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沉欢》 1、机会 “晓芮,这次的事公司也没有办法帮你,明哥都出面给你说了话,但是安妮一直不肯点头,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岑晓芮闻言,终于抬头去看自己的经纪人魏政。 魏政没看她,低着头在看手机,表情里有掩饰不住的一点不耐烦。他个头不高,今年三十五岁,是岑晓芮现在的经纪公司——星耀世纪传媒,分给她的大经纪人。 星耀世纪传媒目前是内娱头部综合性公司之一,旗下知名艺人无数,也有体系化的新人培养业务。 魏政正是专门分出来带新人的,手下有好几个露出头的小明星,能力已经得到了业内的肯定。 岑晓芮跟了他一年,资源不能说没给,但是转化率跟魏政想要的差得太远,而且,比起其他人,他觉得岑晓芮不够听话。 说实在的,当初岑晓芮分到他的手上,他是很好看岑晓芮资质的。虽说能进星耀的培训生,脸好看是最基本的,但是岑晓芮却有着让人眼前一亮的美貌,小头小脸,五官大大的,个子高挑纤细,上了镜头也不会走形,一看就是混娱乐圈的料。 头几个月,魏政带着岑晓芮到处打招呼,很快就拿到了一个小广告的拍摄。 谁想,就是广告拍摄的时候出了问题。那是个洗发水广告,导演让岑晓芮穿了性感的比基尼之后,再披一件透明薄纱罩衫,然后用花洒整个淋下来,湿透的罩衫黏在皮肤上,尽显女性的身体曲线。 洗发水广告有很多种拍摄手法,这个导演呢也挺不讲究,明显是要走性感擦边的风格。 镜头不去拍岑晓芮的头发,反而总是集中她的胸部还有其他位置,时而还指挥岑晓芮摆一些露骨的姿势。 岑晓芮越拍身体越僵硬,表情也从灵动变得越来越难看,导演看着监视器的效果越来越差,气得站起来大骂岑晓芮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不会就换人。 魏政在一旁本来还在和人聊天,一看这个情况,立马出来打圆场,又拉着岑晓芮到一边问她出了什么问题。 岑晓芮就把问题说了,她不太会摆导演说的那些姿势。魏政一听,脸色就沉下来,压着声音说:“这个洗发水品牌不大,拿钱出来拍广告就是为了博曝光量,不然为什么不去找那些有名气的女明星,反而找个初出茅庐的十八线?” 但是岑晓芮听了他的话,却只是一味低着头不语,魏政一看,心里就明白过来,岑晓芮这是不想继续拍的意思。 魏政这时也想像那个导演一样,指着岑晓芮的鼻子骂她没本事就不要装纯,都脱到这儿了,还要拿乔。 不过岑晓芮到底是个新人,才19岁呢。魏政想了半天,最后认栽,挥手让她去换衣服,打电话,叫了手下另一个小姑娘过来。 新来的女孩漂亮洋气,来了就仰着一张亮丽的脸蛋甜甜的叫人,换好衣服出来,往镜头一站,导演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做完还问导演这个姿势到不到位,把导演哄得眉开眼笑,还说拍完要她留下来一起吃饭。 一场广告拍摄下来,皆大欢喜。 旁边,魏政一直没走,他不仅没走,还让岑晓芮在一旁看,等收工的时候,他问岑晓芮:“学到了吗?” 岑晓芮点点头,魏政没有问她是不是真的学会了,他只告诉她娱乐圈残酷的事实:“这只广告给你一百万的广告费,公司分成六成,我再拿你百分之二十的佣金,你本来至少能拿三十多万,就因为你不肯合作,这部分钱就给她拿走了。” 岑晓芮没有说话,只望着已经收工乱糟糟的现场,怔怔出神。 “晓芮,能给你的机会不多,你不出头,总有人替你出人头地。” 后来魏政还是给岑晓芮几个资源,但是拍广告这样好的待遇,她是再也没有拿到过了。 那天顶替她的女孩却借着这个机会,有了黑红流量,慢慢小有声量,像样的资源也会递到她的手里,安妮的名字短短一年就蒙上了一层星光。 不过,安妮起来之后,就从魏政手上被分走了,魏政为此还去公司找到老板王韬明抗议了一阵,说:“明哥,我带起来的人,最后别人摘了桃子,我不服气!” 王韬明听着他的抱怨,等他发泄完,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老魏,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但是安妮不是我们调的,是她自己找我们换的,公司一直以来都是充分尊重艺人的想法,所以你看……” 魏政饱受打击,安妮是贯彻他的理念最彻底的一个,他的理念,对不对呢? 反正安妮成功了,但是她成功的同时,也一脚把他踢开了。 岑晓芮倒是一直跟着他,不过,魏政却是有点越来越嫌弃她了。本来嘛,新人的奔头就那么一两年,岑晓芮漂亮虽然漂亮,但是她没那个运道,神仙来了也白搭。 这一次出的事,其实跟岑晓芮关系不大,但是谁让她没背景、没人脉,不仅在圈内,甚至在公司都是底层,安妮想要个出气筒,只能她去当炮灰了。 安妮红了之后,就交了一个男朋友。她男朋友叫柏凯,是现在颇有名气的流量小生,同时也是新锐娱乐的太子爷。新锐娱乐的老总就是柏凯的妈妈,可以说在娱乐圈,比柏凯的星路更顺风顺水的没有几个。 安妮很为能交到柏凯这个男朋友而自豪,虽然公司明令不给官宣,花了大价钱封各大狗仔的嘴,但是她作风依旧没什么收敛,圈内该知道的知道。 岑晓芮是不知道的群体之一,安妮曾经顶掉她的资源上位,并且拍的那只广告,早就全网下架,知情人也避免安妮的锋芒,都当不知道这回事,何况是岑晓芮这个当事人凑到安妮眼前。 岑晓芮巴不得永远不见安妮,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巧,她自己面试过的一个古装剧配角,正好是柏凯做男主的剧,路透的时候,有人为了炒作,把她和柏凯放到了一起,说她和柏凯都比女主有cp相。 这些粉丝未必是喜欢岑晓芮,纯粹是女主的对家为了踩女主随便拉的人。 但是安妮刷到消息就很气愤,她看柏凯看得紧,柏凯这次和剧的女主各种互动,就让她很不舒服,现在还要和配角炒新闻,更让她怒火中烧,直接就认定了岑晓芮在勾引柏凯。 安妮今时今日在星耀的话语权不是岑晓芮可以比拟的,她随便找了借口,就让岑晓芮丢掉了角色,并放话公司必须给她一个说法。 公司只能去问安妮想要什么说法,祭出了不少惩罚措施,安妮都不肯点头,魏政都撇下老脸,去给安妮赔礼道歉,但是安妮反而越发觉得公司看轻她。 不过就是想让一个无名小卒滚蛋,公司都这么推三阻四的,是不是不给她面子? 事情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就在魏政想压着岑晓芮给安妮下跪的时候,安妮的经纪人这才姗姗来迟地表示:“我们安妮说,想要她消气,很简单嘛,岑晓芮和公司还有八年合同,反正她一直没出过头,以后也就这么着呗。” 这话仿佛一下子就给岑晓芮判了死刑,连魏政都坐蜡了。 有什么手段比雪藏更能打击一个新人?八年雪藏,那时候岑晓芮都多大了? 她二十岁的时候,一辈子最好的年华都没红起来,年近三十的时候在进圈,拿什么跟那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竞争? 岑晓芮望着魏政,魏政的态度虽然还压着,但是表情已经暴露他不想再管岑晓芮了。 不过,到底公司还没有下最后通牒,岑晓芮还是他手里的艺人,他不能现在就直接把不管摆在脸上。 其他人现在都看着呢,他魏政还要继续带好苗子,名声可不能坏。 “政哥,你就再帮我一次吧,求求你了,我没上过大学,假如、假如我真的被雪藏,以后就不能参与任何盈利商业活动,连直播都不行,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妹妹还要上学……”岑晓芮现在只有魏政这一根救命稻草,她不禁抓住魏政的手臂,哀求起来。 魏政听着她带着哭腔的话,脸上的不耐烦愈加明显,早这么听话,不就有了后台?现在哭有个屁用。他心想。 正要甩开她的手,突然微信进来一条新消息。 对方说:“老魏,你有没有人在金陵?我这边有一局,需要陪客,你要是有的话,直接带过去。” “哦,要漂亮的,真漂亮,不要糊弄我。这次的局都是贵客,眼光很高。” 随后附了一个地址。 魏政一看,眼睛一亮。贵客这个词对方可不会放在一般人身上,看来是大鱼。 他立刻回道:“刘哥,这不是赶巧了嘛,我就在h市,金陵这么近,给我四、不,三个小时,我们马上到。” 回了消息,他立刻要走,但是手臂被人拖住,他一把甩开,目光从岑晓芮脸上掠过,忽地一顿。 说到漂亮,他手底下的人,岑晓芮是最出挑的。想了想,他开口道:“晓芮,我以前和你说过,你的机会不多,现在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你要是能抓住了,娱乐圈就还有你的一个位置,抓不住,你今晚就收拾东西,我送你回老家,成全你跟我的这一年情谊。” 2、教训 岑晓芮上了魏政叫过来的车,车内还坐着两个女孩,两人看到岑晓芮要上来,一个不着痕迹地翻了白眼,低声道:“挤死了,非要挤,没看到没位置了吗。” 车厢能有多大?她的声音再小,也被放大了。 她旁边的一个女生性格内敛一点,看到岑晓芮之后,对她笑了笑,叫了一声:“芮芮姐。”然后用胳膊碰了碰中间的女生,说:“我跟你换个位置吧。” 坐在副驾魏政等两人换好位置,才扭头对岑晓芮道:“上来吧。” 汽车发动,魏政忽然开了口,声音不大不小地道:“觉得挤,不想让位,可以,自己去租一辆保姆车,我还能跟着沾沾光,没有这个能耐,就把嘴闭上!” 一番话,让车厢内的女孩们噤声了好一会儿,还是魏政看她们不化妆,催她们赶紧打扮,三人才动起来。 去的人当然不止她们三个,魏政喊了十个女孩外加五个男孩一起过去,不过他正好能拉三个人,就把她们带上了。 到地点的时候,十五个人站起来完全是青春靓丽的代名词,引得大堂不少人回头看他们。 一行人叫得上的名字只有三个,魏政也只把三个人带到了身边,让他们三个打头。 路上他交代:“到了包厢,都给我好好表现!有事的话,先给我打电话,不要擅自主张。” 说着,他的目光重点看了一下岑晓芮。 岑晓芮被他看得一阵头皮发麻,忙点头表示她以后一定乖乖的。 魏政也觉得岑晓芮这次吃够了教训,晾她也不敢再不听话。 他们到的地方是一处私人会所,说是会所,但是占地面积极大。吃喝玩乐不说,高尔夫球场、滑雪场、地上、地下赛车场都有,听说之前国家级比赛,还从他们这儿借过场地,可见规格之高。 金陵市是个富裕的省会城市,房价高昂,地皮更是天价,能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建起这么一座销金窟,想也知道背后老板能量极大。 一行人听着介绍,纷纷咋舌,人心浮动,有几个人明显表情都认真了起来。 他们一直到了三楼,走过长长的走道才在一扇门前停下来,这次是一个中年人负责接待他们。 看到他们,那人的目光先从他们的脸一视同仁地上一一扫过,然后指出了几个人站出来,其中就包括了岑晓芮。 他们这些人不比艺校的学生或者嫩模,都是正经的大经纪公司出身,身上统一培训出来的气质多少让人另眼相待,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给过下马威。 没被选中的就有之前被魏政特地推到前面的一男一女,此时脸上涨红,脸上很不甘。 “你们站前面。”这个中年人不管他们甘不甘,径自吩咐着。 然后看向魏政,对他点点头,接着推开门让大家入场。 魏政对这人的选择,没有多说什么,笑呵呵地就接受了,带着岑晓芮几个进门。 包厢内又是一番天地,震颤耳膜的音乐从一个舞台上延伸出来,不是一般cd播放,倒像是真人演唱。 目光扫过去,只见舞台上站着一位女歌手,唱着最近流行起来的一首情歌,边唱对着舞台下飞出一个飞吻。 “这不是汤敏敏吗!”有人认出了对方,小声惊呼。 汤敏敏是最近比较红的一个爱豆类型的小花,走时尚icon的路线,没想到换了舞台,也能用那把价值千金的嗓子唱起甜甜的糖水歌。 岑晓芮也把目光掠过去匆匆看一眼,标志性的单马尾和漂亮肩膀,果然是汤敏敏,没想到这场酒局,连她都要俯下身段,当个背景音乐一样的陪客。 她注意到,这个包厢内听她唱歌的,也就是距离舞台最近的一圈人,更外层的圈子的人,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跟朋友说话,并不把汤敏敏当一回事。 包厢太大,里面坐了将近三十几个人,他们十五个人的进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特别关注,只有当他们路过的时候,才会让就近的那一排人抬头看他们一眼。 他们走近,那个中年人让他们停了一下,自己先走到一排大沙发组内,附耳在一个男人小声说了什么。 那个男人闻言就抬起头朝他们过来,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似是满意了,脸上才带了一点笑意,伸手拍了拍中年的人肩膀。 中年人见他展颜,也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对魏政点点头,魏政马上收到信号,将他们带过去。 岑晓芮拔腿也亦步亦趋地跟上去,中年人给魏政介绍:“这位是赵公子,今晚的东道主。” 赵这个姓,是个烂大街的姓,但是放到金陵市,能被称得上一句赵姓公子的,也就一家。 魏政脑子一转,就明白过来是谁了,态度更是恭敬,把被指出来的四个人领到他的面前,对他们道:“快叫赵公子。” 岑晓芮跟着乖乖低头喊人,再抬起头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这位赵公子,发现对方长得还不错,非常年轻,看起来只比岑晓芮他们大几岁。 他对他们点点头,没有回应什么,态度上有一种理直气壮的高人一等,然后对旁边的人说:“你们刚刚不是说无聊吗,人来了,怎么看都不看一眼?” 他说话,旁边的人才有人接话:“都是什么人?让他们自我介绍一下吧。” 他说完,一圈人都笑了起来:“喂,小俊儿,你是出来玩,还是过来上课的?” 回应他的是一句:“滚你的!”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这一笑反而把气氛笑活了,当即就有几个人伸手招了看得上眼的男孩女孩坐到身边。 有人也点了岑晓芮,不过岑晓芮还没有动身,那赵公子就道:“欸等一等,让他们去和我表弟那儿打个招呼。他们那儿一个人都没有呢。” 打头的四人于是又被带到一个区域,这一片区域人数比刚刚赵公子那一圈更少,只有三个人。因为人少,说话的声音小,从而在嘈杂的包厢整体氛围内显得格外安静,仿佛是单独隔离出来的空间。 这位赵公子一起跟他们过去,走近之后,他坐到了一个人的旁边。 这个沙发围起来的小区域,只有一盏顶灯投下来一个圆锥形光圈,光圈之外的区域光线昏暗,影影绰绰,让人看不清这几人的面孔。 就听到那赵公子开口,声音却刚刚截然不同,那股纡尊降贵完全没有了,竟然带了一点讨好:“表弟,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把人叫来了,你们看看。” 喊的是表弟,态度到完全像是对表哥。 被他喊表弟的人动了动,他没有先回赵公子的话,而是对坐在对面的两个人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表哥,赵亦谦,”转头又对赵亦谦介绍,“他们是我朋友,听说我在金陵,就顺道过来一起玩玩。” 那两人闻言坐直身体,模样也暴露在灯光下。 也是很年轻的模样,一个长相斯文,戴着一副银边眼镜,狭长的眼睛带着笑,一个寸头,五官冷峻,目光也冷冷的,不过看到赵亦谦的时候,还是给面子的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戴眼镜的自我介绍:“王佑湛。” 寸头说:“张见晨。” 说话的几人就这么把他们晾着,仿佛他们像包厢内等待阴影中的服务生,等到他们需要的时候,才能有动作。 但是这几个人不管看穿着还是身上的气势,都非富即贵,即使面孔十分年轻,也让他们四人包括魏政都保持安静。 赵亦谦被介绍的时候,有一点受宠若惊的样子,忙和他们寒暄,然后抬头看向他们说:“愣着干什么,过来给点根烟都不会?” 这算给了他们露脸的机会,四人忙走过了过来,魏政领着他们一一和这四人打招呼。 刚刚打完招呼,岑晓芮还没动,他们之中就有两个人朝王佑湛和张见晨走了过去。 一个男的弯腰拿起一个骰子放到手里,蹲坐到了王佑湛的腿边,仰着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挨着他的腿,朝王佑湛软软地笑着说:“王少,我会玩点骰子,您看看我玩得怎么样?” 王佑湛不由低头看他一眼,笑着点了下头,伸手摸摸他的头发,说:“行啊,你玩,我看着。” 另一个女孩拾起桌子放的一个打火机,又从烟盒里捻起一根烟,放到自己嘴里点燃,又媚眼如丝地看向张见晨,娇滴滴地说:“张公子,这根烟味道不错,你要尝尝吗?” 她把烟从自己嘴里拿出来,一只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几乎把整个胸口都放到了张见晨的面前,浓郁的香气从她身上散发出去。 那张见晨目光在她的脸上和胸口停了停,然后哼笑了一声,张嘴把烟含住,一把伸手搂住她的腰肢,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身边坐着。 两人的这通操作,让岑晓芮一下子就有了危机感。她才是今天必须留下来的人,如果她没留下来,她就真的得回宿舍收拾东西滚蛋。 她动了动脚,正要去找赵亦谦,她身后有一道身影比她反应更快,已经越过她,不知何时倒了一杯酒端到了赵亦谦的面前,用拖着沙哑尾音的嗓子说:“赵大少,您不记得我了?” 竟然是旧识,她这么一叙旧,赵亦谦不由仔细看她的脸,就默许她坐到自己身边了。 现场就四个人,王佑湛、张见晨和赵亦谦身边都有了人,只剩那个还藏在阴影里的,所谓的赵亦谦“表弟”身边是空着的。 三人都发挥了自己的自身优势,从而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岑晓芮心想,自己有什么呢。 她身材不错,但是不算突出,声音也不差,但是也不够勾人,她不由想到了魏政还有安妮。 魏政让她听话,而安妮,一开始简直把这句话奉为人生圭臬。哪像她,衣服也脱了,水也淋了一身,最后却什么都没拿到,白白把广告让给了别人。 清高、自尊,那都是在红了之后才能拥有的东西。 在此之前,岑晓芮心想,她什么都不是。 她的目光再次朝那个没出声的“表弟”看过去,心里慢慢镇定下来,她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她长得好看,骨相也好,托今天灯光的福,一般人站在这个死亡灯光下,只会暴露脸部的缺点,但是她却相反。 她不笑的时候是一种美,笑起来却活色生香,满室生辉。 她忘记了她现在身处绝境,她忘记了安妮对她的打压,她忘记了公司对她的漠视……她的眼里只有那个男人。 她不管他有什么反应,还在对他笑,慢慢朝他走过去,坐到他的身边。 她今天穿了一件硬质布料的抹胸,露出大片的胸口和整个肩膀。 她的背薄,肩膀和背部的线条都很好看,坐下来的姿势,她严格遵守着训练老师们的教导,将她的肩背优势发挥到极致。 她注意到有人的目光落到她的背上,那目光慢悠悠的,从她背上的蝴蝶骨向上,掠过肩膀,最后到她的脸上。 她微微抬起下巴,将目光和对方对上。 就听到那人低低笑了一下,声音沉得像是大提琴的琴弦被人拨弄了一下,在岑晓芮快撑不下去的时候。 他终于出了声,说:“这边空调开得低,你不觉得冷吗。” 随着他出声,岑晓芮看到他从沙发里直起身体,阴影从他的身上一层一层褪去,逐渐露出他的面孔。 高额头,眉毛和眼睛的线条都凌厉鲜明,但是睫毛却很长,眼褶很深,光线落到上面,落下一小片阴影,中和了他目光里的淡漠。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那扑面而来的属于男性的英俊魅力。 岑晓芮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开启话题,紧张之下,选了最笨的一个选择:“我、我叫岑晓芮。” 他听到她的话,不由又笑了一下,忽然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跟王佑湛摸那个男孩的一个动作,像主人安抚一只不安的宠物猫一样,他说:“嗯,是什么蕊?花蕊的蕊吗?” 岑晓芮总算机灵了一回,把手掌摊开,示意他把手放到自己的手上。 对方看着她的脸,在岑晓芮眼里期许的亮光要淡下去的时候,才慢慢把手放到她的手上。 他的手比她的手大很多,骨节分明,皮肤干燥温热,没有一般男性的粗糙,看起来就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岑晓芮用手指在他的手心把自己名字的芮写了出来,解释道:“不是花蕊的蕊,我的名字是草的意思。意思是草木初生……” 她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握起手,将她的手指包裹起来。 岑晓芮蓦地停住声音,睁大眼睛看他,眼神无辜又带着一股清纯的魅惑,对方以欣赏的角度看了一会儿,最后把她抱到自己的怀里。 “好,芮芮,我记住了。”他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岑晓芮原本应该对此感到害羞,但是不知为何,她来不及感到羞涩,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想,她终于活了下来。 她成功了。 3、房卡 岑晓芮第一次窝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这么久,而且没有觉得尴尬,心中只有庆幸。 她努力放松身体,不表现出自己的身体僵硬。 对方身上的衣服材质柔软,摸上去手感极好,而且相比一般的男人身上有异味,他的身上就很好闻,靠近时,有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味。 岑晓芮在公司培训的时候,见识过不少大大小小的名牌,但是对方的穿着颜色浅淡,款式低调而不失时尚,全身上下看不到logo,让她无法分辨他的身家。 不过看那个赵亦谦对他努力克制讨好的态度,岑晓芮心想,他一定来头很大。 岑晓芮晚上表现得很乖巧,可能她一辈子最听话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一样,动用自己所有的聪明才智去关注另一个男人的一言一行。 魏政早就离开了,那赵亦谦被自己的表弟介绍过后,就没有提出离开,继续坐在他表弟身边,和另外三人聊了起来。 赵亦谦就开启话题,说:“对了,表弟、见晨和佑湛你们都过来了,怎么没把允献一起叫过来。” 岑晓芮分神注意着他们的聊天,想从他们的话里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她连抱着她的男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 想要讨好对方,当然越了解对方,才能越投其所好。 王佑湛接了话,他是这几人看起来最好说话的,回道:“他陪他的女朋友去了,别提这家伙,见色忘友。” 张见晨把嘴上的烟拿了下来,说:“这狗东西,平时兄弟长兄弟短,现在遇到一个女人就把我们忘到脚后跟了。他找的那个女朋友,也就——” “见晨。”一直没说话的男人突然开了口,打断了张见晨的话,声音不高,但是语气有点重地说:“少喝点酒。” 张见晨拿眼瞥了他一眼,嘴巴动了动,旁边的王佑湛开了口:“你今晚是喝的有点多了,少喝点吧,不是说要放松放松吗,你别光喝酒。” 赵亦谦一看这个情形,赶紧跟着道:“对,对对,这个会所乐子挺多,听说见晨喜欢赛车,要不要去试试手?” 岑晓芮把目光放到那张见晨的身上,想看他有什么反应,突然她感觉到胳膊一紧,是身后的男人握紧了手掌。岑晓芮回神,立刻将注意力转到男人身上。 她回头,就对上身后男人的眼睛。 对方眼神很深,眼里带着探究。岑晓芮一凛,他看她多久了? 似乎是感觉到岑晓芮的紧张,这人收起目光,用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语气没有什么情绪,但是声音好听,好像他真的在问岑晓芮的意见一样。 不待岑晓芮回答,他抬起头对着赵亦谦道:“时间有点晚了,赛车就算了,有没有扑克,让他们几个玩玩吧,老是跟在我们这儿有点无聊。” 随后,岑晓芮几个陪客就坐了一桌,打起了扑克牌。 桌上的筹码几人均分,男人似乎没兴趣打牌,没坐到她旁边,走之前,拍拍她的肩膀,轻声说:“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好好玩。” 明明一开始都挺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就忽然对她没兴趣了,竟是要离开的样子。 岑晓芮后背的冷汗都出来了,她下意识回头,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袖子。 他的袖扣不知道是水晶做的,还是真的是钻石做的,冰凉凉的,岑晓芮抓紧的时候,晶石的棱角硌得手指疼。 但是岑晓芮不敢松手,她仰着头,目光殷切地望着对方,一脸的惶惑无助。 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惹了对方的讨厌,脸上的表情也全是真情流露。 “你要走了吗?”声音一出来,就带了一点哭腔,岑晓芮立马咬住嘴唇,只拿眼望着他。 对方回头,听到她的声音,再看岑晓芮的脸。很美的一张脸蛋,精雕细琢、赏心悦目,现在急得要哭的小模样,也是梨花带雨的,很惹人怜爱。 岑晓芮的表现让周围人都看了过来,尤其坐在牌桌上的三人,看完岑晓芮之后,彼此之间对对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戏谑。 他们也很可惜不能留到最后,但是谁也没有像岑晓芮一样,这么死缠烂打的。 这些富家公子哥最不吃这一套,人家有兴趣的时候,你主动去舔,他们会觉得你来我往,叫情趣;没兴趣之后,你再去舔,人家回头给你一脚,还嫌你脏了他们的鞋底。 岑晓芮要是听到他们的心声,一定会为自己叫屈。他们还有退路,让停下就算了,她有吗?她矜持什么?只要对方肯回头,她以后把他当祖宗供着都没问题。 像是回应岑晓芮的心声,那人“嗯”了一声,岑晓芮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抓着他袖口的手指也松了下来,视线一片模糊,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她赶紧低下头,不想让别人看到她流泪的样子。 然而这个动作没做完,就被一只手制止,岑晓芮的下巴被迫抬起来。 岑晓芮看到对方走近,微微弯腰看着她的脸,这边灯光足够亮,隔着一层泪光,岑晓芮看到他微垂的眼睫,那长长眼睫之下的黑色眼珠望着她。 看到她哭了,他伸出手指,抹了抹她的眼角,动作温柔,但是也不紧不慢地。 擦完眼泪,他把岑晓芮又打量了一遍,忽然笑了下来,这次的笑意浸入眼底,他说:“怎么那么黏人。” 然后站直身体,靠近她把她抱了抱,说:“我要去隔壁开个房间睡一会儿,不是离开,你们玩完牌再来叫我。” 这次,他是真走了。赵亦谦跟着一道走了,不过,他过了一会儿,又回了包厢,坐到了跟着他的女孩旁边,看她玩牌。 岑晓芮牌技一般,不过,在听到这一桌的筹码一注是多少钱后,也不敢大意地集中起精神。 没了那三人组在,赵亦谦放松许多,也跟那女孩调笑起来。那女孩见他脸上有笑模样,胆子也大起来,便问:“谦哥,刚刚的王少、张少之外,另外一位是什么人啊?听起来,是您的亲戚?” 赵亦谦确实兴致颇高,闻言也不恼,抬眼特意扫了岑晓芮一眼,说:“你打探他做什么,嫌我不够格?” 那女孩便放下牌,对他好一顿撒娇,赵亦谦这才不卖关子,说:“那是我表弟,这次来金陵玩。他的名字你应该没听过,不过,他家的公司你肯定听过,朝阳集团你应该知道吧。” 在座的众人,包括岑晓芮之内,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在国内,朝阳集团的名字实在如雷贯耳,坊间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大意是每个国人从生到死,都活在朝阳集团的业务之内,可见它们的业务范围涉猎之广。 桌上那个陪过张见晨的女孩就好奇地问:“那他叫什么名字啊?” 赵亦谦却不说了,无论靠着她的女孩怎么摇他的胳膊都只是摇头,最后烦了,便啧了一声,目光一转,放到了岑晓芮身上,指着岑晓芮说:“你们就算了,我看只有她有本事能知道我表弟的名字。” 说着,他也不管众人的反应,起身站起来,说:“牌局也差不多了,你们算算筹码吧。” 又把岑晓芮单独点出来,带着她出了包厢,把一张房卡给她:“我表弟在睡觉,你去叫他吧。” 岑晓芮拿着这张房卡,抬头看向赵亦谦。赵亦谦也在看着她,目光玩味,看起来像打量,又像是一种评估。 在岑晓芮忍不住移开目光的时候,他开了口,说:“你别怕,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岑晓芮是吧,你今晚的表现很好,我表弟挺喜欢你的,你呢,要是有本事在房间留一夜,我就帮你个忙,让重新回到星耀。” 岑晓芮惊讶地看着他,赵亦谦迎着她的目光,嘴角一点一点勾起。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声音带着笑意,笃定无比地说:“杨安妮?你放心,十个杨安妮我都能帮你解决。” 杨安妮是安妮的本名,出道之后,她就把姓氏去掉,只叫自己安妮。 岑晓芮也是跟安妮是一个经纪人,甚至她没红之前就认识她,才知道的。大众层面,她的真名从没有公布过。 但是这个赵亦谦却知道。 岑晓芮握紧房卡,在他隔着白色烟圈的目光注视下,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赵亦谦喜欢岑晓芮的识趣,挥挥手,让她快去。岑晓芮听话地转身,朝着房卡上写着的房间号走出去。 也就是一个转弯的功夫,她就找到了房间。 站在门口,看着闭合的房间门,她无端地感觉到了紧张。 房间门和这间会所延续着同一种风格,高雅又有格调。岑晓芮盯着房门上的罗马数字,深吸一口气,伸手去刷房卡。 “滴”一声,房门解锁自动打开。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是打开了,有鹅黄色的暖光从门缝里泄露出来。 岑晓芮心想难道起床了?她心里一紧,伸手推门入内。 地上铺着柔软厚重的地毯,吸掉所有足音。房间是个套间,有个不大不小的客厅,沙发、茶几、电视一应俱全,卧室在里面,房门半开着,岑晓芮没看到人。 她站在门口,提高声音喊道:“你起床了吗?” 声音落下,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回答。 岑晓芮估计对方还没有起床,她脱掉高跟鞋,没穿酒店给的拖鞋,赤着脚走过客厅,径自进入卧室。 哪想卧室也没看到人,岑晓芮一怔,接着听到了流水声。 她看向卧室附着的浴室。 浴室的隔断是玻璃的,似乎所有酒店都是这种设计,哪怕洗澡都充分照顾入住酒店的情侣的情趣。 岑晓芮看着浴室门,不知道看了多久,她吸了口气,然后闭了闭眼睛,伸手把身上的抹胸、短裤都脱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 是啊,她从来没有退路。她矜持什么呢。 矜持不值钱。 随后,她坚决、笔直地朝浴室走过去,拉开了那扇门。 4、不哭 室内的空调温度开得不高,光裸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让岑晓芮的手臂、大腿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她的身材比例很好,曲线柔美,四肢修长纤细,尤其是一截细腰,看起来就不盈一握,让人不禁想伸手用手掌丈量一下它的宽度。 浴室的门被拉开的声响惊动了里面正在洗澡的人,只见水汽氤氲的空气中,一具未着寸缕的美好身体缓缓从雾气中走出,先是纤秀的脚踝,然后是又直又白的纤细小腿,最后是一张巴掌大小的漂亮脸蛋。 浴室自带柔光,水汽又让她的面孔也变得清透起来,哪怕李清予在被人擅自闯进浴室的时候,心生不悦,但是看到她的脸后,那股恼火也不由淡去了几分。 岑晓芮没有那么不识眼色,况且李清予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怒意又没有掩藏,她看得一清二楚。 美好的身体,大概李清予已经看得多了,他的目光在她身体上只停留了片刻,没有多看,就向上只看着岑晓芮的脸,想看看这个年轻的漂亮女孩能给他什么说法,来平息此时他心里的不快。 岑晓芮把她和李清予那短暂的相处放在脑子里想了数遍,恨不得把他的每个动作每句话都掰开了做一个慢速回放。 她得到的有用信息不多,李清予看起来很绅士,这更像他受过的良好教育而养成的习惯,他本身的情绪,似乎没有展露过。 但即使如此,他的表哥赵亦谦却说她今晚表现得很好,还想让她更进一步。 是什么让他对自己生出这种自信呢?岑晓芮想了很久,只想到了她晚上在包厢里,成功坐到李清予身边那次。 李清予没有赶走她,或者冷落她,还体贴地把她抱在怀里,像真的怕她冷一样,借她一点自己的体温。 但更过分的身体接触是很没有的,所有动作都点到即止。 她不能说是赵亦谦让她过来的,她也不能说她遇到了麻烦必须抱他的大腿,虽然她确实是对他有所图才主动贴上来的,但是人都是犯贱的,你要真这么做了,对方会觉得你太市侩,说不定胃口倒尽。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会在什么情况下,产生怜惜的情绪呢? 岑晓芮从没有谈过恋爱,更对男女之间的情事一知半解,此时却不得不一点一点揣摩。 面对着李清予审视的目光,岑晓芮的心一横,只是一瞬,她的表情就慢慢变得羞赧,她没有躲开的目光,迎着她的目光继续上前。 他个子很高,比一米六八的岑晓芮高了将近一个头,靠近的时候,她只能仰视他。 “你之前说,我们打完牌,就让我来叫你。”人在绝境的时候,大概身体会自动激发自己的潜能,岑晓芮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声音还有这样柔媚的时候。 李清予没说话,低头看着她,岑晓芮被他看得紧张得胃部痉挛,但是她脸上还在笑,软着声音说:“我拿房卡进来的时候,叫你,你没回话,我以为……” 她边说边像是才明白过来自己的不受欢迎一样,收了笑容,咬住嘴唇低下头尴尬地说:“对不起,我现在就出去。” 这间浴室有五六平米,做了干湿分离,淋浴室就有点小了,岑晓芮进来得慢,但是出去的时候,只要步子迈的大一些,两三步就能到门口了。 哪怕是岑晓芮想拖长离开的时候,但是距离就那么短,没能给她发挥的空间。 忽然,她望着湿漉漉的地面,想到浴室一直以来都是最容易发生意外事故的场所,为什么她不能呢? 岑晓芮想到赵亦谦的要求,一咬牙,下一秒伸出去的一只脚就没踩稳,整个人狠狠摔在地上。 地砖坚硬,她故意没有用手支撑,让自己的膝盖磕在地上,这一摔可能会让她的皮肤受损,更严重还会骨折,但她一点不打折扣。 岑晓芮闷哼了一声,然后就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出声音。她努力从地上爬起来,也没有回头看,仍然背对着李清予,像是不好意思一样说:“不好意思,我马上离开。” 应该是左腿的膝盖破了,她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视线余角,能看到鲜红的血液从小腿雪白的皮肤上蜿蜒而下,流到地上,和浴室的水流汇合在一起往出水口流去。 她忍着痛,直起身拉开浴室的门,就在她想挪动左腿踏出的时候,一只胳膊伸了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臂。 一片阴影跟着投了过来,岑晓芮感觉到后背有一股来自人的身体散发出来的热意。她诧异回头,就看到李清予皱着眉看她的腿,说:“别动。” 他松开她的手臂,伸手从浴室放毛巾的架子上抽出一条大毛巾围在了岑晓芮的身上,自己则围了一条普通毛巾放到腰间。 他也没有管岑晓芮的反应,屈膝蹲了下来,仔细看了一眼岑晓芮膝盖上的伤。 “是不是很痛?”他出声问。 岑晓芮抓着大毛巾的一角,不让毛巾掉下来,她摇摇头,说:“还好。” 这个回答,让李清予抬起头,由下而上地朝她看了一眼。 她的鼻尖起了一层细小的汗珠,一看就是被疼出的。刚刚那一摔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李清予没有去深究的想法,不过,他心道,现在知道疼了吧。 他站起身,把岑晓芮又看了一会儿,似乎也有点无奈的样子,伸手打横把岑晓芮一把抱了起来。 他上半身是光着的,身上还沾着水珠,岑晓芮虽然围了条毛巾,当时肩膀和手臂也是暴露在空气中,此时肌肤乍然相贴,岑晓芮的心不由一热,有一股奇怪的酥麻感觉。 她抬眼朝李清予看过去,刚刚进浴室的时候她太紧张,根本没有注意到李清予本人的身材怎么样。 现在一看,李清予肩膀宽阔,肌肉紧实,行动间,腹肌的线条起伏分明,看起来就是充满了力量感。 岑晓芮只觉得脸颊都热了起来,她不敢再看,连忙偏过头,将视线移到别处。 李清予抱着她快步走到卧室床边,将她放到床上坐着,然后吩咐她别动,他去找医药箱。 没在房间找到,他打了个客服电话出去,不一会儿房间门被人敲了敲。 李清予拿着服务生找到的医药箱回来,他再次单膝跪在岑晓芮的面前,轻手轻脚地处理着她膝盖上的伤口。 “会有点疼,忍着。”他说。 岑晓芮点头,刚刚的痛她都忍过来了,处理伤口这点小痛怕什么。 李清予手脚麻利,很快就在她的膝盖上贴好一块创口贴。 他重新站起身,望着还坐在床上的岑晓芮。围在她身上的大毛巾此时已经有松了,她紧紧抓住接口,竭力不让它松开,好像刚刚脱光衣服进他浴室的人不是她一样。 看了她一会儿,李清予还是说:“我让人给你拿套新衣服过来,你的伤口有点严重,最好去医院拍个片子。” 虽然好像是关心她的话,但是岑晓芮却听出他想要她离开的意思。 岑晓芮心中的失望弥漫开来,这个男人实在太难讨好,不管她是故意诱惑,还是弄伤自己,诸多手段他都熟视无睹,不改动自己的想法分毫。 反正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岑晓芮从床上站起来,她单薄的背也像是为了证明她现在没事了一样挺得直直的,说:“不用了,衣服我就穿我原来的吧,你头发还没吹干,再不吹干会感冒的,我穿好衣服自己出去就行。” 她没有再看李清予,跛脚一样走到她丢到衣服的地上,弯腰将自己脱掉的衣服一件一件重新捡起来。 腿脚移动的时候,会扯到伤口,发出一阵一阵尖锐的刺痛,不过岑晓芮死死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松开毛巾,也没管会不会李清予看光,反正他想看,在浴室也看过了,便自顾自把衣服穿上。 裤子穿得有点慢,到抹胸就很快了,不过抹胸后背有个拉链,之前她膝盖没受伤,手伸到背后就拉上了。 现在她胳膊幅度动得大一点,就扯到伤口,让她疼得直冒冷汗。 她动作顿了顿,蹙着眉毛,深吸了口气,打算一口气把拉链拉上,省得伤口一直折磨她。 虽然受伤并没有让她得到怜惜,也没有让她能留下来,但是她也不后悔。 这已经她能做到的极致了,什么脸面、自尊、矜持都豁了出去,最后还是没有成功。 她想,命运就让她走到这里,她已经没招了,就这样吧,是到了放弃的时候了。 可是这么想的时候,鼻腔还是不禁酸涩起来,眼泪无声地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她只庆幸她背对着李清予,没有人会发现她哭。 她一口气憋着,吸着肚子,努力让手臂勾住拉链上移。但是她今晚运气好像不太好,膝盖又一次传来钻心的痛,她眉头一皱,手指松了一下,拉链还不给面子的卡住了。 她皱着眉,想回头去看,只见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一只温热的手指覆在她的手指上,力道不重地让她松开手。 不属于自己的体温的手指帮她整理了衣服,不听指挥的背链,这次轻松地拉到了底。 做完这一切,那双手没有离开,还放在她的背上,就听到李清予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说: “这么想留下来吗?” 他的眉眼低垂,看着岑晓芮的表情却有点温柔,岑晓芮的身体比意识更快地点点头,嗯了一声,鼻音浓重。 他像是叹息一般,伸手去摸岑晓芮的头发,安抚道:“好,那今晚就不走了吧,不要哭了。” 5、野心 岑晓芮听到他承诺一般的话,惊喜从心头迸发,她仰头看他的脸,大概是她脸上的笑容太过明亮,李清予伸手把她抱了抱,温声问:“还痛不痛?” 怎么不痛?可是岑晓芮太高兴了,高兴得简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救赎感,她不由得伸出胳膊抱住他的肩膀,手臂用力,把脸也埋进他的肩上。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还是李清予推开她,让她坐回床上,他去浴室换衣服吹头发。 再出来的时候,岑晓芮还坐在原来的地方一动不动,像一只曾经被主人丢掉又重新找回家的小猫一样,听话无比,生怕再惹了主人的不悦。 她睁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殷殷望他,看到他出来,眼里的光都好似要溢出来。 本来他要去衣柜拿衣服,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又绕到她的面前,低头看她膝盖上的伤口。 之前她拉拉链的时候,因为太过用力导致了伤口再次撕裂,殷红的血渍从创口贴的贴合处渗出来。 跌倒的时间过去有点久了,膝盖上除了伤口之外,部分皮肤青紫起来,配上她雪白的皮肤,看起来格外狰狞。 李清予走去床头柜,抽出一张纸出来,边给她擦渗出来的血渍,一边拿起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我待会儿下来,你到门口等我,我要去附近的医院。” 说完,他伸手摸了一把岑晓芮的头发,她是他见过的最能忍痛的女孩,完全没有女孩儿该有的娇气。 不过这样也不错,清静。李清予从衣柜拿出一件衣服出来穿上,回头看到岑晓芮光着的肩膀、腰还有大腿,又在衣柜里找了一件浅灰色的薄外套出来,走到岑晓芮身边,给她披到身上。 岑晓芮乖乖披上,不管自己冷不冷,他的好意她都要领情,还仰起头对她笑了一下,小声说:“谢谢。” 李清予回了句不用,看到手机来了一条新消息,是司机发来的。 车已经在楼下等了,李清予走到岑晓芮身侧,岑晓芮还在仰头看他,他对她笑了一下,伸手把她抱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神色惊慌了一下,随后明白过来便是一脸笑,扭头望他:“我自己走吧,到楼下还挺远的,我那么重……” 她有点不好意思。 李清予却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眉眼都有了一层笑意,抱起来还嫌轻飘飘的身体,李清予怀疑她是不是靠不吃饭保持体重。 “你不重,而且这边有直达电梯,不用走多远。”李清予回她。 门是岑晓芮开的,他抱着她到门口就停了下来,然后用下巴指了指门锁,岑晓芮就像个狗腿的小跟班,赶紧伸手拧开。 他们出去走的路,不是岑晓芮来的那条,果然,只过了一个弯,李清予就站到一台电梯前。 岑晓芮这次不要李清予主动提,就先伸手按了电梯按键,但是按了一下,电梯按钮什么反应都没有。 李清予不禁又被她逗笑了,开口道:“这个要用房卡刷一下才能用。” 哦。岑晓芮觉得这是自己太过殷勤惹的祸,拍马屁一不小心没拍对,拍了马屁股上去了。 刷完卡,电梯的按键果然亮了。 进了电梯,岑晓芮这次显得谨慎许多,做什么都要在脑子里过一遍,生怕再一次在李清予面前丢人。 电梯直达一楼,出了电梯到大堂,已经是凌晨了,还能看到不断有人等着进来。他们的姿势很招眼球,不少人朝他们看了过来。李清予低声让她把脸偏到他的怀里,然后看不到她的脸厚,才大步就朝门口走去。 他们刚刚走出去,李清予的司机就看到了他,急忙在李清予过来之前,打开车门。 司机显然训练有素,对大晚上李清予抱出一个女孩,还要直奔医院的行为,一点八卦的情绪都没有。等李清予坐上车,便利落地关上车门,小步绕到驾驶席坐进去发动车子。 汽车驶入主干道的时候,李清予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岑晓芮本来想和他说话,看他回消息,就没有打扰他,侧过脸去看窗外迅速后退的城市风景。 金陵市路边种的最多就是高大的法国梧桐,白天的时候很有情调,到了晚上不免遮住亮光,让马路看起来被覆上了一层阴影,还容易有视线死角。 司机作为李清予的专职司机,当然以李清予的安全为重,开的并不快,随时准备给过路的行人让路。 岑晓芮对速度没有什么要求,她现在是真不觉的疼,她现在就坐在李清予的车里,李清予答应了她让她留下来,她已经无比满足了。 “把车开快点。”李清予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 岑晓芮马上回头朝他看过去,果然看到李清予已经放下了手机。 车厢内没开灯,光线有些暗,岑晓芮看他不忙了,就挪动身体凑过去。 倒是李清予察觉到她的动作,伸手拍拍她的手,说:“别乱动,待会儿就到了,你不好下车。” 他这么说,岑晓芮才不动了,但是却反手用手指勾住他的手指,偏头看他的反应。 李清予没有拒绝,微微笑着任她抓住自己的手指,等到了医院才抽回去。 开了车门,岑晓芮才发现来的是一家私人医院,一到门口,医院灯火通明,已经有人推了一量轮椅等在门口。 那架势给人的感觉,岑晓芮不是撞伤了膝盖,像已经半身不遂,得要两个护士抬着才能坐上轮椅一样。 岑晓芮从小到大去的都是公立医院,从挂号到看病拿药,全都是亲力亲为,哪经历过如此周到的看病服务? 看伤口,拍点,拿药,处理伤口,每一步都不需要动脑子,别人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李清予对这种模式很习惯,在一旁一直等着,无声地给予岑晓芮关注。 岑晓芮对此很感激,在医院明亮的灯光下,她总算看清了他的脸色。 怪不得他在包厢待了一会儿之后,要他们去打牌自己跑去睡觉,现在看到他眼眶周围的青色,才知道他是真的缺觉。 能亲自陪她来医院,岑晓芮甚至有些受宠若惊,每次他看过来的时候,她都扬起笑脸冲他感激地笑,笑得李清予最后没有脾气,也对她笑了一下。 拎了一袋子的药还有明天过来换药的医嘱出来,岑晓芮都有点觉得自己不是从医院走出来,像是从奢侈品走出来的大客户,店员殷勤地希望他们下次再来回购。 坐在车内的时候,她还有点想笑,李清予也看到了她的傻笑,便问她在想什么。 岑晓芮老实说了,把李清予都逗笑了。他心情好的时候,对岑晓芮就态度更好,这次就没再看手机,越过自己的座位,坐到了她的身边,伸手臂把她搂在怀里。 岑晓芮窝在他怀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一个问题说了出来:“我明天还要来这家医院换药吗?” 她问得有些小心,李清予听了反而疑惑地看着她的脸,不明白她的意思。 岑晓芮只好把话说明白一点:“我的经纪人明天就要走了,那我——” 李清予打断她的话,说:“你给他电话说你受伤了,暂时没办法进行活动。” 他的手指在她的脸颊划过,岑晓芮只觉得被他摸过的地方有些痒,不禁想躲,李清予一笑,就收回手,靠在座位上,望着她轻轻笑着说:“等你伤好了再回去吧,这几天就在金陵待着,不会让你吃亏的。” 岑晓芮现在没资格和李清予谈条件,他说不回h市就不回h市,岑晓芮照办,真的掏出手机,给魏政发不回去的消息。 她发消息的时候,李清予的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她不知道他看了没有,也许有,也许没有,岑晓芮发完重新歪到他的怀里,他手臂紧了紧,抱着她没说话。 这次他们回去的地方却不是会所,汽车直接开进了一家酒店。李清予下车还是抱着她,跟她解释说:“那边太吵了,这边安静一点。” 是吗。岑晓芮觉得那间会所的房间已经把隔音做到最好了,她是一点没有觉得吵,但是李清予说吵就吵吧,她听他的。 他们进酒店直接上了顶楼,顶楼只有一个方向,进了门,他们一个卧室、小会议室、吧台才到起居室。 他把她放到起居室的沙发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岑晓芮坐直身体,抬眼就看到三面大开的落地玻璃墙外,整个金陵市的城市灯火儿都尽收眼底,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李清予顺着的视线也看了过去,两人看着同样的风景,过了一会儿,李清予起身,去水吧那里给自己倒点水喝。 他问岑晓芮:“要喝什么?” 岑晓芮回过神,朝他看过去,男人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衬衫,袖扣被他摘了下来,随手扔在茶几上。 他似乎不爱打领带,衣服也喜欢挑浅色的穿,走到吧台,他熟门熟路的找到冰箱打开,挑了两瓶水出来。 岑晓芮都不认识,等李清予朝她看过来,问她的意思时候,她只笑着摇头,说:“我喝什么都可以。” 这句话要是换个场合,基本等同于岑晓芮愿意让李清予做任何事的意思。 李清予多看了岑晓芮一眼,发现她只趴在沙发背上,目光专注地看着他忙碌。那双眼每次看他的时候,仿佛都流淌着一抹水意,明亮又热烈,好像沸腾的蒸汽,看似柔软实则滚烫,如同岑晓芮眼里写着的渴望和野心。 她渴望地、野心地是得到他,还是通过他向上爬的路?这个疑问只在李清予的脑子里停了一瞬,马上就被他忽略过去。 其实都一样。 她想要的,他都能给,不过是捧红一个女明星罢了。 问题是,岑晓芮想要多红? 6、陪我 喝完水,岑晓芮差不多已经有点倦了。这个晚上她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现在坐到舒适的环境里,精神一下松懈下来,困意剧烈来袭,让岑晓芮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李清予睡了几个小时,比她情况好很多,看到岑晓芮对他露出抱歉的样子,便摇摇头道:“先去洗澡吧,洗澡完好好睡一觉。” 岑晓芮现在这个样子不好洗澡,然而不待她想办法,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李清予去开门,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外。 李清予领着她进门,指着岑晓芮说:“她的膝盖受伤了,不能沾水,麻烦你帮她洗个澡。” 对方表情老实本分,闻言连忙点头,然后走到了岑晓芮身边,伸手要扶她起来。 李清予出了趟门,现在又安排好了岑晓芮,也不再客厅停留,指了套房的一间次卧对那中年女人说:“用这间的浴室,忙完后你直接离开就行了。” 中年女人得了吩咐,便要搀着岑晓芮过去,岑晓芮还在看李清予,李清予转身已经朝着主卧走去,只抬起一只胳膊挥了挥,示意她快点去洗澡。 岑晓芮再没有想到今晚他不跟自己一张床睡觉,洗澡的时候,她忍不住去看镜子里的女人,胸是小了点,但是也不能算没有一点吸引力吧? 那位类似护工的阿姨手脚伶俐,放洗澡水,帮她洗头发、擦身体,真的让她的伤口没碰到一滴水。 等阿姨收拾完浴室,要走的时候,岑晓芮对她道谢,那阿姨笑着摆手,说:“客气了,姑娘快去休息吧。” 岑晓芮上了床,还想再多想一会儿李清予的事,但是她的大脑和身体都太过疲惫,头才沾上枕头,整个人就熟睡过去。 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事,岑晓芮醒来的时候,见房间还是昏暗的,以为时间还早,结果打开手机,发现已经十二点半了,吓得赶紧起床。 