生辰当成了天。 可周生辰呢? 他对时宜,真的只是师徒之情吗? 漼三娘这些天一直在观察。 她发现,周生辰看时宜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 那种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可他又克制得很。 从不越矩,从不逾礼。 第225章 周生辰重生32 漼三娘叹了口气。 三月初三这天,天气很好。 时宜一大早就被成喜叫起来。 “小姐,该起了,今天可是您的大日子。” 时宜睁开眼,还有些迷糊。 成喜已经开始给她梳头了。 “小姐的头发真好,又黑又亮。” 时宜任由她摆弄,脑子里却在想别的事。 师父会送她什么礼物? 她有些期待。 梳洗打扮花了整整一个时辰。 等时宜换上及笄礼服,站在铜镜前,她自己都愣住了。 镜子里的姑娘,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襦裙。 额前的碎发全都梳了起来,发间插着一支金步摇。 “小姐真好看。”成喜在旁边擦眼泪。 时宜有些不自在,她不习惯这么打扮。 “走吧,王爷在正厅等着呢。” 时宜跟着成喜往正厅走。 她走得很慢,生怕摔跤。 正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周生辰坐在主位上,穿着一身玄色袍子,正跟漼三娘说话。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 那一刻,时宜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周生辰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来。” 时宜跟着他走到正厅中央。 按照礼制,漼三娘作为时宜的母亲,要亲自为女儿加笄。 可当漼三娘接过成喜递来的笄子时,周生辰突然开口了。 “夫人,这笄子,可否让我来?” 漼三娘愣住了。 及笄礼上,为女儿加笄的,要么是母亲,要么是父亲。师父代父行礼,倒也说得过去。 可周生辰刚才那个眼神,让漼三娘心里一沉。 那不是长辈看晚辈的眼神。 “王爷……这不合适吧?” “时宜的父亲不在了,她的及笄礼,我不能缺席。”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漼三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笄子递了过去。 周生辰接过笄子,走到时宜身后。 “别动。” 时宜乖乖站着,感觉到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的头发。 动作很轻。 他把笄子插进她的发髻,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耳朵。 时宜的身子一僵。 周生辰的手也顿了一下。 “好了。” 时宜转过身,对上他的视线。 师父的眼睛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时宜今日及笄,”周生辰退后一步,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然,“师父有一份礼物要送你。”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 不大,巴掌大小。 时宜接过来,打开。 里面躺着一块玉佩。 通体温润,雕着一朵海棠花。 正厅里的人都看呆了。 这玉的成色,一看就价值连城。 “这玉原本有一对,”周生辰的声音响起,“另一块在我这里。” 他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 一模一样的雕工,只是花纹略有不同。 “这对玉佩,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周生辰看着那块玉,眼神有些恍惚,“她说,要留给最重要的人。” 漼三娘的脸色彻底变了。 成喜也傻眼了。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把母亲留下的玉佩送给小姐? 时宜捧着那块玉,整个人都懵了。 她想说点什么,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时宜,你可愿收下?” 时宜看着他。 师父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忐忑。 她坚定的点了点头。 周生辰的眼神瞬间就亮了。 第226章 周生辰重生33 他站起来,转身对众人说:“诸位,今日是时宜的及笄礼,还请大家尽兴。” 宴席开始了。 时宜却食不知味。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玉佩,脑子里乱成一团。 “时宜。”漼三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时宜抬起头。 漼三娘的脸色很凝重。 “晚上,到阿娘房里来一趟。” 时宜点头。 宴席一直持续到傍晚。 客人散去后,时宜去了母亲的房间。 漼三娘坐在床边,看到她进来,叹了口气。 “过来,坐下。” 时宜在她身边坐下。 漼三娘拉过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 “时宜,娘问你,你对你师父,是什么心思?” 时宜愣住。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师父对她来说,是亲人,是依靠。 至于别的…… 时宜的脸突然红了。 漼三娘看到她的反应,心一沉。 “你喜欢他?” 时宜没说话,可脸越来越红。 漼三娘闭上眼睛。 “时宜,你知道吗?王爷比你大约十岁。” 时宜点头。 “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小南辰王,手握重兵。若是他想,连皇上都得忌惮他三分。” 时宜还是点头。 “那你知道,你与太子是有婚约的,你们这样,会害了他吗?” 时宜猛地抬头。 “王爷现在封地在西州,朝廷对他本就忌惮。若是再传出他与徒儿不清不楚的流言,你让朝中那些人怎么看他?” 她没想过这些。 “娘知道王爷对你好,可他越是对你好,流言就越多。”漼三娘握着女儿的手,“时宜,娘不是让你不要见他。只是,你要守住本分。” 时宜低下头。 守住本分。 可师父今天送她的那块玉,算什么? “那玉……”时宜小声开口。 “那玉娘也看到了,”漼三娘叹气,“可能王爷只是把你当女儿看,想给你最好的。” 真的是这样吗? 时宜不知道。 客院里,漼三娘拉着时宜的手,神色复杂。 “时宜,阿娘再跟你说件事。” 时宜抬头看她。 “当年王爷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他跟娘说过一句话。”漼三娘顿了顿,“他说,一看到你,就想起一位故人。” 时宜的手指蜷了起来。 故人? “娘当时以为,王爷是想起了什么亲人。”漼三娘叹气,“可这些年看下来,王爷对你这般上心,怕是那位故人在他心里的分量不轻。” 时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师父心里有人。 “时宜,你听娘的话,别陷进去。”漼三娘握紧她的手,“王爷心里有人,你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个影子。你也莫忘了,你…是将来的太子妃。” 时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时宜?”漼三娘急了,“你怎么了?” 时宜摇头,猛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走。 “时宜!” 她听不见了,耳边全是嗡嗡的声音。 师父心里有人。 所以他对她好,是因为她像那个人。 所以他送她玉佩,也是因为她像那个人。 所以他教她读书、教她习琴、带她去看三军操练,都是因为她像那个人。 第227章 周生辰重生34 时宜跌跌撞撞走到院子里。 月光很亮,照得满院子都是白的。 她的眼泪掉下来,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时宜。”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时宜的身子僵住了。 她慢慢转过头,看到周生辰站在廊下。 他换了身常服,头发随意地束着,正看着她。 “怎么哭了?”他走过来。 时宜往后退了一步。 周生辰的脚步顿住。 “时宜?” 时宜低下头,不敢看他。 她想问他,那个故人是谁。 她想问他,他对她好,是不是因为她像那个人。 她想问他,他送她的玉佩,是不是也想送给那个人。 可她问不出口。 “累了。”时宜的声音很小,带着哭腔,“我想回去歇着。” 周生辰看着她。 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可她的肩膀在抖。 “出什么事了?” 时宜摇头,转身就走。 “时宜。”周生辰伸手想拉住她。 时宜却像是被烫到了,猛地躲开。 周生辰的手僵在半空。 他看着她逃也似的跑回房间,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出事了。 一定是漼三娘跟她说了什么,周生辰转身往客院走。 漼三娘正站在门口,看到他过来,叹了口气。 “王爷。” “夫人跟时宜说了什么?” 漼三娘沉默了一会儿。 “王爷,时宜是个好孩子。” “我知道。” “可她年纪还小,不懂事。”漼三娘看着他,“王爷对她这般好,她会误会的。” 周生辰没说话。 “王爷心里有人,这事儿我知道。”漼三娘继续说,“可时宜不知道。她以为王爷对她的好,是因为她特别。” 周生辰的手攥紧了。 “我不是让王爷疏远时宜,只是希望王爷能守住分寸。”漼三娘深深地行了一礼,“时宜这孩子命苦,我这个当阿娘的不想她再受伤了。” 周生辰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许久,他开口:“我知道了。” 说完,转身离开。 回到书房,周生辰坐在案前,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想起时宜刚才的反应。 她躲开了他的手,从来没有过的事。 周生辰闭上眼睛,是他太急了。 他以为这一世,可以早一点。 可他忘了,她还小。 她还不懂这些。 而他,也不该让她知道。 房间里,时宜蜷缩在床上。 眼泪已经流干了,可心还是疼得厉害。 师父心里有人。 这个念头像是一根刺,扎在她心上。 她想起师父对她的好,想起他教她说话时的耐心,想起他带她去看三军操练时的温柔,想起他为她赶走宫里来人时的果决。 原来这些,都不是因为她。 是因为她像那个人。 时宜把脸埋进枕头里,她突然很想回到以前。 回到她还不会说话的时候。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师父对她好,只知道师父会保护她,只知道有师父在,她就不怕。 可现在,她知道了。 师父心里有人。 而那个人,不是她。 几天后,漼三娘要回去了。 时宜和漼风送她到城门口。 “时宜,好好照顾自己。”漼三娘抱着女儿,眼眶又红了。 时宜点头。 “记住娘的话。” 时宜又点头。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 时宜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越走越远。 第228章 周生辰重生35 “小姐,咱们回去吧。”成喜在旁边说。 时宜转身,往王府走。 一路上,她都很安静。 成喜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安。 小姐这几天不对劲。以前小姐最爱黏着王爷,可这几天,王爷在书房,小姐也不去。 王爷来找小姐,小姐也是应付几句就走了。 这可不像小姐的性子。 回到王府,时宜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树。 树上的花都谢了,只剩下满树的绿叶。 师父心里有人。 而那个人,不是她。 时宜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抬手擦掉,可眼泪越擦越多。 “小姐。”成喜端着茶进来,看到她在哭,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了?” 时宜摇头,转过身去。 成喜放下茶,走到她身边。 “小姐,您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跟奴婢说说?” 时宜还是摇头。 她能说什么? 说她喜欢师父? 说她发现师父心里有人? 说她现在心如刀绞? 这些话,她说不出口。 “小姐,王爷刚才让奴婢来问,您晚膳想吃什么?” 时宜顿了一下。 “不饿。” “小姐,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再不吃,身子会撑不住的。” “我说了,不饿。” 成喜被她的语气吓到了,小姐从来没有这么凶过。 “那……那奴婢去回王爷了。” 时宜没说话。 成喜退了出去。 书房里,周生辰听到成喜的回话,眉头皱了起来。 “她真的这么说?”周生辰站起来。 “我去看看。” “王爷……”成喜想说什么,可看到周生辰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周生辰走到时宜的院子,推开门。 屋里没点灯,黑漆漆的。 “时宜?” 周生辰走进去,看到时宜坐在窗边。 她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怎么不点灯?”周生辰走过去。 时宜没说话。 周生辰在她身边坐下。 “成喜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时宜还是不说话。 周生辰看着她的侧脸,月光照在她脸上,能看到她眼角的泪痕。 她哭了。 周生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时宜,出什么事了?” 时宜终于转过头,她看着他,眼里全是压抑的情绪。 “师父心里有人吗?” 周生辰愣住了。 “娘说,师父第一次见到我,就想起了一位故人。”时宜的声音很小,带着哭腔,“那位故人,是谁?” 周生辰的喉结滚了滚。 他没想到,漼三娘会跟时宜说这个。 “时宜……” “师父对我好,是因为我像那个人吗?”时宜的眼泪掉了下来。 “师父送我的玉佩,也是想送给那个人吗?” 周生辰看着她哭,心里疼得厉害。 他伸手想给她擦眼泪,时宜却躲开了。 “师父别碰我。” 周生辰的手僵在半空。 “我不想当别人的影子。”时宜站起来,“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 说完,她转身往里屋走。 “时宜。”周生辰叫住她。 时宜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不是谁的影子,从来都不是。” 第229章 周生辰重生36 时宜的肩膀抖了一下,可她没有回头。 她走进里屋,关上了门。 周生辰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他想进去,想跟她解释。 想告诉她,那位故人就是她。 可他不能。 周生辰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时宜都没有去找过周生辰。 以前,只要周生辰在王府,时宜总会黏着他。 去书房陪他看书,去藏书楼找他请教,去军营看他练兵。 可这几天,她一次都没去过。 周生辰坐在书房里,心里空落落的。 当晚,周生辰又梦到了上一世。 梦里,时宜站在城楼上。 那双眼睛里满是绝望。 她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然后转身,纵身一跃。 “时宜!” 周生辰猛地睁开眼,额头上全是冷汗。 窗外天还没亮,屋里黑漆漆的。 他坐起来,双手撑着额头,胸口起伏得厉害。 又是那个梦。 这些天,这个梦几乎每晚都会来。 周生辰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她跳下去的画面。 暴戾的情绪从心底涌上来,他猛地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 夜风吹进来,带着春天的凉意。 可他心里的火却压不下去。 时宜是他的。 上一世是,这一世也是。 谁都别想抢走她。 周生辰的手攥紧了窗棂,指节发白。 他想起这几天时宜的疏远,心里的暴戾更盛。 她在躲他。 因为漼三娘的那番话,她以为自己只是个影子。 周生辰的喉结滚了滚,他当初就不该和漼三娘这么说。 天色渐亮,周生辰换了身衣服,往时宜的院子走。 院子里很安静。 “王爷。” “时宜醒了吗?” “小姐昨晚睡得晚,这会儿应该还没醒。” 周生辰点头,转身要走。 “王爷,”成喜犹豫了一下,“小姐这几天不对劲。” 周生辰停下脚步。 “她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也不怎么吃东西。” 成喜的声音里带着担忧。 “奴婢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周生辰沉默了一会儿。 “我知道了。” 他转身离开。 书房里,军师正在整理军报。 看到周生辰进来,连忙起身。 “王爷。” “准备一下,明天带时宜出城。” 军师愣了一下。 “去哪儿?” “城外的镜湖。” 那是西州最美的地方,湖水清澈,周围种满了桃树。 这个季节,桃花应该都开了。 “是。” 周生辰坐在案前,却没有看军报。 他想起上一世,时宜最喜欢去镜湖。 她总是坐在湖边,看着水面发呆。 那时候他不懂,她在想什么。 现在他懂了。 她在想,什么时候才能说话。 周生辰的手攥紧了。 这一世,他不会再让她受那些苦了。 第二天一早,周生辰就让人去叫时宜。 时宜正坐在窗边,听到敲门声,愣了一下。 “小姐,王爷让奴婢来叫您,说要带您出城。” 成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时宜没动,她不想去。 “小姐?” 成喜又叫了一声。 时宜站起来,打开门。 “我不去。” 成喜急了:“小姐,王爷都准备好了,您就去吧。” 时宜摇头。 “那……那奴婢去回王爷了。”成喜转身要走。 “不用了。” 周生辰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时宜的身子僵了一下。 周生辰走过来,站在她面前。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你阿娘刚走,你一个人在王府闷着,我不放心。” 时宜低下头。 “去镜湖走走,散散心。” 周生辰说完,转身就走。 “半个时辰后出发。” 第230章 周生辰重生37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王府门口。 时宜坐在车里,周生辰骑马在旁边。 一路上,谁都没说话。 镜湖在城外二十里,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时宜下了马车,看到眼前的景色,愣住了。 湖水清澈得能看到底,周围的桃树开满了花。 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落,落在湖面上。 “走吧。”周生辰在前面说。 时宜跟着他往湖边走。 湖边有个凉亭,周生辰让人在那里摆了茶点。 “坐。” 时宜在他对面坐下,周生辰给她倒了杯茶。 “尝尝,这是镜湖的泉水泡的。” 时宜接过来,低头喝了一口。 “喜欢吗?” 时宜点头。 周生辰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你小时候来过这里。” 时宜抬头看他。 “那时候你还不会说话,我带你来,你坐在湖边,一坐就是半天。” “我问你在想什么,你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时宜的手指攥紧了茶杯。 “后来我才知道,你在想,什么时候能跟我说话。” 时宜的眼眶红了。 “时宜,你知道我那时候在想什么吗?” 时宜摇头。 “我在想,这辈子,我要让你开口说话。” 周生辰站起来,走到湖边。 “我要听你叫我师父,要听你跟我说话,要听你笑。” 时宜看着他的背影,眼泪掉了下来。 “后来你真的开口了,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没有遗憾了。” 周生辰转过身,看着她。 “可我发现,我错了。” 时宜愣住。 “我还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周生辰走回来,在她面前蹲下。 “不是师父,是我的名字。” 时宜的手抖了一下。 “时宜,你愿意吗?” 她看着他,眼里全是迷茫。 周生辰伸手,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你阿娘跟你说了什么。” 时宜想抽回手,可被他握得更紧。 “她说我心里有人,说你是那个人的影子,可她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你。” 时宜的眼睛瞪大了。 “上一世,我见过你。” 周生辰的眼里闪过痛苦。 “那时候你不会说话,我以为只要保护好你,你就能一直在我身边。” “可我错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没能保护好你,你死了。” 时宜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这一世,老天爷给了我重来的机会。” 周生辰抬头看她。 “我发誓,这一世,我一定要保护好你。” “我要让你说话,要让你笑,要让你永远待在我身边。” 时宜的手抖得厉害。 “时宜,你不是谁的影子。” 周生辰握紧她的手。 “你就是你,是我这两辈子的执念。” 时宜终于忍不住,扑进他怀里。 “师父……” 周生辰抱住她,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别哭了。” 可时宜的眼泪越掉越多,她想说点什么,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那个失语症,又回来了。 周生辰感觉到她的异样,连忙扶起她。 “时宜?” 时宜张着嘴,可发不出声音,她急得眼泪掉得更凶。 “别急,慢慢来。” 周生辰的声音很温柔。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时宜摇头,她想说,可说不出来。 “你是不是想说,你也喜欢我?” 时宜愣住,脸一下子就红了。 周生辰看着她的反应,眼里闪过笑意。 “你这样,我就当你默认了。” 时宜想反驳,可还是发不出声音。 她急得直跺脚。 周生辰拉住她的手。 “别急,你的失语症是因为情绪激动。” 他的声音很平静。 “等你冷静下来,就能说话了。” 时宜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 可她的心跳得太快,根本冷静不下来。 周生辰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心里又软又疼。 “时宜,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时宜看着他,眼里全是感动。 “等你能说话了,再告诉我你的答案。” 周生辰站起来,拉着她往湖边走。 “今天就好好玩,别想那些了。” 可时宜哪里玩得下去。 她跟着周生辰在湖边走,可整个人都心不在焉。 周生辰看出来了,也不勉强她。 他只是牵着她的手,慢慢走。 湖边的桃花开得正盛,风一吹,花瓣就落下来。 时宜看着那些花瓣,心里乱得很。 师父说,上一世见过她。 那上一世,她是怎么死的? 师父说,他没能保护好她。 那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时宜想问,可问不出来。 她只能跟着周生辰走,手被他握得紧紧的。 “累了吗?”周生辰突然停下。 时宜摇头。 “那再走一会儿。” 他们走到湖的另一边,那里有一片竹林。 竹子很高,遮住了大半的阳光。 周生辰拉着时宜走进去,在一块石头上坐下。 “这里很安静。” 时宜点头。 确实很安静,只能听到风吹竹叶的声音。 第231章 周生辰重生38 时宜静静地坐在竹林里的石头上,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低语。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师父。” “我在。” 时宜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装满了从震惊中尚未平复的迷茫,以及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师父立过誓,不娶妻妾,不留子嗣。” 她记得清清楚楚。民间传闻里,小南辰王一生戎马,是庇佑万民的战神,也是孤高清冷的王。 “还有……我与太子的婚约。” 这是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刀,也是她漼氏一族的责任。 周生辰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伸出手,轻轻拂去她鬓角沾上的一片落叶。 “那些,都交给我。” 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誓言是我立的,我自然有办法。至于婚约,那不过是一纸空文,你从不是他的未婚妻。” 时宜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说得如此笃定,如此理所当然。 仿佛这世间的一切规则,在他面前,都可以被轻易改写。 “可是中州那边……” “中州?他们很快就会自顾不暇,没空来管西州的事。” 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 “走吧,带你去看点别的。” 时宜把手放进他的掌心,被他稳稳地拉了起来。 那一刻,所有的不安和忧虑,似乎都被他掌心的温度驱散了。 师父说,交给他。 那她,就信他。 回到王府时,夜幕已经降临。 时宜以为今天就这样结束了,正准备回房,却被周生辰叫住。 “换身方便的衣服,我带你出去。” “去哪儿?” “带你去逛逛西州的夜市。” 时宜愣住了。 夜游? 他们两个? “师父,这……不合适吧?” 要是被人看见,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闲话。 “有什么不合适的?师父带徒弟出门,天经地义。” 他看着她,话锋一转:“还是说,你怕了?” 时宜看着他坦荡的样子,心底那点顾虑瞬间烟消云散。 她笑了笑,摇了摇头。 “师父不怕,我便不怕。” 坊间传闻,又能有几分真假? 半个时辰后,两人换上常服,悄悄从王府的侧门溜了出去。 西州的夜市,远比时宜想象中要热闹。 长街两旁挂满了灯笼,将整条街道照得亮如白昼。小贩的叫卖声、食客的谈笑声、孩童的追逐打闹声,汇成了一片喧闹的人间烟火。 周生辰走在时宜身侧,用身体隔开了拥挤的人潮。 他没有牵她的手,却始终保持着一个能随时护住她的距离。 这份尊重和珍视,让时宜的心里暖洋洋的。 “想吃那个吗?”周生辰指着不远处一个卖糖人的小摊。 时宜的眼睛亮了亮,点了点头。 周生辰走过去,很快就拿回来一个捏成兔子模样的糖人,递给她。 “谢谢师父。” 她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他正看着前方,侧脸的轮廓在灯火下显得格外柔和。褪去了战甲和王袍,他就像一个普通的邻家兄长,带着妹妹出来玩耍。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周生辰转过头来。 “在看什么?” “没什么。”时宜连忙低下头,脸颊有些发烫。 周生辰轻笑一声,没有拆穿她。 他带着她,从街头逛到街尾,给她买了烤得香喷喷的栗子,买了新奇好玩的小面具,还带她去看了场上元节才有的灯戏。 时宜玩得不亦乐乎,几乎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那些沉重的过往和未知的将来。 回去的路上,时宜忍不住问:“师父,你就不怕别人议论吗?” 周生辰的脚步顿了顿。 “议论什么?议论我这个师父,对我唯一的徒弟太好?” 他转过头,看着她。 “时宜,在西州,我就是规矩。我不在乎他们说什么,我只在乎,你开不开心。”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时宜的心湖,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或许,她应该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 日子在平静和甜蜜中悄然滑过。 转眼,便是初夏。 这天,周生辰处理完军务,对时宜说:“过几日,我们去一趟伽蓝寺。” 时宜正在练字,闻言抬起头,“伽蓝寺?” “嗯,去上柱香,也带你散散心。” 时宜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伽蓝寺,就是上一世的青龙寺。 而周生辰此行,也不仅仅是为了上香。 他要去带一个人回来。 萧晏。 几天后,马车停在了伽蓝寺的山门外。 古寺藏于深山,青瓦红墙,庄严肃穆。 钟声悠远绵长,回荡在青山之间。 周生辰领着时宜他们走进寺中,脚下的青石板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时宜抬头看着红墙黛瓦,总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 “师父,我们是不是来过这里?” 周生辰的脚步顿了顿。 “没有。” 时宜也没多想,跟着他往前走。 大殿里香火很旺,时宜虔诚地上了香,双手合十,闭目许愿。 周生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眼里闪过一丝温柔。 这一世,他要带她看遍所有她错过的风景。 “许了什么愿?”周生辰问。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那我猜猜。”周生辰走到她身边,“是不是希望师父平安?” 时宜的脸一红,转身就走。 周生辰笑了笑,跟上去。 走出大殿,凤俏迎了上来。 “师父,人找到了,就在大殿。” “带路。” 时宜跟着他们走,心里有些疑惑。师父要见谁? 周生辰让时宜在外面等着,自己走了进去。 一个年轻的僧人正坐在窗边看经书,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 “施主有何贵干?” 周生辰打量着眼前的人。二十出头,眉目清朗,只是眼里有化不开的忧郁。 “萧晏?” 年轻僧人愣了一下。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施主请讲。” “你真的想在这里待一辈子?” 萧晏的手指攥紧了经书。 “出家人四大皆空,不该有这些念想。” “可你有。”周生辰看着他,“你眼里的执念,比谁都深。” 萧晏的脸色变了。 “施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请你下山,去王府坐坐。” “贫僧已经出家,不便离开。” 萧晏的话音刚落,周生辰就动了。 没有任何征兆,一掌直取面门。萧晏下意识侧身躲避,手中经书掉落在地。 “你……” “不必说话,手底下见真章。” 两人瞬间战在一处。萧晏的拳脚间虎虎生风,招招凌厉。可周生辰到底也是久经沙场的战神,百招下来两人竟也暂时分不出胜负。 “服不服?” “不服。” “带他走。”周生辰笑了笑,转头对着还在抱着手看热闹的凤俏说道。 “可他是出家人,这样不太好吧?” “出家人也是人。”周生辰松开手,“更何况,他根本不想出家。” 萧晏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他抬头看着周生辰,眼里满是不解。 “你到底想做什么?” “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周生辰转身往外走,“跟我回西州,还是在这里困一辈子,你自己想清楚。”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晏坐在原地,看着地上散落的经书,许久没有动。 时宜在外面等得有些着急,看到周生辰出来,连忙迎上去。 “师父,里面什么情况?” “没事,谈完了。” “那个人是谁?” “一个故人。”周生辰看着她,“走吧,该回去了。” 时宜还想问,可看到他的神色,把话咽了回去。 上一世,凤俏对萧晏也算是有情,可萧晏已经出家,这份感情只能埋在心底。 这一世,他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 “师父在笑什么?”时宜不知道周生辰为何发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事该有个好结果。” 时宜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看到后面的凤俏‘押着’萧晏,眼睛一亮。 “师父是在撮合他们?” “算是吧。” “那师父可得加把劲,师姐的性子怕要到猴年马月了。” 周生辰转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 “你倒是积极。” “我这是帮师父的忙。”时宜说得理直气壮。 周生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那就有劳我家时宜了。” 时宜的脸一红,转身跑了。 周生辰看着她的背影,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回到王府已经是傍晚。 萧晏被安排在客院,凤俏奉命看着他。 时宜在院子里散步,看到凤俏站在客院门口,一脸别扭。 “师姐?” 凤俏转过头,看到时宜,神色缓和了些。 “十一。” “师父让你看着那位?” 凤俏点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时宜笑了。 “师姐,你和他认识?” “不认识。” “可我看你刚才在路上,一直在偷看他。” “我没有!” 时宜笑得更欢了。 凤俏瞪了她一眼。 “你还是管好自己吧。”凤俏笑了笑,转身走了。 西州的夏日来得早,才过了半月,院子里的石榴花就开得火红。 时宜坐在廊下,手里拿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小姐,您这都翻了半天了,还是那一页。”成喜端着茶过来。 时宜回过神,合上书。 “成喜,师父这几天是不是有心事?” 第232章 周生辰重生39 “王爷确实比往日忙些,听说中州那边来了消息。” 时宜的手指攥紧了书页。 中州。 “小姐别担心,王爷自有分寸。”成喜劝道。 时宜点头,可心里的不安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书房里,周生辰正看着桌上的军报。 “王爷,中州那边派了人来,说是要押解萧晏回去。”军师站在一旁。 “谁来的?” “太子刘子行。” 周生辰的手顿了顿。 上一世,就是这个人,一步步把时宜逼上了绝路。 “他什么时候到?” “快了,估计这两日就到。” 周生辰放下军报,站起来。 “萧晏那边安排好了?” “都安排妥当了,他现在住在客院,凤俏在看着。” “刘子行来了,别让他见到时宜。” 军师愣了一下。 “可太子是来……” “我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周生辰打断他,“但时宜不必见他。” 军师看着王爷的神色,把话咽了回去。 两日后,刘子行的队伍进了西州城。 “小姐,中州来人了。”成喜跑进来。 时宜的手一抖,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一片。 “谁来了?” “听说是太子殿下。” 时宜的脸色白了。 太子,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小姐,您没事吧?”成喜看她脸色不对。 “我没事。”时宜放下笔,“师父在哪儿?” “王爷在前厅接待。” 时宜站起来,往前厅走。 可还没走到,就被凤俏拦住了。 “十一,师父说了,让你别过去。” “为什么?” “师父说自有安排。” 时宜站在原地,手指攥得发白。 前厅里,刘子行打量着这座王府。 “皇叔的王府果然气派。” 周生辰坐在主位上,端起茶杯。 “太子远道而来,路上辛苦了。” “不辛苦,能见到皇叔,再辛苦也值得。”刘子行笑着说。 周生辰没接话,喝了口茶。 “听说太子此行,是为了萧晏?” 刘子行的笑容僵了一下。 “是,萧晏是敌国皇子,皇上让我来押解他回京。” “萧晏现在在我府上,太子想见他?” “自然。” “那就明日吧,今天太子刚到,先歇着。” 刘子行点头,犹豫了一下,开口:“皇叔,我还有件事想问。” “说。” “时宜是否安好?”刘子行试探着问。 周生辰放下茶杯,抬眼看他。 “我能否见她一面?”刘子行的语气恭敬,“毕竟,她是我的……” “不能。”周生辰直接打断他。 刘子行愣住了。 “皇叔,这……” “时宜身子不好,这几日一直在歇着。”周生辰站起来,“太子若是没别的事,就先回去歇着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 刘子行的脸色有些难看,可他来西州是有求于周生辰,不敢翻脸。 “那就不打扰皇叔了。” 等刘子行一走,军师从屏风后面出来。 “王爷,您这样会不会太……” “太什么?太不给他面子?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见时宜?” 军师看着王爷的神色,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王爷对时宜姑娘的心思,府里的人都看出来了。 只是这层窗户纸还没捅破,大家都装作不知道。 另一边,时宜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小姐,您别走了,都走了半个时辰了。”成喜在旁边劝。 “师父为什么不让我去见太子?” “王爷自有打算。” 时宜停下脚步,看向前厅的方向。 她知道师父是为她好,可她心里还是不安。 太子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师父这样拒绝,会不会…… “小姐!”成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时宜回过神,看到周生辰走了过来。 “师父。” “怎么不在屋里待着?”周生辰走到她面前。 “我……我想出来走走。” 周生辰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担心我?” 时宜点头,又摇头。 “我不是担心师父,我是……” “是什么?” “我是怕师父为难。”时宜低下头,“太子是为我来的,师父这样拒绝他,会不会……” “会不会得罪他?”周生辰接过她的话。 时宜点头。 周生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傻丫头,师父什么时候怕过谁?” 时宜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担忧。 “可他是太子……” “太子又如何?在西州,我说了算。” 第233章 周生辰重生40 时宜看着他,心里那点不安渐渐散去。 对,师父是西州的王。 在这里,谁也管不了他。 “过几日是你生辰,想要什么礼物?”周生辰忽然问。 时宜愣住了。 她都忘了,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辰了。 “我……我不要礼物。” “那怎么行?你的生辰,师父怎么能不送礼物?” “真的不用……” “那就这么定了。”周生辰打断她,“到时候给你个惊喜。” 说完,转身离开。 时宜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暖洋洋的。 师父总是这样,什么都为她想好。 接下来几天,刘子行每天都想见时宜一面。 可每次都被周生辰挡了回去。 “皇叔,我只是想见她一面。”刘子行的语气里带着不满。 “我说了,她身子不好。”周生辰连眼皮都没抬。 “那等她身子好了……” “等她身子好了再说。” 刘子行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来西州已经五天了,别说见时宜,连她的影子都没见到。 偏偏周生辰态度强硬,他又不敢翻脸。 时宜的生辰这天,天气极好。 一大早,成喜就进来给她梳妆。 “小姐,王爷说了,今日要带您去军营。” 时宜正对着铜镜发呆,听到这话愣了愣。 “军营?” “是啊,王爷说要在军营给您过生辰。奴婢都听说了,王爷让人准备了好些东西呢。” 时宜的脸有些发烫。 师父要在军营给她过生辰?那岂不是要让全军的人都知道? “小姐,您别紧张,王爷肯定都安排好了。” 时宜点头,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换好衣裳,时宜往前厅走。周生辰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师父。” 周生辰转过身,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今日的时宜穿了身藕色的襦裙,整个人看上去清丽动人。 “走吧。”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时宜刚要上车,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皇叔且慢。” 时宜回头,看到一个穿着华服的年轻男子走过来。 那人长得倒是周正,只是眼里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太子殿下。”周生辰的声音冷了下来。 时宜的手指攥紧了车帘。 这就是太子,刘子行。 “皇叔这是要出门?”刘子行的目光落在时宜身上。 周生辰走到时宜身边,挡住了刘子行的视线。 刘子行的眼睛亮了。 “时宜。”他往前走了几步,“时宜,你还未见过孤吧?” “太子殿下。” 刘子行听到她的声音,心跳快了几拍。 传闻时宜不会说话,可现在看来,传闻不实。她不但会说话,声音还格外好听。 时宜正要行礼却被周生辰拦住:“十一,你忘了师父说的话了吗?在西周你无需跪任何人。” 刘子行虽然有些不满,却碍于周生辰的身份没有多说什么。 “时宜身子可好些了?”刘子行问。 时宜还没开口,周生辰就说话了。 “好多了。太子若是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让时宜上了马车。 刘子行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远去,眼里闪过一丝不甘。 他这几天想尽办法要见时宜一面,可都被周生辰挡了回去。 今日总算见到了,可只说了几句话,又被周生辰拉走了。 “殿下,咱们要跟上去吗?”身后的侍卫问。 刘子行想了想,点头。 马车里,时宜坐在周生辰对面。 “师父,太子他……” “别管他。”周生辰打断她,“今天是你的生辰,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时宜点头,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太子看她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出了城门,直奔西郊大营。 刘子行的马车跟在后头,像条甩不掉的尾巴。 到了军营门口,守营的将士一见是王爷的马车,立马放行。 宏晓誉正带着人在校场操练,听见动静,把手里的长枪一扔,大步流星地迎了上来。 “师父!”宏晓誉喊了一声,目光却越过周生辰,直勾勾盯着刚下马车的时宜。 “哎哟,咱们的小寿星来了!” 时宜脸皮薄,被这一嗓子喊得耳根发红。 后面那辆马车停稳,刘子行掀帘下来。 军营里的空气混着沙尘和汗味,他不由得皱了皱眉,拿帕子掩了掩口鼻。 这副做派落在宏晓誉眼里,换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殿下也来了。”周生辰淡淡道,没给什么好脸色。 刘子行收起帕子,目光却像粘在了时宜身上。 第234章 周生辰重生41 方才在王府门口只是匆匆一瞥,如今到了开阔地,日头正好,时宜站在周生辰身侧,一身藕色襦裙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她正侧头听宏晓誉说话,不知听到了什么,眉眼弯弯,笑意从眼角溢出来,整个人鲜活得像是这肃杀军营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刘子行心口猛地跳了一下。 传闻漼氏女虽有倾国之貌,却是个哑巴,性子沉闷。 可眼前这人,哪里沉闷?她笑起来的样子,比中州那些描眉画眼的贵女都要动人百倍。 “时宜。”刘子行上前两步,自以为风度翩翩,“军营粗鄙,怕是会污了你的裙角。” 时宜的笑僵在脸上,下意识往周生辰身后缩了缩。 周生辰不动声色地横跨一步,将两人的视线彻底隔断。 “军营重地,确实不比中州皇宫锦衣玉食。若是太子嫌弃,大可回王府歇着。” 刘子行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只道:“既是时宜生辰,孤怎能缺席。” 周生辰没再理他,转身对时宜说:“走,带你去校场看看。” 这一日,西州军营热闹非凡。 平日里那帮只知道舞刀弄枪的糙汉子,听说王爷的小徒弟过生辰,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有的去山上打了野味,正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有的在校场上比划拳脚,想在时宜面前露两手。 时宜坐在主帐前的矮榻上,手里捧着周生辰递来的热茶。 “尝尝,这是刚烤好的鹿肉。”周生辰用匕首削了一片肉,吹凉了才递到她嘴边。 时宜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四周。 “怕什么,没那么多规矩。”周生辰轻笑。 时宜张嘴咬了一小口,肉质鲜嫩,带着果木的香气。她眼睛亮晶晶的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好吃。” 周生辰便又削了一片。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刘子行眼里,刺眼得很。 他是太子,时宜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可现在,他的未婚妻正被别的男人投喂,那个男人还是她的师父。 两人虽未有逾矩的动作,可那眼神交汇间的默契,那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氛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殿下,这……”身边的侍卫低声道,“小南辰王这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刘子行捏紧了手里的酒杯,指节泛白。 “忍。”他咬着牙吐出一个字。 酒过三巡,天色渐暗。 军营里燃起了篝火,将士们围着火堆唱歌跳舞。时宜看得兴起,也跟着拍手。周生辰坐在她身边,偶尔侧头与她低语,两人靠得极近,火光映照下,影子交叠在一起。 刘子行再也坐不住了。 他起身,走到周生辰面前,端着酒杯。“皇叔,借一步说话。” 周生辰抬眼,眸色沉静。 “好。” 他拍了拍时宜的手背,示意她安心,随后起身跟着刘子行往营帐后走去。 此时夜风微凉,营帐后只有几个巡逻的士兵远远经过。 刘子行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周生辰。 “皇叔,有句话,孤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周生辰负手而立,语气冷淡。 第235章 周生辰重生42 刘子行被噎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道:“时宜毕竟是未来的太子妃,是孤未过门的妻子。皇叔虽是她师父,可男女有别,瓜田李下的,传出去对时宜名声不好。” 他说得含蓄,可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离我的女人远点。 周生辰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意未达眼底,透着一股让人心惊的寒意。 “名声?”周生辰往前走了一步,“太子是在教本王做事?” “孤不敢。”刘子行虽这么说,腰杆却挺得笔直,“只是提醒皇叔,君臣有别,长幼有序。时宜将来是太子妃,皇叔这般行径,若是让宫里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 上一世,也是这般。 刘子行用所谓的大义,用皇命,用时宜的性命,一步步将他逼上绝路,剔骨之刑,让他死无全尸。而时宜,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姑娘,最后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那一幕,是他两世的梦魇。 暴戾的情绪瞬间在胸腔炸开,周生辰眼底染上了一层血色。 “你……”刘子行察觉到不对,下意识后退。 “唰——” 寒光一闪。 刘子行只觉得脖颈一凉,一把锋利的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剑锋贴着皮肤,稍微一动就能割破喉咙。 “皇……皇叔!”刘子行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去,“你要造反吗?!” “造反?”周生辰冷笑一声,手上微微用力,剑刃划破了一点皮,血珠渗了出来。 “本王若是想反,这天下早就姓周生了,还轮得到你?” 刘子行浑身发抖,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他没想到周生辰真的敢动手,这里可是军营,他是太子啊! “你……你别乱来……” 周生辰逼近他,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刘子行,你给我听清楚了。” “时宜是我的。” “什么未婚妻,什么太子妃,那不过是一张废纸。只要我不点头,这婚约就不作数。” 刘子行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疯了,小南辰王疯了!他怎么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你既然敢来西周,就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周生辰贴在他耳边,语气森然。 周生辰没给他思考的机会,剑锋又近了一分。 “我不想当什么圣人,若是谁敢动时宜一根头发,不管是你,还是中州那个,或者是太后,我都会亲手送他下地狱。” “听懂了吗?” 刘子行拼命点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是真的怕了。 此刻的周生辰,身上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儒雅温和,分明就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随时都会撕碎猎物。 周生辰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刘子行快要窒息,才猛地收回剑。 “滚。” 刘子行如蒙大赦,捂着脖子踉跄着后退几步,转身就跑,连头都不敢回。 周生辰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慢条斯理地把剑收回鞘中。 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心里的戾气才勉强压下去几分。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今晚的月色,真好。 第236章 周生辰重生43 回到篝火旁时,时宜正有些焦急地张望。