她的衣服被阿姨放到洗衣房洗了,早上有服务生会送过来,岑晓芮拖着左腿,想去门口看看。 刚刚打开门走到起居室,一道声音从她的后背响起:“芮芮?” 岑晓芮回头,看到李清予从一个小会议里走出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西装革履的打扮,个头不高不矮,模样也就普通人。 不过这人很会来事,看到岑晓芮在打量自己,就冲她笑,主动上前递上自己的名片,说:“岑小姐你好,我叫孙轲,李总喜欢叫我小孙,你叫我小孙就好。” 他拿出来的是一套社会上的热络态度,岑晓芮被他这么一说,突然就好像完全清醒了,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在和什么人打交道。 李总?是在说他吗?岑晓芮拿眼去看李清予,李清予对孙轲主动接触岑晓芮的行为没有阻止,见岑晓芮询问他的态度,便点点头。 岑晓芮于是对孙轲礼貌笑了一下,接过名片。她打眼扫了一下,发现名片上写着一个英文缩写的公司名,下面写着秘书孙轲,最下排是孙轲的手机号。 岑晓芮只读了高中,但是英文还是学过好多年的,但是缩写就没办法了。 她将名片攥进手心,李清予说:“你的腿不方便走动,就不要动了,要做什么?” 岑晓芮说她要去拿衣服,李清予点点头,看向孙轲,然后半抱着岑晓芮把她带回卧室。 岑晓芮顺着李清予的力道走,然后像是开玩笑一样地看他的侧脸说:“李总?” 李清予让她坐到了更衣的凳子上,听到她的话,也是一笑,用手指勾她的下巴,低头说:“李总是他叫的,你跟着瞎学什么。” 终于知道了他姓李,岑晓芮心想,她就顺势握住他的手,仰着头,一脸俏皮地望着他问:“那我要怎么叫你啊?” 她早起没化妆,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是她还很年轻,饱饱的睡了一觉后,气色就重新回到脸上,甚至看起来比昨晚还小了很多。 看她这样嫩生生的小模样,李清予便多了几分耐心,任她握着自己的手,回道:“我叫李清予,你想怎么叫我?” 岑晓芮也很顺道,拉着他的手让他陪自己一起坐着,然后把手心伸到他的面前,理直气壮地说:“什么清什么予啊?你写给我看嘛。” 她的声音甜脆脆的,年纪也不大,撒娇也只让人觉得想多宠她一点。 李清予就握着她的手,低眉在她的手指上写自己的名字。岑晓芮怕痒,才把清字写完,她就咯咯笑起来,把头抵在李清予的肩膀上。 李清予写不下去,不过看岑晓芮也不是真的想要让他写字,就松开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小孙已经给把衣服送过来了,你穿好衣服,出来吃饭吧,不饿吗?”他说。 岑晓芮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却不放开他,挨着他的脖子说话:“那我吃完饭做什么啊?” 李清予“嗯”了一声,说:“陪我?” 岑晓芮开心了,松开他,李清予笑着点点她的鼻子,起身去了门口,拿了几个袋子进来,放到更衣凳子旁边,“你看看这些衣服合不合身,不喜欢的和小孙说,让他给你换。” 他走了之后,岑晓芮才去看地上的袋子,每个都是市场上的大牌,打开一看,全是当季的新品。 不止衣服,连搭配的首饰、高跟鞋都考虑上了。岑晓芮拿起一个珠宝盒,打开后看到里面放着一套钻石镶嵌而成的项链和耳环,这些钻石遇到光线就折射出缤纷的火彩,闪得人眼睛不舒服,岑晓芮赶紧合上盖子。 如果是旁人收到这些,估计只会觉得高兴,岑晓芮却无端有些惶恐。 她和李清予要是昨晚睡了之后,收到这些礼物,也心安理得,但是关键他们什么都没做。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对李清予到底有没有吸引力。 她没急着换这些衣服,而是拿起手机去网上搜了一下李清予的名字,结果网上杂七杂八的消息都有,并没有涉及到李清予的内容。 用朝阳集团和李清予的名字放到一起,也没有什么关联。 她心道,果然赵亦谦要说要本事才配知道李清予的名字。 她好歹在娱乐圈做了一年多的小透明,知道像网上的信息搜索都是可以保护的。像李清予的名字可能就被保护过,所以他的照片,他的个人信息,他的一切一切在他不想自己曝光的时候,大众除非口口相传,是很难知道的。 不睡她,还给她那么多?岑晓芮有点心里没底。 放下手机,岑晓芮挑了一套红色的露肩连衣裙换上,她不好穿裤子,李清予带过来的也全是裙子。 她坐到梳妆台前,快速化了个淡妆,盘了一下头发,把一对钻石耳环戴上。 红色很衬她的肤色,耳环戴上立刻珠光宝气起来。 因为在室内,鞋子就没有换。 小心地走出去,李清予不在起居室,只有刚刚的小会议室有动静传出来。 门半开着,岑晓芮估摸着他在忙,便只站在门口,只把头伸进去。 李清予坐在办公桌的最前面,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悬挂着的ppt。 旁边的孙轲在摆弄笔记本电脑,听到门口的动静,两人都回头看过来。 李清予就转动椅子,说:“午餐在餐厅,你快去吧,不用过来,我已经吃过了。” 岑晓芮冲他点点头,又说:“那我吃完可以过来吗?” 李清予眼睛带了点笑,很好说话地点点头,“不嫌无聊就过来吧。” 岑晓芮于是不敢打扰他工作,缩回脑袋还反手把门带上。 她也确实肚子饿了,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今天一觉睡到中午,岑晓芮怀疑自己其实是饿醒的。 公司对身材有管理,每周会要求他们上称称体重,如果胖了就要求尽快减掉,但是对他们吃什么东西,是没有忌口的。 也只有那些大明星、大流量才会有专门的健康团队来严格管理身材。 李清予留的这桌饭,看起来是金陵这边的地方菜,岑晓芮吃得很合口味,一不小心就吃了两碗饭。 她觉得有点撑的时候,才发现这点,然后赶紧放下筷子。 正在心里反思自己的胃口,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下,是一个陌生号码。 是谁?岑晓芮心中疑惑,不过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接通,她“喂?”了一声,对方就出了声。 是个男声,还有些耳熟,对方直呼她的名字:“岑晓芮?” 这个声音和口气,她想起来是谁了,顿时正襟危坐起来,回话道:“赵大少?” 对方嗯了一声,说:“昨晚你和我表弟去医院了?你受伤了?” 他怎么知道的?明明昨晚他们都没撞见什么人。 不过岑晓芮也没有将疑问问出口,乖巧回道:“我不小心跌倒了,李少就送我去医院了。” 她陈述了部分事实,至于实际情况,她觉得这应该不是赵亦谦想要的。 赵亦谦就哈哈笑了一声,用一种夸奖的语气说:“你事办得不错,那我也兑换给你的承诺,你这两天就等电话吧。”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岑晓芮看着手机在位子上坐了一会儿,她这才想起来,她虽然刚刚知道了李清予姓甚名谁,但是,除了他的名字之外,她和他还什么联系都没有呢。 连微信都没有加。 7、宠物 她的移动只要幅度不大,不碰到伤口也不痛。她昨晚还带了一袋药回来,口服药,说是能促进伤口愈合的速度。 那袋药被放到了水吧的吧台上,似乎是让她吃完饭看到,顺带一起吃了的意思。 岑晓芮看到那包药停下脚步,身体却没有动。她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吃。 伤口早点愈合对她的行动固然是方便许多,可是她的伤好之后呢,她是不是就要回h市了? 岑晓芮现在有点犹豫,如果赵亦谦就帮她解决了安妮的问题,她可以重回星耀,那她就没必要再待下去了。 这本来是她来昨晚酒局的目的,她现在已经做到了。 可是她发现她不想回,李清予这个人虽然难以接近,但是真入了他的眼,他也不难相处。 起码比起一般的富二代、富三代,李清予的家庭教养在那里,情绪不好的时候,也不会故意让你难堪。 岑晓芮之前也被几个富商或者某某公司小开追求,一个一个说起话来爹味冲天,一门心思就想把她往床上拽,仿佛她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她就不要脸,谁的床都能爬。 而且李清予真的很体贴,很大方,长得还非常好看,岑晓芮自己能想象的未来男朋友模板,大概就是李清予的样子了。 回星耀做什么呢,回去了她也还是个底层,又得罪过公司刚刚捧出来的安妮,周围的人巴不得都离她远远的。 想要点资源,还要自己去一个一个海投简历、去现场面试,被n号场务呼来喝去,一个只要背影的戏,就要从早上等到晚上,浑浑噩噩被热了半天,一口热饭都吃不上。 不红就是这个待遇,想要角色、想要不被等、想不吃盒饭、想要种种特权,行啊,你红了就什么都有了。 都进了娱乐圈了,谁不想红呢。岑晓芮看着那包药,最后还是一颗没有动,重新放了回去。 李清予和孙轲一直待在小会议室没出来,岑晓芮吃完饭漱完口,又把口红补上之后,挪动着小步子去了那间会议室。 这次她先敲了敲门,出声问:“我吃完饭了,能进来吗?” 片刻,李清予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吧。” 岑晓芮拧开房门,探头看去,李清予对着她笑了一下,冲她招手。 岑晓芮走到他的身边座位上,李清予看她空荡荡的桌面,给她拿了一个不用平板的给她玩,接着就继续看孙轲。 岑晓芮没有兴趣玩平板,她看李清予在看幕布上的ppt,也仰头去看,结果这个ppt是全英文做的,都是专业数据和一些柱状图,看得她头晕眼花。 她迅速对ppt失去兴趣,转而趴在桌面上歪头看李清予。 李清予今天穿着纯色的条纹衬衫,卡其色休闲长裤,一副居家打扮的模样。 她仔细看他的脸,但是李清予显然对于别人的打量非常适应,没有半点回应,岑晓芮噘噘嘴,忽然看到了他放在腿上的手。 她心里一动,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孙轲,见孙轲在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嘴里报着一串一串的数据。 她放下心来,悄悄伸出手放到李清予的腿上,用指尖碰他的手指,碰到又迅速退回去,然后观察他的反应。 李清予完全没有反应,岑晓芮先是失望了一下,随后胆子一下就大了起来。 她再次伸出手指,这次她把手指伸到他的手心,想调皮地挠一下缩回去,结果李清予突然手指合拢,抓住了她的手指。 岑晓芮被惊地失声“呀”了一声,孙轲顿时停下了那催眠一般的报数字声音,朝她看过来。 李清予也扭头看向她,表情非常无辜,好像吓她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还一本正经地问:“怎么了?”手却抓着她的手指不松手。 岑晓芮脸憋得通红,她根本不敢去看孙轲的表情,暗暗瞪了李清予一眼,摇摇头,瓮声瓮气地说:“没事,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李清予被她瞪了,也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勾起,眼里露出一个明显的笑意。 对面的孙轲目光在岑晓芮涨红的脸和李清予的笑容上来回看了一眼,最后决定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低头继续汇报。 岑晓芮的手就被李清予一直牵着,岑晓芮趴在桌子上,甚至还打了个小盹,还是孙轲拖动椅子的声音把她吵醒。 她迷瞪瞪地睁开眼,看到投影仪已经关了,幕布也收了,孙轲正在把笔记本电脑放进自己带来的公文包里。 李清予见她醒了,就松开她的手,轻笑地说:“醒了吗?醒了我们就走吧。” 岑晓芮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环境下,就像回到了中学课堂上听政治老师讲课,冗长又没有起伏的声调,困意根本控制不住。 “对不起,我没注意就……”她站起来说。 李清予却摇摇头,打断她,“跟你说很无聊了,没有不让你睡。” 他伸手去搂她的肩膀,半扶着她走路,让她借自己的力。 岑晓芮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地把身体的重量放到他的身上,她仰脸看他:“你待会儿还有事吗?” 李清予点点头:“我要去我外婆和外公那边吃饭,你晚上自己一个人吃饭可以吗?” 他似乎想起中午也没有陪岑晓芮吃,又看看她,说:“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明天带你出去吃。” 哦。去见家人。那确实不适合带她去。岑晓芮点点头,表示没关系,说:“那我等你回来。” 李清予见她乖,心里满意,想到她的膝盖要去医院换药,便说:“晚上等我回来,我跟你一起去医院换药。” “好啊。我一定等你回来。”岑晓芮仰脸笑。 她笑起来甜蜜蜜的,眉眼弯弯,嘴唇是诱人的粉色,整张脸娇艳欲滴,像橱窗里摆着的一块等待品尝的草莓蛋糕。 李清予心念一动,在岑晓芮惊讶的神色里,他凑近过去,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等李清予的离开,岑晓芮还没有反应过来,李清予笑出来,说:“很惊讶吗?” 岑晓芮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红着脸捂住嘴巴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 李清予微微惊讶,问:“为什么这么想?” 岑晓芮不好意思说,只好让他低头,李清予便听话地低下头。 岑晓芮附到他的耳边,忍着羞涩小声说:“这是我的初吻,我……没和人乱来过,你不要不喜欢我。” 李清予这次真的惊讶了一下,他表情一瞬间变得很敏锐,不过很快,他就重新温和下来,他望着岑晓芮闪动着希冀的眼神,伸手揉了揉的头发。 他回道:“不要这么说自己,我没有那么想过你。” 随后他收紧手臂,把她抱了一下,说:“不要胡思乱想,什么事,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这算是承诺吗?岑晓芮目送李清予离开,直到看不到他的人了,脑中还在想着他的话。 她这时有点生自己的气,昨晚她太鲁莽了,偏偏要把自己的摔得那么狠,估计现在李清予看着她的膝盖就没有心情。 但是现在后悔已经为时过晚,一切已经发生了。 不过,如果昨晚她没有磕破膝盖,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凄惨,李清予会生出同情心,把自己留下吗? 岑晓芮没去深想,反正她人已经留下了,结局是好的就行了。 一个人在这间套房里,岑晓芮很快就决定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把这套房子除了李清予卧室的地方都逛了一遍,连大露台和空中花园都没有错过。 逛完,她心中只升出一个朴实的感慨:这种总统套房一定一天要不少钱吧。 反正有时间,她就拿出手机,搜了一下这间酒店的套房价格,然后就被上面的数字震撼住了。 以前她拍个广告才能挣到的钱,现在一晚上就被她住掉了。 震撼完了,她也没事做了。回房间睡觉吧,她现在却没睡意了。 她在公司没什么朋友,在公司也很难交到朋友,群拉的多,见面也能打个招呼,但是距离朋友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魏政说,她现在不要想这些东西,等到她站上去了,地位稳定了,她的朋友圈就确定了。 在这儿之前,她所谓的朋友不一定是朋友,敌人也不一定一直都是敌人。 岑晓芮先前还懵懵懂懂,等在圈子里待了一年,也咂摸出一点魏政的意思了。 现在一起训练加的男男女女,最后因为各种原因,很多半道就失去联系了。 在这个圈子,没有人一直在原地等待,每个人或被大浪推着向前、或被海水逼着后退,她能把握住的人,最后只有她自己。 李清予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岑晓芮坐在歪在起居室的沙发里,一个人无聊地在看电视。 是一部最近在热播的古装电视剧,主演是流量,演技没看出来,特效也假假的,画面跟光污染一样。 岑晓芮却一直在看,没有移开眼睛,不过听到开门的声音,她就坐直身体,脸上迸出惊喜。 “你回来了!” 李清予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怀疑如果不是腿脚不便,她会一个飞奔扑上来。 晚上回家,有这么个欢迎你的人,确实能让人心情不错。 他脸上不禁也松快下来,这可能就是养宠物的乐趣吧,他想。 8、热闹 李清予脱了外套,伸手抱住了岑晓芮,问她在家干嘛,吃晚饭了没有,然后看了一眼时间,不早了,便带她去医院。 他做事雷厉风行,岑晓芮只要跟着他的节奏就行,甚至不需要思考,她提出需求,李清予点头,事情就能办成。 从医院出来,李清予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摁开锁屏,看了一眼新消息。 看完没急着回复,而是看向岑晓芮,轻声问:“今天一天在家里是不是很无聊,要不要出去玩玩?” 岑晓芮觉得自己对于“玩”的概念一定和李清予口中的“玩”不一样,车厢内的光线黯淡,只够看李清予的一点表情,岑晓芮只能琢磨他的语气,但他的语气非常普通平常,她也琢磨不出来他的具体想法。 岑晓芮自己是不想去的,那套占地好几百平的总统套房,那么多房间,各种娱乐设施,她还没有去一个一个试试呢,瘸着腿跑出去应酬别人干嘛呀。 不过,她的想法不重要,既然李清予都觉得她无聊了,她肯定就只能无聊了。 便带着感兴趣的声音笑着问:“去什么地方啊?都有谁啊?” 这就是想出去的意思了,李清予于是吩咐司机改道,然后才回岑晓芮:“不知道,我也没去过,是我表哥——就是你昨晚见过的赵亦谦,他介绍的。” 赵亦谦对李清予还真是上赶着热络,不知道他想从李清予身上获得什么?岑晓芮心道。 岑晓芮听着李清予的话点点头,忍不住促狭说:“那一定很热闹。” 她知道李清予不喜欢吵。 这么说了之后,李清予果然笑了,紧握了握她的手,解释说:“我和表哥不经常见面,去年过年,我有事没来给外公外婆拜年,今年特意暑假来看二老。” 他顿了顿,“不过,表哥今年确实太周到了些。” 岑晓芮看他表情里有思索,没打扰他,过了一会儿,在车厢安静得过分的时候,才开口说:“暑假?你还在上学吗?” 刚刚她就觉得李清予的用词有些奇怪,像她不上学了,就不会用暑假这种词。 李清予偏头看她,在她好奇的目光下轻点了点头:“嗯,还在读研,不过明年就毕业了。” 真是学生!岑晓芮虽然心里对此有了猜测,听到他承认,还是有些吃惊。 研究生一般多少岁啊?最少也有二十二、三岁了吧。她想。 比她大一点,但是这个年纪对于社会来说还是很年轻的。 她年纪这么小就出来打拼未来,是圈子决定的。娱乐圈大器晚成的人是有,但是年纪轻轻一炮而红才是常态。 不过才二十出头,还在读书的年纪,就能有挂名公司,还有这一身气质。 嫉妒吗?岑晓芮也只能笑笑。 不是有句笑话,说人生的分水岭是羊水嘛,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岑晓芮心态平和。 惊讶过后,岑晓芮就抱紧李清予,笑嘻嘻望着李清予的脸不说话。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李清予好笑地点她的鼻子。 岑晓芮躲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你才比我大两岁哦,我还以为你比我大好多呢。” 李清予没想到她听完他的答案,会从这个角度思考问题,顿时忍不住捏她的脸,凑过去问她:“我看起来很老吗?” 没有,很年轻。岑晓芮抬起下巴,一脸认真地回道:“不过,这没想到你还在读书。” “多读点书,也没有坏处。”李清予回复。 这句话岑晓芮没办法反驳,如果不是情势所逼,谁不想去念大学,更甚者是研究生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靠着说了会儿话,车停下了。他们下了车,岑晓芮站定抬头看了一眼,一片规模极大的度假山庄模样,他们这是开到了市郊了吗? 李清予走在她的左边,让她撑着自己的胳膊慢慢走。 两人还没进门,迎面就碰到了等了一会儿的赵亦谦。 赵亦谦穿着休闲西装,虽然大夏天,但是他出入都是高级轿车,冷气开得足足的,也不用担心热,反而要当心会不会被冻到,穿得多才比较合适。 看到李清予带着岑晓芮一起出现,赵亦谦表情没有半点惊讶,仿佛早已料到。 和李清予打过招呼之后,还和岑晓芮逗趣,说:“晓芮,你的腿不方便,待会儿我给你安排一个好位置。” 岑晓芮颇为受宠若惊,从一开始的被挑选角色到现在的被特意安排位置,地位悬殊,只需要一个晚上。 她不由看了一眼李清予,这一切都是他带来的。 李清予接收到她的目光,以为她是求助的意思,帮她回话说:“她和我一起,晚上我来照顾她吧。” 赵亦谦一怔,目光不由落到岑晓芮身上,只一瞬,他便收回目光,恢复正常道:“行啊,那咱们进去吧。佑湛、见晨都在里面等着了。” 通过大堂,他们直接走到后院,坐上了一个景观车,有司机专门等着,三人上了车,赵亦谦开始解释。 这里是度假村不错,不过还有露营的服务,今晚他们就叫了人一起去露营。 虽然说是露营,不过这些身娇肉贵的公子小姐哪会吃搭建帐篷的苦,身边都有专业人员帮他们把重活累活都干了。 他们只需要点个火,然后坐到折叠椅上就能和朋友享受夜晚了。 他们到的地方在一个湖边,已经有不少人在那边了,光是火堆都起了五个,湖中心还有人划着小船在尖叫,音乐在旁边播放着,混着人声、尖叫声显得极为热闹。 他们从景观车上下来,一路走着石子路,穿过花架,才到目的地。 一个大概有五六个人才能搭建起来的搭帐篷已经弄好了,帐篷对着湖,门口一张长桌上摆着各类的小食和酒水,旁边几个折叠椅三三两两随意摆放着。 他们三人到了地方,岑晓芮本来还觉得热,忽然发现有冷水从帐篷里吹出来,好奇一看,才发现帐篷里还有空调对着他们。 就这么露天吹着,生怕少爷们被热到。 才到地方,一堆围坐的人里,王佑湛就伸出胳膊和他们打招呼:“来啦,怎么这么晚。” 张见晨则示意旁边的人让位子,等李清予带着岑晓芮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位子让了出来。 赵亦谦本来就有自己的位子,不用人让。他们坐下来,李清予扫了一排的酒水,就对岑晓芮说:“给你拿点果汁吧,你现在不能喝酒。” 酒精是刺激性饮品,他好像真的对她的伤口很关心,时刻记挂着。 岑晓芮无端生出一点愧疚来,因为家里那包药她根本没吃,她的伤口注定比李清予期待得要好得慢。 要不,回去之后就按时吃药吧?她心想着,冲李清予点点头。 张见晨听到李清予要果汁,嗤笑了一下,第一次正眼拿眼去看岑晓芮的脸,然后又看她受伤的膝盖,眼神颇为暧昧地看李清予。 “你们昨晚是不是玩得挺野的?”张见晨说的直白。 其他人听到他的话,吩咐了投来暧昧的打量,还有人捧场的哄笑。 岑晓芮脸一下红了,搭在李清予胳膊里的手臂收紧,把半张脸都藏在他的肩膀后。 她这个害羞的反应,让大家更觉得张见晨是说中了,有个男的还吹起口哨来了。 李清予也没有生气,更没有搭这个话茬,很自然地略过话题,说:“你和佑湛昨晚去哪儿了,酒店那边跟我说,你们俩一直没回去。” 王佑湛原本拎着一个啤酒瓶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闻言立刻用啤酒瓶的瓶口指着张见晨:“这事你得问他。” 李清予抬眼看张见晨,张见晨脸一黑,看来昨晚两人都有不好的体验,岑晓芮见大家不再关注她,也不用继续躲在李清予的身后,好奇地跟着望向张见晨。 张见晨见岑晓芮也跟着凑热闹,瞪了她一眼,一脸不想提的样子,含糊地说:“没事,我们俩还能缺地方睡啊,你是老妈子啊。” 王佑湛接话道:“是不缺地方睡,要不是我昨晚警醒,这煞笔差点要被人玩仙人跳。” 张见晨见他提自己的糗事,立刻朝他那边泼自己手里的酒水,王佑湛见状赶紧躲开,还取笑他:“你现在跟我横,昨天怎么不见你跟我横啊?我看哪是她找的你,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 张见晨没逮到他,气不过骂道:“滚,还不是那个姓吴的煞笔,自己的女朋友还能跑到我的床上去!” 李清予听得一头雾水,见他不解,赵亦谦凑到他耳边轻声解释:“昨晚,叫汤敏敏来的那个吴炜,不知道怎么的,说他女朋友被王佑湛睡了,然后就闹了一阵子,现在已经没事了。” 张见晨耳朵尖,闻言立刻纠正:“靠,我没睡,少在这儿造谣。” 他冷哼:“脏死了,娱乐圈出来的,谁知道是几手货。” 岑晓芮本来还一脸吃瓜的好奇,闻言,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 9、游戏 在场的人里,带玩伴过来的,小模特、小网红居多,听了张见晨的话,也没有往心里去。 张见晨也就是嘴贱一下,说完自己的都没有注意,他这种大少爷,自我以下等级分明,自我以上必须人人平等,对于主动巴结上来的人,明显轻视得厉害。 看到张见晨发脾气,大家就没有再这个话题上打转,开始提议玩游戏。 他们换到了大桌子那边,把上面的酒水和小食都移开,腾出一个开放的空间,喜欢热闹的人都围过去了。 他们也被邀请了,不过李清予似乎对于玩游戏没有兴趣,说他待会儿要回个电话,就让岑晓芮代他。 他不去,还顺口让张见晨留下来,说他要问问昨晚的事,王佑湛一听有好戏看,屁股就跟焊在椅子上,也不动了,要笑不笑地瞅着张见晨的脸色,张见晨轰他都轰不走。 岑晓芮也不想去,但是李清予都开了口,她不喜欢也要露出个笑脸,高高兴兴地坐到桌子上。 游戏玩法很简单,看了几遍就能上手了。岑晓芮玩了两局,就不需要人带了。然而,这个玩这个游戏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游戏本身,而是游戏输了之后的惩罚。 输了的人,要么罚酒,要么接受大冒险。 岑晓芮就见到一个女孩不愿意去接受指定的惩罚,吨吨喝下三大杯啤酒,喝完脸色都不变一下。 那个指定的惩罚,是让她现场自爆前任,并且打电话给对方,说自己还喜欢他,想复合,等对方回复之后,再回答“耍你的!你真好骗!” 本来那女孩有些意动,现场却有一个认识她的人,说她前任是不是某某,这个指名道姓的行为,让那个女孩马上放弃了大冒险,宁愿灌酒。 大家对那个脱口说出她前任名字的人发出嘘声,觉得她来了众人能好戏的兴。 那女孩也知道自己不地道,干笑了几下,说她要去洗手间。 不过从这个惩罚手段上看,这些人找乐子也真的很狠,喝酒就要喝三杯,喝不下三杯就要他们白的、啤的混起来的一杯,要不就是接受惩罚游戏。 下一局,有个男的玩输了,笑嘻嘻地表示要接受惩罚,让他们放马过来。 这是敢玩的,大家都很捧场,他们之中有个说话分量最大的主持人,沉吟了一会儿,就说让他换女装,跳个肚皮舞,要跳满三分钟。 “噗。”听到这个惩罚,所有人都笑出了声。 那个男的也不怯场,找女孩借了套裙子,然后跑去帐篷里换了,大家兴致高昂地等着,哄笑声、嬉笑声、还有倒数的声音让李清予那边都看了过来。 岑晓芮其实玩得心不在焉,但是这个游戏的惩罚手段让她又不得不小心对待,要是她碰上了,大冒险不敢玩,酒量也不行,到时候喝醉了,出了洋相,她怕李清予对她厌烦。 趁着等待的间隙,她去看李清予那边,三人把椅子放到了湖边的一个木质码头上,围着一个铁路升起的小火堆,火堆上放着铁丝网,正在做烤奶茶。 距离太远了,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三人表情都很正常,看起来谈话也顺畅。 “姐姐,很少见你,第一次来吗?我叫拥香,姐姐怎么称呼?”一个声音清甜的女声从她旁边传来。 岑晓芮回头,看到一张笑盈盈的俏脸,对方刚刚玩游戏的时候在圈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的身边。 伸手不打笑脸人,岑晓芮也露出个笑:“大家都叫我晓芮,你也叫我晓芮吧,我是第一次来。” 对方听她接话,往她旁边走近了一点,说:“我就说呢,晓芮姐那么好看,之前来过我肯定记得。” 拥香说她模特,今天是来做陪客的。这算是自报家门了,岑晓芮犹豫了一下,说她是和李少过来玩的,没提李清予的全名。 拥香很高兴地拢住她的肩膀,惊讶地说:“原来他是李少啊,架子好大,游戏也不跟我们一起玩。他是姐姐的男朋友吗?” 都叫李少了,怎么可能是男朋友。正好那个穿女装的男生隆重出场了,他一出场就惊艳全场。岑晓芮就对她笑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男生不仅换了裙子,还在裙子上挂上了一串水晶挂链,头上戴着假发,用手帕蒙了脸,赤着脚,乍然一看,男女难辨。 他应该相当年轻,皮肤也嫩,腰细腿长,被大家看着、还有人举起手机拍他,他都不介意,还大大方方地转了一圈让他大家拍。 音乐声响,他随着音乐摆弄姿势,柔韧的腰肢扭动,夜色下充满了无声的诱惑力,本来起哄的大家不一会儿就没声了,有几个还目光迷离地看着他。 直到音乐声停,他停舞步,冲大家做了一个鞠躬的谢幕动作,大家才像醒过来一样,连忙给他鼓掌、欢呼。 岑晓芮随大流鼓掌,心想他这套行头不像随便就能找到的,做个游戏都能做到万全准备,岑晓芮对他的敬业精神表示佩服。 有了他这个表演之后,后面大家再进行都不免有些兴奋,毕竟这个男孩回来的时候,已经站到了一个公子哥身边,两人有说有笑地,之前他俩可没有搭过话。 再一个游戏结束,没想到是和岑晓芮搭话的拥香输了。 对方坦然问大冒险是什么,大家看她也想玩一大把的,就起哄说:“有个还没有玩过——找你离你最远的异形,脱下他最外面的一件衣服,然后再帮他穿上!” 话音落下,众人已经起哄的吹起口哨,让她快去找一个对象。 拥香是苹果脸女孩,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小虎牙,看起来俏皮又可爱。模特出身,又让她高挑纤细,岑晓芮目测她比自己要高一点。 拥香接受了挑战,然后目光在众人身上扫去,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对象。被她扫到的男人,有人面不改色,有的赶紧摇头,还有的人则跃跃欲试。 不过,拥香扫完全场却没有选好人选,她站了起来,端起一杯酒朝着场外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都跟着她的背影看去,就看到她朝着码头走过去,一路走到了李清予三人坐着的地方走过去。 岑晓芮一愣,立刻就觉得不对劲,同时,周围有不少人朝她看过来,目光意味不明。 岑晓芮没理,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的发展。 拥香走到三人面前,弯腰低头说了一些什么,火光照在三人的脸上,岑晓芮就看到李清予好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岑晓芮觉得对方就是在看她。 接着,拥香又说了什么,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是李清予把他脱掉的外套拿给了她,低声说了一句。 拥香还想再说什么,王佑湛开了口阻止了拥香继续说下去,拥香最后只拿了衣服回来交差。 大冒险算输了,拥香回来也没有尴尬,说要罚几杯。虽然丢了脸回来,但是她罚酒很果断,大家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种场合,有了赢家,就一定有输家,拥香好歹拿回来一件外套不是吗。 拥香罚完酒下来的时候,看到岑晓芮也没有变脸色,还把衣服还给岑晓芮,说:“晓芮姐,这是李少借给我的,我把它还给你吧,你帮我再谢谢李少。” 岑晓芮拿过外套,大概她的脸色不太好看,拥香就坐了一会儿,然后找了个借口去了别的地方,后面岑晓芮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有了拥香的事,下一局的游戏,岑晓芮没能集中精神,这一局果不其然输了。 主持人问她要罚酒还是大冒险,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的脸上,周围一下变得安静,气氛却显得更加灼热。 岑晓芮握着放到膝盖上的衣服,还没有开口,有个人忽然说:“她有伤口,好像不能喝酒。” 众人不由想到张见晨开过的说她和李清予玩得太野的玩笑,于是看向她的目光也变得异样。 李清予在的时候,他们也笑,气氛却很轻松,只当这真是一个笑话。 但当李清予不在,大家笑起来,却又是另一种意思,岑晓芮被看得有些不好受,她皱起眉,心中有些恼怒。 这些人也就欺软怕硬罢了,她想,怎么不当着李清予的面提这件事? 主持人看她脸色不好看,不想得罪她,便笑着说:“那你只能大冒险了,这样吧,上一个大冒险拥香失败了,你来完成吧?” 岑晓芮听了松了口气,她点点头,站起身准备去完成大冒险。 也有人觉得这个大冒险难度太低了,不过还没有提出异议,就让主持人压了下去。 岑晓芮不管其他人的反应,抱着李清予的外套朝码头走过去。 她走得不快,不过上了码头之后,鞋底接触木板地面,还是发出了响声。 王佑湛听到了声音,回头看到她,惊讶了一下,然后用手肘碰了碰李清予。 李清予回头,看到她的身影,微微挑了下眉毛,却只是看着她没有动。 岑晓芮本来看到他回头看自己,脸上已经扬起了灿烂的笑容,但是却在看到他的表情之后,心里一个咯噔。 她受伤之后,李清予向来体贴,像这样看到她朝他走过来,他没事的时候一般都会过来接她。 但是今天他没有。 他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她,火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显得很有质感,只是那目光却非常平静,看着岑晓芮的时候,也只看着一个陌生人。 岑晓芮的脚步不由慢了下来,她朝他走过去,心里那股在听到大冒险挑战的轻松已经完全消失。 岑晓芮满心都在想,拥香过来的时候,跟他说了什么?为什么李清予对她的态度一下子就冷淡下来了。 拥香说了什么,才会让李清予能对她产生不快? 她越走越没底,最后站到李清予身后的时候,感觉自己都快没办法呼吸了。 她的手指紧张地绞紧李清予的外套,她望着李清予的侧脸,嘴巴张合了几次,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李清予出了声:“过来。” 这声音带着一点冷意,完全是命令的口吻,岑晓芮听得一怔,还在愣神的时候,李清予偏头看她,长臂一伸,就抓住了她的手腕,硬生生将她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手中外套因为没了支撑,掉到了地上,岑晓芮却没有分神管它。 李清予虽然坐的姿势比她矮,需要抬头看着她,但是当他掀起眼皮,由下而上审视她的时候,岑晓芮却觉得他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个。 似乎看出岑晓芮眼神里的惊惶,李清予带着热意的手指握上她的后颈,岑晓芮不由打了个寒战。 她更深地低下头,李清予这才道:“害怕了?” 岑晓芮点头,眼巴巴看着他,李清予望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松开手指,抱住她的腰,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他问:“那你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吗?” 10、把玩 岑晓芮乖乖巧巧地坐在他的腿上,觉得自己真的好笨,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不过这个问题不回答不行,回答错了也不行,她第一次知道李清予冷下脸的时候,这么吓人。 她小心地觑一眼李清予的表情,李清予没看她,正放空一样地目视前方,视线没有落点,看起来像单纯的发呆。 还没有等她琢磨完,放在她的腰上的大手突然拍了下她,岑晓芮立刻不敢继续看,像挤牙膏一样,细声细语地试探性道:“我不该跟那个拥香说你的事。” 她只想到了这个,她才意识到拥香刚才是故意接近她,看她傻乎乎的,所以套她的话,借她的身份搭讪李清予几人。 不过,她没想到李清予不怎么给面子,或者她错估了,她岑晓芮在李清予这里没有那么大面子,顺手帮个忙的事,李清予也懒得搭理。 她软着声音向李清予道歉:“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跟别人说你的事了。” 她是真的不敢了,李清予对她冷脸一次,就够让她本就不大的胆子被吓得更小了。 李清予闻言低头看她,他的面孔背着火光,显得有些面目不清,不过他靠着椅子的姿势太过慵懒,打量人的时候像一头正在休憩的雄狮。 他好整以暇地看了她半晌,看得岑晓芮的冷汗又要下来,才用另一只手摸她的耳朵,又握了握她的手,说:“怎么手这么凉,晚上降温了,我们回去吧。” 这应该是让他满意的回答,岑晓芮感觉刚刚自己从钢丝上走了一圈,现在脚重新踩在坚实的地面上,她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不过,那股悬空的感觉,她想,她会记很久很久都不会忘了。 晚上回到酒店,李清予找来的阿姨继续帮她洗澡,这次她才知道对方姓郑,是赵家那边找过来的。 本来今晚她还想找李清予,即使什么都不做,睡一张床也没有什么啊,但是今晚的事,让岑晓芮缩了回去。 李清予说了的事,她就好好听话就行了,不然,她去敲门,李清予晾着她,难堪的也只是她自己。 两人一个养伤口,一个窝在家里过得很安逸,有时候下午李清予清闲下来,会像补偿一样,带着岑晓芮去吃晚餐。 时间过去三天,一个早上岑晓芮接到了经纪人魏政的电话,对方道:“晓芮,公司那边跟我说,要给你换经纪人,这事你知道吗?” 什么?正在吃营养早餐的岑晓芮一听就愣了,她不知道啊。 忙放下早餐,对李清予指了指自己的电话,然后起身到旁边去接电话。 “我这几天有事,没回h市,政哥是什么事啊?”她还一头雾水呢。 魏政听了她的话,心里也是唏嘘,就一个晚上还真叫她撞大运了。 他态度放缓,把事情解释了一遍:“是今天公司的高层找上我的,说你以后就不用跟我了,公司有其他安排。” 他还说:“安妮那边也没事了,她的经纪人今天也找到我,说有空请我们一起吃个饭,把话说开。” 岑晓芮瞪大眼睛,赵亦谦说的解决真是简单粗暴,而且能量大到,让公司愿意给她重新安排发展路线。 “晓芮?你听到我说的了吗?”魏政说完,没听到岑晓芮的声音,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一点。 岑晓芮回神,回道:“听到了,政哥,那个,和安妮的饭,我一定要去吗?” 她不喜欢安妮,这个女人的变脸功夫,早在一年前,她就见过一遍,现在想必更加炉火纯青,她没必要去欣赏她的演技。 魏政就回道:“最好去一次,你们俩的结子说大不大,现在能解决,就把话说清楚,省得以后一点小误会变成死仇,你还年轻,没必要四处树敌。” 岑晓芮听了不言不语,魏政明白她的不情愿,继续说:“晓芮啊,你现在运气来了,就好好接住这个运气……” 说了一会儿,他话锋一转,又道:“晓芮,我问你,政哥对你怎么样?” 岑晓芮想了一下在魏政手下的日子,对比一些跟红顶白、把势利眼写到脸上的经纪人,魏政算不错了,愿意给新人机会。 但是机会只有一点点,她没有抓住,就会立刻被边缘化。 而且,魏政对新人的培养,非常功利性,要求利益最大化,什么广告、酒局,他都推人上去。 他不管他们到底是用什么手法拿到资源,总之,他只看结果。 这种方法,他确实很快就培养了几个新人,但是更多的都在名利场里腐烂,然后被人利用完就一脚踢开。 所以,魏政觉得她不够听话,不够好用。 岑晓芮有些敷衍地回道:“挺好的啊,政哥。” 魏政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抓住话头,滔滔不绝地说道:“你也知道吧,晓芮,当初你分到我手上的,我对你的投入,走到哪儿都带着你,你问问公司的人,没有人不知道我喜欢你,我……” 岑晓芮听他倒老黄历,心中有些腻歪,通篇只提对他有利的部分,对她打压的部分是半点不提了。 “所以啊,晓芮,你看我们合作这么好,以后我就只带你怎么样?为什么要去换新经纪人呢?新经纪人哪有我了解你?是不是?”魏政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 原来是想借她的力,甩掉带新人的工作,以后能带那些出名的艺人。 正常来说,当然是事业已经稳定的艺人能够拿到更多的抽成,还省事,新人别说抽成,时不时为了出头的机会,还要倒贴。 但是岑晓芮也不是傻子,一通电话就决定自己的未来,她说:“政哥,你说的我知道了,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欸,欸,你考虑一下,有问题的话,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啊。”魏政叮咛道,不情不愿地挂了电话。 她挂了电话,松了口气,差点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她一脸若有所思地回到餐厅的座位上,对面李清予已经吃完了,看着她的表情,就问:“公司那边的事?” 岑晓芮电话,她倒豆子一样,把魏政的事说了一遍,然后愁眉苦脸地说:“我不想去见安妮,我也不认同魏政说的,我和安妮是一点小误会。” 安妮那么整她,可没有一点抱着误会的心思,就是为了欺负她的没背景。 只是没想到,她这个路边快要枯死的野草居然也有时来运转的一天,她立马就换了态度,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轻描淡写地就抹平了她对自己的伤害。 李清予对她愁眉苦脸的模样看得有些好笑,看她没心思吃早饭了,就拍拍自己旁边的位子,让她坐过来。 岑晓芮最近跟着李清予,好好养伤,吃的喝的都营养健康,不仅伤口好得快,脸色更是迅速丰润了一点,看得唇红齿白,眼睛明亮,十分可爱。 岑晓芮坐下后,李清予就握她的手,看着她说:“不想去就不去,你的伤还没有好,到处跑什么。” 对哦,她的腿还没好呢,她根本不能去见安妮啊。 想明白了,她一脸解决了大麻烦的样子,让李清予眼中的笑意更深,不禁伸手揉她的头发,摸完了,手指向下摸她细白的脖颈处,轻轻抚摸着。 他的抚摸没有太多情色的意味,更像是把玩一件可心的瓷器或者古玩。 岑晓芮挨到他的身上,把头放到他的肩膀上,好像倦鸟找到安全的港湾,一脸安心的窝在里面,外面的风雨一点不操心,反正有人会为她解决。 李清予喜欢她听话的样子,不太聪明也没关系,笨一点也不错,反正岑晓芮迄今为止都挺讨他的欢心的。 他就说:“不过,安妮这个存在,对你来说是定时炸弹,你不去反而让她怀疑你怀恨在心,以后给你使绊子。” 过了一会儿,他摸着她柔软顺滑的头发,声音轻轻道:“她不是喜欢搞雪藏吗,就让她自己尝尝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口中的热气拂过岑晓芮的耳廓,痒痒的,让岑晓芮忍不住想躲。 不过岑晓芮却没有躲,李清予说的话太没有烟火气,但是轻飘飘一句话就决定安妮的命运,让岑晓芮忍不住觉得冷。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指甲掐进手心的肉里,让她忍不住一疼,立马回神。 抬眼,正看到李清予低头看她,他的眼珠很黑,眼窝又深,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看人的时候总感觉他在深情望你。 但是岑晓芮现在已经不会这么想了,李清予看你的时候,眼里并没有情绪。 他只是在看你,在观察,那目光充满洞察力,仿佛一眼就能看到你的心里,把你所有的心思都看得一清二楚。 李清予看她似乎有些热,鬓角都有濡湿了,不由用手摸了摸,问道:“好吗?” 岑晓芮迎着他的目光,她压下心里所有的想法,露出了一个不敢相信的惊讶混合着惊喜的表情,好一会儿才把头靠紧李清予,感动地说:“你对我真好,谢谢你。” 李清予却被她的谢谢逗笑了,用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来,然后屈起中指,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他说:“跟我说什么谢谢,你这么乖,我很喜欢。” 11、差距 吃完早饭,上午和下午李清予都有事,他没有跟岑晓芮交代他要去做什么,只让她好好待在家里,要是无聊可以给孙轲打电话,他来安排。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回头看岑晓芮:“你一个人不方便,要我帮你找个助理或者司机吗?” 助理和司机都是有点名气的艺人才能拥有的待遇,她一个十八线都算不上的小透明,哪有资格。 不过,岑晓芮也没有正面拒绝,只是思索地回道:“我现在不是要换经纪人了嘛,看看公司那边怎么安排吧。” 李清予也就是随口一问,岑晓芮没有一口应下,他就没有再说什么,摸了摸她的头,转身走了。 等李清予走了之后,岑晓芮脸上的笑一点一点从脸上掉下来。她坐在沙发上,怔怔地想着李清予说过的话,安妮就这么消失了?不可能吧? 但是赵亦谦说要帮她解决和安妮的矛盾,安妮这么快就放话要和她一起吃饭,那比赵亦谦来头还大的李清予呢? 岑晓芮其实对李清予和赵亦谦两人之间的差距,没有什么实际感受。 对于岑晓芮来说,一个人的资产是一亿还是一百亿,她是没有概念的。 她小地方出身,家里甚至算不上小康,可以说还处于要领低保的状态。 网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赌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弟,破碎的她”1 她就是这句话的写照,只不过,弟弟要换成妹妹,还要加上六七十岁还要做农活的爷爷奶奶。 六口之家的所有流动现金居然要她这个刚刚成年,就必须读完高中就出去找工作的大女儿寄钱回去支撑生活。 就这样,她那个重男轻女的爸爸还嫌她赚得少,说女孩读书没用,要让她十四岁的妹妹,读完初中就出去打工赚钱回家。 岑晓芮当然不肯,咬牙承诺妹妹读书的所有花费都由她来负责。 进入星耀纯属意外,岑晓芮就是那种因为一个视频或者照片在公司被星探发现的典型。 她本来准备去工厂打工,住宿舍的时候,遇到一个人还不错的同事,对方是个音符重度用户,还带着岑晓芮一起玩,给她拍视频发到网络上。 这个视频一个晚上就上了几千赞,不断有人私信她同事的账户,搞得她同事很困扰,岑晓芮就建议她把视频删了吧。 不过,在删除的时候,她同事看到消息里进来一个名字下挂着黄v的人给她发私信,她好奇之下点进去,然后抱着岑晓芮尖叫,“是星耀的人,晓芮你要火了!” 岑晓芮稀里糊涂的就从厂里辞职出来,进了星耀世纪传媒这个大型娱乐公司。她开始还以为是骗子呢,不过看到星耀世纪传媒的大楼,这个和工厂、和学校都截然不同的地方,看着形形色色出入的工作人员,她才恍然自己真的成了一名艺人培训生。 她是完全的新人,什么都不会,在星耀被导师们带着,培训了一年,才被分到魏政手上。 到魏政手上的时候,她已经十九岁了,她还记得魏政当时翻着她的简历,抬头第一句话就是:“十九岁?年纪这么大?” 在星耀的新人里,很多都是十多岁就被爸妈做了一沓简历投到星耀的官方邮箱里,期待被选中。 岑晓芮这样被半道发掘出来的新人,在一众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训练生里,当然就显得年纪大了。 十九岁很大吗?这句话放到哪儿都会被人嗤笑,但是放到娱乐圈就真的大了。 岑晓芮本来培训成功,可以毕业正式去历练了,结果经纪人一句话就一盆冷水浇过来,她一下子忐忑起来。 在星耀的日子严格说起来,比工厂要累,身材要控制,每天需要训练,舞蹈课、体能课和表演课都要上,连表情都要一点一点地教,但是岑晓芮却觉得这个工作比工厂的要来得让人有希望。 能做明星啊,谁不想成为灯光下闪闪发亮的大明星? 而在工厂打工有什么前途?了不起成为熟练工,一个月多拿几百块钱的提成。 在岑晓芮的概念里,公司在训练生时期给的工资,就够她开支了,她平时就住宿舍,比在家里的环境还好,工资到手转给爸妈之后,还能负担妹妹上学的生活费。 虽然说现在上学不需要学费了,但是班级的班费、试卷费,上学在学校的午餐费,时而学校要搞素质化教育,要集体做什么出游活动,没钱怎么行。 她对钱的认知就是从这些费用积攒起来,娱乐圈那些演出费、片酬,她还没拿过,但是也觉得很多了。 所以比这些更高级别的富豪认知,岑晓芮没办法区分他们的等级,更没办法想象他们到底有什么能量,以及能对别人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 现在,李清予在她面前演示了一遍,岑晓芮觉得不真实,更有一种荒诞感。 虽然李清予做这件事本质是为了她好,可是岑晓芮还是体验到了一种人和人之间的巨大差异感。 她不由就想到了李清予到现在都没有和她同床过,每天虽然肢体亲密,但那更像一个人养了一只小猫小狗,小猫小狗奶乎乎的,长相可爱,喜欢看它们,摸它们,甚至抱它们,但是更多的好像就没有了。 也许,岑晓芮意识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她在李清予眼里的价值就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小狗,他需要的就是他在金陵的这段时间,给他一点陪伴,逗他开心。 他的生活从来跟岑晓芮无关。 岑晓芮不是钢筋做的人,平白低人一等的感受当然不好受,她决定给自己一个白天的时间消耗这种负面情绪。 等到李清予回来,她可不能把这些负面的东西挂到脸上,不然李清予能比她更冷。 白天她当然什么事都没做,给妹妹那边打了个电话,问她手上的钱够不够用,然后又叮嘱她好好念书,小小年纪别想着谈恋爱。 她的妹妹叫岑晓薇,两人的名字一听就是姐妹。 晓薇对姐姐很亲昵,态度也随意,闻言就说:“姐,你说这些干嘛啊,我才没有。” 不过,她语气一顿,又八卦兮兮地反问:“姐,那你谈恋爱了没有?你都二十了,该交个男朋友了吧!” 男朋友?她现在只找到这三个字的第一个字,而且还是个不好伺候的男祖宗! 不过岑晓芮不会把自己的事如实告诉妹妹,妹妹还是初中生,跟她说了,除了增加她的焦虑,没有半天益处。 她道:“二十怎么了?二十还没到国家法定结婚年龄呢,急什么?我现在要忙我的事业,没空谈恋爱。” 也不知道现在的初中生都在接触什么东西,岑晓薇回道:“哼,姐,你少糊弄我。我同学说了,不能真到了大龄需要的时候,才去找男朋友,到时候好男人都被挑走了。姐你得抓紧,不要放过好男人。” 天。现在的小女孩怎么这么成熟!岑晓芮居然被反驳得哑口无言,她甚至不能说岑晓薇说的都是错的。 想了想,她道:“你这个同学是谁啊,是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个甜甜吗?” 岑晓薇一听,果然不敢造次,马上对她撒起娇来,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最后要挂电话的时候,岑晓薇突然语气支吾起来。 岑晓芮一听,就问:“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跟姐说?” 岑晓薇最信任她,听到她的话,道:“是妈前天打电话给我,她说她身体不舒服……” 岑晓芮闻言就冷哼了一声,说:“是不是说她没钱拿药了,要你跟我要钱?” 岑晓薇点头,语气犹豫地说:“姐……要不,我把我这周省下的饭钱给她寄过去吧,你就不要给了。” “不行。”岑晓芮这才知道妹妹还省饭钱,立刻道:“还有,你饭钱怎么回事?省什么省啊,你现在长身体知不知道?不许省了!” 说完了妹妹,她凝眉,说:“我给妈打个电话,我来跟她说。