见到周生辰回来,她立刻站起来。 “师父,你去哪儿了?” “去处理了一只苍蝇。”周生辰随口道,在她身边坐下,“怎么不看了?” “太子呢?”时宜没看到刘子行。 “他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时宜“哦”了一声,也没多问。反正她也不想见到那个太子。 “手伸出来。”周生辰忽然说。 时宜乖乖伸手。 周生辰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放在她掌心。 “生辰礼。” 时宜打开锦盒。 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白玉印章。玉质温润,在烛火下泛着柔光。她拿起来,只见底部刻着三个字:漼时宜。 没有“太子妃”,没有“漼氏女”,只是她自己。 “喜欢吗?” 时宜用力点头,眼眶微热。 周生辰温柔的看着时宜,上一世,她身上背负了太多家族的枷锁,这一世,他想把她还给她自己。 “收好了。”周生辰看了一眼不远处空荡荡的席位,刘子行那厮跑得倒是快,估计是被吓破了胆。 “以后若是有人敢拿身份压你,你就拿这个砸他。砸坏了,师父再给你刻。” 时宜破涕为笑。 晓誉凑过来,大大咧咧地问:“师父,那太子怎么跑了?我都还没来得及敬酒呢。” “他身体不适,急着回去找太医。”周生辰随口胡诌,脸不红心不跳,“大概是水土不服,脑子也不太清醒。” 军师在一旁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家王爷一眼。什么水土不服,分明是被吓的。不过王爷今晚这出“杀鸡儆猴”,确实痛快。 “王爷,中州那边……”军师压低声音。 “不急。”周生辰给自己倒了杯酒,神色淡然。 他在西州经营多年,真以为他只懂打仗不懂朝堂?上一世是他太守规矩,这一世,规矩得由他来定。 几日后,一封加急家书打破了王府的宁静。 漼风拿着信冲进书房时,脸色煞白。“殿下,家中急信。父亲……父亲病危。” 时宜手中的笔“啪”地掉在桌上,墨汁溅了一裙子。 “收拾东西。”周生辰当机立断,站起身,“即刻启程。” “师父,我也要回去。”时宜声音发颤。 “我知道。”周生辰走到她身边,按住她的肩膀,“别怕,有我在。” “可是师父无诏不得入京……”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周生辰唤来凤俏,“去备车,要宽敞些的。另外,传令下去,本王要闭关研读兵法,任何人不见。” 凤俏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咧嘴一笑:“得令!” 一个时辰后,两辆马车驶出西州城。 明面上,这是漼风和时宜回京探病的队伍。实际上,后面的马车里,藏着威震天下的小南辰王。 车厢内铺着厚厚的软垫,并不颠簸。时宜缩在角落里,看着大喇喇占据了半壁江山的周生辰,心里既踏实又好笑。 “师父,若是被查出来……” “查出来又如何?”周生辰剥了个橘子,递给她一半,“就说我是被徒弟绑架来的。” 时宜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就对了。”周生辰看着她的笑脸,“愁眉苦脸的,你舅舅看了也不放心。漼广那老狐狸……我是说太傅。” “漼氏一族树大招风,如今太后忌惮,太子又在那煽风点火。太傅这是在用自己的命,给漼家博一条后路。”周生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可惜,他算错了一步。” “哪一步?” “他算漏了我。”周生辰擦了擦手,“他以为牺牲你就能保全漼家,却不知道,只要我在,漼家就不需要这种牺牲。” 第237章 周生辰重生44 马车一路疾驰,数日后抵达中州。 为了避人耳目,马车直接驶入了漼府的后门。此时已是深夜,府中挂着灯笼,气氛压抑。 漼风领着他们穿过回廊,直奔太傅卧房。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时宜眼圈一红,推门进去,跪在床前:“舅舅……” 床上的人瘦得脱了相,听到声音,费力地睁开眼。 “时宜……回来了?” “舅舅,时宜回来了。” 漼广颤抖着手想摸摸她的头,却没什么力气。他目光越过时宜,看到了站在阴影里的男人,瞳孔猛地一缩。 “小南辰王?” 周生辰从暗处走出来,神色平静。 “太傅,别来无恙。” “你……你怎么……”漼广挣扎着要起身,被时宜按住。 “太傅不必多礼。”周生辰摆摆手,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本王是偷偷溜进来的,若是太傅大声嚷嚷,把禁军招来,本王倒是无所谓,就怕连累了漼家。” 漼广苦笑一声,挥退了下人,只留下漼风和时宜。 “王爷好大的胆子。” “为了徒弟,胆子不大不行。”周生辰看了一眼时宜,“有些话,我想当着太傅的面说清楚。” “王爷请讲。” “漼家的困局,本王能解。”周生辰开门见山,“太傅不必用时宜的婚事做筹码。刘子行那个人,心术不正,并非良配。时宜嫁过去,只会是跳入火坑。” 漼广叹了口气:“老夫何尝不知?只是皇命难违,漼家若不依附皇权……” “那就依附本王。”周生辰打断他。 屋内瞬间死寂。 漼风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时宜也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师父。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漼广的眼神锐利了几分,虽然病重,但那股权臣的气势还在。 “字面意思,本王不反,但这天下,谁坐那个位置,得看他配不配。如今朝堂乌烟瘴气,太后弄权,皇帝懦弱,太监挟天子以令诸侯。太傅若是信得过本王,这盘棋,我来替你下。” “条件呢?” “我要时宜。” 时宜的心脏狂跳,脸颊烧得滚烫。她没想到师父会说得这么直白,这么……霸道。 漼广愣了半晌,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牵动了肺管子,又是一阵猛咳。 “咳咳……好……好个小南辰王!老夫这辈子阅人无数,没想到临了,却被你将了一军。” “舅舅……”时宜帮他顺气。 “时宜啊,你跟舅舅说实话,你心里,可有王爷?” 时宜咬着唇,看了一眼周生辰。男人正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温柔而坚定。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有。” “那就好。”漼广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瘫软在枕头上。 “老夫这把老骨头,撑不了几天了。漼家的未来,还有时宜,就托付给王爷了。” “太傅放心。”周生辰站起身,郑重行了一礼,“只要周生辰活着一日,必护时宜周全,护漼家安宁。” “还有那个婚约……” “那张纸,很快就会作废。刘子行既然那么想娶,本王就送他一份大礼。” 从太傅房里出来,月亮已经挂在了树梢。 时宜跟在周生辰身后,踩着他的影子走。 “在想什么?”周生辰忽然停下。 时宜差点撞在他背上,揉了揉鼻子。 “师父,你刚才吓死我了。” “吓到了?”周生辰转身,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 “我若是不强势些,你舅舅怎么肯放心把你交给我?”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这里毕竟是中州,天子脚下。 “富贵险中求。”周生辰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更何况,为了娶时宜,冒点险算什么?” 时宜的脸又红了。“师父!” “好了,不逗你了。这几日你就安心待在府里陪你舅舅。外面的事,有我。刘子行那边估计很快就会有动作,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正如周生辰所料,刘子行回京后,立刻进宫。 “这个周生辰,简直目无王法!”太后拍着桌子,“必须想个办法削了他的权!” 第238章 周生辰重生45 “太后息怒。”刘子行眼中闪过一丝阴毒,“臣有一计。既然他那么在意时宜,不如我们提前完婚。只要时宜成了太子妃,漼家就彻底绑在了我们这条船上。到时候,就算周生辰想反,也得顾忌漼家人的性命。” 太后想了想,点头道:“此计甚好。哀家这就下旨,让钦天监择吉日完婚。” 圣旨传到漼府时,周生辰正坐在漼广的床边剥橘子。 传旨的公公趾高气扬地站在厅堂里,等着漼家人接旨。漼风急得团团转,时宜也有些慌乱。 “别急。”周生辰慢条斯理地把橘子皮剥干净,塞了一瓣进嘴里。 “这橘子不错,挺甜。” “王爷,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吃橘子!”漼风都要哭了。 “让他等着,凤俏。” “在。” “去,把那个传旨的太监打晕了扔出去。” “啊?”漼风傻眼了。 “啊什么啊,听不懂人话?”周生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 “就说漼太傅病重,已告老还乡,受不得惊扰。谁敢在这个时候来宣旨,就是逼死朝廷重臣,其心可诛。” 凤俏嘿嘿一笑:“好嘞!” 前厅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惨叫声,很快就安静了。 周生辰走到时宜面前,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怕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师父,那是圣旨……” “很快就不是了,那个小皇帝,也该换个活法了。” 当晚,皇宫内发生了一件怪事。 刘徽在御花园散步时,忽然被一个黑衣人劫持。那黑衣人武功高强,禁军根本近不了身。 黑衣人没有伤害皇帝,只是把他带到了宫外的一处别院。 别院里,周生辰正煮着茶。 刘徽看到这位皇叔,吓得腿都软了。 “皇……皇叔?是你让人抓朕来的?” “坐。”周生辰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刘徽战战兢兢地坐下。 “皇叔,朕……朕没做错什么吧?” “你错就错在太听话。”周生辰给他倒了杯茶,“太后和刘子行把你当傀儡,你就甘心当个傀儡?” 刘徽低下头,眼泪掉进茶杯里。 “朕能有什么办法?朕只是个摆设。” “想不想做个真正的皇帝?” 刘徽猛地抬头。 “皇叔肯帮朕?” “帮你,也是帮我自己。只要你听我的,我保你坐稳这个江山。但有一条,太后的旨意,以后一概不听。还有,刘子行和时宜的婚事,你得亲自下旨废除。” “这……”刘徽有些犹豫,“太后那边……” “太后那边我来处理。” “好!”刘徽咬牙道,“朕听皇叔的!” 皇宫的夜,总是静得瘆人。 刘徽缩在龙榻一角,盯着面前那碗黑乎乎的汤药,手抖得像筛糠。太后坐在床边,护甲敲着瓷碗,发出清脆又催命的声响。 “皇帝,趁热喝。喝了,病就好了。” 刘徽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知道这药喝下去,不仅病好不了,命也没了。这几日他听了皇叔的话,没怎么搭理太后,这老妇人便动了杀心,想换个更听话的傀儡。 旁边的太监总管赵腾阴恻恻地笑着:“陛下,别让太后娘娘举酸了手。” 刘徽绝望地闭上眼,正要张嘴,殿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紧接着,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风灌进来,吹灭了几盏宫灯。周生辰提着剑,一身玄甲,剑尖还在往下滴血。 他身后,凤俏正把两个守门禁军的尸体往旁边踢。 “皇……皇叔!”刘徽猛地睁眼,像是看到了救星。 赵腾尖着嗓子喊:“大胆!小南辰王擅闯寝殿,是要造反吗?来人——” 第239章 周生辰重生46 “别喊了。”周生辰跨过门槛,步子不急不缓,“外面的人都死绝了。” 赵腾脸色煞白,拔腿就要往后门跑。周生辰手腕一抖,长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银光,直接贯穿了赵腾的后心,将他钉在朱红的柱子上。赵腾连哼都没哼一声,脑袋一歪,断了气。 太后手里的药碗“哐当”一声摔碎在地上,黑褐色的药汁溅了一地,滋滋冒着白烟。 “毒药?”周生辰走过去,拔出柱子上的剑,在赵腾衣服上擦了擦血迹,“太后真是好兴致。” 太后瘫坐在地上,指着周生辰,手指颤抖:“你……你敢杀哀家?哀家是太后!是皇帝的生母!” “生母?虎毒尚不食子,你连畜生都不如。” “周生辰!你若杀我,天下人会唾骂你乱臣贼子!” “骂就骂吧。”周生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上一世我为了所谓的名声,为了不负天下,结果呢?你们把我的骨头一寸寸剔出来,把时宜逼得跳楼。这一世,我不要名声,我只要公道。” 太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上一世,只觉得眼前的男人浑身散发着地狱般的煞气。她惊恐地往后缩:“不……不要……” 剑光一闪。 太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鲜血喷溅在明黄的帐幔上,红得刺眼。 刘徽吓傻了,抱着被子缩在角里,牙齿咯咯作响。周生辰收剑回鞘,转过身,身上的煞气瞬间收敛。他走到床边,伸手想拍拍刘徽的肩膀,又怕手上的血腥味熏着他,便收了回来。 “别怕。” 刘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进周生辰怀里:“皇叔……朕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周生辰僵了一下,随即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了。这种把持朝政、毒害亲子的毒瘤,皇叔替你清了。从今往后,这朝堂,你自己做主。” 刘徽哭得更凶了,鼻涕眼泪蹭了周生辰一身。 处理完宫里的事,天刚蒙蒙亮。 周生辰没急着回去,而是去了城郊的一处废弃别院。 地窖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刘子行被五花大绑吊在梁上,嘴里塞着破布,在这儿挂了两天,整个人已经虚脱,脸色蜡黄。 听到脚步声,刘子行费力地睁开眼,看到周生辰,眼里闪过一丝希冀,那是求生的本能。 周生辰挥手,凤俏上前扯掉他嘴里的破布。 “皇叔!皇叔饶命!”刘子行声音嘶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是太后逼我的!我也不想的!我是被逼无奈啊!” “被逼无奈?”周生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 “当初在朝堂上提议削藩的是你,勾结赵腾的是你,逼时宜的也是你。刘子行,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敢做不敢当。”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娶时宜了,我把太子之位让出来!皇叔,你看在我是刘家血脉的份上……” “刘家血脉?”周生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手指轻轻抚过腰间的佩剑,“上一世,你赐我剔骨之刑时,可曾念过我是你皇叔?可曾念过刘家血脉?” 刘子行愣住,眼神迷茫又惊恐:“什么……什么剔骨……” “你不需要懂。”周生辰的手按在剑柄上,“你只需要知道,有些债,是要还的。” “不!皇叔!你不能杀我!我是太子!我……” 第240章 周生辰重生47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周生辰没有用剑,而是掏出一把短匕首,直接送进了刘子行的心口。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刘子行瞪大了眼睛,身子剧烈抽搐了几下,血沫从嘴里涌出来。他死死盯着周生辰,似乎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向来温润如玉的皇叔,会变得如此狠绝。 周生辰拔出匕首,任由尸体在绳索上晃荡。 “这一刀,是为了时宜。” 他转身往外走,没再看那尸体一眼。 “凤俏,烧了。就说太子突发恶疾,连人带屋子都烧没了。” “是,师父!” …… 回到漼府,已是日上三竿。 时宜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发呆,手里捏着那枚白玉印章。听到门口的动静,她猛地抬头,看到周生辰逆着光走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烟火气。 “师父!”时宜扔下印章,提着裙摆跑过去。 周生辰下意识张开双臂,接住撞进怀里的姑娘。 “解决了?”时宜把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 “嗯,都解决了。”周生辰揉了揉她的发顶,“以后,再没人能逼你做不喜欢的事,也没人能伤害你了。” 时宜抬起头,眼圈红红的:“那我们……” 周生辰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那个誓言。 “不娶妻妾,不留子嗣”。这十个字像紧箍咒一样套在他头上。如今外患已除,内忧已解,可这誓言是当初在先帝灵前立下的,若要反悔,便是欺君,便是失信于天下。 他可以不在乎名声,但他不能让时宜背上“红颜祸水”引诱王爷背信弃义的骂名。 “别急。”周生辰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我有办法。” 说是这么说,可接下来的两天,周生辰却有些发愁。 他总不能自己跑到大殿上喊“我要毁约”,那吃相未免太难看。 第三日,宫里来了圣旨。 不是太监来宣旨,而是刘徽亲自来了。 小皇帝换了一身便服,身后跟着几个抬着箱子的侍卫,脸上挂着神秘兮兮的笑。 “皇叔,漼姑娘。”刘徽进了厅堂,也没摆架子,自己找个椅子坐下,“朕今日来,是送礼的。” “送礼?”周生辰挑眉。 “皇叔帮朕清了君侧,朕无以为报。”刘徽从袖子里掏出一卷明黄的圣旨,递给周生辰。 周生辰接过圣旨,没急着打开,只是掂了掂分量。 “这是什么?” 刘徽凑近了些:“皇叔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这可是朕熬了一宿,翻遍了皇室宗卷才找到的‘宝贝’。” 时宜也好奇,探过头去看。 圣旨展开,上面并非什么封赏,而是一道关于皇室宗亲礼法的旧制考证。 洋洋洒洒几百字,核心意思就一个:先帝当年立下的规矩里,有一条极偏僻的注脚——若宗亲有定国安邦之不世之功,为保社稷稳固、血脉延续,凡此前所立誓言,皆可由天子特赦,视为“功过相抵”,誓言作废。 周生辰看完,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徽:“这注脚,墨迹还没干透吧?” 刘徽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皇叔这就冤枉朕了。这是朕昨晚‘如果不小心’把墨汁泼上去,又‘如果不小心’重新补写了一行的结果。反正宗卷归朕管,朕说是旧制,它就是旧制。” 第241章 周生辰重生48 说完,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金牌,往桌上一拍。 “还有这个。朝堂上那帮老顽固肯定还要拿皇叔的誓言说事。这块免死金牌朕给改了改,改成‘赐婚金牌’。谁敢反对皇叔成亲,朕就让他拿着这块牌子,去先帝陵前自个儿解释去。” 时宜看着那块金牌,又看了看那个平日里唯唯诺诺、如今却为了师父敢公然“造假”的小皇帝,鼻头一酸,忍不住笑了出来。 “陛下这字,练得不错。”时宜轻声说。 刘徽挠挠头,嘿嘿一笑:“那是,不能给皇叔丢人。” 他收起嬉皮笑脸,郑重地对着周生辰和时宜行了一礼:“皇叔,漼姑娘,朕能做的只有这些。这江山太冷,朕希望皇叔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周生辰沉默片刻,伸手在刘徽肩上重重按了一下。 “谢陛下隆恩。” 刘徽眼睛一亮,知道这事儿成了,欢天喜地地带着人走了。 送走皇帝,厅堂里安静下来。 周生辰转过身,晃了晃手里的圣旨:“怎么办?陛下金口玉言,这婚,我是不得不结了。” 时宜脸颊绯红:“那是师父的事,问我做什么……” “哦?”周生辰拖长了尾音,走近一步,低头看她。 “既然是我的事,那我便随便找个人……” “不行!”时宜猛地抬头,撞进他满是笑意的眸子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了,又羞又恼,抬手就要打他。 周生辰顺势握住她的手,收起玩笑之色,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时宜。” “嗯。” “聘礼我都备好了。在西州的时候就开始攒,攒了好几年。原本以为这辈子都送不出去了。” 时宜眼眶湿润,反手握紧他的手。 “我也等了好几年。” …… 小南辰王大婚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中州,甚至飞向了北陈的每一个角落。 原本朝中还有几个言官想拿“誓言”说事,结果被军师拎着一壶酒堵在家里聊了一宿“人生哲学”,第二天上朝时一个个舌头打结,只会喊“吾皇圣明”。 大婚定在下月初六。 这几日,漼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凤俏和晓誉成了最忙的人。凤俏负责安保,看谁不顺眼就瞪回去;宏晓誉负责统筹,指挥着一帮大老爷们挂红绸、贴喜字。 “那个那个!灯笼挂歪了!往左点!”宏晓誉叉着腰,指着梯子上的漼风。 漼风满头大汗:“晓誉,这都调了八回了……” “第九回就正了!快点!”宏晓誉瞪眼。 漼风无奈,只能乖乖照做。底下几个师弟捂着嘴偷笑,被宏晓誉一记眼刀扫过去,立马作鸟兽散,老老实实去搬酒坛子。 时宜坐在闺房里,听着外面的喧闹声,心里却出奇的平静。 成喜正在给她试嫁衣。这嫁衣是周生辰特意请了江南最好的绣娘赶制的,正红色的锦缎上,用金线绣着连理枝和比翼鸟,繁复华丽,又不失雅致。 “小姐,您真好看。”成喜看着镜子里的人,忍不住赞叹,“比那天上的仙女还要好看。” 时宜抚摸着嫁衣上的纹路。 “舅舅怎么样了?”时宜问。 “太傅精神好着呢!”成喜笑道,“今早还喝了一大碗粥,说是要留着力气,在大婚那天亲自把您交到王爷手里。” 时宜笑了,眼底泛起泪光。 第242章 周生辰重生(完) 初六。 宜嫁娶,宜祈福,万事大吉。 天还没亮,整个中州城就醒了。十里长街,铺满了红妆。百姓们自发地涌上街头,想看看这位守护了他们半辈子的战神王爷娶亲的盛况。 王府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 并没有用皇室那种死板的仪仗,而是清一色的西州军铁骑。战马披红,将士卸甲,换上了喜庆的红袍,一个个精神抖擞。 打头的是周生辰。 他今日没穿铠甲,也没穿平日的素衣,而是一身绯红色的婚服。腰间束着玉带,衬得身姿挺拔如松。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清冷的脸,此刻却挂着藏不住的笑意,连眼角的线条都柔和了下来。 “师父……哦不,王爷今天真俊啊!”凤俏骑在马上,小声跟身边的和尚嘀咕。 “阿弥陀佛,色即是空。”和尚念了句佛号。“不过王爷今日确实……不同了些。” 队伍行至漼府门前。 鞭炮声震耳欲聋。 漼风背着时宜,一步步走出大门。 时宜趴在兄长的背上,感觉到了他的颤抖。 “哥哥。” “时宜啊,若是王爷欺负你,你就写信回来。哥哥虽然打不过他,但……拼了命也会去给你讨公道。” “师父不会欺负我的。” “还叫师父?”漼风吸了吸鼻子,“该改口了。” 到了喜轿前,周生辰翻身下马。 上一世,她也穿过嫁衣。 那是刘子行逼她穿的。那一日,大雪纷飞,她穿着一身红衣,从城楼上一跃而下。那红色,是绝望,是鲜血,是永别。 而今日这红,是暖的,是喜庆,是生生世世的承诺。 他没有像寻常新郎那样等着新娘上轿,而是直接走过去,从漼风背上接过了时宜。 “王爷,这不合规矩……”旁边的喜婆刚要开口。 周生辰淡淡扫了她一眼:“在本王这里,本王就是规矩。” 他打横抱起时宜,稳稳当当。 时宜惊呼一声,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 “抓紧了。”周生辰低声道,“我们要回家了。” 不是回王府,是回家。 高堂之上,漼三娘哭得泪眼婆娑,旁边空着的位置,摆着先帝赐给周生辰的那把佩剑,算是代指高堂。 “一拜天地——” 两人并肩而立,朝着门外的广阔天地深深一拜。 这一拜,谢苍天垂怜,予我重生;谢大地厚德,承载你我。 “二拜高堂——” 两人转身,对着漼三娘和那把剑跪下。 漼三娘老泪纵横,颤颤巍巍地抬手:“好,好,好……” “夫妻对拜——” 周生辰和时宜相对而立。 时宜透过盖头的流苏缝隙,看到了他的靴子。她缓缓弯下腰,心里默默念着:周生辰,我终于嫁给你了。 周生辰看着面前红衣似火的女子,眼底涌动着从未有过的深情。上一世的遗憾,上一世的痛楚,在这一刻,终于烟消云散。 “礼成!送入洞房!” 欢呼声差点掀翻了屋顶。 凤俏带着一帮师兄师弟起哄,非要闹洞房。结果被周生辰一个眼神,再加上军师一句“谁敢闹,明日校场加练三个时辰”,瞬间跑得比兔子还快。 新房内,龙凤烛火摇曳。 周生辰拿起金秤杆,轻轻挑开了红盖头。 时宜抬起头。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动人。她今日化了精致的妆容,眉眼如画,唇若丹霞,美得让人窒息。 周生辰的呼吸滞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 “时宜。” “嗯。”时宜羞得不敢看他,只盯着他衣领上的扣子。 周生辰在床边坐下,伸手倒了两杯合卺酒。 “喝了这杯酒,我们就真的是夫妻了。” 时宜接过酒杯,手有些抖。周生辰伸手覆上她的手背,带着她的手,绕过自己的手腕。 两人离得极近,呼吸交缠。 辛辣的酒液入喉,却化作了满腹的甘甜。 放下酒杯,周生辰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血里。 “师父……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时宜被他看得脸颊发烫。 “叫错了。”周生辰倾身,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该受罚。” “罚……罚什么?” “罚你叫一百遍夫君。” 时宜咬着唇,声音细若蚊蝇:“夫君。” “听不见。” “夫君……” “还是听不见。” 红帐落下,遮住了一室旖旎。 时宜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裹。 “时宜,我爱你。” 不是师徒之情,不是家国大义。 只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 时宜抱紧他的脖子,眼角滑落一滴泪,却是笑着的。 “我也爱你,周生辰。” 窗外,月色正好。 …… 三年后,西州。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王府的后花园里,时宜正坐在秋千上晒太阳,手里拿着一卷书,却半天没翻过一页。 不远处,一个两岁大的小团子正摇摇晃晃地追着一只蝴蝶跑。 “爹爹!爹爹!抓!”小团子跑得急了,啪叽一下摔在草地上,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 周生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手里削着一只木剑。听到儿子的喊声,无奈地放下刀,起身走过去,一把将小团子捞起来。 “男子汉大丈夫,追个蝴蝶还摔跤,丢不丢人?” 小团子咯咯直笑,伸手去抓周生辰的脸:“爹爹抱!” 时宜看着这一大一小,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自从大婚后,他们便回了西州。朝堂上的事,有刘徽和漼风撑着,周生辰乐得清闲,只挂了个闲职,每日里除了练兵,就是陪着老婆孩子。 “师父。”时宜唤了一声。 周生辰抱着孩子走过来:“怎么了?” “还叫师父?”周生辰挑眉,把孩子放在地上,让他自己去玩。 时宜笑了笑,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 “习惯了嘛。” 周生辰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想不想去城楼上看看?” “现在?” “嗯。今日天气好,能看到很远。” 两人把孩子交给奶娘,牵着手登上了西州的城楼。 风从大漠吹来,带着些许凉意,却并不刺骨。 极目远眺,万里河山,一片安宁。 曾经的硝烟战火,曾经的生离死别,都成了史书上泛黄的几页。 时宜靠在周生辰肩头,看着远处的落日。 “周生辰。” “嗯?” “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愿意娶我吗?” 周生辰侧过头,看着她的侧脸,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不愿意。” 时宜一愣,猛地抬头:“为什么?” 周生辰笑了,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因为这辈子太长,长到我们还要过很久很久。下辈子的事,等这辈子过够了再说。”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若是真有下辈子,换你来娶我,如何?” 时宜扑哧一声笑了。 “好啊。到时候,我也骑着大马,带着十里红妆去娶你。你若是不肯,我就把你抢回去,做我的压寨夫君。”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最后融为一体。 城楼下的石砖缝里,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正迎风怒放。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第243章 尔晴1 尔晴嫁给傅恒,已经三个月了。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她从满心欢喜,熬成了满腔苦涩。 她原以为,只要嫁给他,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哪怕他心里装着魏璎珞,但夫妻一场,朝夕相处,她总能把他的心焐热。 可她错了。 傅恒冷得像块冰,怎么焐都焐不热。 他对她客气,礼数周全,该给的体面一样不少。 但也仅此而已。洞房花烛夜,他进了房,坐到天亮,连她的手都没碰一下。之后的每一夜,他要么宿在书房,要么就是回来倒头就睡,背对着她,连句话都懒得说。 府里的下人都看出来了,少夫人不得宠。 尔晴咬着牙撑着,面上还要装出夫妻和睦的样子。 今天进宫,是皇后娘娘召她来说话的。皇后待她一向亲厚,絮絮叨叨问了些家常,末了还赏了些东西。尔晴强打起精神应对着,心里却空落落的。 从长春宫出来,她没急着回府,而是往御花园走去。 这会儿天色还早,园子里人不多。尔晴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那里有块假山石,石后头种了片竹林,正好能遮住人。 她就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待着。 可她刚站定,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说话声。 是傅恒的声音。 尔晴身子一僵,下意识地往竹林后退了退。 “璎珞,你听我说。”傅恒的声音透着压抑的急切。 “少爷,我没什么好听的。”魏璎珞的声音冷冰冰的,“您是富察家的大人,我是宫里的奴才,咱们身份悬殊,说话都不合规矩。” “你别这样,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可我真的没办法,我……” “所以您娶了尔晴,这很好啊。”魏璎珞打断他,“少爷和少夫人,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多般配。” “我心里只有你!从始至终,我碰都没碰过她!” 尔晴握紧了手里的帕子。 指甲掐进掌心,疼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那又怎么样呢?”魏璎珞笑了一声,笑得冷,“大人对夫人好不好,关我什么事?我现在只想好好当差,过普通日子。大人您就别来烦我了。” “璎珞……” “大人,您回吧。”魏璎珞说完,脚步声渐行渐远。 傅恒站在原地,许久没动。 尔晴闭上眼睛,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她就知道,她早就知道。 可亲耳听见,还是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碰都没碰过她”……傅恒说得那么轻飘飘,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那是她啊。 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是为了嫁给他,连尊严都不要了的尔晴。 她咬着唇,怕自己哭出声来。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掉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尔晴吓得浑身一颤,本能地想挣扎,却被那人另一只手扣住了肩膀。 “别动,是我。” 尔晴僵了一瞬,慢慢转过头。 是皇上。 第244章 尔晴2 乾隆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打量着她。 尔晴脸上还挂着泪,眼睛哭得通红,发髻也有些乱了,狼狈得不成样子。 她慌忙低下头,想行礼,却被乾隆抬手制止了。 “哭什么?”乾隆问。 尔晴不敢说话,只是摇头。 乾隆也不追问,只是顺着她刚才的视线望过去。傅恒还站在那儿,背影透着股说不出的颓丧。 乾隆啧了一声。 他今天本来是出来散心的,宫里的事儿处理得他心烦,就想一个人走走。 没想到走到这儿,看见个美人站在竹林后头,一副偷看的架势,他好奇,就跟了过来。 结果跟着跟着,才发现是尔晴。 再顺着她的视线一看,好家伙,傅恒和魏璎珞在那儿纠缠不清呢。 乾隆听了个全程。 听完了,他心里倒是生出点别的念头来。 他低头看尔晴,这会儿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倒是比平日里端着的时候好看多了。 尔晴长得不差,眉眼柔和,身段窈窕,是那种温婉大方的模样。只不过她平时在人前太拘谨,总是一副循规蹈矩的样子,反而显得寡淡。 可现在她哭着,眼睛红红的,嘴唇也咬得泛白,这股子可怜劲儿,倒让人心里发痒。 “傅恒对你不好?”乾隆突然开口。 尔晴一愣,抬起头看他。 “朕方才都听见了,他说从始至终没碰过你,这话当着魏璎珞的面说,倒是把你的脸面踩在脚底下了。” 尔晴脸一白,眼泪掉得更凶了。 “哭什么哭,朕最见不得女人哭。” 尔晴赶紧抬手擦眼泪,可越擦越多,根本擦不干净。 乾隆看着她这副样子,忽然伸手,拇指在她眼角轻轻一抹,把那滴眼泪抹掉了。 尔晴彻底愣住了。 乾隆的手指还停在她脸上,带着点温热的触感。 “你这张脸,哭起来倒是比平时好看。”乾隆说,声音里带了点玩味。 “怪不得傅恒看不上你,你平时太端着了,没意思。” 尔晴咬了咬唇,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乾隆收回手,又看了眼远处的傅恒,忽然笑了。 “朕以前倒是没发现,你也是个美人儿。至少比魏璎珞那女人强。” 尔晴心跳得厉害,不敢接话。 乾隆转过身,看着她:“朕也不明白,当初怎么会对魏璎珞那女人感兴趣。她那性子,跋扈得很,动不动就顶撞朕,讨人厌得紧。” 他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离尔晴更近了些。 “你呢?”乾隆问,“你嫁给傅恒,后悔吗?” 尔晴低着头,声音很轻:“奴才不敢。” “不敢?”乾隆挑眉,“还是不想说?” 尔晴抿着唇,不说话。 乾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你这样子,倒是让朕起了点兴致,傅恒不要你,那是他没眼光。” 尔晴瞪大了眼睛,心跳快得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乾隆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行了,别哭了,哭花了脸可不好看。回去吧,朕也该回去了。” 第245章 尔晴3 他说完,转身就走。 尔晴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里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委屈、愤怒、羞辱、还有一点说不清楚的悸动。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裙,转身往宫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乾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回廊尽头。 尔晴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她不知道今天这一遭,会给她的人生带来什么改变。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回到富察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尔晴进了院子,丫鬟迎上来,说傅恒还没回来。 尔晴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径直进了屋。 她在铜镜前坐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上的泪痕已经擦干净了,妆容也重新补过,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可她知道,她变了。 至少,她心里的那点念想,已经彻底死了。 傅恒不爱她,这她早就知道。 可今天,听到他那么说,她才明白,他不光不爱她,还轻贱她。 “碰都没碰过她”……这话说出来,就像在告诉魏璎珞,他对尔晴有多不屑。 尔晴闭上眼睛,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可她忍住了。 她不想哭了。 哭有什么用呢?哭能让傅恒回心转意吗?哭能让他多看她一眼吗? 不能。 既然不能,那就别哭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人,眉眼温柔,神色平静,看起来毫无异样。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那团火,已经烧起来了。 傅恒既然不在乎她,那她也不必在乎他。 她嫁进富察府,是富察家的少夫人,这身份,她要坐稳了。 至于别的…… 尔晴想起乾隆今天说的那些话,脸微微有些发烫。 “你也是个美人儿。” “傅恒不要你,那是他没眼光。” 这话听起来轻飘飘的,可落在她心里,却像烙铁一样,烫得她心口发疼。 她不知道乾隆今天为什么会说那些话。 是随口一说,还是另有深意? 她不敢想。 可她又忍不住去想。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 是傅恒回来了。 尔晴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傅恒走进院子。 傅恒看见她,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淡淡地点了点头,“你回来了。” “嗯。”尔晴应了一声。 傅恒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径直进了书房。 尔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后。 傅恒啊傅恒,你以为你不碰我,就能守住你那点可怜的痴情吗? 你以为你这样,魏璎珞就会感动,就会回心转意吗? 你做梦。 尔晴转身回了屋,在床边坐下。 她看着床上整齐的被褥,想起这三个月来,傅恒从来没在这张床上睡过。 她忽然觉得,这张床也没什么意思了。 既然傅恒不睡,那她也不必守着。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外头的月亮很圆,月光洒在地上,一片清冷。 尔晴看着月亮,忽然想起今天下午的事。 乾隆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 他的声音,低沉而暧昧。 “你这样子,倒是让朕起了点兴致。” 尔晴的脸又烫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只知道,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她要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后悔。 包括傅恒。 第246章 尔晴4 第二天一早,尔晴又进宫了。 这次不是皇后召见,而是她主动求见。 皇后有些意外:“怎么又来了?昨天不是才来过吗?” 尔晴笑着说,“奴才在府里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着来陪陪娘娘。” 皇后笑了:“你这孩子,倒是有心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皇后又问起傅恒,“傅恒对你如何?” 尔晴顿了一下,笑着说:“少爷待奴才很好。” 皇后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 尔晴知道,皇后不傻,她那点心思,瞒不过皇后。 但皇后不说破,那就是给她留面子。 她也不多说,只是陪着皇后说些家常。 说了一会儿,尔晴起身告退。 皇后让宫女送她出去。 尔晴走到门口,忽然回头意味不明的说:“娘娘,奴才去御花园走走,可以吗?” 皇后笑着点头:“去吧。” 尔晴谢过皇后,转身往御花园走去。 她走得很慢,一路上看着四周的宫女太监,心里盘算着什么。 她知道,乾隆每天这个时辰,都会在御花园散步。 她赌一把。 赌乾隆今天会来。 她走到昨天那个地方,竹林后头,假山石旁边。 她站在那儿,等着。 等了大概一刻钟,她听见脚步声。 她心跳加快,转过身,看见乾隆走了过来。 乾隆看见她,挑了挑眉:“又是你?” 尔晴行了一礼:“奴才见过皇上。” 乾隆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怎么,又来偷看傅恒和魏璎珞?” 尔晴摇头:“不是。” “那是来等朕的?”乾隆笑了,“胆子不小啊。” 尔晴低着头,没说话。 乾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又捏住了她的下巴。 “抬起头。” 尔晴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乾隆看着她,忽然笑了:“你这个样子,倒是比昨天有意思多了。” 乾隆的手指还停在她下巴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 尔晴感觉到那股温热,心跳得厉害。 她知道自己该退开,该行礼告退,该守住一个臣妇的本分。 可她没动。 “皇上……”她声音很轻,带着点颤。 乾隆笑了,手指顺着她的下巴滑到脖颈,动作慢得像在逗弄什么小动物。 “怎么,怕了?” 怕吗? 她当然怕。 可比起怕,她更恨。 恨傅恒的冷漠,恨魏璎珞的得意,恨自己这三个月来的卑微。 她抬起眼,对上乾隆的视线。 “奴才不怕。” 乾隆挑眉,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他倒是没想到,这女人还敢这么看他。 眼神里没有畏惧,也没有谄媚,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带着股说不出的倔强。 有意思。 “不怕?”乾隆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尔晴垂下眼:“奴才只是想散散心。” “散心?”乾隆笑出声,“你当朕是傻子?” 尔晴不说话。 乾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凑近了些。 “你是来找朕的,对不对?” 尔晴身子一僵。 乾隆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带着点戏谑。 “昨天朕说了那些话,你回去想了一夜,今天又特意来这儿等着,你说你不是来找朕的,朕信吗?” 第247章 尔晴5 尔晴脸烫得厉害,却还是强撑着没退开。 “皇上说笑了。” “说笑?”乾隆伸手,捏住她的腰。 “那朕现在碰你,你是不是也要说朕在说笑?” 尔晴倒吸一口气。 她感觉到他的手掌贴在腰上,隔着衣料,那股热度还是烫得她浑身发软。 “皇上……” “叫什么叫,朕又不吃了你。”乾隆松开手,又往后退了一步,“你这样子,倒是让朕有点意外。” 尔晴低着头,不敢看他。 乾隆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 “朕问你,你嫁给傅恒,后悔吗?” 尔晴愣了一下。 这话,他昨天也问过。 可今天再问,意思就不一样了。 她抬起头,看着乾隆。 “奴才……” “别说那些没用的,朕就问你,后悔不后悔。” 尔晴咬了咬唇。 后悔吗? 当然后悔。 她后悔自己当初那么卑微地求着要嫁给傅恒,后悔自己以为只要嫁给他就能得到他的心,后悔自己这三个月来的忍气吞声。 可这些话,她能说吗? 她不能。 她是富察家的少夫人,她得守着这个身份,守着这份体面。 可乾隆今天这么问,分明就是在给她一条路。 一条不用再守着的路。 尔晴深吸一口气。 “奴才后悔。” 乾隆笑了。 “后悔就对了。”他走回来,又站到她面前,“傅恒那小子,不识抬举。” 尔晴抬起眼,看着他。 乾隆的眼神里带着点玩味,还有点别的什么。 她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但她知道,那不是单纯的怜悯。 “皇上……” “你今天来找朕,是想让朕帮你出气,对不对?” 尔晴心跳得更快了。 她没想到乾隆会说得这么直白。 可他说得没错。 她今天来,就是想赌一把。 赌乾隆会对她有点兴趣,赌他会给她一条出路。 “奴才不敢。” “不敢?”乾隆笑了,“你都敢来找朕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说着,又伸手,这次直接搂住了她的腰。 “朕今天心情不错,就帮你这个忙。” 尔晴浑身发软,几乎站不稳。 乾隆的手臂很有力,搂着她的腰,让她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皇上……这里……” “怎么,怕人看见?”乾隆低头看她,“放心,这地方偏僻,没人来。” 尔晴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乾隆盯着她的唇,忽然低下头,吻了上去。 尔晴瞪大了眼睛。 她没想到乾隆会这么直接。 可她没推开他。 她甚至闭上了眼睛,任由他吻着。 乾隆的吻很霸道,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 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承受他的吻。 尔晴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可她不想推开他,她想要这个吻,想要这份被人在意的感觉。 哪怕这个人是皇上,哪怕这份在意只是一时兴起。 她也想要。 乾隆松开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软在他怀里。 “怎么样,朕吻得还行吧?”乾隆笑着问。 尔晴脸红得像要滴血,不敢看他。 乾隆也不逼她,只是搂着她。 “你这身子,倒是比朕想的还软。” 第248章 尔晴6 尔晴不说话。 乾隆低头看她,忽然又凑近了些。 “朕问你,傅恒真的没碰过你?” 尔晴身子一僵。 这话,她昨天听傅恒说过。 今天又从乾隆嘴里听到,她只觉得羞辱。 可她还是点了点头。 乾隆啧了一声。 “那小子真是傻,守着个美人不碰,还去想着魏璎珞那女人。” “既然他不要,那朕就不客气了。” 尔晴心跳得像要炸开,她知道乾隆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她没推开他。 她甚至主动抬起手,搭在了他肩上。 乾隆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你这是……同意了?” “奴才不敢违抗皇上。” “不敢违抗?”乾隆笑得更欢了,“你这话说得,好像朕在强迫你似的。” 尔晴不说话,乾隆也不追问,只是低下头,又吻了上去。 这次的吻比刚才更深,更缠绵。 尔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她从来没被人这样吻过。 傅恒从来没碰过她,更别说吻她。 可现在,乾隆的吻让她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背叛,可她不在乎了。 傅恒既然不在乎她,那她也不必在乎他。 至于皇后娘娘,她心里只有魏璎珞,那她也不要再担心她了。 乾隆松开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软得站不住。 乾隆搂着她,低声说:“这地方不方便,朕带你去个地方。” 尔晴愣了一下。 “去哪儿?” “你跟着朕就是了。” 乾隆说完,拉着她往外走。 两人走得很快,一路上没碰到什么人。 乾隆带着她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处偏殿门口。 “进去。” 尔晴跟着他进了殿。 殿里很安静,陈设简单,看起来不常有人来。 乾隆关上门,转身看着她。 “这地方是朕以前偶尔来歇脚的,没人会来打扰。” 尔晴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乾隆走过来,又搂住了她。 “怎么,现在怕了?” 尔晴摇头。 “不怕。” “不怕就好。”乾隆低头吻她,手也摸到盘扣。 尔晴身子一颤,本能地想推开他。 可乾隆按住了她的手。 “别动,朕不会伤你。” 尔晴咬着唇,不再挣扎。 她知道自己今天来找乾隆,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该后悔。 尔晴心里明白,今天这一步迈出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可她不想回头。 她要的不止是这一时的温存,更不止是被乾隆一时兴起地怜惜。 她要他爱上她,非她不可。 就像傅恒对魏璎珞那样,哪怕得不到,也要念念不忘。 她要乾隆也这样对她。 尔晴抬起手,按住了乾隆解她盘扣的手。 乾隆动作一顿,抬眼看她。 “怎么?” 尔晴咬着唇,眼眶忽然就红了。 “皇上,奴才不能这样。” 乾隆挑眉,手上的动作没停。 “现在说不能?晚了。” “不是。”尔晴推开他,往后退了两步。 “奴才是富察家的少夫人,奴才不能做对不起娘娘的事。” 乾隆看着她,忽然笑了。 这女人,在演戏。 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第249章 尔晴7 可乾隆不傻,他看得出来,尔晴今天来找他,就是做好了准备的。 现在又说什么不能,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 不过这戏演得有意思,他倒是想看看,这小狐狸到底想要什么。 “对不起皇后?”乾隆走过去,又把她拉进怀里,“那你刚才让朕吻你,算什么?” 尔晴脸一红,挣扎着想退开。 “皇上强迫奴才,奴才不敢反抗。” “强迫?朕方才问你同不同意,你可是点头了的。” “奴才是怕皇上怪罪,才不敢拒绝。可奴才心里清楚,这样做是不对的。” 她说着,又挣扎着要退开。 乾隆这次没拦她,任由她退到一边。 尔晴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哭。 