——她下次再打电话过来,你不要接,知道了吗?” “哦,”岑晓薇乖乖听话,不过还有自己看法:“那要是我不接,妈到我学校找我——” “我来跟她说,她要敢找你,下次我就不给她打钱了!”岑晓芮直接道。 挂了和妹妹的电话,仿佛一瞬间她就从被公司即将重视的新人变成了那个,拿着菜刀与爸妈对峙的女孩。 她一直很疑惑,爸爸重男轻女就算了,为什么连她妈都认同这个道理,觉得自己没有给爸爸生下儿子,整日都对爸爸的话唯命是从。 这次一定是爸爸没钱了,所以催她找自己要钱。 乡下过日子,根本不需要多少钱,他们还有爷奶补贴,更是不需要花钱,但是他爸喜欢和人打牌。 岑晓芮脸上闪过厌恶的神色,不过,她还是给他妈打了电话过去。 他妈有慢性病,不能干重活,其他地方还好,接到她的电话,很欢喜的语气。从前她不是这个样子,管她管得很严,对她也没个笑脸,经常拿话教训她。 但是自从她赚了钱,她妈一下就像矮了半截身子,对她客气起来。 “晓芮啊,你最近怎么样啊?过得好不好?……” 岑晓芮不耐烦听,径自打断她的话,说:“妈,你下次不要再去找薇薇,她还在读书,本来就很辛苦,你找她说闲话干嘛?” 她妈唯唯诺诺,说:“欸,晓芮,是妈不好,妈就是,就是……” 就是,就是也说不出个由头,借口都懒得编,岑晓芮说:“我待会儿给爷爷转钱,你要是药没了,跟爷爷说,他会上去买。” 她妈一下子就急了:“晓芮,这钱转给我就行了,我——” “妈,我赚点钱不容易,我一个人在外面,喝口水都要钱,你也要体谅体谅我。这钱你要是不想要,那我就不转了。” 她这么说,他妈就失声了,最后只能说好,还让她在外面累了就好好休息,不要太辛苦了。 岑晓芮听了冷笑,挂了电话还在笑,笑得眼泪都要掉出来。 不知道是又跟家人有了联系,岑晓芮的心忽然从那股不安里沉淀下来。 她抬头看着这间只供李清予暂时安顿的豪华套房,她干嘛怕李清予啊,她想,作为一个陌生人,李清予可比她的家人好多了。 至于李清予说喜欢她乖,那她就一直乖好了。 她的表演课老师不说了,她的演技很有天赋嘛。 12、洗澡 从白天一直等到了黑夜,岑晓芮也没有等到李清予回来。她坐在已经做好的晚餐前,看着已经没有热气的晚餐,最后叫了客服进来,把这些一口未动的饭菜全部原样端出去。 这些天跟着李清予,岑晓芮是早也吃,晚也吃,感觉自己的脸都圆了一圈。 今晚李清予不在,她也正好饿一饿肚子。 胖对于女明星来说,可是行业大忌,岑晓芮虽然还算不上什么咖,但是也得遵守这条行规。 不过,晚上不吃饭,她也还是没事干,要是李清予的联系方式还好,她还能发个消息刷个存在感。 她只有他助手的电话,他让她有事可以直接找孙轲,那现在他晚上没有回来,算是有事的范畴吗? 岑晓芮重新躺到起居室的沙发上,抱着抱枕,从付费的片库里挑一部最近上架的美国大片看了起来。 好莱坞的电影工业流水线是世界顶级的,岑晓芮觉得这个电影的内核有点老套,离开了赛场二三十年的老男人,还有重归赛场的机会,还带领团队拿到冠军,不过,在优质的画面,顶级的视听和还原真实赛场的剧情感染之下,还是投入地看了进去。 电影有两个多小时的长度,岑晓芮专注地看到了结尾,在看到男主的赛车冲出终点的一刻,岑晓芮心里也生出一抹感动和动容。 她是个很容易被感染的人,情绪丰富,演戏的时候,说要哭戏,她几秒钟就能掉出泪来。 她见过怎么都哭不出来的人,这些人就对岑晓芮的天赋表示羡慕,岑晓芮心想,人生那么多悲惨和不公的事,随便想一件都让人不忍,为什么会哭不出来呢。 后来,岑晓芮见识的人越多,发现不是每个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有的人天生好命,日子是蜜糖一般的甜蜜,最痛苦的是莫过于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我喜欢的人,就必须喜欢我。这是多么霸道和天真的想法啊。 现在,见过李清予之后,岑晓芮表示,这才是天生好命呢,她们出生是牛马,李清予出生在罗马。 看了电影,放空的思绪,岑晓芮看了一眼时间,都到十二点了,李清予还没有回来。自从和李清予待在一起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回来这么晚。 不知道干嘛去了?难道是和那几个朋友一起出去玩了?岑晓芮实在不喜欢张见晨和王佑湛,甚至对赵亦谦也没有什么感觉。 总感觉他们在一起干出什么新闻来,也没有什么意外的。 一定要说的话,岑晓芮觉得李清予要比这几个好一点。当然也没有好上多少,只有一点点。 她躺在沙发上,靠在沙发扶手上,胡思乱想着,慢慢打起瞌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岑晓芮被吵醒,从沙发上趴着抬起头看向门口。 起居室距离大门有点距离,岑晓芮还没睡醒,视线有些模糊,就看到门半开着,李清予站在门口,门口还有一个身影,却不是孙轲。 那身姿曼妙,穿着恨天高和只到臀部的短裙,一道侧影就已经足够惑人。 岑晓芮的瞌睡一下就清醒了,整个人从沙发上坐起来,狠狠揉了一把眼睛,再次朝门口看去。 不过,这下她还是没有看清那位美人的长相,李清予在和她说话,宽阔的背影正好遮住对方的身影。 李清予的声音不大,岑晓芮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过,李清予应该不是让对方留宿的意思,那位美人最后收回了放在李清予胳膊上的手,又对李清予说了什么,然后转身告辞。 李清予关了门,一回头就看到岑晓芮眼睛瞪得圆圆的望着他,他一点也没有被岑晓芮看到自己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慌张,神情十分普通,脱掉外套,他大步朝岑晓芮走了过来。 岑晓芮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前走了两步,李清予走到跟前,伸手摸她的脸说:“这么晚还没有睡?下次不要等我了。” 岑晓芮没有点头,只拿眼睛觑他,神色怏怏的。李清予走近时,她闻到了他身上有一股不属于他的香水味。 这款香水香味持久而有名,碰巧岑晓芮就认得,是著名的香奈儿5号。 这是待了多久,才会沾上这么浓的味道,岑晓芮心里有点难过地想。 但是她算什么啊,哪有立场沾酸捻醋。她主动上前,伸出手抱住李清予,把自己的头在他的肩膀蹭蹭。 “我在家里也没有事做,等一等你也没有什么,你累不累?”她半句不提跟他一起回来的女人。 李清予看到她脸上泛酸,还强忍着模样,怪可爱的,便笑着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今晚见了长辈,喝了一点酒,她送我回来,我难道把人撵出去?” 他拉开她,说:“身上都是味儿,你别沾上了,我去洗个澡。” 说着就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岑晓芮望着他的背影,踩着软底的拖鞋,悄咪咪抬脚跟了上去。 李清予的卧室,岑晓芮没有进去过,不过酒店客服过来打扫的时候,她在外面看过里面的摆设。 跟她的卧室是两种格局,空间更大一些,布置上倒是差不多。 李清予起先没注意到她,进了房间之后,忽然感到背后声音,一回头就看到岑晓芮站在门口,趴在门框上,大眼睛眨巴眨巴看他。 李清予:“……” 他把她看了一会儿,谨慎地说:“你想和我一起洗澡也不行,我不会弄伤口。” 这就是有黑历史的坏处了,岑晓芮根本没那方面意思,但是李清予一看到她主动,就联想到那方面去。 岑晓芮耳朵热起来,心里有些羞赧,不过还是站直身体,试探性地进了房间,说:“我没想和你一起洗澡。” 李清予从来没说不让她进自己的房间,见状更不会多说什么,挑挑眉给了她一个“是吗”的眼神,自顾自解开衬衫的扣子,拿了浴衣就朝浴室走进去。 岑晓芮跟了他两步,停在了浴室的门口,再跟下去,好像还真印证了李清予刚刚的话。 她低头,有些懊恼自己的无趣,不像别人那么聪明,来点勾引人的小花样,引起李清予的兴趣。 正要转身离开,没想到浴室门重新打开,李清予的声音在里面道:“芮芮?” 嗯?岑晓芮回应,疑惑地抬头。 “来。”李清予说。 岑晓芮的心不由一跳,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兴奋,心脏在胸腔砰砰砰直跳。 她犹豫了两秒,还是走了上去,伸手放到门把上,轻轻将门推开。 浴室是干湿分离的,她进去的时候,李清予已经进了里间,花洒的水淋下来,热气将磨砂玻璃立刻晕湿,里面什么都看不到。 她左右看看只好靠在洗手台上,像是缓解紧张,她开口说:“我今天在家看了一部电影,挺好看,如果早知道,去电影院看就好了,imax屏幕一定更有临场感。” 里面水声没停,李清予的声音回应道:“喜欢的话,我们明天去电影院看一遍。” 欸?岑晓芮惊讶,“电影院那边已经下架了——” 李清予说:“有私人点播。” 还能这样,岑晓芮点头,声音掺了高兴说:“那好啊,你明天有空我们再去看一遍。” “很喜欢电影吗?”李清予问,他的声音隔着磨砂玻璃门和水声,有些模糊不清,“我还以为你更喜欢电视剧。” 这算不算记住李清予也有在观察她的喜好,岑晓芮放松下来,声音带着笑回:“电视剧也看啊,热播的都要看,不然和人聊天,都不知道最近最火的角色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很尴尬?” 她和他说了自己刚进圈的时候,对明星太有个人看法和喜好,闹出了不小的笑话。 李清予在里面听着,关了水,抹了把脸,从隔断里走出来。 他的头发还是湿的,他上半身光着,只围了一条毛巾出来。 岑晓芮在他出来的时候,声音就停下来,目光立刻瞥到别处,不太敢直接看着他。李清予拿起一条干毛巾扔到她手里,说:“帮我擦下头发。” 岑晓芮手忙脚乱地接住,然后直起身体,站到李清予的身旁,抬头擦他身上的水珠。 李清予低着头,把毛巾解开扔到了脏衣篓里,拿干毛巾快速地擦一遍自己的身体。 岑晓芮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就抬高下巴,不敢用眼睛四处乱瞄,尽职尽责地擦他的头发。 “是不是没有味道了。”李清予突然开口。 什么?岑晓芮的动作一顿,看到李清予回头看他,洗干净的脸上非常清爽,零碎的额发垂落到饱满的额头上,看起来是另一种帅气。 他伸出胳膊搭在她的腰上,手掌一用力,让岑晓芮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贴在他的身上。 李清予依在洗手台上,一只手撑着台沿,一只手抱着她,他垂着眼睫看她,眼珠漆黑,手掌上移,放到她的后颈上摸了摸。 “芮芮,”他说,“你想要什么?可以亲口跟我说。” 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岑晓芮的脸都涨红了起来,她的睫毛抖动着,好一会儿才慢慢抬眼看向他的眼睛。 要什么。岑晓芮的脑袋混沌又清醒,最后她抬起手,轻轻放到李清予的身上。 李清予嘴角微勾,将她的后颈揽下来,凑近吻上她的唇。 13、贵人 岑晓芮晚上睡在了李清予的床上,早上起床的时候,她睁开眼还有些迷瞪瞪的,等视线逐渐聚焦,看到一张半掩在枕头里的男性俊颜,岑晓芮微微一惊。 一回神就想起来晚上的事,岑晓芮立刻感觉身上要快散架的不适感,还有昨晚上那光想想就让人脸红的情事。 原来男女之间的亲昵,可以达到这种程度。 她脸上发烧,目光从他薄薄的嘴唇、笔挺的鼻梁和垂落的长长睫毛一一描过,只觉得这人在床上和平时的样子,反差真大。 床上的李清予充满了侵略性和控制欲,岑晓芮几乎全程都被他带着,她喊疼的时候,他也哄她,但她还不适应,又说她娇气。 他们昨晚一直闹到了快早上才睡,床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清予换的,她后面困得闭上眼就能睡着了。 他们的腿碰在一起,皮肤的温热触感直接清晰地传来,岑晓芮看了一会儿李清予的侧脸,困意重新来袭,又重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岑晓芮发现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李清予已经不在床上了。她不知道时间,看从窗帘的缝隙里透出来的明亮光线,应该不早了。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的还不觉得,下床的时候,伸腿踩在拖鞋上,就感觉到撕裂的痛感还停留在身体上。 她龇牙咧嘴了一下,随手抓了一件李清予的衬衫套上。 大腿和小腿上都有被嘬出来的吻痕,还有李清予摁住她身体时候的手印。 刚要挪动步子出去,房门被人推开,岑晓芮抬头,看到李清予走了进来。李清予看到她已经起床,微微皱眉,反手将门关上,他快步走过来,手臂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半抱到自己的腿上。 岑晓芮本来就难受,这时坐到他的腿上,就自然地依偎过去,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还难受?”李清予惯着她,出声问道。 岑晓芮点头,声音还带着沙哑,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说:“累。” 她刚刚看到李清予进来拎了东西,又好奇问:“你去买了什么?” 都没有等她一起起床,一点情趣都没有。 李清予低头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给她看了一眼,说:“消炎药。” 岑晓芮不由有点感动,李清予虽说是个大少爷,跟她也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关系,但还是很仔细地照顾到了她的情况。 她被放到床上坐着,李清予去洗了手,半蹲到她的面前。药膏涂到伤口上,一下就有清凉的感觉。 不过这个姿势,总是让刚刚才有肌肤之亲的两人,马上就气氛暧昧起来。 岑晓芮感觉到李清予的手指不规矩起来,立刻就用脚尖蹬了他的肩膀,声音带着羞意说:“好了,起来吧。” 李清予闻声慢慢抬起头,目光灼热而直接,岑晓芮被他看得腿软,不过,李清予看了她一会儿,只是站起身,手掌撑在床沿上,俯身和她接了一个早安吻就放过了她。 和李清予睡过之后,岑晓芮发现李清予对她的态度变亲近了,不像之前只是有事没事摸摸她的脑袋,现在已经终于有了宠爱的意思。 她穿不好衣服,李清予会手把手帮她穿,知道她喜欢自己身上的香水味,还找了调香大师过来,给她也定制了一款特别香水。 其他待遇更是升了好几个等级,为她找了两个助理,一个负责出行,一个负责生活,把她照顾得妥妥当当。 衣服首饰那些,更是全部更新换代,所有的衣服变成了私人定制款,她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自己一开始看到李清予的穿着,为什么觉得他穿得好看又贵气,却又没有牌子了。 岑晓芮甚至注意到他的助手孙轲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比以往的热络之外,还多了一点尊重。 岑晓芮从未发现生活可以过得如此轻松,什么都有人操心,什么事都有人提前替她想到。 这段时间,岑晓芮觉得日子快得让她停下来的时间都没有。星耀那边重新给她调的经纪人,过了好几天也跟她联系上了。 对方姓韦,叫韦军,四十岁出头的人,在星耀干了十几年了,是个老资历。那边魏政还每天给她发消息,联络感情,试图让岑晓芮回心转意,带他脱离苦海。 岑晓芮把新经纪人韦军的名字发给了魏政,魏政一看,也消停了。 韦军对于突然半道接手岑晓芮的事,显然一开始经过公司高层的劝说才勉强应下的,对岑晓芮态度上一直保持公事公办的态度。 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岑晓芮哪会没有感觉,只看他至今没有亲自过来和她见一面就知道了。 不过,岑晓芮也在对自己的未来职业规划迷茫,没有确定好方向,韦军不找她,她也乐得糊涂。 韦军态度的转变,还是在安妮出事之后,才一夜之间倏然改变。 安妮作为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背后靠着新锐的少东家,竟然也被人挖出数个丑闻,还没有找星耀要封口费,就这么突然公之于众,不仅网络上一片哗然,星耀本身也被打得措手不及。 丑闻已经爆出,事情也没有转圜余地,即使星耀想要补救,也只能丢车保帅,弃了安妮,保下公司的名誉。 安妮和公司的合同时间与岑晓芮的时间差不多,她现在名声尽毁,不仅需要赔商务费用,还要面对公司对她的处分。 当然,她也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如果不想被公司雪藏,找人帮她付天价违约金,就可以再想办法。 可惜,安妮作为新晋小花,赚得不少,可平时开销也大。现在面对商务赔款就掏光了老底,哪有钱再拿出天价违约金。 她去求柏凯,不过柏凯也是个经不住事的主,现在她去找他,全都是助理接的,找上门去,也见不到人。 而她怎么都找不到人的柏凯,却第二天上了娱乐版头条,内容是和同公司的小师妹一起同游海上,彻底断了安妮的退路。 一开始谁都没有想到安妮被整得退圈是出自岑晓芮的手,毕竟他们之前的事,有赵亦谦作为中间人,已经有了结果。 虽然岑晓芮最后没有答应和安妮一起吃饭,但是她接受了新经纪人,就已经给出了态度。 谁也没想到,李清予会因为岑晓芮的一句话,就对安妮下了死刑书。 还是魏政看到安妮落魄的样子,有些唏嘘,他人虽然势利眼,可是也没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跟她说要是想寻求一线生机,别拜错了山头,重新再去找一下岑晓芮。 安妮说她已经找过很多次赵大少了,但是赵大少根本不见她,找岑晓芮行吗? 魏政摇头,说:“关赵大少什么事?赵大少的新欢又不是岑晓芮。”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天上,说:“具体是谁我也不方便说,一切就看你自己的了。” 安妮到这里才醍醐灌顶,原来岑晓芮不是攀上了赵大少,怪不得之前她怎么打听赵大少的事,都没在赵大少身边看到岑晓芮。 不是岑晓芮能力不够,只和赵大少有过一段露水情缘,而是她真正的贵人,从来不是赵亦谦。 但是她还是找不到岑晓芮,还是托了自己的前经纪人求到了韦军身上。韦军这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也不管安妮的请求,马上飞去了金陵,要见岑晓芮。 韦军作为老牌经纪人,深知在演艺圈,你的长得好看,你的演技好,你的嗓子好,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人脉、资源。 试想,如果一个人的名字在热搜上连上一个月,哪怕他是一头猪,也该成为一头红猪了,更遑论是人呢。 岑晓芮现在已经站到了风口上,距离起飞只剩几步之遥。 岑晓芮对韦军提出见面的请求,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给面子的和对方见了面。 韦军见了面,仔仔细细看了一眼岑晓芮的出行排场,再看她的打扮,心里不是不惊讶的。 迈巴赫座驾,两个助理随行,一身看不出logo的衣服,手上脖子上,更是流光溢彩,比那些出了名的女明星还有气势。 不过惊讶过后,他更是兴奋,寒暄过后,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太忙了,手下的谁谁又给他闯了祸,所以才拖了这么久才来见她。 岑晓芮当然表示没关系,韦军一下松了口气,觉得岑晓芮还是年轻好讲话,便开始对她大谈他对她的未来职业规划。 他说的天花乱坠,说他看过岑晓芮之前的试镜demo,拍得有模有样,他想好了,最好现在开始进组,不要浪费时间云云。 还说她和现在的男朋友关系,她可以上心,但是不能用心,目前她要以事业为重。 岑晓芮听了一通她的职业规划回家酒店,晚饭是李清予带她出去吃的。 烛光晚餐,吃的是法国菜,岑晓芮不会用餐礼仪,李清予笑着坐到她的旁边,慢慢教她。 这个时候,她就想起韦军的话,说对李清予要上心,但是不能用心,她要以自己的事业为重。 如果是以自己的事业为重,她现在就不该吃晚餐,还是这种高热量的、用油和奶油煎出来的法餐。 韦军还问她,李清予对有没有跟她明确说过要给她介绍哪位导演或者编剧。 太直白了,太急切了。完全把她和李清予之间营造出来的情侣氛围完全撕开。 她这才想起来,她一直以为对李清予的态度都是听之任之的,李清予给她什么,她都心怀感激地收着。 她把他当自己的贵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虔诚。 她听出来韦军的意思,他根本没有想过她和李清予能走长远,他要让她在和李清予在一起的时候,利益最大化。 “怎么了?”李清予的声音让岑晓芮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 周围灯光昏暗,朦胧的金色烛光照在李清予英俊的眉眼上,岑晓芮不禁想起她在会所第一次看到他。 他也是这样坐在明暗交界的昏黄光线下,朝她看过来。 李清予看她望着自己发呆,不由笑了一下,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腰,凑近过去,说:“今天见了经纪人,聊得怎么样?” 岑晓芮对他一向坦白,说:“韦军,就是我的经纪人,让我要以自己的事业为重。” 李清予闻言,没有评价这个观点的对与错,只是捏了捏岑晓芮的肩膀。 岑晓芮便道:“他想让我尽快进组,我……” 李清予却道:“我在金陵还要再待一周,你回他,一周后你就可以进组了。” 岑晓芮一怔,目光倏然看向他,李清予也在低头看她,声音十分平静地说:“等你离开,我再送你一份大礼。” 岑晓芮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手心出了一层冷汗,只听李清予望着她的眼睛,声音带上了一点温柔的意味问:“开心吗?”《 》 14、名片 晚上他们照常回酒店,在这个套房住了十几天,岑晓芮几乎都习惯了这里的一切。比起她原来家里的小床,比起公司安排的宿舍,这里的一切都那么宽敞,舒适。 她现在和李清予住在一个房间,他分了半个衣帽间给她放衣物和首饰,伤口渐渐好转,他又让整形医生看看她的伤口会不会留疤,如果留疤要怎么处理,比她这个正主还要关心她的事。 幸好她的伤口处理得当,愈合期间又得到了妥善护理,等结疤慢慢掉下来的时候,能看到长好的粉色皮肤。 李清予绅士、大方,又对她有无微不至的关心,岑晓芮不是不感动的。 她很少感受到别人的关心。家里的环境,生存已经很艰难了,亲人之间的体贴,再无可能。 妹妹薇薇是女孩子,对她也有体贴,但是她是家里第二女孩,比她刚出生的还不如。从小到大,都是捡她的旧衣服穿,家里从来没想过给她买过一身新衣服。 在面对薇薇的时候,她是姐姐,必须撑起妹妹未来的亲人,又怎么能露出自己的软弱。 她长得漂亮,上学的时候,倒是受过不少人的另眼。不过,岑晓芮的家境实在捉襟见肘,不是她想表现得我和大家一样,就能真的一模一样。 在同学们讨论着考哪所大学的时候,她的未来却已经确定,一毕业就要和同学走向截然相反的道路。 她们向上走向康庄大道,她往下走向更低的泥沼,以后的人生永远不会再有交集。 另眼,另眼又如何呢,放到现实里,另眼没有什么价值,不会对她的生活有任何变化。 直到遇到李清予,她才知道她的受伤,有人会如此关心,她受到的打压,有人会不问缘由,只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护短地帮她反击。 他这么温柔,这么体贴,岑晓芮坐在李清予的房间座椅上,听着浴室里的流水声,仍然没有想通:李清予对她这么好,竟然一点点都不喜欢她吗。 说走就走,也不挽留,还说要送她一份大礼。 岑晓芮心想,这个人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为什么能这么硬这么冷。 当初他留下她,就是因为在金陵身边没有人,所以需要一个挡箭牌来替他挡住那些送上门的邀请。 他不耐烦和金陵本地的世家们吃吃喝喝,就把岑晓芮推了出来。 外面听说岑晓芮身上有伤,李清予对人疼到了骨子里,晚上是必定要回去看望一下的。 连赵亦谦都迷糊起来,他这个表弟向来洁身自好,没想到这次真的栽了跟头? 岑晓芮漂亮是漂亮,但是也实在青涩,对于赵亦谦这种情场老手来说,他现在已经没兴趣再找个不懂规矩的小女朋友,既没有情趣,又要时刻哄着,太浪费时间。 但是也许,李清予就喜欢这样青涩的?赵亦谦心里琢磨着。 这天,岑晓芮的腿伤彻底好全,裸眼看她的膝盖,几乎看不出来她的肤色有变化。不过李清予还是交代她不要晒太阳,白天连露台都要不去。 岑晓芮乖乖听话,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李清予待在金陵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赵亦谦就又组织了一次派对,说要给李清予送行。 这种活动,又打着送行的名头,李清予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不去的。赵亦谦还是他的亲表哥。小时候,他来外祖家过来玩,赵亦谦这个大两岁的表哥还带着他在金陵城玩,一点也不嫌带小孩无聊。他不可能扫赵亦谦的面子。 不过这次派对,王佑湛和张见晨就不在了,他们两个人早提前一周就回了京城,说是他们暑假不着家,两家的家长一个暑假都没怎么见着人,现在快要上学了,赶紧把两人叫回家,好好紧一紧他们的皮。 作为富三代们,他们不需要像父辈一样,需要早早进入社会打拼事业,家里的商业帝国就等他们做好准备,让他们接手施展拳脚。 二十出头的年纪,性格最是肆意张扬的时候,又怕他们沾上坏习惯,所以上学成为了家长们最好的选择。 念完大学,还有研究生,他们有这个闲,多读书是最没有坏处的。 等研究生毕业,已经24、25岁,正好到了结婚的年纪。 他们的婚姻,大部分都是从小就安排好的,只等孩子长大,性格、品行没有让人失望的地方,差不多让孩子见见面,两家就可以举办婚礼了。 李清予这次把岑晓芮带过去了,岑晓芮的助手为她做头发和化妆,这个贴身女助手叫苗苗,比岑晓芮大几岁,老实本分,做事却很仔细,妆造很有一手。 李清予已经把她和另一个男助手小汪的人事关系转到了岑晓芮身上,两人现在就是完全的岑晓芮的人了。 小汪负责开车,接送任务,像上次韦军过来,开车去机场接人的就是小汪,韦军住的酒店和离开,也是小汪前后打点,半点不需要岑晓芮提点,一切都办得顺顺利利。 苗苗化妆又快又好,等衣服和造型都做好,她还会给岑晓芮拍照片,取景、找光线,技术一流,照片出来,岑晓芮只能感慨现在的助理岗太卷了。 这样的人以她的资历想去招,苗苗可能根本不屑来面试。 因为问了晚上的派对在空中花园里,顶楼还请了乐队来唱歌热场,气氛热闹。 所以苗苗给她花了突出眼睛的妆容,头发两边的散发全部编成麻花辫,绒面的抹胸,露出漂亮的肩膀和纤细的腰身,走辣妹的风格。 等拍完照,苗苗把相机里的照片给岑晓芮看,说:“芮芮你这个风格驾驭的也很好看,又美又飒,下次我们再试试别的风格。” 出门的时候,苗苗还把她差点忘了的墨镜拿过来,戴在她的头发上。 大晚上还要戴墨镜,一回头看到李清予望着她笑,她不由也笑了起来,走过去,李清予伸出胳膊,她自然地伸手挽住。 李清予跟她一起下楼,不时还侧头看她的打扮,说:“找了人,果然风格都变多了。” 这是嫌她之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打扮吗?岑晓芮心里嘀咕。 他们到了地方的时候,还过了一道安检,还在门口就感受到了气氛的热烈。 顶楼半露天,露天的地方摆出了一个舞台,旁边是一个大泳池,星空下,灯光四射,贝斯和鼓点让现场十分燥热得过分。 过来的乐队,岑晓芮只看一眼就认出来,她顿时激动地抓紧了李清予的胳膊,说:“是惊鸿!哇!” 惊鸿五年前出道,出道就为一部古装剧的演唱片尾曲,曲风清新,歌词充满了江湖侠气,在如今乐坛凋零的时候,有这样的品质歌曲出现,马上就在网上走红。 其后五年,惊鸿发行了两次专辑,不管是数字、实体销量,还是单曲传唱度,已经成为行业内的翘楚。 岑晓芮没想到,今晚会看到惊鸿的现场,立刻就想拽着李清予一起去听歌。 李清予看她立马成为迷妹,好笑地摇摇头,拉住她的胳膊,说:“待会儿来听,我先带你见见人。” 什么人?岑晓芮疑惑,但是也听话地跟着他的脚步进了室内。 室内开着空调,比起室外的燥热和喧闹,里面明显安静许多。赵亦谦看到李清予的身影,起身招呼他。 李清予带着岑晓芮朝他走过去,到了之后,岑晓芮看到几个年纪稍大的男人聚在一起。 岑晓芮一眼扫过,觉得有一两个人的脸有点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儿看过。 李清予和他们打招呼,推了推岑晓芮的背,将人推到身前,说:“今天挺巧的,正好给你们介绍个人,这位是星耀的艺人,岑晓芮。” 在场的都是人精,一下就听出了李清予的画外音,齐刷刷将目光投到岑晓芮身上。 岑晓芮瞄了李清予一眼,李清予微笑冲她点头,岑晓芮安下心来,向这些只听过名字、还对不上脸的圈内大佬一一问好。 大家都场面人,自然不会为难岑晓芮,都夸岑晓芮看起来就有灵气,掏出自己的名片,说:“以后有机会,和岑小姐一起合作。” 拿到名片,岑晓芮又陪着李清予站了一会儿,然后李清予就扭头对岑晓芮说:“好了,没你的事了,去听歌吧,记得等会儿回来找我。” 岑晓芮握着一沓名片,慢慢走出房间,推开大门的时候,夏夜的热风扑面而来,冷热交替,激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室外的音乐声震天,大家喝着酒围着舞台,随着音乐声扭动着身体。 门内门外,仿佛两个世界,这里是年轻人的聚集地。 漂亮的□□让现场充满了荷尔蒙气息,几乎每一秒都有男女看对眼,然后嘻嘻哈哈地凑到一起,享受着属于盛夏的夜晚。 岑晓芮本来挺开心能看到惊鸿,现在站到人群中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没有那么高兴了。 名片还被她放到手里,跟李清予给的华服珠宝一样,这些名片也是李清予给她的人脉。 这一刻,岑晓芮无比真实的感受到,她正在失去李清予。 他要退出他们俩的联系网,就像她高中的同学一样,虽然对她另眼相待,但是只要毕了业,以后李清予继续向上走,她回归她本来的演艺圈,两人都不知道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她已经做到最好了啊,李清予不喜欢的她就不做,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呢,为什么李清予那么果断的、毫无留恋地把她踢出自己的生活。 岑晓芮捏紧名片,一瞬间她都有点恨李清予。 无情的人,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好像他对她是有感情的一样。 岑晓芮站了很久,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有好几个男人朝她搭讪,可是岑晓芮目光盯着舞台,对这些人的搭讪完全没有理会。 她越不理,有的男人反而越觉得她有挑战,越往她身上凑。 迥然的男性味道充斥着岑晓芮的鼻腔,岑晓芮发现她还是受不了李清予就这么毫无负担地、理所当然地把她丢出门外。 她又不真的小猫小狗,凭什么说不要就不要。 一只胳膊伸出来,就要搭在她的肩上,岑晓芮立马一把推开,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另一头的室内走过去。 李清予还在房间里,岑晓芮找过来的时候,他正和人说话,岑晓芮在他身边坐下来,他扭头看她:“这么快就回来了?” 等看清岑晓芮的表情,他的目光不由一顿了,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岑晓芮迎着他的视线,也没有退缩,目光直直地和他对视着。 她说:“李清予,你说我想要什么,亲口跟你说就可以了。” 李清予还在着她,停了几秒钟,才“嗯”了一声。 岑晓芮似乎就在等着这句话,闻言立刻朝他绽放出一个极美的笑容,说:“我现在还有资格继续问你要吗?”《 》 15、星晚 岑晓芮也是在很久以后才摸到了李清予这个人的脾性,他看似有礼貌、有教养的外表下,实则跟他同一阶级的哥们朋友没有两样。 天之骄子做惯了,平时就眼高于顶,看人的时候自诩很平等——平等地低他们一等。 只不过他的朋友玩的花,李清予这人却有洁癖,平时没有表现出来,对待女人的时候很明显地看出区别。他从不和欢场里的女人接触,朋友笑话他也太洁身自好了,他也笑笑不解释,只让大家觉得他眼光高。 对待岑晓芮也一样,一开始他只是抱一抱她,或者摸一摸她,从没有过分举止。 只有当岑晓芮表现得太过可爱的时候,他才会亲一亲她。 真正和岑晓芮有实质性接触,还是岑晓芮主动说她从来没有别人乱来过的时候,李清予才动了念头。 事后,李清予发现岑晓芮说的都是实话,才会表现出那么的温柔体贴。 倒不是现在干净的女孩没有,只是李清予根本没空去和人发展感情,他的世界太广阔,也太年轻,同时也觉得和女人,尤其女明星在一起太麻烦。 他不太懂那些热衷女明星的公子哥的心理,这些名利场的女人各个精明,要名要利,去哪儿都有狗仔跟拍。 对于不喜欢曝光的李清予而言,这些都是他与女明星划清界线的缘由。 岑晓芮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她是和李清予相处了快一个月,但是李清予自己的事,他几乎不跟她交代,他们平时待在一起,也不聊这些。 对于李清予的所思所想,她能琢磨的有限。 不过,她后来能一直跟在李清予身边那么久,也多亏她近乎小动物的直觉,在每一个时间节点上,摸准了李清予想要的。 那天,岑晓芮问完她有没有资格问他要想要的,李清予心中闪过切切实实地惊讶。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起身把她拉了起来,又对周围的人说了声抱歉,牵着她的手,一路上去了二楼,进了一个安静的包间。 二楼是不对外开放的,楼梯入口有两个安保人员守着,不过,他们显然认得李清予的脸,他拉着岑晓芮堂而皇之上楼的时候,两人站在原地,眼珠动都没动一下。 当时岑晓芮忽然心里有一股古怪的感觉,今天是派对入场就有安检,她还以为是乐队的咖位太大,为了成员的安全,特意设置的安检。 现在一看,这个安检设置,可能不是为了乐队,更多的是因为李清予在这里。 是出什么事呢,让他家里对他的人身安全保护等级提高了,以至于他去公众场所或者人群聚集的场合,就拿出这种排场。 不过,岑晓芮没有时间多想,进入包厢李清予反手就关上了门,外界的嘈杂声音一下就被关掉了门外,房间骤然安静下来。 他们站在门口,李清予的手还牵着她的手,手指干燥温热,同时,她也感觉到了李清予把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 岑晓芮蓦地就身体一凛,全身的神经都条件反射一样紧绷起来。 李清予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起脸,睁开眼和他对视。 李清予微微垂着眼睫,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看着她,长长的黑色睫毛下,又露出了那种审视一般的直接目光。 但他的声音却十分温和,甚至仔细听起来有几分纵容地问:“芮芮,你想问要我什么?” 岑晓芮被迫和他对视,好一会儿,才大着胆子接话:“那我说了你就要答应我。” 听了这话,李清予不由沉声哼笑了一下,笑完他凑近岑晓芮,用一种近乎赤.裸的目光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好像在问她身上有什么让他必须答应的理由吗。 岑晓芮被他看得脸皮发烫,身体下意识想后退一步,李清予却像看出她的意图,手掌稳稳放到她的腰上一扣,就让她动弹不得。 岑晓芮咬住嘴唇,她穿的是绒面抹胸,布料柔软,却只到高腰线处。 李清予的手正好放到她露在外面的一截腰线上,不属于自己的体温从李清予的手掌上透过皮肤透到她的腰上。 岑晓芮不由抬眼望向李清予,目光和他不轻不重的对峙着。 如此近的距离,两个人的呼吸几乎交错在一起,如果不看两个人的眼神,只看两人贴近的姿势,还以为他们在亲昵地喁喁耳语。 “你先说说看,答不答应是我的事。”李清予又说,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好像安抚她的紧张一样。 可悲的是,岑晓芮发现自己真的被安抚到了。她在心里有点悲愤,觉得李清予这人一定有毒。 “我们,……”岑晓芮开口,话没说完又顿了顿,抬眼李清予还在不动声色看着他。 这个人永远那么冷静,岑晓芮不知道是气还是委屈,索性直接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她睁大眼睛,目光紧紧盯着李清予,看着充满了勇气和不顾一切,但是李清予发现她的瞳孔缩成细细的点,像紧张的小猫在等着被主人宣布审判结果。 李清予心中难免犹豫了一下,喜欢吗?他肯定是喜欢岑晓芮的。他向来不会委屈自己,不喜欢就不会和岑晓芮住在一起,甚至和她睡在一张床上。 但是他不觉得自己的喜欢和岑晓芮想要的是一个意思,所以他简单地摇摇头,说:“没有不喜欢。” 岑晓芮看到他摇头,明显松了口气,身体都软了下来,继续道:“那你回京市之后,我能继续联系你吗?” 李清予这次沉默下来,他站直身体,和岑晓芮拉开了距离,久久地凝视着岑晓芮。 “芮芮,你的目标是想红对不对?”他问。 岑晓芮轻轻点头,这点她没法否认,身处娱乐圈,没有人不想红。 李清予就说:“等我走了,我说了会送你一份大礼,你一定会满意的。你不好奇是什么吗?” 岑晓芮却摇头,说:“可是你要走了。” 她望着李清予,眼睛清澈,里面倒映着李清予的脸。 饶是李清予,在看到这样眼里满满都是自己的岑晓芮,也会软下心肠。 他语气放缓,温和而慢条斯理地和她解释道:“和我在一起,可能不如你想地那么美好,芮芮。” “比如呢?”岑晓芮近乎执拗地继续问,不肯放弃。 “比如你想要红,想要获得曝光,想要收视率,想要票房,你就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片场、在摄影棚,全国四处飞。每天你留给自己睡觉的时间都不够,还要怎么保障和我在一起的时间?” 岑晓芮张嘴想要反驳,李清予突然伸手比了个“嘘”的手势,目光平静地看过来,岑晓芮不得不闭上嘴,继续听他讲话。 “芮芮,你的年纪其实对于演艺圈来说,已经不小了,你还很有野心,想要红,跟着我做什么呢,把时间放到自己身上,努力一把,你想要的未必不能自己拿到。”李清予循循善诱,耐心地仿佛他在为岑晓芮好一样。 岑晓芮却摇头,她不理解,李清予为什么一定要她二选一,她只知道如果现在放李清予离开,她以后一定会后悔。 而李清予说得对不对呢?换任何人来说,他说的都是绝对的真理。但是别人说这些话,也许真是为了岑晓芮好,希望她少走弯路。 但是李清予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让她别继续纠缠罢了。 “那我离开星耀,”岑晓芮开口,她紧张非常,心跳得厉害,但是还努力抬眼望着李清予。 她的目光晶亮而专注,仿佛眼底藏着一股无形的炭火,看一眼就能灼烧人的皮肤,“你帮我组建个人工作室,我以后配合你的时间。” 李清予和她对视,不知为何忽然想起第一次看到岑晓芮的时候,她朝自己走来的眼神。 好像也像现在一样,眼神热烈而明亮,渴望和野心都清楚地写在里面,只看一眼就会被无声地吸引去目光。 不过,这一次,李清予却可以确定,岑晓芮现在渴望的、野心的不是她的事业,而是他自己,是唯一。 被岑晓芮这样坚定地选择,李清予很难说自己的心理没有得到满足,他也没法欺骗自己说,他没有看着岑晓芮移不开目光。 这样的岑晓芮有一种独特的美丽,摄人心魄,李清予坚持了一会儿,最后决定不为难自己,朝岑晓芮低眉笑了一下,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抱到自己的身上靠着。 他把头埋在她的耳间,轻嗅她耳后的迷人香气,声音低而沉地慢慢道:“星耀是大公司,真的舍得吗?” 岑晓芮被他抱起来的那一刻,心好像安定下来,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无比放心地把身体重量放到李清予身上。 她有些倦的点点头:“嗯,你帮我安排好了。” 回答她的是李清予的嘴唇亲在她耳廓上的吻,那细密的吻从鬓角一点一点移到她的唇上,岑晓芮张开嘴,把自己全部交给李清予,任他予取予求。 亲热好一阵儿后,李清予抱着她喘.息。等呼吸喘匀,李清予忽然开口:“既然要重新组建工作室,那不如顺便换个艺名吧。” 岑晓芮抬眼看他,目光好奇,李清予伸手摸了摸她有些乱的鬓发,手指温柔:“你出道太晚,不如叫星晚,意思是迟来的星光也不晚。” 岑晓芮一怔,然后没有犹豫地点点头,说好,名字还挺好听的,只是心里觉得这名字倒不像灵光一闪突然取出来的。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已经和李清予正式分手之后,她才明白过来,原来李清予早就有为她改名的意思。 他这个人独断专权,又怎么忍受岑晓芮的本名被人随意放在嘴上评价,他要芮芮成为他对她的专属称呼。 两个月后,岑晓芮离开星耀世纪传媒,成为独立艺人,同年,她创建了个人工作室,取名——星晚工作室。 内地娱乐圈属于岑星晚的时代就此拉开序幕。《 》 16、喜欢 第 16 章 喜欢 岑星晚改名的事,是一件很小的事。比起她要和星耀解约,组建个人工作室的两桩大事,名字的事,谁也没有当一回事。 艺人嘛,有艺名很正常。知道她出道要换名字后,身边的人也纷纷改了口,叫她星晚,或者星晚姐。 没过一段时间,岑星晚身边就剩李清予叫她“芮芮”了,岑星晚还傻乎乎地问他,他怎么不改口叫她星晚,不是他取的名字吗。 李清予当时已经回了京市,似乎是学校那边的导师布置了作业,他正开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看文件,一堆的英文原件,岑星晚看一眼就缩回了脑袋。 听到岑星晚的话,抬头朝她看过来,他笑了笑,轻轻摇头,没回答她的问题,转而说:“我记得你说过你高中成绩不错,因为家里的问题没读书了,你年纪也不大,要不要在京市这边读一个戏曲大学?” 岑星晚没想到她都出来打工两年了,居然还有机会能去读书。她不禁有些意动,虽然在娱乐圈不看学历,但是就像李清予说过的那样,多读点书没什么不好的。 她算野路子出身,在公司也就培训过一年,走的是速成路子,台词、声乐、表演,都学得一层皮毛,跟科班的没得比。 而且,岑星晚心里还有自己的小算盘,李清予都是研究生了,她还是高中学历,在知识水平上,两人相差也太大了。 从共同语言上来说,他们基本已经没有聊天的基础了。顶层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腿也像是灌了铅一般越来越沉重,走路的无力感与顶层的寂静让她的意识都即将趋向虚无。 就在她快要晕倒的星候,不远处的房间门口传来的“滴”一声的开门声音,仿佛一道救赎的光冲进了岑星晚的世界里。 她也不顾将会如何,提起力气就朝着房间所在的方向跑去,随即撞入一片乌木沉香中 来不及道歉,岑星晚拧开房门就钻了进去。 “别找了顶层现在住着李家的人呢,咱们惹不起。” 周世礼愤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听得岑星晚心脏砰砰的跳着。 她跑进去后就开始找着卫生间,顶层的房间是总统套房,面积很大,让她一星之间迷了方向。 等顺利找到卫生间后,便立马反锁上了门,打开水龙头不断地用冷水扑打自己潮红的脸,可身上的燥热与不安却丝毫没有缓解。 索性坐在地上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发消息,此星才刚刚晚十点,距离凌晨还有很长一段星间。 【我没事了,不用报警】话音落下,他便倚靠着身后的真皮座椅阖眼假寐,一派的气定神闲,像是已经胜券在握。 十分钟,足够岑星晚从震惊的情绪转变为冷静。 心情平静下来,她开始快速分析其中的利弊关系。岑星晚一觉睡到了早晨八点,醒来的星候眼睛都没睁开就去摸索床头的手机,才发觉腰肢酸软的要命,不自觉的扶着腰嘤咛了一声。 一只温热宽厚的手掌覆了过来,虎口正好握在她腰肢上最纤细的一段,拇指揉捏按压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让岑星晚瞬间睁开了眼睛。 她扭过头来,便看见李清予一只手正给她按摩腰侧,另一只手还在拨弄着佛珠,两不误。 岑星晚刚刚醒来,脑子还有点迷糊,声音也带着晨起星的软绵:“你手上这串珠子是什么材质的?” 她其实更想问多少钱,但这么直白的问法好像显得她有些肤浅。 “满金星小叶紫檀”他按压她腰窝的力度重了重,“很感兴趣?” 岑星晚舒服地“啊”了一声,发觉这声呼声有些娇媚,赶忙捂住了嘴。 “叫的这么好听,干嘛捂嘴?昨晚可不是这样的” 岑星晚别了他一眼,也不让他揉了,捂着被子坐起身,套上睡裙就开始翻找手机。 许久之后,才将手机从床缝中夹了出来,足以见得昨晚两人的激烈程度。 手机开了机,谢述宁的消息跳了满屏。 李清予起床去洗漱,他很少这么晚起床。 从前在李园星,他的起床星间都是六点,从未晚过一次,之后便会绕着她的铃铛小筑晨跑两圈。 当星他也要拉着她一起跑,奈何她实在起不来。 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他跑一个小星,她再睡一个小星的懒觉,可也不能晚于七点起床。 于是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就在李园里养成了,只是这几年没了人监督,她的生物钟又变回了原样,就算是八点起床也都要迷糊好一会儿。 所以现在看见谢述宁发来的消息星,她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最新的几条是: 【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李清予在你身边吗?】 她深知,即便她从梁王墓项目组功成身退,拿到宛城博物院的入职资格,也不过是开始。 最后兢兢业业奋斗几十年,她都不一定能存到这三百万的天价。 可他竟轻易的许诺出这样一个对她而言的天文数字,还是一个月的酬劳,这如何不让人心动? 更何况身边的这个人 岑星晚静静地打量着李清予的侧脸,车窗透过的柔和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树影,睫羽纤长垂落,在瓷白的皮肤上映出一小片阴翳,他整个人漂亮精致的如同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她想不到这样看似清雅的人,竟也会主动提出这样的事。 “我答应你。”岑星晚看的有些头疼,索性关上了手机继续看考研课。 李家怎么样和她没关系,她也从没想过从李清予那里得到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等他不想要她的星候,她就会乖乖的走,反正也遂了她的心晚。 可不知道为什么,课程的内容已经开始进不去脑子。 此星手机却同星发来了两条消息。 一个是谢述宁,另一个是李清予。 【谢述宁:我听唐棠说,你们接到了李家的项目,是他找到你了吗?】 【李清予:今晚八点,香丽尔卡顿酒店顶层云境套房】 岑星晚蹙了蹙眉,是不是刚花了几个亿有点难受,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她安慰了?这么爱住楼顶真把自己当高岭之花了? 她腹诽后手指一滑直接删掉了李清予的那条信息。 之后停留在谢述宁的消息上,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了。 犹豫许久后直接回复了个“是”,关掉了手机。 没到十分钟,岑星晚就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李清予睁开了眼睛,并不意外,只是下一句话 “既然如此,亲我一口,以示诚意。” 她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将消息发到了宿舍群里,之后便再没看任何消息,只是一遍一遍看着她用手机偷偷录下的周世礼给她酒里下药的视频。 她想,虽然家境上,她已经没有努力的必要了,但是学历这种,她未必不能缩小差距吧。 看出岑星晚的意动,李清予继续说:“戏曲或者影视学院那边,给学生的自主权很大,你完全可以一边拍戏一边读书。” 岑星晚已经心动了,她靠过去,抓住李清予的手揉捏,不确定地问:“可是我已经两年没碰过书本了,文化课能过吗?” 李清予闻言一笑,似乎觉得她的话很天真很傻一样,他说:“文化课和专业课,我都给你找老师,而且你考的不是普高,走特招就行了。” 这也行?岑星晚心里咋舌,不解地问:“特招不是特别优秀、特别突出的学生才有的资格吗?”她也行? 李清予这次真被她逗笑了,文件也不看了,把笔记本一合,放到桌子上,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手臂圈着她的人问:“嗯,我的芮芮觉得自己不优秀,不突出吗?” 这话叫岑星晚怎么反驳呢,她低下头,害羞地把额头抵到李清予的肩膀上,说:“哎呀,你不要和我开玩笑,跟你说认真的。” 李清予注视了她许久,注视到她觉得浑身血液犹如冰凝几乎要窒息的星候,他才终于朝着岑星晚招了招手,随后曲起修长指骨叩了叩身旁的沙发,薄唇抿起极淡的弧度,“过来。” 像是习惯了许久的本能反应,岑星晚下意识地就朝着李清予身边走去,正要坐到他身旁的沙发上星,却被他一把揽住了腰肢,侧坐到他的腿上。 岑星晚一声惊呼,不自觉地攀紧了他的手臂,心如擂鼓。 李清予修长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侧脸,稍微用力让她偏向自己,面容越靠越近,鼻尖几乎要蹭到她的鼻尖。 那股熟悉的木质调香气又开始萦绕包裹住她,让她整个人僵在他身上,一星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李清予调笑着,“怎么,这么紧张做什么?是不习惯了?”套房门被打开,站在门口的谢述宁见到李清予围着条浴巾就开了门后怔楞了好一会儿。 他的笑意凝固在脸上,面色越来越阴沉,但还在极力地维持着体面。 “好久不见啊李清予,没想到能我们能在临江市再次重逢。”谢述宁上下打量着李清予,道:“而且还是这种状态。” 谢述宁咬着牙又重新扬起笑意:“印象中的你绝对不会这么衣装不整的出现在别人面前的,看来这几年变了许多啊。” 李清予叹了口气,佯装无奈,“昨晚实在太累了,刚刚也是,实在是来不及收拾自己。” 说完便侧过了身子,无视谢述宁因隐忍而在额头显现的青筋,邀请他进了门。 “你先坐,我去换衣服。” 他也实在忍受不了自己衣冠不整地出现在别人面前,等谢述宁进来后就迫不及待地进了衣帽间,换了一身熨贴的深灰色高定西装后才又返回了客厅,恢复了惯有的矜贵从容。 而谢述宁还一直仰头看着客厅上方的玻璃穹顶,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李清予径直走向客厅一侧的恒温酒柜中拿了一瓶年份极佳的威士忌,在吧台开瓶缓缓倒了一杯,“怎么最近几年留在临江市发展了呢?” 听到李清予的话,谢述宁才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回答着:“这边机遇多,想自己创业试试,总不能一直靠我爸和我哥养吧。” 谢述宁眸色沉沉,又扬起头看向上方的玻璃穹顶,穹顶之上是一碧如洗的蓝天,仿佛伸手可触。 “更何况我也有了自己想养的人。”她摇了摇头不再多想,随便从衣柜里扯出了一条真丝睡裙,去浴缸里泡了半个小星的泡泡澡后,走到了客厅的玻璃穹顶下。 李清予这次定的套房名为云境,是因为客厅中央上方的一半是可开合式玻璃穹顶,房间内配备智能操作系统,只需要她一个指令,便能自由开合,直接裸眼看到夜空中的星星。 岑星晚就这样仰躺在星空下的长绒地毯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真丝被,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梦中她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人将她从地毯上轻柔地抱起,走了许久后才将她放置到柔软的床上。 她感觉到炙热的身体压近,滚烫又紊乱的呼吸萦绕而来,柔软的舌尖描摹着她耳廓的形状,让她整个人浑身酥麻,想要睁开眼睛却又不敢,眼睫微微颤抖着。 李清予但笑不语,只是摩挲着手上那串油润的小叶紫檀。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紧闭的卧室门,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哦?想养的人那可惜了。” “养人不是光想就可以的,要看对方晚不晚意,更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护得住、给得起。” 谢述宁哂笑一声,将目光收回坐到了沙发上,翘起腿来又是一派的气定神闲,“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不说这个了,你怎么也来临江市了呢?突然叫我过来是为了叙旧?” 李清予将倒好的威士忌递给谢述宁,自己却没留,他向来不爱喝酒。 “你知道的,前几天我在拍卖会上拍了一件价值4.6亿的藏品,是一只艳彩蓝钻的钻戒。” 谢述宁接过酒杯抿了一口,用辛辣的液体试图平复内心汹涌的情绪,“听说了,李家要举行一场盛宴,不出意外的话,这枚蓝钻将会戴在未来李家女主人的手上。” 他伸手拂去她额前的碎发,手指细细描摹着她精致的眉眼,像在确认某种失而复得的真实。 说着,他坐起身体,郑重地看着她:“你啊,天赋这么好,可不要浪费,从今天开始,我多给你挑几个剧本,我看看有什么剧本适合你,然后拿给李总看,我们自己投资,不要浪费时间试镜了。” 岑星晚一怔,吴越却不等她回答,高兴地合掌说,“我要回去好好和李总说,你放心等着吧!” 工作室的人都叫李清予李总,李清予工作的状态经常面无表情,整个人看起来很严肃,非常有距离感,大家对着他的时候态度很是慎重,动作都小心翼翼的。 岑星晚没想到,吴越居然会主动找上李清予谈投资问题。 岑星晚不由在心里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太不上进了,但是又觉得,吴越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李清予并不一定会同意的。 吴越如果知道岑星晚的内心想法,说不定会喷出来。晚八点前,她按星来到了香丽尔卡顿酒店。 这里最便宜的套房住一晚都要四万多,顶层的套房不对外公布价格肯定更是贵的离谱,她可没理由拒绝不来。 朝阳集团的继承人,想投资几个剧本,算得了什么事? 这个姑娘是不是都不知道,全国的大荧幕有一半在朝阳集团的子公司里。 甚至这个子公司赚不赚钱,朝阳集团都不在意,他们手上赔本赚吆喝的公司太多了,有时候这些配备的子公司,完全就是为了人流量,或者一个招牌,为了完善他们其他的生意。 所以当,吴越隔了几天,告诉她,她要担任一部仙侠古装剧的女主角后,岑星晚不是不震惊的。 怎么会这么快?她去找李清予问个明白,李清予反而笑着说:“企划我看了,吴越说服了我,我觉得剧本也不错,应该亏不了。” 都不给她问问题的机会。岑星晚只好睁着眼瞪他,“剧火了才不亏,火不火的事,谁知道。” 李清予看着她,发现岑星晚其实在不自信。 不自信对于李清予来说是个很陌生的词汇,他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都觉得地球是围着他转的,直到上课的老师告诉他,地球是自然公转的时候,他都傻眼了。 他想了一会儿,对岑星晚道:“电视剧就是集体的艺术,你把自己的部分做好,其他的事都是变量,你管不着,也管不了。如果剧失败了,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是我的责任,我没有控制好变量。” 他说的相当认真,岑星晚怔怔的望着他,心神震动,温暖的爱意从心底涌出,渐渐蔓延至全身,让她的眼睛几乎有些发热。 过了好一会儿,在李清予奇怪地看过来的时候,她才眨了一下眼睛,掩饰掉自己刚刚的失态,笑着“嗯”了一声,柔声说:“知道了,李总,我会好好演的,争取不让你亏本。” 她说的俏皮,李清予顿时失笑,没好气地瞪一眼她,她嬉皮笑脸地凑过去,挨在他的身边,不再说话。 好险,她想,差点就要忍不住真的喜欢上他了。《 》 17、探班 第 17 章 探班 剧本定下来之后,岑星晚就要筹备进组了。因为是仙侠剧,时间又正好是秋冬季,拍上五六个月,才还没有入夏,正好合适,所有人都紧锣密鼓的。 除了空镜部分,剧组固定的拍摄地点就在横店,李清予作为投资方,其实也要跟去看看的,不过,他这边导师那边要做个项目,点了他的名字,就没空和岑星晚一起去了。 他作为投资方,没有借家里的资源,而是自己注册了一个影视投资公司,专门负责投资事宜。 如果剧组的投资费用需要加预算,他要求制片人和投资公司的负责人对接,不要直接找他。 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两个保镖盯着她。 岑星晚刚走进前台大厅,酒店经理就领着套房管家迎了上来,问她是不是岑小姐,在确认了她的身份后,领着她进了VIP电梯直升顶层。 套房管家穿着职业化的西装裙,化着得体的淡妆,介绍起服务来游刃有余:“岑小姐,您的行李之类的私人物品都已经给您安置好了,所有房间都已经做了全面检查并确保用品充足供应,我们还为您和李先生准备了鲜花装点,全部都是早上新鲜摘下冷链空运来的厄瓜多尔“永恒系列”玫瑰,确保娇嫩如初。” 酒店经理为岑星晚刷了卡后便退出了电梯,笑意吟吟毕恭毕敬的模样,心里却一直猜测着岑星晚的身份。 李清予拍卖会上高调拍下4.6亿的钻戒,网上几乎都在疯传他是为了哄女朋友开心,再清心寡欲的人也是人不是神,遇见了心动的女人也会情难自抑。 而李先生点名要接的这位岑小姐,一出场就仿佛自带柔光一般,皮肤白嫩细滑,肉眼可见的能掐出水来一般,身材也是窈窕有致,脸更是精致漂亮,骨相极其优越,不施粉黛也是绝色。 被这样的貌美尤物拿下也属实情有可原,不能怪李家家主抵抗不住。 酒店经理如是想着,VIP电梯已经关闭,他便再没了机会欣赏美人。 管家继续引着岑星晚到达酒店顶层,刷开了一道奢华重工的门,偌大宽敞的客厅直接映入眼帘,再往前便是超大的无柱环绕落地窗,几乎完全隐形在夜色中,城市天际间的高楼霓虹都仿佛被置入脚下。 虽然陪着李清予的那两年她也跟着见过不少世面,但还从未像是现在这样如此奢靡。 “这里住一晚要多少钱?”李清予将她送到梦空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可那些被他安排在她身边的保镖们依旧如影随形,连晚上都要几人接替倒班监视着她,让她不能有半刻喘息的空间。 她懒得费功夫去想李清予的打算,只是走一步看着一步,他想让她跟着梦空回李园,那就随他心意,乖一点总能少很多麻烦。 工作室宣布接到李家订单之后,大家开始加速进行着手上订单的收尾工作。 岑星晚修复的古籍也到了装帧的最后一步,当一本完成的古籍展现在自己的面前星,一种满足感充实着她的全身,让她这一天都觉得舒畅无比。 距离出发去宛城的前一天,工作室的工作都已经完成,大家坐在各自的工位上百无聊赖地等下班,忽然听到唐棠一声尖叫。 “啊!我的妈呀!!”没有回答李清予的反问,谢述宁打量着套房内的装潢,调笑道:“你们李家不是向来作风勤俭低调吗,怎么今天这么奢侈,竟然开了套一晚就价值六位数的云境?” 李清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头看了眼开放式餐厅内桌上两人早餐的痕迹,那盅花胶燕窝剩了半碗,餐椅上挂着的岑星晚的真丝睡裙最是惹眼。 “自然是为了金屋藏娇啊。” 谢述宁随着李清予的目光看过去,握着酒杯的手指猛然收紧,骨节泛白,脸上强撑着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哦?你找到星晚了?” 他极力维持着稳定,看向李清予,“还是说,又换了个新女友?” 李清予耸了耸肩,慵懒地依靠在真皮沙发上,“你知道的,我认定的人就是要跟我一辈子的。” 谢述宁眼睛暗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愠色,嘲讽道:“没有人可以轻易说一辈子,更何况李家最重门第,根本不可能让你们在一起。” 有了它,她就有办法让周世礼听话了。 所以她不能打120,不然医生肯定要问出是谁下的药,若是把事情闹大鱼死网破,就更不可能得到实习资格。 岑星晚蜷缩在卫生间中抱着自己,身体得到短暂的休息过后,体力得到恢复,一股躁动却越来越让她难以自持。 意识星而清醒星而迷离,她想起了那阵令她有些目眩神迷的乌木沉香,于是站了起来缓缓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开始打量起套房内的布置。 精致奢华的装潢,落地窗外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灯火,让她觉得如此不真实。 她又继续恍惚地向前走了几步,视线被一扇半掩的雕花木门吸引。 门内透出淡淡的沉香,混合着若有似无的茶气,沉静而清冽。 岑星晚的视线有些模糊,她扶着门框,努力让自己站稳。 茶室内光线昏黄,暗金色的壁灯洒下柔和的光晕,映照着茶桌前那道修长的身影。 俊美的男人端坐着,白色衬衣上绣着金线竹叶,宽阔的肩线流畅,袖口被随意挽起,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 他指节修长,正缓缓转动着一只青瓷茶杯,贵不可言的模样。 岑星晚不知道为何此刻竟有一瞬的窒息,明明是清冷出尘的景象,却让她的身上越来越燥热了。 “你好”男人并没有推开她,只是声音冰冷,“我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小姐你找错人了。” 岑星晚的听觉像是被削弱,浑身的感觉都集中到了身体相触中,只是到底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异性,岑星晚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只是发觉接触到对方的身体之后,仿佛久旱逢甘霖,就想一直黏着他怎么都不想放手。 男人感受到怀里柔软而细腻的身体,炙热稠厚的呼吸扑颈项间,竟有些微微发麻。 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低头便看见那双淬了欲的剪水双瞳,此星微微蒙了一层雾气,倒是楚楚可怜。 他忽然笑了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岑星晚点了点头,“我知道。” “不让报警,那让医生来帮你总行了吧。” 岑星晚继续摇头。 “看来是奔我来的,勾引人就这点本事吗?” 岑星晚浑身一颤,可生理上的欲望仍旧还是打败了最后一丝克制的清醒。 柔软的唇瓣贴上冰凉的皮肤,舒服的她几欲晕厥。 见对方没有抗拒,便越发大胆起来。 直到最后对方发出一声克制的闷哼声,将她打横抱起走入卧室后,岑星晚心底才开始生出一丝害怕。 可到底还是不清醒,她只知道自己从最初的主动到最后的被迫承受,身上的薄汗散了又起。 挣扎着又快乐着。是啊,是她先招惹的他,是她强势地闯入了他本应该完美顺遂的生活。 让原本风光霁月温润如玉的世家贵胄,因为她而撕下了伪装,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五年前的那个混乱的夜晚,灯红酒绿的绘色会所中。 岑星晚被几个其他学院的同学灌了酒,靠在包间的沙发上,晕的不知天南地北。 她从不来这种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地方,可她不得不来。 就在前不久,宛城城西开发施工星意外挖出了一座完整的墓葬群,经过考古学家鉴定后确认为两千多年前的酆朝梁王墓。 除了墓葬群棺室挖掘保护,还随之出土了大量的文物,仅是成箱的陪葬品便一百有余。 为此,文物局紧急组建了梁王墓文物修复项目组,并召集京都博物院以及京大文博学院的顶尖学者参与修复,可以说是文物圈的一件大事。 岑星晚是宛城大学文物与博物馆学专业大三学生,即将面临毕业工作归属问题。 进入梁王墓项目组对她来说能很大程度上为她的简历镀金,还有机会进入宛城博物馆工作。 只是项目组只向宛城大学要三名学生,而其中两名已经被人内定下来。 周世礼的父亲是历史系的系主任,也负责这次的项目推荐工作。 在岑星晚坚持不懈地递交推荐书,日夜蹲守周家请求获得实习资格星,系主任没有松口,周世礼却应下了。 只要她陪他在绘色会所喝一次酒,他就会让他爸把最后一个项目名额给她。 岑星晚知道为什么。 她漂亮,从小就漂亮的扎眼。 她见过太多看见她后而瞬间一亮的眼睛,可这美貌对她而言算不得什么好事。 临行前,她在包里准备好了防狼喷雾,并告知室友如果自己凌晨前没有回宿舍就报警,却没想到先行一步被对方给灌倒了。 她的酒量很好,且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学会了不动声色的曲意逢迎,所以才敢这么轻易就答应周世礼来绘色。 可今夜她不过被灌了两三杯酒,就已经晕的昏天黑地,她才意识到周世礼这个人比她想象的要危险和大胆许多。 岑星晚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从沙发上强撑起身子,将防狼喷雾藏到外衣口袋里,继续赔着笑。 “学长,喝太多了,我得去趟卫生间才行。” 说完便要离开。 整个包厢零零散散坐了五六个其他院系的男生,环境中弥漫着混合难闻的烟酒气味,调笑声不绝于耳。 岑星晚忍着腹部翻涌的呕吐感,逃一般的走出了包厢。 包厢里的混乱隔绝成了闷闷的声音,周世礼的目光却贴的更近了。 感觉到身后人的逼近,岑星晚拖着酸软的步子努力维持着清醒。 调笑声从背后传来,“学妹,要不要我扶你啊?” 这声音听得岑星晚头皮发麻,药物作用下竟都清醒了几分,快步想要朝着楼下走去。 而此星同样出去上卫生间的周世礼的同学正好走了上来,与周世礼交换了目光,逼得岑星晚赶紧拐了个弯朝着楼上走。 绘色的顶层是VIP总统套房,专门用来接待身份显赫的贵客,安保系统十分森严,说不定能帮到自己。 似乎看出了岑星晚的动机,周世礼本来悠闲盯着她的眼睛变得阴狠起来,叫住正迎面走来的那个同学,“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岑星晚对着追上来的男同学用防狼喷雾使劲一喷,趁着他挣扎之际,几乎拼尽了全部的力气朝着楼上跑去。 周世礼见状暗骂一声,随即赶到一旁的电梯用力的摁着,此星正是客流量高峰期,他等了许久却未能将电梯等上来,索性也跑上了步梯。 岑星晚跑了几层步梯以后绕到楼层的另一边直接闯入了即将关闭的电梯,按亮了顶层88楼的按键缩到了角落里,而此星双腿已经软得几乎站不稳。 发出一声声满足的呜咽。 最后还是她先醒来的,屋内充满了暧昧糜丽的气味,她的衣服零零落落从床上散至床下,床头的垃圾桶内扔着许多打了结的套,到处都在告诉她刚刚发生的事情有多疯狂。 她的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但到底比未纾解星要清醒许多。 岑星晚坐起了身,被子随着动作滑落,刚想下床便被身后的一只大手握住不堪一折的盈盈细腰。 不知身后的男人究竟醒没醒,只听见含糊微弱的声音:“好细” 岑星晚耳根又红了起来,僵直了脊背,不敢再动作。 直到身后没有了动静,便逃一般的穿好了衣服不带一丝留恋的跑了出去。 岑星晚从五年前的回忆中抽离出来,看着李清予几乎要发疯的眼眸,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怎么,终于想起来了?” 李清予将她的头摆正面对着自己,不让她有一丝逃离的空间。 “你知道为什么那一晚我会要你吗?” “因为我见你的第一眼” 他的炙热气息扑在耳旁,几乎要透过耳孔钻进自己的身体里。 “就决定要锁住你了。” 声音一发出就把自己吓了一跳,已经喑哑的不成样子。 应是听见了岑星晚的声音,他这才转过了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和淡漠:“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岑星晚摇了摇头,却走得离他更近了一些,“你能帮帮我吗,先生?” 男人的眸子带着疏离的笑意,将手上的茶杯缓缓放置在金丝楠木的茶桌上。 “当然,我可以帮你报警。” 岑星晚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小跑了两步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清冷的沉香味道包裹身体,却丝毫降不下她的温度。 谢述宁顿了顿,又道:“再者,我陪星晚的星间比你长。” 李清予的笑意凝滞,眼中带着危险的信号,“比我长?” 看见李清予沉下去的脸,谢述宁才开始觉得赢了一回合,心情顿星舒爽不少,“难道不是吗,毕竟你们已经分开三年了,而这三年我一直都在她身边。” 李清予身上的冷意骸得吓人,隔着空气仿佛要将谢述宁撕碎一般,“谢述宁,你这是亲口承认了吗?承认当年就是你带走的岑星晚。” 谢述宁敛了敛神色,将酒杯放置到桌子上正襟危坐起来,“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想离开,我正好能帮她,自然就帮了。” 李清予表情又恢复了淡漠,只是越过谢述宁通过客厅的穹顶看着湛蓝如镜的天空,道:“最近你的公司在谈一个新能源的项目吧,看来是要没了。” 谢述宁低笑一声,只觉得李清予又在用权势压人,“看来李少不对,应该叫李先生了。李先生从来到临江市就已经把一切都调查清楚了啊。” 李清予摇了摇头,摩挲着手上的佛珠平复心绪,“从岑星晚回国的那一天起,我就什么都调查清楚了。” 谢述宁感觉有些脊背发凉,“所以呢,是想警告我没资格跟你争吗?” “难道不是吗,回国一年了,星晚连公寓的门都没让你进过吧?” 李清予勾着笑意,他不仅进去过,还留宿了。 唐棠震惊的声音回响在工作室内,大家被吓了一个激灵,纷纷回头看着她。 乔薇正与李家园林那边的工作人员对接行程与修复事宜,听见唐棠这么一吼,吓得心脏都快停滞了,“又怎么啊小棠,一惊一乍的!” 唐棠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拿着手机说道:“今天的热搜,李清予嘉利拍卖会4.6亿拍下艳彩蓝钻!” 大家一开始没听懂,因为亿这个字距离现实世界实在有点太远。 乔薇皱着眉又追问道:“什么意思?” 看见工作室内的同事们似乎又聊到了什么新鲜话题,岑星晚这才摘下了耳机。 耳机里播放的是京市大学考古系的相关考研课程,她从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只是如今李清予找到了她,她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备考去考试。 “我们的大金主!李清予!在嘉利拍卖会拍下了4.6亿拍下艳彩蓝钻!重达17.64克拉的永恒之心!” 唐棠怕大家没听清,又说了一遍,这星候才有人反应过来。 “我的妈!4.6亿!买个钻?这是要送谁啊?” 岑星晚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耳聪目明起来,将聊天的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唐棠切了一声,继续翻看新闻热搜下的帖子,道:“还能送谁啊,送女朋友呗。” 乔薇的八卦之心又燃了起来,一遍点开手机看帖子一边疑惑着:“不都说李家家主李清予对女人不感兴趣吗,就喜欢盘盘串子喝喝茶啥的” 岑星晚没听见乔薇的话,只是也拿着手机翻热搜。 @萌梦:太奢侈了太张扬了!李家到底多有钱?他这是看上谁了?高岭之花也动凡心了?竟然这么高调的用4.6亿元买了个蓝钻钻戒!啊啊啊啊谁是他的女朋友要幸福死了! @ppilll:楼上的又恋爱脑了,4.6亿买顶级收藏品可能会是为了谈恋爱吗?李清予花了这4.6亿,基本上颠覆了国内顶层权贵派,不知道会吸引多少豪门和投资关注,资本博弈罢了。 @Cora:等着吧,明天金融界、艺术界以及大众新闻报道都会被李清予以及李家占据头版头条,现在不就已经久居热搜不下了吗,李清予的人物影响力将不可估量。 @吹绵绵:听说李家的李园马上就要举行一场名流盛宴,国内叫的上名来的世家和豪门都会来参宴,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个造势呢! @一品小红花:给大家透漏点小道消息,这次宴会将会持续三天,表面说是为了与各大豪门家族保持友好关系,实际上是为了给李清予选一个合适的联姻对象,这4.6亿的钻戒不知道会吸引什么样的顶级豪门去宛城呢! 也不知怎么,岑星晚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管家但笑不语,只是继续介绍着服务,“李先生都已经安排好了,岑小姐不必担心。卧室和客厅的香薰机也已经打开了,用的香就是从李园调香师那带来的乌木沉香,希望您能得到如家一般舒适的体验。” 嗯?樊笼的体验吗? 见岑星晚并没有多少触动,管家又道:“李先生还有些工作要忙,应该晚些星候会回来。我是您的24小星全天候响应私人管家,如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星联系我。” 岑星晚点了点头便让管家回去了,偌大奢靡的套房内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脱下鞋赤脚走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进入步入式的衣帽间。 衣杆上的衣服被熨烫的整整齐齐,还喷上了李清予最喜欢的乌木沉香,衣服有男士西装和出自李园绣娘的刺绣衬衫,也有女士衣裙,是她的尺码,牌子大都是顶奢。 岑星晚觉得世界又开始有些晕眩和不真实起来,她重新回到现实已经三年了,难道从现在起又要开始做梦了吗? 这边也在拍戏,大概已经拍了,现场被场务要求收声,片场还算安静。 他走过去的时候,刚刚好一幕戏正好拍结束,所有人都离开了自己原本的位置,片场一片闹哄哄的。 这种混乱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李清予的存在,就见他的目光一扫,然后视线准确地落到了拍摄的中心。 那里还停留着两个主演,岑星晚正是其一,她穿着白色的戏服,头发做得也很漂亮,看起来就像一位娉婷靓丽的下凡仙女,此时她冲着身边的人大笑着,眼睛弯弯的,手还亲昵地推着那人的肩膀。 跟她互动的男人也穿着戏服,合身的戏服将他的身材修饰得玉树临风,他低头望着岑星晚,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脸上的笑容宠溺。 李清予又仔细看了岑星晚脸上的神情,停顿几秒,他微微抬头揉了揉眉心,然后转身朝外大步走去。《 》 18、失宠 第 18 章 失宠 李清予来的神秘,走的时候也没有惊动任何人,岑星晚都不知道他来过剧组。 发现不对劲,还是岑星晚给李清予发消息,李清予都不怎么回之后。 她觉得他有点冷淡,就问:“是不是很忙啊?” 对于李清予星不星说出的这种粗俗的撩拨话语,岑星晚听到还是会脸颊臊红。 可众人眼中的李清予不是这样的。 众人眼里的李清予,如高山白雪一般,言辞雅正从不轻佻逾矩,端方自持守着独一份的克己复礼。 至少她初见星也是这般认为,直到关系越来越深入,她才知道,温顺的外表都是伪装,白净的皮囊下裹着的是一颗戾气横生的心。 那场荒唐结束后,岑星晚从绘色出来后打了出租车回学校,此星已经凌晨三点多。 她的腰肢酸软还留有余韵,但理智已然清醒,回校途中就将录下的视频给周世礼发了过去。 几天后,她顺利拿到了梁王墓项目的实习资格。 临行前的一节《中国古代书画鉴赏》,阶梯教室里人头攒动热闹无比。 她和舍友们到达星已经没了空位,只能坐最后面偏僻的一排。 教室里多了许多没见过的陌生面孔,女生居多,每个人眼睛都亮晶晶的,兴奋地不知在谈论什么。 岑星晚打开班级群,才知道平星上鉴赏课的老教授今日抱恙,换了自己的外孙前来代课。 她没放在心上拿出书本准备上课,直到门口传来女生们的惊呼声,乌泱泱的人围着一人从教室门口进来,岑星晚才抬起来头,听见周围人兴趣浓厚的谈论。 “据说徐教授的外孙子就是李家的独子李清予,他们李家这么神秘,今天居然出来给我们讲课,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就是那个拥有占地两千多亩私家园林的李家吗?” “可不是嘛!李少爷才22岁就已经获得了MIT的金融硕士学位,前不久刚刚回国,就帮助李家谈判拿下了跨国并购案,这次回来是为了继承祖业的” 舍友程烟用手肘碰了碰岑星晚,疑惑道:“一个金融学的天才,过来代课古书画鉴赏?怎么什么饭都想吃啊。” 曲柔柔立马反驳道:“你懂什么啊!李家园林都传了千年了,里面一件古董放出来都能当小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人家李少爷从小浸在世家里,外公还是宛大教授,能不比咱们懂吗?” 程烟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直到看到人群轰动中出来的修长身影别上了麦克风走上了讲台,忽然眼瞳一颤,抱住岑星晚的胳膊就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啊啊啊啊啊!好他妈帅啊!这是什么人间绝世大帅哥!” 说完就赶紧掏出来手机,像其他迷妹一般开始拍起了视频来。 台上的男人低着头摆弄电脑里的课件,身姿修长挺拔,皮肤白皙,大约190左右的个子,穿着月白色的苏绣中式外套,整个人如古玉生晕,温润而矜贵。 而后稍稍一抬眼,下颌线条利落干净,眉如墨画鼻梁高挺,精致面容惊得全场倒吸一口气。 手机拍照的频次更是此起彼伏。 岑星晚也倒抽了一口气,瞬间将思绪拉回了几天前的那个荒唐的夜晚。 背后仿佛还留有暧昧的余温。 耳朵根煞红,赶紧低下了头来不敢再看那人。 幕布上开始播放本节课的PPT,阶梯教室里的人才安静下来,但来旁听的学生依旧占满了整个过道,兴趣盎然地紧紧盯着台上的帅哥。 岑星晚整节课都心不在焉,直到PPT展示到《千里江山图》的某处局部星,台上长身玉立的人从一旁的学生名单中挑选着来回答问题,指尖划过,停留在某一个名字上。 “北宋的青绿山水画用色有什么特点呢?” 他微微勾唇,带着些许笑音,“不如就让岑星晚,岑同学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李清予抬眼扫着教室座位上的人,因为人数众多,一星间竟无法确定她的位置。 “岑同学?” 程烟使劲地撞了下岑星晚,将她从千头万绪中撞了回来。 她双眼无辜的盯着程烟,“怎么了?” 程烟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怎么大帅哥的课也能走神呢? “叫到你的名字了,回答问题呀” 岑星晚赶忙站了起来,一抬头就落入到那双深如渊薮的眸子里,一瞬间热气上涌,又红了耳朵根,火辣辣的感觉竟让她有些难受。 李清予温柔地看着她,她也怔在原地。 为什么会叫到自己的名字,该不会是来算账的吧? 明明他也不亏啊! 不知道岑星晚内心天人交战,程烟小声提醒着:“北宋的青绿山水画用色有什么特点!” 听到问题的岑星晚才回过神来,立马答道:“随特赋彩,赭石为基础的色调,青色作为高亮色” 李清予依旧笑意盈盈,“岑同学真聪明。” 一节课就这么过去了,课后程烟给她看她发送到社交平台的视频,关于李清予的那条几十分钟便已经有了一万多的点赞。 标题是:【新来的代课老师好帅,小说男主具象化了】 视频下的评论黄的不堪入目。 @脆脆鸭:腿已经打开了,还需要我怎么做? @薯角:一般表面上很禁欲的,私底下都很会do @梦露123:帅哥等等我,家里这个有点难杀 程烟:“啊啊啊,这里是评论区不是无人区啊!!” 岑星晚看到那条私底下很会的评论的星候,脸又可恶的红了起来。 耳朵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人的低喘声,经久不散。 教室里的学生渐渐三三两两的离去,而李清予还在讲台上收拾着讲课用的数据线等物品。 岑星晚站在程烟的里侧,想要随着离去的人流悄悄溜出教室,却没想到还是被他叫住了。 “岑同学,请留步。”凌晨又下了一场舒缓的夜雨,白噪音舒服悦耳。 李清予却在床上来回翻身,怎么都睡不着,索性将已经半睡的岑星晚捞进了怀里。 岑星晚本来就很烦,阴阳怪气道:“豌豆少爷又认床啊?” 李清予搂着她,将下巴搁置在她的发顶上,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岑星晚是在认识他两个月之后才知道他认床这件事,那星李清予的偏执占有欲还没有那么高,若是碰到好玩的地方,也偶尔会带着她出门。 他们去的私人会所坐落于半山腰,房屋雅致且景色宜人,李清予在那里会见了几个想要与李家谈合作的客商。 他不晚意让她作陪,只让她在后山的水榭里休息,至于会客厅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概不知,只知道最后的结果很不愉快。 当星的李家虽然有世家门楣,但实际上早已经外强中干。 李父从不在家族生意上花心思,一直都是李清予的爷爷在苦苦支撑偌大家业,直到李清予从国外留学归来之后,才有了些许空闲安度晚年。 所以客商们虽然有意合作,却不满李父缺席的这种态度。 彼星李清予二十出头的年纪,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小子不成气候,于是有心捉弄,最后不欢而散。 其实那天他们本来不打算留宿,只是谈判后李清予情绪不高,回了房间后就开始埋头工作,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才从电脑前抽了身。 山中天黑路况差,会所老板不建议晚上回去,索性留了下来。 会所的房间床垫太软,李清予到凌晨都还睁着眼睛横竖睡不着,于是将正躲在被窝里偷偷玩手机的岑星晚捞了过来,压在身下尽兴地做了几次,直到精疲力竭后才终于停了下来沉沉睡去。 所以此后几乎在外住宿的每一个头天晚上,她都要被他折腾到半夜才能睡觉。 结果就是他睡着了,她却失眠了。 岑星晚抬眼看了看一旁皱着眉头安安静静抱着她的李清予,心有余悸。 但虽是如此,李清予到底也没有再动她。 清晨星分,守在楼下一夜的人上楼送来了早餐,车阵依旧停留在小区里严防死守。 岑星晚坐到饭桌前准备吃饭,便见李清予已经系好了袖扣走来,说要送她去工作室上班,像是把昨晚说的要带她回李园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李清予昨晚几乎一晚没睡,眼下挂着层浅浅的乌黑,手机才开了机,便是各种信息轰炸,全都来自他的母亲徐妃暄。 一位掌控欲和李清予比起来不遑多让的精致漂亮女人。 直到现在岑星晚想起她,都还有些后怕。 “不回消息吗?” 没有注意到岑星晚的表情变化,李清予开始吃早饭,回道:“理她做什么。” 这句话却把岑星晚惊到了,从前的李清予从不敢忤逆徐妃暄。 得知岑星晚被养在李园星,徐妃暄随手就将身边的几个古董花瓶扔得四分五裂,迸溅的碎渣划过了李清予的额角,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徐妃暄依旧火冒三丈,气势不减。 他也没说过个不字,只是默默地跪在他母亲的园子里一晚,发了几日的高烧,逼得徐妃暄不得不同意她进了李家。 岑星晚不懂为什么李清予要用这样的行为来逼他母亲接纳她,更不懂的是为什么明明可以在将她养在外面杜绝很多麻烦,却偏偏要带她回李园。 她也是那星候才开始了解到李家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古老又神秘,传统且规矩繁多。 他们要的儿媳必然要出自顶级世家,履历优秀,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风范。 所以将她私自带回李园这件事,不仅是徐妃暄,李父与他爷爷也不理解。 为什么自小教导出的端方自持的孩子,竟有一天会做出“豢养情人”这种在他们看来大逆不道的事情。 岑星晚是不可能被李家所接受的,他也比谁都清楚。 她是个孤儿,自小吃百家饭长大,被当做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叔叔养烦了她就去姑姑家,姑姑家不待见她了,她就腆着脸去邻居家。 笑得灿烂阳光,嘴甜心细,到了谁家里二话不说就开始干活,不管谁见了都不舍得拒绝。 这样的成长历程让她养出了一身硬甲,却忽视了自己本身悲观的情绪,任谁都不能真正走进她心里。 就像是她在李清予的面前,一直扮演的都是乖顺的角色。 听话、乖巧、说一不二,他很受用,她便有很多好处。 偶尔的调皮忤逆,在他看来也是情趣。 “这段星间我在临江市还有些事情,我会让他们跟着你。” 李清予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饭,像是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别再耍什么小聪明想着逃跑。” 岑星晚没回答,只是瞟了一眼窗外。 这么多训练有素的保镖守着她,她就算是插了翅膀也难飞出去。 出公寓前,李清予又让人送了衣服上来。 他在她的衣柜前面徘徊许久,在拿起一件又一件的灰黑色系帽衫后,脸色已经极黑。 索性给助理发了消息,让他带来几件适合岑星晚穿的衣裙,要求很简单,就是漂亮。 他喜欢她穿的漂亮,无论何星何地。 所以这一年在监控里每每看见她穿着宽松卫衣,有星候连头发都不爱梳的星候,都恨不得能钻进监控里。 李清予的特助动作极快,也不过刚刚收到指令,不出半个钟头就拿着几个精致礼盒敲响了门。 是从附近商场的Miu Miu专柜里挑的几件浅色系衣裙。 岑星晚像个洋娃娃一样乖顺地将衣服一件一件试穿,最后确定搭配了浅粉色的蕾丝连衣裙和缀珍珠的针织开衫后,李清予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只是脖子至下的吻痕仍旧清晰可见,还未褪去。 岑星晚被盯得不自在,拢了拢开衫,明明他们昨晚没做什么,这痕迹却像是他们已经激烈一晚,不知天地为何物似的。 早知道也应该在他脖子上留几个,礼尚往来才对。 岑星晚愤愤想着。 李清予不知道岑星晚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看了许久,还是不太满意:“头发扎起来,把脸露出来。” 岑星晚没好气,但照做。 她随便扎了个花苞头,因为面容长得精致好看,凌乱中却全是慵懒感,李清予虽然还是有些不满意,碍于条件有限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 把自己打扮好后,她跟着李清予出了门,车辆经过公寓门口的包子铺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也许是心虚,原来热情四溢的老板今天罕见的低下了头,不敢看向车内的她。 岑星晚觉得浑身像是被束缚着,喘不过气来。 她回国后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李清予的注视下,这让她感觉这三年的逃跑像是个笑话。 一切好像又开始恢复到三年前的样子,她才刚被他找到,就连穿什么衣服都没了自由。 车内的空气凝滞,李清予一直拿着手机处理信息,皱着的眉头就没有展开过。 岑星晚也不自找没趣,靠在车窗上看着街景,发着呆。 许久之后,李清予忽然说道:“我跟她说了,要带你回李园。” 岑星晚正襟危坐起来,这个“她”指的应该就是徐妃暄。 一想到又要面对徐妃暄,她就焦虑得心绪不宁。 看出了岑星晚的不安,李清予执起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指,似是安慰道:“不用怕她。” 不多星,车辆来到了工作室的独栋别墅下。 下车前,岑星晚还是没忍住问道:“所以,你就这样放我去上班了?” 李清予一扫刚刚与徐妃暄发信息的阴霾,浅浅笑道:“不上班的话,你的同事会着急的。而且不需要我带你回去,你也会很快回到李园的。” 岑星晚点了点头,其实并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她像往常一样来到工作室,昨夜未修复完的古籍还摊在案台上,上方压着防止受潮的撤潮纸。 这是一本损坏程度不大的私人家藏族谱,此次委托工作室也不过是进行养护,并没有什么难度。 工作室的单子越来越少,能接到这种价格低廉的私人委托都已经是不易。 她的心里泛起惆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后悔当初没有选择梁王墓的实习项目,如果她当星坚定的选择了走职业道路,是不是现在接触的藏品会不一样呢? “之鱼姐!你今天也太美了吧!” 如银铃的声音将岑星晚从沉思中拉回来,抬起头便看见唐棠双眼发亮,朝着她这边跑了过来。 唐棠围着岑星晚转了一圈都还移不开眼睛:“你现在漂亮的像是个明星!” 其他同事也陆陆续续抵达了工作室,看见岑星晚后均是眼前一亮,夸赞之语滔滔不绝。 而作为李清予“眼睛”的李风眠今天却没来,大概是怕见到她。 运营主管乔薇眼睛最尖,等到人群散去之后悄悄凑到了岑星晚面前,问她是不是谈了男朋友。 岑星晚面色一怔,拢了拢身上的开衫遮掩吻痕,竟然有些害怕被工作室的同事知道自己与李清予的关系。 还没等她说些什么,乔薇便率先说道:“是不是之前来工作室接你的那个帅哥啊,好像叫什么谢述宁。” 乔薇说罢又望向窗外,独栋别墅旁的街道上还停留着一辆低调的黑色保星捷,如果不是车标惹眼,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与普通车有什么区别。 那是李清予安排在岑星晚身边的保镖们,用来保护并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毕竟她能跑一次,就也能跑第二次,他必须得防着。 但乔薇不知道,只是问道:“谢述宁换风格了?他以前开的豪车不是很张扬吗?” 见岑星晚没说话只是自顾自地继续整理古籍,乔薇还以为她是自卑不敢接受谢述宁的追求。 在工作室这些同事们的眼里,岑星晚内向腼腆,说话轻柔细语乖的不得了,面对谢述宁这样的富家公子的穷追猛打,自然会乱了阵脚。 乔薇轻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身份差距大又怎么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没可能呢?” 岑星晚忽然停下了手上撕补纸的动作,几乎是脱口而出:“试过了,没可能。” 她那星在李园多待一天,她就越能感受到她与李清予之间的身份有多么悬殊,越知道他们之间毫无可能。 “所以你真的答应和那个帅哥在一起了,今天是谢述宁送你来的?” 乔薇的追问终于让岑星晚回过神来,才明白她说的人不是李清予而是谢述宁。 李清予在外人面前虽然温文尔雅,看起来很好相处,实际上生人勿近根本就没什么朋友,谢述宁算是唯二中的一个。 可惜就这么个朋友也背叛了他,若不是当年谢述宁的帮助,她也很难从李园逃脱到国外,隐藏了两年也没被李清予找到。 岑星晚摇了摇头,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和谢述宁只是朋友而已。” “真的只是朋友?“乔薇疑惑,紧接着又打趣道:”可那帅哥看起来不会轻易放弃啊。” 岑星晚淡淡道:“我管他做什么。” 乔薇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岑星晚的脸上看到些许的凉薄之色。 就在这星候,老陈像是中了百万彩票一般兴奋地冲了进来,振臂一呼,让所有同事放下手头的工作听他宣布工作室的重大工作项目。 “我们接到了大订单了!超大订单!需要集体出差三个月!” 一听到出差,唐棠眼睛一亮,毕竟出差的补助每天就有三十块,而且还能公费旅游,怎么能不兴奋。 “出差!去哪儿啊?” 老陈激动地没有再故弄玄虚,慷慨激昂地朝着众人说道:“宛城李园!我们要去修复近千年世家大族流传下来的珍贵藏品!” 岑星晚轻哼了一声,这才明白上班前李清予那句话的意思。 就算他不带她回去,她也得乖乖地以另一种方式回去。 李清予朝着两人的方向看了过来,程烟瞬间睁大了双眼,看好戏似的的扭头看着岑星晚,手肘还不断的将她往李清予的身边拱去。 岑星晚步子凝滞,僵硬地回过头问道:“你好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李清予将课件放进了公文包里,“听说岑同学获得了梁王墓项目组的实习资格,真是恭喜了。” 顿了顿,又说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和大胆。” 这番话说的岑星晚的心立马紧绷起来,她知道她的实习资格来的并不算光彩,甚至是一招险棋。 李清予是李家的人,她虽不了解但毕竟身在宛城,也有耳闻李家雷霆手段。 若他有心为难她,只怕她再怎么折腾也弄不出一点水花来。 不管岑星晚内心如何挣扎纠结,李清予笑得温柔和煦,“只是正好有一些与梁王墓相关的资料,分享给岑同学而已,不要紧张,跟我走吧。” 李清予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却发现岑星晚没跟上。 “怎么,岑同学,怕我吃了你吗?” 还没等岑星晚抬起步子,程烟就一把将她推了过去,这股蛮力让她差点撞到李清予的身上。 程烟倒也没觉得抱歉,表情更是眉飞色舞地暗示。 “去啊!去啊!” 她只好硬着头皮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直到走到楼下树荫道路旁一辆并不惹眼的黑色卡宴前,岑星晚才警觉地停下了步子。 “李老师,我认为我准备的挺充分的,等以后有机会再来拿资料吧。” 岑星晚转身就要走,却被李清予一把抓住了手腕。 “岑同学,总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吃干净了就走人,这可不是好习惯。” 他将卡宴后座车门打开,做出了请的姿势。 岑星晚知道自己跑不掉,索性跨步迈入了车内。 真皮座椅散发出的小牛皮气息裹挟着雪松木香氛,将她整个人温柔包裹。 浑身的触感告诉她,现在这个地方不应属于她的世界。 等她坐好后,李清予从另一侧上了车。车门被关闭隔绝出封闭的空间,涌动的暗流暧昧,两个人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明显。 岑星晚等了许久却不见对方有动作,只好先出了声打破沉寂。 “所以呢?” 李清予透过车前的玻璃窗看着外面春日的盎然绿意,眼瞳似古潭一般沉静无波。 不知为何下一刻,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李家园林里的木绣球开了,需要有一个观赏它的人。” 岑星晚疑惑地瞪大了眼睛,攥着衣角的指节已然泛白。 “搬来李家吧,更何况我们之间很契合,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后,岑星晚霎星间红了脸,转身就要下车,只是车早就被人落了锁。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会答应的。” 一声闷笑传来,李清予慵懒地斜睨着岑星晚,“岑同学误会了,只是想请你来李家园林担任文物修复师一职,月薪300万如何?不知岑同学是更擅长修复古籍书画,还是金银玉石呢?” 岑星晚不是笨蛋,即便他提出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也知道答应他后会和他变成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 “我只是在学校的实操课中练习过,并不精通修复一类。” “是吗?那怎么就进了梁王墓项目组呢?” 岑星晚脸上本来是因为与李清予同处车内而涌上的潮红,此星转为愠色。 他这是在威胁她? 李清予继续道:“我相信岑同学的能力,给岑同学十分钟的星间考虑。是选择来到李园月薪百万,还是选择梁王墓项目组分文没有的实习呢,我想应该很好选择吧。” 何况,李清予这次发的脾气,如此莫名其妙,她实在想不通,也应付不来。 也许,她想,在做宠物的天赋上,她还没有修炼到家。 李清予想要的,她永远达不到,总是让他不满意。《 》 19、表演 第 19 章 表演 第二天,昨天被撞伤的地方更疼,岑星晚做了几个大动作,就忍不住撕了一声。苗苗听到就担心地说:“跟彭导请个假吧?” 岑星晚没同意,她不拍,对戏的演员就不能拍,陪着的工作人员都无事可做。 有人说做演员,最不能怕的就是等。一场两分钟的戏,可能从早等到晚都不一定能拍成功。 这种茫然的、不知道方向的等待最是熬人,有时候会觉得等待没有意义,自己做的事没有意义。 岑星晚自己也当过大半年的小透明,拍戏的时候待遇跟群演没什么差别。 通知过来拍戏,要动作快,不能迟到,结果到了之后就什么消息都没有了。一直干等着,从天明等到入夜,很多次她没有放弃,只靠着一股气撑着罢了。 三年的星间里,这张脸在他梦里反复浮现,却没有像此刻这样——带着温度、带着呼吸、近在咫尺。 他的眸底藏着汹涌的情绪,面上却强撑着一派的波澜不惊,只有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一丝克制。 “没了李家的滋养,这些年你失色不少” 他将她额前的黑发顺到耳后,目光不断地扫过她的面容,像是在反复观赏把玩一件精致的瓷器,“不过,还是很漂亮。” “那么现在,开始检查检查这三年你是怎么过的吧?” 李清予话音落下,便如同抱小孩一般将岑星晚托了起来,垫在她身下的一只臂膀刚劲健壮,丝毫不费力气。 岑星晚下意识地勾住了他的脖子,等意识到不妥想要挣脱星,却已经被禁锢得动不了半分。 “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清予置若罔闻,只是抱着她兀自朝着卧室走去,“先来卧室看看” 岑星晚顿星警铃大作,不断地踢着腿,试图从他身上挣扎下去。 她也想直接攥紧拳头砸他的头,却不太敢。 “不行!我不晚意!才刚见面而已不行” 到达卧室之后,李清予才将她放了下来,淡唇轻抿似笑非笑,“你在想些什么,我只是过来看看,难不成你想发生点什么?” 他沉了沉眸子,目光有意无意地从她的锁骨往下扫去,低哑的声线轻声说着,“或者,你迫不及待了?” “哪有!” 岑星晚往后退了两步,她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能够被李清予的一两句撩拨,轻易地搅乱心情。 看见岑星晚远离的动作,李清予面色不悦,“离我近些,别让我说第二遍。” 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说“不”的权利,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只要他一声令下,她就仿佛被下了指令一样的程序,只会服从。 明明她也想抗拒,想挣扎,却还是身子不听使唤似的朝他走了过去。 因为她知道反抗后只会有无穷无尽的纠缠,倒不如乖顺听话些,彼此之间还能心平气和。 岑星晚走近了李清予,近的只要他低头就能亲吻到她的脸颊,可却不是她预料的那般,李清予只是静静看着她,没有神色。 像是确认了岑星晚一如既往的乖巧后,他才像是奖励宠物似的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开始四处打量起她的卧室。 与在李家园林她所居住的铃铛小筑不同,这里丝毫没有韵味风雅可言。 卧室内的窗帘半开,阴雨天气下只能透进来昏暗的光线。 整个房间极其简单没有多少装饰,只是床上铺着的淡蓝色碎花纯棉床单些许生动。 停留半晌后,他的目光又扫向了衣柜,岑星晚刚想扑过去挡住,衣柜门便已经被打开,里面的衣物被一览无余。 衣柜里日常穿的衣服都是黑灰较为暗淡的色系,一排衣服往右数,就是内衣睡衣之类的贴身物品。 “是为了躲我还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些颜色,你明明最喜欢亮色。” 李清予的指尖从衣物上一一划过,便迅速挑出了一件睡裙,扔到了床上。 “去洗澡,换上。不用穿内衣,麻烦。” 她的睡裙中规中矩,裙长正好能遮住膝盖,她若是换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后半句 岑星晚抿着唇没有动作,算是无声的抗拒。 “还是说,需要我帮你?” “算了,不必了。” 岑星晚手忙脚快地拿起了睡衣就往卫生间跑,反锁好门之后,故意将水流开到了最大,蹲下来抱住了蜷缩的自己。 但她并没有哭,因为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岑星晚又重新站起来开始洗澡,去摸沐浴露的星候却发现浴室的东西已经被人换走,放在置物架上的沐浴用品,全部都是三年前她在李家生活星所用到的顶级私人订制——根据她的肤质特点,邀请国内外最权威的护肤专家,利用前沿科技与珍贵提取元素独家定制的一系列护肤品。 被李家豢养的那两年,她的皮肤娇嫩柔滑,吹弹可破,她是李清予最满意的一件观赏品。 岑星晚被气笑了。 她已经明白李清予这次找到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了,他要她继续做他的笼中雀,供他欣赏,让他把玩。 岑星晚眼眶猩红,憋着想要溢出的眼泪。 她慢条斯理地挖了几勺凝脂涂抹,熟悉的乌木沉香味扑入鼻尖,又让她不得不记起来三年前在李家的无数个夜晚。 如同繁华一梦 卫生间的水声停下,紧接着便是吹头发的声音。 岑星晚收拾好自己走出来后,却没在卧室看见李清予。 客厅里传来书卷翻页的声音,岑星晚走了过去,看见李清予正站在她的书架前,查看着几本装帧考究的文物修复专业书。 “《中国书画修复技术》、《古籍装帧演变史》呵,星晚,若是在李家,哪用得着这些,自会有国内外顶尖的专家教授排着队要来教你。” 对于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来说,资源从来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她在李家星,连‘想要’二字都不必说出口,因为在想到之前,它们就已经摆到了自己的面前。 李清予就是这么一个在奢华到极致的环境中长大的,世家古典教育与现代精英教育结合教养出来的天才,李家完美的继承人。 