乾隆靠在桌边,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 这女人,倒是比他想的有意思多了。 “那你想怎么样?” 尔晴转过身,眼泪还挂在脸上。 “奴才不敢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这样对不起皇后娘娘。” “皇后?”乾隆啧了一声,“你倒是有心。” 尔晴低着头,不说话。 乾隆走过去,抬起她的下巴。 “朕问你,你今天来找朕,到底想要什么?” 尔晴眼神闪躲,不敢看他。 “奴才没想要什么。” “没想要?”乾隆笑了,“那你来这儿干什么?散心?” 尔晴咬着唇,还是不说话。 乾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松开手。 “行,朕知道了。” 他转身往外走。 尔晴愣了一下,赶紧追上去。 “皇上。” 乾隆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奴才只是想,想让皇上帮帮奴才。” “帮你?”乾隆转过身,“怎么帮?” 尔晴低着头,声音很轻。 “奴才在富察府,过得很不好。傅恒他他心里只有魏璎珞,根本不在乎奴才。” “所以你就来找朕?” 尔晴点了点头。 乾隆走回来,又站到她面前。 “你想让朕怎么帮你?给你撑腰,让傅恒对你好点?” 尔晴摇头。 “那你想要什么?” 尔晴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股说不出的倔强。 “奴才想要一个,能真心对奴才的人。” 乾隆愣了一下。 这话说得倒是直白。 可也正因为直白,反而让人觉得有点可怜。 尔晴见他不说话,又低下头。 “奴才知道这话说得不合规矩,可奴才实在是没办法了。” “奴才嫁给傅恒少爷,以为只要自己好好待他,他总会回心转意的。可奴才错了,他根本不在乎我。” “洞房花烛夜,他坐到天亮,连奴才的手都没碰一下。” “之后的每一夜,他要么宿在书房,要么就是回来倒头就睡,背对着奴才,连句话都懒得说。” “府里的下人都看出来了,少夫人不得宠。” “奴才咬着牙撑着,面上还要装出夫妻和睦的样子。” “可昨天,奴才听见他对魏璎珞说,他从始至终没碰过奴才。” 尔晴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 “皇上,奴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可他却说得那么轻飘飘,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奴才心里疼,可又不敢说,不敢哭,只能自己忍着。” “今天见到皇上才觉得,原来还有人会在意奴才。” 她说完,又低下头,肩膀抽动着,哭得伤心。 第250章 尔晴8 乾隆看着她,心里忽然生出点别的情绪来。 这女人,倒是真的可怜。 傅恒那小子,真是傻到家了。 不过话说回来,尔晴这话说得倒是让人心软。 乾隆伸手,把她拉进怀里。 “别哭了。” 尔晴靠在他怀里,哭得更凶了。 乾隆拍着她的背,声音放柔了些。 “朕知道你委屈,可这事儿,朕也不好插手。” 尔晴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奴才知道,奴才不敢让皇上为难。” “那你今天来找朕,到底想要什么?” 尔晴抹了把眼泪:“奴才不能背叛皇后娘娘,只想有个真心待奴才的人。” 乾隆听完这话,倒是笑了。 他松开她,往后退了半步,上下打量着她。 这女人可真会演。 刚才还主动搭着他肩膀,这会儿又说什么不能对不起皇后。 欲擒故纵玩得溜啊。 不过乾隆也不戳破,他倒想看看,这小狐狸到底想要什么。 “真心?”他挑了挑眉,“你觉得朕能给你真心?” 尔晴咬着唇,不说话。 乾隆走到桌边坐下,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着。 “行了,别装了,朕知道你在想什么。” 尔晴身子一僵。 “你今天来找朕,就是想让朕给你撑腰,对不对?” “奴才不敢。” “不敢?你刚才让朕吻你的时候,可没见你不敢。” 尔晴脸一红,声音更轻了:“那是皇上强迫奴才……” “强迫?”乾隆笑出声,“朕方才问你同不同意,你可是点头了的。” 尔晴不说话了。 乾隆看着她这副模样,倒是觉得有趣。 这女人比魏璎珞那个刺头有意思多了。 魏璎珞那个,动不动就顶撞他,讨人厌得很。 可尔晴不一样。 她柔软,会示弱,还知道进退。 这样的女人,才有意思。 “你今天来找朕,朕知道你想要什么。”乾隆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无非就是想让朕给你个交代,让傅恒对你好点,是不是?” 尔晴抬起头,眼泪还挂在脸上。 “奴才不敢奢求那么多。” “你说你不敢奢求,可朕看你这眼神,分明就是想要朕给你个说法。” “既然你这么可怜,朕也不是不能帮你。”乾隆走回桌边,坐下来,“不过朕有个条件。” “以后你想进宫,随时都可以来,朕会吩咐下去。” 尔晴愣住了。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她咬了咬唇,脸上浮起一层红。 “皇上这是……” “怎么,不愿意?”乾隆端起茶杯,“那朕也帮不了你。” 尔晴站在原地,她知道这一步迈出去意味着什么。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傅恒不要她,那她也不必守着那份可笑的体面。 “奴才愿意。” 乾隆放下茶杯,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愿意就好。”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不过今天就到这儿吧,朕还有事。” 尔晴愣了一下。 她以为今天……可乾隆却说到这儿为止。 “皇上……” “怎么,你还想留下?”乾隆挑眉。 尔晴脸更红了,赶紧摇头。 “那就回去吧。”乾隆转身往外走,“记住朕说的话,以后想来就来。” 第251章 尔晴9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对了,朕不喜欢女人哭,下次别动不动就掉眼泪。” 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尔晴站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抬手摸了摸脸,眼泪早就干了,只剩下一片烫。 乾隆这是在吊着她? 可她又觉得不像。 他刚才那眼神,分明就是对她有兴趣的。 尔晴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裙,转身出了偏殿。 回富察府的路上,她一直在想今天的事。 乾隆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让她随时进宫,可又什么都没做,这算什么? 马车停在府门口,尔晴下了车,丫鬟迎上来。 “少夫人,少爷在书房等您。” 尔晴顿了一下。 傅恒找她? 她进了院子,直接去了书房。 傅恒坐在书桌前,看见她进来,抬起头。 “你今天又进宫了?” 尔晴点点头。 “去干什么?” “陪皇后娘娘说话。” 傅恒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 “以后少进宫,你总往宫里跑不合适。” 尔晴握紧了手里的帕子。 “你这是在管着我了?” 傅恒皱眉:“我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尔晴笑了,“少爷什么时候为奴才好过?” 傅恒脸色沉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尔晴看着他,“少爷娶了我,可从来没把我当回事。洞房花烛夜坐到天亮,之后的每一夜要么宿在书房,要么就是倒头就睡。少爷说这叫为我好?” 傅恒站起身,声音冷了几分。 “我对你已经尽到了为夫的责任。” “责任?”尔晴眼眶红了,“少爷给了奴才吃穿用度,给了奴才少夫人的名分,可少爷给过奴才一点真心吗?” 傅恒不说话了。 尔晴转身就走。 “以后少爷不必管我的事,我想进宫就进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走出书房,眼泪掉了下来。 可这次不是委屈,是恨。 她恨傅恒的冷漠,也恨自己曾经的卑微。 回到房里,尔晴在铜镜前坐下。 镜子里的女人,眉眼还是温柔的,可眼神却变了。 她想起乾隆今天说的话。 “以后想来就来。” 那她就去。 她要让傅恒后悔,让所有看不起她的人后悔。 第二天一早,尔晴又进宫了。 这次她没去长春宫,而是直接去了御花园。 她在昨天那个地方等着,等了大概半个时辰,乾隆果然来了。 他看见她,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笑了。 “这么快就来了?” 尔晴行礼:“奴才见过皇上。” “行了,别装了。”乾隆走过来,“朕昨天才说让你随时来,你今天就来了,倒是挺听话。” 尔晴低着头,脸有些红。 乾隆也不逗她了,拉着她进了昨天那个偏殿。 门一关上,他就把她拉进怀里。 “昨天朕没碰你,今天可不能再推了。” 尔晴身子一僵,想推开他。 “皇上……” “怎么,又要说对不起皇后?”乾隆低头看她,“那你今天来干什么?” 尔晴咬着唇,不说话。 乾隆笑了,手摸到她腰上。 “你这张嘴说着不要,身子倒是挺诚实。” 第252章 尔晴10 尔晴脸烫得厉害,却没再挣扎。 乾隆低头吻她,手也开始解她的盘扣。 可就在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 两人同时停下动作。 “皇上,太后娘娘找您。”李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乾隆皱了皱眉,松开尔晴。 “知道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尔晴一眼。 “你先回去,改天再来。” 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尔晴站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半开的衣襟,脸红得像要滴血。 刚才差一点……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衣裙,等了一会儿才出去。 回府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刚才的事。 乾隆对她,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有点意思? 她说不准,管他呢,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接下来的半个月,尔晴每隔两三天就进一次宫。 每次都是去御花园那个偏殿,每次乾隆都会来。 两人在殿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做的事也越来越过界。 可乾隆始终没有真的碰她。 他会吻她,会抱她,可每次到最后关头,总会停下来。 尔晴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这天她又进宫,乾隆照例把她拉进怀里。 “皇上,奴才想问您一件事。” “什么?” “您对奴才,到底是什么意思?” 乾隆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你想听实话?” 尔晴点头。 “实话就是,朕对你有兴趣。”乾隆捏着她的下巴. “那您为什么不……”尔晴脸红了,说不下去。 “不碰你?”乾隆挑眉,“你想让朕碰?” 尔晴咬着唇,不说话。 “朕不是不想,是觉得还不到时候。” “什么时候才到?” “等你心甘情愿的时候。” 尔晴愣住了。 乾隆松开她,在桌边坐下。 “你现在来找朕,不过是想找个人给你撑腰,让傅恒后悔罢了。” “可朕不想做你的工具。” 尔晴脸一白,她没想到乾隆会说得这么直白。 “所以朕在等,等你真的想要朕的那一天。” 尔晴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以为自己演得很好,可没想到乾隆什么都看穿了。 “皇上……” “别解释了,朕都明白。”乾隆站起身,“不过朕也不急,反正时间多得是。”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她。 “你慢慢想,想清楚了再来找朕。” 说完就出去了。 尔晴站在原地,眼泪掉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是因为被看穿了心思,还是因为乾隆那句“等你心甘情愿”。 她抹了把眼泪,转身出了偏殿。 回到府里,她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丫鬟在门外劝了半天,她也没开门。 这天晚上,傅恒难得回了房。 他推开门,看见尔晴坐在窗边,背对着他。 “你今天没进宫?” 尔晴没回头。 “怎么,少爷开始关心自己的夫人了?” 傅恒皱眉:“我只是随口问问。” “那就不必问了。” 傅恒看了她一眼,转身要走。 “傅恒。”尔晴忽然开口。 傅恒停下脚步。 “你后悔娶我吗?” 第253章 尔晴11 傅恒沉默了一会儿。 “没什么好后悔的,这是家里定的亲事。” “所以你从来没把我当回事,对不对?” 傅恒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 “我对你已经尽到了为夫的责任。” “责任。”尔晴笑了,“你总是说责任,可你知不知道我要的从来不是什么责任。” “那你要什么?” 尔晴转过身,眼泪挂在脸上。 “我要的,你永远给不了。” 傅恒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有些陌生。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也不再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 她的眼神变了,变得他看不懂。 “你最近变了很多。”傅恒说。 “是吗?”尔晴抹了把眼泪,“那是因为我终于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 “想明白有些人,不值得我这么卑微。” 傅恒皱眉,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尔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以前那么爱他,可现在…… 她摇了摇头,不想再想这些。 接下来的一个月,尔晴没再进宫。 她每天待在府里,要么在房里看书,要么就是去花园里走走。 府里的下人都觉得奇怪,少夫人最近怎么不进宫了? 尔晴也不解释,只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乾隆那边,这一个月也不好过。 一开始他还觉得无所谓,不就是个女人吗,不来就不来。 可过了几天,他就开始想了。 想尔晴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想她软软的身子,想她不说话的样子。 他让李玉去打听,得知尔晴这一个月都没出过富察府。 乾隆皱了皱眉。 这女人,还真能沉得住气。 又过了几天,他实在忍不住了。 这一个月,乾隆都以要处理公务为由没有召见任何一个人。 后宫的嫔妃们纷纷着急,每天都在各自的宫里盼着皇上能来,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影。 不过也有坐得住的,毕竟皇上公务繁忙,多日不入后宫也不是没有过。 太后那边倒是派人来问过几次,乾隆都推说最近朝政要务繁多,实在抽不开身。 太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注意身体。 可实际上呢? 乾隆根本就不是在忙什么公务。 他这一个月,整个人都不对劲。 白天批奏折的时候,批着批着就走神了,脑子里总会冒出那张脸。 晚上睡觉也睡不踏实,梦里总是那个软软的身子靠在他怀里,醒来的时候发现只是一场梦,心里空落落的。 李玉在旁边看得清楚,皇上这是想人了。 可他不敢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天早朝结束后,乾隆回到养心殿,一屁股坐在龙椅上,整个人显得有些烦躁。 李玉端了茶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皇上,喝口茶吧。” 乾隆看都没看,只是摆了摆手。 李玉退到一边,不敢多话。 过了一会儿,乾隆忽然开口。 “富察府那边,最近怎么样?” 李玉愣了一下,赶紧回道:“回皇上,富察府一切如常。” “朕问的不是这个。” 第254章 尔晴12 乾隆转过头看他,“朕问的是,傅恒的那位夫人,最近在做什么。” 李玉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皇上还是在想着那位尔晴姑娘。 “这个……奴才倒是打听过,听说尔晴姑娘这一个月都没出过富察府,每天不是在房里看书,就是去花园里走走。” 乾隆皱了皱眉。 一个月没出过府? 那就是说,她这一个月都没进过宫。 “她身体可好?” “听说身体无恙,只是……” 李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只是听府里的下人说,尔晴姑娘最近总是一个人发呆,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不太开心? 乾隆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 她为什么不开心? 是因为傅恒对她不好,还是因为…… 乾隆摇了摇头,不想再想下去。 可越是不想,那个念头就越是挥之不去。 又过了几天,乾隆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天一早,他把傅恒叫来。 “傅恒,江南那边的事,你亲自去处理一趟。” 傅恒愣了一下。 江南那边最近确实有些事,可也不至于需要他亲自跑一趟吧? 不过皇上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多问。 “是,臣这就去准备。” “今天就出发,事情办完了再回来。” 傅恒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李玉站在一旁,心里明白得很。 皇上这是要把傅恒支开,好去富察府看尔晴姑娘。 果然,等傅恒一走,乾隆就站了起来。 “李玉,准备一下,朕要出宫。” “是。” 李玉心里叹了口气,赶紧去安排。 乾隆换了一身便服,带着李玉悄悄出了宫。 他没让旁人知晓,直接去了富察府。 到了府门口,他没进去,而是绕到后门,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李玉跟在他身后,心里直犯嘀咕。 皇上这是要干什么?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跑到臣子家里躲在暗处偷看人家的少夫人,这要是传出去,那还得了? 可他不敢说,只能跟着。 乾隆站在假山后头,视线越过花园,正好能看见湖边的那片空地。 他等了一会儿,果然看见尔晴从回廊那边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裙,整个人看起来很素雅。 她走到湖边,在石凳上坐下,就那么看着远处,也不说话,也不动。 乾隆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她看起来真的不开心。 那双眼睛里没有光,就那么空洞地看着湖面,整个人都透着股说不出的落寞。 乾隆想起她上次来找他的时候,虽然也哭,可眼睛里还有光,还有那股不服输的倔强。 可现在…… 她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蔫儿了。 乾隆心里忽然有些疼。 他不知道这一个月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可他知道,她现在过得不好。 是因为傅恒吗? 那小子是不是又对她不好了? 乾隆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去把傅恒揍一顿。 可他又不能这么做。 他只能站在这儿,看着她。 尔晴坐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走到湖边,伸手摘了一朵荷花。 她拿着荷花,低头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第255章 尔晴13 那口气叹得乾隆心里一紧。 她到底在想什么? 是在想傅恒,还是在想别的什么? 乾隆忽然有些后悔,他上次不该说那些话的。 什么“等你心甘情愿”,什么“不想做你的工具”。 他当时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可现在想想,那些话说出来,不就是把人往外推吗? 尔晴本来就敏感,他那么一说,她肯定以为他不想要她了。 所以她这一个月才没来找他。 乾隆越想越觉得自己蠢。 他本来是想让她想清楚,可没想到把人给吓跑了。 这会儿看着她这副模样,他心里难受得很。 尔晴拿着荷花又坐了回去,手指轻轻摩挲着花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带着点自嘲。 乾隆看得心里一揪,她在笑什么? 是在笑自己太傻,还是在笑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府里的丫鬟过来了。 “少夫人,该用午膳了。” 尔晴站起身,把荷花放在石桌上。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她转身往回走,背影看起来有些单薄。 乾隆看着她消失在回廊尽头,心里那股难受劲儿更重了。 他转身往外走,李玉赶紧跟上。 “皇上,咱们这就回宫吗?” “不然呢?” 李玉不敢多话,只是跟着他往外走。 回宫的路上,乾隆一句话都没说,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脑子里全是尔晴刚才那副模样。 她坐在湖边,看着远处,整个人都透着股说不出的落寞。 那双眼睛里没有光,就那么空洞地看着湖面。 还有她那个淡淡的笑,带着点自嘲,看得人心里发疼。 乾隆忽然觉得,他好像做错了,他不该那么说的。 他应该直接把她留下的,哪怕她当时是想利用他,可相处久了,她总会对他动心的。 可他偏偏要装什么高冷,说什么“等你心甘情愿”。 现在好了,人家一个月都不来找他了。 乾隆越想越烦,回到养心殿后,整个人都不对劲。 李玉在旁边看着,也不敢说话。 这天晚上,乾隆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脑子里全是尔晴的样子。 她坐在湖边,看着远处。 她拿着荷花,轻轻叹气。 她转身离开,背影单薄。 乾隆忽然坐了起来。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 他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万一尔晴真的想通了,不来找他了怎么办? 万一她真的死心了,打算就这么在富察府过一辈子怎么办? 乾隆越想越急,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富察府去把人抢回来。 可他又不能这么做。 他是皇上,他得顾着面子。 乾隆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可越是想睡,脑子里的画面就越清晰。尔晴坐在湖边的样子,拿着荷花的样子,转身离开的样子,全都在他眼前晃。 他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床榻上的被褥都被他弄得乱七八糟。 李玉在外间听见动静,想进来看看,又不敢。皇上这几天脾气不好,他可不想被踹屁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乾隆总算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他又看见了尔晴。 第256章 尔晴14 她还是穿着那身淡青色的衣裙,站在湖边,背对着他。 乾隆走过去,想叫她,可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发不出声音。 尔晴转过身,脸上挂着泪。 “皇上,我等了您一个月。” 乾隆心里一紧,想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可手刚伸出去,画面就变了。 湖边多了个人。 傅恒。 他走到尔晴身边,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尔晴靠在他怀里,脸上的泪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笑容。 “傅恒,我就知道你会回心转意的。” 傅恒低头吻她。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旁若无人。 乾隆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想上前把两人分开,可脚下像是生了根,怎么都动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傅恒抱着尔晴,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 心里那股难受劲儿,几乎要把他淹没。 “皇上!皇上!” 李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乾隆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全是冷汗。 “皇上,您做噩梦了?”李玉端着帕子过来,小心翼翼地问。 乾隆接过帕子擦了把脸,整个人还没从刚才那个梦里缓过来。 梦里那些画面太真实了,真实到他现在心里还堵得慌。 尔晴靠在傅恒怀里的样子,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全都刻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乾隆深吸一口气,把帕子扔到一边。 “几更了?” “回皇上,刚过子时。” 子时。 也就是说,他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乾隆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可脑子里还是那些画面。 他忽然发现,他好像对这个女人太过上心了。 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想逗逗她,可现在…… 他居然会因为一个梦就这么难受。 这不对。 乾隆睁开眼睛,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尔晴是傅恒的妻子,是他亲自赐的婚。 当初他赐婚的时候,还觉得尔晴配傅恒正合适,两人门当户对,这婚事再好不过。 可现在…… 他居然动了心思。 乾隆抬手按了按额头,他到底在想什么? 一开始见到尔晴,不过是觉得这女人长得不错,又会示弱,比魏璎珞那个刺头有意思多了。 所以他逗她,吻她,把她拉进怀里,想看她脸红的样子。 那时候他觉得这不过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 可后来…… 她说她在富察府过得不好,说傅恒从来没碰过她,说她想要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那些话说得他心里发软,忍不住就想对她好点。 再后来,她每隔几天就来找他,两人在偏殿里待着,他吻她,抱她,可每次到最后关头,他都会停下来。 他告诉自己,他不想做她的工具,他要等她心甘情愿。 可实际上呢? 他只是想让她多来找他几次,想让她对他动心。 他想看她眼里只有他的样子,想让她真的喜欢上他。 可他没想到,她这一个月都没来。 他以为她会想通,会再来找他,可她没有。 她就那么的待在富察府里,每天发呆,整个人都郁郁寡欢的。 乾隆越想越烦。 第257章 尔晴15 他今天去看她,看见她那副模样,心里就难受得很。 可他又不能去找她,他是皇上,他得顾着面子。 更何况,她是傅恒的妻子。 乾隆忽然觉得可笑。 他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会为了一个臣子的妻子辗转反侧,甚至还做噩梦。 这要是传出去,那还得了? 他摇了摇头,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可越是想甩,那些念头就越是挥之不去。 尔晴那张脸,她的眼睛,她的笑容,她哭的样子,全都在他脑子里打转。 还有梦里那些画面。 她靠在傅恒怀里,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 乾隆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那是什么? 嫉妒?他居然会嫉妒傅恒? 乾隆愣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嫉妒臣子。 可现在,他确实嫉妒了。 他嫉妒傅恒能名正言顺地娶尔晴,嫉妒他能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嫉妒他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对她好。 哪怕傅恒根本不珍惜,可那些机会还是他的。 而他呢? 他只能偷偷摸摸地把人约到偏殿里,只能在没人的时候抱抱她,吻吻她。 他甚至不能让人知道他和尔晴之间的事。 乾隆越想越觉得憋屈。 他是皇上,他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后宫那么多嫔妃,个个都长得不错,个个都温柔贤淑。 可他偏偏就想要尔晴。 乾隆忽然明白了。 他不是一时兴起,他是真的动了心。 他喜欢上了尔晴,他居然会喜欢上一个臣子的妻子。 而且这个臣子,还是他最信任的傅恒。 乾隆靠在床头,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 可他知道,他现在确实喜欢她。 喜欢到做梦都会梦见她,喜欢到看见她和傅恒在一起就会难受。 乾隆闭上眼睛,心里那股烦躁劲儿更重了。 他到底该怎么办? 他是皇上,他不能夺臣子的妻子。 更何况,这婚还是他亲自赐的。 他要是真把尔晴弄进宫里,那傅恒怎么办?富察家怎么办? 朝堂上那些大臣又会怎么说? 乾隆越想越头疼,可他又不想放弃。 他想要尔晴,想让她进宫,想让她每天都待在他身边,想让她眼里只有他。 可他不能。 乾隆睁开眼睛,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他忽然有些后悔了。 后悔当初不该逗她,不该吻她,不该把她拉进怀里。 要是一开始就保持距离,他也不会陷进去。 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已经陷进去了,而且陷得很深。 乾隆坐在床上,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李玉进来伺候他起身,看见他那副模样,心里直犯嘀咕。 皇上这是怎么了? 一夜没睡好,脸色这么差。 “皇上,要不今天就别上朝了,您身体要紧。” “不必,去准备吧。” 李玉应了一声,赶紧去安排。 乾隆洗漱完,换上朝服,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那副天子模样,可眼底的青黑却藏不住。 早朝上,乾隆心不在焉。 大臣们奏报的事,他听了个大概,就让他们下去了。 第258章 尔晴16 倒是有个大臣提到江南的事,说傅恒已经出发了,估计再过几天就能到。 乾隆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早朝结束后,他回到养心殿,整个人都瘫在龙椅上。 李玉端了茶过来,他喝了一口,又放下了。 “皇上,您这是……” “朕没事。”乾隆摆了摆手。 李玉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乾隆忽然开口。 “李玉,你说,朕要是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该怎么办?” 李玉愣住了,这话问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皇上,您这是……” “朕就是随便问问。”乾隆靠在龙椅上,眼神有些飘忽。 李玉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奴才觉得,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该不该的。” “没什么该不该的?要是那个人是臣子的妻子呢?” 李玉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皇上说的是尔晴姑娘。 他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上,这……” “行了,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乾隆摆了摆手,“朕也知道不该,可朕就是忍不住。” 李玉站在一旁,不敢接话。 乾隆闭上眼睛,脑子里又是那些画面。 尔晴站在铜镜前整理衣裙,手指摸过衣襟上的盘扣,停了停。 要不要进宫?她已经一个月没去了。 那天乾隆说的那些话,她想了很久。 尔晴当时觉得被看穿了心思,羞愧难当,可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对。 乾隆是皇上,他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后宫那么多嫔妃,哪个不比她身份高贵? 他要是真的不想要她,何必说那些话?直接赶她走不就行了? 所以他那些话,不过是在试探她。 尔晴抿了抿唇,转身出了房门。 “递牌子,进宫。” 丫鬟愣了一下,赶紧去安排。 第二天,马车停在宫门口,尔晴下了车,整理了一下衣裙,往长春宫走去。 皇后正在逗七阿哥,看见尔晴进来,脸上露出笑容。 “尔晴来了?这些天怎么不见你进宫?” 尔晴行礼:“回娘娘,府里有些事要处理,所以耽搁了。” “身体可好?” “托娘娘的福,奴才身体无恙。” 皇后点点头,让她坐下说话。 两人聊了一会儿家常,尔晴又陪着七阿哥玩了一会儿,这才告退。 出了长春宫,她没急着出宫,而是往御花园走去。 她也不知道乾隆会不会来,可她就是想去那个地方看看。 御花园里人不多,尔晴沿着回廊慢慢走着,脚步不急不缓。 走到那片假山附近,她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上次和乾隆见面的地方。 尔晴站在原地,脑子里忽然冒出那些画面。 乾隆把她拉进怀里,吻她,手摸到她腰上。 她脸一热,赶紧甩了甩头。 想这些做什么? 她转身要走,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尔晴回过头,看见一个宫女匆匆走过,手里还端着什么东西。 她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她在期待什么?期待乾隆会出现? 尔晴自嘲地笑了笑,抬脚往外走。 第259章 尔晴17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 尔晴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挣扎。 “别动。”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尔晴身子一僵,整个人都愣住了。乾隆把她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肩膀上。 “一个月不来,朕还以为你不要朕了。” 尔晴心跳得厉害,手抵在他胸口想推开他。 “皇上,这里是御花园,会有人看见的。” “看见就看见。” 乾隆不仅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尔晴挣扎了几下,发现根本挣不开,只能放弃。 “皇上,您这是做什么?” “朕想你了。” 这话说得直白,尔晴脸腾地红了。 “皇上别闹,这里真的会有人……” 话还没说完,乾隆就转过她的身子,低头吻了上去。 尔晴瞪大了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疯了吗?这里是御花园,随时都会有人经过! 她想推开他,可乾隆的手扣着她的腰,根本不给她挣扎的机会。 尔晴急得不行,手在他胸口推了几下,可越推他吻得越凶。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声音。 尔晴心里一紧,用力推了他一把。 乾隆这才松开她,眼神里还带着点不满。 “怎么?” “有人。” 乾隆皱了皱眉,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假山后面,一个身影闪了一下,又躲了回去。 乾隆眼神一冷。 “谁在那儿?” 没人回答。 尔晴心里咯噔一下,她刚才那副样子要是被人看见了…… 乾隆松开她,大步往假山那边走去。 “朕让你滚出来!” 假山后面的人终于站了出来。 魏璎珞。 尔晴看见她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怎么会是她? 魏璎珞低着头,脸色煞白。 “奴婢见过皇上。” 乾隆脸色沉了下来。 “你在这儿做什么?” “奴婢……奴婢是来御花园采花的。” “采花?那你躲在假山后面做什么?” 魏璎珞跪在那儿,背挺得像把尺子。 “奴婢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怕污了眼睛,正想躲开,没想到惊扰了皇上。” 乾隆眼睛眯了起来,松开揽着尔晴的手,往前迈了一步。帝王的威压铺天盖地压下来,换个人早抖成筛子了,偏偏魏璎珞昂着头,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尔晴,眼底全是厌恶。 “不该看的东西?你是说朕,还是说她?” 魏璎珞没接这话,只是盯着尔晴道:“尔晴,你是富察家的少夫人,是皇后娘娘最信任的人。如今在这御花园里,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你对得起傅恒大人吗?对得起皇后娘娘吗?” 尔晴身子颤了一下,下意识往乾隆身后缩。 乾隆火气腾地就上来了。这奴才胆子太肥了,当着他的面教训他的女人? “放肆!” “奴婢只是实话实说。”魏璎珞根本不怕。 “尔晴,你既然嫁进了富察府,就是傅恒的妻子。背着丈夫勾引皇上,是不守妇道;背着主子爬龙床,是不忠不义。你这样的人,怎么配让皇后娘娘对你那么好!” 第260章 尔晴18 每一个字都像石头,狠狠砸在地上。 尔晴低着头,手紧紧抓着乾隆的袖子,气得不行。可就在乾隆看不见的角度,她微微侧过脸,迎上魏璎珞愤怒的目光。 原本惊慌失措的脸,忽然变了。 嘴角轻轻上扬,眼里的怯懦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和嘲弄。 那眼神分明在说:看见了吗?我现在就是能把皇上捏在手心里,你能拿我怎么样? 魏璎珞瞳孔猛地一缩。 这女人! 她在装! 魏璎珞胸口剧烈起伏,拳头捏得咯吱响。 她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尔晴那张伪善的脸,可理智告诉她,现在发疯正好中了尔晴的计。 她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把那股火压下去,只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着尔晴,像是要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乾隆感觉到了袖子上那只手的颤抖,心里的火气更旺了。 他回头看了眼尔晴,见她脸色苍白,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却不敢说的模样,心里那股保护欲瞬间爆棚。 再转过头看魏璎珞,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魏璎珞,你是个什么东西?” 乾隆几步跨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朕宠幸谁,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包衣奴才来指手画脚?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觉得朕不敢杀你?” “奴婢不敢。”魏璎珞嘴上说着不敢,背却挺得更直了,“奴婢只是替皇后娘娘不值。” “你闭嘴!” 乾隆抬起脚,狠狠踹在她心窝上。 砰的一声。 魏璎珞整个人向后仰倒,重重摔在地上。这一脚没留力气,疼得她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可她硬是一声没吭,手撑着地,咬着牙又跪直了。 嘴角渗出一丝血迹,衬得那张脸更白,眼神却更狠。 “皇上生气了?” 乾隆气极反笑,指着她的鼻子:“好,好个魏璎珞。朕以前只觉得你这张嘴厉害,没想到你连命都不要了。” “命当然要。”魏璎珞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抬起头,目光越过乾隆,看向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深处。 “可有些话,奴婢不得不说。” 她看着乾隆,眼神里没有一丝畏惧,那种眼神,让乾隆很不舒服,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站在大庭广众之下。 “皇上口口声声说爱重皇后娘娘,可您这一个月,去过长春宫几次?看过七阿哥几次?” 乾隆脸色一僵。 “娘娘身体不好,为了给您生七阿哥,那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她天天盼着皇上去看她,哪怕只是坐一会儿,说两句话也好。可皇上您呢?” “您以公务繁忙为由,一个月不进后宫。娘娘心疼您,让小厨房变着法给您送汤水,还嘱咐奴才们不许去打扰您。结果呢?您就在这御花园里,跟傅恒大人的妻子……” “够了!” 乾隆暴喝一声,额头上青筋直跳。 被戳中痛处了。 这一个月,他确实没怎么去长春宫。一来是因为尔晴没来,他心里烦躁,谁都不想见;二来……他也确实有点心虚。 第261章 尔晴19 可这种心思,被一个奴才当众揭穿,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是羞辱,是以下犯上。 “魏璎珞,你以为搬出皇后,朕就不敢动你?”乾隆眼神阴鸷,声音冷得像冰渣子. “你这种刁奴,留在长春宫也是个祸害。今天朕就替皇后好好管教管教你。” “李玉!” 一直躲在不远处装死的李玉吓得一激灵,赶紧小跑过来,腰弯得恨不得贴到地上:“奴才在。” “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奴才拖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李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魏璎珞,心里暗暗叫苦。这魏璎珞平时看着挺机灵,怎么今天这么想不开,非要往皇上枪口上撞?而且这事儿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 “还愣着干什么?动手!”乾隆一脚踹在李玉屁股上。 “嗻!嗻!” 李玉不敢再耽搁,挥手招来两个太监:“把魏璎珞带下去,行刑!” 两个太监上来架起魏璎珞。 魏璎珞没挣扎,也没求饶。她只是深深看了尔晴一眼。 尔晴站在乾隆身后,被这一眼看得心里发毛,但面上还是那副样子。直到魏璎珞被拖远了,还能听见板子打在肉上的闷响声,一下又一下。 御花园里重新安静下来。 气氛却全毁了。 乾隆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刚才那点旖旎心思,被魏璎珞这么一闹,早就烟消云散了。 他转过身,看见尔晴还站在那儿,低着头。 乾隆心里的火气稍微散了点,走过去想要拉她的手。 “朕已经罚过她了。” 尔晴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的手。 乾隆手僵在半空,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了?” 尔晴抬起头,声音哑哑的:“皇上……璎珞说得对。” “什么对?” “奴才……奴才确实不守妇道,确实对不起皇后娘娘。”尔晴一边说,眼泪一边往下掉。 “奴才不该来的,更不该……不该对皇上有非分之想。” 她说着就要跪下。 乾隆一把拉住她,用力把人拽进怀里:“胡说什么!什么叫非分之想?朕喜欢你,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我是傅恒的妻子……” “那又怎么样?朕是天子,这天下都是朕的,傅恒那边,朕自有安排,你不用操心。” “可是……” “没有可是,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魏璎珞那个贱婢,朕早晚收拾她。你只要记住,你是朕的人,除了朕,谁也不能给你气受。” 尔晴看着他,眼泪还在流,可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她是装的,从头到尾都是装的。 她太了解乾隆了。这个男人,骨子里就是个自私自利又极其自负的人。魏璎珞越是骂他,越是提皇后,他就越逆反。他觉得自己是皇帝,做什么都是对的,谁敢指责他,那就是大逆不道。 魏璎珞以为搬出皇后就能让他愧疚? 天真。 那只会让他恼羞成怒,只会让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权威,更加偏向她尔晴。 刚才魏璎珞挨打的时候,尔晴心里痛快极了。 第262章 尔晴20 那种高高在上,看着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被踩在泥里的感觉,真是太让人着迷了。 “皇上……奴才害怕。” “怕什么?”乾隆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得不像话,“有朕在,谁敢动你?” “奴才怕……怕这是一场梦。”尔晴手抓着他的衣襟,“怕梦醒了,皇上就不理奴才了。” 乾隆心里一软。 这一个月,他想她想得发疯。如今人就在怀里,这么依赖他,这么崇拜他,极大地满足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虚荣心。 相比之下,长春宫那位端庄得挑不出一点错处的皇后,确实有些乏味了。 “傻瓜。”乾隆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朕怎么会不理你?朕恨不得天天把你拴在裤腰带上。” 尔晴破涕为笑,脸颊染上一层薄红。 “皇上就会哄人。” “朕说的是实话。”乾隆看着她那张带泪的脸,心里又开始痒痒,“刚才被那个贱婢打断了,现在……” 他的手顺着她的腰线往下滑。 尔晴身子一僵,按住他的手。 “皇上,别在这儿……” “那去哪儿?”乾隆凑到她耳边,热气喷在她脖颈上,“去偏殿?” 尔晴咬着唇,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乾隆大喜,拦腰把人抱起来,大步往偏殿走去。 李玉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愁得眉毛都快打结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魏璎珞还在那边挨板子,皇上这边就抱着少夫人去快活了。这要是传到长春宫,皇后娘娘那个身子骨,能受得了吗? 还有那个尔晴姑娘。 李玉以前觉得她挺老实本分的,怎么现在看着……透着股邪性呢? 刚才魏璎珞被拖走的时候,他分明看见尔晴嘴角勾了一下。 那笑,看得人心里发毛。 李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宫里,怕是要变天了。 长春宫乱成了一锅粥。 两个小太监架着魏璎珞进来时,明玉正端着水盆往外走,一眼瞧见那惨白的脸色和身后拖泥带水的血迹,手一抖,铜盆哐当砸在地上,水花溅了一地。 “璎珞!你怎么了?”明玉尖叫一声,冲过去想扶,手伸了一半又缩回来,根本无处下手。 魏璎珞后背的衣裳已经烂了,血肉和布料黏在一起,看着渗人。她头垂着,汗水把鬓发都打湿了,贴在脸颊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动静太大,惊动了里头的富察皇后。 皇后看见这一幕,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晕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快!快传太医!”皇后声音都在抖,平日里的端庄稳重全没了,跌跌撞撞扑过来,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魏璎珞强撑着一口气,勉强抬起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娘娘……奴才没事。”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皇后急得拿帕子给她擦汗,手都在哆嗦,“是不是又闯祸了?啊?怎么被打成这样?” 魏璎珞咬着牙,那处的剧痛像火烧一样,钻心蚀骨。可比起身上的疼,心里的那个秘密更沉重。 她能说什么? 说我在御花园撞见皇上和你弟媳偷情?说皇上为了讨好尔晴,把我往死里打? 第263章 尔晴21 这话要是说出口,皇后娘娘这身子骨,怕是当场就要崩了。 魏璎珞咽下喉咙里的腥甜,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情绪:“奴才……在御花园冲撞了圣驾,皇上教训奴才,是应该的。” “冲撞圣驾?”皇后愣住了,“你平时虽然性子野,但也知分寸,怎么会无缘无故冲撞皇上?” “奴才……没看路,踩了皇上的衣摆。”魏璎珞撒谎不打草稿,声音虚弱却笃定。 皇后心疼得直掉泪,也没心思深究,只顾着催太医。 太医很快来了,剪开衣裳上药的时候,魏璎珞疼得浑身冷汗直冒,硬是咬着被角,一声没吭。 皇后在一旁看着,帕子都快绞烂了。 等上了药,趴在榻上,魏璎珞看着皇后红肿的眼睛,心里酸涩。娘娘这么好,那个男人怎么忍心? 怎么忍心背着她,和尔晴做出那种事? 想到尔晴最后那个挑衅的笑,魏璎珞手指死死扣进枕头里。 尔晴,你给我等着。 …… 某处宫殿。 气氛有些古怪。 并没有李玉想象中的干柴烈火,反而透着股说不出的僵硬。 乾隆把人抱进屋,放在软榻上。他憋了一个月,如今温香软玉在怀,哪还忍得住。 “皇上……”尔晴偏过头,躲开了他的吻。 乾隆动作一顿,撑起身子看她:“怎么了?还在怕?” 尔晴没说话,只是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她坐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低垂着眉眼,那模样看着既委屈又疏离。 乾隆心里的火热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有点莫名其妙。 刚才在御花园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进屋就变脸了? “尔晴?”乾隆皱眉,伸手去拉她的手。 尔晴缩了一下,没让他碰。 “皇上若是想要女人,后宫多的是,何必非要找奴才?” 乾隆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这叫什么话?朕要的是你。” “是吗?皇上刚才在御花园,为了那个魏璎珞,可是发了好大的火。” 乾隆愣了一下,随即气笑了。 搞半天,是吃醋了? 他心里那点不快瞬间散了,反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受用。女人嘛,吃醋说明在乎。 “朕那是教训奴才,替你出气。”乾隆凑过去,想去搂她的腰,“那个贱婢口无遮拦,朕不打她打谁?” “替我出气?皇上,您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她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皇上平日里最是沉稳,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刚才面对魏璎珞,您失态了。” 尔晴看着他说:“您暴怒,您动手,您甚至亲自去踹她。皇上,您对哪个犯错的奴才,有过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乾隆僵住了。 他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形。确实,他当时气得脑子发懵,那一脚踹出去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可那是因为魏璎珞太放肆了! “那是她该死!她竟敢拿皇后压朕,还敢羞辱你……” “羞辱我?皇上若是真不在意她,何必听她废话?直接让人拖下去打死便是。可您跟她吵,跟她理论,甚至被她几句话激得暴跳如雷。” 第264章 尔晴22 尔晴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不再看他,肩膀微微耸动,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恨也是一种在意,皇上。” 这句话像根刺,扎得乾隆心里不舒服极了。 “你胡思乱想什么?朕那是被她气昏了头。朕心里只有你,这一个月朕怎么过的你不知道?” “奴才不知道。”尔晴声音哽咽,“奴才只知道,魏璎珞好命。” “她好命?”乾隆觉得荒谬,刚被打得半死,还好命? “傅恒护着她,哪怕娶了我,心里还是想着她。如今连皇上您,也对她另眼相看。” “傅恒那是眼瞎!”乾隆咬牙切齿,“放着你这么好的珍珠不要,去惦记那颗死鱼眼珠子?” “皇上也是这么想的吗?”尔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可刚才皇上看着魏璎珞的眼神,那么专注,那么……激烈。奴才在旁边看着,觉得自己就像个多余的人。” “朕没有!”乾隆简直百口莫辩。 他当时那是想杀人的眼神,怎么就成专注了? “皇上不用解释,奴才都明白的。璎珞那种性子,虽然不讨喜,但确实……特别。能让人记住。” 她越是这么懂事,乾隆心里越不是滋味。 怎么现在搞得像他是个负心汉,背着她和魏璎珞有一腿似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尔晴,你听朕说……”乾隆上前一步,想去抱她。 尔晴却退到了门口。 “时辰不早了,奴才出来太久,该回去了。”她福了福身,礼数周全,却透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皇上保重,奴才告退。” 说完,她转身推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尔晴!” 乾隆追了两步,到了门口又停住了。 外头站着一排太监宫女,李玉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他是皇上,总不能追着个臣妻满皇宫跑吧?这要是传出去,脸还要不要了? 乾隆一拳砸在门框上,气得腮帮子都在抖。 这叫什么事儿! 肉都送到嘴边了,没吃着不说,还惹了一身腥。最关键的是,他还觉得自己特冤枉。 他对魏璎珞那个死丫头能有什么想法?除非他瞎了! “皇上?”李玉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军机处那边送来的加急文书,说是江南河道的事儿,等着您示下呢。” 乾隆深吸一口气,看着尔晴消失的方向,咬了咬牙。 “转过去!” 李玉的屁股又遭殃了。 他气呼呼的回到养心殿,一屁股坐在龙椅上,拿起朱笔,却半天落不下去。 脑子里全是尔晴刚才那副委屈的样子,还有她说的那句——“恨也是一种在意”。 乾隆把笔往桌上一摔。 放屁! 朕就是单纯想弄死魏璎珞! …… 尔晴出了养心殿,脚步没停,一路往宫门口走。 直到坐上富察府的马车,帘子放下的那一刻,她脸上的凄苦和委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靠在软垫上,从袖子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理了理鬓发,看着镜子里那张精致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乾隆这种男人,就是贱。 你越顺着他,他越不把你当回事。你越是吊着他,让他觉得自己被误解、被冤枉,他反而抓心挠肝地惦记你。 第265章 尔晴23 至于魏璎珞…… 尔晴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二十大板,够她在床上躺半个月了。但这还不够。 她要让魏璎珞看着,她是如何一步步把这宫里最有权势的男人捏在手心里,又是如何把她那个所谓的“好姐妹”皇后的心,一点点伤透。 “少夫人,回府吗?”车夫在外头问。 “回府。”尔晴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慢点赶,我累了。” …… 接下来的几天,乾隆忙得脚不沾地。 江南水患,河道总督贪墨,折子像雪片一样飞进养心殿。他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更别提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儿了。 可越是忙,等到夜深人静闲下来的时候,心里的那个空缺就越明显。 他总觉得自己欠尔晴一个解释。 那天让她带着气走了,这几天也没个消息。她会不会还在哭?会不会真的以为他喜欢魏璎珞? 一想到尔晴觉得他喜欢魏璎珞,乾隆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恶心得晚饭都少吃半碗。 这天批完折子,已经是三更天了。 李玉端着安神汤进来:“皇上,歇了吧。” 乾隆揉了揉眉心:“富察府那边……有动静吗?” 李玉一听就知道皇上在问谁,赶紧回道:“回皇上,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就是听说……少夫人这几日身子不太爽利,请了大夫。” “病了?”乾隆一下子坐直了,“什么病?严重吗?” “听说是郁结于心,肝气不舒。”李玉偷眼瞧着皇上的脸色,“大夫说,是心病。” 心病。 乾隆心里一沉。 这是被他气的。 他站起身,在殿里踱了两步,烦躁得很。 “傅恒呢?还没回来?” “回皇上,傅恒大人还在江南,估摸着还得半个月才能回京。” 半个月。 也就是说,她现在一个人在府里,病着,还没人疼。 乾隆心里那股愧疚劲儿更重了。 他想去看看她,可最近朝政太忙,白天根本走不开。晚上去吧,又怕被人发现。 就算冰鉴散着凉气,可乾隆心里的火怎么也压不下去。 这几天折子批得不顺手,江南那帮贪官还没查清楚,宫里这帮女人又不安生。 “皇上,您尝尝这莲子羹,是臣妾亲手熬的,去火最好了。” 舒嫔穿了一身水红色的旗装,头上戴着点翠的簪子,手里捧着个白玉碗,腰肢扭得像条刚出水的蛇。她脸上挂着笑。 听说皇上最近心情不好,也不去后宫,她便想着来献个殷勤,若是能把皇上哄到自己宫里去,那可是独一份的恩宠。 乾隆眼皮都没抬:“搁那儿吧。” 舒嫔没动,反而往前凑了两步,身上的脂粉味儿直往乾隆鼻子里钻。 “皇上,这羹得趁热喝,凉了就腥了。臣妾喂您?” 她说着,拿起勺子就要往乾隆嘴边送。 乾隆闻见那股甜腻腻的味道,脑子里突然闪过尔晴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那女人从来不涂这么重的脂粉,也不会在他烦心的时候像只苍蝇一样嗡嗡乱叫。 “朕让你搁下。”乾隆声音冷了几分。 第266章 尔晴24 舒嫔愣了一下,手里的勺子停在半空。她也是个娇生惯养的主儿,进宫以来颇得圣宠,哪受过这种冷脸?当下心里就有点委屈,嘴一扁,眼眶就红了。 “皇上这是怎么了?臣妾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乾隆把朱笔往桌上一扔,墨汁溅了几滴在奏折上。 “朕看你是闲得慌。江南发大水,百姓流离失所,你倒好,穿红戴绿,还在这儿跟朕扯什么莲子羹。你是嫌朕不够烦?” 舒嫔吓了一跳,手一抖,那碗莲子羹“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白瓷碎了一地,汤水溅湿了龙袍下摆。 “皇上恕罪!臣妾该死!”舒嫔慌忙跪下,拿帕子去擦乾隆的衣摆。 乾隆厌恶地退后一步,一脚踢开地上的碎瓷片。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既然这么闲,就回宫好好待着,抄一百遍《女则》,没抄完不许出门!” “皇上!”舒嫔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还要再求情。 “李玉!把人叉出去!” 李玉赶紧进来,苦着脸给舒嫔打眼色:“娘娘,请吧,别惹皇上更生气了。” 舒嫔被拖出去了,哭哭啼啼的声音渐渐远去。 乾隆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那一滩狼藉,心里的烦躁更甚。他踹了一脚旁边的椅子,觉得这皇宫简直就是个笼子,闷得人透不过气。 “李玉。” “奴才在。”李玉刚送走舒嫔,气还没喘匀又跑了进来。 “备车,朕要出宫。” 李玉吓得腿一软:“皇上,这大白天的……” “换便装,朕要去城外透透气。”乾隆顿了顿,眼神闪烁了一下,“给富察府送个信。” 李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合着皇上发这么大火,是想见那位了。 “奴才这就去安排。只是……约在哪儿?” 乾隆想了想。宫里人多眼杂,富察府又不方便,酒楼茶馆更是喧闹。 “西郊那是片野湖,平时没什么人。就约在那儿。”乾隆眯了眯眼,“告诉她,朕在那儿等她。” …… 富察府。 尔晴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却是半个字也没看进去。 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手里捏着张字条。 “少夫人。” 尔晴接过来,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西郊野湖。 这皇上,还真是沉不住气。才几天没见,这就忍不住了? “少夫人,要去吗?您身子还没好利索呢。” “病?”尔晴把字条在烛火上点了,看着它烧成灰烬,“那是做给别人看的。既然皇上相邀,哪有不去的道理?” 她站起身,走到铜镜前照了照。 镜子里的人面色红润,哪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尔晴拿起粉扑,在脸上厚厚地扑了一层粉,直到脸色看起来苍白得有些病态。又挑了一件素净的月白色衣裳,头上只插了一根玉簪,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备车。” “是。” 琥珀刚要出门,尔晴又叫住了她。 “慢着。” 尔晴坐回榻上,重新拿起了书。 “现在什么时辰?” “回少夫人,刚过未时。” “皇上约的是什么时候?” “申时。” “那就再等等,太容易得到的东西,男人是不懂得珍惜的。” 第267章 尔晴25 西郊野湖。 这里确实是个清净地界。芦苇荡随风摇曳,湖面上波光粼粼,偶尔有几只水鸟掠过。 乾隆一身月白长袍,手里拿着把折扇,站在湖边的柳树下。李玉守在十丈开外,警惕地盯着四周。 此时已是申时三刻。 乾隆合上折扇,在掌心里敲了敲。 没来。 他又打开折扇,扇了两下风。这天儿虽然入了秋,可日头还是毒,加上心里燥,背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李玉。” “奴才在。” “什么时辰了?” “回爷,快酉时了。” 乾隆眉头皱成了“川”字。 迟到了大半个时辰。 他堂堂一国之君,什么时候等过人?从来都是别人等他,哪有他等别人的份儿? “再去看看,是不是路上耽搁了。” “嗻。”李玉跑到路口张望了一会儿,又跑回来,“爷,还没见着影儿呢。” 乾隆心里那股火又窜上来了。 好个尔晴,架子比朕还大。朕推了军机处的事儿,大老远跑这儿来喂蚊子,她倒好,连个面都不露。 “不等了!”乾隆把折扇往腰间一插,“回宫!” 他转身就走。 刚走出两步,脚步又慢了下来。 万一她是真病了呢?李玉不是说她是心病吗?要是病得起不来床,还得强撑着来见他,路上走得慢些也是有的。 要是他现在走了,她来了看不见人,岂不是更伤心? 乾隆咬了咬牙,又转了回来。 “再等一刻钟,就一刻钟。” 他在柳树下转圈子,把地上的草都踩平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太阳渐渐西斜,把湖水染成了一片金红。 乾隆心里的火气一点点变成了担忧,又变成了失落。 她是不是真的不想见朕? 那天她说的话,是不是真心的?她说恨也是在意,可要是连面都不肯见,那还在意个屁! 就在乾隆耐心即将耗尽,准备真的甩手走人的时候,远处的小路上,终于出现了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 马车走得很慢,吱吱呀呀的,像是随时都要散架。 乾隆眼睛一亮,刚才那股子想发火的劲儿瞬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出的激动。 来了! 他下意识地往前迎了两步,脚刚抬起来,又硬生生收了回去。 不行。 朕是皇上,朕得端着。 哪有巴巴地凑上去的道理?那也太掉价了。 乾隆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负手而立,摆出一副正在欣赏湖光山色的高深模样。 马车停下。 帘子掀开,丫鬟先跳下来,然后扶着丫鬟慢慢下了车。 尔晴脚刚沾地,身子就晃了一下,丫鬟赶紧扶住。 “少夫人,当心。” 乾隆耳朵尖,听见这动静,心里一紧,差点就回头了。可他硬是忍住了,脖子梗得直直的。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直到那股熟悉的香味飘过来,乾隆才缓缓转过身。 这一看,他心里的火气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尔晴站在那儿,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嘴唇也没什么血色。那身宽大的月白衣裳挂在身上,显得她越发消瘦,好像这几天把肉都掉光了。 第268章 尔晴26 她看着他,眼眶里蓄着泪,欲言又止。 “奴才……参见皇上。” 尔晴说着就要行礼。 乾隆哪还顾得上什么端着不端着,几大步跨过去,一把托住她的胳膊。 “行了,这儿没外人,不必多礼。” 他的手刚碰到她的手腕,就觉得冰凉一片。 “手怎么这么凉?”乾隆眉头紧锁,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搓了搓,“是不是穿少了?” 尔晴抽回手,低着头,。 “奴才来迟了,请皇上恕罪。” 乾隆看着她这副受气包的小模样,心里那点被放鸽子的怨气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可嘴上还是得硬一下,不然显得他太好说话了。 “你也知道迟了?”乾隆哼了一声,板起脸。 “朕在这儿足足等了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朕批折子都没这么久。” “奴才知罪。奴才身子不争气,路上走得慢了些……若是皇上生气,奴才这就回去。” 说完,她作势转身要走。 这一招以退为进,把乾隆吃得死死的。 “站住!” 乾隆这一嗓子吼出来,惊起芦苇荡里几只野鸭子,扑腾腾飞远了。 尔晴身子一僵,脚下步子倒是停了,可任然背对着他。 乾隆这心里就像被猫爪子挠了一把,又疼又痒。他几大步跨过去,伸手就去拽她的胳膊。 这一拽没收住力气,尔晴本来就“虚弱”,被他这么一带,整个人直接撞进了他怀里。 “啊……”她低呼一声,手忙脚乱地要去推他,“皇上自重……” “自重个屁!” 乾隆也是急了,脏话脱口而出。他两条胳膊铁箍似的把人圈住,勒得死紧,生怕一松手这人就化成烟飞了。 “朕大老远跑来,是为了听你说这些废话的?什么叫不碍眼?你哪儿碍眼了?朕看你顺眼得很!” “皇上别这样……要是被人看见……” “看见又如何?朕是天子,这天下的一草一木都是朕的,抱个女人还得挑日子?”乾隆霸道劲儿上来了,下巴抵在她头顶蹭了蹭。 “再说了,李玉那个狗奴才在外面守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尔晴不动了。 她把脸深深埋进乾隆的明黄色衣襟里,肩膀还在微微颤抖,似乎是委屈到了极点。 可就在乾隆看不见的阴影里,那张惨白的小脸上,嘴角正一点点勾起来。 眼泪还在流,眼神却清明得可怕。 这男人,果然就是个贱骨头。 你若是巴巴地贴上去,他嫌你烦,嫌你不知廉耻;你若是摆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却还要为了大局隐忍的模样,他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 “皇上…奴才不值得您这样。傅恒他……” “闭嘴!”乾隆听见“傅恒”两个字就脑仁疼,“朕说了,不许提他。你是朕看上的人,跟傅恒有什么关系?他要是敢有意见,朕就让他去守边疆,守一辈子!” 尔晴身子猛地一颤,抬起头,满脸惊恐:“皇上不可!傅恒大人是朝廷栋梁,又是您的内弟,您怎么能为了奴才……” “为了你怎么了?朕乐意!” 第269章 尔晴27 看着她这副惊慌失措又全心全意为傅恒着想的样子,乾隆心里酸溜溜的,醋坛子又翻了。 他伸手捏住尔晴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你这么护着他,是不是心里还有他?” “奴才不敢…奴才既然嫁进了富察府,生是富察家的人,死是富察家的鬼。哪怕傅恒心里没我,我也得……” “行了行了!” 乾隆听不下去了,心里那股火气直冲天灵盖。 凭什么? 凭什么傅恒那个木头疙瘩,对她不冷不热,甚至心里还惦记着魏璎珞那个泼妇,尔晴却还要对他死心塌地? 朕哪里比不上傅恒? 论权势,论样貌,论才学,朕哪点不比那个木头强? 这种强烈的挫败感和占有欲交织在一起,让乾隆的理智彻底断了弦。 “朕不许你做富察家的鬼!”乾隆眼睛赤红,盯着尔晴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呼吸粗重,“朕要你做朕的人,做这紫禁城的主子!” 尔晴瞳孔微微放大,像是被吓傻了。 “皇……皇上?” “朕想好了,你也别回富察府了,那个破地方有什么好待的?朕这就带你回宫。”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见尔晴穿着贵妃吉服,在他身边红袖添香的美景了。 “至于傅恒那边,朕随便找个由头,判你们和离就是。他是臣,朕是君,君要臣妻……不对,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要个老婆怎么了?” 乾隆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这么简单的法子,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只要进了宫,那就是他的女人,天天能见着,夜夜能搂着,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跟做贼似的跑到这荒郊野外喂蚊子? “走,跟朕走!”乾隆拉着尔晴的手就要往马车那边拽。 乾隆这主意一出,自觉得惊天地泣鬼神,既解决了相思之苦,又给了尔晴名分,简直是两全其美。 “不行!绝对不行!” 尔晴吓得花容失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磕在碎石子上,听着都疼。 “皇上,您这是要逼死奴才啊!” 乾隆正沉浸在美好的设想里,被这一盆冷水泼下来,眉头顿时拧成了疙瘩。 “怎么就逼死你了?朕给你荣华富贵,给你无上宠爱,难道还比不上在富察府守活寡?” “不是荣华富贵的事儿…奴才若是就这么跟了皇上,天下人会怎么议论您?说您夺臣妻,说您……昏庸。奴才名声烂了不要紧,可皇上是明君,奴才万万不能做那个祸国殃民的妖妃啊!” 这话听着顺耳。 瞧瞧,都什么时候了,她心里想的还是朕的名声。 相比之下,魏璎珞那个泼妇更是变着法儿气他,只有尔晴,是一心一意为了他好。 乾隆蹲下身,拿帕子给她擦泪,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傻丫头,朕既然敢做,就不怕人说。再说了,朕有一百种法子堵住悠悠众口。” “可皇后娘娘那边…娘娘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若是……以后还怎么有脸见娘娘?娘娘身子本来就不好,若是气出个好歹来,奴才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第270章 尔晴28 提到皇后,乾隆的手顿了一下。 确实,这事儿最难办的就是长春宫那位。 “皇上……”尔晴见他犹豫,趁热打铁,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往后缩了缩。 “您就当今天没见过奴才,放奴才回去吧。只要皇上心里有奴才,奴才就是在富察府受一辈子的苦,心里也是甜的。” 说完,她以此生最决绝的姿态,头也不回地往马车跑去。 “尔晴!” 乾隆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眼看着那瘦弱的身影钻进马车,车轮滚滚远去,乾隆站在湖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块肉。 “李玉!” 一直躲在远处的李玉赶紧跑过来:“爷。” 乾隆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回宫。拟旨。” 李玉心里咯噔一下:“爷,拟什么旨?” 乾隆冷笑一声,折扇在掌心重重一敲:“朕想要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既然她怕名声不好,朕就给她一个谁都不敢置疑的名分。既然她怕皇后伤心,朕就给富察家天大的恩典,堵住他们的嘴!” …… 三天后,一道圣旨如平地惊雷,炸翻了整个紫禁城,也炸懵了富察府。 理由冠冕堂皇:富察傅恒常年护驾,其妻喜塔腊氏温婉贤淑,入宫侍疾有功,深得太后欢心。特恩准二人和离,喜塔腊氏赐住永寿宫,封为——璟贵妃。 璟。 这个字一出,满宫哗然。 后宫妃嫔的封号,大多是贤、良、淑、德这类端庄的字眼。哪怕是受宠的,也不过是令、舒之类。 璟? 这是把人捧在心尖子上宠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意思啊! 而且一入宫就是贵妃,连跳数级,这恩宠,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富察府接旨的时候,尔晴哭晕过去三次,那是真哭,哭得那是肝肠寸断,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谁看了不说一句少夫人是个烈女,是被皇权强逼的? 可只有尔晴自己知道,当她坐上去往紫禁城的马车,透过纱帘看着巍峨的宫墙时,她手里的帕子都要被绞烂了。 不是紧张,是兴奋。 这紫禁城,她喜塔腊·尔晴,终于不再是跪着伺候人的奴才,而是坐着受人跪拜的主子了! 永寿宫。 乾隆为了迎接这位心尖人,特意让人把永寿宫里里外外翻新了一遍。地龙烧得热烘烘的,连地砖缝里都透着股暖意。 屋里的摆设,无一不是奇珍异宝,连喝茶的杯子都是上好的羊脂玉。 尔晴刚被送进宫,还没来得及换下那身素服,乾隆就到了。 “怎么还穿着这个?”乾隆一见她那身素淡的衣裳就皱眉,“李玉,尚衣局是干什么吃的?朕吩咐做的吉服呢?” “皇上息怒。是奴才……是臣妾不让她们换的。” 她这一改口,乾隆听得浑身舒坦。 他几步走过去,亲自把人扶起来:“以后不许自称奴才,你是朕的贵妃,是这宫里的主子。” “皇上给臣妾这么重的恩典,臣妾惶恐。臣妾只是个……被人休弃的妇人。” “胡说!”乾隆板起脸。 “什么休弃?那是和离!是朕特意下旨准许的。谁敢嚼舌根子,朕拔了他的舌头!” 他拉着尔晴在软榻上坐下,手不老实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这永寿宫你可喜欢?朕记得你怕冷,特意让人多加了两道地龙。还有这帐子,用的是鲛纱,夏天不闷,冬天不凉。” 尔晴环视四周,这奢华程度,比长春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心里冷笑。 男人啊,愧疚感上来的时候,真是大方得可怕。 “皇上费心了,臣妾很喜欢。”尔晴柔顺地靠在他肩头,“只是……皇后娘娘那里……” “朕已经让李玉送了好多赏赐去富察府,加封了傅恒的一等公爵位,连富察家的几个旁支子弟都给安排了差事。朕给足了富察家面子。” 第271章 尔晴29 长春宫。 富察皇后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碎瓷片溅了一地。 “娘娘!”明玉吓得脸色惨白,赶紧去扶。 皇后身子晃了晃,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胸口剧烈起伏,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阵阵发黑。 “快!快去传太医!” 整个长春宫乱成一团。 太医来得飞快,把脉的时候手指都在抖。 “如何?” “回娘娘,您这是气急攻心,肝火过旺。这几日需得静养,万万不可再动气了。”太医战战兢兢地说,“若是再这般下去,怕是……”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了。 皇后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可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她待尔晴亲如妹妹,当年尔晴嫁给傅恒,虽不如璎珞让她欢喜,但她也是高兴的。 可现在呢? 自己的弟弟被皇上强逼着和离,弟媳被皇上纳入后宫,还封了贵妃。 这是打富察家的脸,更是打她这个皇后的脸! “明玉。” “奴婢在。” “去养心殿传话,就说本宫有求见皇上。” 明玉犹豫了一下:“娘娘,您身子……” “去!” 养心殿。 乾隆正在批折子,看见明玉进来,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江南的事儿还没处理完,朝臣们又开始上折子弹劾他强夺臣妻。虽然他一概不理,可架不住这些人烦。 “什么事?” “娘娘说有要事求见。”明玉跪在地上,声音都在抖。 乾隆沉默了一会儿。 他知道皇后这会儿来找他,肯定是为了尔晴的事儿。可他不想去,一想到皇后那副失望的眼神,他心里就烦。 “就说朕忙着,改日再说。” “皇上!”明玉急了,“娘娘刚才气晕过去了,太医说不能再动气。娘娘现在强撑着要见您,若是您不去,娘娘她……” 乾隆手里的笔停住了。 晕过去了? 他心里闪过一丝愧疚。 “知道了,朕这就过去。” 长春宫。 乾隆进门的时候,皇后正靠在榻上,脸色苍白得吓人。 “皇上来了。”皇后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免了。”乾隆摆摆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听说你身子不适?” “臣妾无碍。”皇后看着他,眼眶发红,“臣妾只是想问皇上,为何要这样对富察家?” 乾隆沉默。 “傅恒是臣妾的亲弟弟,皇上您……您怎么忍心?” “朕给了富察家足够的补偿。”乾隆别过脸去,不敢看她的眼睛。 “傅恒加封一等公,富察家的子弟也都有了差事。朕已经给足了面子。” “面子?皇上觉得这些能补偿富察家的颜面吗?天下人会怎么议论?说皇上夺臣妻,说富察家为了荣华富贵献妻求荣!” “够了!朕做事,何须向人解释?” “可傅恒他……他心里有人,皇上您知道的。”皇后声音哽咽,“您这样做,不是逼他吗?” 乾隆冷笑:“心里有人?你是说魏璎珞那个贱婢?” 听见这个名字,皇后身子一僵。 第272章 尔晴30 “皇上,璎珞她……” “她什么她?”乾隆打断她的话,语气里带着股说不出的讽刺,“你不是一直盼着她嫁给傅恒吗?行,朕成全你。” 皇后愣住了。 “朕会下旨,让魏璎珞给傅恒做妾。这样一来,傅恒有了新人,也就不会再惦记着尔晴了。皇后,你该满意了吧?” “可是……可是璎珞她怎么可能做妾?”皇后急了,“她性子那么烈,让她做妾,她宁可去死!” “那是她的造化。”乾隆冷冷地说,“她一个包衣奴才,能嫁给傅恒做妾已经是高攀了。难道皇后以为,她还能做正妻不成?” “皇上!” “朕意已决。”乾隆转身就走,“皇后好生养着,朕还有政务要处理。” 他走得飞快,像是在逃。 皇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捂着胸口,那里疼得厉害。 不是身体疼,是心疼。 “娘娘……”明玉哭着扑过来。 “把璎珞叫来。” 魏璎珞趴在床上,后背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这几天她连翻身都困难,只能这么趴着,跟条死鱼似的。 听说尔晴进宫封了贵妃,她差点没笑出声来。 果然,那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 “璎珞,皇后娘娘召见。” 魏璎珞皱眉:“我这样怎么去?” “娘娘说了,让奴才们抬您过去。” 于是魏璎珞就这么被人抬着,像抬死猪一样抬进了长春宫。 “娘娘。”魏璎珞趴在软榻上,勉强行了个礼。 皇后看着她后背上还渗着血的伤口,眼泪又下来了。 “璎珞,你受苦了。” “奴婢不苦。”魏璎珞咧嘴笑了笑,“能为娘娘做事,是奴婢的福分。” 皇后握住她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璎珞,本宫有件事要告诉你。” 魏璎珞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皇上下旨,要你嫁给傅恒。” 魏璎珞脑子嗡的一声。 嫁给傅恒? 这是她做梦都想的事儿,可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她心里却没有半点高兴。 “娘娘,您说什么?” “皇上说,傅恒和尔晴和离了,需要有人照顾。你……你嫁过去,做个侍妾。” 侍妾。 这两个字像两把刀子,扎进魏璎珞的心里。 她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娘娘,您开玩笑的吧?” “璎珞……”皇后哭得说不出话来。 “我魏璎珞就这么不值钱?给大人做妾?” “璎珞,本宫知道委屈你了。可这是皇上的旨意,本宫也没办法……” 魏璎珞趴在软榻上,后背的伤口扯得生疼。 她盯着皇后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突然笑了。 “娘娘,您别哭了。您这一哭,搞得好像是我要死了似的。” 皇后抹了把眼泪:“璎珞,本宫对不住你。” “对不住什么?”魏璎珞撑着胳膊坐起来,龇牙咧嘴地换了个姿势,“娘娘,您又没做错什么。错的是那个昏君。” 明玉吓得脸都白了:“璎珞!你怎么说话呢!” “怎么?我说错了?抢臣妻,逼和离,还美其名曰赐婚。这不是昏君是什么?” 第273章 尔晴31 皇后叹了口气。 她知道璎珞性子烈,可这话要是传出去,璎珞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璎珞,你听本宫说。”皇后握住她的手,“傅恒他……他心里有你。这些年,本宫都看在眼里。” 魏璎珞手指一颤。 “可他娶了尔晴。” “那是本宫的错。”皇后眼眶又红了。 “本宫以为尔晴是个好姑娘,谁知道……谁知道她会变成这样。” 魏璎珞沉默了。 她想起多年前,尔晴还是长春宫的大宫女时,两人关系还不错。那时候的尔晴温柔体贴,处处为人着想。 人心会变的。 “可现在呢?”魏璎珞抬起头,眼里没有泪,只有冷意。 “她成了贵妃,我却要给傅恒做妾。娘娘,您说这公平吗?” 皇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算了。”魏璎珞摆摆手,“娘娘也是身不由己。这旨意,我接了。” “璎珞!”皇后惊讶地看着她。 “不接又能怎样?抗旨吗?我还不想死呢。再说了给他做妾,也不算辱没了我。”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握紧的拳头出卖了她。 皇后看着她,心里又酸又疼。这孩子,明明心里苦得要命,嘴上却还要装得满不在乎。 “璎珞,本宫知道你心里苦。可你放心,本宫一定会想办法……” “娘娘不必了,奴婢心里不苦。能嫁给傅恒大人,是奴婢的福气。至于是妻是妾,有什么要紧的?反正尔晴都进宫了,我过去也是一样的。” “璎珞,你等等。”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皇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塞进她手里:“这是本宫给你准备的嫁妆银票。你拿着,以后在富察府,也能硬气些。” 魏璎珞低头看了看那个沉甸甸的锦囊,喉咙发紧。 “谢娘娘。” …… 永寿宫的地龙烧得太旺了。 明明刚入秋,外头还得披件夹袄,这屋里却热得让人心慌。李玉站在廊下擦汗,手里那把拂尘都快被手汗浸透了。 这是璟贵妃入宫的第三十天。 整整一个月,皇上像是长在了永寿宫。前朝的事儿一完,甚至有时候折子还没批完,人就往这儿钻。 敬事房的太监每晚端着绿头牌在养心殿门口晃悠,最后都只能灰溜溜地撤下去。 后宫炸了锅,可皇上不在乎。 他现在看尔晴,那是哪哪都好。吃饭怕她噎着,喝水怕她烫着,就连尔晴多咳嗽一声,太医院那帮老头子都得跪一地。 这会儿,尔晴正坐在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一张慵懒的脸。这一个月,那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气色。 燕窝漱口,人参当饭,加上皇上那股子要把心掏出来的热乎劲儿,她想不容光焕发都难。 “娘娘,今儿个……真要去长春宫?”宫女手里拿着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步摇,犹豫着不敢往尔晴头上插。 尔晴撩了撩眼皮:“去。怎么不去?我是贵妃,她是皇后,按规矩,得去请安。这都拖了一个月了,再不去,皇上舍不得怪我,外头那些唾沫星子也能把我淹死。” “可是……” 第274章 尔晴32 “没什么可是。”尔晴拿过那支步摇,在手里把玩。 “以前我是站在她身后伺候人的奴才,如今我是坐在下首喝茶的嫔妃。这身份变了,规矩不能废。” 她站起身,理了理身上那件湖水蓝的蜀锦旗装。这料子是江南刚贡上来的,统共就两匹,皇上全送到了永寿宫。 “走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长春宫去。 路过的宫女太监纷纷跪地行礼,头都不敢抬。尔晴目不斜视,听着耳边那些“贵妃娘娘金安”,嘴角那点笑意越来越深。 这就是权力的滋味。 到了长春宫门口,明玉正守在那儿。 看见尔晴,明玉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身子往门口一横,那是半点好脸色都没有。 “贵妃娘娘吉祥。”明玉咬着牙,那个“贵妃”喊得阴阳怪气,“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不见客。” 尔晴停下脚步,看着这个曾经跟自己一块儿当差的姐妹。 “明玉,我是来请安的。”尔晴声音温温柔柔,透着股大度。 “娘娘身子不好,我更该来看看。怎么,你要拦我?” “你还有脸来?”明玉眼圈红了。 “娘娘因为你,这一个月瘦了多少你知道吗?你把少爷害得那么惨,把娘娘气成这样,现在穿金戴银地来显摆,你安的什么心!” “怎么跟贵妃娘娘说话呢?”琥珀狐假虎威,腰杆挺得笔直。 “如今我们主子是皇上亲封的贵妃,你一个奴才,敢拦贵妃的驾?” 明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死死瞪着尔晴。 尔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以前她若是看见明玉受委屈,定会心疼,可现在,她心里竟然毫无波澜。 这宫里,就是这么个吃人的地界。你不踩着别人上去,别人就踩着你。 “让她进来。” 屋里传来皇后虚弱的声音。 明玉不甘心地让开路。尔晴扶着宫女的手,跨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屋里的药味很浓,混着淡淡的檀香,闻着让人胸口发闷。 皇后靠在软榻上,手里盘着一串十八子,脸色比一个月前更差了。 尔晴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 “臣妾喜塔腊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没叫起。 尔晴就那么跪着,膝盖贴着冷硬的地砖。她也不急,背挺得直直的,头微微垂着,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过了许久,皇后才开了口。 “起来吧。” “谢娘娘。” 尔晴坐下,理了理裙摆,动作优雅得挑不出半点毛病。 “你如今风光了。”皇后看着她,声音很轻,却透着股透心凉的寒意。 “皇上宠你,六宫侧目。尔晴,这就是你想要的?” 尔晴抬起头,迎上皇后的目光。 以前她不敢这么看皇后。那是主子,是天,是她要仰望的神。 可现在,她发现皇后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 “娘娘觉得,臣妾想要什么?”尔晴反问。 “本宫待你不薄。把你许配给傅恒,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你为什么要背叛本宫?为什么要背叛傅恒?” “福分?” 第275章 尔晴33 “娘娘所谓的福分,就是让我嫁给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男人,守一辈子活寡?看着他为了魏璎珞魂不守舍,看着他为了那个她忤逆您,而我,只能做一个端庄大度的摆设?” 皇后愣住了。 “娘娘,我是人,有血有肉的人。”尔晴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榻前。 “我在富察府那几个月,过的是什么日子您知道吗?傅恒连正眼都不瞧我一下。我生病,他问都不问;我受委屈,他视而不见。这就是您给我的福分?” “那你也不能……” “不能什么?不能勾引皇上?娘娘,良禽择木而栖。傅恒那是块烂木头,皇上才是那棵参天大树。既然傅恒不稀罕我,我为什么不能给自己找个更好的出路?” “无耻!”皇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尔晴的手指都在哆嗦。 “你这是不知廉耻!” “廉耻?娘娘,这宫里讲廉耻的人,都活不长。您讲廉耻,所以您痛失爱子,身子垮了,连丈夫的心都抓不住。我不想像您一样。” “你……”皇后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娘娘!”明玉冲进来,想要推开尔晴。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尖细的唱喏:“皇上驾到!” 尔晴脸上的阴狠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她身子一软,顺势往地上一跪,眼泪说来就来,那速度比变脸戏法还快。 乾隆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一眼就看见跪在地上抹眼泪的尔晴,还有坐在榻上满脸怒容的皇后。 他脑子里的弦“崩”地断了。 “这是怎么了?”乾隆几步跨过去,一把将尔晴拉起来,护在怀里。 “朕才一会儿没看住,你就跑到这儿来受委屈?” “皇上别怪娘娘……是臣妾不好,臣妾说话惹娘娘生气了。娘娘教训臣妾是应该的……” “教训?”乾隆眉头竖了起来,转头看向皇后。 “皇后,尔晴身子弱,太医说了要静养。她好心好意来给你请安,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皇后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荒谬。 她的丈夫,搂着曾经的弟媳,在指责她这个结发妻子。 “皇上臣妾只是在教她做人的道理。” “道理?皇后,你太让朕失望了。朕以为你端庄贤淑,没想到心胸如此狭隘!”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在皇后心上。 “皇上既然觉得臣妾心胸狭隘,那便废了臣妾吧。”皇后闭上眼,两行清泪滑落。 “你以为朕不敢?”乾隆火气上来了,刚要发作,衣袖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尔晴仰着头,那双眼睛红通通的。 “皇上……别这样。娘娘身子不好,您别气她了。咱们走吧,臣妾肚子疼……” 一听“肚子疼”,乾隆什么火都没了。 “哪里疼?是不是刚才跪久了?”乾隆紧张得不得了,当着皇后的面,伸手就在尔晴肚子上揉了揉,那动作亲昵得让人没眼看。 “李玉!传太医!摆驾回宫!” 乾隆打横抱起尔晴,看都没看皇后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第276章 尔晴34 尔晴窝在他怀里,透过他的臂弯,看了一眼榻上的皇后。 她嘴角轻轻勾了一下,那是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皇后看着那两人的背影,一口腥甜涌上喉咙,“哇”地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永寿宫里乱成了一锅粥。 “太医呢?腿断了还是脑袋掉了?怎么还没滚过来!” 乾隆一脚踹翻了门口的紫檀木矮几,上面的青花瓷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李玉吓得帽子都歪了,连滚带爬地往外冲,嗓子喊劈了叉:“传太医——快传太医——” 尔晴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手捂着肚子,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她这会儿倒不是装的,刚才那一跪,膝盖确实磕得生疼,加上这几日为了保持这种“弱柳扶风”的姿态,饭都没怎么吃,这会儿胃里一阵阵抽搐。 “皇上……”她虚弱地喊了一声。 乾隆立马扑到床边,握着她的手,那劲头恨不得把自己的命续给她。 “朕在。别怕,太医马上就来。哪个庸医敢治不好你,朕砍了他的脑袋!” 尔晴看着眼前这个急得眼圈发红的男人,心里那个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 以前在长春宫,她端茶倒水伺候得妥妥帖帖,他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如今她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狐媚样子,他倒当成了宝。 “皇上,臣妾没事……”尔晴抽出手,轻轻推了推他。 “您去看看皇后娘娘吧。娘娘吐了血,必定是气急了。若是娘娘有个三长两短,臣妾……臣妾万死难辞其咎。” “不去!”乾隆脖子一梗,像个闹脾气的小孩。 “她那是自找的!你是去请安,又不是去要债。还吐血,朕看她是存心想让朕愧疚!” “皇上!】您若是这样,臣妾这就撞死在这柱子上。臣妾不想做那个离间帝后的罪人。” 说着,她作势就要起身。 乾隆吓得赶紧把人按回去,又是哄又是求:“好好好,朕去,朕去还不行吗?你别动,千万别动。” 他给尔晴掖好被角,又恶狠狠地瞪了一屋子奴才一眼:“都给朕把皮绷紧了!贵妃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朕扒了你们的皮!” 说完,他才不情不愿地起身,黑着脸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尔晴正眼巴巴地看着他,那眼神,又要碎了。 乾隆心里一软,叹了口气,转身大步流星地去了长春宫。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尔晴脸上的凄苦瞬间收了起来。 “把这燕窝撤了,换碗红糖姜水来。甜腻腻的,喝得我想吐。”尔晴懒洋洋地靠在迎枕上,哪还有半点要死要活的样子。 “另外,去打听打听,傅恒大人今儿个进宫了吗?” “回娘娘,傅恒大人在养心殿外跪了一个时辰了,说是要见皇上。” 尔晴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跪吧。 跪得越久,这出戏才越精彩。 …… 长春宫。 这里安静得像座坟墓。 地龙没烧太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苦涩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宫女太监们走路都踮着脚,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扰了里面那位。 乾隆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脚迈过门槛。 第277章 尔晴35 明玉守在床边,眼睛肿得像核桃。看见乾隆进来,她张了张嘴想行礼,却被乾隆抬手制止了。 “下去。” 明玉不想走,看了看床上的皇后,最后还是抹着泪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她侧躺着,面朝里,留给乾隆一个消瘦的背影。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枕头上,显得那张脸越发只有巴掌大。 乾隆在床边坐下,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乾隆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在前朝骂大臣的时候威风八面,在永寿宫哄尔晴的时候得心应手,可到了这儿,面对这个结发妻子,他竟然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放。 “容音。”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没回头。 “朕听太医说,你气血两虚,得静养。”乾隆干巴巴地找着话头。 “朕让内务府送了几支千年老参过来,回头让小厨房给你炖了。” “皇上若是来赏赐东西的,大可不必。臣妾这里什么都不缺,只缺个清净。” 乾隆被噎了一下,火气差点又上来。可一想到她刚才吐血的样子,他又把火压了下去。 “你非要跟朕这么说话吗?”乾隆叹了口气,语气软了几分。 “朕知道你心里有气。尔晴的事,是朕做得不地道。” 皇后终于转过身来。 那双眼睛,曾经满是爱意和敬仰,如今却像两口枯井,毫无波澜。 “皇上既然知道不地道,为何还要做?” “朕……”乾隆语塞,随即有些恼羞成怒。 “朕是天子!这天下都是朕的,朕想要个女人怎么了?再说了,朕也没亏待富察家。傅恒升了官,你也还是皇后,除了尔晴换了个地方住,有什么分别?” “有什么分别?”皇后惨笑一声,眼泪顺着眼角滑进鬓发里。 “皇上,您是在装糊涂,还是真不懂?尔晴是傅恒的妻子,是臣妾的弟媳!您这样做,把伦理纲常置于何地?把富察家的脸面置于何地?” “朕跟你说了多少遍,朕不在乎那些!朕看上她了,就这么简单!以前朕觉得,找女人嘛,端庄贤淑最重要,就像你这样,永远挑不出错处,永远那是那副母仪天下的架子。可遇见尔晴,朕才知道,朕错了。”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皇后,眼神里竟然带着一丝诡异的光亮。 “容音,你不知道。跟她在一起,朕觉得……轻松。在她面前,朕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是个被她需要的男人!” 皇后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心像被凌迟一样,一片片被割下来。 原来,她十几年的端庄贤淑,在他眼里,竟然成了无趣的枷锁。 “所以,皇上就为了这点新鲜感,毁了傅恒的家?” “新鲜感?”乾隆冷笑一声,重新坐回椅子上,身子前倾。 “你以为朕是一时兴起?朕告诉你,不是。”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吐出那句让皇后彻底绝望的话。 “朕爱上她了。” 皇后脑子里一片空白。 爱? 这个字,从帝王嘴里说出来,多么讽刺,又多么残忍。 “皇上……”皇后嘴唇颤抖,“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第278章 尔晴36 “朕清醒得很!”乾隆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甚至还有点被这种“禁忌之爱”感动的架势。 “起初朕确实是见色起意。那天在御花园,她哭得梨花带雨,朕就想,这么个妙人儿,怎么就嫁给了傅恒那个木头?朕不甘心。” “可后来,朕发现朕离不开她了。一天不见她,朕这心里就空落落的。她在朕怀里撒娇的时候,朕恨不得把星星月亮都摘给她。容音,这种感觉,朕以前从未有过。” “从未有过……”皇后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 那这些年算什么? 她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操持后宫,为他收敛性情做一个完美的皇后,算什么? “皇上,您对臣妾,就没有过半点真心吗?” 乾隆愣了一下。看着皇后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他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就被自我感动淹没了。 “朕当然敬重你。你是朕的结发妻子,是大清最好的皇后。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朕会对你好,会给富察家荣华富贵,这还不够吗?” “敬重……”皇后闭上眼,两行清泪滚落,“臣妾要的不是敬重,是丈夫。” “你是皇后,就要有皇后的气度。尔晴进宫已成定局,你与其在这儿跟朕置气,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跟她相处。她性子柔弱,你多照拂她些,朕自然会念你的好。” 柔弱? 皇后想笑,却发不出声音。 那个在长春宫步步紧逼、字字诛心的女人,在他眼里竟然是柔弱? “皇上,如果臣妾说,尔晴根本不是您看到的那样,她是在利用您,是在报复富察家,您信吗?” “够了!” “朕看你是病糊涂了!尔晴对朕一片真心,朕看在眼里。她为了跟朕在一起,不惜背负骂名,她有什么理由报复富察家?” 他叹了一口气:“朕今天来,是想跟你好好说话的。既然你听不进去,那朕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上……” 皇后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一角明黄色的衣摆,却只抓住了满手的虚空。 门帘晃动,冷风灌进来,吹得人心凉透。 明玉哭着跑进来:“娘娘!娘娘您别吓奴才!” 皇后收回手,看着掌心里那道深深的指甲印,突然笑了。 笑得凄凉,笑得绝望。 “明玉。” “奴才在。” “把窗户打开。” “娘娘,外头风大……” “打开,本宫想透透气。这屋里的味道,太恶心了。” 