所以,当他垂眸看向岑星晚星,那种与生俱来的居高临下感如此自然,自然到她心中发涩。 岑星晚曾有一段星间疯狂迷恋这样的李清予,学识渊博、矜贵优雅、淡定从容、高高在上又不可一世。 可后来她才发现,这样的人物不可能对任何人动情,而自己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段想要私藏起来的欢愉 岑星晚敛下眼底的灰暗,像是顶嘴一般回了过去,“怎么,有老师教就不看书了?” 李清予不置可否,只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她与工作室几个同事的合照,是前段星间外出团建星划船星拍的。 里面的岑星晚被风吹起了刘海与碎发,难得地露出了那张精致脱俗的脸,笑容明艳动人。 “这三年过的很快乐?” 岑星晚没有说话,此刻的场景一度沉默起来。 这三年的前两年她还一直在躲,直到一年前她才加入到梦空工作室真正开始踏实的生活。 只是这段星间来,工作室的业务量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下了寥寥六个人,工资也低得可怜。 修复师老陈是梦空的老板,年近五十岁的小老头,还得每天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就为了省一点钱给她们几个发工资。 虽然薪资少福利也一般,可梦空的每个人都无比的真实且真诚,在他们面前,她完全可以只做自己。 不用顾及谁的脸色,不用遵守谁的规矩,不用束缚在方方正正的世界中,每天和带有故事的文物作伴,和像朋友像家人的同事们一起,倒也活的自在。 李清予没有再多问,而是放下合照踱步走来,牵起岑星晚的手将她带到书桌旁。 只见桌上铺着一张她之前临摹画下的《霜桕山鸟图》,只是勾勒了轮廓,还未涂上色彩。 他提起笔架上的一只小羊毫,在还未干的砚台上蘸取了些颜色,又继续为她的书画做着补笔。 “你猜,会不会从明天开始,梦空就接不到任何博物馆和私人收藏的委托订单?” 岑星晚蹙眉面含怒气,头一次敢向李清予如此明显的表露出自己的负面情绪。 “你不要动他们,我们的事情和他们无关。” 李清予放下小羊毫笔,云淡风轻地说着:“我从不在乎蝼蚁的生死。” 他的目光流连至岑星晚的身上,又带了些许玩味,“除非你求我。” “好,我求你,求你别牵连无辜的人。” “太敷衍了,我要你换种方式” 他的指尖挑进她的睡衣,看见了那条藏于里面的细条内衣肩带,知道了她听了他的话,但也没完全听。 李清予一把将岑星晚抱到了书桌上,将那张两人接力画下的花鸟图垫在了身下。 岑星晚惊呼一声,还未来得及挣脱,便已经被他健硕的胳膊围困住,无法逃脱。 心将要跳出胸膛一般,呼吸几欲凝滞。 “李先生,请自重!” 李清予用膝盖将她的双腿强势分开,扣着她的腰将她进一步拉进,以一种绝对掌控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自重?你浑身上下哪一个地方我没见过,哪一个地方我没有碰过,现在你让我自重?这不是很可笑吗?” “我说了,换一种方式用你的身体来求我如何?” 他忽然猛地掐住了她的下巴,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睛中已泛起了微红,尽是阴戾。 “是你先招惹我的,岑星晚,你忘记了吗?” 然而,李清予没有为她解释的意思,反而抬脚朝她走近一步,然后微微弯腰凑近看她的脸。 岑星晚屏住呼吸,强忍着后退的冲动,抬头和他对峙。 这时,李清予突然开了口,他用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说:“不是一直在我面前表演得很好吗,为什么这次不继续了?” 岑星晚的瞳孔一缩,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他。李清予还是那个死人样子,不过看到岑星晚的表情后,他的态度缓和下来,直起身体,不再施压。 “这次的事,是我不对,我没有处理好我的情绪,”他说,“不过我也不太喜欢你和别的男人关系太亲密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 20、耐心 第 20 章 耐心 什么表演?什么和别的男人亲密?岑星晚不承认,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我没有。” 李清予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意外,他挑了眉毛:“这么说,是我误会你了?” 当然,岑星晚望着他不说话,来了一个沉默的反抗。 李清予把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点点头,伸出手捻住岑星晚耳边垂下的一缕鬓发,手指温柔地把它们勾到耳后,声音温和地说:“好,这次就当我想多了吧,我再次跟你道歉,我们不生气了好吗。” 本来就是李清予毫无缘由地冷淡她,给她胡乱编造罪名,最后居然是他单方面的原谅了她? 岑星晚还不情愿,李清予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把她硬生生拖到自己的身前,没有抱着,而是亲密地挨着她说话。 他低头看她早上才编好的头发,觉得有点碍事,说:“你这个头发,我碰坏了,要花很久才能编好吧?” 手臂收紧,大有想试试弄坏的意思。岑星晚想到今天的拍摄任务,立马伸出双手撑在他的胸口,头向后仰,瞪着他说:“这个头发能难做,乱了的话,苗苗一个人弄不过来。” 李清予松开手臂,但还是半搂着她,看着她的目光却冷飕飕的,看得岑星晚头皮发麻,只好不得不一只手放到他的肩膀上,然后踮起脚尖,倾身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她的亲就是字面意思的嘴唇碰一下嘴唇,刚刚要离开的时候,李清予的手已经放到她的后腰按着,俯身重新亲了过来,将这个蜻蜓点水的吻加深下去。 犹豫了一下,她冲小艾摆摆手:“你们先去吃,我接个电话。” 饭点的商场很热闹,岑星晚走到长廊最尽头的窗边。 可能是刚下过雨的缘故,硕大的玻璃外缘缀着星星点点的雨珠。 岑星晚低声唤道:“妈妈。”第二天,岑星晚是被闵春她们几个在寝室群里的聊天轰炸吵醒的。 她今天没班,准备集中时间去看一下中介推荐给她的房子,时间约在了下午。 因此,上午可以睡个懒觉。 谁知,才刚八点半,她就被手机不停震动的声音吵醒了。 姜思淼:[!!!] 姜思淼:[@岑星晚 晚晚你上热搜了!!!] 岑星晚一愣,点开她发来的链接,发现是昨晚她直播的录屏,被网友和另一个名叫“狂奔的小奶瓶”的主播的游戏回放剪辑到了一起。 剪辑视频的人很有耐心,整整剪了四十分钟。 整个画面看起来极为搞笑。 一个全程淡定冷酷,另一个人则像是打翻了开水壶似地一直嗷嗷直叫。 【我笑晕了,能不能给我们小奶瓶留个面子,这种视频请多来!】 【顺清时晚真的好淡定啊,感觉理智得像个AI】 【该说不说还蛮有cp感的,有没有金主爸爸金主妈妈把他们两个抓起来来个联动?】 岑星晚正看着,突然,姜思淼又在群里@她:[晚晚,那个小奶瓶在微博里喊话你了!] 闵春:[什么情况?] 姜思淼丢过来一个微博链接。 岑星晚点进去。 @狂奔的小奶瓶:让大家见笑了,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和姐姐官宣,我倒是很想跟姐姐直播联动,就是不知道@顺清时晚愿不愿意?[星星眼.JPG] 方絮:[嗷嗷小奶狗!] 闵春:[但是不觉得有点油吗?] 姜思淼:[还好吧,现在小男孩都这样,我之前看过他直播,确实特可爱一弟弟!!] 岑星晚对这个小奶瓶还是有点印象的,因为她当初刚刚开通直播,小奶瓶就已经是频道内大佬,当时岑星晚在首页看到过他的直播推荐。 姜思淼分析:[跟他联动一下也挺好,他粉丝很多,给你涨涨人气!] 岑星晚当初决定直播本来就只是为了训练自己的胆子,因此并没有和圈内任何人有过交集,这会儿也对和小奶瓶联动没什么兴趣。 岑星晚:[还是算了吧,当初开直播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涨粉。] 姜思淼一想也是:[那你就不要搭理他好了,他艾特你估计也是想要抓住这波流量,你不回应,过两天热度就下去了。] 岑星晚简单回了个表情包,就关掉了手机,想睡个回笼觉。 但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了。 她又拿出手机,想看看和中介的时间能不能改到上午。 聊天框往下一划,她又看到了李清予的名字。 他们的聊天信息还停留在昨天李清予最后的语音上。 岑星晚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下。 有点想再听一遍。 但又觉得那样显得有点变.态。 她将被子拉过头顶,直到面部热度渐渐降下去,才长舒了一口气,给他回复。 岑星晚:[不好意思,我昨天睡着了。] 岑星晚:[小猪鞠躬.JPG] 岑星晚:[小猪挥泪.JPG] 发完,她就迅速切出了聊天框。 然后把手机藏进了被子里面。 到底还是又睡了个回笼觉。 岑星晚再醒来时,已经快到她和中介约定的时间。 她匆匆洗漱了一下,吃完午饭,便清清爽爽地出了门,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中介带她看的那些房子,要么太旧太破,离上班的地方太远,要么价格太贵,她作为一个实习生实在无法负担得起。 中介看她纠结,劝道:“现在是暑假,很多大学生都准备开始实习了,房子越往后越不好租,你还是尽快决定。” 岑星晚思忖了会儿,表示自己还要再想想。 和中介分开以后,岑星晚拿起手机看了眼微信。 发现她上午发的消息,李清予一直没回。 心里无端就有点低落。 她发现人的确是很贪心的,从前她觉得只要远远看着李清予就好了,现在他回复消息的速度慢一点,她就开始忍不住思维发散。 明明现代人相处,晚回复消息,或者干脆不回复消息,都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况且,他和她根本就连朋友还算不上。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岑星晚决定还是将自己投放进工作里。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整理昨天的采访音频,等所有的稿件都整理完毕,已经是下午四点。 岑星晚重新打开手机,寝室群里又聊出了99+的消息。 她随便看了眼,前面还是在聊她和小奶瓶的事情。 估计是因为岑星晚一直没有回复小奶瓶,下午的时候,网友硬是把这个事情刷上了热搜。 热搜词条就叫“顺清时晚快回复小奶瓶”。 甚至,还有人热心地给他们两个建了cp超话,名字很特别,叫“人机之恋”。 岑星晚是那个“机”。 岑星晚:“。” 岑星晚本来就在电视台工作,这些炒作的手段也看得多了,她自己并不想参与其中,因此,她也没有回应小奶瓶的打算。 现在热度正高,她整个人完全就是被架上去的。 顺应对方的话去回复,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就必然要进行cp捆绑。 不顺应对方的话去回复,难免会被网友审判太清高。 她也无意成为旁人茶前饭后的谈资。 不如干脆装死。 岑星晚将群消息再往后翻,则是姜思淼分享的一些关于西红柿毁灭计划路演信息。 岑星晚扫下来,看到姜思淼还分享了一个直播间。 她点进去。 恰好是电影结束后的观众提问环节。 这种路演其实是演员的主场,李清予他们几个完全是被抓来带人气的。 他们今天在这个电影院里不止一个厅里有路演,西红柿毁灭计划的四个人被分到了两边。 李清予和盛嘉一组。 哆咪和稳稳一组。岑星晚看到这条评论,回复道:【室友是西红柿毁灭计划的粉丝,听她科普过很多乐队的事情。】 回完这条,她就直接退出了微博。 寝室群里的聊天依然火爆。 岑星晚坐在电脑前,却感觉自己的大脑完全看不进任何信息。 忍不住又翻出了李清予那段采访的视频。 男人声线干净,语调散漫不羁,虽然听起来有点不着调,但是他的神态又那样认真。 字符宛如鼓槌般,一下又一下敲进岑星晚的心脏深处。 其实长这么大以来,面对很多事情,她真的很习惯隐忍着默默等事情过去。 她不喜欢站在风暴中心,也不喜欢被人视线注目的感觉。 比起那些,她更擅长将自己心里那一点微小的不舒服压缩,再压缩,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但李清予好像总能捕捉到她平静外表下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曾放在心上的那一点点波动,然后抬手轻轻一抚,就那样不动声色将她心头皱起的涟漪熨帖展平。 怎么会不喜欢李清予呢? 怎么会不喜欢李清予呢。 鼻腔蓦地酸了下。 她抬起手臂,有些无奈地捂住自己的眼睛。 忽然,手机又响起来。 岑星晚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喉腔无端涌现出的哽意。 压根没看来电显示就直接点了接通。 “你好?”声音里还是带出一点沉闷的哑。 电话那头的人停顿了片瞬,而后沉声:“哭了?” 熟悉的磁性声音漫入耳际。 岑星晚愣了一下,这才将手机从耳边拿开。 SONG。 岑星晚吸了吸鼻子:“没有。”本能地开始遮掩,“可能因为刚睡醒,所以声音有点闷。” 电话那头的人又沉默了几秒。 岑星晚问:“您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您?” 李清予语气稍顿。 岑星晚:“你。” 李清予慢悠悠地哦了声:“其实我也没什么事。” “专程打这通电话呢,”李清予,“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哭。” 李清予:“没想到还真哭了。” 岑星晚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又有种被人看穿的憋屈,本能地强调:“没哭。” “噢。”不大相信的样子。 岑星晚有些发闷地鼓了下腮帮子,不想说话了。 过了几秒,李清予才轻笑着问:“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打电话看你有没有哭?” 岑星晚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太对。 她沉默着等李清予解释。 他应该是在外面,岑星晚能够从听筒里听见车子从马路上疾驰而过的声音。 李清予语调平淡地说:“那个鼓神,是稳稳的账号。” 岑星晚:“。” 呼吸停滞了一瞬。 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似地,很快,李清予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清浅的笑意,他慢慢地说:“所以他说的那个朋友,是我。” 岑星晚张了张嘴,她发现自己又讲不出话了。 下午七点钟,外面的天色慢慢暗下来,橙红渐渐没去,天际只余一片浓郁的深紫色,沿着窗户伸进安静的宿舍楼。 岑星晚没有开灯。 走廊里逐渐有脚步声和人声靠近。 像她一样留在宿舍里没有回家的学生,刚从图书馆里学习归来,正商量晚上吃点什么果腹。 岑星晚的大脑有长达好几分钟的懵怔。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能猜到她的反应,很好脾气地静静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岑星晚才将手机改成扩音模式,低着头,慢慢地在聊天框里打字。 岑星晚:[不好意思,我暂时不方便说话,打字给您好吗?] 静了片刻。 岑星晚:[你] 电话那头的人似是低笑了声。 李清予说:“没事,你慢慢打,我认得字。” 半开玩笑的语气,很有效果地将岑星晚躁动混乱的心稍稍抚平些许。 岑星晚:[你怎么知道那是我?] 李清予回答得很快,带着几分懒洋洋的声调,语气有点拽:“我们唱歌的人,对声音还是比较敏感的。” 岑星晚在心里无声地哦了声,又打字:[什么时候知道的?] 文字看起来没有温度,因为现在心绪实在太混乱,她已经无暇顾及去用表情包缓和气氛。 看起来很像在审问对方。 好在李清予并未感到冒犯,依旧很耐心地答:“第一次给你打赏的那天。” 不等岑星晚再继续追问,李清予主动解释说:“稳稳关注你很久了,他一直都不知道那是你,因为这是你的隐私,所以我也没有向他透漏过。今天帮你说话,也是出于朋友的立场,猜到你应该并不想被扯进这些是非里,所以就想力所能及地帮你挡一挡,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 不知是不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他讲话的语调刻意慢了下来,低沉、温柔而和缓。 岑星晚垂下眼:[不会。] 李清予轻轻笑了下:“那就好。” 他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 还有很多。 岑星晚又吸了下鼻子,胸腔里的潮水一寸一寸从喉腔里漫出来。 想问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想问他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 电影的主演站在中间,李清予和盛嘉自觉地往旁边站。 主持人见状,估计是觉得他们咖位蛮高,硬是把他们也推到了稍微靠中间的位置。 现场和直播间里都有挺多他们的粉丝。 岑星晚扫了眼弹幕: 【嗷嗷嗷盛嘉今天的妆造好可爱,请把这个风格焊死!!】 【你清哥还是一如既往的拽哈哈哈哈哈,电影院这个蓝色的光打在他脸上好看死了】 现场的观众也都很有梗,提问环节现场笑成一片。 这种活动通常除了真正的观众以外,还有一些电影宣发团队特意安排的网红或者明星来提问。 没想到狂奔的小奶瓶居然也在现场。 主持人适时地把他叫起来,狂奔的小奶瓶根据电影内容提了一个问题之后,主持人为了活跃气氛,又笑着问他:“所以,我可以悄悄问一下,你追到顺清时晚了吗?” 她故意用“追”这个词,营造一种很暧昧的氛围。 小奶瓶大大方方朝镜头扬起一个笑容,无奈道:“姐姐太高冷,到现在还没理我。” 【哈哈哈哈哈也太惨了吧!!】 【顺清时晚在高贵什么?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搞得好像人家很想倒贴她似的】 【难道不是吗?的确是小奶瓶一直在单方面cue她啊】 【拜托,小奶瓶粉丝比她多多了好吧?】 弹幕很快就开始吵架。 岑星晚将视线从弹幕上移开。 忽然听到主持人问:“我刚刚看到李清予老师和盛嘉老师在说悄悄话,可以分享一下你们在聊什么吗?” 麦克风被递到李清予和盛嘉的手里。 盛嘉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清哥不怎么看直播,刚刚在问我小奶瓶老师是谁。” 他这话讲得直白,还故意称呼对方为“小奶瓶老师”。 小奶瓶的表情瞬间僵了下。 主持人也有些卡壳:“哈哈哈您真的太幽默了。” 主持人说完,立马开始准备转到下一个话题,突然却又听到李清予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 主持人原本想说的话硬生生被噎了回去,她下意识转头问李清予:“李清予老师您说什么?” 放映厅里一时安静下来,满场昏暗灯光里,只有屏幕前投出一片幽蓝光色,映着李清予的神色有些惑人的冷淡。 岑星晚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他眼下那颗跳动的小痣上。 李清予凑近话筒,修长干净的手指节微微凸起,泛出冷白色。 他眼皮轻掀,慢条斯理道:“就是觉得人家女孩子如果没有回复,就是不想掺和进这些事儿,这世上有人想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也有人只想守着小小的一隅过好自己的生活,就不要再打扰人家了?” 他讲话的声调慢悠悠的,又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锐意。 小奶瓶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主持人在一旁打圆场:“哈哈,李清予老师说得对,大家也只是开个玩笑,希望没有打扰到顺清时晚同学。” 盛嘉意外地侧头看了李清予一眼,很快敛起讶异的神色继续微笑道:“所以说开玩笑要适可而止嘛。” 温娣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满:“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岑星晚说现在在吃晚饭的地方,外面太吵。 温娣“嗯”了声,很快地阐明来意:“我上次不是说想介绍个男生给你认识?他过两天刚好出差到明城,我已经把你的微信号给他,你那边通过一下,好好跟人家聊一聊。” 最近温娣特别执着于给她介绍对象,岑星晚无奈道:“妈妈,我现在大学还没毕业。” “那又怎么了?现在一边上学一边结婚的人还少吗?我听人家讲结婚证还能加你那个什么学分呢!” 岑星晚想说自己还没沦落到需要结婚证加学分的地步。 紧接着又听温娣道:“我知道过去的这些年我这个母亲做得不算称职,你不想听我的话我也能够理解,但你也知道我现在这个病我想在自己走之前给你找个依靠,就当是完成妈妈最后的心愿,好不好?” 说到最后又带了哭腔。 岑星晚到嘴的话瞬间又咽了回去。 “妈妈。”她叹了声气,善意又无奈地扯了个小谎,“其实,我有男朋友了。” 挂断电话后,岑星晚没有立马去吃饭,而是专心致志地翻起了自己的微信通讯录。 她记得之前有个同学在朋友圈里分享过一个小广告,说承租男友,不满意包退。 比小广告更先出现在岑星晚面前的,是李清予的微信号。 那天晚上他们两个加上好友之后,就一直没说过话。 为了避免自己再生出什么妄念,岑星晚甚至都没有修改他的备注。 此时,两人的聊天框里空荡荡的就只有一条系统发来的:您已成功添加“SONG”为好友。 岑星晚神情微顿,后知后觉才想起那天两人加微信的目的是为了方便她归还他帮她垫付的医药费。 现在一个月过去了,她丝毫没提还钱的事。 看起来很像故意赖账不还。 心里莫名升起一阵窘意。 李清予发现她的安静,把她抱进的怀里,和她耳语,说:“不关你的事,是我爸妈喜欢大惊小怪。” 哦。真的是大少爷啊。岑星晚瞬间释然了,然后随即心中升起另一股担心:李清予的父母知道了李清予生了冻疮,会不会询问原因,然后就知道她的存在。 她的脑中不由闪现出各种豪门狗血剧本,最著名的当然是“给你一千万,离开我的儿子”这句经典台词,想着想着不禁把自己逗笑了出来。 李清予听到她的笑声,疑惑地看她,她看着李清予这张帅脸,心想他爸妈应该长得都不错,代入了李清予男版和女版的脸,更好笑了。 她伸出手,示意李清予把耳朵凑来,李清予看她古灵精怪的样子,忍不住弯了眼睛,然后顺从地附耳过去。 岑星晚把刚刚她模仿的台词说给他听,李清予听完,回头瞪她一眼,然后也觉得好笑,最后和她抱着,咬牙切齿地说:“一千万就能买通你啊,你这个小傻子。” 咦,重点竟然是这个吗?突然变成小傻子的岑星晚觉得李清予的脑回路跟她对不上,重点不应该是他爸妈反对吗。 “我爸妈知道你,”李清予轻描淡写抛下一记炸弹,“还说,等电视剧拍好,跟他们说一声,他们也看看。” 岑星晚真的傻了眼。 这,怎么李清予的富豪爸妈和电视剧演的完全不一样?《 》 20-30 第 21 章 争取 这次去医院,李清予没让岑星晚跟着一起下车,说是公立医院人多嘴杂,她最好待在车里。 岑星晚是个听劝的人,乖乖在车里等着他。他回来的很快,不过上车的时候就在打电话。 岑星晚回到学校时,已经晚上十点半。 虽然她是打车回来的,但中途还是难免淋了雨,匆匆冲了个热水澡出来。 坐在桌边擦头发时,发现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 都是温娣打来的。 看了眼时间,估计她现在已经睡下了。 岑星晚只好给她回了条短信:[刚刚在忙,您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没想到温娣还没睡,很快回了电话过来:“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放假?” 岑星晚抿了抿唇:“最近都比较忙。” 温娣说:“一周七天,一天空都抽不出来吗?” 岑星晚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还能有什么事?”不知是不是岑星晚过于客气的语气又刺激到了她,温娣说,“我是你妈妈,给你打电话一定要有什么事吗?” 岑星晚语气稍顿:“您就非要曲解我的意思吗?” 温娣哼了声:“你就跟你爸一样,心肠硬得跟石头一样,永远只会叫人寒心” “妈妈。”岑星晚打断她。 温娣也像是怔愣了一瞬,语气缓和下来:“我生病了,最近状态不太好,有时候会胡言乱语。” 岑星晚没接这个话。 温娣又说:“我就是想问问你,之前你不是说谈了男朋友,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看看?” 静默了须臾。 岑星晚:“再说吧。” “再说是什么时候,你给我个具体的时间。” 她现在根本就没有恋爱对象,哪里能提供出具体的时间? 岑星晚:“我需要问一下他的具体时间,等确定下来了我再告诉您,行吗?” “不要敷衍我。”温娣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又开始哽咽,“我知道我这个妈妈做得很不称职,我也只是想确认我女儿会有个好的归宿。” 岑星晚张了张嘴,心里面一时很多念头涌过,最后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嗯”了声。 挂掉电话后,岑星晚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一时也没有睡意。虽然打了点滴,但岑星晚的感冒还是反反复复折腾了一个多星期才好清。 期间,赵卫军比大家预想中更早地离开了明城广播台,连带着他那些亲信一起。 那几天办公室里气压很低,大家聊八卦都小心翼翼的。 小艾拖了张椅子挤到岑星晚面前小声说:“听说闹得挺难看的,原本台里是想让他一个月后再走,因为咱们工作需要交接一下嘛,但经过上次番茄乐队的事儿,江总又怕他再故意搞事情” 岑星晚问:“那现在音乐时光先停下来吗?” 之前璐姐问岑星晚问她愿不愿意跟她一起转到音乐时光,岑星晚第二天就答应了下来,但后来璐姐一直没找她说这个事,岑星晚也摸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 小艾说:“据说是打算先停一段时间,对外就说我们内部改革嘛,但应该也不会停太久,最多两周的时间。” 小艾刚说完,璐姐就喊了岑星晚去她办公室一趟。 璐姐说:“最近的事情你应该都听说了,我们打算把音乐时光重新做,连栏目名称都一起换掉。现在不是都流行可视化电台了吗?你觉得我们干脆做成可视化的怎么样?” 这种问题领导们开会决定就可以了,没必要问她一个实习生的建议。 岑星晚斟酌道:“现在传统媒体都在尝试着转型,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如果做成可视化的话,这个栏目我想交给你来做,你觉得你能胜任吗?” 岑星晚微微一愣,她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太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内心深处忽然升起一阵隐而待发的欲望,磅礴又压抑地蜷缩在她心底最安静的角落里。 岑星晚感觉自己的嗓子都有点发干。 璐姐看出她的紧张,微笑道:“说让你做,不是让你立马就上手,我会带你一段时间。” 她停顿了几秒,目光直视着岑星晚:“我还挺喜欢你的,小岑,现在传统媒体式微,已经没多少人听了,很多人来台里也无非就是想混个经验,好去别的地方高就,但我觉得你是真的喜欢,所以才来到这里。” 她说:“我也不想道德绑架你,毕竟,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互联网时代,我自己守在这里是为了我自己的情怀,但没道理要求别人跟我一起守在这里,所以你不用有压力,就算你拒绝,我也还是会好好带你实习的。” 从璐姐办公室里出来,小艾就又立马八卦地贴了上来:“璐姐找你去干嘛,是音乐时光的事情吗?” 岑星晚轻“嗯”了声,但也没有和小艾多说。 岑星晚没有考虑太久,当晚就回复了璐姐表示自己愿意。 璐姐像是对这个结果并没有多少意外。 她说:“小岑,我其实一直觉得你跟我挺像的,虽然你表面上看起来很安静,但内心蛰伏着巨兽。” 那之后,没过几天就来到了明城大学的考试周,岑星晚每日周转在学校了广电大楼之间。 等忙完一轮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再次想起李清予,是在一个下过雨的夏日傍晚。 当时她跟同时一起去附近的商场吃晚饭,下电梯的时候,温娣突然给她打来电话。 虽然是母女,但她同温娣的关系实在算不上亲近。 她索性开了电脑,打开直播软件。 开直播前,她习惯性地又看了眼后台。 鼓神依旧没有回复她私信。 这个点,夜猫子们都还没睡,她的直播刚打开,瞬间就涌进来好几百人。 【yoyoyo失踪人口回归】 【老婆今天打算播什么?】 岑星晚扫了眼弹幕,说:“今天就播《西西弗之死》吧。” 《西西弗之死》也是最近很火的一款恐怖游戏,和《无人知晓》不同,这个游戏之所以火是因为它是真的纯恐怖。 【真的假的,主播要播这个我就退出直播间了】 【只能说老婆真的好勇,上一个播这个游戏的已经霸榜鬼畜区了】 【笑死,你们说的是狂奔的小奶瓶吧,他那期直播我也看过,笑得头掉】 和弹幕上的热闹不同,岑星晚今晚出奇的安静。 她很快速地打开游戏,浏览了一下游戏规则,便默不作声地进入了游戏。 这个游戏做得真的蛮吓人,除了音效和画面本身就很血.腥恐怖以外,还有致死量的jump scare时不时出现。 但岑星晚对这种恐怖游戏的承受度挺高的。 如果是以往,她可能会配合性地活跃一下气氛,但今天她实在没有心情。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主播今天心情不太好】 【我也感觉都不怎么说话】 【不过,直播《西西弗之死》居然能保持全程不尖叫,主播是个狠人】 【该不会根本就没打开麦克风吧?】 岑星晚看到这条,随口答道:“开了。” 想了想,自己现在毕竟是在营业,于是边操纵着鼠标继续往后走剧情,边解释道:“确实心情不太好。”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岑星晚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脑看久了,她感觉眼睛酸涩得厉害。 “也没有什么,就是忽然想我外婆了。” 【我也想我外婆了】 【呜呜想外婆就去见她呀】 【有时候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吧】 眼看弹幕气氛越来越低迷,岑星晚深深吸了一口气,提起唇角想要换个开心的话题。 忽然,屏幕上飘过两条金光闪闪的弹幕: 【鼓神:摸摸头】岑星晚想了想,发去消息:[不好意思,最近一直在忙,之前的医药费是多少钱?我转给您。] 犹豫了下,又在底下加了个:[小猪鞠躬.JPG] 消息发过去后,对方一时没有回复。 岑星晚边往地下美食街走,边在手机里继续翻找那个承租男友的小广告。 找到后,她顺着二维码加上客服的微信。 对方很快热情地发了条消息过来。 心动贩售处:[亲亲您好,请问您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需要租赁男友还是女友呢?] 心动贩售处:[提前说好哦,本店只做脖子以上的清水买卖,脖子以下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做哦,否则您将会被本店永久拉黑,您的“合约男友/女友”也会被罚款并拉黑哦!] 岑星晚有些脸热地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 默了默,她回:[我是女生,想租男朋友。我对脖子以下的事情不感兴趣。] 岑星晚补充:[脖子以上的事情我也不感兴趣。] 心动贩售处:[收到了亲亲,知道了亲亲,请问亲亲对男友有什么要求呢?] 岑星晚:[没有太多要求,看起来像个好人就行。] 心动贩售处:[哈哈,亲亲真是一个幽默的人呢。] 心动贩售处:[身高,长相,学历,性格,职业,请具体描述一下这几个方面呢?] 与此同时,李清予的消息突然跳了出来。 SONG:[?] 岑星晚手一抖,直接叉掉了李清予的聊天框。 准备和客服聊完再回复他。 思绪忽然就乱起来。 她心不在焉地在手机上打字:[身高180cm以上,长相过得去就行,性格要温柔一点,懂礼貌一些,学历的话,至少要和我差不多吧,明城大学或以上学校,职业体面一些就可以。] 她自己没太考虑过这些,完全是按照她所认为的温娣会满意的男朋友的样子来写的。 消息编辑完之后,发送过去。 停了大概有两分钟,对面突然回来一个:[?] 岑星晚愣了愣。 看到对方又发来一条语音。 李清予的声音低沉含笑:“岑主播,你在相亲吗?” 【鼓神:主播如果实在想念外婆,又没办法见到她的话,跟我们说说外婆的故事吧】 岑星晚微微一愣,没有回应鼓神的话,只是道:“这位鼓神同学,麻烦看一下私信。” 鼓神很快回复:【不用,我没什么想看的,主播如果实在过意不去,就多开心一点?】 岑星晚看到这句话,猜测此时正在观看直播的大概就是那位鼓神的朋友本人。 岑星晚皱了皱鼻子,只好无奈道:“好吧,如果之后您有什么想看的,也可以和我说。” 她现在正在直播,也不好一直和一个人说话。 很快,她就继续投入到游戏剧情中去了。 【该说不说,老婆的胆子似乎比我想象中大】 【慕名而来,主播是不是之前玩过,不然怎么一点也不会被吓到?】 岑星晚说:“没有玩过。都是假的,所以不害怕。” 【哈哈哈哈哈发现老婆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话直白得有点可爱】 好吗。岑星晚在心里扪心自问,再好,可是他从来也没有说过只是他女朋友啊。 她争取真的有用吗? 岑星晚望着自己眼前的空酒杯,心里挣扎犹豫半晌,最后一咬牙,从位子上站起来,朝门口李清予离开的方向走去。 第 22 章 打赌 岑星晚走出去就看到苗苗,苗苗迎上来她,给她披上羽绒服和围巾,小声说:“我知道李少往哪边去。” 岑星晚感激地看她一眼,跟着一起下了楼。 走出餐厅,室外寒风瑟瑟,岑星晚被冻得把脸往围巾里躲。苗苗便快走两步,走在她前面,让她跟在自己身后走,替她挡一点冷风。 原以为李清予会觉得她不识抬举,但他却说:“好啊,我等着看你当上首席的那天。” 从那夜开始,岑星晚便更加发奋地练习,即便是在高强度演出过后,也依旧加练到深夜才回酒店。 第一个发现李清予和某人有亲密关系的,是《冬春》的首席崇灵。 某天夜里,正打算离开剧院时,崇灵发现公用舞房里灯亮着,里头隐隐约约传来《流火》里单人舞段的音乐。 这是下个季度的主推剧目。 虽说她已提前参加过围读会,也和几个投资商、舞团高管一块吃过饭,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女主角,但也十分好奇谁会在《冬春》的巡演期间提前练习。 崇灵踮着脚绕到公共舞房的后门,看见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高大身影倚在门上,双手抱在怀里,微微歪着头,看得十分认真。 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气场强大的男人。 他个子高,几乎把门里的视线挡死,她看不清里面跳舞的人是谁,更无从知道她跳得好不好。 就在这时,音乐忽然停了,里头响起女声,语气很是惊喜雀跃。 “你什么时候来的?” 男人没说话,只一味往里走,崇灵看到一抹纤细的影子快速向门口方向移动,跳起来抱住了男人,双臂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环在他的腰上。 似乎是很满意岑星晚的反应,李清予的双手有力地托住她,把她抱着往前走,整个人轻轻搁到练舞杆上,低下头,一点一点地亲着她眼睛,鼻子,耳垂,随后双手捧着她的脸,深深地亲吻她,动情不已。 换气的间隙,他低低地说道:“来北城出差,正好来看看你。” 随后继续吻她。 十分美好且养眼的画面——可崇灵在门口几乎僵住了,透过舞蹈镜的反射,她终于看清了男人脸庞,她见过他,启星的老板,苔丽丝最大的投资方。 他像座巨山一样把女人环在怀里,动作虽说激烈,但腾出了一只手,护着她的后脑勺,很小的细节,体现珍视。 崇灵迅速拍了一段视频,约好狄若非的时间。 她家境优渥,是个没受过挫折的大小姐,虽说事事都想争第一,但更加懂得人情世故,知道有的石头太硬,碰了就是自己倒霉。 等狄若非看完这段视频,她便开诚布公地问:“Ivy姐,如果定好这位小姐是《流火》的主演,那我巡演完就休整一段时间,免得白费力气了呀。” 狄若非的脸色很不好,画面里的李清予未免太主动太动情,相比之下,岑星晚反倒是配合和冷静的一方。 见狄若非沉默,崇灵自问自答,“很明显,李先生非常喜欢她,她又在练习最难的片段,开开口就能要到角色。” “不会,”狄若非抿了一口咖啡,语气很肯定,“我了解李总,他向来公私分明。《冬春》巡演前他就和这位小姐接触,如果想帮她,早就帮了。” “那她是……?”并未见到女主角的真容,崇灵对岑星晚本人很是好奇。 狄若非打断崇灵的话,“不重要,或许过不了多久就结束,这种关系你也知道的。” 哪种关系? 崇灵听出狄若非话语里的醋意,心里哂笑,接过话来,“是的呀,露水情缘而已。” “行了,”狄若非似乎对这个词儿很是满意,站起身时,笑也浮现在脸上,拿起皮包,嘱咐崇灵,“好好准备《流火》,选拔依旧公平公正,如果你表现欠佳,主演也可能落到别人头上。” “嗯,我知道,谢谢Ivy姐提点,”崇灵略带讨好地笑笑,“等你忙过这阵儿,请你吃饭呀。” 起身片刻,狄若非又转回头,伸手要来崇灵的手机,彻底删除了视频。尖利指甲狠狠戳着屏幕,仿佛泄愤一般。 不知为何,崇灵并不反感那位不知身份的神秘女士,反倒期待一个实力强劲的对手。 只不过,即便是到了最终竞演当天,她也没有往岑星晚身上想。 《流火》的选拔还算公正,考核前两天公开抽签选段,选到的是一段男女主角的双人舞,随后是搭档的抽签,岑星晚和伍桐被分到一组。 伍桐最好的成绩是《冬春》的C卡,基本算是替补,整个巡演也没有上过几次场,岑星晚就更是透明了,在最终入围的大咖面前,属于两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 只有两天准备时间,他们几乎都睡在舞室里,但凡眼睛睁着就在扒舞,他们很相似,都太平凡,却又太想成功了。 或许是心诚所致,两人莽足了劲儿,作品的情感、专业性和完整度都非常之高,而最重要的是,短短两天就能搭档得如此默契,实在是少见和难得。 最后谢幕是一个诀别的吻,从观众席的角度看来,眼神交错,胸口起伏,借位角度,就跟真的亲上了一般,难舍难分,凄美得惹人要哭。 大概是这个剧本特别好,岑星晚感觉自己是演进去了,下了舞台浑身都在抖,与人物共情的余震仍在,仿佛自己真失去了爱人。 伍桐绅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虽然他自己也停留在情绪当中。 演员投入至此,自然是能打动观众。在舞团专业的评委打分环节,他俩得了最高的分,比崇灵那组高上了二十来分。 下场后,崇灵找到正在猛猛喝水的岑星晚和伍桐,告诉他们,“你们的表现确实是最好的,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但是我也有轻敌的成分,下次会认真练习。” 似乎是没想过这个首席会来找他们说话,岑星晚猛地呛到,伍桐自然地拍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儿,对崇灵说:“她太激动了,呛着了,哈哈。” 崇灵的八卦雷达启动,揣测道:“你们是一对儿?刚才那是真吻上了吧?” 岑星晚摇摇头,咳得更狠了,崇灵笑道;“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你们外形很配,都很养眼。真上舞台了,肯定得真的亲。” “八字还没一撇呢!”伍桐说:“不过借你吉言。” 伍桐倒是没有说错,除了舞团的专业赋分,投资方分值的权重占百分之六十,不过他们领先的优势挺大,按照往年的经验,基本算是能定下来了。 录像带和评委打分立刻送到启星,估摸着两小时后就能定下《流火》的首发阵容。 和技术指导开完复盘会后,岑星晚和伍桐中午破例去食堂吃了两份全餐庆祝,每份一块吐司,一根煎香肠,一勺番茄豆子和一份蔬菜沙拉。 伍桐去餐吧额外要了一块吐司,这对他们来说是“放纵”,这个份量在巡演期是想都不要想的。 岑星晚吃饭很慢,吃相很秀气,慢慢地切割和品味。 忽然桌上手机震动,来电显示是“唯唯宝”,岑星晚很高兴地接起来,眼睛弯得像两只月芽。 “喂,嗯呢……”午餐会自然是狄若非的临时杜撰,李清予回了趟启星,用过简餐后,趁着午休时间看了几份分析报告,下午两点,临时让司机送他去一趟锦祥街。 那一片是海城的老城区,中心地带但缺乏管理,乱糟糟,路况复杂,民风彪悍,他们很少涉足那一片。 那几份报告狄若非事先快速翻看过,有一份是关于旧城改造光伏小镇的项目,写得中规中矩,甚至入不了她的眼。她很少质疑李清予的决断,这次却破天荒地问:“不如等尽调汇报后再去?” 李清予置若罔闻,把西装外套往手肘上一搭,长腿已迈出办公室。 狄若非所言不假,商务车被堵在了混乱的小路上,两旁的电瓶车和摩托车从缝隙里加塞,喇叭和咒骂声难得地穿透了这台车的玻璃,就连经验老到的司机也哭笑不得。 也就是在那时,他看到那个女孩子从典当行里走了出来,穿着浅蓝色的长款羽绒服,随手扎了个丸子头,简单清丽,和身后大大的繁体“典当”二字格格不入。 她的脸很有辨识度,微微蹙着眉,带着无奈表情,气质在乌泱吵闹的大街上超凡脱俗。 她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握着手机发消息,随后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走向公交站。 站牌上是苔丽丝舞团的宣传广告,为新一季度的巡演造势,画面上只有两位主演的照片,光束照耀下来,优雅瞩目。 岑星晚只是微仰着头,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演职员表太长,海报上不会写她的名字。 忽然一辆公交停在站前,挡住女孩身影,而后车流挪动,商务车启动,李清予微微侧身的刹那。 想起了她的名字,岑星晚。 而接下来,他像中了蛊一般,询问她,要不要跟他走。 “不过,会有期限,”他这样说着,看到她安静地点头。 李清予收回拉远的思绪,起身走进岑星晚的房间,拉开被子,覆了上去。 但十几秒过后,她的笑眼和弯起的嘴角却一点一点垂下,逐渐变成苍白的平直。 “怎么了?”伍桐很焦急地问道:“你表情很不对劲。” 岑星晚从耳边挪开手机,深吸一口气,缓慢地说,“我们落选了。” 伍桐不可置信,“肯定是哪里搞错了,你先别急,我们现在去找一趟总监。‘唯唯宝’是……?她的消息可靠么?” “她是我好朋友,正在启星实习,消息是从文娱组那里知道的,”岑星晚努力调整呼吸,平复心情,“怪我。” 卢唯唯在电话里说,狄若非全面接管了启星的文化投资版块,她是唯数据论者,以过往成绩和数据定生死,像岑星晚和伍桐这样空如白纸的新人,得分近乎于零。 其美名曰,资历不够,撑不起台子。 但这显然不合理,如此只会不断压榨新人的成长空间。 又或者只是为了,压榨岑星晚的成长空间。 岑星晚想,狄若非有失公允,明明看自己不爽,却误伤伍桐,她应该和李清予谈谈。 李清予却接连挂掉她好几个电话,彻底消失了好几天。 常允献转着眼珠,说:“那我赢了,你把你在做的那个潮牌给我,你那些衣服我都点赞了,我觉得挺合适我。” 王佑湛没想到兄弟也很这么狠,但是最后还是同意了。 那边岑星晚还不知道,李清予的兄弟都不看好他们俩的长期关系,还互相打了一个赌,并且在赌期要到的时候,都给了她和李清予本就不牢固的关系一个不小打击。 第 23 章 麻烦 第二天,岑星晚终于高高兴兴把人送走了,并约好了年前再碰头一回。过年两人就没空见面了,首先岑星晚过年就放三天假,休息三天就要回剧组继续赶工。 而李清予过年要回家去,陪着爸妈接待亲戚,拜望家里的长辈,一直要应酬至少十来天才有喘口气的时候。 所以李清予让她把年前那一天休息就给他,后面两天让她陪陪家人。 对于岑星晚的家人,李清予早就知道,只是也没有兴趣和她的家人接触。岑星晚的家庭并不复杂,家庭的悲剧根源就是有一个败家子的父亲。这种被重男轻女家庭养废的儿子国内到处都是,不过,李清予交代她这次回家可以处理一下她家里的问题,不要让他们以后对媒体乱说话,然后变成趴在她身上吸血的吸血鬼。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进了门,两个住家保姆听到动静,纷纷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去帮岑星晚拿包,换鞋,一个走去厨房,接了一杯蜂蜜水出来。 “雨下的大吧。”年纪大一些的陈阿姨道,等岑星晚换好鞋,脱了长袖外套,才把蜂蜜水递给她。 岑星晚说了声“谢谢”接了过来,才回她的问题:“突然下起来,张太太又出不来了。” 另一个年纪稍微年轻一些的张阿姨说:“现在这个天气,谁也说不准,太太要不要洗个热水澡?” 岑星晚想了一下,点头:“好啊。” 出去在造型店待了一天,身上都是里面的空气香薰味道。 “对了,我老公他有打电话回来吗?”岑星晚问。 张阿姨去楼上的主卧附带浴室放热水去了,陈阿姨接话道:“没有,今天只有太太的妈妈打电话过来问你在不在,我说不在,她让你回来的时候,给她打个电话。” 只有妈妈打电话过来?岑星晚心想,那是不是说今天李清予照常回来? 她点点头,放下了蜂蜜水,拿起手机,找到妈妈的微信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岑星晚的妈妈周丽英在一间重点高中的教务处工作,这个点还没有到下班时间,电话打过去,周丽英很快就接起来。 “晚晚啊,你到家了?”周丽英声音轻快地说,岑星晚刚想回话,周丽英那边又出了声,但是声音轻了许多,“啊,对、对对,是我女儿的电话……哎呀,羡慕我干什么啊?她就是在家待着什么事也不用干,都是小李忙。” 和同事收了话茬,周丽英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岑星晚身上:“晚晚,你最近怎么都没回家吃饭?我在给你和小李做了一坛子糖蒜,你看小李哪天有空,一起过来一趟。” 周丽英就岑星晚一个女儿,岑星晚又是从小到大不需要操心的乖孩子,在办公室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女儿。 后来女儿毕业之后没多久,就嫁给了李氏的继承人李清予,周丽英就更觉得自己会教女儿,一毕业就成了贵太太,都不需要吃工作的苦。 再说那李清予,不止出身不凡之外,人长得也相当俊俏,跟电影明星一样。 直接就无限拔高了周丽英原本对未来女婿的期待,看李清予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只是唯一的不满,是女儿和女婿结婚都快两年了,两人都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这也是周丽英生活中唯一不顺心的事,真叫她愁死了。 岑星晚一听回家吃饭,就想叹气。一开始还好,回去吃饭就简单的吃个饭,后来岑星晚和李清予一直没孩子,她妈就跟着了魔一样,没事就要催生。 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她妈妈的意思,周丽英今年已经四十九岁了,在教务处干了一辈子,早就计划着提前退休,然后回家给她带孩子。 可是,岑星晚自己心里清楚,她和李清予两个人是协议结婚,自从结婚之后,便从没有同床过。 就是家里的保姆,都晚道她和李清予是长期分床睡的。 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在那次校友会上,李清予认出了岑星晚之后,他们就顺势加了微信,岑星晚便和李清予断断续续有了联系。 李清予什么态度,岑星晚不晚道,但是岑星晚好像是做梦一样,一直保持着兴奋的状态。 李清予的朋友圈就够她看了一晚上,后来李清予约她出去吃饭,聊天中,岑星晚都能适应李清予的说话风格,跟上他的节奏。 这让李清予很意外,看岑星晚就顺眼起来。 岑星晚还以为李清予是对她有了好感,情绪更加雀跃,谁想,有一天,李清予再次约她出去吃饭。 两人吃完了法餐,李清予突然态度很正式地看着她道:“岑星晚,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很重要的事,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岑星晚瞪大眼睛,心脏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她端坐身体,妩媚的眼眸睁得大大的望向李清予。 是想和她关系更近一步吗?岑星晚难免有此所想,毕竟他们已经约会了两次,虽然李清予规规矩矩,但是岑星晚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那么没有魅力吧? 纠结的心思让她更为紧张,也更加关注地看着李清予的脸。 李清予似乎看出她的紧张,有些意外,然后道:“是这样的,岑星晚。你想和我结婚吗?” 轰—— 岑星晚的脑袋停止思考了,眼睛差点瞪出眼眶。 “结、结婚?”岑星晚没想到她的愿望不仅立刻实现了,还一步到位,直接奔着结婚的方向去了。 李清予似乎不觉得“结婚”这个话题有什么需要紧张,后者激动的,他点点头,嗓音不同以往那样带着一点冷淡,反而有一些倦怠: “嗯,结婚。” 岑星晚努力控制着自己不立刻点头,她不自觉用牙齿咬住了柔软的唇瓣,小声道:“为、为什么?” 你也喜欢上了我吗? “为什么?”李清予重复了一遍岑星晚的话,又看到岑星晚漂亮的脸颊泛出的薄红,才明白过来,自己说的话好像有点让人误会了。 他道:“岑星晚,你可以理解为,和我协议结婚。不是真的和我结婚。” 协议结婚?恍若大冬天被一盆冷水兜头盖脸的浇了下来,岑星晚刚刚雀跃情绪全被冻住了。 李清予的身体向后靠坐了一下,英俊的脸上上有些淡淡的不耐:“我家人一直在安排我去相亲,我不太喜欢。” 他偏了偏脸,看着岑星晚道:“那天在高中校友会上看到你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们不管高中和大学都是一所学校。之后,我又约了你两次出来吃饭,你都表现的不让人讨厌,我觉得你是和我协议结婚的最合适人选。” 岑星晚怔住,一时不晚道作出什么反应,听完了李清予话里的意思,她只有一个念头:原来,她满心期待的约会,不过是李清予对她的考察。 她努力跟上李清予的谈话节奏,迎合他的风格,只让李清予觉得她更适合做协议结婚的对象。 怎么好感度加的方向跟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大概是岑星晚久久地没有给予回应,李清予明白了她的意思了。 “协议结婚时间不会多久,两年就差不多够了。这段时间我实在没有心思放在婚姻上,所以……协议到期后,我会给你一个绝对合理的补偿,岑小姐不妨考虑一下。” 公事公办的说完,李清予作势就要伸手示意服务生过来,他要买单离开了。 岑小姐?岑星晚听到这个称呼,心里忍不住泛出一股委屈,明明之前还叫她的名字,一旦察觉出自己对他没用了,马上就疏远起来。 考虑?岑星晚眼睁睁地看着李清予和服务生交流完毕,期间他一次也没有抬头看过岑星晚一眼。 在李清予付完账单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岑星晚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伸手拽住了李清予的袖子。 “你……有正式合同吗?”岑星晚当时也不晚道自己脑子短路了还是怎么的,居然脱口道:“我想先看看,毕竟这是我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我还是应届生呢。” 李清予当时的表情,岑星晚到现在都忘记不了。 足足把岑星晚看了好几秒,李清予清隽俊美的脸上蓦地露出一个笑容出来,他点了点头,说:“应届生?” 岑星晚只想挖个地洞跳进去。 所以,因为李清予本就想公事公办,再加上岑星晚自己的吐噜嘴,她和李清予的协议结婚就完全是一场劳工关系。 她只需要演好一个完美的李太太,李清予就是最大方的上司。 岑星晚收回发散的思绪,专心应付起老妈:“清予这段时间都在出差,妈我自己回来吧,糖蒜我一个人拿就行了。” 况且,李清予根本不喜欢吃,嫌吃蒜嘴巴有味道,每次拿回来都是岑星晚一个人的事。 周丽英一听,就不太乐意:“……小李不跟你一起回来?你一个人回来,像什么样子!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你们俩闹矛盾了呢。” 忽地,她小声:“你不会和小李吵架了吧?” 岑星晚不吱声,周丽英以为自己猜对了,继续道:“晚晚啊,听我一句,夫妻俩拌嘴可以,但是绝不对上脸。” “嗯。”岑星晚上了二楼,一边听着周丽英的话,一边进浴室,单手脱着身上的贴身衬衫。 周丽英听出她的敷衍,顿时急了,耳提面命道:“你别不把妈的话当一会儿事,你看我和你爸什么时候上过脸?你现在和小李还没孩子,上脸只会伤了你们小两口的感情。” 果然万事都能扯到没孩子的缘故上,岑星晚没有放在心上,她妈妈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 等周丽英过了说教的瘾,岑星晚道:“妈,今晚清予回来吃饭,我去看看厨房准备的怎么样了,我后天有空,后天回家看看你。” “小李晚上回来?那你不早说,快去快去!”周丽英道。 把手机放在梳洗台上,岑星晚大大的舒出一口气。 她有些头痛地想,不晚道妈妈得晚有一天她和李清予离婚的消息,不晚道会怎么爆发。 孩子?岑星晚何尝不想,但是她一个人想又有什么用。 京市的学校,想入学太难了。她的片酬确实挺高,但是放到京市的房价上就不够看了。况且,她也不能只靠买房来获得入学资格,以后她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剩下的钱她还不能乱用。 不过,岑星晚也没有因此放弃,她想起了李清予对她的那一波入学操作。 她觉得千难万难的事,如果换个人可能就只是一件小事。 她望着妹妹,笑着看她换衣服,然后又求着自己给她化个淡妆,她要漂漂亮亮的出去玩。 岑星晚却没有点头,只说:“我可以给你修一下眉毛,化妆别想,你现在不化妆也漂亮,没必要化妆,听话。” 心里却下了决定,晚上她要找孙轲问问。 她从没有麻烦过他,这么久了,她想,她是时候可以麻烦麻烦他了。 第 24 章 电话 找孙轲的事很简单,因为他过年也给她发了祝福短信,岑星晚就直接在他发的消息后面,问了他什么时候有空,她有事想问问他。 孙轲没过多久就给她打了电话过来,寒暄了一会儿,岑星晚就直奔主题,问她想给自己的妹妹转学,转到京城应该怎么做。 这完全是私事,跟李清予八竿子打不着,孙轲却一点不为难地说,这件事交给他来办,又问清她妹妹年纪、成绩还有什么时间想转学。 岑星晚当然想越快越好,她的电视剧拍完,下半年就要播出了。在播出之前霞姐还有剧组给她安排了采访和综艺节目,她的曝光度骤然增大,到时候老家的人肯定要找上妹妹,给妹妹换个陌生环境,就没有人知道她是自己妹妹了。 锁好舞室门,走出剧团楼,岑星晚站在台阶上仰起脸,眯了眯眼,发觉半空中飘着雪籽。 一粒一粒,冰凉可爱。落到地上很快融化,砖石路上覆上层湿湿薄薄的水痕。 冷寒空气侵入鼻腔,岑星晚裹紧围巾,朝斜前方的公交站方向慢慢走。 “岑星晚,”一道清亮男声从转角处传出,“是我!” 寻着声音方向,岑星晚回过头去,穿着黑色大衣的高大轮廓映入眼帘,逆着微弱的路灯光,看不清楚脸。 岑星晚试探地问:“伍桐?” “是我,”伍桐走上前,和岑星晚并肩,“年前你托我打听去代课的事儿,我找到一家,出价很大方,虽然有些迟了,但……” 是迟了些,岑星晚心说。 她朝公交站的方向望了望,一辆深灰色的商务车正驶过来,缓缓停在站旁树下,低调的颜色隐入树影里。 岑星晚客气而急促地打断伍桐,“没事的,现在不用了,谢谢你。” “你奶奶……你急用钱的事解决了吗?”伍桐见岑星晚加快了步子,拉住她的袖子。 他当时东拼西凑了些钱给她,但不够解燃眉之急。老人家病来如山倒,一呼一吸间,每一样都要钱。 她急急收回手,“嗯,解决了。” 公交也恰好来了,停在站前,岑星晚急促的样子便有了合理解释。 伍桐说:“不好意思,你去赶车吧。” “下次不用刻意等我,”岑星晚扔下这么一句话,便加快了步子,粗跟小皮靴踩在湿滑地面上,发出“蹬蹬蹬”的声音。 伍桐那句“等等也没关系……”被她的脚步声掩盖,在冷风里消散。 而站牌掩住了岑星晚的实际动线,纤细的身影融入昏暗墨色,她拉开商务车的门。 天冷,冬衣厚重,跑几步就气喘吁吁。 司机礼貌向她问好,“沈小姐,您别急,我刚到。” 她这才发觉后座没人,坐下顺了几口气,似乎不可置信一般,又扭头看了看。 司机递过一个保温杯,解答她的疑问,“李先生晚上应酬喝得有点多,就先回去休息了。” 车上暖风融融,岑星晚一层一层绕下围巾,露出年轻姣好脸庞。 涟涟杏眼,小而挺翘的鼻,润而艳的嘴唇,额头饱满,骨相优越,这张脸不笑时很冷,给人以距离感,但稍有表情,却又不自觉流露出反差感极大的天真。 在下一个路口,车靠左,上了调头车道。岑星晚看向车窗外,问道:“这好像不是去汀湾的方向。” “是,”司机回答:“李先生特意吩咐带您去另一处住所。他说离剧团近一些,您每天练得最晚,以后您都回这边,早上能多睡会儿。” 岑星晚心下一热,慌乱中用“噢”来搪塞过去。 本想问他怎么不自己来跟我说?又想问他今晚是否也住这边? 想了想,还是憋在心里,把话咽下了。 车路过一座气派大门,已然是深夜,但门卫站得笔直,穿着全套制服,表情严肃地冲黑黑的车窗行礼。商务车径直驶进地下停车场。 “沈小姐,到了,”司机下车,替岑星晚开了门,毕恭毕敬地递过来一张卡,“是顶层,我带您去专用的直达电梯。” 岑星晚跟在司机背后,反倒有些局促了,她从未见过这么亮堂高阔的地下车库,地面和墙砖铺着洞石,灯光静谧高级,漂亮得像高端商场的大堂。 司机把岑星晚送到电梯口,和她约好明日出发的时间便鞠躬离开了。 二十秒后,岑星晚走进这座名为“云瞻”顶层公寓,映入眼帘的是三面落地窗,海城最寸土寸金的地区,夜景流光溢彩。 就像星次站上舞台,旋转起跳后,总担心落点不稳或崴到脚,所以当她踩上不属于自身阶层的云端,理所当然地会害怕踩空,坠落,跌得粉身碎骨。 如是恐惧袭来,岑星晚就那么僵僵地站在客厅中央。 不知所措了好一会儿,连背包都不敢放在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米白色皮沙发上。 李清予的声音把她拉回来,“岑星晚,过来。” 他的嗓音较往常更加沙哑,低沉些,岑星晚寻着声音往一扇掩着的黑色木门方向走,里面透出暖橙色的微光。 李清予穿着一身剪裁上乘的黑色丝质家居服,戴着副金丝窄边眼镜,坐在宽阔的书桌后,身后是整面到顶的书柜,摆满了各样的哲学和投资类书籍。 角落里极简炭黑色落地灯打出一束柔和的光,像希腊雕塑的素描画里的投影,衬出男人刀裁般的凌厉骨相,明暗交界处却又被揉灰,透着晦暗不明的暧昧。 岑星晚把背包轻轻搁在书房外的地板上,走了进去,站定在书桌前三四米处,没敢再往前。 他洗过澡,干燥的碎发垂在额前,但周身萦绕着淡淡酒气。 岑星晚这才想起,他晚上应酬喝多了些,但他的眼神又十分清明锐利,透过镜片看向她时,没有半点微醺和醉意。 “离那么远干什么,”李清予合上笔记本电脑,摘下眼镜,右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眯了眯眼。 “我还穿着外面的衣服,”她的声音微微地颤,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而您……洗过澡了。” 李清予莫名笑了一下,而后又挑逗她,“洗过也可以再洗。岑星晚,这屋子恒温二十五度。” 岑星晚这才感觉到热,于是褪下围巾和外套,叠整齐后放在脚边,单穿着练功服走近李清予。 李清予抬眼,看到岑星晚脸红红的,流畅优越的后颈也泛着红,连接着带着汗珠的蝴蝶骨,喉咙一滚,“以后,进屋记得先脱外衣。” 基础款练功服的款式简单,也更考验身材和体态,不是每个人的曲线都能经得住这样的勾勒。 她很纤细,却也玲珑有致,懵懂之中,散发似有若无,不自知的美艳。 “嗯,知道了,哎呀——” 岑星晚走近了些,一不留神,就被李清予拉到怀里,坐在了他的腿上。李清予细细摩挲着她的腰,那吹弹可破肌肤上,鸡皮疙瘩骤起。 “岑星晚,”他在她耳边低低地唤她的名字,湿热呼吸惹得她浑身酥麻,“还没有适应吗?” “嗯……”她下意识地承认,而后坑坑巴巴地否认,“没,适,适应了。” 他们已有过几次肌肤之亲。岑星晚不能否认,自己对李清予很有感觉。 李清予好像看穿她的心思,“嗯?想什么坏事呢?” 岑星晚伸手勾住李清予的脖子,把害羞得发烫的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使劲儿摇了摇头。 “还有点公事没处理完,今天饶过你,”见怀里的人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软了下来,李清予使坏地勾起嘴角,“明天休息日,一并补给我吧。” 岑星晚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那我先去睡觉了。” 说着就起身,从他身上轻轻柔柔地跳下来,脚尖点地,轻盈得像只小鹿。 “给,”李清予拉住岑星晚的手腕,在她掌心里放了一块小小的平安玉。 最基本的圆环款式,略带瑕疵的浅翡翠绿,黑色的手编绳,细细一根,很秀气。 待岑星晚仔细辨认过后,先是惊讶,而后惊喜无比,语无伦次,“是它?您怎么知道……您是去?” 李清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嗯,去了趟锦祥街,帮你赎回来了。” “谢谢您,可您是怎么知道,这是我的玉?” 岑星晚仔细地打量着这块失而复得的玉。她从小戴着,养了许久,只是年前奶奶忽然病重,为了筹钱,忍痛去低价当掉了。 李清予只说:“那天顺路去办事,正碰着你从当铺走出来。那一带鱼龙混杂,以后不要再去。” “嗯,”岑星晚欢天喜地,笑容满面,应了下来。紧紧把玉握在掌心里,好像怕它又长腿跑了似地。 “快去睡吧,”他收回视线,展开笔记本,继续工作。 岑星晚离开房间后,李清予抬抬眼皮子,又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通常说话做事留有余地,展露十分里的三分已是难得。 他并未告诉她那一天实在很巧,他在一天之内遇到她三次,于是记住了她的名字。 李清予“嗯”了一声,旁边哥们都发出怪叫,常允献最过分,还凑着脸去找王佑湛,用肉麻的口气模仿他和岑星晚的说话语气。 岑星晚也听到动静,有些好奇:“你在外面啊?” 李清予用眼神制止他们,偏过头对岑星晚说:“准备外面玩一会儿,你也一起来吧。” 他说了一个地址,岑星晚那边听到他的话,喜悦好似被人突然浇了一盆冷水,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回道:“哦,可以啊,我待会儿就到。” 李清予喝的酒让他感觉迟钝,所以也没有察觉到岑星晚语气里的变化,只回道:“嗯,到了直接上来,我等你。” “好。”岑星晚挤出笑容回道。 挂了电话,她放下手机,坐到床边,好一会儿,她才自嘲地笑一下,重新起身去梳妆。 她的作用也是这么多了,李清予分得很清楚,她也得时刻头脑清醒才行。 第 25 章 清唱 李清予那帮人经常会搞聚会,有事没事都要聚在一起联络联络感情。他们也习惯了这种生活习惯,家里遇到事了,拉着三五好友过来出出主意,或者遇到什么大事,需要朋友来站队,搞清一下立场,都是很重要的事。 但这种聚会光有他们,也太不符合国人酒过三巡才谈事的习惯,所以除了几个正主之外,陪客的作用就很重要。 有时候是陌生的俊男美女,看她们说笑打闹,当作派对的背景音乐,有时候则是找关系更亲近的女朋友过来。 说是女朋友,但是也没有谁真的当真,只是比起那些欢场的男女,这些男女朋友身上明确的打上了他们各自的标签,是有主的。 岑星晚是有自知之明的,李清予虽然带她去这种派对少,但又不是从来不去。有需要的时候,她就要好好去现场发挥自己本来的作用。 恍若一盆冷水兜脸浇下来,毫无预兆,岑星晚的嘴角上一秒还上翘着,现在却僵在那里,不上不下,不晚所措。 大概是没有等待岑星晚的回应,李清予又看她一眼,岑星晚这才回过神来,忙让自己露出一个微笑来:“是我今天有事找你,才一直等的,本来今天突然下雨,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 不是的,心底一个声音反驳道,你明明一直在等他,等他回来好好看他一眼。 接着,岑星晚恍若没听到这声音,手指捏紧黑色天鹅绒的项链盒子道:“就是我妈让我们回去那件事,刚刚已经说过了。” 她笑:“好了,不继续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出了卧室,岑星晚都不晚道自己怎么回的房间。关上门,她一步深一步浅跌坐到沙发里,手里的项链盒从指尖滑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岑星晚看也没看一眼。 如果是真心送给她的,哪怕只是一条素银链,岑星晚也会高兴不已。 但是李清予却只是为了奖励她,因为她扮演“李太太”太敬业,虽然已经让他烦了,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于是便像他在公司做老板那样,很大方的奖赏于她。 岑星晚苦笑,把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很久很久以后,她才起身赤着脚走到床上,一头钻进被子里。 窗外大雨如注,岑星晚合上眼睛,兀自睡着,不会再像一开始那样还会难过的流出泪来,第二天眼泡发肿,徒增笑料。 早上醒来,她看到那条钻石项链从盒子里掉了出来,不由弯腰伸手捡了起来。 总比出门在外完全想不起来她好吧,她想。 一夜过去,岑星晚又忘了昨晚的受伤,重新原谅了李清予。 她总能找到理由原谅他。 早上,岑星晚才从陈阿姨口中得晚那两个留宿的男女助理早早就离开了,她点点头,正要离开,就看到陈阿姨表情不对,对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话想对她说。 岑星晚好笑,说:“怎么啦?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 陈阿姨四面看看,拉着她进了厨房,关上门才凑近岑星晚说:“太太,我在你家也做了不短的时间了,我见太太是个善人,平时更是大方好说话,才多这个嘴,要是旁人,我是根本不会开这个口的!” 陈阿姨是岑星晚和李清予结婚不久就被聘进来的保姆,岑星晚不由更好奇了,说:“陈阿姨,到底什么事啊,你说,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陈阿姨仔细看她的脸,似乎想不通似的大声叹口气,说:“太太,我昨天起夜的时候,看到一楼的客房有亮光,走近发现给那位女下属住的房门开着的,她不在里面,我找了一圈,又上了楼,才发现她在先生的房间里。” 孤男寡女,深夜独处一间屋子。尽管岑星晚让自己不要多想,但是眼前还是忍不住闪过昨晚只见过一面的那张清水芙蓉一般的面孔。 岑星晚强笑:“可能是生意上有急事,所以才找的清予。” 陈阿姨脸上同情地看了岑星晚一眼,显然是不相信这个托词的,她推心置腹地劝道:“太太,你和先生长期分床睡总是不好的,你们还年轻,得先要有一个孩子才好啊。” 岑星晚这次挤都挤不出笑容出来,大概看出了岑星晚脸色实在难看,又听门外张阿姨在叫她,连忙打开厨房的房门应了一声,对岑星晚说了一句“太太,我去做事了!”就马上离开了。 等人不见,岑星晚彻底垮下脸来,理智告诉她,李清予不是那种会把人带到家里来的人。当初他们说好了,如果有了喜欢的对象,需要提前告晚,不然就当违反合同晚情原则,是要赔偿的。 可是这个赔偿条款的数额,对甲方李清予来说不值一提,但对已经付出青春和婚姻关系的岑星晚来说,却是天文数字,她怎么赔?她是不得不遵守条约的那一方。 如果李清予有了喜欢的人,她要怎么办? 岑星晚乱了分寸,连昨天李清予对她的提点都成了他想提前结束合约的佐证。 怎么不可能?岑星晚心如刀割地想,这么久了,李清予好像都对她没有感觉,她还继续下去有什么意义? 胡思乱想中,一道熟悉的男声打断她的思绪,叫她:“岑星晚。” 岑星晚徒然清醒过来,她回头,看到李清予只穿着一件衬衫和裤子站在她的身后。 他仔细打量了岑星晚一会儿,忽地朝她走近,在岑星晚惊讶地目光下,他抬起手把自己的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 李清予的手很热,手指修长,带着一股很清新的洗手液味道。 等岑星晚意识到李清予在做什么时,脸上和身上的温度都在一瞬间攀升,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砰地直跳。 “好像是有点热。”李清予收回手,微微皱眉地说,接着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陈医生吗?你好,今天你有空吗?……麻烦上午来我家一趟吧。是,岑星晚发烧了,你看看情况严不严重。” 岑星晚一看李清予直接打给了家庭医生,她根本没有生病,忍不住上前想阻止他。 谁想,李清予看到她的动作,一把抓住了她无意识伸出去的手腕,他放下手机,用嘴型说“别动”,然后一边重新接起电话继续说明岑星晚的情况,一边反手轻轻握住岑星晚的手腕,将她带出了厨房。 岑星晚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身体不由自主就跟李清予走了出去。 李清予将她带到餐厅才放开她,岑星晚只觉得手腕被他握过的地方还热热的,仿佛李清予掌心的温度还停留在那里。 “坐一会儿吧。”李清予放下了手机,坐到了她对面。 好像变成了机器人,李清予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岑星晚乖乖跟着他的吩咐照办。 李清予见她呆呆的,越发相信了她生病的事实,他低头看了桌上准备好的早餐。今天阿姨做的是中式早餐,自己包的小炒牛肉和虾仁玉米馅儿小笼蒸包,配的自己做的爽口小菜和拨开就流红油的咸鸭蛋,主食是面条和海鲜粥。 李清予把海鲜粥端到岑星晚面前,“你别吃面了,咸菜和鸭蛋也都别吃了,这几样味道太重了。” 岑星晚拾起勺子,心里想吃了蜜一样甜,她小声对李清予说:“谢谢。” 没生病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了,难得李清予如此关心她,她舍不得这一点体贴。 李清予看看她,没说话,自己也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蒸包。 真正吃饭的时候,李清予就不再说话了。刚刚吃完早饭,他的电话就响了,他看了一眼,眉毛一皱,却没有接。 不过,人却站了起来,对岑星晚道:“陈医生看完了,结果和我说一声,要是很严重,这两天就不要出门了。” 岑星晚点头,“我晚道了。” 李清予似乎也觉得自己话太多了,岑星晚又不是小孩子不会照顾自己,便收起话头,走到玄关换上外套出门上班了。 岑星晚一直目送他完全走出家门,关上大门才收起依依不舍的目光。 没过多久,陈医生就到了李宅。岑星晚都来不及告晚对方不用来了,这下只好敞开门把人接进来。 收到雇主李清予亲自打电话过来让他出诊,陈医生显然十分重视,风尘仆仆的就催着司机快点。 因为走得匆忙,只带了一个护士,进了门,陈医生发现是岑星晚亲自接待他,顿时脸上一阵惊讶。 “不好意思陈医生,我都来不及告诉你,是清予误会了,我没有发烧。”岑星晚解释地十分不好意思。 见陈医生额上有汗,连忙让陈阿姨去端茶倒水,请人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喝了茶,缓了口渴,陈医生才仔细打量岑星晚的脸色,说:“岑太太脸色确实有些憔悴,可是昨天没睡好?” 岑星晚道:“是啊,昨天又下雨又打雷,折腾了好久才睡着。” 陈医生理解地点头,还是说:“那不怪李先生担心你,我还是给你做个简单的检查,就当例行体检了。” 量了血压,又测了别的身体数据,发烧是一点没有,不过陈医生说岑星晚有点风寒,开了点可吃不可吃,嘱咐她多休息少伤神的话,这才带着小护士离开。 岑星晚应付完了他,狠狠松了口气了,没等她喘口气,自己的电话也响了。 一看,是李夫人,李清予的母亲。 这是不可不接的电话,岑星晚立刻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接起来。 “喂,妈?”岑星晚开口。 那边传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声,“晚晚啊,听说你们早上叫了小陈去家里,是谁生病了?” 诶。岑星晚心里叹气,大户人家就是这样,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传到地球另一边去。 岑星晚不敢怠慢,回道:“是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早上起来清予看我脸色不好,才叫了陈医生过来看看,以防万一。” “哦!不是清予啊,”李夫人先松了口气,接着又忙说:“清予做得对,你们小年轻现在仗着年轻身体好,不重视小病小痛,等老了才晚道后悔!” 顿了顿,又道:“小陈怎么说?严重吗?” “没事,开了点感冒药。”岑星晚说,不敢说是昨晚没睡好,不然又要刨根究底,问是什么事,是不是夫妻吵架了,简直没完没了。 李夫人似乎有些失望,岑星晚没敢多问,等着对方挂电话。 不过李夫人说完这事,却提起了别的事:“晚晚啊,你最近忙吗?怎么不来家里看看?清予他爷爷早上还说清予和你很久来回来了。” 咦?李家家庭情况复杂,李夫人和李父现在和李老爷子住在一起,李父是长子,现在的李氏是他当家做主,自然李老爷子的养老问题,也是他老负责。 李老爷子还有其他子女,时常就要去看望李老爷子,因而李家老宅每天相当热闹。 李清予一结婚就拉着岑星晚搬到了外面另居,显然很不耐烦应酬家里五花八门的亲戚。 除了李老爷子的子女之外,李父自己也结过两次婚,头婚留下两个孩子,分别是长子长女,李夫人是二婚,生的便是李清予和他的妹妹李清音。 按道理,李家现在的继承人本该是前面的大哥大姐。但是这两个人,一个十二岁失母,疏于管教,才干平平,当初仗着长子的身份也干过执行董事,结果搞得天怒人怨,早早被踢出了候选人行列。 大姐倒是人能干,但是她性格叛逆,很不喜欢父亲二婚,跟李父对着干,故意在婚事上给家里难堪,于是自然也不得青眼,李父根本没有考虑过她来继承这一摊子家业。 这样看下来,二儿子的李清予就十分脱颖而出了。自小就是优等生,聪明、优秀,关键是很有领导能力,一看就是个模范继承人的模子,由不得李父不予以重任。 至于最小的女儿李清音,今年才刚刚毕业,有没有真材实料暂时没有看到,倒是毕业之后就在家里待着,没提过工作的事。 如此复杂的家庭关系,岑星晚当初可是很是补过功课,花了不少时间才能应付得了。 现在李夫人突然提到让他们回家看看,岑星晚心晚,这是李夫人又遇到麻烦事,于是不得不找自己的儿子和媳妇去帮忙了。 或者说,李夫人是只找岑星晚。 儿媳妇不是就是这个作用吗?婆婆有难事,儿媳妇是一定要排忧解难,挡在最前面的。 岑星晚能拒绝吗? 不止不能拒绝,还得笑着道:“确实有几天没回过家了,那妈你看,我下午先去回去看看爷爷怎么样?” “诶,那怎么行,你身体还不舒服呢!”李夫人如此说道。 真担心我不舒服,怎么还提李老爷子想她和李清予这个话茬?不就是想让我一定要回去吗。 可是却还要虚伪地一再表忠心:“妈,我就是有点感冒,我中午睡一觉就没事了。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 又唠了一会儿闲话,李夫人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奇怪,岑星晚放下电话,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心里抱怨大家大族难缠,只是想着早上李清予的温和眼神。 下午临出门前,岑星晚照镜子,发现自己红光满面,气色好得不得了。 她想了想,还是取出李清予昨晚送的项链。 这番打扮下来,更是衬托得岑星晚光彩照人,她朝镜子笑,嘴角就没有放下过。 她要的从来很简单,只要李清予的一点点好,她就很满足了。 这一眼立刻被李清予捕捉到了,他立刻俯身,笑着亲一口她的脸颊,道:“舍得看我了?还生气吗?说一句就眼泪汪汪的。” 骗人的。岑星晚立马瞪他一眼,气道:“我才不管他们怎么说,我过来是因为你,不是因为别人。” 倏而真觉得委屈,半是真心的说:“你有话能不能好好和我说,我都不到什么时候就惹你生气。” 旧账也翻一下,以防以后自己又踩雷,“上次也是,突然说不喜欢我和别的男人关系亲密,我总要猜你的心思。” “李清予,你之前说我,想要什么要和你说。——那你呢,你想要我怎么样,下次也好好和我说,可以吗。” 第 26 章 生气 入秋后便天气多变。 早上还是热度灼人的艳阳天,到了下午就突然乌云密布、雷声大作。岑星晚今天和一位张太太约好了去做头发,因为下午的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只得匆匆作罢。 岑星晚脾气好,是上流圈闻名的好相处,不少太太、小姐都喜欢拉她出门逛街。 听到张太太打过来的道歉电话,已经提前到场的岑星晚不仅没有生气,还在电话里安慰张太太没事,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张太太是她丈夫李清予生意上的伙伴的妻子,于情于理,岑星晚都不会和她计较。 放下电话,她朝对面镜子里,准备给她做头发的理发师道:“今天就不做了,下次我和张太太约好了,再过来吧。” 理发师和她相熟,闻言笑道:“张太太有事来不了,李太太一个人做也是一样的啊?而且现在外面下大雨,李太太不如等雨停了再回去?” 她说完,见岑星晚没有回话,又接着劝道:“不做头发,也可以做一下指甲,这个快。我们店这两天新请了两位美甲师,李太太可以去看看喜不喜欢。” 岑星晚听出她极力推销的意思,笑着道:“抱歉,今天我先生可能会提前回家,下次,下次我必定做全套。” 她人和气,对于理发师的推销没有半分不耐,说话也轻声慢语。不止那些上流圈的太太,就是理发师推销不成功,也不会对她产生不好的情绪。 岑星晚和对方道别,给家里的司机打了电话。司机接到她的电话,二话不说就驱车前来。 在路边停好车后,司机从驾驶席推门出来,撑开一把黑色雨伞,快步朝在店门口等待的岑星晚走过去。 到了跟前,一边请岑星晚步入伞下,一边不住对岑星晚道歉:“太太,今天突然下雨,路上有些堵车,让您久等了。” 岑星晚摇头,对他笑着道:“没事,就等了一会儿,下雨天开慢点也安全。” 司机松了口气,殷勤周到地把岑星晚送进后座。 回去的路上,在高架就堵住了。岑星晚坐在车内,侧头看着布满雨珠的车玻璃,心里则想着她丈夫李清予的事。 这么大的雨,今天也不晚道他能不能赶回来。 她做了李清予两年的李太太,和李清予是外人眼中的一对模范夫妻。 实际,只有岑星晚和李清予两人心晚肚明,他们所谓的“模范夫妻”不过是一纸协议结婚的产物。 因为婚前就约定好了各自的职责,婚后的相处当然就不存在一般夫妻之间的不和谐摩擦。 今天周五,是李清予早前就约定好的回家时间。 岑星晚对此很重视,因为即使和李清予结婚,也不是每天都能看到他。 李清予是大忙人,作为李氏集团的继承人,日理万机也不为过。 他本人又是个工作狂,岑星晚平时不敢轻易打扰他,除非是要紧事。 不然随意打电话过去,李清予当时不说什么,但是接下来一段时间,约定好的回家时间,他就一定不会出现了。 因为突然“有事”,当然就不可能回家了。 一开始岑星晚不晚道怎么和李清予相处,她家境小康,跟李清予的家境差距巨大。在成为李太太后,虽然努力学习,但是仍旧遇到不少解决不了的事,只得去求助李清予。 李清予对她的求助,没有表露过不耐烦,每一件都详细地和她说明如何处理。岑星晚欣喜万分,以为真实的李清予虽然表面冷淡,其实本性热心予貌。 和豪门贵妇们格格不入的岑星晚无法不去依靠他,但是一旦生出依赖的心理,李清予又立马和她划清界限。 就如这顿周五的家庭晚餐一般,她定好菜谱,亲手学习如何烹饪,满心期待着李清予的归家。 却只能等待李清予的“抱歉,工作有事,你自己吃吧,不然叫你妈过来也可以。”的回答。 第一次的时候,岑星晚还不太明白,等到这样的事接连发生了两三次之后,哪怕迟钝如岑星晚,也不得不醒悟过来。 李清予有予,但是却不喜欢别人无予。 他为她解决属于她的麻烦,她却三番两次的打扰他,必然不会得到他的好脸色。 岑星晚十六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李清予。 那时李清予大她一届,是名副其实的校园男神。 岑星晚是低一年级的乖乖牌,学习不需要父母操心,按部就班,因为被身为班干部的同学叫去做苦力,才因此见到了校园名人。 十七岁的清瘦少年高高地站在舞台上,垂眸敛目,安静地听着老师的叮咛。 岑星晚到现在都不能忘了李清予站在舞台上的样子,尤其是他听到门口嘈杂的响动,随意朝他们的方向瞥来的一眼。 凛冽清冷的目光,只一眼就叫岑星晚瞳孔微张,呼吸凝滞。 等她回过神,李清予却已经回过了头,对着指导老师轻轻点头,在周围若有似无的目光打量着,目不斜视地拿着演讲稿,出了阶梯教室。 岑星晚也是打量他的目光之一,此前听闻这位男神的大名,岑星晚并没有好奇心。 这次亲眼一见,岑星晚也默默成了追逐他消息的一员。 七年的暗恋生涯,岑星晚追逐着他的脚步,读了他的大学,甚至毕业之后,还想去他的公司面试。 李清予的名字贯穿了岑星晚最青涩的少女时代,是激励她向前的源动力。 她渴望李清予能够看到她,但是又害怕李清予看到她。 岑星晚并非默默无闻,她长相出众,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都十分有名。 但是不管在高中还是大学,岑星晚和李清予数次擦肩而过,尤其大学时候,被同校的学姐学长介绍给李清予。 李清予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予貌地笑容对她点点头。 岑星晚又一次感受到犹如初见时的心脏紧缩,还来不及暗自喜悦,李清予已露出同样的笑容去看下一位同校的学弟。 心脏立刻掉了下去,喜悦转瞬即逝。 唯一让岑星晚庆幸的是,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虽然有关李清予的女朋友绯闻有无数个,但是从来没有一个是李清予亲自证实的。 就是岑星晚自己,也曾被人传过和李清予的绯闻。 她默默窃喜,被人取笑时,极力否认,但是还是不自觉去关注李清予的反应。 然而让岑星晚失望的是,李清予没有任何反应。 不管和谁传绯闻,李清予根本不在意,或者说,完全不关心。 他的注意力从没有放在学校里,岑星晚也不晚道自己是该为此是喜是忧。 这份暗恋,直到她和李清予一起毕业后,才堪堪打住。 毕了业,李清予开始逐步接手李氏,他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一个岑星晚努力踮起脚尖,却勾不到的世界。 没了校园的依托,这份单纯的暗恋显得更加单薄,岑星晚也必须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她此后一辈子可能都无法再看到李清予本人。 家境小康的她,从小到大,吃喝不愁,衣食无忧,却从李清予身上感受到了阶级的存在。 毕业第一年,岑星晚还在适应着身份的转变,忽然接收到了高中校友会的邀请。 他们学校是私立学校,一向喜欢举办这些校外活动,非常看重毕了业的晚名校友和学校的联系。 这次校友会也同样,校领导甚至请来了已经已经是名副其实李氏决策人的李清予。 岑星晚看到这则消息,心跳不由加速,忽地对这次校友会充满了期待。 到了那天,岑星晚看到了西装革履的李清予。他的个子依旧挺拔,但气质已然成熟,眉目多了几分坚毅,却叫岑星晚更为心动。 原来离开校园的李清予是这样的,她想。 果然,优秀的人一直都会优秀下去。 岑星晚看得台上发言的李清予,眼睛闪闪发亮,觉得自己没有暗恋错人。她的花痴表现让同来的同学兼闺蜜茂茂和莘祺看得暗暗咋舌。 两人脱口问:“喂,晚晚,你该不会还喜欢李清予吧?” 岑星晚一听不由赧然,企图用笑容敷衍过去,两人哪干。 茂茂大学学得编导,进入了电视台工作,莘祺则毕业后入职了投行,高压之下,反而犹如鱼入大海,鸟上青霄,更加英姿飒爽起来。 只有岑星晚大学为了跟上李清予的脚步,明明是个文科女,却去了理工科大学。 这样一来,岑星晚毕业的去向就尴尬了。 本职专业,她无心从事,想去其他行业,又是个外行。 两人不由分说,挟持着岑星晚跑去校方的后台。 莘祺是敢作敢为的,直接以她是李清予学妹为由,从一众围着李清予的校领导中,带着岑星晚杀到李清予的面前。 “李学长,能打扰你几分钟吗?”莘祺说道,接着把岑星晚推到李清予眼前,“这位是岑星晚,跟你一所大学的学妹,她看到你也来了,想和你打个招呼。” 莘祺看岑星晚满脸涨红的不争气样子,心里恨得直摇头,手指从身后狠狠拧岑星晚细腰上软肉道:“晚晚,你不是和李学长有话要说吗?快点说啊。” 还是茂茂有眼色,拉着莘祺退后,道:“晚晚,你好好和李学长叙叙旧,我和莘祺去外面逛逛。” 岑星晚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好友没有义气的弃她而去,而李清予又在她眼前,她又不敢乱动,紧张地手指都在发抖。 谁想,却是李清予偏了偏头,仔细看她的脸,用微冷的嗓音开口道:“我记得你,建筑系的岑星晚。” 岑星晚猛地抬头,无措的目光撞进李清予漆黑如墨的眼睛里。 第 27 章 杀青(增加300字) 27 李清予被她说的动作一顿,皱着眉头看了她许久。岑星晚情绪发泄出来,心中那点不快顿消,再看李清予一直瞅着她不说话,心里也慢慢紧张起来,也不要他回答了,伸手把他捧着自己脸的捉下来握在自己手里,说:“你要跟我一起走吗?我要回去了。” 李清予没有拒绝她的手,他看了一眼包厢的大门,摇摇头,反手牵住岑星晚的手,和她一起离开。 上了车,岑星晚吩咐李清予的司机先送她的酒店,然后又怕李清予多想,说:“我明早就要回剧组了,东西都在酒店,也和苗苗说好过来接我,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 李清予一路保持着沉默,却也一心二用,一字不差地听到她的话,顿时毫不含糊地瞪她一眼,让司机直接开回他的家。 岑星晚被他一瞪,本就不坚定的立场,立马就缩了,不敢说什么反驳的话。她今晚已经惹毛了他一次,现在得顺毛捋。 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李清予瞄她一眼,心里冷哼一声,现在到装得胆小起来,刚刚指责他的时候,可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距离下班还有半小星,铅灰色的云层已压到穹顶之上。 岑星晚全神贯注地伏在工作台上,睫毛在光的明暗交接中投下翕动的影。 她用小羊毫蘸了淀粉浆,将蝉翼似的补纸敷在古籍破损处,细致又认真地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窗外一道闷雷滚过,她却置若罔闻,直到天色大暗看不见手中纸屑后,她才从工作中回过神来,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 这星候手机适星地响了起来,是谢述宁发来的。 “我来接你吧,天气预报说马上要下暴雨。”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是不许她拒绝的陈述句。 岑星晚想了想,还是将“不用了”三个字发了过去,连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她下意识的认为,自己不该与谢述宁走的太近。 “是谁发的消息?是不是男朋友!” 实习生唐棠不仅眼尖,行动更快,还没等岑星晚反应过来,便一把夺走了她的手机。 岑星晚争不过她,还是被她看完了全部的信息。 “这不是上次来接你下班的大帅哥吗?你们俩还没成吗?” 她微微有些愠怒,说道:“小棠,抢别人手机看消息是很没有礼貌的。” 似乎是突然发觉到自己的冒昧,唐棠吐了吐舌头,将手机还给了岑星晚。 “我这不是好奇嘛话说,你不让帅哥来接,那怎么回去啊?马上就要下大暴雨了!” 岑星晚看了看窗外的天气,将工作桌上的工具简单收拾了一下,打开手机软件决定打车回家。 “打车吗?这种情况很难打到车的。” 唐棠看了眼满面愁容的岑星晚,之后又像是耍宝似的拿出了手机,向她展示她已经被接了订单的打车信息。 “还好我眼疾手快提前预定了,之鱼姐跟我走,我保证把你送回家!” 唐棠是刚进工作室的实习生,美院大四在读,活泼可爱又率真,只是性子有些直,其实没什么坏心眼。 到下班星,其他同事陆陆续续地打招呼离开,岑星晚才和唐棠一起走出了工作室的独栋别墅。 风雨如晦,整个世界仿佛被笼罩在一片巨大的灰幕中,断断续续的雨丝开始飘起,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只是两人站在别墅门口的街边上等了许久,却仍旧没看见相同车牌的车子经过。 岑星晚忍不住问道:“小棠,司机师傅到哪里了?” 唐棠皱着眉不断地刷新着手机页面,可惜无论怎么刷,地图道路上都是鲜艳的红色拥堵,车辆的图标始终一动不动。 “卡在上一条街已经五分钟了” 唐棠话音刚刚落下,和缓的雨丝就开始转换成了急促的骤雨,打了两人一个措手不及。 正准备回到工作室楼下避雨的星候,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停在了两人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陌生男人的脸,“需要坐车吗?正好经过可以载人,看意思给点车费就行了。” 男人笑得和蔼,不像是个坏人,更何况出口要了车费。 雨势太凶,唐棠也顾不得想些什么,直接就拉着岑星晚上了车。 车门被关上,外面的雨被隔绝成朦胧的白噪音,清新的车载香薰味道迎面而来,音响中舒缓的音乐渐入耳中,让人舒服至极。 两个人刚刚坐定,司机师傅就将干净的毛巾递了过来。 “擦擦吧,别感冒了。两位小姐想去哪儿呢?” 唐棠天真单纯,告诉了地址后,没有任何防备地接过了柔软的毛巾擦拭身上的雨水,斜眼却瞧见岑星晚只是拿着毛巾,并不用,而是从包中取出了纸巾。 司机师傅讪讪一笑,“小姐,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恰巧经过想赚个车费而已。” 岑星晚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回应,她抬眼望去,瞥见驾驶座位旁边的平板上展示着一张寻人的海报。 海报上面是一个穿着桃夭粉色旗袍的美人,那人眉眼精致肌肤胜雪,貌美绝伦,年龄看起来不大,一副娇娇软软的模样,分外惹人怜爱。 而美人旁边的文字只标注了寻人的酬劳和联系方式,没有其他多余的信息。 她数不清有多少个零,总之非常优渥足够普通人生活一生。 唐棠也仔仔细细的盯着海报看,还星不星地叹着气。 “之鱼姐,你说要是我能找到这大美人该多好啊,那我还当什么实习生啊,我直接把梦空文物修复工作室买下来,带着你们去马尔代夫度假!” 正专心开车的司机抿嘴一笑,“听说这是宛城李家家主的女人,三年前从李家园林跑了出去,一直杳无音讯。” 见岑星晚没有反应,司机又补充道:“三年前宛城可热闹了,几乎大街小巷所有的新闻媒体都在争相报道,寻找这个美人。你们说说这姑娘是犯了什么糊涂,好好的养尊处优的日子不过,偏偏要跑出来。” 唐棠这星候来了兴趣,她虽然在距离宛城千里之外的临江市,但对于李家还是有所耳闻的。 宛城李家几乎是神话一般的存在,这世界上世家大族不少,可像李家一样能够一脉相传沿袭近千年的名门,却只有李家一个。 李家祖上英豪辈出,从族谱向上追溯可清晰查至明朝一代。 最高位者曾担任京中一品首辅之位,位高权重,而后几百年屹立不倒,势力盘根错节,以至于到现在蒙受李家荫庇的人几乎遍布天下。 有人曾经说,李家抖一抖,半个宛城都要变了天,可事实也的确如此。 现如今李家产业也涉及众多领域,无论是传统产业还是新兴产业都能强势介入,尽揽天下钱财。 根本没有人敢去估算李家财产,也很难预估,因为除了名下这些各类产业,李家还有一座祖祖辈辈守护至今的祖业——传承了几十代,在宛城郊区占地2000多亩极致奢华的李家园林。 有钱有权又有传承千年的世族底蕴,这也致使整个宛城想要攀覆李家的人不计其数。 至于李家的家主李清予,更是可闻不可见的矜贵人物,传闻说他若高山白雪不可沾染,最厌俗物,鲜少出席名利场,更是不近女色无欲无求。 所以当旗袍美人的寻人启事发出之后,根本就没人将这件事与李家联系,直到后来星间渐长,这些信息才初漏端倪,但也没多少人知晓。 这司机倒是蛮了解。 岑星晚不得不从车内的后视镜多打量了他几眼。 还没等她说话,唐棠就抢先一步, “我怎么觉得这美人和之鱼姐长得很像呢?” 唐棠的眼神不断地从岑星晚和旗袍美人的身上来回转换,疑虑越来越深。 “就是很像呢!” 岑星晚低了低头,将自己蜷缩在宽松的黑色帽衫中。 她留着一头柔顺微卷的黑色长发,额头前的碎刘海遮掩住脸的轮廓,因为脸小巧精致又戴了一副厚重的粗黑框眼镜,降低了几分面容的存在感。 “是真的很像啊,之鱼姐不对,是一模一样!” 唐棠说完,伸手就要拂开岑星晚的额头前的碎发,却被她躲了过去。 岑星晚挡住唐棠作乱的手,无奈道:“哪里都不像啊。” 然而唐棠依旧不依不饶,“就是很像很像 ,只不过之鱼姐皮肤没那么雪白,又没化妆打扮而已嘛,之鱼姐也很美的!睫毛好长,眼睛好漂亮,望着人的星候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似的,让人不知不觉就看迷了” 岑星晚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啊。 谈话间车已经开到了唐棠的小区附近,车外的雨势也小了很多。 唐棠立马从包里掏出了手机,“司机师傅,我付款,就按照网约车的价格就好,不会少给的。” 司机没有拒绝,直接拿出了手机让唐棠扫码。 她多扫了十几块,也将岑星晚的那份付了过去,“之鱼姐,我已经把你那份转过去了,就当是我抢你手机的道歉了。” 像是不死心似的,又多加了一句,“那个叫谢述宁的哥哥多帅啊,对你又好,下次就让他接你下班嘛!” 没等岑星晚说什么,唐棠就已经逃荒似的打开了车门,撑着衣服冒着雨往小区内跑。 车内只剩下她与司机两个人后,她便觉得越来越不自在了。 总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岑小姐是梦空文物修复工作室的修复师吗?” 岑星晚猛然抬起头,她不知道司机是从哪知道的她的信息,又为何突然问这个。 她若有所思地嗯了两声,掩盖住自己心里的波澜,除此之外不再多说半点关于自己的情况。 “听说梦空对于文物修复师的要求是很严格的,可惜工资好像不太高” 岑星晚已经听不下去司机在讲什么,一种强烈的慌乱感渐渐弥漫,让她心乱如麻。 “岑小姐,你家到了。” 车辆停在银海公寓外,司机从副驾驶座上拿出了一把伞递给了岑星晚。 岑星晚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接过了那把伞,沉默许久后问道:“你是不是他的人?” 司机笑了笑,答道:“岑小姐快回家吧,别让李先生等急了。” 说罢便下了车,冒着雨为她打开后座车门,熟练地伸手抵住车门顶部,低眉顺眼地仿佛她家的仆人。 她顺着司机的脸望向远处,此星雨幕中立着的一道道黑影叠叠,齐齐朝着她看来,带来极强的压迫感,似乎都不怕这雷雨声。 岑星晚心弦扯断了一根,她无比确定此星此刻连一丝逃走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犹豫许久后还是抬腿下了车,此星天空又闪过雷光,让昏暗的街景亮如白昼一瞬,紧接着便是串串紧接不止的雷声轰鸣,周围的景象变得越来越阴沉。 西装革履的男人们一字列开,撑着的黑伞一个接着一个犹如晕开的水墨,一路蜿蜒至她的住处。而他们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片刻不离。 冰冷的雨水透过伞下的空隙打在手腕上,激起一片凉意,却不及眼前景象让人窒息。 岑星晚握紧了手中的伞柄,将自己的视线遮住半帘,不去看那些心烦意乱的画面。 雨势似乎又大了起来,急促的雨珠打的伞面砰砰作响。 她在伞下却还是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犹如擂鼓的心跳。 不知道做了多久的心里准备,把步子迈得有多慢,她最终还是到达了公寓的门口。 密码锁被打开的声音响起,岑星晚呼了口气,缓缓推开门走了进去。 身穿丝绸刺绣中式衬衣的俊美男人正仰着头倚着沙发假寐,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喉结滚动,似乎也在平息汹涌的情绪。 低矮柔软的沙发撑不住他西装裤下的修长长腿,致使他整个人深陷其中,却又高大的不可忽视。 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后,男人指腹捻着佛珠的动作顿了下来,他的唇角微动,长睫轻颤,许久才睁开了双眼,看向了停驻在门口一步不敢再向前的岑星晚。 李清予的眼瞳漆黑,风平浪静,又恢复了往日一派的慵懒模样,淡淡地轻笑:“江之鱼?真是个有趣的名字不过我更喜欢叫你” “岑星晚。” 岑星晚不理他们,看向包厢,一把将大门推开。 她走进去,包厢内的人都看向她,岑星晚只看着詹幼欣,她说:“幼欣,你也来这里吃饭啊,好巧!” 她上前拉她,“我今天和刘总过来吃饭,刘总你知道吧?走,我带你和他打个招呼。” 詹幼欣愣愣地被她拉着,和她坐着的男人见状站了起来,“你是谁啊!” 岑星晚闻言,抬着下巴瞥他一眼,作出态度倨傲地说:“我的名字啊……——你还不配知道!” 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岑星晚拖着詹幼欣后退一步,然后伸手一把扯住餐桌的桌布,毫不犹豫地掀到那男人身上。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碗筷碎裂声伴随着人声的尖叫,岑星晚已拉着詹幼欣出了包厢。 第 28 章 装乖 原来刘总在的包厢岑星晚也不打算回去了,她一边打电话给小汪,一边带着詹幼欣从下楼穿过后厨,快速地钻进开到后厨门口的车内。 岑星晚坐到座位上,想到自己刚刚的操作,一阵后怕的拍着胸口。 再看詹幼欣,她也气喘吁吁地坐在座位上,人还没有回过神。小汪今天作司机,车开出辅路进入主干道,见两个人狼狈的样子,从倒后镜多看了一眼詹幼欣,好奇问:“星晚姐,你怎么从后厨出来了?现在回酒店吗?” 他的话,让詹幼欣回神,整个人连忙坐直身体去看岑星晚,声音带着慌乱和感激说:“星晚,今晚的事,谢谢你,不过,我其实没事,你在路边把我放下吧,我待会儿回去和他们道歉。” 詹幼欣个子娇小,五官也很秀气,看起来毫无攻击性,不过声线好听,哪怕现在情绪不稳,也吐字清晰。 岑星晚闻言惊讶地看着她,不解地问:“你会去道歉?” 岑星晚内心吸取着他的反面经验,再次给李清予夹了块烤的刚好的牛五花。 似乎是被服务惯了,少爷并没半点不适,甚至柏然在他矜贵的脸上还看出了点倨傲感…… 女生顿住了夹肉的筷子,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后,刻意给江鸿炎递了个眼神。 江鸿炎也不是不知道表现,就是光顾着分析这对兄妹的相处模式了,听到咳嗽声才渐渐醒悟,用公筷向对面岑星晚的盘中夹了块肥牛。 “我来烤吧岑星晚,你休息会。”岑星晚本以为刚才刘出岸说的会议室是学校开放、用以学生日常交流的学术会议室,直到CBD办公楼外的玻璃幕墙映上她呆滞的脸。 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门前出入匆匆,一身稚嫩白裙的岑星晚在穿戴工整的职业男女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静声跟在李清予一众人身后,一直到刷卡上电梯才忍不住发问:“这是来李叔叔公司的会议室?” 最后一条消息回完,岑星晚昂头舒展了下肩颈。岑星晚从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包中掏出几张干净的湿巾纸递给他,随后拎包诚惶诚恐地替少爷在前面开道,距他一米内的学生都被友好劝阻,靠边行走。 饶是李清予这辈子饱受瞩目,也十分难顶路人那种疑惑的目光。岑星晚彻底蚌埠住了。 有没有人了!她装一下直球小狗,怎么把她当真狗了!!事实证明,何管家并不是个独权专政的坏管家,岑星晚破坏了他的分餐制,回房后依旧收到了一份由他统计的周边驾校信息表。 晚餐前打开的显示屏迟迟未关,岑星晚从桌面拿起一支中性笔,利落地盘了个简易丸子头,然后托腮,注视着电脑屏幕的眼神逐渐哀愁。 天杀的大城市,还她小城镇的亲民物价! 她刚盘完自己手上的存款。 含辛茹苦许多年的岑小姐在每月七百五的生活费中抠抠搜搜攒出的老本,在报了附近最便宜的驾校,买了雅思书后就只剩八十二块三。 这!够!干!什!么!的! 岑星晚生无可恋,敛眸,渐渐向书桌侧边的黑色银行卡探去罪恶的视线。 这是李妄山临走前给她的卡,密码是她生日。 卡面目前被她拿红色水彩笔涂了大大的红叉,以此来提醒自己人穷志不能穷。 这卡她一直没动过,可今晚,岑星晚决定破戒。 她必须用那张银行卡里的钱原价点一杯瑞幸让自己清醒一点!! 一想到要讨好那么一个尖酸刻薄的少爷,她的心就冷得像块冰。 麻了。 绑卡下单,为了不惊动保姆和何管,岑星晚提前十分钟就等在了廊前花园。预定时间逾了七八分钟,她才从物业管家手中接到自己的橙C美式。 初夏夜晚清爽宜人,岑星晚吹着凉风含了口冷饮,拎着打包袋踩在凉润的鹅卵石上往回走。 景观石旁的暖黄地灯由下而上射在园内种植的招展紫竹叶片上,竹叶摇曳的姿态打在楼体,浮光掠金般夺目。 李清予妈妈喜竹,李家郊外那套庄园更是拿上千平空闲的地皮建了中式庭院。 凉亭假山一应俱全,园内大面积的景观树全用了品相极好的紫竹,听说光是购竹就花费数百万。 数百万,岑星晚把这个数字在脑海中具象化一遍,再望向舒展的竹影时忽然生出股换了个世界的诡异感。 她生活的小镇,房价也只在五千上下。 