明玉不敢违逆,哭着去推开了窗。 秋风卷着落叶吹进来,吹散了屋里的药味,也吹散了皇后心里最后一点念想。 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爱? 既然你爱得这么轰轰烈烈,那本宫就成全你们。 …… 乾隆出了长春宫,被冷风一吹,脑子稍微清醒了点。 刚才话说得是重了些。 可他并不后悔。有些话憋在心里久了,说出来反而痛快。他是皇上,凭什么要委屈自己去迎合别人的道德标准? 第279章 尔晴37 “李玉。” “奴才在。”李玉小心翼翼地凑上来,手里捧着那把快被攥秃了的拂尘。 “傅恒还在养心殿跪着?” “回万岁爷,还在那儿呢。刚才奴才让人去劝了,说是腿都跪僵了,怎么拉都不起来,非要见您一面。” 乾隆冷哼一声,脚步没停,方向却不是养心殿,而是永寿宫。 “让他跪。跪够了自然就走了。” “嗻。”李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替傅恒默哀。这世道,被抢了老婆还得罚跪,上哪儿说理去? 回到永寿宫,气氛截然不同。 刚进院子,就闻到一股甜丝丝的香味。 尔晴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藕荷色的旗装,上面绣着几枝淡雅的兰花,她正坐在窗下剪窗花,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笑。 那一笑,如春暖花开。 “皇上回来了,娘娘怎么样了?没生臣妾的气吧?” 乾隆看着她这副温婉可人的模样,心里的烦躁瞬间烟消云散。 乾隆拉着她在榻上坐下,顺手把人揽进怀里:“她那是心病,药石无医。朕已经尽力了。” 尔晴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脸上却是一副担忧的神色。 “皇上别这么说。娘娘也是太在意您了。毕竟……毕竟臣妾身份尴尬,娘娘心里有疙瘩也是难免的。” 她把头靠在乾隆胸口,手指在他衣襟上画着圈圈,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 “皇上,臣妾有时候在想,是不是臣妾太自私了?要是当初没答应皇上,或许现在大家都好好的……” “胡说什么!” 乾隆捉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没有如果。你是朕的,这辈子都是。谁要是敢让你不好过,朕就让他全家不好过。” 尔晴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皇上对臣妾真好。” “那是自然。”乾隆被这崇拜的眼神看得飘飘然,“对了,傅恒在养心殿跪着呢,想见朕。朕没理他。” 尔晴身子僵了一下。 “傅恒……他还在跪着?” “嗯。” 尔晴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 傅恒。 那个曾经她爱若珍宝,却对她弃如敝履的男人。 “皇上您见见他吧。” 乾隆眉头一皱:“见他干什么?听他废话?” “不是。臣妾虽然跟傅恒和离了,但他毕竟是……是臣妾曾经的夫君。他在外面跪着,臣妾心里不安。皇上就当是为了臣妾,去见见他,让他死心,也好让他回去好好过日子。” 这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大度,那叫一个深明大义。 乾隆听得心里熨帖极了。 瞧瞧,这就是朕看上的女人。哪怕受了那么多委屈,心里还想着前夫的安危。 “行。”乾隆捏了捏她的脸。 “既然爱妃开口了,朕就去见见那个木头。不过你得答应朕,乖乖在宫里等着。” “臣妾遵旨。”尔晴破涕为笑,在他脸上香了一口。 乾隆晕乎乎地走了。 等他一走,尔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走到窗边,看着长春宫的方向,眼神阴冷得可怕。 第280章 尔晴38 傅恒,你不是清高吗?你不是心里只有魏璎珞吗? 今天,我就要让你亲眼看看,我是怎么把你踩在脚下,让你仰视我的。 …… 养心殿。 傅恒跪在冰凉的金砖上,膝盖已经失去了知觉。 他依然挺直着脊背,像一杆折不断的枪。 “宣——富察傅恒觐见!” 李玉尖细的嗓音响起。 傅恒动了动,费了好大劲才站起来,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形,一步一步走进大殿。 乾隆坐在龙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那是尔晴刚才送他的。 “富察傅恒,叩见皇上。” “平身吧。”乾隆眼皮都没抬,“说吧,跪了这么久,想跟朕说什么?” 傅恒没有起,依旧跪着。 “皇上,臣想问一句,为何?” “为何?傅恒,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非要朕说破吗?” “臣愚钝。”傅恒抬起头,直视天颜。 “喜塔腊氏乃臣之发妻,皇上强夺臣妻,置礼法于不顾,置富察家颜面于不顾,究竟是为何?” “因为你不配!” “傅恒,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尔晴嫁给你,你对她好吗?你心里装着魏璎珞,对尔晴冷若冰霜。她那么好的女人,在你府里受尽冷落。既如此,朕为何不能接手?” 傅恒愣住了。 他没想到,皇上竟然能把这种无耻的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皇上,这是臣的家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告诉你,尔晴在朕这儿,是宝;在你那儿,是草。朕这是在救她!” “救她?”傅恒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皇上可知,她心机深沉,绝非善类……” “闭嘴!你自己留不住人,就往女人身上泼脏水?傅恒,朕看错你了!朕以为你是个君子,没想到也是个小人!” 傅恒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多说无益。 皇上已经彻底被蒙蔽了心智。 “皇上既然心意已决,臣无话可说。”傅恒重重磕了个头。 “臣只求皇上,善待姐姐。姐姐身子不好,经不起折腾了。” 提到皇后,乾隆脸色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冷硬。 “皇后的事,不用你操心。朕自有分寸。” “臣告退。” 傅恒站起身,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乾隆的声音。 “对了,还有个事儿。” 傅恒脚步一顿。 “魏璎珞那个贱婢,朕已经下旨,赐给你做妾了。过几天就抬进府。” 乾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意:“你不是喜欢她吗?朕成全你。不过记住了,只能是妾。正妻的位置,你得给朕空着,留给配得上富察家的人。” 傅恒猛地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皇上……您这是在羞辱璎珞,也是在羞辱奴才。” “是赏赐,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傅恒,你该谢恩。” 傅恒的手在袖子里死死攥成拳头,指甲掐进肉里,鲜血淋漓。 良久。 他低下头,声音沙哑得像是含着血。 “奴才……谢主隆恩。” 看着傅恒落寞离去的背影,乾隆心里那股子郁气终于散了。 爽! 真他娘的爽! 既得到了美人,又打击了情敌,还显得自己宽宏大量。 乾隆觉得自己简直是千古一帝。 他美滋滋地站起来,大手一挥:“李玉!摆驾永寿宫!” 第281章 尔晴39 永寿宫的夜,静得过分。 尔晴坐在妆台前,手里拿着一支珠钗,在烛光下转来转去,看着那些珠子反射出的碎光。 “娘娘,该歇息了。”琥珀端着燕窝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尔晴放下珠钗,端起碗喝了一口,眉头皱了起来:“太甜。” “奴婢这就去换。” “不用了。”尔晴把碗推到一边,“去打听打听,傅恒出宫了没有。” 琥珀愣了一下:“娘娘还关心富察大人?” 尔晴瞥了她一眼,琥珀立刻闭嘴,退了出去。 关心?她只是想知道,那个曾经对她冷若冰霜的男人,现在是什么表情罢了。 烛火跳动,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尔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那张脸精致得像瓷器,可眼睛里却空荡荡的。 她想起刚嫁进富察府那天。 那时候她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 傅恒是皇后的亲弟弟,文武双全,长得也好看。她在长春宫伺候了那么多年,看着那些人一个个出宫嫁人,终于轮到她了。 可婚礼那天,傅恒连正眼都没看她一下。 洞房花烛夜,他连碰都不愿意碰她。 然后就走了。 她一个人坐在喜床上,看着满屋子的红烛,哭了整整一夜。 “娘娘,富察大人出宫了。奴婢听说,大人在宫门口站了很久,最后是被人扶上马车的。” 尔晴手指一顿。 被人扶上马车?那个向来挺拔如松的男人,竟然需要人扶? 她心里闪过一丝什么,但很快就压了下去。 “知道了,下去吧。” 琥珀退出去后,尔晴站起身,走到窗边。 她看着宫墙外那片黑漆漆的天,突然笑了。 傅恒,你也有今天。 当初你对我爱答不理,如今我让你高攀不起。 …… 三天后,内务府送来消息,说是魏璎珞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可以抬进富察府了。 乾隆正在永寿宫陪尔晴下棋。 听到这个消息,他抬头看了尔晴一眼:“尔晴,朕这么安排,你不生气吧?” 尔晴落下一子,笑得温柔:“皇上说笑了。璎珞和傅恒情投意合,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就是善解人意。”乾隆握住她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不过朕还是得跟你说清楚,魏璎珞那个贱婢,只能是妾。正妻的位置,朕留着。” “皇上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等时机成熟,朕会给傅恒指一门好亲事。到时候,那个正妻,必须是能配得上富察家的人。” “皇上英明。”尔晴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嘲讽。 英明?简直是无耻。 可她喜欢,越乱越好。 三日后,内务府送来话,说魏璎珞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择了个黄道吉日,就能抬进富察府。 乾隆当时正在永寿宫。尔晴斜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本《牡丹亭》翻着,听见这话,眼皮都没抬一下。 “皇上真是好心肠,璎珞能有今天,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乾隆坐在榻边,伸手去拿她手里的书:“朕这么安排,你真不介意?” 第282章 尔晴40 “介意什么?”尔晴抬起眼,那双眼睛在烛光下亮得惊人。 “璎珞和傅恒情投意合,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再说了,臣妾现在是贵妃,她是妾,这身份天差地别,臣妾有什么好介意的?” 这话说得漂亮。乾隆听了心里熨帖,凑过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还是你懂事。” 尔晴偏过头,避开他的唇:“皇上,外头还有人呢。” “怕什么?朕的宫里,朕说了算。” 尔晴笑了,那笑容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皇上这话若是让皇后娘娘听见,怕是又要伤心了。” 尔晴见他变了脸,也不慌,只是继续翻书,嘴里轻飘飘地来了句:“臣妾说错话了?那臣妾这就去长春宫请罪。” “别。”乾隆拉住她。 “朕不是怪你。朕只是觉得,皇后这些年变了,为了个魏璎珞,居然敢……罢了,不提也罢。” 尔晴放下书,转过身来:“皇上别这么说。娘娘是您的结发妻子,臣妾怎么能跟娘娘比?臣妾只希望,皇上能偶尔想起臣妾,臣妾就满足了。” 这话说得可怜巴巴的,又不失分寸。乾隆听了心里一软,把人拥进怀里:“朕的心里,现在只有你。” 尔晴窝在他怀里,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只有她?骗鬼呢。 这男人心里装着江山,装着百官,装着那些个莺莺燕燕,哪里有她的位置? 不过没关系,她也不需要他的心。她只需要他的宠,和那些宠带来的权势。 魏璎珞进府那天,天阴沉沉的。 “娘娘,皇上那边传话,说是今儿个富察府有喜事,问您要不要赏点什么。”琥珀端着茶进来。 尔晴接过茶盏,喝了一口:“赏?赏什么?难道赏她一副棺材板?” 琥珀吓得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 “开玩笑的,去库房挑一套头面,就说是本宫给璎珞添妆。” “可是娘娘,魏璎珞她只是个妾……” “正因为是妾,才要赏得隆重。”尔晴转过身,“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本宫大度,不计前嫌。” 琥珀懂了,赶紧退下去办。 富察府的喜轿到宫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魏璎珞坐在轿子里,她想起刚才内务府的人来传话,说是贵妃娘娘赏了一套头面做添妆。 贵妃。 那两个字像刀子扎在心上。 曾经一起在长春宫当差的姐妹,如今一个成了贵妃,一个却要以妾的身份嫁人。 虽然都是妾,但云泥之别。 “到了。” 轿子停在富察府的侧门,魏璎珞深吸一口气,掀开轿帘。 府里冷冷清清,连个迎亲的人都没有。只有管事婆子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 “魏姑娘,这边请。” 魏璎珞跟着她往里走,经过正院的时候,看见里面灯火通明。透过窗户纸,能看见人影晃动。 “那是少爷的院子。”管事婆子瞥了她一眼,“您住西跨院,已经收拾好了。” 西跨院。 连侧院都不是。 魏璎珞咬紧牙关,什么都没说。 到了西跨院,屋里确实收拾得干净,但处处透着敷衍。家具都是旧的,连床上的被褥都泛着旧色。 “您先歇着吧。”管事婆子说完就走了。 第283章 尔晴41 永寿宫。 尔晴正在吃宵夜。 小厨房送来的莲子羹,甜度刚好。她喝了半碗,放下勺子。 “琥珀,去打听打听,魏璎珞进府了没有。” “回娘娘,已经进了。奴婢听说,富察大人连面都没露,直接让人把魏姑娘安置在西跨院了。” 尔晴挑眉:“西跨院?富察家这是连妾都不想认?” “可不是。奴婢还听说,府里的下人都在议论,说富察大人这是被逼的,心里根本不愿意。” 尔晴放下碗,擦了擦嘴角:“心里不愿意?那当初在御花园拉拉扯扯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不愿意?” 琥珀不敢接话。 尔晴站起身,走到窗边。外面月色很好,照得宫墙一片惨白。 她想起傅恒。 那个男人,从来都是这样。嘴上说着规矩礼法,心里却装着放不下的人。 当初对她冷若冰霜,是因为心里有魏璎珞。 如今对魏璎珞不闻不问,又是因为什么? “明天去内务府,挑些好东西,送到富察府。就说是本宫体恤魏姑娘初来乍到,特意赏的。” 琥珀似懂非懂地退下了。 尔晴重新坐回桌边,端起那碗莲子羹。 凉了。 她皱眉,把碗推到一边。 …… 三天后,乾隆突然说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让尔晴一起去。 尔晴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头上戴着皇上新赏的赤金点翠凤簪。 到了慈宁宫,太后正在念经。 看见乾隆带着尔晴进来,太后手里的佛珠顿了一下。 “皇帝来了。”太后放下佛珠,“这位是……” “太后,这是儿臣新封的贵妃,喜塔腊氏。”乾隆拉着尔晴上前,“尔晴,还不给太后请安。” 尔晴跪下,磕了个头:“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 太后打量着她,眼神复杂。 “起来吧。” 尔晴站起身,垂手站在乾隆身后。 “皇帝,这喜塔腊氏,哀家怎么看着眼熟?” “皇额娘记性好。她以前在长春宫当差,后来嫁给了傅恒。只是两人缘分浅,和离了。儿臣见她可怜,就……” “和离?”太后眉头皱了起来,“傅恒的妻子?皇帝,你这是做什么?” “皇额娘,儿臣……” “你不用解释。”太后摆摆手,“哀家老了,管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只是有一句话,哀家要说在前头。” 太后看向尔晴:“喜塔腊氏,你既然进了宫,就要守宫里的规矩。皇后是正宫,你要敬着她。” 尔晴福了福身:“臣妾明白。” “明白就好。”太后重新拿起佛珠,“皇帝,你也该多去长春宫看看。皇后身子不好,你这个当丈夫的,不能太过分。” 乾隆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应了。 出了慈宁宫,乾隆的脸就黑了。 “皇额娘这是什么意思?” 尔晴拉了拉他的袖子:“皇上别生气,太后也是为了您好。” 走了一段路,乾隆突然停下。 “尔晴,朕问你,你怨朕吗?” 尔晴抬起头,眼神清澈:“臣妾为什么要怨皇上?” 第284章 尔晴42 “朕让你进宫,断了你的后路。你以后只能待在这宫里,一辈子见不到外面的世界。” 尔晴笑了:“皇上说笑了。臣妾能进宫,是臣妾的福分。外面的世界再好,能有皇上身边好吗?” 这话说得乾隆心里熨帖。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朕没看错人。” 尔晴进宫这一个多月,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乾隆每天都往永寿宫跑,连早朝都推迟了好几次。 满朝文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谁也不敢多嘴。 倒是太后那边,隔三差五就传话,让乾隆去长春宫看看皇后。 乾隆去是去了,每次都是只待了一会儿就走。 这天下午,尔晴在永寿宫待得闷了,想出去走走。 “娘娘要去哪儿?”琥珀赶紧跟上。 “御花园。”尔晴整理了一下衣襟,“这天气难得好,出去透透气。” 御花园里人不多。宫人们远远看见贵妃来了,都识趣地退到一边。 尔晴走到湖边,看着水里的锦鲤游来游去。秋风吹过,湖面泛起细碎的波纹。 她正出神,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尔晴。” 尔晴回过头,看见傅恒站在不远处。 人还是那个人,可眼神变了。 “富察大人,这么巧。” 傅恒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这个女人,跟记忆里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在富察府,她总是小心翼翼,说话做事都带着讨好。如今站在这儿,浑身上下透着从容,那种气度,竟让他有些陌生。 “你变了。” 尔晴笑了:“是吗?我倒觉得,是富察大人看人的眼光变了。” 傅恒皱眉:“为什么要这么做?” “做什么?” “你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傅恒往前走了两步,“你为什么要进宫?为什么要……” 他说不下去了。 那些话太难听,他说不出口。 尔晴转过身,重新看向湖面:“富察大人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实话。” “实话就是,我想活得体面一点,在富察府,我是个摆设。夫君不爱我,下人不敬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每天睁开眼,就想着怎么讨你欢心,可你呢?你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傅恒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我在那个府里待了那么久,每天都在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后来我想明白了,我没错,错的是我嫁错了人。” 尔晴转过头,直视他的眼睛:“所以我离开了。我不想再做谁的附庸,不想再看谁的脸色过日子。现在我是贵妃,这宫里除了皇上皇后和太后,谁都得给我行礼。这种感觉,很好。” 傅恒听着这些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可你选择的路,是毁了自己。” “毁了自己?富察大人觉得,做你的妻子,就不是毁了自己吗?” 傅恒语塞。 “你心里装着魏璎珞,对我冷若冰霜。现在她进了你的府,你却连碰都不碰她。富察大人,你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傅恒脸色变了。 第285章 尔晴43 “你怎么知道……” “我在宫里,消息灵通得很。富察大人不必解释。你的事,与我无关。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过得很好,比在富察府好一百倍。”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傅恒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尔晴,我……” 尔晴低头看着那只手,眉头皱了起来:“富察大人请自重。” 傅恒松开手,脸上闪过一丝懊恼。 “对不起。” 尔晴整理了一下衣袖,抬眼看他:“富察大人以后见到我,记得行礼。宫里的规矩,你应该懂。”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傅恒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看不懂这个女人了。 以前她在府里的时候,他觉得她虚伪,做作,处处讨好。 可刚才那番话,那副神情,竟让他觉得……她说得没错。 他确实亏欠了她。 傅恒站了很久,直到天色暗下来,才转身离开。 他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假山后,有个人影一直在看着。 纯妃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有意思。 真是太有意思了。 …… 永寿宫。 尔晴回来的时候,乾隆已经坐在那儿了。 “你去哪儿了?”乾隆坐在榻上,看见她进来,立刻站起身,“朕找了你半天。” “臣妾去御花园走了走。”尔晴脱下披风,递给琥珀,“皇上怎么来得这么早?” “朕想你了,不行吗?”乾隆拉着她坐下。 “今儿个朝上那些老家伙又在唠叨,朕听得脑袋疼。” 尔晴给他倒了杯茶:“皇上辛苦了。” 乾隆喝了口茶,眼神在尔晴脸上打转。 “你今儿个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在御花园待久了?” 尔晴笑着摇头:“没有,就是走了一会儿。倒是皇上,看着比臣妾还累。” “朕能不累吗?那些老家伙天天在朕耳边念叨,说什么后宫要和睦,要多去长春宫。朕是皇上,朕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还要他们管?” 尔晴给他捏着肩:“皇上别生气,他们也是为了江山社稷。” “江山社稷?朕看他们就是看不惯朕宠你。” …… 纯妃回到自己的宫里,让宫女退下后,独自坐在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一张精致的脸,可那双眼睛却透着算计。 她想起刚才在御花园看到的那一幕。傅恒拉住尔晴的手腕,两人说话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暧昧。 “有意思。”苏静好拿起桌上的脂粉,慢慢往脸上抹。 “贵妃娘娘刚进宫就跟前夫私会,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 她放下脂粉,眼神变得阴冷。 当年她也喜欢过傅恒。那个男人文武双全,长得又好,满京城的姑娘都盯着他。可他眼里只有魏璎珞,后来娶了尔晴,也是冷冷淡淡。 她进宫这些年,不久前已经死了那条心了。 可看见尔晴现在这副得意的样子,她就觉得不舒服。 凭什么? 凭什么她苏静好在宫里熬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妃位,尔晴一进宫就是贵妃? “你去找一趟舒嫔,就说我身子不适,想请舒嫔过来说说话。” 第286章 尔晴44 春杏应声退下。 舒嫔是个爱嚼舌根的主儿。宫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她都能添油加醋传得满城风雨。 不到一个时辰,舒嫔就来了。 “姐姐身子可好些了?”舒嫔坐下就问。 “好多了。”纯妃给她倒了杯茶,“今儿个把你叫来,是想跟你说说话。这宫里啊,就你最知心。” 舒嫔听了这话,脸上笑开了花。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纯妃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今儿个在御花园看见了件事,心里不太舒服。” 舒嫔立刻来了精神,身子往前凑。 “什么事?快说说。” 纯妃犹豫了一下,摆摆手。 “算了,这事儿说出来不好。” “姐姐这是拿我当外人了?咱们姐妹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纯妃这才“勉为其难”地开口。 “今儿个下午,我在御花园散步,走到湖边的时候,看见贵妃娘娘在那儿。” “贵妃娘娘?她一个人?” “起初是一个人。”纯妃压低声音,“后来富察大人来了。” 舒嫔眼睛瞪大。 “他怎么会……” “我也觉得奇怪。更奇怪的是,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富察大人还拉住了贵妃娘娘的手腕。” “什么?“这,这成何体统!” “嘘——”纯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小声点。这事儿传出去,对贵妃娘娘不好。” “可是姐姐,这事儿……” “所以我才纠结,你说我该不该告诉皇上?万一是我看错了呢?可要是没看错,这……” 舒嫔脑子转得飞快,这可是个天大的把柄。 “姐姐,这事儿您可千万别说。” “为什么?” “您想啊,贵妃娘娘现在正得宠,您要是说了,皇上万一不信,反倒觉得您在挑拨离间,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纯妃点点头。 “你说得对,那就当我什么都没看见吧。” 舒嫔又坐了一会儿,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出了纯妃的宫殿,她直奔养心殿。 李玉正在殿外候着,看见舒嫔来了,皱起眉头。 “舒嫔娘娘,皇上在批奏折,您这会儿来……” “李公公,我有要紧事要禀报皇上。” “什么要紧事?” “事关贵妃娘娘。” 李玉脸色变了。 “您等着。” 他进去通报,很快就出来了。 “皇上宣您进去。” 舒嫔整理了一下衣裳,走进养心殿。 乾隆正坐在龙案后面,手里拿着奏折。 “什么事?” 舒嫔跪下。 “皇上,臣妾本不该多嘴,可这事儿关系重大,臣妾实在不能不说。” 乾隆放下奏折。 “说。” “臣妾今儿听说……”舒嫔顿了顿,“听说今天下午在御花园,贵妃娘娘和富察大人在一起。” 乾隆眉头一皱。 “在一起怎么了?御花园又不是什么私密地方。” “可是皇上,富察大人拉住了贵妃娘娘的手腕,两人说话的样子……很亲密。” 殿内突然安静下来。 乾隆脸色阴沉得可怕。 “你说什么?” 舒嫔被这眼神吓得浑身发抖。 “臣…臣妾也是听纯妃姐姐说的。她说她亲眼看见的,不会有假。” 第287章 尔晴45 纯妃没想到舒嫔居然这么胆小,就这样把她给卖了。 乾隆猛地站起来,龙案上的奏折被他一把扫到地上。 “放肆!” 舒嫔吓得磕头。 “皇上息怒!” “滚出去!” 舒嫔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李玉站在门外,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心里叹气。 这是捅了马蜂窝了。 养心殿内,乾隆在屋里来回踱步。 傅恒?尔晴? 不可能。 尔晴那么爱他,怎么可能还跟傅恒有瓜葛? 可舒嫔说是纯妃亲眼看见的…… 乾隆越想越烦躁。 “李玉!” “奴才在。” “摆驾永寿宫。” “嗻。” 李玉心里替尔晴捏了把汗。 这会儿去,怕是要出事。 …… 永寿宫。 尔晴正在看账本。 宫里的开销她都要过目,虽然累,但能掌握实权。 “娘娘,皇上来了。”琥珀慌慌张张地进来。 尔晴放下账本。 “这个时辰?不是说今儿个要批奏折到很晚吗?”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看皇上脸色,好像不太好。” 尔晴心里一沉。 出事了。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走到门口迎接。 乾隆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脸色铁青。 “皇上。” 乾隆没说话,直接走进内室,在椅子上坐下。 尔晴跟进去,挥手让宫人都退下。 “皇上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乾隆抬起头,眼神冷得吓人。 “朕问你,今儿个下午你去了御花园见到傅恒了?” 尔晴点头。 “是,臣妾不是和皇上说过了吗?” 尔晴心里已经明白了,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尔晴看着他:“皇上,是谁在您面前说了什么?” “有人说,傅恒拉住了你的手腕。” 尔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确实拉了。” 乾隆猛地站起来,满脸都是痛心,眼里的悲伤都快溢出来了。 “你还敢承认?” “臣妾为什么不敢承认?”尔晴抬起头,眼神坦荡。 “他拉住臣妾的手腕,臣妾立刻就甩开了,还让他注意宫里的规矩。皇上要是不信,可以去问他。” 乾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那双眼睛清澈见底,没有半点心虚。 “他为什么要拉你?” “臣妾也不知道。”尔晴走到他面前,抬手整理他的衣襟,“可能是想说什么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吧。不过臣妾没给他机会,转身就走了。” 乾隆的火气消了一些。 “真的?” “皇上要是不信,臣妾可以当着您的面,跟富察大人对质。”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乾隆心里的疑虑散了大半。 他把人拥进怀里。 “朕信你。” 尔晴靠在他胸口。 “皇上,是谁在您面前说这些的?” “舒嫔,她说是纯妃看见的。” 纯妃。 尔晴眼神冷了下来。 “皇上,臣妾想去一趟纯妃那里。” “去干什么?” “当面问清楚,臣妾不能让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头上。” 乾隆想了想,点头。 “朕陪你去。” 两人到纯妃宫里的时候,纯妃正在喝茶。 听说皇上和贵妃一起来了,她心里咯噔一下。 “臣妾给皇上请安。” “免了,朕来是想问你,今儿个下午在御花园,你看见了什么?” 第288章 尔晴46 纯妃手指一抖。 “臣妾……臣妾看见贵妃娘娘和富察大人在湖边。” “还有呢?” “还有…臣妾看见富察大人拉住了贵妃娘娘的手腕。” “然后呢?”尔晴突然开口,“本宫是不是立刻就甩开了?” 纯妃愣住。 “这……臣妾离得远,没看清。” “离得远?离得远怎么能看见富察大人拉住本宫的手腕?纯妃,你这话前后矛盾啊。” 纯妃脸色变了。 “臣妾……” “还有,你既然看见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皇上,反而跟舒嫔说?” 纯妃语塞。 乾隆脸色越来越难看。 “纯妃,你最好给朕一个解释。” 纯妃跪了下来。 “皇上,臣妾确实看见了。只是臣妾不敢确定,所以才跟舒嫔说,想听听她的意见。” “意见?你是想让她去皇上面前告状吧?” “臣妾没有!” “有没有,皇上心里清楚。皇上,臣妾斗胆请求,让富察大人进宫,当面对质。” 乾隆点头。 “李玉,去宣傅恒。” 不到半个时辰,傅恒就来了。 他进殿的时候,看见尔晴和纯妃都在,心里就明白了。 “奴才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朕问你,今儿个下午在御花园,你见了贵妃?” “是。” “你拉住她的手腕了?” 傅恒沉默了一下。 “是。” 纯妃眼睛亮了,尔晴却依旧镇定。 “然后呢?”乾隆追问。 “然后贵妃娘娘甩开了臣的手,让臣注意宫里的规矩。臣知道失礼,立刻松手了。” “你为什么要拉她?” 傅恒低下头。 “奴才一时情急,想跟娘娘说几句话,没想到失了分寸。” “说什么话?” “奴才想问娘娘,是否在宫里过得好。” 乾隆冷笑。 “你一个外臣,操心这么多干什么?” 傅恒跪了下来。 “奴才知错。” 乾隆看向纯妃。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纯妃脸色惨白。 “臣妾……臣妾只是看见了,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误会。” “误会?朕看你是故意的!你明知道傅恒拉住贵妃的手腕,贵妃立刻就甩开了,你却只说前半句,不说后半句。这不是挑拨离间是什么?” 纯妃浑身发抖。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 “够了!”乾隆一甩袖子。 “从今天起,纯妃降为答应,禁足半年。” 纯妃瘫倒在地。 “皇上……” “还有舒嫔,传朕旨意,舒嫔降为常在,禁足三个月。” 李玉赶紧应声。 乾隆拉着尔晴的手。 “走,回永寿宫。” 出了纯妃的宫殿,尔晴回头看了一眼。 那扇门缓缓关上,隔绝了里面的哭声。 回到永寿宫,乾隆把人抱在怀里。 “朕差点冤枉你。” 尔晴靠在乾隆怀里,突然推开了他。 “皇上。”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乾隆愣住:“怎么了?” 尔晴转过身,眼眶红了一圈:“臣妾明白的。” “明白什么?” “皇上心里还是不信臣妾。”尔晴低下头。 “方才在纯妃宫里,皇上虽然替臣妾做主,可臣妾看得出来,皇上心里其实是怀疑臣妾的。” 第289章 尔晴47 “没有的事!”乾隆急了,“朕怎么会……” “有的。”尔晴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皇上问富察大人为什么拉臣妾的手腕,那眼神……臣妾看得清清楚楚。皇上在怀疑臣妾和他之间还有什么。” 乾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确实在那一刻产生了怀疑。毕竟尔晴和傅恒曾经是夫妻,两人之间…… “臣妾也不怪皇上。”尔晴擦了擦眼角。 “臣妾和富察大人毕竟有过一段婚姻,皇上会多想也是人之常情。” “朕真的没有……” “皇上不用解释。”尔晴往后退了一步。 “臣妾累了,想回宫歇息。” 乾隆上前一步:“朕送你回去。” “臣妾是说,臣妾想一个人待着。”尔晴转过身。 “这几日臣妾身子不便,恐怕不能侍奉皇上了。皇上还是去别的宫里吧。”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乾隆头上。 去别的宫里? 他进宫这么多年,后宫佳丽三千,可自从与尔晴相好后,他哪里还看得上别人? “晴儿,朕不去别处。”乾隆走过去,想拉她的手。 尔晴侧身避开:“皇上,臣妾真的累了。” 乾隆的手僵在半空。 这个女人,是第一个敢躲着他的人。 可他不但不生气,心里反而慌得不行。 乾隆的声音放软了:“朕知道错了,朕不该怀疑你。朕向你道歉。” 尔晴没说话。 “朕真的知道错了。”乾隆又往前走了一步,“你别生气好不好?” 尔晴垂着眼:“臣妾不敢生气。臣妾只是觉得心寒。臣妾以为,皇上是真心待臣妾的。” “朕是真心的!” “真心?”尔晴抬起头,眼里全是失望。 “皇上连最基本的信任都给不了臣妾,还谈什么真心?” 乾隆语塞。 “算了,皇上请回吧。” 乾隆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乱成一团。 他想追上去,可她说了要一个人待着。 他不想勉强她。 可就这么走了…… 乾隆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还是迈开了脚步。 只是没往外走,而是跟着尔晴进了永寿宫。 尔晴正背对着他站在窗边。 乾隆从身后抱住了她。 “朕不走。” 尔晴挣扎了一下:“皇上……” “朕说了不走就不走。”乾隆把下巴搁在她肩上。 “你生气,朕陪着你。你不理朕,朕也陪着你。反正朕今儿个哪儿都不去。” 尔晴没再动。 两人就这么站着,谁也没说话。 烛火跳动,在墙上投下两个紧紧相依的影子。 “朕真的知道错了,朕不该怀疑你。朕只是……朕只是太在乎你了,怕失去你。” 尔晴的睫毛颤了颤。 “傅恒那个混账拉你的手腕,朕心里就跟刀割一样。朕知道你不会对不起朕,可朕还是控制不住去想……” “想什么?”尔晴的声音冷冷的。 “想万一……万一你心里还有他怎么办?” 尔晴没说话。 乾隆把她抱得更紧:“朕这辈子没怕过什么,就怕你不要朕。” 这话说得太卑微,完全不像一个帝王该说的。 第290章 尔晴48 尔晴转过身,和他对视。 乾隆的眼睛在烛光下亮得惊人,里面全是慌乱和不安。 尔晴盯着乾隆的眼睛看了很久。 那双眼睛里确实写满了慌张,还有掩饰不住的占有欲。 她推开了他。 “皇上,臣妾真的累了。” 乾隆还想说什么,尔晴已经转身走到内室,在榻上坐下。 “臣妾想歇息了。皇上请便。” 乾隆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后他咬咬牙,跟着走了进去。 “朕陪你。” 尔晴抬眼看他,没说话。 乾隆自己脱了外袍,在榻边坐下。 “你睡你的,朕就坐着。” 尔晴躺下,背对着他。 烛火摇曳,屋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乾隆坐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伸手想去拉她的手。 尔晴把手缩进被子里。 乾隆的手僵在半空,讪讪地收了回来。 他这辈子还没这么憋屈过。 堂堂一国之君,在自己的女人面前,竟然连碰一下都要小心翼翼。 可他偏偏不生气,心里只有慌。 “晴儿……” “臣妾想睡了。” 乾隆闭了嘴。 他就这么坐着,看着她的背影,一直到天快亮。 尔晴其实没睡着。 她听见乾隆的呼吸声越来越重,知道他困了。 可他就是不肯走,硬撑着坐在那儿。 尔晴嘴角勾了勾。 这男人,还真是能忍。 …… 第二天一早,乾隆是被李玉叫醒的。 “皇上,该上朝了。” 乾隆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榻边睡着了。 他转头看向榻上,尔晴还在睡。 “轻点。别吵醒她。” 李玉心里叹气。 这位爷昨晚上守了一夜,今儿个还要上朝,这身子骨受得住吗? 乾隆站起来,腰酸背痛。 他看了尔晴一眼,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李玉伺候他更衣的时候,小声问:“皇上,今儿个午膳……” “摆在永寿宫。” “可是皇上,贵妃娘娘她……” “朕说摆在永寿宫就摆在永寿宫!” 李玉赶紧应声。 乾隆上了一上午的朝,心思完全不在政事上。 那些大臣说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满脑子都是尔晴昨晚那副冷淡的样子。 她是真的生气了,乾隆心里烦躁得很。 下了朝,他也不回养心殿,直接去了永寿宫。 尔晴正在吃午膳。 “皇上怎么来了?” 乾隆在她对面坐下:“朕来陪你用膳。” “臣妾已经用过了。” “那朕陪你坐坐。” 尔晴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臣妾用完了,皇上请便。” 说完站起身,往外走。 乾隆赶紧跟上:“你去哪儿?” “御花园。” “朕陪你。” “不必了,臣妾想一个人走走。” “尔晴,你到底要怎么样?” 尔晴停下脚步,转过身。 “臣妾什么都不要。臣妾只想一个人待着,这个要求过分吗?” “你这是在赌气!”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觉得,臣妾和皇上之间,可能需要一点距离。” “什么距离?” “臣妾毕竟是从富察府出来的,身上难免有些不干净。皇上要是嫌弃,臣妾理解。” “朕没有嫌弃你!” “那为什么要怀疑臣妾?” 乾隆语塞。 尔晴看着他,眼神淡淡的。 “皇上,臣妾累了。这些天臣妾想好好歇歇,皇上还是去别的宫里吧。” 说完转身就走。 乾隆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胸口堵得慌。 这个女人,是真的要跟他冷战到底了。 第291章 尔晴49 接下来的几天,尔晴彻底不见乾隆。 乾隆来永寿宫,她就说身子不适。 乾隆在外面等,她就让琥珀传话,说她想歇息。 乾隆气得摔了好几个茶盏,可他又舍不得真的发火。 李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皇上,您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要不去别的宫里看看?” “看什么看!朕就要在永寿宫!” 李玉不敢再劝。 这天晚上,乾隆又来了。 琥珀照例出来传话:“皇上,娘娘已经歇下了。” “朕知道,朕就在外面坐坐。” 琥珀愣住。 乾隆在永寿宫的廊下坐了下来。 夜风吹过,他连外袍都没披。 李玉赶紧让人拿了披风过来。 “皇上,您这是……” “朕不走,朕就在这儿待着。” 李玉心里叹气。 屋里,尔晴透过窗户纸看着外面的人影。 琥珀小声说:“娘娘,皇上在外面坐着呢。这天气冷,要不……” “不用管他。” “可是娘娘……” “他爱坐就让他坐。” 尔晴转身回到榻上,拿起一本话本子翻着。 乾隆在外面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李玉来叫他上朝的时候,发现他脸色发白。 “皇上,您……” “朕没事。”乾隆站起来,身子晃了一下。 李玉赶紧扶住他。 “皇上,您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 “朕说了没事!” 乾隆甩开他的手,往外走。 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永寿宫。 那扇门紧紧关着,就像尔晴的心。 乾隆这几天瘦了一圈。 满朝文武都看出来了,可谁也不敢提。 倒是几个老臣私下里议论纷纷。 “皇上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听说是为了贵妃娘娘的事。” “贵妃?那个喜塔腊氏?” “可不是,听说两人闹了别扭,贵妃娘娘这些天都不见皇上。” “这……这成何体统!” 可再成何体统,他们也不敢多嘴。 乾隆现在宠尔晴宠得昏了头,谁敢在这时候提意见,那不是找死吗? 养心殿里,乾隆批了半天奏折,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他放下笔,揉了揉额角。 “李玉。” “奴才在。” “贵妃那边……” “回皇上,贵妃娘娘今儿个一直待在永寿宫,没出门。” 乾隆沉默了。 已经整整五天了。 五天时间,尔晴连面都不肯见他。 他去永寿宫,她说身子不适。 他在外面等,她让宫人传话说想歇息。 昨晚他在廊下坐了一夜,她连门都没开。 乾隆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可他偏偏拿她没办法。 “皇上,该用晚膳了。”李玉小心翼翼地提醒。 “不吃了。” “皇上,您午膳就没用了……” “朕说不吃就不吃!” 李玉吓得不敢再说。 乾隆站起来,在殿里来回走。 走了几圈,突然停下。 “摆驾永寿宫。” 李玉心里叹气,又来了。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 到了永寿宫,琥珀照例出来传话。 “皇上,娘娘说她……” “朕知道,她不想见朕,朕就在这儿等。” 说完在廊下坐了下来。 琥珀看着他,欲言又止。 屋里,尔晴正在喝茶。 “娘娘,皇上又来了。” 第292章 尔晴50 “知道了。” “皇上说他要在外面等着。” 尔晴放下茶盏,起身走到窗边。 透过窗户纸,能看见外面坐着的人影。 “娘娘,奴婢看皇上脸色很差,要不……” “不用管他。” 尔晴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到榻上。 她拿起桌上的话本子,慢慢翻着。 可那些字,一个都没看进去。 她心里在算时间。 差不多了。 再晾他一晚上,就可以收网了。 外面,乾隆坐得笔直。 李玉给他披了件披风,他也不说话,就那么坐着。 夜越来越深,温度越来越低。 李玉看着皇上冻得发白的脸色,心里急得不行。 “皇上,您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了的。要不先回养心殿,明儿个再来?” “不回。” “可是皇上……” “朕说了不回就不回!” 李玉闭了嘴。 这位爷是真的犟上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子时到了,丑时到了。 乾隆还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屋里,尔晴放下话本子。 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 乾隆还坐在那儿。 月光照在他脸上,那张脸白得吓人。 尔晴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到榻上。 时机到了。 她拿起床边的杯子,故意碰翻在地上。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脆。 外面,乾隆猛地站起来。 “怎么了?” 琥珀赶紧进屋,很快又出来。 “回皇上,娘娘没事,就是不小心打翻了茶盏。” 乾隆松了口气,重新坐下。 过了一会儿,屋里传来尔晴的声音。 “琥珀,去给皇上送件披风。” 琥珀愣住。 娘娘这是…… 她赶紧拿了件披风出来。 “皇上,这是娘娘让奴婢给您送的。” 乾隆接过披风,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还是在意他的。 又过了一会儿,琥珀又出来了。 “皇上,娘娘说外面冷,让您进去说话。” 乾隆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大步走了进去。 屋里,尔晴坐在榻边。 烛光照在她脸上,那张脸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皇上这是何必?” 乾隆走进屋,在尔晴面前站定。 “朕错了。”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脸色发白,眼底全是血丝,整个人瘦了一圈。 尔晴心里动了动,面上却不显。 “皇上何错之有?” “朕不该怀疑你。” 尔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朕知道,你在富察府受了委屈,朕也知道,傅恒那个混账对你不好。”乾隆在她身边坐下,“可朕还是忍不住去想,万一你心里还有他……” “皇上多虑了,臣妾对傅恒,早就没有半分情意。” “那你为什么要晾着朕这么多天?” 尔晴转过头,直视他的眼睛:“因为臣妾想知道,皇上到底有多在乎臣妾。” 乾隆愣住。 “皇上贵为天子,后宫佳丽三千。臣妾不过是其中一个,凭什么要求皇上信任臣妾?” 尔晴站起身,走到窗边:“可臣妾又想,如果皇上连信任都给不了,那臣妾在这宫里,和其他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第293章 尔晴51 乾隆也站了起来,从身后抱住她。 “你不一样,你和她们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朕也说不上来,就是不一样。朕看见你,心里就踏实。朕听不见你的声音,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尔晴嘴角勾了勾。 “皇上。” “嗯?” “臣妾饿了。” 乾隆松开她,转身就往外走:“李玉!摆膳!” 李玉应声而入,脸上全是笑。 这位爷总算哄好了。 很快,桌上摆满了菜。 乾隆亲自给尔晴夹菜:“多吃点,这几天瘦了。” 尔晴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笑了:“皇上,臣妾吃不了这么多。” “吃不了也得吃。”乾隆又夹了一筷子,“朕看着你吃。” 尔晴低头吃饭,乾隆就在旁边看着,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李玉站在门外,忍不住摇头。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啊! 吃完饭,乾隆拉着尔晴在榻上坐下。 “朕这几天想了很多,朕知道,宫里的女人都盯着朕,可朕心里只有你。” “皇上这话,怕是说得太满了。” “没有。”乾隆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 “朕的心在这儿,你摸摸,它只为你跳。” 尔晴笑了:“皇上,您这是跟谁学的?” “朕自己想的。”乾隆凑近她,“好不好听?” “肉麻。” “肉麻也是真心话。”乾隆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朕以后再也不怀疑你了。” 尔晴靠在他怀里,心里盘算着下一步。 这个男人已经彻底入套了。 接下来,就该收拾富察府那边了。 …… 富察府。 魏璎珞跪在祠堂里,已经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老夫人坐在一旁,脸色铁青。 “母亲,璎珞她也不是故意的。”傅恒站在门口,想要进来。 “你给我滚出去!”老夫人一拍扶手。 “都是这个贱婢,害得尔晴进宫!你还替她说话?” 傅恒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魏璎珞低着头,嘴唇发白。 她知道,自己在这个府里,举步维艰。 老夫人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你一个汉军旗的包衣奴才,也配做我儿的妾?要不是你,尔晴怎么会和恒儿和离?要不是你,尔晴怎么会被迫进宫?” “额娘……” “闭嘴!”老夫人打断她,“从今天起,你就在这祠堂里跪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 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 祠堂的门被重重关上。 魏璎珞坐在地上,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以为嫁给傅恒,就能幸福。 可她忘了,这是富察府,不是她能做主的地方。 …… 祠堂外,雨下得很大。 魏璎珞跪在蒲团上,膝盖已经麻木了。她抬起头,看着供桌上富察家历代祖先的牌位,眼神空洞。 门被推开,一个丫鬟端着粥进来。 “魏姨娘,这是老夫人吩咐给您的。” 魏璎珞接过碗,粥是凉的。 “多谢了。” 丫鬟走了,门又被关上。 魏璎珞端着碗,却没有喝。她知道,这只是老夫人折磨她的开始。 …… 第294章 尔晴52 富察府的花厅里,老夫人正在和几位夫人喝茶。 “听说贵妃娘娘现在可得宠了,皇上天天往永寿宫跑。”一位夫人笑着说。 老夫人脸上露出笑容:“那是自然,尔晴聪慧,现在进了宫,皇上能不喜欢吗?” 这时,傅恒走了进来。 “母亲。” 老夫人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来做什么?” “儿子想请母亲开恩,让璎珞出来吧。她身子弱,跪不了那么久。” “身子弱?当初设计害尔晴的时候,怎么不说身子弱?” “母亲,这件事不能全怪璎珞……” “不怪她怪谁?要不是她,尔晴现在还好好在府里,哪里用得着进宫去受罪?” 