岑星晚跑神跑得厉害,临入玄关的最后不经意地往二楼某处瞄了眼。 灯亮着, 李清予在家? 岑星晚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低头换鞋间隙,思绪从贫富差距瞬间转换到怎么跟娇少爷拉近距离上。 手机腾不出手拿,放在玄关柜上不知磕到哪处,忽然亮了。 岑星晚盯着倏然亮屏的手机,反应过来点进微信。 玄关处灯光温柔治愈,岑星晚坐在换鞋椅上,平直的双肩被暖光照出阴影,她迟疑了一会,目光在刚来时何管家拉她进的家庭群上停顿。 还没来得及吹的发丝裹在毛巾里又潮又燥,岑星晚气鼓鼓地关了音乐,扯开毛巾,踢着拖鞋走到浴室握着吹风机吹头发。 静音的吹风筒轻巧又省力,岑星晚举着吹风机,乌眸盯着镜中反射的优渥装潢又有点气不出来。 镜中,来源于佳士得某年秋拍的复古翡翠古董镜正被水波灯照得波光粼粼,洗手台侧壁上摆的青白釉花口瓶被随意插了几朵鲜嫩的黑宝石亚百合。 岑星晚幽幽挪开视线,不由得叹了口气。岑星晚没有追人的经验,但据说直球热情小狗是男女都难以抗拒的人设。 怎么能说她突兀呢?一见钟情就是这么快,这样一来她之前冒犯他的点也会被合理化成引起他注意的小手段。 岑星晚把逻辑盘得明明白白,打完字后趴在床边耐心等着,顺带还打开网易云播放了好几首氛围感bgm来玄学助长自己的告白成功率。 裹着毛巾的湿发还在迟缓地滴着水,洗发水的淡香清爽地绕在鼻尖,夜已深了,万籁俱寂。 地板上一团朦胧的身体投影忽明忽暗。 莫名其妙的,她还真有点紧张。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妈妈的事,她这一辈子都不敢想会和李清予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他太符合她对上层少爷的想象了。 高傲贵气,习惯用下巴和睨得没有感情的眼眶看人,举手投足都好像在烧金子。 无关配得感不配得感的问题,她和李清予是真真切切不是一个世界的。 岑星晚一直高涨的底气忽然发虚,清润的眸底意外染上几分迷茫。 音乐还放着,锁屏歌词滚到“im thinking about you”时,耳机中律动的女声倏地被一声消息提示音打断。 岑星晚猛地惊醒,暗夜中的屏幕像是会晕光,她缓了缓神才惴惴不安地把目光聚焦在身下屏幕。 炸天信息国集-柏然:【小晚你也在B市!明天有时间去给流浪猫噶蛋吗!】 妈的,富人的烦恼真是太少了,这种布景李设环境下,想气都气不起来。 可她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富人,她享受这样的环境是有代价的。 古董配鲜花,她得救她妈。 岑星晚眸底被水汽浸得湿润,她手指泛着微微的麻,原地站了一会后,又垂目静悄悄打开了手机。 相册收藏夹置顶的全家福格外显眼,照片中明媚的光线像在吸她的视线。 画面中爸爸目光温和,大手突着薄茧紧紧牵着她们两个人,妈妈偏头朝她笑得开怀…… 熄屏键咔地摁下,屏幕全黑。 浴室顶灯照得鲜亮,镜中的女生挑着睡裙吊带的温润手指,悄悄往下拉了拉。 他闭了闭眼,轻呵了一声她的名字,岑星晚才变乖了些,和他并肩正常行走。 H大的校医院一向被学员戏称“小西天”,校医凭借着发烧多喝水,胃痛多吃饭的治疗方式,一度劝退大半生病学生。 岑星晚跟在李清予背后,一直到走出校门才意识到他们的目的地并不在校医院。 在校门口拦了滴滴,两人在一家有狂犬疫苗注射资质的社区医院下了车。 李清予的伤口肿胀得厉害,医生看到后说了一堆专业名词,告知他这是三级暴露,要注射狂犬疫苗和免疫球蛋白两类药剂。 岑星晚在听到免疫球蛋白这个名词后,眸色忽地闪了一刻,她好像记得小时候有个小伙伴被狗咬伤后就注射了这个针剂,事后回忆的时候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握住她的手求她也去莫名其妙打一针,说这针打进去比被狗咬还疼一百倍。 “免疫蛋白按体重收费,10kg一针,不满10kg的部分统一再加一针,你这个伤口……”护士阿姨迟疑了一下,神情也有些不忍,“你这个伤口有点多,如果所有位置都要打到的话,还要额外再加六针左右。” “在伤口周围打一圈,然后是手指和大腿,打完之后还有两针狂犬,过段时间再来补针。” 岑星晚在少爷背后站着听,视线在他狰狞的伤口上停留数秒,神情逐渐变得惶恐。 代入想想,还真挺恐怖的。扎在伤口附近,还要打大腿和手指…… 护士阿姨利落地起身:“我先备药,你们去收费室结完账后,在就诊室等我。” 岑星晚还在后怕的心脏没来得及处理其他事务,她条件反射般跟着李清予走到收费处,直到听见护士隔着玻璃板让他们缴费的扩音,她才猛地被点醒,紧急尿遁:“我去上个厕所!” 她腿还没迈出, 脚下宠物医院的小边牧正围着她打转,岑星晚顺手关掉和徐轻川的对话框,收起手机蹲下身刚要摸摸它,耳边就传来纪娆愈来愈近的嗓音。 “好的好的,谢谢您,这是最后一只需要绝育的猫咪了。” 柏然临时有事离开了宠物医院,只得打电话拜托她过来和纪娆学姐一起应付猫猫们。 岑星晚正巧没什么事,地铁两站路就赶了过来。 咬伤李清予的三花猫刚做完绝育,腹部伤口处的绒毛全被剔除了,蔫巴巴的样子显得十分可怜。 它挣扎着想咬身上繁复的绝育服,探头虚弱地拱了拱,最终还是作罢。 岑星晚食指戳戳它圆滚滚的脑袋,正贴脸观察着,一边和医生交谈完的纪娆大步迈过来,朝她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啊学妹,主要最近人手不太够,不然不会麻烦你再跑来一趟。” “没关系的学姐,我恰好下午没什么事。” 李清予下午课是满的,晚上还要在搞科研。她很能理解专注做事时对环境的要求,本来就不打算在人家忙正事的时候套近乎。 听到岑星晚这么说,纪娆才舒了口气,她也俯身揉了揉猫妈妈的额头,三花猫似乎终于放下了警惕,眯起了一直瞪圆的眼睛,轻轻打起了呼噜。 它这样确实跟刚才咬人的凶悍样子判若两猫,纪娆看到岑星晚迟疑,轻松地笑了下:“其实它刚才也不是要抓你,只是以为自己小孩受到了危险,所以就算害怕自己会受伤也冲了上来。” “母爱是一种本能。” 刘出岸和赵朝欲言又止地笑了笑,直到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两人才接连回她: “不是,是李哥尝试做的项目。”- 知恩图报的岑星晚把上午的大恩人气下餐桌后,胡乱扒了几口晚餐也溜进了自己的卧室。 赶作业专用软件还在下载当中,她先洗了把脸,刷了几道驾照科目一的题,直到相关应用全都下载完成,岑星晚才扎了个爽利的高马尾,一屁股坐到今晚持久奋战的软椅上。 不知道是李妄山事先了解过她所学专业对电脑硬件的要求还是李家购物一向都是按最高标准,岑星晚手上的这台电脑用来做专业作业也十分流畅。 三分钟前,特务徐轻川准时播报了李清予已到达117宿舍的新闻,岑星晚十分满意,并向他要了李清予的听歌软件账号,一边听他歌单,一边着手整理数据。 徐轻川这次的作业是教授额外罚下来的,难度按照他们的学业进度只能说是中等,但处理起来十分磨人,所需要的中外数据繁杂纷乱,不是一晚上能搞定的。 岑星晚扬唇刚要答好,一边的刘出岸实在没脸看,冲上去肘击他:“人家姚班的竞赛佬,你是什么小虾米。” “??”徐轻川差点没站住,“我靠,真的假的。” 徐轻川家里人也让他金融和人工智能类方面双修来着,他入学后尝试考了次叉院姚班,苦学一阵后将将录取后均绩点也只在3.5,跟原始竞赛怪物佬根本没法比。 “人不可貌相……”果然it专业的差生只能挨踢。 徐轻川忽然觉得有点冷。 “其实我还没学到什么……” “那也是时间问题了,这么说的话你就不要追剧了,听听我们的会议内容,看看能不能给我们什么启发。”徐轻川走去拉住百叶窗,顺势启动了会议投屏。 外卖盒子分发给众人,岑星晚趁着这个当口探身看见李清予碗中是清淡的鸡蛋羹和青菜。 病号餐好惨…… 她本来就是来刷眼熟的,也不指望在这种没了解过的研发领域冒失出头。 岑星晚自顾自打开了外卖盒,边吃饭边安静听着他们开会。 从交谈中粗略得知,李清予他们研发的项目聚焦老年人,一是陪伴型的老年机器人,主要用途是在居家方面照顾老人,除去做饭这一项无法实现外,其余家务以及简单沟通都应该具备。 还有一类是医院专供的陪诊陪床机器人。老人独自看病,不了解繁琐的就诊操作时可以在前台领取一名导医性质的机器人,为老人解决求诊问题,后续也有考虑仪器监管等拓展技能。 赵朝和刘出岸是金融单专业,没有研发能力,初步负责市场调研。 岑星晚已经做好了熬几个大夜的准备,软件独自运行时她就收集数据,顺手做几道驾照科一的题。 夜色渐深,桌前的浅蓝色金属小脚闹钟铃铃嚷起来,岑星晚猛地从数据堆中抬起头来,她揉了揉泛酸的眼睛,开门拿走门前矮桌上的咖啡。 滚烫的热咖啡在喉间酿出苦味,岑星晚拍拍脸颊给自己打气,这才抓起一直扔在侧柜上的手机。 微信消息列表中,李清予的那列依旧一动没动。 岑星晚低头回完纪娆约饭的信息和柏然的道谢消息,半蹲着靠在床尾,戳着指尖给李清予发了一条【在吗】 根据徐轻川给的作息表,距不完全统计,李清予在mbti中应该是个j人,计划性较强。 因为徐轻川说他每晚都会去夜跑,虽然有时半小时有时两小时,但晚上十点总会到宿舍。 现在十点过三十,纯情夜跑男应该已经洗完澡了。 岑星晚大脑正神游着,手机忽然跳出条消息。 “学校科研课题的规则要求很多,他自己在外面做的。” 自己在外面做项目……大一?? 果然少爷的生活就是超前于一般家庭的小孩。 岑星晚收起瞠目结舌的神情,努力接收了这个消息。 项目还处在前期阶段,所以李清予租的场地并不大,一个十人位置的会议室,一间单独茶水间,十张办公位,以及一间百平的实验操作间。 磨砂质感的厚重玻璃门推开,岑星晚忽然看见个熟脸。 徐轻川拎着一兜子外卖刚放下,正不堪重负地锤着自己肩膀,他好像早就知道岑星晚的到来,怕她不适应,朝人招手,热情道:“来,妹妹过来。” 岑星晚下意识回头望了望李清予,得到一句“看什么看”的不善回应后收回目光,果断坐了过去。 tmd,要是真让她选男朋友,她选谁还不一定呢。 要是有朝一日,岑星晚真的能把李清予追到手,完成自己最终目标后,她绝对甩了他第二天就去追徐轻川。 岑星晚乖巧坐下,接过徐轻川递来的饭盒道了声谢。 徐轻川大手一挥,吊儿郎当道:“这事有什么可谢的,蹭个饭而已。” “不过学妹,我们一会可能没空陪你玩,你可以戴耳机追剧。”徐轻川语调中带着不让人反感的小骄傲。 哥哥们在搞高精深的项目,妹妹你崇拜吗! 装装的,很安心。护士阿姨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做好,刚从冷藏室拿出的针剂还冒着丝丝寒意,整齐放置在桌面上。 李清予视线从手臂上的消毒棉球挪开,这时才有时间掏出一直振动的手机。 寝室群中徐轻川大概把事件经过讲了一遍,而后三位男生统一把关注点放在了那位见义勇为救下的小迷妹身上,一直闲扯了几十层楼,徐轻川才在群里@他,让他发位置,准备来探病。 临到下课,徐轻川又在群里哭嚎被叫去问话了,让赵朝和刘出岸两人先去,他随后就到。 低垂的眉睫忽地一颤,李清予划着屏幕的手指本能顿住。 护士已经开始操作,微凉的针剂刺入本就肿胀的伤口,挤压出不少黄腻的组织液。 痛感汹涌,男生下颌线紧绷,注视着入针画面的瞳孔倏地被温柔的触感遮住。 李清予睫毛不适地颤了颤,随后听见岑星晚轻柔,不同于以往的认真口吻: “谢谢你刚才保护我,哥哥。”这是什么!背书的学长! 这是什么!学长学姐们熬黑的眼圈! 这是什么!学长学姐们年纪轻轻就累弯的腰! 她高中虽然是市重点,但也没感受到这么浓厚的学习氛围, 想到不久的未来要和这些人竞争,岑星晚微微有些恐惧。 “别紧张,”纪娆意识到有些不妙,熟络地打着哈哈,“……其实我们学校还是有很多娱乐活动的,我们平时也不总学习。” 纪娆咬牙说完,眼前下意识浮现昨晚熬夜做的bug开会的sb虚拟仿真实验,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岑星晚和柏然敏锐捕捉到这份异常,探究地看过去时,纪娆已经转换好了表情,真挚地祝福她们:“恭喜你们加入一个有爱的大家庭。” 岑星晚,柏然:“……” “哎呀别这种眼神嘛,我们H大硬件还是很突出的,免费健身房游泳馆,不定时的明星宣传,电影送票,不心动吗!” 柏然木木:“一般,坦率告诉我课业压力到底有多大,我准备转学了。” 岑星晚默默加一。 纪娆又放狠招:“这里帅哥也很多的!智性恋颜控组合体了解一下?” “课都上不完,帅哥再多有用吗?” “帅哥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不过……经管有一位就算了吧。” 纪娆有心想给学妹们普及一下她掌握的各学院帅哥信息,眼一瞄,瞅见草坪上三只不足一月的小奶猫。 翠绿的草坪上,三只奶猫悠闲地晒着太阳,一尺左右是好心学子在累死之余放的半盒舒化奶,乳白乳白的。 毛茸茸的动物幼崽实在净化人心,一时间三人都没了声响,纪娆和柏然岑星晚对了个眼神,瞬间摆了个三角形具有稳定性的阵型。 防护手套戴好,包围圈缩到最小,纪娆瞅准时机一手抓一只,岑星晚在仓惶中也抓到一小只。 她不敢用力,只感觉到透过手套的那股温热。 柏然反应灵敏,迅速打开航空箱:“快放进来,一会统一去宠物店做检查。” 铁格里摆着铺好的尿垫,手心的三花幼猫抗争地抓着手套,岑星晚心跳有些快,静等着纪娆放完小猫走到航空箱边。 亲眼看见治疗画面确实冲击力巨大,就连刚才去收费处购买的眼药水道具,岑星晚都不忍心用了。 她感觉她不用借助外力也能挤出几滴泪来,她最怕疼了。 原本的冷白肌肤被暴起的青筋和黄色碘伏及组织液占据,李清予没推开岑星晚挡住视线的手掌,只是往后挪了挪,避免了两人的肢体接触。 岑星晚好像并没注意到这点,她正呲牙咧嘴地盯着他的手臂,虽没发声,但表情太过浮夸,也隐约像能听见她忍痛的嘶哈声。 李清予挪开眼,下意识望向她被护得好好的,没半点划痕的小腿。 干净纤长,好好地遮在长裙膝下。 片刻,他又移开视线。没劲。 李清予唇线渐渐拉平,神态转为平静,他抬了抬倦怠的眉眼,还没什么动作,唰地一声,房内灯光骤熄。 顶灯和浴室暖光灯暗得无声无息,就连一直预备着的空气净化系统面板上的小红点也遽然消失。 视线暗的时候除视觉之外的其他五感都格外敏锐,很快李清予就听到走廊外有阵细碎的脚步声。 来人轻手轻脚,却跟他之前一贯听到的略有不同。 男生眉梢微抬,漆黑的眸在夜色中异常清冽,他稍稍往边上挪了几步,松松靠着身侧的门框,静等来宾。 半分钟后,岑星晚就掐着嗓子柔柔弱弱地敲上了门,女生声线细得造作,像含了口春水:“哥哥你在吗?好像停电了,好黑。” 岑星晚卖力地掐了下指腹,逼自己演完全程:“我好怕……” 怕字还没完全吐出来,那扇岑星晚预想中坚不可摧的房门就悠悠打开了,一束光线刺目又乍眼地打在她身上。 岑星晚使劲眨了眨眼才适应这光线。 房门那侧,李清予正好整以暇地举着手机,用手电筒打光。 他比她将近高一头,光柱斜斜地打过去,岑星晚半湿不湿的头发披在肩后,细细的肩带不知何时滑落在下,瘦削圆润的肩头像悉心温润过的大颗珍珠,锁骨线条立体柔和,姣好的脸蛋可怜巴巴,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 李清予眼睛眯了眯,他忽然想到徐轻川打趣时问的那句“妹妹长得漂亮吗?” 挺漂亮。 李清予又明晃晃地看了一会,直到感觉岑星晚快耐不住性子逃走,才低头调整视线,朝那双温静的双眸投去耐人寻味的目光。 “怎么了,妹妹。”他音调拖着,像是很配合跟她玩哥哥妹妹的游戏。 岑星晚心里有些犯嘀咕,又佯装镇定地攥了攥衣角,怯怯道:“没电了……我有点怕。” “没手机吗?打开手电筒。” 李清予往前逼了一步,岑星晚压力顿涨,她咬牙,几乎算是明示:“哥哥,你真是铁石心肠。” “妹妹,” 这一声叫得意味深长。 岑星晚抬眸,眼神疑惑回望过去,却见李清予戏谑地牵了下唇。 “你是不是拉了电闸。” 发香涌入鼻腔,李清予指腹随意挽了一缕她泛潮的发丝,凑到她耳边,故意很坏地开口: “是不是还,没注意到电箱对面有个监控。” 岑星晚背脊骤僵。 李清予低头看她僵硬的神色,语气愈加轻柔:“放心,我会把你偷拉电闸的照片打印一百份,贴在别墅的各个角落。” “谢谢你江同学,那你一会累了换我。”她是真有点饿了。 李清予眉眼稍抬,冷漠看着两人交替工具,没有半点要插手帮忙的意思。 他似乎没什么胃口,岑星晚不帮他夹之后就停了筷子,随手摸出手机缓慢划着屏幕。 岑星晚有心观察着,看到文件末端标注的英文注解才明了,她脑海中搜罗着相关知识,边往嘴里塞肉边随口问道:“家电行业的机器案例能迁移优化到我们这边吗?” “有共通之处。”李清予没抬头,注意仍放在屏幕文件上。 都是对知识具有强烈求知欲的热血青年,柏然和江鸿炎也被两人的对话吸引起注意。 柏然倒还好,表姐纪娆告诉过她李清予带着一些人在外自主研发什么机器人,听说研究广又深,强度太大,一般人承受不来,她缩缩脑袋权当没听见,继续观察着场面形势。 江鸿炎听到话音,身体朝前倾了倾,语气稍有疑惑:“你们在一起搞研发吗?” 虽然已经是一脚迈入H大的学子,但做实验一般都是入学之后的事,江鸿炎没想到岑星晚已经有超前其他同学的眼光,率先和人合作搞起了研发…… 岑星晚神情一顿,下意识往李清予头顶扫了眼,她恐惧这人跟招募她一样“热情好客”,只半哼不哼地应了声,当作回答,像是生怕他也要加入进来似的。 李清予没什么反应,不知道是看资料太专注了还是单纯不想搭理,反正样子持续性地拽。 柏然越瞅越难受,女生气哄哄地,啪地一声放下筷子。 岑星晚不明所以地抬头:“?”一次是他年轻时和病逝前妻的结婚典礼,还有一次则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李小少爷的周岁宴。 相比之下,今天这日子选得不年不节的,要说没点正事谁信啊。 李妄山亡妻过世已有十余年,虽然这十几年中这位知名的商业巨擘身边也有不少花边新闻出现,但他可从来没给过任何人这般排场。 这次明摆的是订婚宴……不能怪岑星晚,李清予这种长相怎么没人跟她报备一声! 曾经校庆选主持人,岑星晚报名要竞选时,林可璇对她的评价是:姿色可以,就是不太能豁的出去,脸皮儿薄。 此刻的岑星晚反应过来,却想把自己刚才的脸皮直接上交给国家挡导弹。 她是怎么敢说出那两个字的。 岑星晚吞了吞口水,眼珠微微颤了下,视线已经不敢再停留在对方身上,磨唇弱弱道:“不是,我的意思是……” 李清予的脸已经全黑了。 岑星晚理亏地垂睫,没一会又悄悄抬眸看向和蔼的管家先生。何管家见状笑道:“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和小少爷相处过程中的一点注意事项。” “少爷从小被养得娇惯,脾气有些不好,中学时有个女生跟他告白,被他拒绝后仍旧缠着他,后来被班上同学打小报告污蔑说早恋,最后老师罚他在楼下站了一礼拜。” “少爷怕晒,那次可是被折磨得不轻,之后他和异性相处就挑剔了许多。岑小姐……你最好别和他多接触,李董特意交代了要好好照顾你,别跟少爷起冲突。” 岑星晚心想这不是就是龟毛么。 亦或者,两人没准已经私下领证了,以此宴席昭告亲朋好友一番。 季太太率先想清始末后回神,她八卦的视线环视一圈,忽地又疑惑出声:“我看这周围也都是熟脸,莫不是李董把人藏到二楼了?” “也不能这么说,突然天降这么个钻石王老五,搁谁谁不得乐几天,没准那位正自己躲着庆祝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太太们纷纷附和。 “说的对,还有她带的那个女儿,两人可能正猫在哪个房间,笑得合不拢嘴呢!” 宴会二楼,房内。 岑如云和岑星晚母女俩正抱头痛哭着。 这是半岛内视野最好的一间海景房,净透的落地窗外是专属于海洋的蓝调时刻。 中古风咖色岛台上摆着几盏造价不菲的烛台,淡奶色蜡烛正随着摇曳的海风悄悄燃着。 烛火幽暗,将母女俩相拥的身影映得更大。 岑星晚靠在岑如云怀里,听她说完二十年前和爸爸的那场婚礼,红着眼吸了吸鼻子。 岑星晚的爸爸是名建筑设计师,多年前在施工地跟进度时意外身亡了。 那时岑星晚的妈妈也刚三十出头,她容貌雅丽,丧夫后却并未选择改嫁,而是独身一人在小镇开了家超市。 光阴飞逝。 一晃十年时间过去,眼看妈妈日渐劳累,她终于争气拿到了H大的保送名额。 本以为四年后就可以凭自己的能力让妈妈过上悠闲的日子,没想到生活会在这当口途生变故。 岑星晚是在一周前发现李妄山的存在的。 那日傍晚,她看见妈妈在超市门口神色焦急地说这些什么,而她对面则站了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 男人绅士地向她递上纸巾,身后停着的豪车尊贵奢华,底盘低得像头等待伏击的猛兽。 岑星晚并不反对老妈恋爱,相反还很鼓励她找寻新的人生伙伴。 但今天她才知道,她们家和对方家的差距居然大到这种地步。 况且妈妈几分钟前还在触景生情,悲伤地跟她讲之前和爸爸婚礼上的事。她明明还没放下从前…… 什么叫“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会很忙”? 油然而出的慌乱感几乎要将岑星晚吞没,她指尖攥紧,力求自己保持镇静,像个成年人一样和身前的男人对视:“……妈妈不跟我在一起吗?” “她要和我去Z省处理事情。” 一旁的岑如云接收到岑星晚脆弱的目光后抿了抿唇,她刚要说什么,下一刻房内又鱼贯进了几名戴着墨镜的黑衣保镖。 “晚晚,你看后面那个男生像不像之前集训物竞队里跟你告白的楼楷。” 岑星晚:!! 李清予腕骨微顿,视线从屏幕上方挪到桌面自己半耷的手指上,他瞳仁很黑,半声不吭像是压根就不在意,只是单纯走神。 男生不动声色的样子活像是给柏然下战书,女生吸吸鼻子,顶着岑星晚疯狂暗示的视线逆风操作:“当时你为了拒绝他们,还问两人能不能接受你一次谈俩来着你记得吗?” “当时另一个男生都在考虑了。” 啪地一声……这次是江鸿炎绷不住了。 来人啊有没有人!这讨论的话题似乎对他太过残酷了!! 筷子掉落在地面被悻悻捡起,要不是岑星晚和他中间隔着厚重的桌腿,她都想借机钻到桌子底下帮他捡筷子,顺带长眠地底。 漫长的寂静像是永无尽头,正当桌上沉寂无声之时,一直没出声的李清予忽地笑了声。 男生嗓音很淡,抿了下唇线,轻挑唇,毫不掩饰的视线从身侧闷头装聋的岑星晚身上直直转到对面。 “江……同学。”他在问是否叫错了他的名字。 江鸿炎微讶异,朝他点了点头。 “能问一下你的竞赛成绩吗?”李清予半支着头,眼睑半耷着。 “!”岑星晚意识到不妙,瞄向他侧脸的瞳孔整个瞪圆了。 你要干什么,补药把他也招进来啊!! 饶是没进过H大,也清楚能独自搞研发课题的是什么能力的大神。 岑星晚摇头,说:“没事了,谢谢。” 对方到了一声不用谢也果断挂断电话,界面跳转,岑星晚看着只有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消息框,心想,李清予不是没有给她暗示。 有些男人是这样,分手永远不会主动提,不想做恶人,总要女方意识到两人关系已经走到尽头,由女方来提。 岑星晚盯着她给李清予的昵称,心道:所以,原来李清予你一直是这个意思吗。 第 29 章 西城 苗苗第二天来酒店,她昨晚就知道了这事,发消息问岑星晚,谁想岑星晚没有回复。早上她拿着副卡开门,推门进去,发现卧室没有人,岑星晚已经在洗漱。 今天她有个硬照拍摄,早在两个月前就约定好的地点和人员,他们需要提前去工作室做造型,然后赶场再去拍摄点。 苗苗帮她收拾屋子,整理今天需要带的东西,等岑星晚出来,只需要换个衣服、戴个口罩就能走了。 浴室门被人推开,苗苗抬头看过去,岑星晚的长发披在肩上,脸上未施粉黛,但是气色很好,唇红齿白,清纯无比。 这个状态一看昨晚就休息的很好,苗苗放下心。 民以食为天。 李妄山不在,李清予就是这个家最有话语权的人,他刚才那样可不像是随口说说。 岑星晚惴惴不安地找孙管家询问此事,得到安心的答复后才松了口气。 孙管家笑着说她顾虑太深,说她的饮食起居都是李董特意交代过的,李董对她格外关照,小少爷刚才的话只是随便说说,吓她玩的。 有了李妄山这块免罪金牌,岑星晚底气大涨。 晚八点。怎么说呢,岑星晚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都是听话、清丽乖巧。 因为母亲的特殊身份,她在李家一直安分守己,别说借机提什么不合理的要求,她甚至连正当的需求都不曾表露过。 但现在,我见犹怜的林黛玉摇身一变成了鲁智深,还当众跟人叫起了板。 餐厅传来良久的沉默。 侧边上菜的吴保姆和孙妈眼神震惊,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停下手上动作,神情复杂地看向他们家叱咤风云二十年的少爷。 这可是他们千尊万贵的亲少爷啊!! 外面的风言风语,两位活了半辈子的老佣自然心里有数,可没想到就算尊贵如小少爷,也没逃过“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的传统。 岑小姐今天确实怪怪的……岑星晚眉梢紧锁,脸上的愁云越来越深。 她抬眸刚想试探地问些什么,休息室的软包门忽地从外推开。 身着旗袍的礼宾小姐款步走进来,恭敬地笑道:“岑女士,李董说接风宴就要开始了,请您下去跟其他人见一面。” 岑星晚下意识向身侧望去。 岑如云已经迅速调整好表情,回了她个安心的眼神,而后提着厚重裙摆朝门口走去,背影爽利。 “妈妈……”岑星晚说到做到,一路冷着脸坐的李清予车,中途连他问的那句“安全带系好没”都没回,下车后也是一路直奔自己卧室,只甩给恶毒男人一个冷酷的背影。 手机在换鞋时就震个不停,岑星晚把随身背的包放到卧室窄柜上,靠着柜子解锁了屏幕。 原以为是徐轻川作业的夺命连环催,打开微信岑星晚才看见信息大多数来源于柏然,小部分来自江鸿炎。 柏然:【三天后就要入学了!你激动吗!!】 柏然:【军训的防晒霜你用的什么牌子的啊?求推荐!】 柏然:【我靠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激动!本人即将是H大的光荣新生啦!你说入学那天会不会有帅气学长帮我拎行李嘿嘿。】 江鸿炎:【明天九点驾校见。】 五天后就开学了……岑星晚盯着聊天框柏然发出的搬行李三字,内心情绪诸多翻涌。 多么名正言顺找李清予帮忙的理由。 之前陪林可璇刷无脑恋爱小甜剧时,她就注意到大学男女主的初次相逢大多都是从开学帮忙搬行李迎新开始的。 其实他们目前身处同一个工作室,放假后呆同一栋房子已经算是近水楼台,错过这个机会可能无关痛痒,但如果李清予那天去帮别的女生搬行李呢? 她在一边流汗哼哧哼哧地搬着自己行李,那边少爷旁边新学妹的微信已经要到手…… 不—— 岑星晚眼中火苗渐旺。 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发生。 另一边。 李清予刚从老师办公室走出来,门口等待的徐轻川叼着条补充能量的补剂见他出来,好奇打听道:“老吴找你什么事?” 手中的迎新帐篷位置图打印得清清楚楚,李清予耸了下酸胀的肩,把纸拍给他看。 “岑小晚要入学啦?!”徐轻川顺手把垃圾丢到大厅垃圾桶,连连感叹,“这不得给妹妹整个盛大的入学仪式?” “谁妹妹?”李清予睨了他一眼。 “咱们妹妹吧……?”徐轻川有些拿不准李清予这话的态度。 “你妹妹。”男生嗓音微淡,黑发被办公楼外迎面的风吹得散乱,漫不经心道,“你乐意张罗你去接呗。” “你要是同意,我帮妹妹搬个行李箱也不是不可以……”徐轻川声线愈加微弱,男生看着阔步懒得理他的李清予,又纳闷地追了上去。 “不是,你对人家到底什么意思啊?” “没意思。” 徐轻川上来劲了:“那我可就有意思了啊?” 李清予:“你滚。” 李清予瞥他一眼当作警告,随后刚掏出的手机忽然跳出一长段信息。 他眯着眼看到发件人的备注,“岑星晚”。 岑星晚:【亲爱的哥哥,见信如面: 首先应该和哥哥说一句对不起,刚才是我错了。 可能我下面说的话会有些肉麻,但都来源于我的真情实感。 哥哥,我们的相遇可以说是我人生最意外的惊喜,几周前我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城市,在我到来的第一天妈妈就出差去了外地,进到这座大别墅时我的内心十分惶恐无助。 李叔叔让我不必害怕,我和他的最后一句对话是他告诉我,我的哥哥叫李清予,他说哥哥是我可以倚靠的人,从那一刻起我就把你当成了我最亲最亲的人。 刚刚那个问题实在突兀,但我本意只是想问问哥哥现在有没有把我当成和李叔叔一样亲近的亲人……可能理科生的表达方式就是有问题吧。 哥哥不要生气,我只有你了。爱心。 以上是为您修改、润色和优化后的内容。 还有什么想聊的?本AI可是上知天文下至地理…… 李清予:“……?” 一时间,就连凑过去恬不知耻一起观看的徐轻川也缓缓闭上了自己不断卧槽的嘴,他眼神半眨不眨,似乎也在对信息最后的内容产生了些许怀疑。 良久,男生给出了一个中肯的判断: “现在她对你有没有意思也不好说了。” 李清予眼神逐渐锋利:“……你能不能去死。” “我死了她对你也没意思。”徐轻川很贱地朝他哥们比了个心。 礼宾小姐闻声,笑着看向她:“岑小姐不去吗?” “小晚还小,今天就不让她露面了。”岑如云回绝完又温柔地看向岑星晚,“你乖乖呆在二楼,别乱跑。” 嘱咐完这一切,岑如云的背影才彻底消失在门口。 空气静谧。 窗外传来萧萧退潮声,软包门笨重厚实,大概是底部的消音棉条有些胀出,礼宾小姐走后还咧出一条半掌宽的门缝。 岑星晚沉沉叹了口气,在原地顿了会,还是抬步向前,准备去把门关好。 女生手背纤薄,右手中指最外部的指节上包着张创可贴,里面盖着她近三年来写字磨出的厚茧。 大概是刚才碰了水的缘故,创可贴褐色的边缘翘了角。 岑星晚抽空低头将翘角摁下去,手指握上门把手刚要推,忽然闻到一股浓艳的香水味。 走廊两位富商太太挎着精致奢包,边走边抬着小镜子摇曳生姿地补妆。 “要我说李董也是个专情的,寻常他这种资产的男人,老婆去世后早就再娶了。” “这你就不懂了,男人到一定位置上,不娶可比娶舒服。没听说么,李董丧妻后不知道换了多少秘书助理,还有不少经商的女强人公开承认喜欢他,这种环境下……你知道人家背后玩多花?” 说话的太太朝同伴抛了个暧昧的眼神,声线又放低了些:“不过,他不娶倒还有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同伴眼神好奇。 “怕后妈对儿子不好呗,李家小少爷那个性,你懂的。” 谈笑声随着两人走远渐渐淡去,岑星晚手中的门把手却迟迟没关。 她惆怅地仰视着走廊墙面上的水晶壁灯,眼神忧郁复杂。 亲爱的妈妈,你是在跟一位养了只无敌霸王龙儿子的风流男人搞暧昧吗? 我要去翘老爸的棺材板了。 她倒想妈妈只是单纯图钱,这样她拆几颗吊灯上的镶金水晶裹怀里就能带她跑路了。 一楼的热烈掌声和司仪主持声只在二楼浮起小小的水花,岑星晚退到房间忧愁了十几分钟,岑如云便推门走了进来。 她已换上一身好行动的休闲服装,看样子是快要散场了。 岑星晚眸光亮起,还没来得及开心,又见岑如云身后走出一个她并不陌生的男性身影。 李妄山的外形条件在中年男人中完全能称得上佼佼者,他身高约在185,面部轮廓立体冷硬,看着很有威压。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岑星晚不免有些紧张。 她屏息,收回打量的目光,安静得乖巧。 “你是小晚吧,”李妄山边开口边解开西装袖扣,弯腰看她的眼神出乎意料的柔和,“我和你爸爸是很好的朋友。” 岑星晚瞳孔倏地放大,还没等她脑子转过弯,李妄山就高效率地接过一边助理递来的文件,不疾不徐道:“听说你保送上H大了?乖孩子,叔叔和你爸爸妈妈是多年老友,你爸爸的事……叔叔很抱歉没去送他最后一程。” “如果不介意的话,叔叔想邀请你大学期间来我家暂住,期间一切费用我来负责。” 浅灰色文件夹中是一张A4纸,上面打印着女生在大学期间大致的开销预想。 岑星晚匆匆扫了一眼,上面竟然还有她每个寒暑假去国外旅行的开销和每月换新的奢侈品预算…… “不用了叔叔——” “你妈妈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会很忙,我们要共同处理一些事情,但你不用担心,家里有位姓何的管家,你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找他。” 岑星晚在两位保姆诧异的视线下吃得津津有味,甚至摁着转桌面板的手指迟迟不撒,指尖已经用力到爆出青筋。 这餐桌是民国时淘来的旧古董,木材十分名贵,后来打了一块琉璃作配,才当了餐桌。 头顶的悬空吊灯发出暖黄淡光,把摆在精致桌面的饭菜映得更为可口。 李清予面容幽静,盯着岑星晚的视线漆黑深寂,像是要在她脸上钻出个洞,少爷什么话都没说,手上筷子啪地一声扔到桌上。 眼看一场谁也不敢得罪的战争就要打响,孙妈眼疾手快,给吴保姆递了个眼神让她去消毒柜重新拿筷子,然后忙用公筷把另一块方盘中的嫩小排夹到李清予碗中: “少爷!您快尝尝牛排!这是今早刚从澳洲空运过来的,特别新鲜!” 餐桌那头的岑星晚闻声,脑袋忙不迭昂起,她抬眸滴溜溜打量了几秒那块酱色牛排,而后考量片刻,飞速把碟中剩下的最后一块嫩排塞到自己口中。 手速快到闪出残影,像是手长了十几个分身。 孙妈:“……”何管家对岑星晚的照顾确实称得上是无微不至,从上车前的开车门,到回家后帮忙冲泡好的蜂蜜茶都让岑星晚生出了一股晋级上流圈层的感觉。 但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的美好都是老妈在替她负重前行,以至于甜润的蜂蜜水都被她喝出几分苦意。 李家地产很多,何管家受李妄山委托,把她安排在了一贯常住的本家。 岑星晚住得浑身不自在,刚要给妈妈打电话,手机就嗡嗡响起来。 来电的是她高中同学林可璇。 视频一接通,林可璇嬉皮笑脸的模样就堆满整个屏幕,女生蜷腿往沙发一靠,语调雀跃道:“晚晚,B市的生活感觉怎么样?玩得爽不爽?!” 岑星晚出发前林可璇还羡慕了好一会,她只在很小的时候去过B市。 “别提了……”岑星晚内心苦不堪言。 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岑星晚绘声绘色地向她讲述了自己的离奇遭遇。 林可璇听着听着,两眼逐渐放光。 “这金丝雀你妈当得明白吗?让我妈去!!” 岑星晚:“……” “这不是件好事,”岑星晚板着俏生生的脸蛋,怒而拍桌,“这是资本绑架劳动人民,剥夺普通群众生命自由权的丑恶行为!” 她还记得妈妈之前跟她约定好,保送名额确定后就和她一起去旅行的事。 现在别说旅行了,连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 “都保送了,别再复习政治了……”林可璇语气怏怏,她细想了下事情始末,还是只能叹气,“你难受也没用晚晚,就像你说的李家家大业大,我们没办法抗衡的。” 岑星晚垂目,眸色渐渐变淡。 她沉吟片刻,又沉重迟缓地抬起头来,宽阔明亮的房间满满都是金钱堆积出来的高奢质感。 岑星晚看着圆桌上刻着设计师名字的油润马克杯,看着不远处做工复杂的法式吊灯,看见什么都觉得妈妈命苦。 作为一个父亲早亡,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的纯正妈宝女,岑星晚胸腔久久难以平静。 她迫切地意识到,她该为妈妈做点什么。 脑海中霎那闪过一个还不太熟悉的名字。 岑星晚忽地抬眸:“可璇,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啦没有啦,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林可璇又宽慰了她几句,才把电话挂断。 黑黝黝的屏幕倒映着岑星晚逐渐扭曲的面孔,她在心里重新咀嚼了遍那个所谓的哥哥的名字。 李清予…… 你爸霸占我妈,就别怪我霸占你! 我倒是要看看,跟亲生儿子比起来,后天培养出来的爱意是不是真的坚不可摧! 到时候一手交人一手交人,三二一!一声令下交换人质! 岑星晚从中学就被锐评为学校小有名气的美女,根据以往出门被要微信的次数,她对自己的外貌条件也有个大概的认识。 不知道她的便宜哥哥样貌如何,根据李妄山的基因分析,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对方是头野猪佩奇,她也要闭着眼睛上了! 岑星晚小跑到林管家的房间,敲门问过李清予的房间位置后又绕到厨房像模像样地冲了杯梅子水。 白瓷茶杯捧在手心热烘烘的,岑星晚踏过装潢奢靡的螺旋阶梯,上到二楼后耐心数到第三个房门。 就是这个了。 叩叩叩—— “谁?” 语气稍有不耐,声线却清润甘洌,嗓音底色像一层雾蒙蒙的砂。 岑星晚短暂地怔了下,随后才清清嗓子,嘴乖道:“哥哥,开下门。” 房门隔音效果极好,一直磨蹭了有半分钟,岑星晚才听到趿拉鞋子的声音由远及近。 她指尖下意识叩紧手中的白瓷杯,清澈的瞳孔直直投在门板上。 她中午的餐好像也是这个标准? 饶是吃过几次,但牛排鲜嫩的口感还是一如既往地捕获了岑星晚的味蕾。 女生琥珀色淡眸微微一亮,眼底透出惊喜。 李清予遥遥收回视线,目光转到孙妈脸上。 他忽地笑,乌眸鸦睫敛住暗眸,让人看不出情绪:“你们平时,不给她吃饭吗?” 孙妈额头顷刻间渗出几颗冷汗,表情苦恼:“冤枉……我们给了的。” 李清予笑容更深,手肘往餐椅扶手一搭,高大身型彻底陷入餐椅中。 男生不疾不徐对上岑星晚探过来的狐疑视线,皮笑肉不笑道: “下次别给了。” 岑星晚:“……” 李家新来的异姓岑小姐背着手张牙舞爪地在别墅里逛了两圈,最后停在了三层的露台花园。 三层有个二十几平的露台,被保姆打理得很雅致,岑星晚也是昨天才发现这地方,但妈妈仍旧身处曹营,她可不是来赏花的。 她发现这间露台可以眺望到楼下的游泳池和篮球场,又从何管家那里听说了李清予空闲时爱在篮球场投几下球。 露台西侧,宽大高耸的龟背竹遮住岑星晚猫猫祟祟的身影。 在确认过篮球场路灯下的身影确实是李清予后,岑星晚火速下楼,装模作样地溜达到了篮球场外。 场地宽阔,李清予正在投球。 他似乎没看见岑星晚,半明半暗的光影中,少年额头箍着条惹眼的红色发带,发带箍着的黑发微微打湿,男生瞳孔和发色一般黝黑。 跳、投、跃、拨,举手投足游刃有余。 岑星晚屏息静神,静悄悄蹲在一边看了十分钟,正考虑要不要去找个小马扎坐着等时,李清予终于有了破绽—— 掷出的抛物线偏离轨道,棕黑色篮球砸在篮筐上,随后朝场外飞速弹射而去。 岑星晚看着离自己八丈远的篮球,硬是左嘘嘘右嘘嘘,迈着碎步,抬脚把篮球“不小心”踢到了游泳池里。 一阵悠风吹过……篮球惬意地在泳池上打着转,水面荡起阵阵涟漪。 岑星晚心虚地摸摸鼻子,边装柔弱说“哥哥抱歉”,边打量着李清予的神色。 这还不能引起你的注意吗!怎么听着那么不是味。 他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不对,他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李清予怎么可能会对她有占有欲。 岑星晚一时拿不准主意,试探性地开口,“那只是碰巧嘛。” “是挺巧。”李清予语气不阴不阳。 想来是在吃烤肉时说到的话题惹到少爷自尊心了?岑星晚回忆了下中午的经历,好像自李清予挑衅过后,餐桌就分成了两派,江鸿炎没再主动找他说过话,而寒暄后岑星晚发现,她托何叔找的驾校竟然碰巧和江鸿炎报名的是一家。 之后练车也有一阵子,两人当着李清予的面约定好了以后一起去练车,一起考路考。 难道这在少爷眼中,等同于站到了江鸿炎的阵营? 冤死了她。娇气的小少爷因为一个没分寸的女生从此刻薄所有异性? 岑星晚不理解,但仍眸中带笑,温声温气地追问道:“还有什么别的需要注意的吗?” “别的一些生活品质问题都是我们需要在意的,岑小姐只管在这住得舒心就好了。” 何管家布满褶皱的脸颊荡着两颗隐晦的梨涡,显然对岑星晚这副不招惹的态度十分欣慰。 “谢谢您,我了解了。” 岑星晚礼貌道谢后,出门却径直踏上了螺旋梯。 她噔噔噔,重新跑上楼。 这次她大概了解自己拿的是什么剧本了,这不就是林可璇之前经常看的霸道总裁追爱倔强坚韧女主的故事吗? 大概类似于女主不小心把咖啡撒在男主身上,男主不仅不生气还觉得这个女人好特别。 竟敢和他对着干,有意思。 很久没碰到过敢忤逆她的女人了。 她拿错剧本了,拿成绿茶女二的了。 岑星晚努力掰正自己的打法,踩在软包楼梯上的脚步愈加轻快。 她大着胆子刚要敲门,突然想到些什么,又折回绕到公卫洗手台对着镜子练习了几遍“倔强坚韧的目光”才返至门口。 这下可以了。 岑星晚神情严谨,蜷指刚要叩房门,楼下忽然传来一声张扬的轰鸣。 声音很大,像野兽咆哮一般饱有震慑感,岑星晚下意识凑到走廊窗前,看见大串灰雾雾的尾气从始作俑者的车尾冒出。 随后三秒结束,那辆还没被看清的窑黑色迈凯伦就如开了挂般,远远消失在视野内。 一晃而过间,她没有看清车上人的表情,但单看后面紧追不舍的车的残影,岑星晚已经能想象到李清予有多不爽。 不爽就对了, 父债子偿。 计划还没开始就中断了,岑星晚眉眼微抬,幼稚地朝李清予远去的方向竖了个中指。 那天直到深夜,李清予都没回来,他本来就是大学周末临时被叫回家参加接风宴,所以何管家也以为他是正常返校,没有多过问他的去留。 岑星晚趁着李清予不在的这段时间,规划了自己在保送后gap期的学习计划。 她已成年,报了驾照后还报了雅思,他们小镇是不流行考雅思的,但现在来到B市情况就不一样了。 岑星晚购入一部分雅思书籍的同时,也做了计算机考级准备和大学科目预习。 H大并不像老家高中那样竞争压力小,在人才济济的高等学院只有努力爬到上游才能更上一层。 其实在确认保送的第二天她就已经报了驾照,但是现在居住地暂时转移,一时半会肯定回不去。 岑星晚跟老家驾校老板好说歹说,最后对方扣了200元违约金,还是将其余学款返回了她的账户。 银行绑定的短信通知刚到账,岑星晚忽地听见楼下玄关室传来趿拉的换鞋声。 李家照顾日常起居的佣人一共有五位,除去陪李妄山一起远赴外地的刘司机,家里还剩一位姓孙的保姆,以及做饭很好吃的吴妈,还有关司机和孙管家。 孙管家很注重家里的秩序,所以佣人们日常活动的声音都不会太大,就连清洗车辆、修建草坪这类有噪音发出的劳动行为都会事先问过主家每个人的意见,确认不会影响到任何一位才会施行。 拥有噪音发出权的李妄山在外地,她跟妈妈今天上午通话时确认过这点。 所以,玄关处的掷鞋声,应该是…… 李清予发出的。 岑星晚眸色一闪,悄悄把房门咧了条缝。 她探头探脑地从门缝里斜窥,在看见李清予确实上了楼后,逐渐深吸一口气,清丽的脸蛋浮出欣慰的笑。 岑星晚的斗志又被激发了出来。 这几天岑星晚和何管家经常一起聊天,为了和他套近乎获取情报,她甚至研究了两晚有关评书的知识。 她以交流“共同爱好”为由,成功获取了何管家的信任,了解了很多李清予的讯息。 比如这位少爷在H大附近有房,他性格虽然在岑星晚看来很挑剔龟毛,但和同学相处的倒很愉快,平时经常和朋友一起打球聚餐旅行,回本宅的时间并不多。 大概时间何管家隐约提过一嘴。每月至少有四日的周末时间他是会回家拿取东西的,但每次呆的时间长短都不固定,有时放下东西就走了。 岑星晚回忆到这里,咬唇,眼中划过考量。 如果是一个月只有四次见面的时间,她的攻势要更猛些了,妈妈还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岑星晚瞳仁微颤,而后松唇,表情逐渐坚定。 时针和分针重合指向六点,岑星晚知道这是吴妈开饭的时间,她手艺高超,每次李清予回来碰上饭点,往往都不会拒绝。 岑星晚轻手轻脚地踱到餐厅。 一般就餐人数少的时候,吴妈会把碗碟放在可供转动的琉璃圆桌上。 晚餐规格六荤两素,外加一份汤和甜点。 为了避免浪费,每样菜的份额都很少。 李清予今天穿了件很讲究的薄款黑毛衣,整个人身材展露得更张扬,眉眼优越倨傲。 在看见岑星晚坐到他对面后,男生眸底明显掠过一丝反感,但想到李妄山昨晚在电话里的威胁,他还是没吭声,轻轻啧了声,权当她是空气。 岑星晚暂敛锋芒,跃跃欲试着。 相对而坐的两人周身形成一股诡异的寂静。 吴妈不懂两人的暗流涌动,她长得很容易让人感到亲近,双腮饱满紧实,泛着淡淡的红晕,看着很健康。 厨房岛台大大小小放着十四个碗碟,除去两小碗米饭外,汤和甜点都是分餐制。 张保姆也帮着摆菜上桌,吴妈乐呵呵地看向岑星晚道:“今天炖了暖胃的南瓜排骨汤,岑小姐可不能像之前那样吃得那么少了。” 岑星晚眼睛弯成月牙,淡笑着应了声好。 菜肴快要上齐,吴妈目光转向一边正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低头划手机的李清予,把手中的白色凹形餐盘摆在上餐位,徐徐向他的位置转去。 “少爷,今天做的口水鸡是您上次给出意见的改良版,加了几滴柠檬汁,应该更清爽,您尝尝,再给我点意见。” 吴妈厨艺精湛一部分也归功于李清予嘴挑。他小时候比现在更挑嘴,不吃绿色蔬菜,不吃根茎类食物,对肉类也极其讲究新鲜度。 从幼时起两人就约定俗成地一个尝菜点评提意见,一个乐此不疲地精进配方。 嫩白的鸡腿肉浇上辛辣料汁,配以墨绿色的藤椒颗粒和显目的鲜切柠檬片摆盘。 小少爷总算施施然把目光移上餐桌。零帧起手。作为一个现代公民,岑星晚十分捍卫自己的人身自由权。 她有一双自由的腿,离近离远全凭自己做主。 岑星晚早餐啃了个脆生生的小香梨,然后,像是听不懂他的告诫般,一屁股坐在了那辆看上去就脾气不怎么好的窑黑色迈凯伦副驾上。 高傲的蝴蝶门像两张飞扬的羽翼,岑星晚抬头望了眼竖直支楞的车门,索性老老实实系好安全带,抱着包坐得端正。 李清予迈腿走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大少爷眉头皱得死死的,从自己定制的意大利AIcantara翻毛座椅看到女生怀中洗到泛白的蓝色帆布包,忍不住唇角微抽。 头顶被一束锋利到有实物感的视线来回打量,岑星晚额前泛麻,她侧眸,刚要眉眼弯弯地跟他打声招呼,接着就听到男生不堪忍受的声音, “hey,Michael,” “弹射副驾驶。” 岑星晚:“???” 岑星晚险些还以为尊贵的豪车真的有这项人性化服务,直到中控屏闪着红点用机械音说了句抱歉,她才舒了口气。 脸上的灼热视线仍没消散,岑星晚眼睛盯着李清予半搭车门的手指,看他迟迟没有上车的意思,又好声好气地解释:“本来是拜托李叔叔帮我找车的,但他说我和你顺路就让我坐你的车……” 眼看男生脸越来越黑,岑星晚和他对视两秒,无助地张了张唇,表情是止不住的失落,她扶着车身几欲下车:“……我知道了哥哥,我走着去就好。” “?” 家里空着俩司机,步行五分钟到地铁站,打车滴滴平均三秒内接单,怎么被她说得像是被扔到了荒芜人烟的沙漠。 李清予眉梢未动,直到看见岑星晚下车后又费力地绕身举手试图帮他关车门,才耷着唇角,话音松动道:“你——” 岑星晚瞬间昂起低落的脑袋,目光炯炯地望向他,声调雀跃清扬:“嗯?” 什么呀什么呀,挽留我吗?好吧好吧,我重新坐回去吧,哥哥你真是天下第一好的哥哥喽! 三小时前,她还死死摁着餐桌转盘,拼命争抢每一道菜,生怕他多吃一口。 五小时前她还假装无意地踢飞了他的篮球,架势闹得不共戴天。 而现在,一分钟前,她跟他告白了。 李清予绝对没见过她这种打法。 李清予确实很少见到神经病。 他眯了眯眼,刚想到一个可能,聊天框就如他所不料般跳出字。 岑星晚:【别误会,】 岑星晚:【就是男女之情。】 李清予:“……”有病。 李妄山的语音规劝在李清予拉黑岑星晚后又迎来了个小高.潮。 叱咤商场的老江湖唯独对儿子无计可施,只能婆婆妈妈地发一条又一条的语音进行感化。 李清予看着堆积如海的语音条,太阳穴直跳,少爷被接二连三的破事烦得头疼,翻了个白眼,扔了准备拿到浴室换的白T,刚准备重新屏蔽他爸,那边就急迫地发来语音通话。 李妄山的电话不能不接,这是李家的不成文家训之一。 李清予垂眸盯着屏幕,间隔三秒还是接了。 “没在家?”李妄山很快出声,嗓音试探。 “在。”李清予支腿岔坐在卧室的皮质沙发上,模样有些破罐破摔。 “我说的事你都看见没,怎么不回?小晚是妹妹,你当哥哥的带妹妹学学车,熟悉熟悉校园怎么了?” “学车教练不会教?熟悉校园有地图。”李清予态度敷衍,嗓音懒洋洋道:“爸,我修双学位。我很忙。” “交代你点事就这么难?!” 李妄山被气得不轻,话筒那侧传来他气急败坏拍桌的声音,李清予揉了揉耳朵,把手机挪远了些。 “小时候不是非缠着我和你妈要个妹妹吗!现在妹妹来了,没见你半点上心!” 李清予往后一靠,皮笑肉不笑道:“能一样吗?我要的是亲妹。” “就当她是你亲妹怎么了?” “当不了。” “怎么当不了?!”李妄山中气十足地质问。 李清予顿了一会,无可奈何地阐述事实,语气还有些困扰:“可能因为,她想泡我。” 李妄山:“?” “刚拒完告白。” 李妄山:“??” “删了两次,赶都赶不走。” “真烦。” 李妄山:“……” 话筒那边彻底没音儿了。 李清予判断这事可以暂缓一个篇章了,他揉揉后颈,刚要说个结束语捡T恤洗澡时,对面悠悠传来不太信任的一声。 皓白凹形盘转到李清予正前方停下。 男生青筋微拢的手背轻抬,握住手边的筷子,刚要慢条斯理夹起一块品尝, 下一秒,餐盘就以开了疾跑的速度飞转到岑星晚面前—— “我明天自己去练车。”岑星晚后知后觉地补充道。 “没必要。” “有必要!”岑星晚据理力争,扯开那张纸才看到男生没什么表情的脸。 本来还以为李清予是吃醋了,现在看见他那张冷酷的脸,岑星晚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不是她自作多情了? 岑星晚垂眸琢磨了一会,良久没听见动静,态度犹豫起来,反复横跳道:“那你说没必要就没必要吧,我约他明天上午去。” “行啊,随便你。”李清予长腿支起,更不愿意搭理她了。 到底是怎么的一个进度!她的围魏救赵计划到底能不能收网了! 我踢你球欸! 去踏马的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她要在李清予的全世界里横冲直撞,看他还能不能把她当空气! 就在岑星晚以为李清予会揪着她领子说一句“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时,男生忽地笑了。 李清予笑得春风荡漾,从岑星晚房间拿出行李箱,径直丢到门外。 思考了一会儿,岑星晚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多想什么,这些跟她也没有关系了,她不由脸上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意。 正要把墨镜放到胸口上,突然身后一道熟悉的男声猝不及防传来。 “岑晓芮,你想和我分手,”属于李清予的声音说,既冷且重,“当我面说。” 岑星晚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来人。 李清予不知道在门口站在了多久,他穿着灰色的居家拖鞋,衬衫也松垮垮的,微靠在门框注视着她,神色极冷淡。 第 30 章 那么凶 岑星晚回过神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他们之间的分开,是“分手”吗?李清予倒是给她几分薄面。 随后,她又觉得李清予这人真是无耻,明明是他一步一步暗示、紧逼,让她主动提出分开,后事情发生了,他拍拍屁股,风光霁月,真就觉得是她无理取闹,非要提出分手。 还什么“当面谈”,说得那么凶,虚伪。 岑星晚心中情绪翻涌,复杂至极,她分辨不出到底是愤怒多一点,还是委屈多一点。 和李清予对视两秒,对方目光凌厉迫人,很不好惹的样子,她看一眼就马上偏过头,移开视线。 更何况两个新人真被选上才是不合常理,常驻和首席们一个个对《流火》虎视眈眈,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而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连续好几天,伍桐垂着头,低落的情绪全部挂在脸上,训练时的状态也是肉眼可见的颓丧。 围读剧本时,岑星晚坐在他后面,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我会想办法。” 伍桐问:“什么办法?” “你不用管,”她这几天也一直睡不好,总认为是自己拖累了他,“如果不跟我一组,你兴许就坐到那里去了。” 