傅恒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那几位夫人识趣地告辞了。 等人走了,老夫人指着傅恒:“你给我听好了,那个贱婢必须受罚。她在祠堂里跪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 “母亲……” “你要是心疼她,就跟着一起跪去!” 傅恒沉默了。 老夫人看着儿子,心里又气又恨。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都让她骄傲,可偏偏在婚事上,糊涂得让人心寒。 “傅恒,母亲问你,你是真心喜欢那个魏璎珞?” 傅恒点头:“儿子喜欢她。” “可她配得上你吗?她一个汉军旗的包衣奴才,凭什么做富察家的人?” “母亲,璎珞她……” “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傅恒低下头,没再说话。 …… 永寿宫的烛火摇曳到后半夜。 乾隆搂着尔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朕这几天过得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尔晴靠在他怀里,手指在他胸口画圈。 “皇上也知道难受了?” “何止难受,朕批奏折看不进去,用膳吃不下饭,睡觉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你。” “就知道哄我。” “朕说的是实话。”乾隆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你问李玉,这几天朕摔了多少茶盏。” 尔晴笑了。 “皇上,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臣妾觉得,皇上对臣妾太好了,宫里其他人怕是要有意见。” 乾隆冷哼一声:“她们敢?朕宠谁是朕的事,轮得到她们置喙?” “话虽如此,可臣妾毕竟才进宫不久,就独得恩宠……” “那是她们没本事。”乾隆捏了捏她的脸,“朕的女人,就该是最好的。” 尔晴心里熨帖,面上却叹了口气。 “可臣妾总觉得不安。” “怕什么?有朕在。” “臣妾就是怕连累皇上。外面那些大臣,私下里不知道怎么编排臣妾呢。” 乾隆皱眉:“谁敢?” “皇上想想,臣妾从富察府出来,身份尴尬。进宫又这么快就封了贵妃,那些人能不说闲话?” 乾隆沉默了。 他也听说了一些风声。朝堂上那些老家伙,私底下确实在议论。 什么弃妇进宫,什么不守妇道,什么红颜祸水。 乾隆当时就想把那些人的嘴都撕了。 “朕不管他们说什么,朕心里清楚就行。” 第295章 尔晴53 “臣妾知道皇上护着臣妾,可臣妾不想让皇上为难。”尔晴抬起头,眼里全是深情,“要不……臣妾请求降位?” “胡说八道!”乾隆脸色一沉,“朕费了那么大劲把你弄进宫来,你还想降位?” “臣妾是为了皇上着想。” “朕不需要你这么想。”乾隆捧起她的脸,“朕告诉你,别说贵妃,就算是皇贵妃,朕也封得起。” 尔晴心里一动。 皇贵妃? “皇上,您……” “朕说得出就做得到。”乾隆吻了吻她的额头,“等过段时间,朕就晋封你。” 尔晴笑了,笑得眉眼弯弯。 “臣妾多谢皇上。” “跟朕还客气什么。”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外面天都快亮了。 李玉在门外咳嗽了几声。 “皇上,该上朝了。” 乾隆不情愿地起身。 “朕还没睡够。” “可是皇上……” “知道了知道了。”乾隆穿好衣裳,回头看了尔晴一眼,“晚上等朕。” “臣妾等着皇上。” 乾隆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等人一走,琥珀进来伺候尔晴洗漱。 “娘娘,奴婢看皇上是真心疼您。” 尔晴对着铜镜理了理头发。 “疼归疼,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娘娘是说……” “去打听打听,富察府那边怎么样了。” 琥珀应声退下。 尔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笑。 …… 养心殿。 乾隆一个上午批了几十本奏折,效率高得吓人。 那些大臣们交头接耳,不知道皇上今儿个怎么了。 倒是李玉心里有数。 这位爷昨晚上哄好了贵妃娘娘,心情好着呢。 散朝后,乾隆把几个心腹大臣留了下来。 “朕有件事要跟你们商量。” 那几位大臣面面相觑。 “皇上请讲。” “朕想晋封贵妃为皇贵妃。” 话音刚落,殿内一片安静。 半晌,一位老臣开口了。 “皇上,此事恐怕不妥。” “哪里不妥?” “贵妃娘娘进宫不过几月,就要晋封皇贵妃,这……这于理不合。” 另一位大臣也附和:“是啊皇上,后宫诸位娘娘都在,贵妃娘娘一人独宠,恐怕会引起非议。” 乾隆冷笑。 “非议?谁敢非议?朕封谁是朕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指手画脚了?” 那几位大臣吓得跪了下来。 “皇上息怒,臣等只是为皇上着想。” “朕不需要你们这么想,你们记住,朕要封的人,谁也拦不住。” 说完拂袖而去。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忧虑。 皇上这是被那位贵妃迷得神魂颠倒了。 …… 长春宫。 皇后躺在榻上,脸色苍白。 她这病已经拖了好几个月了,太医们都说难治。 “娘娘,该用药了。”明玉端着药碗进来。 皇后撑着身子坐起来,接过碗喝了几口,又放下了。 “娘娘,您再喝两口。” “喝不下了。”皇后摆摆手,“七阿哥呢?” “嬷嬷正抱着哄呢。” “抱来我看看。” 不一会儿,嬷嬷抱着七阿哥进来了。 皇后看着孩子,眼里涌出泪来。 第296章 尔晴54 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本宫这身子不知怎的,一日不如一日了,就是可怜这孩子,以后在宫里……” 她没说下去。 宫里是什么地方,她活了这么多年,比谁都清楚。 没有生母护着,一个皇子想要长大,难如登天。 “传话给皇上,说我想见他。” 明玉赶紧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乾隆就来了。 “皇后。” 皇后挣扎着要起身,被乾隆扶住了。 “你身子不好,别动。” “皇上,臣妾有话想跟您说。” 乾隆在榻边坐下。 “你说。” 皇后看了看周围的人。 “都退下。” 等人都走了,皇后才开口。 “皇上,臣妾这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别胡说!”乾隆皱眉,“太医说你只是需要好好调养。” “皇上,臣妾心里有数。”皇后握住他的手。 “臣妾就一个请求,请皇上善待七阿哥。” 乾隆沉默了。 “他是你的儿子,也是朕的儿子,朕自然会善待他。” “臣妾知道皇上不会亏待他,可……”皇后眼泪掉了下来,“可宫里那么多人,都盯着这些阿哥呢。七阿哥没有额娘护着,臣妾怕他……” “不会的。”乾隆打断她,“朕会护着他。” 皇后去得很安静。 那天夜里下了场冷雨,等到天亮时,长春宫的灯笼还亮着。 明玉跪在门外,哭得撕心裂肺。 乾隆站在榻前,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皇后,半晌没说话。 李玉小声提醒:“皇上。” 乾隆摆摆手。 “再等等。” 他在榻边坐下,伸手替皇后理了理散开的头发。这女人陪了他这么多年,温柔体贴,从不给他添麻烦。可偏偏,他给不了她想要的。 “传旨,皇后薨逝,举国哀悼。” 消息传出去,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一片白色之中。 尔晴听到消息时,正在用早膳。琥珀匆匆进来禀报,她手里的筷子顿了顿。 “去长春宫。” 长春宫外跪了一大片人。尔晴下了车,看见傅恒也在其中。他穿着素服,脸色憔悴,眼睛红肿。 两人目光对上,傅恒别过头去。 尔晴收回视线,径直往里走。明玉看见她,眼里闪过一丝恨意。 “贵妃娘娘。”明玉冷冷地说。 尔晴没理会她话里的刺,走到榻前,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 “皇后娘娘一路走好。” 从长春宫出来,外头的天阴沉沉的。 “娘娘,您这是……” “回宫。” 皇后的死,来得太巧了。 她这几个月一直在暗中布局,可真等到这一天,心里反倒不是滋味。 那个温柔的女人,曾经是她在宫里唯一的庇护。 “琥珀。” “奴婢在。” “去查查,皇后这些天都见过什么人。” 琥珀愣了愣。 “娘娘是怀疑……” “去查就是了。” 皇后的丧礼办得极其隆重。 尔晴跪在灵堂里,烧完最后一炷香,起身时腿都麻了。琥珀上前扶住她。 “娘娘,该回去歇着了。” “再等等。” 她看着皇后的灵位,想起那个温柔的女人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那时她还是个刚进宫的小宫女,什么都不懂,是皇后教她规矩,护她周全。 可这世上,谁又能护谁一辈子呢? 第297章 尔晴55 “贵妃娘娘。”李玉匆匆进来,“皇上召您去养心殿。” 养心殿里,乾隆正批着奏折。 “皇上。” “坐。”乾隆头也不抬。 尔晴在一旁坐下,看他批了好几本折子,才放下笔。 “皇后走了,后宫不能一日无主。”乾隆看着她,“朕打算封你为皇贵妃,统摄六宫。” 尔晴心里一跳。 这来得太快了。 “臣妾……” “你不愿意?” “不是,只是皇后刚走,这时候……” “正因为皇后刚走,后宫才需要有人管。”乾隆打断她,“你是朕最信任的人,这事就这么定了。” “臣妾谢恩。” 从养心殿出来,天已经黑了。 琥珀撑着伞跟在她身后。 “娘娘,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是吗?” 尔晴抬头看天,雨还在下。 她想起皇后那双总是温柔如水的眼睛,想起明玉看她时的恨意,想起傅恒别过头去的样子。 这算什么喜事? “娘娘!” 前头有人跑过来,是小太监。 “宫门口有个宫女闹事,说要见皇后娘娘。” 尔晴皱眉。 “谁?” “好像叫……魏璎珞。” 宫门口的风很大。 魏璎珞跪在地上,嗓子都喊哑了。 “我要见皇后娘娘!让我见皇后娘娘!” 守门的侍卫拦着她,她就拼命往里冲。 “皇后娘娘不会就这么死的!一定是有人害她!让我进去!” “放肆!”李玉快步走过来,“皇后娘娘薨逝,岂容你在此撒野?” “我不信!皇后娘娘身子骨虽不是很好,但也不至于这样,怎么会突然就……” 魏璎珞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我要见她,我要见她最后一面!” 李玉皱眉。这贱婢闹成这样,传出去成何体统? “传皇上口谕,拖下去,杖毙!” “慢着。” 尔晴走了过来。 魏璎珞抬起头,眼里燃起怒火。 “是你!” 尔晴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魏姑娘这是何必?皇后娘娘已经走了,你再怎么闹也于事无补。” “于事无补?我看是有人做贼心虚吧?” 尔晴没接话,转头对李玉说:“李公公,把人带到永寿宫去,我有话要跟她说。” 李玉赶紧吩咐侍卫把魏璎珞带走。 永寿宫偏殿里很冷清。 魏璎珞被扔在地上,尔晴让所有人都退下。 “说吧,你想说什么?” 魏璎珞从地上爬起来,死死盯着她。 “是不是你害死了皇后娘娘?” “你觉得是我?” “除了你还能有谁?皇后娘娘最近身子不好,正是有人下手的好时机。而宫里最有动机的,就是你这个新封的贵妃!” 尔晴笑了。 “你的逻辑倒是清楚。可你有证据吗?” “我会查出来的!” “随便你。”尔晴在椅子上坐下。 “不过我劝你省省力气,皇后娘娘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尔晴端起茶盏。 “你以为你很了解皇后娘娘?其实你什么都不懂。” 魏璎珞咬牙:“我不懂什么?” “你不懂皇后娘娘这些年过得有多累。”尔晴喝了口茶。 第298章 尔晴56 “她温柔贤淑,顾全大局,可她也是个人,也会累,也会病。你以为她身子骨硬朗?那是她强撑着的。” 魏璎珞愣住。 “皇后娘娘对你好,你就以为自己是她最亲近的人。可你忘了,在你来之前,她身边的大宫女是谁?” 尔晴放下茶盏,眼神淡淡的。 “是我。我在她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她的习惯,她的喜好,她的忧虑,我比谁都清楚。你以为我会害她?” 魏璎珞说不出话来。 “我不否认,我有野心,我想往上爬。但皇后娘娘对我有恩,这是事实。”尔晴站起来。 “她教我规矩,护我周全,甚至在我和傅恒的事上,也帮过我。这些,我都记得。” “那她为什么会死?” “因为她累了,你知道做皇后有多难吗?要管理后宫,要平衡各方势力,还要忍受皇上的冷落。她已经撑不下去了。” 魏璎珞摇头:“不可能,皇后娘娘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 “是啊,她不会轻易放弃。所以她撑到了最后。”尔晴回过头。 “但璎珞你知道吗,有些病不是想好就能好的。她这病拖了好几个月,你又不是不知道。” 魏璎珞沉默了。 皇后的病,她确实知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还是不信我?”尔晴走回来,在她面前蹲下。 “那好,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你去查,查清楚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如果真是我害的,我认栽。” 魏璎珞盯着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平静,看不出半点心虚。 “为什么?” “因为我也想知道真相,皇后娘娘对我有恩,如果真有人害她,我比你更想揪出凶手。” 魏璎珞咬了咬唇:“我会查的。” “随便。不过我提醒你,宫里不止一个人想让皇后死。” 尔晴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 “璎珞,有些事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你要查,就查得彻底一点。别到时候冤枉了好人,放过了坏人。” 说完推门走了。 魏璎珞坐在地上,脑子乱成一团。 尔晴说得没错,宫里想让皇后死的人多了去了。 那些妃嫔,那些想上位的女人,哪个不希望皇后早点死? 可是…… 魏璎珞想起皇后最后那段时间的样子。她总是咳嗽,脸色苍白,吃什么都吐。太医说是旧疾复发,需要慢慢调养。 难道真的只是病死的? 不,一定有问题。 魏璎珞站起来,擦干眼泪。 她要查,一定要查出真相。 …… 养心殿。 乾隆正在批奏折,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皇上。”尔晴走了进来。 “臣妾有事想跟皇上说。” “说。” 尔晴在他对面坐下:“方才在宫门口遇到魏璎珞了。” 乾隆皱眉:“那个贱婢还敢闹?” “她是真心为皇后娘娘难过。”尔晴叹了口气,“臣妾看她可怜,就没让人为难她。” 乾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你倒是心善。” “臣妾只是觉得,魏璎珞虽然出身低微,但对皇后娘娘的感情是真的。这样的人,留着也无妨。” 第299章 尔晴57 乾隆冷笑:“你就不怕她查到你头上?” 尔晴抬起头,眼神坦然:“臣妾问心无愧,怕什么?” 两人对视。 半晌,乾隆笑了。 “行,朕听你的。”他伸手把她拉到怀里. “不过你要记住,后宫现在是你说了算。那些不听话的,该收拾就收拾,别心软。” “臣妾知道。” “还有,朕已经下旨了。三日后,册封你为皇贵妃。” 尔晴心里一跳。 真的来了。 她靠在乾隆怀里,嘴角勾起一抹笑。 从宫女到贵妃,再到皇贵妃。她只用了不到一年。 这速度,连她自己都觉得快得可怕。 …… 长春宫。 魏璎珞跪在皇后的灵位前,眼泪流干了。 “娘娘,璎珞来晚了。” 她磕了三个头,站起来环视四周。 这里到处都是皇后的影子。那些摆设,那些物件,每一样都透着皇后的温柔。 …… 册封大典那天,天气好得出奇。 尔晴穿着崭新的皇贵妃朝服,站在太和殿前。阳光照在她身上,整个人都发着光。 “从今日起,你就是后宫之主了。” “臣妾定不负皇上所托。” 殿下跪了一大片人。那些妃嫔们脸上都挂着笑,眼里却藏着刀子。 琥珀在旁边小声提醒:“娘娘,该受礼了。” 尔晴站直身子,接受众人的朝拜。 这一刻,她真的站到了这个位置。 可心里却空落落的。 …… 册封大典结束后,尔晴回了永寿宫。 琥珀端来茶,看她坐在那儿发呆。 “娘娘,您怎么了?” “没什么。”尔晴接过茶盏,“只是突然觉得累。” “娘娘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 “是吗?” 琥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尔晴喝了口茶,放下盏子:“去查查魏璎珞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娘娘还惦记着她呢?” “她说要查皇后的死因,我倒要看看她能查出什么来。” 琥珀应声退下。 屋里安静下来。 尔晴靠在榻上,闭上眼睛。 她想起皇后生前的样子,想起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睛。 那个女人真的只是病死的吗? …… 长春宫的灵堂还在。 得到皇贵妃的允许,魏璎珞这些天在宫里可以自由行走,魏璎珞就一直在查皇后生前的事。 魏璎珞在长春宫查了整整七天。 她翻遍了皇后生前的物品,询问了所有伺候过的宫人,连太医院的药方都查了个遍。 “姑娘,您歇歇吧。”一个老嬷嬷看不下去了。 “皇后娘娘走得安详,您就别折腾自己了。” “安详?皇后娘娘才三十出头,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魏璎珞在长春宫翻找了整整七天。 第八天,她终于有了发现。 不是在药罐子里,也不是在膳食单子上,而是在那尊不起眼的博山炉里。 炉灰早就冷透了。魏璎珞用银簪拨弄着里面的残渣,鼻尖凑近闻了闻。一股极淡的甜香,混在沉香的味道里,若有若无。 “这是什么?” 旁边的老嬷嬷凑过来看了一眼,抹着眼泪说:“这是苏答应送来的安神香。说是娘娘那几日夜里总是惊悸,睡不好,她特意去求来的偏方。娘娘用了之后,确实睡得沉了些,也不怎么咳嗽了。” 第300章 尔晴58 睡得沉? 魏璎珞心头猛地一跳。皇后娘娘有旧疾,且心肺极弱,太医千叮咛万嘱咐,忌用甜腻浓香,尤其是这种能麻痹神经的香料,容易封喉生痰,让人在睡梦中气息衰竭。 苏静好与皇后娘娘也算是闺中密友,怎么会不知道? 除非,她是故意的。 魏璎珞把那撮香灰包进手帕里,起身就跑。 她没去养心殿告状,也没回长春宫,而是直奔钟粹宫。那里住着的,是被贬为答应的苏静好。 苏静好正坐在破旧的窗棂下绣花,听见门被踹开,针尖扎破了指腹。 她抬起头,看见魏璎珞那张冷得像冰块的脸,下意识把手往袖子里缩。 “魏璎珞?你来做什么?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魏璎珞反手关上门,落了栓。 屋里的光线暗下来,空气里飘着股霉味。 “这香,是你送去长春宫的?”魏璎珞把手帕往桌上一拍,灰扑扑的粉末扬起来。 苏静好脸色变了变,强撑着笑:“是我送的又怎样?那是安神香,我是为了娘娘好……” “为了娘娘好?”魏璎珞逼近一步,眼底全是红血丝。 “娘娘有咳疾,最忌甜香。这香里掺了曼陀罗和细辛,平时闻着没事,可若是配上娘娘喝的枇杷露,就是催命的毒药。苏答应,你当我是傻子,还是当太医院全是瞎子?” 苏静好往后退,撞到了桌角。“你……你胡说!我不知道什么药理,我只是……” “你不知道?” 魏璎珞打断她,从腰间摸出一根平日里用来捆铺盖的麻绳,在手里慢慢缠了两圈。 “确实,凭你的脑子,想不出这么精细的杀人法子。但这香是你送的,人是你害的,这点没错吧?” 苏静好看着那根绳子,终于慌了。 “你要干什么?我是皇上的嫔妃!你敢动我?” “嫔妃?”魏璎珞冷笑,猛地扑上去,一把勒住她的脖子。 苏静好拼命挣扎,指甲在魏璎珞手背上抓出一道道血痕。桌子被踢翻,绣花绷子滚落在地。 魏璎珞死死勒紧绳子,膝盖顶住她的后腰,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娘娘对你不薄,你却想要她的命。既然想当恶人,就得有偿命的觉悟。” 苏静好的脸涨成猪肝色,眼球突出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她双手胡乱抓挠,最后无力地垂下。 魏璎珞松开手,任由尸体滑落在地。她喘着粗气,看着苏静好死不瞑目的眼睛,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蠢货。”她低声骂了一句。 苏静好这种人,也就是把刀。刀折了,握刀的人还在。 苏静好的尸体凉透了。 魏璎珞没走,她在屋里翻了一圈。苏静好虽然聪明,但这种精细的杀人方子,绝不是她能想出来的。 桌角有本《本草经》,书页折了一角。魏璎珞拿起来抖了抖,掉出一张花笺。上面没字,只画了一株兰花,笔触清淡,透着股子与世无争的雅气。 这宫里爱画兰花,又懂药理,平日里还能在长春宫说得上话的人,只有一个。 娴妃。 魏璎珞把花笺揉成团,塞进袖口。 第301章 尔晴59 养心殿。 乾隆把手里的折子往桌上一扔,眉头锁着。 “这帮老东西,天天盯着朕的后宫。朕封个皇贵妃,他们也要啰嗦半天。” 尔晴坐在旁边剥橘子。她剥得慢,指甲圆润,一点点把白色的络去掉。 “皇上别气,他们也是为了祖制。” “什么祖制?朕的话就是祖制。”乾隆凑过去,张嘴,“喂朕。” 尔晴把橘子瓣塞进他嘴里,手指在他唇边擦了一下。 “甜吗?”尔晴问。 “没你甜。” 李玉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皇上这昏君当得是越来越顺手了。 “对了,听说苏答应没了?”乾隆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松开她的手。 “是没了。说是暴毙。” 乾隆皱眉:“赶紧让人处理了,别冲撞了你。” 尔晴抽出帕子擦手,嘴角挂着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皇上,臣妾想去看看娴妃。这几日丧仪的事多亏她操持,臣妾心里过意不去。” “去那干嘛?”乾隆不想让她走,拉着她的袖子晃了晃。 “陪朕再坐会儿。” “皇上乖。”尔晴像哄孩子一样摸摸他的头,“臣妾去去就回。” 乾隆撇撇嘴,松了手。 “早点回来,朕让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东西。” …… 承乾宫。 娴妃正在剪灯芯。屋里只点了一盏灯,光线昏暗。 “娘娘,苏答应那边已经……” “知道了。”娴妃头也没抬,“处理干净点。” “是。” 门被推开,风灌进来,烛火晃了两下。 娴妃以为是宫女,没在意。“把门关上。” 门关上了,落了锁。 娴妃手里的剪刀一顿。她回过头,看见魏璎珞站在阴影里,手里提着一把带血的剪刀。 “魏璎珞?”娴妃放下剪刀,脸上依旧是那副端庄温和的模样,“深更半夜,闯本宫的寝殿,可是死罪。” “死罪?”魏璎珞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我这条命,早就不想要了。” 她一步步走过去。 “苏静好死了,我杀的。” 娴妃挑了挑眉,并不惊讶。 “哦?那个蠢货,死了也就死了。” “她是用香害的皇后娘娘。这方子,是你给的吧?” 娴妃笑了,笑得云淡风轻。 “魏璎珞,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有证据吗?” “这张花笺,是你夹在医书里的。”魏璎珞把纸团扔在桌上。 娴妃看了一眼,甚至懒得否认。“是我画的。那又如何?一张纸能说明什么?” 她站起来,理了理衣袖,眼神轻蔑。 “魏璎珞,你太天真了。在这宫里,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说了算。如今就算皇上宠爱皇贵妃,你一个戴罪之身,凭什么跟本宫斗?” “我没想跟你斗。” 魏璎珞猛地扑上去。 娴妃没想到她会直接动手,惊呼一声往后退。魏璎珞力气大得惊人,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撞在桌角上。 “砰!” 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糊住了娴妃的眼睛。她平日里的端庄、心计、城府,在绝对的暴力面前,成了笑话。 “你疯了!来人!救命——” 第302章 尔晴60 魏璎珞捂住她的嘴,手里的剪刀毫不犹豫地扎进她的胸口。 一下。 “这是替皇后娘娘还的。” 两下。 “这是替我自己还的。” 三下。 “这是替那些被你算计的人还的。” 娴妃瞪大了眼睛,身体剧烈抽搐,双手死死抓着魏璎珞的肩膀,指甲嵌进肉里。 她不甘心,她还没当上皇后,她还没把尔晴踩在脚下,怎么能死在一个疯狗手里? 魏璎珞拔出剪刀,温热的血喷了她一脸。她没躲,反而笑了。 “你以为你是下棋的人?其实你跟我一样,都不过是这紫禁城里的鬼。” 娴妃不动了。 魏璎珞松开手,尸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屋里很安静,只有烛火爆裂的声音。魏璎珞擦了把脸上的血,走到铜镜前看了看。 镜子里的人,满脸血污,像个修罗。 “真丑。”她嫌弃地说了一句。 …… 第二天一早,宫里炸了锅。 承乾宫走水了。火势大得很,把整个正殿都烧了个精光。等火灭了,人们在废墟里找到两具烧焦的尸体。 一具是娴妃。 另一具,虽然烧得面目全非,但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玉佩。那是富察傅恒送给魏璎珞的定情信物。 消息传到养心殿的时候,乾隆正在给尔晴画眉。 “皇上,出大事了!”李玉滚进来,帽子都歪了。 乾隆手一抖,眉笔画歪了,在尔晴额头上留下一道黑痕。 “慌什么!”乾隆不悦地扔了笔,“天塌了?” “承乾宫走水,娴妃娘娘和……和魏璎珞,都烧死在里面了。” 乾隆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尔晴。 尔晴正对着镜子擦那道黑痕,听见这话,手都没停。“哦?这么巧?” “还在现场发现了这个。”李玉呈上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傅恒亲启”。 乾隆脸色一沉。 “给傅恒的?拿来朕看。” “皇上。”尔晴按住他的手,声音软软的。 “死者为大,既然是给傅恒大人的,就让他看吧。况且……魏璎珞毕竟是他的妾室。” 乾隆看着她,心里的火气莫名散了些。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在掌心捏了捏。 “你就是心太善。行,李玉,把信送去富察府。” …… 富察府。 傅恒跪在地上,手里捧着那封信。信纸有些焦黄,带着烟火气。 字迹是璎珞的,但他从未见过她写得这样潦草,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傅恒: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别哭,也别找。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进了富察府。你们家的高门大院,压得我喘不过气。老夫人的刁难,旁人的冷眼,还有你那无能为力的爱,都让我恶心。 我杀苏静好,杀娴妃,是为了皇后娘娘。娘娘待我恩重如山,她的仇,我得报。现在仇报了,我也累了。 这世道对女人太狠,我不愿再做谁的妾,也不愿再做谁的棋子。我去陪娘娘了,她在下面一个人,肯定很寂寞。 傅恒,若有来生,别再遇见我。 魏璎珞 绝笔” 一滴泪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 第303章 尔晴61 他以为只要自己忍让,只要自己听话,就能护住她。 可最后,是他亲手把她推进了深渊。 “少爷……”管家在一旁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出去!”傅恒大吼一声,猛地吐出一口血。 …… 皇后陵前。 魏璎珞没有死在火场里。那具尸体,是她从冷宫拖来的无名女尸,换上了她的衣服。 她坐在皇后的墓碑前,靠着冰凉的石碑。 天上下着小雨,淋湿了她的头发。 “娘娘,璎珞来看您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壶酒,洒在地上。 “娴妃死了,苏静好也死了。害您的人,我都带走了。” 她摸着墓碑上的字,指尖颤抖。 “尔晴现在是皇贵妃了,皇上很宠她。虽然我不喜欢她,但她比我有本事。这宫里,或许只有她能活得好好的。” 魏璎珞拿出一把匕首。 这不是演戏,也不是金蝉脱壳。她是真的累了。 富察府的折磨耗尽了她的心气,皇后的死抽走了她的魂。她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如今仇报了,恩还了,剩下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 活着,也是受罪。 “娘娘,您慢点走,璎珞这就来伺候您。” 匕首划过脖颈,血喷洒在墓碑上,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莲。 魏璎珞闭上眼,嘴角带着一丝解脱的笑。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地上的血迹,最后什么都没留下。 …… 永寿宫。 尔晴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 “娘娘。”琥珀走过来,压低声音,“确认了,魏璎珞自裁于皇后陵前。” 尔晴没说话,只是伸手接了一滴雨水。 凉的。 “她倒是烈性。” “娘娘,那娴妃那边……” “人都死了,还提她做什么?”尔晴转身,裙摆划过地面。 “以后这宫里,清净了。” 魏璎珞帮她除掉了最大的隐患。娴妃那个女人,藏得太深,若不是魏璎珞这把快刀,她还真不好下手。 如今,一石二鸟。 “皇上驾到——” 门外传来通报声。 尔晴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迎了出去。 “皇上怎么冒雨来了?也不怕着凉。” 乾隆大步走进来,身上带着湿气。他一把抱住尔晴,力气大得让她有些疼。 “朕心里不踏实。” “怎么了?” “死了这么多人,朕怕你也……”乾隆把头埋在她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尔晴,你答应朕,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离开朕。” 尔晴拍着他的背,眼神越过他的肩膀,看向空荡荡的大殿。 “皇上放心,臣妾哪儿也不去。” 乾隆抬起头,捧着她的脸:“朕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好,皇上不去批折子了吗?” “不批了。”乾隆把她打横抱起,往内室走,“天大的事,也没你重要。” 尔晴靠在他怀里,手指勾住他的衣领。 这个男人,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她。 可她知道,这宠爱是用什么换来的。是皇后的命,是娴妃的血,是魏璎珞的绝望。 但这又如何? 路是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完。 “皇上。”她在他在耳边吹气。 “嗯?” “臣妾想要个孩子。” 第304章 尔晴62 乾隆脚步一顿。 “好,朕给你。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帐幔落下,遮住了一室春光。 两个月后,永寿宫。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桌上的早膳上。 水晶虾饺、燕窝粥、几碟精致的小菜,热气腾腾。 尔晴刚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虾饺送进嘴里。还没嚼两下,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呕——” 她捂着胸口,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娘娘!”琥珀吓了一跳,连忙端来痰盂。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尔晴摆摆手,脸色煞白,又是一阵干呕,连苦水都快吐出来了。 “传太医……”她虚弱地靠在椅背上,“别惊动皇上。” 可惜晚了。 门口明黄色的身影一闪,乾隆大步流星地跨了进来。他刚下朝,正想来陪尔晴用膳,一进门就看见这副景象,脸瞬间黑了。 “怎么回事?”他冲过来,一把扶住尔晴。 “早膳谁做的?是不是不干净?李玉!把御膳房那帮奴才都给朕扣起来!” “皇上……”尔晴想拉住他,却没力气,“别大惊小怪的,许是昨晚受了凉。” “受凉能吐成这样?”乾隆心急如焚,冲着外头吼,“太医呢?死哪去了?还不滚进来!” 张院判提着药箱,连滚带爬地进了门。看见皇上那张要吃人的脸,吓得帽子都歪了。 “给朕好好查!查不出个好歹来,朕摘了你的脑袋!” 张院判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搭上尔晴的手腕。 尔晴倒是平静,只是胃里还时不时泛酸。 半晌,张院判的手抖了一下。他抬起头,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乾隆眉头一皱:“喜从何来?” “贵妃娘娘这是……遇喜了!” 乾隆愣住了。 他像是没听懂这两个字,傻站在那儿,盯着尔晴平坦的小腹看。 “你说什么?” “娘娘脉象圆滑如珠,确是喜脉,已经两个月了。” 乾隆一把将尔晴抱起来,原地转了两圈。 “朕有孩子了!朕又有孩子了!” “皇上!快放我下来,头晕……”尔晴被他转得七荤八素,忍不住锤了他一下。 乾隆这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软榻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怪朕,怪朕鲁莽了。”他蹲在榻边,握着尔晴的手,在那手背上亲了又亲,“尔晴,我们要有孩子了。” 尔晴看着他这副傻样,心里也是一软。她伸手摸了摸肚子。这里头,真的有个小生命了? “传朕旨意,赏!永寿宫上下,统统有赏!张院判,你就在这儿候着,给娘娘开安胎药,缺什么药材直接去朕的私库里拿!” 李玉在一旁笑得见牙不见眼:“嗻!奴才这就去办。” 等人都退下去了,乾隆还赖在榻边不肯走。 “皇上不去批折子?” “不批了。”乾隆把头埋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天大的事也没你和孩子重要。朕要守着你。” 尔晴无奈地推了推他的脑袋:“皇上是一国之君,怎能如此儿女情长?” 第305章 尔晴63 “朕乐意。”乾隆抬起头,眼神灼灼,“尔晴,朕想好了。” “想好什么?” “朕要封你为后。” 尔晴手一顿:“皇上,臣妾已经是皇贵妃了,这后位……” “皇贵妃怎么够?”乾隆打断她。 “朕的孩子,必须是嫡子。朕要让他名正言顺地出生,做这大清最尊贵的皇子公主。” 他握紧尔晴的手,语气不容置疑:“这事朕说了算。前朝那些老东西若是敢废话,朕就让他们回家抱孙子去。” “臣妾……谢主隆恩。” …… 立后的诏书下得很快。 礼部那帮老臣还没来得及反对,乾隆就把这事定死了。理由很充分:国不可一日无母,皇贵妃贤良淑德,又怀有龙嗣,乃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霉头? 紧接着,又是一道惊雷劈了下来。 养心殿内,几位心腹大臣跪了一地,冷汗直流。 “皇上,您是说……遣散后宫?” “朕说得不够清楚吗?”乾隆坐在龙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那是尔晴今早刚给他系上的。 “除了皇后,其余嫔妃,全部遣散。” “这……这万万不可啊!”一位御史磕头如捣蒜。 “自古帝王后宫充盈,乃是为了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如今皇上正值壮年,怎可只守着皇后一人?” “开枝散叶?朕看是乌烟瘴气吧。” 他站起身,走到那御史面前。 “长春宫的事,承乾宫的事,你们都忘了吗?这后宫里人一多,心思就杂,算计就多。朕没工夫天天断那些破官司,更不想让皇后和朕的孩子活在勾心斗角里。” “可是……” “没什么可是。”乾隆一挥手。 “朕意已决。愿意回家的,朕给足银两,赐还母家;愿意去皇家寺院祈福的,朕也准了。总之,朕这后宫,以后只需留皇后一人。” 大臣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望。 皇上这是……疯了啊。 被一个女人迷成了这样。 消息传回永寿宫时,尔晴正在喝安胎药。 “娘娘,您听说了吗?”琥珀一边给她剥蜜饯,一边压低声音,“皇上把舒贵人、愉妃她们都送出宫了。” 尔晴喝药的手顿了顿。 “都送走了?” “可不是嘛。说是给了一大笔银子,让她们自行婚配或者去寺庙。现在整个东西六宫,除了咱们这儿,都空了。” 尔晴放下药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皇上这回,可是把咱们架在火上烤了。” “那怎么办?”琥珀有些担心。 “外头指不定怎么编排娘娘呢,说是娘娘善妒,容不下人。” “随他们去说。”尔晴拿起一颗蜜饯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嘴长在别人身上,日子是自己过的。再说了……” 她摸了摸肚子。 “只要皇上乐意,谁又能把本宫怎么样?” …… 没了那些莺莺燕燕,紫禁城确实清净了不少。 乾隆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尔晴身上。 这一日,御花园里的杏花开了。 第306章 尔晴64 尔晴坐在秋千上,手里拿着本书,却没看进去。阳光暖洋洋的,晒得人犯困。 “怎么不披件衣裳?” 一件明黄色的披风落在肩头。乾隆从身后走过来,轻轻推着秋千。 “皇上怎么走路没声儿?”尔晴懒洋洋地靠着绳索,回头看他。 “朕怕吵着你。”乾隆绕到前面,蹲下身子,视线与她平齐。 “今儿个感觉怎么样?那小崽子闹没闹你?” “才三个月,哪能闹腾。”尔晴失笑,“倒是皇上,天天往这儿跑,前朝的事不管了?” “那些折子看得朕头疼。”乾隆把脸贴在她膝盖上,像只求抚摸的大猫,“还是你这儿舒服。” 尔晴伸手揉了揉他的耳垂。 “皇上若是累了,就在这儿歇会儿。” 乾隆闭着眼享受了一会儿,突然睁开眼:“对了,朕让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酸汤鱼,一会儿就能送来。” “又是酸汤鱼?”尔晴皱眉,“臣妾今儿不想吃那个。” “那想吃什么?” “臣妾想吃……”尔晴眼珠子转了转,“想吃宫外那家刘记的烧饼,要刚出炉的,脆的那种。” 乾隆二话不说,扭头就喊:“李玉!” 李玉从树后窜出来:“奴才在。” “听见没?皇后要吃刘记烧饼。赶紧派人去买,骑快马去,凉了朕拿你是问!” “嗻!”李玉擦了把汗,心说这祖宗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等李玉走了,乾隆又凑过来,一脸讨好:“怎么样?朕表现得好吧?” 尔晴看着他那副求表扬的样子,心里好笑。谁能想到,在外杀伐决断的乾隆爷,在她面前竟是这副德行。 她伸出脚,轻轻踢了踢他的膝盖。 “皇上表现得好,臣妾有赏。” “赏什么?”乾隆眼睛一亮。 尔晴勾勾手指。 乾隆凑过去。 她在他在脸颊上亲了一口。 “就这?”乾隆不满,“太敷衍了吧。” “那皇上想要什么?” 乾隆坏笑一声,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尔晴脸一红,推开他:“大白天的,皇上也不害臊。” “怕什么,这园子里除了朕和你,谁敢进来?” 乾隆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摩挲:“尔晴,朕有时候觉得像做梦一样。” “嗯?” “以前朕总觉得,这皇位坐得孤单。高处不胜寒,身边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容音……容音她好是好,可她太守规矩了,守得朕心里发慌。后来有了你……”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 “你不一样。你看着温顺,骨子里却有股狠劲儿。朕喜欢你这股劲儿。” 尔晴心里微微一颤。 他看出来了? “皇上不怕臣妾这股狠劲儿,哪天用到皇上身上?” 乾隆笑了,笑得自信又张狂。 “你不会的。”他捏了捏她的鼻子. “因为朕会把心都掏给你,让你舍不得下手。” 尔晴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她的影子,满满当当,再容不下旁人。 她突然觉得,这一步棋,或许真的走对了。 …… 第307章 尔晴(完) 日子一天天过去,尔晴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到了六个月的时候,她的腿开始浮肿。 这天晚上,尔晴靠在床头,看着自己肿得像馒头一样的脚,心情烦躁。 “丑死了。”她嘟囔着。 正在看书的乾隆放下书卷,看了一眼。 “哪里丑?朕看着挺可爱的。” “皇上就会哄我。”尔晴把脚缩进被子里. “都肿成这样了,鞋都穿不上。” 乾隆掀开被子,把她的脚拉出来,放在自己腿上。 乾隆挽起袖子,倒了点药油在手心搓热,然后覆在她的小腿上,不轻不重地按揉起来。 他的手法有些生疏,但力道控制得极好。温热的手掌熨帖着皮肤,酸胀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尔晴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堂堂九五之尊,此刻却像个伺候人的奴才,专心致志地给她按脚。 “皇上。” “嗯?力度大了?” “不是。”尔晴声音有些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乾隆手上动作没停,淡淡道:“你是朕的妻子,怀着朕的孩子。朕不对你好,对谁好?” 妻子。 这两个字,比什么“皇后”、“娘娘”都要重。 尔晴心里那块坚冰,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化开了。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乾隆的头顶。 “弘历。” 乾隆手一抖,猛地抬起头。 这宫里,没人敢叫他的名字。连太后都不这么叫。 “你叫朕什么?” “弘历。”尔晴看着他,眼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以后没人的时候,我叫你弘历,好不好?” 乾隆愣了半晌,突然一把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怀里。 “好。尔晴,再叫一声。” “弘历。” “哎。” 这一晚,永寿宫的灯亮了很久。 ……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那天是个大雪天。 尔晴疼了一天一夜,叫声都哑了。 乾隆在产房外急得团团转,几次想冲进去,都被李玉死死拦住。 “皇上!产房血气重,您不能进啊!” “滚开!朕的皇后在里面受苦,朕怎么能不管!” 正闹着,里头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 “哇——” 乾隆浑身一僵,随即狂喜。 “生了!生了!” 稳婆抱着个明黄色的襁褓出来,笑得合不拢嘴。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小阿哥!母子平安!” 乾隆看都没看孩子一眼,直接冲进了产房。 尔晴躺在床上,头发全湿透了,脸色苍白如纸。看见乾隆进来,她勉强扯出一个笑。 “皇上……看过孩子了吗?” “没看,朕先看你。”乾隆跪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眼眶竟然红了. “尔晴,辛苦你了。咱们以后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尔晴心里一暖,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傻瓜。” 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 “把孩子抱来我看看。” 嬷嬷把孩子抱过来。小家伙皱皱巴巴的,像个小猴子,正闭着眼睛睡觉。 乾隆凑过来看了一眼,嫌弃道:“怎么这么丑?” “刚生下来都这样。”尔晴笑着说,“长开了就好看了。” 她看着孩子,又看看身边的男人。 窗外大雪纷飞,屋内暖意融融。 曾经,她以为权利才是最好的护身符。 为了往上爬,她不惜一切代价,利用傅恒,利用皇后,甚至利用自己的感情。 可如今,看着这个为了她遣散后宫、为她洗手作羹汤、为她红了眼眶的男人,她突然觉得,那些算计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 她赢了。 不仅赢得了这后宫之主的位子,更赢得了这个男人的心。 “给孩子取个名吧。”尔晴说。 乾隆沉吟片刻,手指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小脸。 “就叫永瑞吧。” 尔晴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好,就叫永瑞。” 她不再是那个卑微的宫女,也不再是那个爱而不得的怨妇。 她是喜塔腊·尔晴,是大清的皇后,是爱新觉罗·弘历唯一的妻子…… 第308章 金锁1 御花园里头,紫薇和金锁跟着小燕子往里头走。 紫薇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她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见皇上一面,认回这个亲爹。可真要见着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金锁倒是好奇得很,东瞧瞧西看看,小声嘀咕:“小姐,这宫里头可真气派,咱们济南府哪儿见过这阵仗。” 小燕子走在前头,回头冲她们做了个鬼脸:“嘘——别乱说话,让人听见了可不好。” 话音刚落,就听见前头有人说话的声音。 “皇上,今儿个天气不错,您出来走走也好。” 紫薇心头一跳。皇上?难道是……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转角处走来几个人。为首的那位,穿着一身明黄色的便服,四五十岁的模样,眉眼间带着股子说不出的威严。 是皇上。 紫薇的腿都软了,下意识地拉了拉金锁的袖子。 小燕子倒是胆子大,看见乾隆就跑上去,嬉皮笑脸地叫了声:“皇阿玛!” 乾隆笑着摇摇头:“小燕子!你这丫头,一天到晚疯疯癫癫的,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 “哪有人敢笑话我呀,我可是格格呢!”小燕子说着,还挺了挺胸脯。 乾隆被她逗笑了,却忽然话锋一转:“既然你是格格,那朕倒要考考你,这几天的功课学得怎么样了?” 小燕子的脸一下子就垮了。 功课?她哪会什么功课啊!那些个之乎者也,她听着就头疼。 “这个……那个……”小燕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乾隆故意板起脸:“怎么?连这点儿都答不上来?” 小燕子急得直转眼珠子,突然看见旁边的紫薇,眼睛一亮,赶紧说:“皇阿玛,我跟您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新得的宫女,这是紫薇,她可厉害了!” 紫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小燕子拉到了前头。 小燕子说着,冲紫薇使了个眼色。 紫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紧张,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奴婢紫薇,见过皇上。” 金锁也跟着行礼,却不自觉地抬起头,偷偷瞄了乾隆一眼。 乾隆原本没太在意,只当是小燕子又找了什么借口搪塞。 可紫薇一开口,他倒是来了点兴致。 “你叫紫薇?倒是个雅致的名字。”乾隆说着,看向小燕子。 “上回朕问你什么是四书五经,你倒是让她来答答看。” 紫薇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是小燕子在向她求救。 她鼓起勇气说:“回皇上,四书指的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五经则是《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 话音落下,乾隆的眼神就变了。 他盯着紫薇,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这丫头,说话不卑不亢,声音清脆悦耳,虽说是宫女,可举手投足间却带着股子书卷气,不像是寻常宫女。 “不错,答得倒是清楚。”乾隆点了点头,正要再问几句,余光忽然扫到了旁边的金锁。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第309章 金锁2 金锁正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她的脸生得极好,鹅蛋脸,杏核眼,鼻梁高挺,唇色嫣红。 虽然穿着普通的衣服,却掩不住那股子天生的灵秀之气。 乾隆见过的美人多了去了,后宫佳丽三千,哪个不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可眼前这个小宫女,却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是那种张扬的艳丽,而是一种含蓄的、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的美。 乾隆的目光在金锁脸上停留的时间,已经超出了寻常。 旁边的小太监察觉到了不对劲,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心里头咯噔一下。 皇上这眼神……他跟在乾隆身边这么多年,太熟悉了。 紫薇答完话,见皇上半天没动静,心里头正忐忑,抬眼一瞧,就看见乾隆正盯着金锁看。 她心里头一紧,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挡住了金锁的身子。 金锁被紫薇一挡,这才回过神来。 她刚才光顾着偷看皇上了,哪知道皇上也在看她。这会儿被紫薇一挡,反倒有些慌了神,脸上腾地就红了。 乾隆这才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 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失态,可那双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又往金锁那边瞟。 “你叫什么名字?”乾隆开口,声音比刚才多了几分温和。 金锁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皇上在问她。 紫薇在旁边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她这才慌慌张张地跪下:“回……回皇上,奴婢叫金锁。” “金锁?倒是个俗气的名字。” 话虽这么说,可他的语气里头却没什么嫌弃的意思。 金锁低着头,不敢吭声。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小燕子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皇阿玛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在问功课吗?怎么突然就关心起名字来了? …… 乾隆回到养心殿,心里头却还想着御花园那一幕。 他在龙椅上坐下,拿起桌上的奏折,翻了两页,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脑子里全是那张脸——白净的鹅蛋脸,微微泛红的脸颊,还有那双慌乱却又清澈的眼睛。 “皇上?”小路子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乾隆这才回过神:“什么事?” “您拿着的这本奏折,已经看了一刻钟了。”他说着,递上来一杯茶,“要不您歇会儿?” 乾隆放下奏折,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有些凉了,可他也没在意。 “小路子。” “奴才在。” “你去查查,那个叫金锁…和紫薇的丫头,是从哪儿来的。” 小路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跟在乾隆身边这么多年,太清楚自家主子这是什么意思了。 “奴才这就去办。” 小路子退出去没多久,就打听清楚了。金锁和紫薇都是还珠格格求着令妃娘娘带进宫的,说是之前在大学士府上一见如故,格格觉得投缘,就带进宫来了。 乾隆听完,沉默了片刻。 小燕子那丫头做事向来不靠谱,可这回倒是办了件好事。 漱芳斋这几日热闹得很。 小燕子趴在窗边往外瞧,看见远处又有人影晃动,赶紧回头冲紫薇招手:“紫薇紫薇!你快看,皇阿玛又来了!” 第310章 金锁3 紫薇正在教金锁认字,闻言手里的笔都停了。 这已经是这三天的第五回了。 前几回还能说是来看小燕子,可次数多了,傻子都看得出来不对劲。 偏偏乾隆每次来,名义上都说得冠冕堂皇——不是说要检查小燕子的功课,就是说路过顺便进来看看。 他今儿个穿了件月白色的便服,看着比平日里少了些威严,多了些亲近。进门第一眼,就往屋里头扫了一圈。 目光在紫薇身上停了一瞬,然后就落到了她身后的金锁身上。 金锁正低着头,但眼神却在那个紫薇的宫女身上,但在注意到他看着她时又懊恼的低下了头。 乾隆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头软得一塌糊涂。 “皇阿玛!”小燕子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您今儿个怎么又来了?是不是想我了?” “就你会贫嘴。”乾隆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朕是来看看你功课学得怎么样了。” 小燕子的脸立马就垮了:“又是功课……” “怎么?你还不乐意了?”乾隆故作严肃,“你是格格,要是连这点儿都学不会,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小燕子撇撇嘴,正想说什么,紫薇赶紧上前行礼:“皇上,格格这几日倒是用功了不少,昨儿个还背了半篇《论语》呢。” “哦?”乾隆来了兴致,“那你倒是背给朕听听。” 小燕子瞪了紫薇一眼。 什么半篇《论语》?明明就是她背了两句,还是紫薇手把手教的! 可皇阿玛都发话了,她也不敢不背。硬着头皮背了两句,磕磕绊绊的,听得乾隆直摇头。 “行了行了,朕也不为难你了。”乾隆摆摆手,目光又飘向了金锁,“倒是你这丫头,在这儿站着做什么?” 金锁吓了一跳,赶紧跪下:“奴婢……奴婢不敢。” “不敢什么?”乾隆走过去,“起来说话。” 金锁哪敢起来,跪在那儿动也不敢动。 紫薇见状,赶紧上前扶她:“金锁,皇上让你起来呢。” 金锁这才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可还是不敢抬头看乾隆。 乾隆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头又是好笑又是怜惜。 这丫头,胆子也太小了。 “朕听说,你也识字?” 金锁愣了一下,小声说:“回皇上,奴婢……奴婢只识得一些。” “那你念一段给朕听听。” 紫薇赶紧把桌上的书递给金锁。 金锁接过书,手都在抖。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书页,念了起来:“子曰,学而时习之……” 声音带着点儿紧张,却格外好听。 乾隆听得入了神。 他这辈子听过无数人念书,可从来没有哪一次,能让他这么专注。 金锁念完一段,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乾隆一眼,又赶紧低下头。 这一眼,正好撞进乾隆眼里。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念得不错。”乾隆开口,声音都比平时温和了几分。 “你跟着紫薇好好学,以后必有用处。” 金锁赶紧福了福身子:“谢皇上。” 乾隆又在漱芳斋待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第311章 金锁4 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金锁一眼。 那眼神,让旁边的小路子看得心惊肉跳。 养心殿里,乾隆坐在龙椅上发呆。 桌上的奏折堆了一大摞,他一本都没翻。 脑子里全是金锁念书的样子,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念到不认识的字,还会偷偷抬眼看紫薇。 那副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爱。 “皇上?”小路子端着茶进来,“您该用晚膳了。” “不饿。”乾隆摆摆手。 小路子愣了一下。 皇上向来规律,到了饭点儿就用膳,从来不耽搁。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皇上,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宣太医?” “朕没事。”乾隆说着,顿了顿,“你去漱芳斋那边看看,就说……就说朕赏些东西给还珠格格。” 小路子心里头明镜儿似的。 皇上这是项庄舞剑啊。 “奴才明白,这就去办。” 漱芳斋的厢房里,小燕子趴在桌上,一脸愁苦。 永琪坐在对面,手里拿着茶盏,眉眼间带着笑:“怎么了?愁成这样?” “还不是功课!”小燕子抓了抓头发,“皇阿玛天天来,我总不能老让紫薇替我答吧?” 永琪放下茶盏,看了眼门外:“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件事。” “什么事?” “皇阿玛这几日来得勤,可每次待的时间都不长。”永琪压低声音,“而且每次走的时候,都要往紫薇那边看上好几眼。” 小燕子眼睛一亮:“你是说……” “皇阿玛注意到紫薇,这可是好事啊。” 小燕子一拍桌子:“对呀!紫薇本来就是皇阿玛的女儿,要是皇阿玛对她有好感,认亲的事不就容易多了?” 永琪点点头,又想了想:“不如我们帮帮忙?” “怎么帮?” “制造些机会,让他们多相处相处。” 小燕子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不错。 “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小燕子拉着她的手,“你本来就该认回皇阿玛,现在皇阿玛对你有好感,不正好吗?” 紫薇咬着唇,心里头乱得很。她来京城就是为了认亲,可真要这么做,又觉得有些不妥。 第二天,乾隆又来了。 小燕子趴在窗边,回头冲永琪挤眉弄眼:“你看你看,皇阿玛又来了!” “这都第几回了?”小燕子掰着手指头数,“昨儿来了两回,前儿来了一回,大前儿……” “行了行了。”永琪拍了拍她的脑袋,“别数了,赶紧让紫薇准备准备。” 小燕子一溜烟跑进屋,拉着正在绣花的紫薇就往外走:“紫薇紫薇,皇阿玛又来了!” 紫薇手里的针差点扎到手,她放下绣绷,整了整衣裳。这几日皇上来得勤,她心里头越发不安。小燕子他们说这是好事,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金锁站在一旁,抬眼看了看门外,又低下头去。 乾隆进门的时候,小燕子已经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了。这丫头难得正经一回,倒让他有些意外。 “皇阿玛!”小燕子行了个礼,“您今儿个怎么来了?” 第312章 金锁5 “朕来看看你。”乾隆说着,目光已经往屋里头扫了。 紫薇正站在桌边,看见他进来,赶紧福身行礼。 金锁站在紫薇身后,低着头。 乾隆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片刻,收回来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小燕子,你这几日功课如何?” 小燕子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永琪在旁边轻咳一声。 她立马反应过来,转头看向紫薇:“紫薇教得可好了!我现在都能背好多诗了!” “是吗?”乾隆走到桌边坐下,“那你背一首给朕听听。” 小燕子的脸立马就垮了。 背诗?她哪会背诗啊! 紫薇见状,赶紧上前:“皇上,格格昨儿个刚学了《春晓》,要不让她背这首?” “也好。” 小燕子磕磕绊绊地背完,乾隆倒也没说什么。他看向紫薇:“倒是你,教得不错。” 紫薇低下头:“奴婢不敢当。” “朕听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紫薇愣了一下。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抬眼看了看小燕子,那丫头正冲她使眼色。 “奴婢……略懂一二。” “那正好。”乾隆站起身,“朕最近得了副好棋,正想找个人对弈,你可愿意?” 紫薇心里咯噔一下。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让她陪着下棋? “奴婢……” “怎么?不愿意?” “不是,奴婢只是……奴婢棋艺不精,怕让皇上失望。” “无妨。”乾隆摆摆手。 棋盘摆在桌上,黑白两色的棋子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紫薇坐在对面,手指捏着白子,迟迟没有落下。她抬眼看了看乾隆,又赶紧低下头。 “怎么不下?” “奴婢在想。”紫薇说着,终于把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乾隆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小燕子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眼皮都快打架了。什么下棋啊,明明就是折磨人。她打了个哈欠,扭头看向站在屏风旁边的金锁。 金锁正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烛光落在她脸上,把那张脸衬得越发好看。 小燕子眨眨眼,又看了看乾隆。皇阿玛这会儿正盯着棋盘,可余光却总往金锁那边瞟。 “皇阿玛。”小燕子突然开口。 乾隆抬起头:“怎么了?” “我想喝水。” “那就去喝。” “我想让金锁给我倒。”小燕子说着,冲金锁招手,“金锁,过来。” 金锁愣了一下,走过来给小燕子倒了杯茶。 小燕子接过茶盏,故意往旁边挪了挪,让金锁站到了乾隆能看见的位置。 乾隆的目光果然就飘过来了。 金锁察觉到了,身子僵了一下。她不敢抬头,只能低着头站在那儿。 “金锁。”乾隆突然开口。 金锁吓了一跳:“皇……皇上。” “你也懂棋?” “奴婢……略懂一二。” “那你过来看看,这一步该怎么走。” 让她看棋?她哪有这个胆子啊。 紫薇见状,赶紧说:“皇上,金锁她……” “朕在问她。”乾隆打断了紫薇的话,目光落在金锁身上,“过来。” 第313章 金锁6 金锁咬了咬唇,硬着头皮走过去。 她站在棋盘边上,低头看了看棋局。黑白两色交错,局势胶着。 “这一步,该怎么走?”乾隆又问了一遍。 金锁的手指在棋盘上方停了停,最后指了指右上角:“这里。” 乾隆挑眉:“为何?” “因为这里落子,可以堵住白棋的退路。” 乾隆盯着棋盘看了片刻,突然笑了。 “不错。”他说着,拿起黑子落在了金锁指的位置。 “朕倒是小看你了。” 紫薇看着棋盘上的局势,心里头却越发不安。皇上今儿个的反应,实在是太反常了。 “皇上,您这一步……”紫薇正要说话,就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 小路子端着茶盘进来,轻手轻脚地把茶盏摆在桌上。 “皇上,夜深了。” 乾隆头也不抬:“知道了。” 紫薇偷偷抬眼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透,烛火把屋子照得通明。 小燕子趴在桌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打了个哈欠,扭头看向站在屏风边的金锁。 “皇阿玛……”小燕子揉着眼睛,“要不今儿个就到这儿吧?” “急什么?”乾隆落下一子,“这局还没完呢。” 紫薇看得出来,皇上根本就不是真的想下棋。他的心思压根儿不在棋盘上,目光总往金锁那边飘。 金锁站得腿都麻了。她不敢动,只能咬着牙撑着。 “金锁。”乾隆突然叫她。 金锁身子一抖:“皇上。” “过来给朕添茶。” 金锁走过去,手里端着茶壶。她弯腰给乾隆倒茶,手抖得厉害,差点把茶水洒出来。 乾隆抬眼看她,烛光落在她脸上,把那张脸衬得越发动人。 “手怎么抖成这样?” “奴婢……奴婢没事。” “累了?” 金锁不敢吭声。 乾隆放下茶盏:“那就坐下歇会儿。” 金锁愣住了。让她坐下?她一个宫女,哪有资格坐? “皇上,这不合规矩……” “朕说合规矩就合规矩。”乾隆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坐。” 金锁看了看紫薇,又看了看小燕子,最后硬着头皮坐下了。 她坐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乾隆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笑。 “紧张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 “皇阿玛。”小燕子忍不住了,“要不我们先回去歇着吧?您和紫薇慢慢下。” “不行。”乾隆摆摆手,“你得在这儿陪着。” 小燕子差点没哭出来。陪着?她都快困死了好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乾隆说着,又落下一子。 小燕子只好又趴回桌上。 紫薇看着棋盘,心里头越发不安。皇上今儿个的反应实在太反常了。 她抬眼看了看金锁,又看了看乾隆。 突然明白过来了。 皇上不是注意到她,是对金锁有意思。 紫薇的心沉了下去。 金锁坐在凳子上,浑身不自在。她能感觉到皇上的目光总往她这边看,可她不敢抬头。 “金锁。”乾隆又开口了。 金锁吓了一跳:“皇上。” “你说说,这局棋该怎么下?” 第314章 金锁7 金锁抬起头,看向棋盘。黑白两色交错,局势已经很明朗了。 “白棋已经输了。” 乾隆挑眉:“为何?” “因为黑棋已经占了上风,白棋无论怎么走,都挡不住黑棋的攻势。” 乾隆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笑了。 “说得不错。”他说着,把棋子放下,“既然已经输了,那就不下了。” 紫薇松了口气,终于不用下了。 可乾隆接下来的话,让她又提起了心。 “不过朕今儿个倒是来了兴致,再摆一局如何?” 紫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还来? 小燕子趴在桌上,眼泪都快出来了。 “皇阿玛,要不明儿个再下?”小燕子硬着头皮开口,“这都三更天了……” “三更天怎么了?”乾隆头也不抬,“朕批奏折的时候,经常到五更天。” 小燕子噎住了。 乾隆重新摆好棋子,抬眼看向金锁:“你过来。” 金锁愣住。 “皇上,您这是……”紫薇忍不住开口。 “朕想让金锁陪朕下一局。”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让金锁下棋? 金锁的脸刷地就白了。她哪会下棋啊,刚才那几句不过是跟着小姐学的皮毛。 “皇上,奴婢……奴婢不会……” “不会?”乾隆看着她,“刚才不是说得头头是道?” “那是……那是奴婢瞎说的……” 乾隆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笑了。 “罢了,不为难你。”他说着,目光转向紫薇,“你继续陪朕下。” 紫薇松了口气,又坐回到棋盘对面。 可乾隆接下来的话,让她又紧张起来。 “不过金锁得坐在朕旁边,给朕参谋参谋。” 金锁的腿都软了,坐在皇上旁边? “皇上,这不合规矩……” “朕说了算。”乾隆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过来。” 金锁挪到了乾隆旁边,她坐得离乾隆远远的,身子紧绷得跟块木头似的。 乾隆瞥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 棋局重新开始。 紫薇落子的时候,手都在抖。她能感觉到皇上的心思根本不在棋盘上,目光总往金锁那边飘。 “金锁,你说这一步该怎么走?”乾隆突然问。 金锁吓得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她看了看棋盘,脑子一片空白。 “奴婢……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也得想。”乾隆的语气倒是温和,“你刚才不是说得挺好?” 金锁硬着头皮看向棋盘。黑白两色的棋子在她眼前晃,她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 “要不……这里?”她随便指了个位置。 乾隆看了一眼,笑了。 “这一步落下去,朕就输定了。” 金锁的脸腾地就红了,她就知道自己不会。 “不过朕倒是想试试。”乾隆说着,真把棋子落在了那个位置。 紫薇愣住了。皇上这是在做什么? 小燕子趴在桌上,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见皇阿玛正笑眯眯地看着金锁。 太不对劲了。 皇阿玛看金锁的眼神,跟看紫薇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皇上,这一步您要是这么走,白棋就赢了。”紫薇小心翼翼地说。 “无妨。”乾隆摆摆手,“朕今儿个就是想输一局。” 第315章 金锁8 紫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棋局很快就结束了。乾隆输得彻彻底底,可他脸上却没有半点不高兴。 “金锁,你这一步倒是妙。”他说着,看向金锁,“虽然让朕输了,可朕心里头高兴。” 金锁低着头,不敢吭声。 小路子站在门外,听着屋里头的动静,心里头直打鼓。皇上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从来没见他这么反常过。 “皇上,夜深了。”小路子硬着头皮进来,“您该歇息了。” “急什么?”乾隆靠在椅背上,“朕今儿个高兴,再待会儿。” 小路子差点没哭出来。再待会儿?天都快亮了! 小燕子实在撑不住了,趴在桌上睡着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乾隆的目光落在金锁脸上,怎么看都看不够。 烛光把她的脸照得越发白皙,睫毛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她低着头,长长的脖颈露出来,线条优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 天边泛起鱼肚白,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漱芳斋。 乾隆靠在椅子上,目光还落在金锁身上。她困得眼皮直打架,却还硬撑着坐在那儿。 “皇上。”小路子又进来了,声音都带了点儿急,“该上朝了。” 乾隆这才站起身。他看了眼窗外,天都快亮透了。 “罢了,今儿个就到这儿吧。”他说着,又看向金锁,“你们都累了,好好歇着。” 她们赶紧福身:“恭送皇上。” 乾隆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金锁正低着头,脸上写满了疲惫。 “记得好好休息。”他说完这话,才转身离开。 小燕子趴在桌上,听见脚步声远了,这才抬起头。她揉着眼睛,看了看天色。 “终于走了……”她打了个哈欠,“我要睡觉了,谁也别叫我。” 说完就往床上扑,连鞋都没脱。 屋子里很快就安静下来。小燕子的呼噜声响起来,紫薇和金锁她们也回到房间。 坤宁宫里,皇后正用早膳。 宫女端着碗碟进进出出,她却一口都没吃。 “娘娘,您怎么不吃?”容嬷嬷在旁边劝。 皇后放下筷子,脸色不太好看。 “皇上昨儿个又去漱芳斋了?” 容嬷嬷愣了一下,点点头:“是,奴婢听说皇上在那儿待了一整夜。” “待了一整夜?” “是。”容嬷嬷压低声音,“听说是在陪那个叫紫薇的宫女下棋。” 皇后冷笑一声。 下棋?一下就下了一整夜? “那个紫薇,是什么来路?” “回娘娘,是还珠格格从外头带进来的,说是在大学士府上认识的。” 皇后眯起眼睛。 还珠格格那丫头,成天疯疯癫癫的,现在又弄了个狐媚子进宫。 “走,去漱芳斋看看。” 容嬷嬷吓了一跳:“娘娘,这会儿去?” “怎么?不行?”皇后站起身,“本宫倒要看看,那个紫薇有什么本事,能让皇上待一整夜。” 漱芳斋里,小燕子睡得正香。 紫薇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刚有点睡意,就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 第316章 金锁9 她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房门就被推开了。 皇后带着一群人走进来,脸色阴沉得吓人。 “参见皇后娘娘。”紫薇和金锁她们赶紧穿好衣服出来。 小燕子被吵醒了,从床上坐起来,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 “皇后娘娘?”她揉着眼睛,“您这大清早的来干嘛?” 皇后看着她这副模样,眉头皱得更紧了。 “还珠格格,你这是什么样子?成何体统?” 小燕子打了个哈欠:“我刚睡醒啊,您要是没事儿,能不能让我再睡会儿?” 皇后气得脸都白了。 “本宫是来看看,你这漱芳斋到底藏了什么妖精。”她说着,目光落在紫薇身上,“听说皇上昨儿个在这儿待了一整夜?” 紫薇心里一紧:“回娘娘,皇上是来检查格格的功课。” “检查功课?”皇后冷笑,“检查功课要检查一整夜?” 小燕子听出不对劲了。 “皇后,您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皇后看着她,“你自己心里清楚。把个狐媚子带进宫来,还让她勾引皇上。” 小燕子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您说谁是狐媚子呢?紫薇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成狐媚子了?” “好好的人会让皇上待一整夜?本宫看她就是个不要脸的贱婢!” “您说谁贱呢!紫薇什么都没做,是皇阿玛自己要下棋的!” “还珠格格!”皇后拍了桌子,“你现在是格格,说话也不知道轻重了?” “我说话怎么了?”小燕子叉着腰,“您才是,天天没事儿干,就知道往漱芳斋跑。怎么着,是不是看我不顺眼?” 皇后被她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这是什么话!” “中国话!”小燕子越说越来劲。 “您上回来,说我规矩不好。前儿个又来,说我功课不好。今儿个又来,说紫薇勾引皇阿玛。您到底想干嘛?” 容嬷嬷赶紧上前扶住皇后:“娘娘,您别生气……” “本宫怎么能不生气?”皇后指着小燕子,“你这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 “我就是不懂规矩怎么了?”小燕子梗着脖子,“反正皇阿玛也不嫌弃我。您要是看不惯,就别来啊!” 紫薇在旁边急得不行,赶紧拉住小燕子。 “格格,您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说?”小燕子甩开她的手。 “皇后天天找茬儿,我还不能说两句了?” 皇后气得脸都青了。 “好,好得很。”她深吸一口气,“本宫今儿个就要看看,皇上到底护不护着你。” “容嬷嬷,给本宫掌嘴!” 容嬷嬷愣了一下:“娘娘,这……” “怎么?本宫的话不管用了?” “不是,奴婢是想说,还珠格格是格格,这怕是……” 皇后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紫薇。 “格格本宫是动不了,可这个宫女,本宫还是管得了的。” 紫薇的脸刷地就白了。 “容嬷嬷,掌嘴!” 小燕子一听就炸了:“你敢!” “本宫有什么不敢的?”皇后冷笑,“一个小小的宫女,勾引皇上,打死都不为过!” 第317章 金锁10 “紫薇什么都没做!”小燕子冲上去拦着,“你要打就打我!” “你以为本宫不想打你?”皇后推开她,“可惜你是格格,本宫动不了你。” 容嬷嬷带着两个粗使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紫薇。 紫薇挣扎着:“娘娘,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 “住嘴!”皇后拍了桌子,“本宫今儿个就要让你知道,勾引皇上是什么下场!” 小燕子急得团团转,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冲上去想拉住紫薇,被旁边的宫女拦住了。 “放开我!放开我!” 容嬷嬷的巴掌正要落下,金锁突然冲了出来。 “娘娘!”金锁跪在地上,“求您放过紫薇!” 皇后看着她:“你是?” “奴婢金锁,求娘娘开恩,紫薇真的什么都没做,皇上是自己要下棋的,她根本拒绝不了……” “拒绝不了?本宫看她是巴不得呢。” “不是的!”金锁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紫薇她……她只是个宫女,皇上要做什么,她能拒绝吗?” “那就更该打了。”皇后挥挥手,“容嬷嬷,动手!” 容嬷嬷再次举起手,眼看就要落下。 “等等!”金锁突然站起来,“娘娘,要打就打奴婢吧,是奴婢陪皇上下的棋,不关小姐的事!” 紫薇愣住了:“金锁,你胡说什么!” 金锁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全是泪:“我不能看着您挨打。” 皇后盯着金锁看了片刻。 这丫头生得倒是好看,难怪皇上会在漱芳斋待一整夜。 “好啊,你要替她挨打?” “是。”金锁咬着唇,“求娘娘成全。” “成全?”皇后笑了,“本宫今儿个就成全你。容嬷嬷,两个一起打!” 小燕子听得清清楚楚,急得直跳脚。 “不行,我得去找皇阿玛!” 她转身就往外跑,却被门口的宫女拦住了。 “格格,您不能出去。” “让开!” “娘娘有令,谁也不许出去。” 小燕子气得直瞪眼,可那些宫女跟墙似的堵在门口,她根本出不去。 皇后点点头:“打!” “住手!” 一声厉喝从门外传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乾隆大步走进院子,脸色阴沉得吓人。 “皇上!”皇后吓了一跳,赶紧福身,“您怎么来了?” 乾隆没理她,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紫薇和金锁身上。 金锁的衣裳被扯得乱七八糟,脸上还挂着泪痕。 乾隆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冷得吓人。 皇后张了张嘴:“皇上,臣妾……” “朕在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被他的气势吓住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回皇上。”容嬷嬷硬着头皮开口,“是娘娘听说您昨儿个在漱芳斋待了一整夜,担心有人秽乱后宫,所以……” “所以就要打人?” 容嬷嬷不敢吭声了。 乾隆走到金锁面前,看着她跪在地上的样子,心疼得不行。 “起来。” “皇上……” “朕让你起来。” 金锁扶着紫薇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腿都软了,差点站不稳。 第318章 金锁11 乾隆伸手扶住她,这才发现她的手冰凉一片。 “吓坏了?” 乾隆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转过身,看向皇后。 “朕昨儿个在漱芳斋下棋,是朕自己要下的,关她们什么事?” 皇后咬着牙:“可是皇上,您在那儿待了一整夜……” “待一整夜怎么了?朕批奏折还经常到五更天呢,你怎么不说?” 皇后被噎住了。 “皇上,臣妾也是担心您……” “担心朕?朕看你是担心别的。” 他说着,目光扫过院子里的人。 “容嬷嬷,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随便打人?” 容嬷嬷吓得跪在地上:“皇上饶命……” 乾隆看向皇后:“皇后,你好大的威风啊。” 皇后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皇上,臣妾真的是为了您好……” “为了朕好,就要打人?” “臣妾不敢……” “不敢?”乾隆拍了桌子,“朕看你胆子大得很!” “皇阿玛!” 小燕子冲到乾隆面前:“您可算来了,皇后要打紫薇和金锁,我拦都拦不住!” 乾隆看着她:“没事了。” 小燕子松了口气,转头瞪着皇后:“您还说您是为了皇阿玛好,我看您就是嫉妒!” “还珠格格!”皇后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什么话!” “我说的是实话!您天天没事儿就往漱芳斋跑,不就是看我不顺眼吗?今儿个又拿紫薇和金锁撒气,您这叫什么皇后?” “你……” “行了。”乾隆打断她们,“小燕子,你先回去。” 小燕子还想说什么,被永琪拉住了。 小燕子这才不情不愿地回了屋。 院子里安静下来。 乾隆看着跪在地上的紫薇和金锁,心里头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都起来吧。” 紫薇和金锁站起来,却不敢抬头。 “朕问你们,可有受伤?” 紫薇摇摇头:“回皇上,奴婢没事。” “金锁呢?” 金锁也摇头:“奴婢也没事。” 乾隆这才放下心,他转身看向皇后。 “皇后,你身为一国之母,却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成何体统?” “皇上,臣妾知错了……” “知错了?朕看你是一点都不知错。” “皇上……” “从今往后,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许再踏进漱芳斋半步。” 皇后的脸刷地就白了。 “皇上,臣妾真的是为了您好……” “够了。”乾隆不想再听她解释,“回坤宁宫去吧。” 皇后站起来,看了眼金锁和紫薇,眼里全是恨意。 她转身离开,容嬷嬷和一群宫女赶紧跟上。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乾隆站在院子里,看着紫薇和金锁。 两个丫头脸色还是白的,刚才那一场闹剧把她们吓得不轻。 乾隆开口,声音比平时温和了许多:“你们受惊了,皇后那边,朕会处置。” 紫薇赶紧福身:“谢皇上。” 金锁跟着行礼,低着头不敢看他。 乾隆的目光在金锁脸上停了片刻,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好好歇着吧。”他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有什么事,让人去养心殿找朕。” 第319章 金锁12 话音落下,他才大步走出院子。 小路子赶紧跟上,看着乾隆的背影,心里头直打鼓。皇上今儿个的反应太反常了,为了两个宫女跟皇后闹成这样,这在从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回到养心殿,乾隆在龙椅上坐下。 桌上的奏折堆了一大摞,他翻开一本,看了两行字就看不下去了。 脑子里全是金锁跪在地上的样子。她那么害怕,衣裳被扯得乱七八糟,眼里还挂着泪。 乾隆放下奏折,揉了揉太阳穴。 “小路子。” 小路子赶紧进来:“皇上。” “去查查那个紫薇和金锁的来历。” 小路子愣了一下:“皇上,您是说……” “她们不是说是小燕子在福伦府上认识的吗?去查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才明白。” 乾隆挥挥手让他下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烛火跳动着,把墙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乾隆靠在椅背上,想起昨晚下棋的情景。 紫薇那丫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话做事都透着股子大家闺秀的气质。金锁虽然是个丫鬟,可举手投足间也有种说不出的优雅。 这两个人,真的只是普通的宫女? 乾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小燕子那丫头大字不识几个,成天疯疯癫癫的,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还有,紫薇的学识见识,哪里像是普通女子能有的? 乾隆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已经凉透了。 他放下茶盏,又想起金锁。 那丫头生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她念书的时候,声音轻轻柔柔的,听得人心里头发痒。 乾隆摇摇头,想把这些念头甩出去。 可越是想甩,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晰。 金锁低着头的样子,金锁念书的样子,金锁跪在地上哭的样子…… 乾隆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他这辈子什么女人没见过?后宫佳丽三千,哪个不是千挑万选出来的? 可偏偏,就是对这个小小的宫女动了心。 乾隆停下脚步,看着窗外的夜色。 月光洒在地上,把院子照得亮堂堂的。 他想起刚才扶金锁起来的时候,她的手冰凉一片。那么小的一个人,吓成那样,也不知道现在缓过来没有。 “皇上。”小路子端着热茶进来,“您该歇息了。” 乾隆摆摆手:“不困。” 小路子看了看桌上的奏折,一本都没批。 “皇上,您今儿个一本奏折都没看,这可不像您。” 乾隆没吭声。 小路子试探着问:“您是在想漱芳斋的事?” 乾隆瞥了他一眼:“你倒是聪明。” “奴才不敢。”小路子赶紧低下头,“只是奴才看着,您今儿个对那个金锁姑娘……” “怎么?” “没什么。”小路子不敢往下说了。 乾隆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今儿个的反应太反常了?为了一个小小的宫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训斥皇后,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要引起多少风波。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看见金锁跪在地上,看见她哭,他的心就跟被人揪住了似的,疼得厉害。 第320章 金锁13 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过。 漱芳斋里,小燕子趴在窗边往外看。 “皇阿玛走了?” 永琪点点头:“走了。” 小燕子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皇后真要打人呢。” “幸好皇阿玛来得及时。”永琪看了眼屋里,“紫薇和金锁呢?” “在屋里歇着呢。”小燕子压低声音,“刚才吓坏了,脸都白了。” 永琪皱起眉头:“皇额娘这次做得太过了。” …… 漱芳斋清静了三天。 紫薇坐在窗边绣花,针线在手里穿来穿去,可她的心思根本不在上头。 金锁站在旁边,给她递线团。两个人都没说话,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针线穿过绸缎的声音。 “小姐。”金锁终于忍不住开口。 紫薇抬起头:“怎么了?” “奴婢……奴婢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紫薇愣了一下,放下针线:“你说什么傻话?” “那日皇上……”金锁咬着唇,“奴婢看见了,皇上总是看奴婢。” 紫薇的手抖了一下。 她就知道瞒不住金锁。这丫头从小跟着她长大,什么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金锁,你别多想。” “可是小姐……”金锁的眼圈红了,“奴婢不该留在这里的。” “你胡说什么!”紫薇拉住她的手。 “我们好不容易进了京城,你要去哪儿?” 金锁低下头,眼泪滚下来。 她们从济南一路走到京城,为的就是让小姐认回亲生父亲。可现在皇上现在反倒盯上了她这个丫鬟。 这算什么事儿啊? 紫薇放下手里的绣绷,看着窗外发呆。 金锁的话在她耳边回响,让她心乱如麻。她何尝不知道皇上看金锁的眼神不对?那日下棋,皇上的目光几乎没离开过金锁。 “小姐,您别担心。”金锁擦干眼泪,“奴婢想好了,等过些日子,奴婢就离开京城。” “你要去哪儿?” “回济南。”金锁低着头,“您一个人留在宫里,总比带着奴婢强。” 紫薇握紧了手里的帕子。 回济南?说得轻巧。她们从济南一路走到京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金锁心里比谁都清楚。现在让她一个人回去,怎么可能? “不许胡说。”紫薇拉住金锁的手,“你哪儿也不许去,再说了,我们已经入宫,再想出去,恐怕比登天还难。” 金锁还想说什么,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小燕子风风火火冲进来。 “紫薇!” 紫薇站起来:“格格,怎么了?” “皇阿玛又来了!”小燕子压低声音,“这才几天啊,又来了!” 紫薇的心一沉。 金锁的脸刷地就白了。 “格格,您确定?” “我能看错吗?”小燕子在屋子里转了两圈。 “永琪和尔康都在外头呢,皇阿玛说要来检查我的功课。” 检查功课?上回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在漱芳斋待了一整夜。 “怎么办?”小燕子看着紫薇,“我看皇阿玛的样子,又是冲着你们来的。” 紫薇还没说话,外头就传来乾隆的声音。 “小燕子!” 第321章 金锁14 小燕子吓了一跳,赶紧整了整衣裳往外走。 紫薇深吸一口气,拉着金锁跟了出去。 院子里,乾隆正站在树下,永琪和尔康陪在旁边。 尔康看见紫薇出来,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又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金锁。 他这几日一直在观察。 皇上每次来漱芳斋,表面上说是检查小燕子的功课,可目光总往紫薇和金锁那边飘。尤其是金锁,皇上看她的眼神,跟看别人完全不一样。 “皇阿玛。”小燕子行了个礼。 乾隆点点头,目光已经落在了紫薇身上,又很快转向金锁。 金锁低着头,不敢抬眼。 “紫薇,这几日小燕子的功课如何?”乾隆开口,声音听起来很平常。 紫薇福身:“回皇上,格格很用功。” “是吗?”乾隆看向小燕子,“那你背首诗给朕听听。” 小燕子的脸立马就垮了。 又来?她最怕背诗了! “皇阿玛……”小燕子挠挠头,“我昨儿个刚背过了,今儿个有点忘了……” 乾隆也不勉强她:“那就算了。” 他走到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目光在紫薇和金锁身上转了一圈。 “你们两个,过来陪朕说说话。” 紫薇和金锁对视一眼,硬着头皮走过去。 永琪站在旁边,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皇阿玛今儿个又来了,而且还是这副样子。他看金锁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尔康也察觉到了。 他看着乾隆的目光落在金锁身上,心里头一阵不安。 皇上对金锁有意思,这事儿他前几日就看出来了。可他没想到,皇上会这么明目张胆。 乾隆坐在石桌边,手里端着茶盏,目光却一直落在金锁身上。 金锁站得笔直,低着头不敢看他。 “金锁。” 金锁身子一抖:“皇上。” “过来给朕添茶。” 金锁咬着唇走过去,手里端着茶壶。她弯腰倒茶,手抖得厉害。 乾隆的手突然覆上来,握住了她的手。 金锁吓得差点把茶壶扔出去。 “皇上……” “手怎么这么凉?”乾隆的手在她手背上摩挲着,“是不是病了?” 金锁拼命往后缩手,可乾隆握得紧,她根本挣不开。 紫薇站在旁边,脸都白了。 皇上这是做什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 “皇上。”紫薇硬着头皮开口,“金锁她没事,只是天凉了些。” 乾隆这才松开手,可目光还落在金锁脸上。 金锁退到紫薇身后,整个人都在发抖。 永琪和尔康站在院子里,脸色都不太好看。 皇上这是疯了? 当着他们的面,对一个宫女动手动脚? “皇阿玛。”永琪忍不住开口,“天色不早了,您该回去歇着了。” “不早?”乾隆看了眼天色,“这才申时,怎么就不早了?” 永琪噎住了。 乾隆又坐了半个时辰,目光一直在金锁身上转。 金锁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不容易等到乾隆起身离开,金锁的腿都软了。 “金锁,你没事吧?”紫薇扶住她。 第322章 金锁15 金锁摇摇头,眼泪却掉下来了。 小燕子冲过来:“皇阿玛今儿个怎么回事?我看他看金锁的眼神都不对!” 永琪和尔康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可他们心里都清楚,皇上对金锁动了心思。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入夜后,金锁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白天的情景。 皇上握她手的时候,那种滚烫的温度,让她到现在都觉得手背在发烫。 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就被皇上盯上了? 金锁把脸埋进被子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想回济南,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她走了,小姐怎么办? 隔壁房间,紫薇也没睡。 她坐在窗边,看着外头的月光,心里乱成一团。 皇上对金锁的心思,她看得清清楚楚。 可她能怎么办? 她现在只是个宫女,什么都做不了。 “小姐。”金锁推门进来,眼睛红红的。 紫薇站起来:“怎么了?” “奴婢想回济南。”金锁的眼泪又掉下来,“奴婢不能再待在这儿了。” 紫薇拉住她的手:“别傻了,你能去哪儿?” “奴婢……” “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紫薇的眼眶也红了。 “我们好不容易到了京城,你现在走了,我……” 金锁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紫薇蹲下来,抱住她。 两个人抱在一起哭,谁也劝不了谁。 …… 养心殿里,小路子捧着一摞卷宗进来。 “皇上,您要查的事情,都在这儿了。” 乾隆放下手里的奏折,接过卷宗。 他翻开第一页,眉头就皱了起来。 卷宗上写得清清楚楚,小燕子本名不详,在京城街头卖艺为生,大字不识几个,跟一帮江湖混混厮混。 乾隆的手抖了一下。 他继续往下看,越看脸色越难看。 小燕子根本不是什么格格,她是冒充的。真正的格格,是紫薇。 紫薇才是他的女儿,是当年在济南留下的骨肉。 乾隆把卷宗重重拍在桌上,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好啊,好得很。” 小路子吓得跪在地上:“皇上息怒……” “息怒?”乾隆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朕被一个江湖骗子耍得团团转,你让朕怎么息怒?” 他想起这些日子对小燕子的宠爱,想起给她封格格,想起在朝堂上维护她。 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 “皇上,那紫薇姑娘……” “紫薇才是朕的女儿。”乾隆的声音冷得吓人。“而那个小燕子,不过是个骗子。” 小路子不敢吭声了。 乾隆在屋子里站了许久,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想起紫薇,那个温柔知礼的姑娘。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话做事都透着教养。 难怪,难怪她身上有股子大家闺秀的气质。 因为她本来就是他的女儿。 而金锁,那个让他心动的丫头,原来是紫薇的贴身丫鬟。 乾隆闭上眼睛。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乾隆站在窗前,手里的卷宗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第323章 金锁16 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下来,养心殿里点起了烛火。 “小路子。” “奴才在。” 乾隆转过身,脸上的表情让小路子心里发毛。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失望,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去把金锁带来。” 小路子愣住:“皇上,您说什么?” “朕让你去把金锁带来,悄悄的,别让任何人知道。” “皇上,这……” “怎么?朕的话不管用了?” “不敢!奴才这就去!” 小路子退出养心殿,心里头直打鼓。 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漱芳斋里,金锁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外头有动静。 她坐起来,过去开门。 小路子站在门口,脸色古怪:“金锁姑娘,皇上有请。” 金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皇上?这都什么时辰了……” “别问了,跟奴才走吧。”小路子压低声音,“记住,别让任何人知道。” 金锁的手抖了起来。 她披上外衣,跟着小路子往外走。路过紫薇房间的时候,她停了一下,想进去跟小姐说一声。 “别进去了,皇上说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金锁咬着唇,只能跟着他走。 养心殿的灯火通明,金锁站在门外,腿都软了。 “进去吧,皇上在里头等着呢。” 金锁深吸一口气,迈进养心殿。 乾隆坐在龙椅上,手里端着茶盏。看见金锁进来,他放下茶盏,脸上带着笑。 “来了?” 金锁跪在地上:“参见皇上。” “起来吧。”乾隆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过来,到朕跟前来。” 金锁站起来,却不敢往前走。 乾隆也不勉强她,自己走了过去。他站在金锁面前,打量着她。 烛光把她照得越发好看,那张小脸白得像玉,眼睛里带着惊慌。 “怕朕?” 金锁低着头:“不敢。” “不敢就是怕,你这丫头,倒是老实。” 金锁不敢吭声。 乾隆转身走回桌边,拿起那份卷宗。 “朕问你,你跟紫薇是什么关系?” 金锁的心一沉。 乾隆翻开卷宗:“紫薇呢?她又是什么人?” 金锁的脸刷地就白了。 “奴婢……奴婢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不知道?”乾隆走到她面前,“那朕告诉你。” 他把卷宗摊开,放在金锁面前。 “紫薇,济南人氏,生母夏雨荷。朕二十年前南巡时,在济南大明湖畔遇见夏雨荷,两人相恋。后来朕离开济南,夏雨荷怀了身孕,生下一女,取名紫薇。” 金锁的腿都软了。 “至于那个小燕子,本名不详,在京城街头卖艺为生,跟一帮江湖混混厮混。她冒充格格,骗了朕这么久。” 乾隆的声音冷得吓人。 “朕说得对不对?” 金锁跪在地上,眼泪掉下来。 “皇上饶命……” “饶命?”乾隆蹲下来,看着她。“你知不知道,欺君是什么罪?” 金锁的身子抖得厉害:“奴婢知道……” “知道还敢骗朕?” “小姐她想认回亲生父亲,可她不知道怎么进宫,就让小燕子姑娘帮忙。谁知道小燕子姑娘进宫之后,阴差阳错被认成了格格……” 第324章 金锁17 “所以你们就将错就错?” “不是的!”金锁抬起头,“小姐她想说出真相,可是……可是她怕说出来会连累小燕子,所以才一直瞒着……” 乾隆盯着她看了片刻。 这丫头哭起来的样子,让他心里发软。 “你倒是会替你家小姐说话,不过朕现在不想追究这些。” 金锁愣住了。 “朕只想知道,你愿不愿意留在朕身边?” “皇上,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乾隆笑了,“朕看上你了,想让你留在朕身边。” 金锁吓得往后退:“皇上,奴婢只是个丫鬟……” “丫鬟怎么了?”乾隆走过去,“朕是皇上,朕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他的手伸过来,握住了金锁的手。 金锁想挣开,可乾隆握得紧。 “别动。”乾隆的声音温柔得吓人。 “朕不会伤害你。” 金锁的眼泪掉下来:“皇上,求您放过奴婢……” “放过你?”乾隆的手在她手背上摩挲着。 “朕好不容易遇见个喜欢的人,怎么可能放过?” 金锁哭得浑身发抖。 乾隆看着她哭,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欢喜。 这丫头哭起来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 “别哭了。”乾隆抬手,想给她擦眼泪。 金锁躲开了:“皇上,奴婢不敢……” “不敢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 金锁低着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乾隆叹了口气,收回手。 “罢了,朕也不勉强你。”他走回桌边,坐下来。“不过有件事,朕得跟你说清楚。” 金锁抬起头,眼睛红红的。 “紫薇和小燕子欺君,按律当斩。不过朕可以既往不咎,但有个条件。” 金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什么条件?” “你留在朕身边。” 金锁愣住了。 “只要你愿意留在朕身边,朕就不追究她们的罪。” 乾隆看着她:“如何?” 金锁跪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 皇上这是在威胁她? 可她能怎么办?小姐和小燕子的命都在皇上手里。 “奴婢……奴婢愿意……” “愿意就好。”乾隆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从今往后,你就是朕的人了。” 他的手又伸过来,这次金锁没有躲。 乾隆握住她的手,那种冰凉的触感让他心疼。 “怎么还是这么凉?”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是不是吓坏了?” 金锁不敢吭声。 乾隆拉着她坐下,自己在旁边坐下。 “别怕,朕不会伤害你。”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朕只是想让你留在朕身边,好好照顾你。” 金锁低着头,眼泪又掉下来。 乾隆看着她哭,心里发软。 “别哭了。”他抬手给她擦眼泪,“再哭,朕就心疼了。” 金锁咬着唇,想忍住眼泪,可越忍越止不住。 乾隆叹了口气,把她拉进怀里。 金锁吓得浑身僵硬。 “别动。”乾隆抱着她,“就让朕抱一会儿。” 金锁不敢动,眼泪打湿了乾隆的龙袍。 乾隆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心里头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丫头真是让他心动。 第325章 金锁18 天刚蒙蒙亮,紫薇就醒了。 她推开房门,想去看看金锁睡得可好,却发现金锁的房间空荡荡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紫薇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金锁?”她喊了一声,没人应。 紫薇走到院子里,又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应。 “金锁去哪儿了?” 她转身回屋,想看看金锁是不是留了什么话,可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紫薇的手开始发抖。 金锁昨晚还在,怎么一夜之间就不见了? 她冲到小燕子房间,推门进去。 “格格!格格快醒醒!” 小燕子迷迷糊糊睁开眼:“怎么了?天还没亮呢……” “金锁不见了!” 小燕子一个激灵坐起来:“什么?” “我早上起来,金锁就不在房间里了,被子都是凉的,她昨晚根本没睡!” 小燕子跳下床,连鞋都没穿就往外跑。 她冲到金锁房间,翻遍了所有地方,连衣柜都打开了,还是没找到人。 “这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见了?” 紫薇的脸色白得吓人:“会不会是……” “是什么?” “会不会是被人带走了?” 小燕子愣了一下,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该不会是那个老妖婆吧?” 紫薇也想到了:“皇后娘娘?” “对啊!”小燕子拍了下大腿,“前几天她来找茬儿,说要打金锁,肯定是怀恨在心,趁着半夜把金锁抓走了!” 紫薇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皇后那日被皇上训斥,心里肯定憋着火。说不定真的趁着夜里把金锁抓走了。 “不行,我得去找皇阿玛!”小燕子转身就要往外冲。 紫薇拉住她:“格格,您先穿上鞋!” 小燕子低头一看,自己光着脚丫子,赶紧回去穿鞋。 两个人刚走到院子里,永琪和尔康就进来了。 “小燕子,这么早你们要去哪儿?”永琪问。 “金锁不见了!”小燕子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我怀疑是皇后那个老妖婆把她抓走了!” 永琪和尔康对视一眼。 “你确定?”尔康问。 “当然确定!昨晚金锁还在,今儿个早上就不见了,不是皇后还能是谁?” 永琪皱起眉头:“可是皇额娘为什么要抓金锁?” “还能为什么?前几天的事而她肯定怀恨在心,趁着半夜把金锁抓走报仇呗!” 尔康想了想:“这事儿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个屁!金锁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受罪呢,你让我从长计议?” 紫薇拉住她:“格格,尔康说得对,咱们得先确定金锁是不是在皇后那儿。” “那还用确定吗?肯定在啊!” 永琪拦住她:“你先别急,就算金锁真的在皇额娘那儿,你这么冲过去也没用。” “怎么没用?” “皇额娘要是不承认呢?” 小燕子愣住了。 对啊,皇后要是不承认,她能怎么办?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看着金锁被她欺负?” 尔康想了想:“不如这样,我们先去打听打听,看看昨晚有没有人看见金锁。” 第326章 金锁19 “对。”永琪点头,“如果真的是皇额娘抓的,总会有人看见。” 紫薇也觉得这个办法靠谱:“格格,咱们先打听清楚再说。” “那好吧。” 几个人分头去打听消息。 永琪去问了守夜的侍卫,尔康去问了宫里的太监,小燕子和紫薇则在漱芳斋附近转悠。 可问了一圈,谁都说没看见金锁。 “这就奇怪了。”永琪回来的时候皱着眉头。 尔康也摇头:“我问了好几个太监,都说没看见金锁。” 小燕子急得直跺脚:“那金锁去哪儿了?” 紫薇站在院子里,脑子乱成一团。 金锁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一定是被人带走了。 可如果不是皇后,又会是谁? “不行,我得去找皇阿玛。”小燕子转身就要走。 永琪拉住她:“你现在去找皇阿玛也没用,你又没证据。” “我不管!”小燕子甩开他的手,“金锁是因为我才进宫的,现在出了事,我不能不管!” 她说着就往外冲。 永琪和尔康赶紧跟上去。 紫薇站在院子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金锁,你到底去哪儿了? 养心殿里,金锁缩在床角,眼睛红肿。 她昨晚被乾隆抱着睡了一夜,虽然乾隆什么都没做,可她还是吓得一夜没合眼。 乾隆醒来的时候,看见她蜷缩在床角,心里一软。 “醒了?” 金锁不敢吭声。 乾隆坐起来,看着她:“怕成这样?朕又没对你做什么。” 乾隆叹了口气,起身穿衣裳。 “你在这儿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金锁抬起头:“皇上,奴婢想回漱芳斋……” “回去做什么?让紫薇和小燕子看见你这副样子?” 金锁低下头。 乾隆走到床边,蹲下来看着她。 “朕知道你心里委屈,可这是朕的决定。”他的声音温柔得吓人,“你就留在朕身边,朕会好好待你。” “罢了。”乾隆站起来,“你先在这儿待着,朕去上朝。”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金锁还缩在床角,整个人抖得厉害。 乾隆的心疼得不行,可他还是转身离开了。 小路子候在门外,看见乾隆出来,赶紧上前。 “皇上,还珠格格在外头闹呢。” 乾隆皱起眉头:“闹什么?” “说是金锁姑娘不见了,怀疑是皇后娘娘抓走的,非要见您。” 乾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走到前殿,看见小燕子正在跟守门的太监吵架。 “让开!我要见皇阿玛!” “格格,您别为难奴才……” “我为难你?金锁不见了,我不找皇阿玛找谁?” “小燕子。”乾隆开口。 小燕子转过身,看见乾隆,立马冲过去。 “皇阿玛!金锁不见了!” 乾隆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不见了?” “对啊!”小燕子急得直跺脚。 “昨晚还在,今儿个早上就不见了。我怀疑是皇后那个老妖婆把她抓走了!” “住口!”乾隆的脸色沉下来,“什么老妖婆?那是皇后!” 小燕子被吓了一跳,可她还是梗着脖子:“反正金锁肯定是被她抓走的!您得帮我要人!” 第327章 金锁20 乾隆看着她,心里头有些烦躁。 金锁就在养心殿里,可他怎么能说出来?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 “回去?”小燕子瞪大眼睛,“金锁都不见了,您让我回去?” “朕会派人去查。” “查什么查?直接去皇后那儿要人不就行了?” 永琪赶紧拉住她:“小燕子,别胡闹。” “我没胡闹!”小燕子甩开他的手。 “金锁是因为我才进宫的,现在出了事,我不能不管!” 乾隆看着她,脸色越来越难看。 “朕说了,会派人去查。你先回去。” “我不回去!”小燕子梗着脖子,“您今儿个要是不帮我要人,我就不走了!” 乾隆被她气得头疼。 “来人,送格格回漱芳斋。” “是。” 两个太监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小燕子。 “放开我!放开我!”小燕子挣扎着。 乾隆转身回了内殿,不再理她。 小燕子被架着往外走,一路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永琪和尔康跟在后面,脸色都不太好看。 回到漱芳斋,小燕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么办?皇阿玛不帮我,金锁怎么办?” 紫薇坐在窗边,手里的帕子都要被她拧烂了。天色渐暗,金锁还是没有消息。 小燕子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不行,我坐不住了。”小燕子突然停下脚步,“晚上咱们去皇后那儿看看。” 永琪皱眉:“你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去她宫里搜啊!” “胡闹。”尔康摇头,“皇后的宫殿守卫森严,你怎么进去?” “我自有办法。”小燕子拍拍胸脯。 “我以前在江湖上混的时候,翻墙爬屋顶是常事。” 紫薇站起来:“小燕子,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永琪拦住她们,“太危险了。” “危险也得去!金锁要是真在皇后手里,每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尔康想了想:“这样吧,我和永琪尔泰去。” …… “都准备好了?” 尔康点点头,尔泰也换了身夜行衣。 小燕子从屋里冲出来,也是一身黑衣打扮。 “我也去。” “不行。”永琪拦住她,“你留在这儿。” “凭什么?金锁是我带进宫的,出了事我不能不管!” 紫薇走过来,拉住小燕子的手:“格格,您留下陪我。” 小燕子看着紫薇红肿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你们小心点。” 永琪点点头,带着尔康和尔泰翻墙出了漱芳斋。 三个人摸黑往皇后的坤宁宫走。宫里到了夜里格外安静,只有巡夜的侍卫提着灯笼走来走去。 “前头有侍卫。”尔康压低声音。 永琪做了个手势,三个人贴着墙根躲进阴影里。两个侍卫提着灯笼走过去,嘴里还聊着天。 “听说还珠格格今儿个去养心殿大闹了一场。” “可不是,为了个宫女,闹成那样。” “那宫女叫什么来着?” “金锁。听说长得挺俊的。” 永琪听着这些话,心里头越发不安。金锁失踪的事已经传开了,要是再闹大,恐怕更难收场。 第328章 金锁21 等侍卫走远了,三个人继续往前走。坤宁宫就在前头,红墙黄瓦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森严。 “怎么进去?”尔泰问。 永琪看了看四周:“从后墙翻进去。” 三个人绕到坤宁宫后头。这里守卫相对少些,墙头上也没人巡逻。 尔康先翻了上去,然后拉永琪和尔泰。三个人翻进院子,落地的时候尽量不发出声音。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分头找,找到人就立刻撤。” 三个人分开行动。 永琪推开门,里头黑漆漆的。他摸索着往里走,突然脚下踢到什么东西。 “谁?” 屋里传来一声惊呼。永琪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个宫女。 “你……你是谁?”宫女的声音都在抖。 永琪赶紧捂住她的嘴:“别叫,我问你,金锁在不在这儿?” 宫女拼命摇头。 “真的没有?” 宫女继续摇头,眼泪都快出来了。 永琪松开手,转身出了厢房。看来金锁不在这儿。 他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尔康那边传来动静。 “什么人?” 是侍卫的声音。 糟了! 永琪赶紧往那边跑,看见尔康正跟两个侍卫对峙。 “五阿哥?”侍卫看见永琪,愣了一下。“您怎么在这儿?” 永琪脑子飞快转着。怎么解释?说是来找人?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 “放肆!” 皇后的声音从正殿传来。她披着外衣走出来,脸色铁青。 “大半夜的,你们跑到坤宁宫来做什么?” 永琪硬着头皮行礼:“皇额娘。” “别叫我皇额娘,说,你们来做什么?” 尔康上前一步:“皇后娘娘,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人?”皇后的声音更冷了,“找谁?” “金锁。” “金锁?那个宫女?” “对。”尔康看着她,“金锁今早失踪,我们怀疑……” “怀疑什么?怀疑是我抓的?” 尔康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好啊,你们倒是看得起我。一个小小的宫女,也值得我大动干戈?” “那金锁在哪儿?”永琪问。 “我怎么知道?她又不是我的人。” “可是前几日……” “前几日怎么了?”皇后打断他。 “前几日我是去漱芳斋找过她,可那是皇上在场。我就算再糊涂,也不会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动手。” 永琪和尔康对视一眼,皇后说得也有道理。 “那你们搜。”皇后冷笑着往旁边一站。 “把坤宁宫翻个底朝天都行,要是找到了,我这皇后也不当了。” 永琪和尔康面面相觑。 皇后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还能怎么办? “皇额娘,是我们冒失了。”永琪拱手。 “冒失?你们这是冒失吗?这是夜闯后宫!传出去,你们几个脸面往哪儿搁?” 三个人站在院子里,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来人,去养心殿请皇上过来。” 永琪的心一沉。 这下糟了。 容嬷嬷领命退下,院子里的气氛更加凝重。 皇后坐在廊下,冷眼看着三个人。 第329章 金锁22 “你们倒是有本事,为了一个宫女,连我这儿都敢闯。” “皇额娘,金锁不是普通宫女。”永琪开口。 “那又如何?” “她今早突然失踪,我们担心……” “担心我对她不利?”皇后打断他,“五阿哥,你太看得起我了。一个宫女而已,我犯得着吗?” 永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养心殿里,乾隆正坐在桌边,手把手教金锁写字。 “来,握笔要这样。”他的手覆在金锁手上,“手腕放松。” 金锁的身子僵得厉害。 乾隆贴得这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味道。 “别紧张,就是写个字而已。” 金锁手里的笔都要握不住了。 乾隆握着她的手,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金锁”两个字。 “看见了吗?就是这样。” 金锁点点头,眼泪却掉了下来。 乾隆看见她哭,心里一软。 “怎么又哭了?”他抬手给她擦眼泪,“朕对你不好吗?” 金锁摇头。 “那为什么哭?” “奴婢想小姐了。”金锁的声音小得可怜,“小姐现在肯定很担心奴婢。” 乾隆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知道金锁想紫薇,可他不想放她回去。 好不容易把人弄到手,怎么可能再让她跑了? 乾隆哄着她:“过两天朕就让你见她,现在你就安心待在这儿。” 金锁还想说什么,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小路子在门外候着,脸色有些为难。 “皇上。” “何事?”乾隆的声音透着不耐烦。 小路子硬着头皮:“皇后娘娘那边来人了,说是有急事要见您。” 乾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个时辰了,皇后找他做什么? “什么急事?” “这……”小路子看了眼屋里,压低声音,“奴才也不太清楚,只说是很要紧的事。” 乾隆转头看了眼金锁。 金锁低着头,整个人缩在椅子上。 “罢了。”乾隆站起来,声音温柔下来。 “你在这儿好好休息,朕去去就回。” 金锁点点头,心里却松了口气。 皇上终于走了。 乾隆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 金锁还坐在那儿,背影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他的心又软了一下,可还是转身出了内殿。 一出门,他脸上的温柔就消失了。 “到底什么事?” 小路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五阿哥、福尔康还有福尔泰夜闯坤宁宫,被皇后娘娘抓了个正着。” 乾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说什么?” “五阿哥他们说是去找金锁姑娘,怀疑是皇后娘娘把人藏起来了,就……就翻墙进了坤宁宫。” 乾隆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这几个混账东西! “走。” 他大步往坤宁宫走去,脸色黑得吓人。 小路子跟在后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这是真的生气了。 坤宁宫里,永琪三个人还在院子里。 皇后坐在廊下,端着茶盏慢慢喝着。 “皇后娘娘,天凉了,您还是进屋吧。”嬷嬷在旁边劝。 “不急,等皇上来了再说。” 永琪站得腿都麻了。 第330章 金锁23 他偷偷抬头看了眼皇后,心里直打鼓。 这次真的闯祸了。 “皇上驾到!” 永琪三个人赶紧低下头。 乾隆大步走进院子,脸色黑得吓人。 “皇上。”皇后起身行礼。 乾隆摆摆手,目光落在跪着的三个人身上。 “抬起头来。” 三个人抬起头,都不敢看他。 “说,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永琪咬咬牙:“儿臣是来找金锁的。” “找金锁?所以就夜闯皇后寝宫?” “儿臣……儿臣以为金锁在皇额娘这儿。” “凭什么这么以为?” 永琪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是啊,凭什么? 就凭皇后前几日去过漱芳斋? 这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混账!”乾隆怒道。 “皇后是你们想闯就能闯的?传出去,你们几个的脸面往哪儿搁?朕的脸面又往哪儿搁?” 永琪低下头:“儿臣知错。” “知错?知错还敢这么做?” 乾隆盯着跪在地上的三个人,胸口起伏得厉害。 “儿臣一时糊涂。”永琪低着头。 尔康跪直了身子:“皇上,臣等确实冒失,可金锁儿失踪得蹊跷,我们实在担心……” “担心?”乾隆打断他。 “担心就能擅闯后宫?朕看你们是无法无天了!” 皇后在旁边慢悠悠开口:“皇上息怒,几个孩子也是关心则乱。不过这规矩还是要立的,不然以后宫里岂不是乱套了?” 乾隆转头看她,皇后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来人。” “奴才在。” “五阿哥禁足一个月,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永和宫半步。” 永琪的脸色白了白,还是低头应了:“儿臣遵旨。” “至于福尔康、福尔泰。”乾隆看向两人,“朕明日会召见福伦,让他好好管教你们。” 尔康和尔泰额头冒汗,齐声道:“臣等知罪。” “都滚吧。” 三个人如蒙大赦,赶紧起身退了出去。 院子里只剩下乾隆和皇后。 皇后起身行礼:“皇上要不要进去坐坐?” “不必了,朕还有事。” 他转身就要走,皇后却叫住了他。 “皇上。” 乾隆停下脚步,没回头。 “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 皇后噎了一下,可还是开口了:“那个金锁,到底在哪儿?” “这不关你的事。” “可五阿哥他们为了找她,连臣妾的宫里都敢闯。皇上就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一个小小的宫女,值得他们这样大动干戈?” 乾隆转过身,脸色沉得吓人。 “皇后,你管得太多了。” 皇后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可还是硬着头皮说:“臣妾只是担心皇上。” “担心朕?朕看你是担心别的。金锁在哪儿,不该你问的别问。” 他说完大步离开,留下皇后站在原地。 皇后的脸色青白交加。 她在后宫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可皇上这副样子,分明就是…… “娘娘。”容嬷嬷走过来,压低声音。 “奴婢看皇上的样子,那金锁怕是……” 第331章 金锁24 “不用你说。”皇后打断她,“我看得出来。” 她转身回了正殿,脸色难看得吓人。 养心殿里,金锁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太累了,从昨晚到现在,一直紧绷着神经。乾隆不在的时候,她才敢放松下来。 可她睡得不安稳,眉头一直皱着,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乾隆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 烛火把小姑娘的脸照得通红,可那张脸上却沾了墨渍。大概是她写字的时候,不小心蹭上去的。 乾隆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 金锁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她的嘴唇微微张着,呼吸均匀。 乾隆就这么看着她,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这张脸真好看。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宫里还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乾隆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脸,可手伸到半空又收了回来。 怕吵醒她。 他就这么蹲在金锁面前,看了很久很久。 腿都麻了,他才起身。 乾隆小心翼翼把金锁抱起来。小姑娘的身子软软的,轻得像没有重量。 金锁在他怀里动了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 乾隆侧耳去听,听见她喊:“小姐……” 他的心一紧。 这丫头就算睡着了,还在想着紫薇。 乾隆把金锁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转身出去,吩咐小路子端热水来。 小路子很快就端了一盆热水进来,还拿了干净的帕子。 “皇上,奴才来伺候吧。” “不必,你下去。” 小路子愣了一下,赶紧退出去。 乾隆把帕子在热水里浸湿,拧干,然后坐到床边。 金锁还在睡,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乾隆拿着帕子,轻轻擦她脸上的墨渍。小姑娘的皮肤细嫩得很,他生怕用力重了会弄疼她。 墨渍擦干净了,乾隆却没停下来。 他拿着帕子,从金锁的额头擦到脸颊,又从脸颊擦到下巴。每一寸皮肤都擦得仔仔细细。 金锁大概是觉得痒,皱了皱鼻子。 乾隆的动作停了一下,嘴角却勾起笑意。 这丫头睡着的样子,真是可爱得紧。 他把帕子放回盆里,坐在床边看着金锁。 烛火跳动,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 乾隆伸出手,手指在金锁脸颊上轻轻划过。 “你说,朕该拿你怎么办?” 金锁当然不会回答他。 乾隆叹了口气,收回手。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他控制不住。 从第一眼看见金锁,他就被吸引了。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就是想把这个人留在身边。 乾隆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他是皇上,要什么女人没有?可偏偏就是想要金锁。 这丫头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让他移不开眼。 乾隆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夜色。 天快亮了。 他转身回到床边,看着睡得正香的金锁。 “罢了,朕就是喜欢你,又能怎么样?” 他说着,俯身在金锁额头上轻轻印了个吻。 金锁动了动,嘴里又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 乾隆侧耳去听,这次听清了。 “不要……” 他的心一紧。 这丫头在梦里都在拒绝他。 第332章 金锁25 乾隆坐回床边,握住金锁的手。 “朕不会放你走的,你就认命吧。” 金锁的手在他掌心里,冰凉冰凉的。 乾隆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捂着。 这丫头的手怎么总是这么凉? 他坐在床边,就这么握着金锁的手,一直到天亮。 外头传来鸟叫声,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金锁的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眼。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见坐在床边的乾隆,吓得想坐起来。 “别动。”乾隆按住她,“朕就是看你睡得不安稳,过来看看。” 金锁低下头,不敢看他。 “你昨晚睡得还好吗?” 金锁点点头,声音小得可怜:“奴婢睡得很好。” “那就好。”乾隆松开她的手,“你再睡会儿,朕去上朝。”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 金锁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乾隆的心又软了。 “朕晚些时候回来陪你。” 他说完转身离开。 金锁听见脚步声远去,才敢坐起来。 她看着自己的手,那只被乾隆握了一夜的手。 手心还是温热的。 金锁把脸埋进被子里,眼泪又掉下来。 她该怎么办? …… 漱芳斋里,小燕子在屋里转来转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不行,我得再去找皇阿玛!” 紫薇:“小燕子,五阿哥他们都被禁足了,咱们现在去也没用。” “那怎么办?金锁到底在哪儿?”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小路子领着两个太监进来,手里还端着托盘。 “格格,皇上有旨意。” 小燕子赶紧过去:“皇阿玛说什么了?金锁找到了吗?” 小路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皇上说,请格格和紫薇姑娘午后到养心殿,有事相商。” “养心殿?”小燕子皱眉,“为什么要去养心殿?” “奴才不知,只是奉命传话。” 小燕子和紫薇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 等小路子走了,小燕子凑到紫薇身边:“你说皇阿玛突然召见咱们,会不会是金锁有消息了?” 紫薇的眼睛亮了一下:“有可能。” “那咱们赶紧去!” “格格,现在还没到午时呢。” 好不容易熬到午后,两个人就往养心殿赶。 养心殿的正殿里,乾隆坐在龙椅上,手里端着茶盏。 小燕子和紫薇进来的时候,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皇阿玛,您找我们来,是不是金锁有消息了?” 乾隆放下茶盏,这才抬眼看她们。 “坐。” 两个人在下首坐下,小燕子屁股还没坐稳就开口:“皇阿玛,金锁到底在哪儿?我们找了她一天一夜了,宫里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就是没见着人。” “你们找不到,是因为朕没让你们找到。” 小燕子愣住:“什么意思?” “金锁的事,朕自有安排。”乾隆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今日叫你们来,是想问问别的事。” 紫薇的心提了起来。皇上这话里有话。 “什么事?”小燕子问。 第333章 金锁26 “还珠格格。”乾隆看着她,“你进宫那日,朕记得你说是来找父亲的?” 小燕子点头:“对啊,我就是来找我爹的。” “那你父亲是谁?” “这……”小燕子看了眼紫薇,“皇阿玛您不是认了我吗?” “朕是认了你。”乾隆放下茶盏,“可朕想听你亲口说说,你进宫之前,是怎么知道朕是你父亲的?” 小燕子的额头开始冒汗。 紫薇赶紧开口:“皇上,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乾隆打断她,“朕有的是时间听。” 小燕子咬咬牙:“皇阿玛,其实我……” “格格!”紫薇拉住她。 乾隆看着两个人,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没有没有,就是这事儿说起来挺复杂的。” “无妨,慢慢说。” 小燕子看看紫薇,又看看乾隆,脑子里乱成一团。 怎么办?要不要说实话? 可要是说了实话,皇阿玛会不会生气? 小燕子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她偷偷看了眼紫薇,紫薇的脸色白得吓人。 “怎么?说不出来?” “皇阿玛,不是不能说,是…是我怕您听了生气。” “朕现在就很生气。” 小燕子咬咬牙:“那我说了啊。” 紫薇想拉住她,可小燕子已经开口了。 “紫薇她……她才是您的女儿。”小燕子说完,低下了头。 殿里静得可怕。 乾隆放下茶盏,那声音在安静的殿里格外清晰。 “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在骗朕?” 紫薇跪了下来:“皇上恕罪!当初小燕子是为了我……” “住口!”乾隆猛地站起来,“朕问你,夏雨荷是你母亲?” 紫薇点头,眼泪掉下来。 “好,好得很。”乾隆气得浑身发抖。 “朕待你们不薄,你们就这么骗朕?” “皇阿玛,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朕封你为格格,给你荣华富贵,你就这么回报朕?” 小燕子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还有你。”乾隆看向紫薇,“你明知道自己是朕的女儿,为什么不说?” “我……我不敢说。”紫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当初小燕子受了伤,等后来…我怕她……” “怕什么?怕朕杀了她?” 紫薇不敢吭声。 乾隆在殿里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 “你们知不知道,欺君是什么罪?” 小燕子抬起头:“皇阿玛,您要罚就罚我,跟紫薇没关系!” “没关系?她才是主谋!” “不是的!”小燕子急了,“是我自己要冒充的,紫薇拦都拦不住!” “够了!”乾隆怒道,“来人!” 门外的太监赶紧进来。 “把她们关到慎刑司,等候发落!” “皇上!”紫薇哭着喊,“皇上您听我说!” “朕不想听!” 两个太监上前,架起小燕子和紫薇。 “皇阿玛!皇阿玛您听我说啊!”小燕子挣扎着。 “您要是觉得我骗了您,那就杀了我!可紫薇是您的女儿啊!您不能不认她!” 乾隆转过身,背对着她们。 “带下去。” 第334章 金锁27 太监刚要把小燕子和紫薇拖走,内殿的门突然开了。 金锁站在门口,脸色惨白,手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 “皇上……” 殿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燕子瞪大了眼:“金锁?你怎么在这儿?” 紫薇也呆住了,看着金锁,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金锁的眼泪掉下来:“小姐……格格……” 乾隆转过身,看见金锁出来:“怎么出来了?” “奴婢……奴婢听见外头的动静…求皇上放过小姐和格格,她们不是故意欺瞒您的。” 小燕子盯着金锁,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金锁这两天都在养心殿? 她跟皇上…… “金锁,你怎么会在这儿?”小燕子的声音有些尖锐。 “我们找了你一天一夜,你居然在这儿?” 金锁低下头不敢说话。 “你该不会是告密的吧?”小燕子的声音更尖了。 “我们把你当自己人,你转头就去告诉皇阿玛?” “小燕子!”紫薇喊了一声。 可小燕子已经红了眼:“难怪皇阿玛今天突然问起这事儿,原来是你告的密!” “不是的……”金锁摇头,“奴婢没有……” “那你在这儿做什么?好好的不在漱芳斋待着,跑到养心殿来?” 金锁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能说什么?说是被皇上强行留下的? “小燕子,你别乱说。”紫薇挣开太监的手,“金锁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那她怎么解释?”小燕子指着金锁。 “她失踪的这两天,就在皇阿玛这儿!你说这不是勾引皇上是什么?” “小燕子!金锁跟了我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 “说是这么说,谁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金锁听着这些话,整个人都在抖。 她知道小燕子误会了,可她没法解释。 难道要说皇上看上她了,把她强行留在养心殿? 那小姐会怎么想? 乾隆在旁边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够了,金锁是朕留下的,跟她没关系。” 小燕子愣住:“什么?” “朕说,是朕把她留下的。”乾隆走到金锁身边,“她没有告密,也没有勾引朕。” 小燕子看看金锁,又看看乾隆,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那……那她为什么在这儿?” “朕想让她在这儿,她就得在这儿,这个理由够不够?” 小燕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紫薇看着金锁,心里头突然明白了什么。 金锁的眼睛红肿,整个人瘦了一圈,看起来憔悴得厉害。 这两天她在养心殿,到底经历了什么? “金锁……”紫薇想走过去,却被太监拦住了。 金锁抬起头,看着紫薇,眼泪掉得更凶了。 “小姐,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紫薇的眼泪也掉下来,“是我对不起你。” 金锁摇头,转向乾隆。 “皇上,奴婢求您,放过小姐和格格吧。” 乾隆看着她:“你知不知道,她们犯的是欺君之罪?” “奴婢知道,可她们是被逼无奈。” “所以就可以欺骗朕?” 第335章 金锁28 “不是的……小姐她们一直想找机会说清楚,可是……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 乾隆冷笑:“合适的时机?朕看她们是想一直瞒下去。” “皇上,小姐她真的是您的女儿。”金锁抬起头,“您要是不信,可以去查。” “朕当然会查。”乾隆的脸色没有缓和,“可现在,她们欺君是事实。” 金锁咬了咬嘴唇,突然开口:“奴婢愿意替她们受罚。” 殿里又是一静。 紫薇瞪大了眼:“金锁,你说什么?” “奴婢说,愿意替小姐和格格受罚。只要皇上肯放过她们,让奴婢做什么都行。” 乾隆的眼睛亮了一下。 这正是他想要的。 “你确定?” 金锁点头:“奴婢确定。” “金锁!”紫薇喊道,“你别傻!这是我们的事,跟你没关系!” “小姐,您是奴婢的主子,奴婢替您受罚是应该的。” “可是……” “小姐,您还记得当年您说过什么吗?” 紫薇愣住了。 “您说,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人,现在奴婢只是在报答您的恩情。” 紫薇哭得说不出话来。 “你说做什么都行?” 金锁点头:“只要皇上肯放过小姐和格格。” “好,那朕就给你个机会。” 乾隆的话音落下,殿里静得可怕。 “从今往后,宫里就没有宫女金锁了。” 紫薇猛地抬起头:“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朕的意思很简单。”乾隆走到金锁面前,“朕要给她一个身份。” 小燕子瞪大了眼:“什么身份?” “朕已经让人去查了,富察家有个女儿早年失踪,年纪正好跟金锁相仿。” 金锁的脸色白得吓人。 “皇上,您要认她做义女?”紫薇问。 “不是义女,朕要让富察大人认她做女儿。富察家是满洲镶黄旗,正儿八经的上三旗。” 小燕子张大了嘴:“皇阿玛,您这是……” “朕说了,金锁愿意替你们受罚,朕就给她这个机会。” 紫薇明白过来了。皇上这是要把金锁留在身边,可又不能让她做宫女,所以给她安排了一个显赫的身份。 “金锁,你愿意吗?” 金锁低着头不说话。 “朕问你,你愿意吗?” 金锁的眼泪掉在地上:“奴婢……奴婢愿意。” “很好。”乾隆转向小路子,“去传富察大人进宫。” “是。” 紫薇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皇上这是在用金锁要挟她们。 “至于你们两个。”乾隆看向小燕子和紫薇。 “朕暂且不追究欺君之罪,可你们得记住,这是金锁替你们求来的。” “带她们回漱芳斋,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门半步。” 太监上前,架起小燕子和紫薇。 “金锁……”紫薇回头看她。 金锁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走吧。”太监催促。 紫薇被拖出了养心殿,小燕子也被架着走了。 殿里只剩下乾隆和金锁。 乾隆走到金锁面前,蹲下来:“抬起头。” 金锁慢慢抬起头,眼睛红得吓人。 第336章 金锁29 “朕知道你心里委屈,可这是最好的办法。”乾隆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等你有了身份,朕就能光明正大把你留在身边。” 金锁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朕还给你想好了名字。” 金锁愣了一下。 “锁字不好听,朕给你取名……”乾隆顿了顿,“瑾瑜。美玉的意思。” 金锁的嘴唇动了动:“瑾瑜……” 乾隆的眼里闪着光:“对,富察瑾瑜,朕的瑾瑜。” 金锁听出来了。瑾瑜,谐音近于,跟弘历正好成对。皇上这是…… “怎么样?喜欢吗?” 金锁摇头,又点头,最后低下头不说话了。 乾隆笑了:“朕就当你喜欢了。” 他站起来,把金锁也拉起来:“去换身衣裳,等会儿富察家的人就要来了。” 金锁被宫女领到偏殿,换了一身旗装。 镜子里的人她都快认不出来了。这身衣裳料子极好,上头绣着精致的花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姑娘真好看。”宫女在旁边夸。 金锁没说话,只是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还是她吗?从一个宫女变成富察家的小姐,这变化也太大了。 “姑娘,皇上让您过去呢。” 金锁深吸一口气,跟着宫女出了偏殿。 正殿里,乾隆正在跟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说话。 “这就是令爱。” 那男人看向金锁,眼里闪过惊讶。 “皇上,这……” “朕已经查清楚了,你家那个失踪的女儿,就是她。” 富察大人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臣明白了,瑾瑜,回家吧。” 金锁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不快叫阿玛?”乾隆在旁边提醒。 金锁张了张嘴:“阿玛……” 这一声阿玛叫得别扭极了。 富察大人却笑了:“好好好,回家就好。” “瑾瑜这些年在外头吃了不少苦,你得好好待她。” “皇上放心,臣一定好好照顾她。” “那就好。”乾隆转向金锁,“跟你阿玛回去吧,过两天朕会召你进宫。” 金锁低下头:“是。” 她跟着富察大人出了养心殿,上了马车。 马车里,富察大人打量着金锁。 “姑娘,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 金锁抬起头,眼里全是警惕。 “皇上的意思我明白,你只管在我府上住着,该吃吃该喝喝,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金锁这才放松了一些。 “谢谢大人。” “别叫大人,叫阿玛。”富察大人笑了,“虽然是假的,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 金锁点点头:“是,阿玛。” 马车一路晃到了富察府。 府里的下人早就得了消息,全都在门口候着。 “老爷,小姐回来了?”管家上前。 “对,这就是瑾瑜。”富察大人扶着金锁下了马车,“从今往后,她就是富察家的二小姐。” 下人们齐声应是。 金锁被领到一个院子里,这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提前准备好的。 “小姐,这就是您的院子了。”丫鬟笑着说,“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第337章 金锁30 金锁点点头,走进屋里。 屋子里摆设精致,处处透着富贵。可金锁看着这些,心里却空落落的。 她坐在床边,眼泪又掉下来了。 从今往后,她就不是金锁了。她是富察瑾瑜,富察家的二小姐。 可这是她想要的吗? 漱芳斋里,紫薇坐在窗边,一动不动。 小燕子在屋里转来转去,急得不行。 “不行,我得去找金锁!” “你去哪儿找?她现在是富察家的小姐了。” “什么富察家的小姐?她明明是金锁!是你的丫鬟。” 紫薇看着小燕子在屋里转来转去,头都晕了。 “你能不能坐下来?” “坐不住!金锁跟了你这么多年,现在被皇阿玛弄去当什么富察家的小姐,你就不着急?” 紫薇当然着急,可着急有什么用? “皇上既然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我看就是看上金锁了,想把人留在身边。” 紫薇的手紧了紧。 这话她不是没想过,可不敢往深处想。 金锁那两天在养心殿,到底发生了什么? “紫薇,你说金锁会不会……”小燕子凑过来,压低声音,“会不会已经被皇阿玛……” “别说了!”紫薇打断她。 “怎么不能说?你也看见了,金锁那天从内殿出来,脸色白得吓人,整个人都不对劲。” 紫薇何尝不知道?可她能怎么办? “都怪我。”紫薇捂着脸,“要不是我们骗了皇上,金锁也不会……” “这能怪你吗?”小燕子在她旁边坐下,“要怪就怪皇阿玛,好好的皇上不当,非要……” 话没说完,门外就传来脚步声。 “格格,皇上有旨。” 小燕子和紫薇对视一眼,赶紧出去。 小路子站在院子里,手里捧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富察氏瑾瑜,品貌端庄,德才兼备,特封为贵妃,协理六宫,钦此。” 小燕子愣在原地。 贵妃?金锁被封为贵妃了? 紫薇的脸色也变了。 “小路子,你念错了吧?”小燕子上前,“金锁她……她怎么可能是贵妃?” “格格,奴才没念错。”小路子收起圣旨,“富察小姐明日就要入宫,皇上已经让人在乾清宫旁边修缮了宫殿。” 小燕子张大了嘴。 乾清宫旁边?那不是离皇上最近的地方? “皇阿玛疯了吗?”小燕子脱口而出,“金锁她一个奴才,怎么能……” “格格慎言!”小路子吓得脸都白了,“富察小姐现在是贵妃娘娘,不是奴才。” 小燕子还想说什么,被紫薇拉住了。 “我知道了,劳烦公公跑一趟。” 小路子行了个礼,赶紧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小燕子和紫薇。 “紫薇,你说这算什么事儿?金锁她一个奴才,摇身一变成了贵妃?” 紫薇没说话。 她心里乱得很。 金锁跟了她这么多年,她比谁都了解金锁的性子。 可现在…… “我得去找皇阿玛!”小燕子转身就要走。 “你去找皇上能怎么样?”紫薇拉住她,“皇上既然下了旨,就不会改。” 第338章 金锁31 “那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紫薇的眼泪又掉下来,“金锁是为了我们才……” 小燕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 金锁变成贵妃了。 那以后见了面,她得叫金锁什么? 娘娘? 小燕子打了个寒颤。 不行,打死她都叫不出口。 可人家现在是贵妃,她是格格,论品级,金锁比她高。 小燕子越想越憋屈。 “紫薇,你说金锁会不会变了?” 紫薇擦了擦眼泪:“什么意思?” “我是说,她现在是贵妃了,会不会就不认我们了?” 紫薇摇头:“不会的,金锁不是那样的人。” “那可不一定。”小燕子撇撇嘴,“人一旦有了地位,就容易忘本。” 紫薇看着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小燕子这话,分明就是看不起金锁。 可她又能说什么? 小燕子从小在江湖长大,骨子里就有那种江湖气。 说话直,不拐弯抹角。 “不管怎么说,金锁都是为了我们。等她入宫了,我们去看看她。” “看她?人家现在是贵妃娘娘,哪里还记得我们?” 紫薇没再说话,她心里也没底。 圣旨下了三天,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富察家的二小姐要入宫了,还是贵妃。 茶楼里,酒肆里,到处都在议论这事儿。 “你听说了吗?富察家那个失踪多年的小姐找回来了,皇上一高兴,直接封了贵妃。” “何止贵妃,听说还让她协理六宫呢。” 百姓们议论纷纷,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富察府门口,从早上就围了一圈人。 “听说今天就要入宫了。” “我倒要看看,这位贵妃娘娘长什么样。” 金锁坐在房里,听着外头的喧闹声,头疼得厉害。 这几天她哪儿都去不了,一出门就被人围观。 “小姐,该梳妆了。”丫鬟端着铜盆进来。 今天过后,她就真的回不去了。 “小姐别哭啊,今天是好日子。”丫鬟劝着。 好日子?金锁扯了扯嘴角。 对别人来说是好日子,对她来说,不过是另一个牢笼。 梳妆打扮花了一个时辰。 等金锠照镜子的时候,她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头上插满了金钗玉簪,脸上涂了脂粉,身上穿着华贵的旗装。 镜子里的人美得不像话,可那双眼睛却是空洞的。 “小姐真好看。”丫鬟们在旁边夸。 金锁没说话,只是站起来。 “走吧。” 富察府门口,八抬大轿已经准备好了。 轿子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上头镶着金边,雕着精致的花纹。 轿帘是蜀锦做的,垂下来的流苏都是珍珠串的。 金锁上了轿子,外头立刻响起锣鼓声。 队伍浩浩荡荡往宫里走,沿途百姓都挤出来看热闹。 “快看快看,贵妃娘娘的轿子!” “哎呀,这排场真大。” “听说娘娘长得跟仙女似的。” 有胆子大的,还往轿子跟前凑。 “娘娘,您掀开帘子让我们看看呗!” 侍卫立刻上前:“退后!都退后!” 可百姓们不肯退,反而越围越多。 第339章 金锁32 “就看一眼,就一眼!” 金锁坐在轿子里,听着外头的喧闹,手指紧紧攥着帕子。 这场面太大了,大得她喘不过气来。 宫门大开,里头站满了太监宫女。 小路子领着一群人在门口候着。 “贵妃娘娘到!” 金锁下了轿子,腿都软了。 还好有宫女扶着,才没摔倒。 “娘娘,皇上在乾清宫等您呢。”小路子笑着说。 金锁点点头,跟着他往里走。 一路上,宫女太监都跪在地上行礼。 “给贵妃娘娘请安。” 金锁走得心惊胆战。 这阵仗太吓人了。 乾清宫到了。 可小路子没带她进正殿,而是拐到了旁边。 “娘娘,这就是您的宫殿。” 金锁抬头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眼前的宫殿金碧辉煌,比她想象的还要奢华。 宫殿的门是紫檀木的,上头镶着金边,雕着龙凤呈祥的图案。 门口站着两排宫女,全都低着头。 “娘娘,请。” 金锁走进去,里头的摆设更是让她瞠目结舌。 地上铺着波斯地毯,墙上挂着名贵的字画。 正中间摆着一张紫檀木的罗汉床,床上铺着蜀锦的被褥。 床头柜是玉石做的,上头摆着夜明珠。 屋子里的摆设,随便拿出一样,都够普通人家过一辈子。 “娘娘喜欢吗?” 乾隆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站在门口看着她。 金锁回过神,赶紧行礼。 乾隆走过来,扶起她:“不用多礼,这儿没外人。” 金锁低着头不说话。 “朕让人修缮了一个月,你看看可还满意?” 金锁抬起头,看着屋子里的摆设。 满意?她怎么可能满意? 可她能说什么? “谢皇上。” “光谢朕可不行。”乾隆笑了,“得让朕看看你高兴不高兴。” 金锁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 乾隆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朕知道你心里委屈,可这是最好的办法。” 金锁没接话。 乾隆也不在意,拉着她在罗汉床上坐下。 “这宫殿就在乾清宫旁边,朕随时都能过来看你。” 金锁的手紧了紧。 这不就是说,她以后连清静都没有了? “对了,朕还给你准备了见面礼。” 乾隆拍拍手,小路子立刻端着托盘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个檀木盒子。 乾隆打开盒子,里头是一支金钗。 金钗做工精致,上头镶着一颗鸽子蛋大的红宝石。 “这是朕特意让人打的,你看喜欢吗?” 金锁看着那支金钗,眼泪差点掉下来。 “谢皇上。” 乾隆亲自把金钗插到她头上,退后两步打量。 “果然好看。” 金锁低着头,不敢看他。 “今晚朕就在这儿用膳,你陪朕。” 金锁点点头。 晚膳很丰盛,摆了满满一桌子。 可金锁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几筷子。 乾隆倒是吃得很开心,还不时给她夹菜。 “多吃点,你瘦了。” 金锁勉强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了。 乾隆也没勉强她,放下筷子。 “朕今晚就在这儿歇了。” 金锁的脸色白了。 第340章 金锁33 “皇上,今天是臣妾入宫第一天,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乾隆打断她,“你是朕的贵妃,朕在你这儿歇着,天经地义。” 金锁说不出话来。 夜色深沉,烛火摇曳。 金锁躺在床上,整个人僵硬得像块木头。 乾隆的手搂着她的腰,呼吸喷洒在她颈间。 “阿瑜,放松些。” 她不敢睁眼,怕看见那双炙热的眼睛。 “阿瑜,看着朕。” 金锁咬着嘴唇,慢慢睁开眼。 乾隆就在她上方,眼里的欲望毫不掩饰。 “别怕,朕不会伤你。” 金锁的眼泪掉下来。 不伤她?可她的心已经碎了。 乾隆俯身吻住她的唇,金锁浑身颤抖。 她想推开他,可手却软得抬不起来。 “阿瑜……” 乾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金锁闭上眼,任由泪水滑落。 这一夜很漫长。 等天亮的时候,金锁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躺在床上,盯着床顶的帷幔,眼神空洞。 乾隆在她身边睡着了,一只手还搂着她的腰。 金锁想挣开,可一动就疼。 她放弃了,就这么躺着。 外头传来鸟叫声,天色渐渐亮了。 乾隆醒了,睁开眼就看见金锁。 “醒了?” 金锁没说话。 乾隆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再睡会儿,朕去上朝。” 他起身穿衣,动作很快。 等他走了,金锁才敢动。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被子滑落,露出满身的痕迹。 从今往后,她真的回不去了。 宫女进来伺候梳洗,金锁木然地坐着,任由她们摆弄。 “娘娘,皇上说了,让您好好歇着,不必去给皇后请安。” 金锁点点头,没说话。 “娘娘,用些早膳吧。” 金锁摇头:“不想吃。” “可是……” “出去吧。” 宫女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屋里又安静下来。 她想紫薇了,想漱芳斋那个小院子,想以前那些日子。 虽然是丫鬟,可日子过得自在。 门外传来脚步声。 “娘娘,皇上回来了。”· 乾隆进来,看见她站在窗边,走过去:“怎么不多歇会儿?” “臣妾睡够了。” 乾隆拉着她坐下:“朕让御膳房炖了燕窝,你尝尝。” 金锁接过碗,喝了两口。 “好喝吗?” “好喝。” 乾隆笑了:“那就多喝些。” 金锁又喝了几口,实在喝不下了。 乾隆也没勉强,接过碗放在桌上。 “对了,朕把小燕子和紫薇放出来了。” 金锁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光。 “朕还认了紫薇做义女,封为明珠格格。” 金锁的手紧了紧:“谢皇上。” “谢什么?”乾隆捏了捏她的脸。 “朕答应过你,只要你愿意,朕就放过她们。” 金锁低下头,没说话。 “下午朕带你去御花园走走,你整天闷在屋里,该出去透透气了。” 金锁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现在是贵妃,乾隆说什么就是什么。 午后,乾隆真的带着金锁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花开得正好,牡丹、芍药、海棠,开得满园子都是。 金锁走在花丛中,难得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