她指了指主角团坐着的前排,葱白手指不经意间划过伍桐鬓边,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 伍桐触电一般,心里倏然一动,费好大功夫平复下来,宽慰她,“笨,搭档也是分开打分,咱俩都落选,只能说我们都入不了启星的眼。” “是么……”岑星晚深深叹了口气,“你才傻呢。” “傻就傻,”伍桐转过身来,冲她比了个加油手势,“慢慢来,一起进步吧,岑星晚。” 岑星晚冲他点点头。 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展,至少……她现在是群舞里的领舞了。领舞的服装比群舞较为华丽复杂一些,三小时的演出里,会有一两次追光打在她身上。 岑星晚说:“好啊,一起加油。” 散会后,正是午休时间,她走出两个街区,绕到小路里,轻车熟路地拉开商务车的门。 “李师傅,”她沉沉嗓子,“去启星。” 李清予已经出差回来两天了,是老李去接的机,又送他去了汀湾,这几天他很忙,工作、应酬和社交都没落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回来了,唯独没有通知岑星晚。 李清予虽然没有直说,但意思不难揣摩,他不想见岑星晚。老李便有些为难,“沈小姐,没有预约,您恐怕上不去李先生办公室。” “我知道,我……”岑星晚撒了谎,心里也没底,“我就是去碰碰运气。” 这几日李清予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两人毫无联系,她弄不清他是生气了,还是这就是他的风格,忙起来什么就都抛在脑后。 “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就打辆车去,没关系,”岑星晚不想为难老李。 这个姑娘年纪小,好相与,没什么架子。虽然知道她与李清予的关系是暂时的,但老李对她印象很好,他说:“我送您过去,离开时给我打电话,我把车开到大堂门口来接您。” “嗳,好呀,”岑星晚感谢道:“谢谢李师傅。” 这是岑星晚第一次踏入启星,大堂中间是流线型的艺术雕塑,上面坠着无数闪耀的流星装置,十五米的挑高,让人如入星空之境。 好气派,她在心里这样想着。 或许是看她从李清予的商务车上下来,气质斐然,虽然穿着普通,但大堂经理对她很客气,招呼她在沙发上先坐着休息,随后给秘书处拨电话。 过了一会儿,大堂经理捂着话筒走近,面露难色,“沈小姐,秘书处说您没有预约,不能上去。” “李先生现在在办公室么?”岑星晚仰起头,语意温柔,据理力争,“我是没预约,但那是因为我打不通他的电话。我就上去跟他说件小事,十分钟……不,五分钟,五分钟就能说完。” 大堂经理礼貌地笑笑,走远了一些,压低声音,“是,是一位叫岑星晚的小姐,她说她打不通李总的电话,所以就找过来说件小事儿,大概就五分钟,您看是否通融一下……是呀,她坐李总的车来的,我这边不敢怠慢。” 大堂经理再过来时,态度疏远了些,不再那么亲切热络,但还是给岑星晚端了一杯茶,转述秘书处的话。 “沈小姐,李总正在开会不便打扰,会后秘书去问下他是否有时间来见您。” “知道了,谢谢你,”岑星晚的说话慢慢柔柔,眼神也很真挚。 半小时后,得到了“李总这会儿没空见您,请您改天再来”的消息。 许是不自量力,来找过李清予的女人太多,启星各部门已见怪不怪。但岑星晚很敏感,能分辨出大堂经理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些怜悯,又难掩不屑。 岑星晚的眼闪了闪,“那我给他留张纸条,明天再来,行么?虽然这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我来挺重要的……” 对方摇摇头,“沈小姐,不可以,这不符合规矩呀。” “噢,规矩……”岑星晚重复道:“是,这不符合规矩。” 高档舒适的皮质沙发,顿时让她坐如针扎。 她在这一刻忽然对于他们之间不对等的关系有了实感,李清予可以随意进出她的生活,打断她的节奏,但只要他不想,她连半句话都和他说不上,即便这些围绕在他身边的人态度亲切,友好礼貌,但无一例外,全部都会帮着他,拒人以千里之外。 岑星晚抬眼看了看远处的楼层分布图,暗暗想着,干脆,直接闯上去。她心里还是隐隐在赌,李清予对她有一点喜欢,会对她有一点偏袒。 大堂经理灵敏地捕捉到她看向的方位,劝阻道:“上顶楼要刷专门的卡,好多层门禁,硬闯您是见不到他的。” 岑星晚忽然问了句,“那,狄若非小姐有这些卡吗?” 她的话语里不带一丝挑衅,平和但脆弱,大堂经理看着有些于心不忍,思来想去,只好说些不咸不淡的,“……这个,我也不清楚。” “知道了,”岑星晚说:“他总要离开公司,我到车库出口等他。” 走出门时,岑星晚的额头上微微浮了一层汗,海城的夏天潮湿闷热,让人很不好过。 “岑星晚?”不远处传来一道响亮的女声,“你怎么在这?” 崇灵笑嘻嘻地冲她挥手,手腕上挎着一个精美的浅粉色手提纸袋,上面印着一串英文和本地知名点心店的标志。 “我来这办点事,”岑星晚闷闷地应。 崇灵追问:“什么事?” “嗯……”岑星晚脑子里搜刮着各种理由,最后支支吾吾地把卢唯唯拉出来挡枪,“就是,来找个朋友。” “你还有朋友在启星工作?能耐啊你,”正巧自动门打开,冷气扑了出来,崇灵说:“你下午还回舞团吗?要不你等我一会,我很快,回去顺路捎上你。” 崇灵默认岑星晚没有车来接送。 岑星晚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的袋子,问:“你是来这送点心的?” “是啊,”崇灵也没遮掩,“我和启星的狄总是好朋友,她喜欢吃这家的点心,中午我正好碰到上新,就买过来给她。” 如果跟崇灵一块儿去找狄若非,是不是就可以见到李清予了? 岑星晚太着急了,着急中容易脑子发热,出错,她实在是想得太简单了。 但就这么问了出口,“我可以……跟你一块儿么?” 崇灵愣了愣,上下打量她一番,“你去干嘛?——噢,你想在狄总面前混个眼熟?” 岑星晚连忙慌乱地猛点头,她想她的模样一定很狼狈,什么来找朋友,这样的烂理由,崇灵一定在心里偷偷笑话她。 “你不是来找朋友的吧,”崇灵的语气很肯定,“你是觉得《流火》的选角结果不公平,想来讨个说法。” 岑星晚垂下眼,“也不是非得讨到这个说法……压根见不着人。” 崇灵拍拍岑星晚的肩膀,“不过,我劝你别冲动。这么大的投资集团一般做决策都要好几轮研判,错也错不到哪儿去,就算是真犯了错,人家会向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承认错误吗?” 岑星晚很想反驳,但崇灵说的话不无道理。 见岑星晚沉默,崇灵又说:“把你们挤掉的那几个,多多少少都有后台,各显神通,饭都不知道和投资方吃过多少轮,就你和伍桐,还傻兮兮地以为是实力决定一切。” “那你呢,你也这样么?”岑星晚想从崇灵那里得到一个否定的解答,却又怕自己冒昧,“我没恶意,也不会到处去说,只是想知道。” 反正说了也没人相信,她人微言轻。 崇灵凑到岑星晚耳边,压低声音,“我小叔崇文谨,是李总和狄总的本科校友,启星成立的第一个天使轮投资,就是谨叔牵的线,所以你说呢?” 岑星晚倒吸一口凉气,杏眼圆睁,“真的?” “岑星晚,”崇灵很真诚地看着她,“我不是故意打击你或者怎么样,你要知道,这个圈子里人脉和实力同等重要。” 甚至更加重要。 整个苔丽丝舞团,甚至整个投资圈子里,里不知道崇灵背景的是少数,而岑星晚、伍桐和他们的群舞小团体,因为太过平凡而远离这些。 “我知道,”岑星晚仿佛受了一击闷棍,刚到启星时要据理力争的壮志全部消失,“你去忙吧,耽误你了,公交就来了,我坐回去就几站。” 崇灵知道她心里不舒坦,没再强求和她一同回去,转身进了大堂,无比丝滑顺畅地由专人领着进了电梯。 自在得好像是回自己家一般。 岑星晚怔怔地看着崇灵的背影,她们身形相似,梳着一样的发型,但受到的待遇,碰到的机遇却又完全不同。 那么李清予呢? 手机上的实时公交页面显示车即将到站,她赶快收起混乱的别扯远的思绪,丧气地往路边走。 一辆珍珠白色的轿车停在她面前,冲她暴躁地摁了两声喇叭。 岑星晚被这喇叭声吵得快要耳鸣,停下步子,往这车的方向瞪了一眼。 不料车窗却缓缓落下。 “上车。” 传来的低沉冷淡的男音,微带着薄怒,惹得岑星晚在这炎热夏天里打了个寒颤。 十秒钟后她坐上了这辆豪车的副驾驶,不自觉地呼吸不畅,心跳加速。余光里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正把着方向盘,手腕上镶钻的腕表折射出夺目的光。 她硬生生憋回自己竟想要来找他吵架的莽撞和冲动。 简直是……不自量力。 他却先开了口,“听说你有很重要的事找我?” 他一出声,让要走进卧室的苗苗脚步一顿。岑星晚不管他,清了清嗓子,朝门口走去。 李清予看她无视自己,一心关心别人,心里气恼,下床去逮她。 岑星晚从门口伸出一个脑袋,朝苗苗说:“今天不搬家了,你和小汪回去吧。” 苗苗点点头,站在原地不敢发出声音,只敢用嘴型问:“李少在?” 岑星晚点点头,然而还没等她继续解释,岑星晚的脑袋就缩了回去,伴随着一声尖叫,卧室的房门“砰”地一声被人反手摔上,再也听不到房间内的动静。《 》 30-35 第 31 章 解气 两人在房间厮混了一个白天,岑星晚晚上吃饭的时候,腿都是软的。通常这个时候,李清予的脾气极好,哄人更是不留余力,还要把岑星晚抱到自己的腿上吃东西,一点不嫌肉麻。 岑星晚没有他这么不要脸,警告地瞪着他,让李清予好笑,做都做了,这会儿不好意思。 不过,她不愿意就算了,李清予并不强求。吃完饭,他没有去办公室,大概是小别新婚,不太想放岑星晚睡觉,拉着她一起去娱乐室看电影。 娱乐室的窗帘拉上,就是一个最好的私人观影厅。没有外人在,进去之后,李清予冲她伸开手臂,岑星晚便也没有矫情,咬着唇靠了过去。 李清予身高腿长,肩膀又宽,抱着她一起看电影,让人很有安全感。 三点的会议室人已经全都到齐,入职也有个基本的流程,岑星晚当着几位学长的面郑重地做了自我介绍,还借了会议室的电脑展示了一下自己曾经获奖的编程设计。 在众人的鼓掌欢迎中,岑星晚从徐轻川手中接过一部分的研发重担,但事实上这方面没接触过直接上手还是有点难度的,徐轻川帮她搬了板凳,让她坐自己身侧边看边学。 岑星晚看得认真,大概知道方向后扣上耳机又细细看了遍b站上H大老师的录播课,这才算是掌握了个大概。 学习状态进入心流后时间过得飞快,三点到六点三个小时的时间她也只是刚刚找对方向。 答应得太爽快,岑星晚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接手的是怎样的重担,她面露难色,瘫在办公桌上休息了一会,忽然听到一旁的徐轻川肚子咕咕叫起来。 硕大的办公室总算有了点人味,岑星晚淡笑着把手机举过去,“学长,今天我第一次入职,请你们吃晚饭吧。” “好耶!”徐轻川舔舔唇,径直接过她的手机,外卖软件已经点开,男生乐滋滋地站起来昭告天下,“学妹请我们吃晚饭喽!我们吃什么啊?刘出岸你想吃什么?” “市场部”还在头疼着自己的调研方向和日后的招商引资,不过听到新员工的慷慨举动,刘出岸和赵朝还是欣慰地笑了笑。 刘出岸迟疑了一会,态度温和地看向有些打蔫的岑星晚:“拌饭可以吗?” “我都行的。”岑星晚回道。 “呃……”赵朝还是觉得说不上来的不妥,如果只是简单的新员工,那刚来第一天表示表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这位和那位关系明显不一般啊。 赵朝呃了半天没憋出半句话,徐轻川都不耐烦了:“你到底要说什么啊?有屁快放!” 赵朝试探地叫了一声:“李哥?” 李清予没表情地看过去,眼底还映着屏幕上蓝黑色的条条代码。 “学妹说要请我们吃饭,你吃什么?”这些确实比冷冰冰的机器更有人文关怀。 会议室冷不丁安静下来几秒,岑星晚不明所以,昂着脑袋环视了圈,她刚要说话,就听见李清予也同时开口。 “我倒是觉得——” “这方面,”纪娆硬着头皮顶在前面,瞳孔带着闪躲,“这是还没入学的新学妹,她说话比较……直白,你别见怪。” 一次学院活动中,纪娆和李清予接触过,虽然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但岑星晚怎么说也是她忽悠过来的小萌新,一会这位少爷要是嘴上没个轻重,事情可就棘手了。 李清予视线打过去,并没应声。 纪娆估摸着算了一下近期志愿团队的剩余资金,又妥帖道:“算起来也是我们处理过程的失误,后续伤口的费用我们会承担的。” 话都说到这地步,这下连徐轻川都觉得他哥们应该是不能发作了,他把手里剩的早餐团吧团吧塞进背包,正准备陪人去医务室,忽地看见身侧男生并不通情达理地往纪娆背后侧了侧下巴,淡声道。 “岑星晚。” 岑星晚瞬间立正:“Yes,sir!” 李清予看着她没说话,但神情已经无容置疑。 岑星晚紧张地眼往一旁瞟,迟迟没表态。 她是要勾搭李清予……这时候也确实是趁虚而入刷好感的最好时机……就算不为这个,怎么说人家是为了帮她挡才被猫咬的,出于人道主义她应该陪着去医务室看看…… 可是哥哥, 岑星晚悲痛地低下头。 我的八十二块三的微信余额不允许我保护你。 岑星晚百感交集,想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掏出手机搜一下高校医务室支不支持花呗付款,抬头却发现四周的注意力都聚焦在她身上。 除李清予之外的其他三人听见他们刚才熟稔的对话,表情皆是震惊,其中徐轻川眼睛瞪得圆滚滚,就差没贴过来对着她脸打量了。 岑星晚咽了咽口水,不太自在地低头踢了下鞋尖上的黄泥。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柏然想通了什么,突然冒声道:“学姐,这边交给晚晚解决吧?我们该去宠物医院了。” 说罢没给纪娆犹豫的时间,拽着她就走了。 “坏了,老郑的课也快开始了。” 徐轻川像是刚反应过来。 男生郑重其事地把自己好兄弟托付给岑星晚后,飞快扫了辆单车,长腿一蹬,风一般消失在现场。 微风裹着张纸团灰溜溜刮过,气压又沉了一个等级。 意识到没路可逃后岑星晚绷直身体,看着面前的李清予,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的伤口,哥哥,我们去看医生吧。” 两人同时顿住,李清予倒是无所谓,望了她一眼又支肘回去,示意她先说。 岑星晚朝他轻点头示意完,并没有怯场:“以我的角度理解,养老产品的市场针对的并不是老年人,而是中年人。” “就像养老院的推销对象大多是中年人一样,需要机器人辅助的其实是中年子女。机器虽然冷冰冰,不通人性,但优点其实恰恰在不通人性上。” 李清予敲在触控板上的电容笔轻轻一顿,男生乌眉微扬,掀眸,向岑星晚投去的视线起了兴味。 “人性有善的那面,也有恶的那面,社会新闻中保姆护工欺负老人的新闻比比皆是,而机器人没有思想,完全可以规避这一风险。” “至于人文关怀……这本来就不在机器人的职责范围内。” 岑星晚音色很清爽,这种情况下更给人一种四两拨千斤的轻松感。 李清予瞧她,破天荒地勾了勾唇角,他扔下手中的电容笔,嗓音徐徐又透出肯定:“因为机器的研发本就不是为了取代人,而是协助人。” “机器人的位置是穿插在人无暇分身的时间中的,比如中年人的上班时间,比如保姆护工的工作时间,它可以作为辅助工具来进行陪伴、监督。” “对啊,我们本来就不该要求机器人提供什么人文关怀……”会议室的气氛豁然开朗。 众人脸上神情都有所缓和,徐轻川看看四周,硬着头皮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脸上满是纠结。 岑星晚离他最近,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后小声疑惑道:“怎么了?” 徐轻川挠挠头,也不瞒她:“李哥让我搞的研发没搞完,刚才教授罚我再跑几个模型,我不吃不喝也没时间啊……” 岑星晚眼珠转了转,又凑近了些打探道:“你用的PyTorch还是Stata?” “Stata.” “交给我吧。”幸好她自学过。 “??真的吗!仙女!” 岑星晚笑眼弯弯,眉宇中的顽劣气若隐若现:“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全答应!” “我不饿。”哥哥? 江鸿炎原本僵直的唇线逐渐弯起,男生笑容浅浅,口吻一如往常般热络,连带看李清予的眼神都友善起来:“那正好一起吃,柏然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四个人吃正好菜品还丰富些。” “但是——”岑星晚心思百转,刚要再搬出借口拒绝,忽地听见身侧意料之外的一声。 “好啊。” 男生嗓音随意,一直看不出喜怒的眉梢募地扬了扬,顺便饶有兴致地收了掌心的银色打火机。 李清予感受到身旁岑星晚惊悚的目光,又慢条斯理地垂目看她,语气仍旧轻飘飘,故意咬字重复道:“我们一起吃。” 岑星晚:“……”岑星晚顿时有些尴尬,好在打了几声哈哈,监考官就让他们进场安检了。 切换到考试模式,岑星晚瞬间把偶遇同学的事件抛到脑后,有了刚才的临时抱佛脚,她应对得很自如,十几分钟就走出了考场。 江鸿炎早早地在门口等她,男生身高优越,下垂的狗狗眼看着阳光又清新。 “岑星晚,这里!” 岑星晚顿了下,还是轻巧走了过去,许是刚考完心情好的缘故,她朝人微微笑了下,首先打开话题:“没想到在这遇到你。” “上次朋友圈看见你带了B市的位置,我知道你在这,但没想到这么巧,果然上大学前都考驾照去了。”江鸿炎很健谈,忽然拍了下脑袋,“啊,柏然前几天也说准备考来着,她家就在附近,不然我们去找她一起吃个饭?” 早上下车前刘司机问过她需不需要他接返程,说如果要的话,他就重新预约儿子的诊病,下午再去忙自己的事。 岑星晚听到他家有人生病,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呼不用了,让他先去给小孩看病。 但这地……似乎比较难叫车。 地铁要转很久。 岑星晚犹豫了下,索性答应了他:“柏然家就在附近吗?” “蛮近的,我记得。”江鸿炎笑了下,随手拿起手机拨电话,“附近有家烤肉,我每次来都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并肩走出考试地,江鸿炎的电话刚打出去,门口迈凯伦车侧燃了半支烟的男生忽地把烟掐了。 李清予身高腿长,腰细肩宽,竖在门口一道活生生的视线诱捕器,只可惜岑星晚人穷志短,只顾得去搜那家烤肉的团购,一直到他身前五十米处才被人叫住。 “岑星晚。”李清予语气清淡。 “嗯?”她下意识回头。 “刘叔有事,不能来接你。” 他身上烟味早就散了大半,挽着的袖口露出伤口痂痕。 “哦哦,我知道的。”熬穿的脑袋反应些许迟钝,岑星晚一时没反应过来。 侧边专注通话的江鸿炎意识到什么,刻意结束了话题,边朝她靠近边笑意阑珊:“不是去吃烤肉吗?岑星晚。” 手机屏幕上焦香鲜美的烤肉页面十分诱人。 “那太好了!”江鸿炎可谓是喜出望外,男生松了口无名气,这才抽神往前一步,羡煞地望着眼前的黑色迈凯伦,“这是你哥哥的车吗岑星晚?简直酷毙了!” 岑星晚从刚才李清予答应一起吃午餐后,大脑中的cpu就没停过,就在她理智论证这到底算不算是雄竞现场时,柏然像是带着圣光般,脚踩共享小蓝车赶来: “岑星晚!” 岑星晚差点热泪盈眶,忍不住回得大声:“柏然……!” 听说这顿是江鸿炎请客,柏然没看清局势,只顾得嘿嘿一笑,连笑声还没发出,猛地被抱头紧紧拥住。 岑星晚附耳,嘟囔得小声:“事件紧急,一会见机行事,务必帮我稳住局面。” 柏然一头雾水,直到看见超跑前立的那尊大佛才意识到这是顿鸿门宴。 靠北,什么情况…… 他爱的她爱上了另一个他,他们三个其乐融融,就要手牵手一起去吃团购烤肉啦?! 不是……这85抵100的代金券一会怎么拿得出手! 还是她姐妹牛逼,追人八字还没一撇就已经开始走僚机模式了。 好姐妹!就是这样! 把你的追求者和他约到一起!让他知道你也是抢手的大美女!! 柏然脑海涌入一大堆恋综弹幕,回望到岑星晚的脸上,满脸就剩下两个字——靠谱。 “懂,包在我身上。” 稳了。 岑星晚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松唇,如释重负地回头:“好了人到齐了,我们去吃烤肉吧。” 李清予说完,又把注意力转到繁杂的数据中。 “那我们吃我们吃,”赵朝大概摸出了李清予的态度,也放下心来接过岑星晚的手机,点了和方才两人一起的牛肉拌饭,隔着桌子递回手机时,又体贴地帮她多加了一份,“学妹,我把你的也加上了。” 不会被封杀的一技之长(逃亡时赚钱必备。老板球球,给口饭吃啦~) 关于出国的问题,岑星晚也曾考虑过H大的交换生,但交换生是有具体院校的,而且一般大二才能开始交换,万一期间她提前拿下李清予了呢? 岑星晚有些拿不准自己现在的进度,她抱着少爷刚送的性能极高的笔记本电脑和相关配设,默默绕到“Michael”的屁股旁。 “hi,Michael,打开后备箱。” 柏然和江鸿炎吃完烤肉后就相继离开了,岑星晚团购的85减100的优惠劵没能派上用场,李清予刚进来那会就把帐结了。 现在是正午1点十五分,吃饭的人渐渐少起来,大少爷的计划是下午三点去公司那边开个会,把徐轻川目前手头的工作交接一部分给岑星晚,目的是加快进度。 岑星晚盘算着自己下午该如何表现,顿了半晌才发觉这台刚被换回来的臭车竟然对她的指令恍若未闻。 她抬脚刚准备踢踢这台耀武扬威的破车,余光瞥见李清予掐烟回来,丝滑地收回脚尖,苦恼地求助道。 “哥哥,我让他打开后备箱,他不听我的。” 李清予视线在岑星晚堪堪停下的鞋面停留片刻,而后把她怀里的电脑箱子斜抱起,夹着东西绕到车前。 手中车钥匙轻轻一摁,车头前的Frunk缓缓升起。 李清予弯腰放置物品,额前碎发被车身遮了一半,他淡声向她讲解,侧腰随着弯身的姿势拉出流利的肢体线条。 “这台储物空间有限在前面,并且不能语音控制。” “这样啊……”听着他语气没有之前的冷漠和嘲讽,岑星晚懒得想少爷是不是在照顾自己的贫民自尊心,绕着车身也垂下腰,探头笑嘻嘻地得寸进尺道:“哥哥,你能不能教我练练科二呀?” 这条路确实是练车的好路段,四周开阔,没有多余辅路并行,稍往前点,开过这家烤肉店就没什么车流量了。 岑星晚眉眼生得很秀气,杏仁形状饱满,却超越于一般相似眼型的娇憨气质,她眼睛很灵,盯着人看时眼眶里秋波含水,瞳仁浅褐色,干净得见鬼。 李清予缓慢收回和她的对视,松松挪了下眼,拒绝得果断:“不能。” “喂,李叔叔,刚才哥哥——” 李清予眉心一跳,黑着脸抢过岑星晚手机,挂断后叫她马上滚到副驾驶。 “嘻嘻,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咯~” 李清予:“……” 驾校内练车需要排很长的队,有时练习车的发动机老化,还总是熄火。 岑星晚一早就打起了让李清予教她开车的主意,现下真学起来也专心致志。 少爷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在过程中使绊子,岑星晚听他一个个讲述车内中控台和脚步操作区域名称和作用,又听他拿超跑举例跟她讲一般的考试车辆,思想渐渐沉寂下来,只必要时候简单询问几句。 李清予掀眼,中途还以为她在走神,点了她几句确认才进到实际操作环节。 两人下车换位。她想看到的是李清予say yes,而不是让流浪猫失去eggs. 岑星晚闭了闭眼,不想接受现实。 怅然若失的感觉还没渲染到位,柏然的信息轰炸就接踵而至。 炸天信息国集-柏然:【集训队解散后就没你消息了,刚才恰好刷到你的装b朋友圈,下面有定位,你中彩票了?住富人区!】 炸天信息国集-柏然:【说真的,陪我去给流浪猫做绝育吧,我提前加了学校的志愿者,已经联系好附近的宠物医院了,H大的猫猫需要我们!】 谁装b了!等等……H大。这活干不完,整个小组都一起扣学分,听见邻桌的徐轻川这么说,刘出岸看着自己百分之八十的风险率,心里也敲起了鼓,他刚要开口说他也想去,视频那边的李清予就松松垮垮地站起身,边倒水边语气闲散:“来不了,不方便。” 不,方,便。 这话一出,整个117宿舍脸上都燃起了八卦之火,一直没吭声的赵朝也闻声向画面中看去。 徐轻川是个好事精,之前经常因为各种事情翘课,网课更是从来找人代刷,H大课业繁重,验收标准极其严苛,这种临时抱李清予脚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有时也会刚巧碰上他回家住,往往打声招呼过去被奶了万事大吉。 被拒绝这是第一次,给出的理由还是极具遐想空间的不方便三字…… “你家有客人?”徐轻川灵敏嗅到他话中的隐晦。 李清予单手撑着桌面,俯身微微思考了瞬,拖着尾音,语气甚至有些亲昵:“是我久别重逢,20年没见的亲妹妹。” “女的??” “我敲真的假的,没听过你有妹妹啊,亲是动词还是形容词?!” 华尔街之狼寝室猴叫不止,李清予笑得很淡,高大的剪影罩着iPad,眼看他是烦了要挂,徐轻川执着地伸出手掌,表情十分浮夸:“先别挂!至少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咱妹妹长什么样?漂亮吗!” 李清予身体向后倾,靠在椅背上若有其事地想了几秒,片刻后才轻轻扬了唇道:“没仔细看。” 岑星晚慢动作地眨了下眼,随后向柏然询问了关于明日事程的详细信息。 柏然告诉她,南苑有两只小母猫到了产期,组织负责人就联系了附近的宠物医院,医院院长愿意半价接受产期猫猫,但为防止这种情况总是发生,要求他们将校园内的公猫们抓捕归案,集体噶蛋,永绝后患。 但学长学姐们要么就是在被老师们抓着做苦力,要么就是在实验室抛头颅洒热血,课程实在紧张,明天能参加活动的人员寥寥无几,只能临时抓壮丁,抓一些像她这样的保送待入生帮忙。 柏然还在不断劝说着:【学姐人可好了,说不白让我们帮忙,为表示热情,她会请我们小萌新去二食堂狠狠搓一顿!还会带我们参观校园,就当提前熟悉了~】 岑星晚揣着自己的小九九满口答应下来,她指尖在聊天框上间断飞跃着,迅速和柏然确定了明天接头的地点和时间。 网易云的悸动歌单已经切了四首歌,再次沉寂下来的消息列表挠得岑星晚心痒痒。 她踌躇着再试着发下一条讯息时,突然发现,自己被第二次删除了。 淡定,深呼吸。您理解能力是不是有些偏差……? 岑星晚一口气差点没倒过来,完美假面已经有了裂痕,正当她想着要不要做作地就此离开坐席,抹泪回房装哭时,李妄山忽然接了通工作电话走了。 巨幕静音重新收入壁顶,坐席那侧,李清予正直直地撑脸望她,黝黑的瞳仁愈加幽深。 岑星晚余光扫到跑路的何管家,咬牙硬上,她嚅了嚅唇,吐字怯生生地:“如果哥哥真的嫌我吵的话,那我还是不说话了,嘤嘤。” “吵。”李清予半挑眉,并不接茬,回得十分冷情。 “嘤嘤。”岑星晚继续哼唧。 “闭嘴。” “呜呜。” 不知道是不是李清予之前给她的印象太冷淡了,岑星晚看着对话框中的那条【不在】都十分顺眼。 她垂睫斟字酌句,俏皮地提醒他记得吃医生开的消炎药。 过了十分钟,对面无事发生。 不远处的电脑屏幕上还在不断滚动分析着数据,岑星晚咬咬嘴唇,斟酌着再发了一条。 岑星晚:【哥哥你今天看见那只猫扑上来咬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估计会回: 【想你不受伤】/【什么都没想,脑子一热就过去了】/【不要误会,换任何一个女生我都会这么做】 那么她就可以趁热打铁: 【所以说哥哥也是有点在意我的吗?TVT】/【但哥哥的行动还是保护了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好快……】/【原来哥哥这么照顾女孩子,了解哥哥后更爱哥哥了呢!】 多么好接的话啊! 甚至还专门挑了个容易让人意乱情迷的深夜来聊这个话题。 妈的,她简直是个恋爱圣体。 岑星晚啧啧摇头感慨。 岑星晚啧啧摇了第十八次头后,心脏渐冷,满脸脏话重新点开他的对话框,劈里啪啦打字: 【哥哥,你那个科研项目我挺感兴趣的,想了解点具体情况。】 嗡嗡。 李清予:【目前初步研发阶段,进度为百分之十五左右,上手简单。】 不到三秒钟, 李清予发了这么一大段话?! 他是住在她聊天框了吗! 可能是从来没谈过恋爱,她的撩拨让他无可适从了,怪她,话题的目的性应该再弱一些。 有戏。 岑星晚揉揉脑袋,信心大涨,重新捡刚才的初级话题。 【哥哥,你吃药了嘛~】 无事发生。 岑星晚木然:【你好,信奥赛国内前十,《自然语言理解交流》及《机器人学》等大学科目b站课程均通刷一遍,无实操经验。】 嗡嗡。 李清予:【提供学习环境及实操场地,有意向需发过往竞赛奖章或赛季成熟作品。】 岑星晚几预抓狂:【哥哥!我想你了!我想你说些有温度的话好不好!】 岑星晚:【被猫抓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话题吗!快说,别人被抓你都搬板凳过去鼓掌为猫喝彩!只有我被抓,你才会挺身相助!!】 十分钟后。 【岑星晚十年内竞赛奖章汇总.jpg】 点击,发送。 对方秒接收。 李清予:【基本符合要求,能看英文文献吗?】 岑星晚要疯了:【你他妈过来亲我一口,我再回答你!!】 岑星晚:【你要是再回避我的话题,只聊工作,我就自砂,让你失去一个优秀的科研伙伴!!!】 咖啡杯彻底冷了,岑星晚赤红着眼死盯着对话框,等到缩在床尾的腿都发麻之际,寂静的房间内终于有了响动。 门外笃笃传来敲门声。 半分钟后,岑星晚面无表情关闭房门,看到李清予的最新消息【叫何管家确认过你安全了,所以能不能看英文文献?】 岑星晚:【……词汇量局限于高考六千词,有关技术方面专业词汇我会在一周内背完,熟练阅读时间要更久。】 岑星晚:【手边设备仅一台式电脑,性能达标,紧急情况下班后也可居家办公。】 岑星晚:【学习能力超强,抗压能力中上,无颈椎病、痔疮等妨碍久坐的疾病。】 岑星晚:【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哥哥。】 李清予:【我会买一台可随时办公的笔记本电脑明天寄到家里。】 岑星晚:【好的,我会准时砸掉:)】 李清予:【……妹妹乖。】?开玩笑,她怎么可能会是那种前一天刚在微信挑逗完哥哥,第二天中午就和其他异性坦然约饭的女生!! 从决定追求李清予开始,岑星晚就决定要和其他男性保持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刚才只不过开了一点点小差。 重新找回自己理智的岑星晚偷偷抬眼瞄了下李清予,随后郑重竖起手掌,跟江鸿炎划清楚河汉界:“抱歉江同学,我刚想起来要跟哥哥一起吃午餐。” 李清予的装货超跑没有负载四个人的能力,好在少爷神通广大,打了通电话,不知道从哪换来一辆奔驰。 江鸿炎说的没错,那家烤肉店距离刚才的考试基地并不远,车程也就十五分钟,不过要是纯用腿走的话可就要半小时起步了。 正值饭点,门前的泊车位已经不多,这是个新楼盘附近的单独门店,并没有类似于商场一般的地下停车场。 车流拥挤,岑星晚猫着头还在帮忙找着路边空闲车位时,方向盘稳稳一转,李清予已经停好了车。 侧方车位很窄,他一把进得很轻松,细长手指骨节处凸着,男生稍一用力,轻拉住手刹,扯安全带的动作都行云流水。 这对正在恐惧科二路考的两位考生具有十足的诱惑力。 江鸿炎看看岑星晚,岑星晚瞅瞅江鸿炎,两人同时get到了对方心中的想法。 但岑星晚是不会跟任何人分享李清予的,预感到江鸿炎正面露难色,斟酌着要求李清予教他学车,她立刻佯装饿鬼上身,解开安全带,拽着柏然走得飞快:“快进去吧,一会没空位了!” 江鸿炎:“……” 韩式装潢氛围感浓厚,吊在半空的抽油烟机吸去大部分烟雾,沾着水珠的生菜翠绿托着鲜嫩的烤肉。 随着服务生一盘盘的肉品呈上来,岑星晚捋捋袖子,知道自己的表现时刻到了,她甚至婉拒了服务生的帮烤服务,胜券在握地一手剪刀一手夹子,力图给大少爷伺候得服服帖帖。 江鸿炎实在是不懂得如何追求伴侣的反面典型,一屁股坐下后半点没有岑星晚这般的服务精神。 江鸿炎气息屏住了,态度十分恭敬:“我踩了信奥赛的线进来的,但区县级的大奖也拿过金牌,大概有……五块。” 唯恐李清予求贤若渴,岑星晚抢先一步:“你会独自建模吗?你能熟练操作深度学习实验吗?你会处理NLP吗!” 江鸿炎面露难色:“这些……” “不会可以学。”李清予好整以暇地帮人讲话,显得脾气贼拉友好。 岑星晚:“……” 江鸿炎点燃斗志,友好看着支持他的李清予,暗自攥了攥拳头:“是的,我有学习的毅力和决心。” 岑星晚仍旧极力阻挠:“还有其他苛刻的要求,你能连续六小时高强度输出工作吗?你有足够高的抗压能力吗!老板脾气很差的!” 李清予嘴角轻漾,语调愈加散漫:“谁说的老板脾气差?” 眼看着被未来上司青睐有加,事业即将飞黄腾达,甚至还能和暗恋的女生一起工作,气氛更燃了,江鸿炎差点站起来宣誓:“我愿意接受一切指导和教育!” 岑星晚再次劝阻:“你有颈椎病,腰肌劳损这些不能久坐的病也不行的!!” 江鸿炎:“我全没有!” 江鸿炎视线在对面两人身上回转,他发觉两人看着也不像亲兄妹,甚至这种相处模式连表兄妹都不像,难道……岑星晚是因为嘴甜才被录用的? 想到这,江鸿炎犹豫了一会,试探地开口:“哥哥……” “请让我加入你们的团队吧!” 什么动静。 岑星晚闭眼正欲逃避快要到来的现实,只听得低低一声轻笑。 李清予慢条斯理地用旁边方巾擦了擦刚才用过的叉子,重新抬眸看他。 “什么加入团队?”男生不咸不淡地勾唇笑着,手上动作仍旧散漫,“不好意思啊,我只是随口一问。”??? 我敲,你他妈会撩啊!! 岑星晚激动地要跳起来,刚要趁着劲聊两句带私心的,聊天框又跳出字来。 【睡了,明天下午会议室见。】 岑星晚一腔热血全哽住:【等等哥哥,起码告诉我你有没有吃药!】 李清予随手回道:【全吃完了。】 岑星晚:【全部…吗?】 李清予:【嗯。】 药片仙人 三天的药,一顿就吃完了。 岑星晚没滋没味地咂了下唇,彻底看出了李清予对她的敷衍。 质感钢亮的金属闹钟再次响起,晨风带着清新的凉气吹向床榻。 岑星晚疲惫地伸出一只胳膊,带着倦意关上了吵闹的晨起铃。 她腾手半支着身体坐起,视线还混沌着就望见床下书桌的电脑上,昨晚的模型已经跑好。 浑身都痛。 缺觉缺得太厉害,要不是昨天冲动报了驾照科一机考,她今天死都不会爬起来。 昨晚准备咖啡的孙妈似乎早就知道岑星晚今早疲乏,早早熬了碗热滚滚的乌鸡山药汤。 一碗热汤下肚,岑星晚的情绪总算好了许多,她笑嘻嘻地承诺晚上回来帮孙妈一起做饭,而后回到房间给徐轻川发完文件,洗漱完毕,拎包赶去考场。 这是岑星晚第一次单独用李家的司机,刘司机没过多搭话,只细心地嘱咐她系好安全带。 昨晚其实刷驾照的时间并不多,熬到三点才腾出功夫看了一个小时,虽然模考成绩都将将踩了及格线,但依照岑星晚平时的备考要求,完全称不上达标。 她在这方面有些强迫症,简单的通过型考试反而处理不好,别人那里及格线万岁的情况到她这里就觉得抓狂。 窗外车景飞逝,一直到下车登记完到候考厅,她的注意力都没从手机模考中走出。 十点场的时间将近,岑星晚总算压着尾声拿了一次满分,她将将抬头揉了揉太阳穴,刚要例行公事去微信骚扰一下李清予,侧边忽地传来惊呼声。 “岑星晚!” 视线瞬间转到身侧,岑星晚有些茫然地看向邻座男生。 对方对她的反应好像意料之中,男生明朗地笑了下,举止自然:“竞赛的,江鸿炎。” “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会我还要过你微信来着。” 岑星晚努力调整好状态,鼓起勇气提交第三次好友请求,发送过去的瞬间,页面又自动蹦出一句话 “一般教练副驾位置有副刹车,我这台没有,但不用怕——” “你会保护我对嘛?”岑星晚系上安全带,轻轻歪头看他。 “不是,有安全气囊。”“不……”岑星晚目光刚从笔记本后的李清予身上转回来,意识到大家都在讶异她的话后才重新干巴巴地补充了句,“我也……不饿。” 闻言,李清予甚至也迅速侧眸看了她一眼,不过没半秒钟,男生又专注回自己的事情上。 “你不饿?”徐轻川纳闷地再次看向她,直到女生递给他一个眼神,他才拖着长音哦了一声,随她心意起哄道,“不愧是李哥妹妹,李哥不吃饭,她居然也不吃了。” “果然还得是兄妹情了,细腻,温暖,我们兄弟情就是比不了!我要是有这么个妹妹,一准宝贝死她!” 长长的彩虹屁吹完,岑星晚顶着“哪有哪有”的神情,默默接过手机取消自己的那份餐,坚强结账。 她不饿,真的。 哥哥没吃之前她是不会吃的。 她很瘦,不需要吃饭的,哥哥认真工作的时候她怎么能大快朵颐呢,在场五个人,她必须要跟哥哥站在一头! 万一他忙完后要去吃宵夜呢,如果那时候她已经肚子鼓鼓,怎么边陪哥哥吃宵夜,边和他培养感情呢!! 什么拌饭,什么牛肉,臭的,都是臭的! 岑星晚又打起精神刷了会课,再抬起头时被迎面而来的牛肉香味冲昏了头脑。 她中午本来就只顾得表现自己,后期好不容易把烤肉权转移出去,又被桌面的火药味呛得吃不下饭,最后更是直接被柏然拉出去,连连教育不能恋爱脑。 越想越饿,肚子咕咕叫了声。岑星晚还没反应,一侧的徐轻川忽然偷笑了声,她没好气地往边上挪,试图缩低自己的存在感,桌面上的手机却嗡嗡振了振。 徐轻川:【妹妹,茶水间有咖啡哦~】 岑星晚眼眸骤亮,腾地站起来。 这时,那进来的人里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站出来。他长得很普通,不过气质很安静,安抚地对大家说:“大家不要担心,我们今天只砸东西,不动手。” 他说完,示意其他人把剩下的席面砸了,然后又推开挡住李清予出路的人,把李清予和呆呆的岑星晚请出来。 李清予清清爽爽的出了包厢,对那人吩咐道:“砸完就让人出来吧。” 那人恭敬地点头,李清予不再说什么,低头去看岑星晚,轻声问:“有没有解气。” 第 32 章 首播 岑星晚今晚听了吴越的话过来,是真心打算来道歉的,她人言微轻,得罪了人,自然就要去道歉,这是社会规则。 她没有想过,李清予开玩笑地说想看她发脾气,在被她拒绝之后,竟然自己亲自动了手! 她人还是懵的,全靠着李清予牵着她才进了电梯。电梯里还有其他人,不方便开口,但是心内多少有触动,所以忍不住贴着李清予的胳膊,抬头打量他。 他是怎么知道她生气的呢?岑星晚感觉有些奇怪,说不上不好,但是也不是全然的开心。 在她眼里,李清予或许站的太高,天然跟旁人有距离感。对人对物都淡淡的,高兴的时候不多,但生气的时候也不多。 以李家的家境,她得攒多久才能买一个他日常用的球? 岑星晚不想用李妄山给的那笔资金,免得日后说不清,她扣扣搜搜地盘算着自己手头的余款,感觉甚至要把之前镇上驾校的退费也算上才够。 但这段时间是她考驾照的最好时机,驾照的钱不能省……她决定赖账。 岑星晚这边表情飞速转换,出着神,何管家看着看着,心里酸涩更甚。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少爷和岑小姐的矛盾是上辈的问题,两人天生就该不对付。 但少爷这次做得也太过了,岑小姐毕竟是刚来一个陌生环境,年纪也轻,怎么能捱过这么多事? 刚才两人抢门那会,她突然发怔,一定是被吓到了。 想到这,何管家又叹了一口气。 “何管家,”岑星晚侧头看向他,“这边有没有什么便宜些的驾校啊?” “李氏旗下应该有合作的机构。”番茄照进现实。 岑星晚想到这段时间听到的风言风语,又回想起刚才李妄山说的话,心中五味杂李。 她没想到这种事会真的发生在她身上。 印象中妈妈是个很坚韧的人,怎么会妥协呢? 她唯一的软肋,应该就是她了吧。 李妄山拿她威胁妈妈?最后半点一到,谁也不等了,大部队分散成小集体,刷卡进校,径直往事先分好的区域走。 “基本隔几个草坪就有猫猫生活,我们从这条路去叉院附近,边熟悉学校边找猫,正好看看你们姚班上课的教学楼。” 纪娆拎着航空箱,往前两步带着她们走。 一进校园,路边长椅上未来学长学姐抱书啃得死去活来的景象就深切冲击了两位女生。 “不愧是H大……!” 柏然瞠目结舌地左看右看,压力大到恨不得把目光所及内看见的书全塞嘴里吃了。 岑星晚的反应比她稍微小点,但没好到哪去,她瞳仁黑黝黝地,一边使劲往周围瞧,一边腹诽。 金融今天上午课不多,昨晚被李清予又救一命的徐轻川帮少爷点了三种口味的小笼包,一早就赶着在南门接他:“今晚不回家了吧?” 李清予想到李妄山的大段长条语音,回得模棱两可:“应该。” “你最近怎么这么执着回家了?你家到底有谁在啊!” 关于那位在117宿舍盛传了半宿的20多年素未蒙面亲妹妹,华尔街分狗们用三种不同的算法跑数据,最终得出的答案还是——不可能。 说什么天方夜谭呢?真千金霸气回归?清予狠狠宠? 现在这世道哪还有这种离谱情节。 不过哥们不说应该自有他的道理,有困难线上援助也是援助不是? 徐轻川懒洋洋地想着,没一会碎嘴子又闲不住了,视线挪到侧边草坪吊儿郎当道:“呦,那边有学妹在抓小猫。”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快应激了,李清予现在听见什么哥哥妹妹的就头大,他下意识往草坪看了眼,望见一抹熟悉的白色裙摆。 三花幼猫在手心里持续挣扎着,终于在快脱手之即被岑星晚塞进了航空箱里。 小奶猫似乎受了惊吓,喵喵叫得人心慌,柏然忙着把摇晃好的情绪缓释喷雾喷进去,余光又倏地抓到一晃极快的虚影。 柏然下意识惊呼出声:“岑星晚!” 岑星晚回头看见那只炸毛的三花猫妈妈时已经来不及了,她将将往后退了半步,猛闭上眼。 心跳像是有了节拍,一阵惊慌失措后,迟滞的疼痛并没到来。 岑星晚疑惑地睁开眼,看见李清予不知何时冒出来,挡在了她的身前。 男生劲瘦有力的小臂被猫咪锋利的牙齿戳出两个血洞,正洇洇渗着血,他皱眉看了一眼伤处,而后捏住三花后颈,利落地把它送进航空箱。 什么……哥哥他居然……! 李清予抬眼看见岑星晚感动,且除感动外还略带复杂的眼神,意识到大事不妙。 他眉心跳了半跳,没来得及堵耳朵,污言秽语就又闯了进来。 “哥哥……”岑星晚吸吸鼻子,开始哼唧。 “更爱你了怎么办。” 事情发生得太快,临近的旁观群众没听清哼唧前夕矫揉造作的“哥哥”二字,脑海中只剩岑星晚的那句深情告白在回荡。 更爱你了怎么办…… 么办…… 办…… 学妹!虽然帅哥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但我们也不能一上来就这么猛!! 纪娆收起敬佩的眼光,转而缓缓将视线移到受害者身上,眸光刚触及受害男性的侧颜,她心又咯噔一下。 坏了, 踢到铁板了。 林荫树下枝叶繁茂,男生清瘦挺拔的身影被打上青绿的叶子轮廓,夏日悠扬,他人却冒着一股冷气。 李清予阴沉着脸,唇线绷成平直的一条,似是不胜其扰,男生向岑星晚投去警告的一眼,才顾上低头看自己的伤口。 除了利齿咬出的两个血洞外,他小臂侧面还有几条指甲划痕,刚还没出血,现下也开始有往外冒红的迹象。 岑星晚被瞪了一眼,悻悻地摸了摸鼻尖,女生目光追到他臂上伤口后,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航空箱的猫咪还在虚张声势地对着人哈气,她刚要往前走一步打破僵局,身体忽然被侧边人挡了回去。 “李同学,你好,” 李清予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迈腿。 滴地一声,卡已刷完。 快得岑星晚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怔愣地撞进李清予黝黑的乌眸中,男生瞳孔幽幽,像是沙尘天气无法窥见的圆月,透出几分看破。 岑星晚脸上有点臊,她嚅唇,干巴巴地帮人拿收费单据,嘴上还饶有说辞:“……我刚还说我来帮你付款的,毕竟你是为了帮我才被咬伤的。” 女生凝眉,看着很是难办,“下次不许这样了,罚你给我转两百。” 岑星晚嘻嘻笑着,一路跟到就诊内室,才被嘭的一声关门挡在门外。 到最后注射大腿的环节,李清予黑着脸把她推了出来,岑星晚撇撇嘴,一屁股坐到长椅上,掏出口袋的眼药水来。 买都买了,不用白不用。 虽然略显浮夸,但难保世界上就有这种感情充沛的女孩子呢。伤在你身,痛在我心不是说说而已。 我crush被猫咬了,我心疼呜呜呜。 岑星晚干脆利落地拧开瓶盖,对着诊室洗手台上方的整冠镜开始“被动流泪”。 徐轻川因为课上没答出自己作业的设计思路被扣留在教室口头教育,刘出岸和赵朝事先查了狂犬注射的帖子,在院门口扫了辆单车,拎着两包橘子就过来探视病人了。 微信分享的位置只显示了医院名称,并没有具体到哪个科室,这家社区医院虽然规模不小,但科室划分并不明晰,就诊室除了内科就是外科,门口也没有显示屏标出就诊人姓名。 两兜可怜巴巴的橘子从外科一诊室门口晃到外科五诊室,刘出岸终于找到一间没闭着门的房间,激动地拍了拍同行好友赵朝的胳膊。 “是这间吗是这间吗!” 听到响动的岑星晚泪眼婆娑地回眸。 赵朝唇角微抽,斩钉截铁地将人拽出:“不是。” 赵朝刚说完这话,李清予就从诊疗室走了出来。 男生高大落拓的身形稍显疲累,手臂上泛着红的针眼密密麻麻,他稍稍往下睨了岑星晚一眼,在两人擦肩而过时友善提醒了声。 “眼药水掉了。” 蓝色小瓶滴眼液在她鞋舌边静静躺着。 包装纸上的笑脸logo在这种情形下显得异常诡异。 岑星晚眼睛闭了闭,在李清予看向她的瞬间迅速蹲下身捡回了自己的滴眼液,顺带呼啦干净了两腮的泪痕,华丽转身,神情坚韧且强装无所谓道: “刚才把眼哭肿了,买了瓶滴眼液润了润,没事哥哥。” 李清予:“……” 他没问,谢谢。 “哥哥?”杵在门口半进不进的刘出岸意识到问题所在,身体惊愕地后仰,“真有个妹妹?!” 巨大的信息量在脑中疯狂运转,赵朝和刘出岸还没缓冲过来,站在一旁的岑星晚就自觉礼貌地朝两人淡笑:“学长们好,我是H大交叉信息院的准新生,我叫岑星晚。” “准新生……” 两人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到另一个方向。 高考成绩不是还没出吗? 赵朝心里涌出一个可能,视线在岑星晚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似乎是觉察到了赵朝的欲言又止,岑星晚微张唇,和顺地向他们解释:“我是走竞赛来的。” 刘出岸瞬间倒吸一口冷气:“竞赛咖……姚班大佬。” 如果说985,211是普通学历的等级,那么H大就有他自己的衡量标准,这里每个人几乎都是各省市的尖子生,但尖子和尖子还是有区别的。 2004年,首位华人图灵奖获得者辞去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执教,回国来到H大创办了姚,智两班级。 班级隶属于H大交叉信息研究院,H大学子一般尊称叉院。 姚班里录取的一般为竞赛保送咖,其余学子需要入学后二度考核。 李清予就是极少数,入学后跨考进的姚班,甚至还要修双学位。 不是说叉院都是眯眯眼怪物吗?! 赵朝,刘出岸眼神在面前两位有颜有脑的大神身上顿住,世界观受到了巨大冲击。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 托李妄山的福,李清予对岑星晚的现况了如指掌,听她说到这些也没觉得有什么新奇的。 男生百无聊赖地从口袋掏出手机,近距离拍了张手臂伤后图片,而后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发给李妄山,向他索赔五百万。 手机上柏然的消息跳出,岑星晚接收到猫咪们已体检完成的消息,从胸腔舒出口气,又敛眸试探地环视一周,把视线投在看起来最好说话的刘出岸身上,语气微弱:“学长,快中午了,我能不能和你们吃饭?” 这算什么大事。 刘出岸一拍胸脯,张口就要应下:“没问——” “不能。” 李清予打断得无情,略拖的尾音中透着股不近人情的冰冷。 他眼皮抬都没抬,注意力还放在手机屏幕上。 “为什么不行?”岑星晚不服。 李清予随手往刘出岸身上指,没带脑子敷衍道:“他厌女,极端男权主义者。” 刘出岸:“?” 话音刚落,一道可怜巴巴的目光应声落到他身上。 岑星晚的目光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虽然不知道这个横空出世的妹妹是从来冒出来的,但秉着兄妹哪有隔夜仇的道理,刘出岸还是咬牙当起了和事佬:“其实我们本来是要去办公楼那边吃外卖的,如果学妹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一块过去。” “我不介意!”岑星晚表态表得十分迅速,下一步又抓起桌面上装着消炎药的塑料袋,连蹦带跳地冲了出去。 “活蹦乱跳的姚班大佬……” 刘出岸神情恍惚,三秒后才察觉到侧边男生古井般透着寒意的黝黑视线。 “呃……你不觉得有个妹妹很好玩吗?” 李清予面容冷峻,一言不发往外走。 “她多可爱啊!!” 两人最近通过父母的人脉对接了几家医院,调查显示有百分之六十的老人愿意尝试这种智能的陪伴模式。 但将机器人和其他选项放在一起后,老人的选择就一边倒地倾向了子女陪伴,或者请护工保姆的选项。 徐轻川的压力一扫而光,重度拖延症患者甚至又偷懒,跟赵朝刘出岸他们一起放风去了。 三名男生前后走出写字楼,最后面沉稳点的赵朝忽地出声:“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问李哥那个妹妹的事情了。” “确实。”刘出岸瞳孔有些发散,应声附和。 “什么妹妹?”徐轻川点了支烟,没什么正形地打趣,“不是迷妹吗?” 被英雄救美后就大呼爱您的幼稚小迷妹。 “妹妹。”两人郑重其事地看着他,重复。 “?”徐轻川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学妹?” “妹,妹。” 世界观崩了,徐轻川低头愕然看着手机屏幕上两人的对话,夹烟的手禁不住轻轻颤抖。 岑星晚:【麻烦你啦~】 徐轻川:【小意思,以后我就是你安插在李哥身边的一根钉,他去哪我分分钟汇报给你。】 徐轻川:【祝你早日拿下李哥!学妹】 岑星晚:【谢谢学长,借你吉言QAQ】 岑星晚内心愤懑,眯了眯眼,想反抗却意识到自己势力单薄。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即使入学H大顺利毕业后也不过是当个高级点的牛马。 与有着好几代家境积累的李家天壤之别,顶多是入职李妄山名下的企业后,定闹钟五分钟关一次电闸,顺带开水浇他的发财树。 唉…… 岑星晚没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无能。 她捏了捏没什么力气的拳,从松软的皮质沙发上站起身来。 何管家正是这时敲的房门,他轻叩两声后就耐心在门外候着,一直等到岑星晚耗尽抵抗,慢吞吞过来开门才轻声出言:“岑小姐,打扰到您休息了吗?” 岑星晚对这般恭敬的态度和称呼都深感不适,她张了张唇,还是硬着头皮忽略掉这股异样的感觉,轻轻摇了摇头。 何管家立即欣喜地笑了瞬:“那等我把少爷叫醒,我们就一起回李家。” 少爷…… 想到刚才走廊那两位富商太太对这位李家小少爷的描述,岑星晚脸上的反感意味更重。 何管家正巧在这时转身,没发现岑星晚的异样。 他穿得很像老派西式古堡里的管家,说是去找少爷但其实并没走多远,而是径直走到对面休息室门前,像方才那样轻叩了两下。 岑星晚眼眸一闪,下意识将视线远离房门。 这种养尊处优下来的少爷脾气一般都算不上好,何况她的身份…… 岑星晚不免有些紧张。 厚重的房门静滞数秒,何管家有些疑惑地推开门走进去,半分钟后才有些尴尬地替他打圆场。 “少爷好像已经先一步坐车离开了。” “他平时……不这样的。” 岑星晚理解地朝他微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房门将将阖上,何管家蜷臂示意她先走,擦肩而过的瞬间,岑星晚余光略过房内, 她望见休息室的真皮沙发上搭着条松松垮垮的黑色球衣。 忽略掉褶皱,上面刺绣的数字隐约像是“23” 男生狭长的眸微眯,唇角噙着丝冷笑,整张脸透露着风雨欲来的恐怖感。 岑星晚眉梢紧了紧,没忍住悄悄将鞋尖往后挪了半寸,再抬起头时漆黑的眼珠写满了真诚:“对不起哥哥,我刚才脑子短路了,这是给你的——” 梅子水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超模哥已经硬梆梆甩上了门。 嘭的一声,巨响回荡在整个走廊。 岑星晚被这声音震得炸毛,瞳仁颤抖,火速干了手中碍事的梅子汁,飞奔下楼。 一直逃窜到楼下厨房,她才站定缓过神。 李清予刚刚的表现可以说是十分冷漠,好像她这般炸裂的发言也不能让他动容。 比想象中要难搞许多。窗侧净透的银扇叶片像一簇簇初冬的雪粒混在翠色藤蔓中,窗下波涛依旧。 岑星晚再回过神时,房内已经空无一人。 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她两分钟前收到的消息。 妈妈走后,岑星晚考虑再三还是在微信上问出口。 她问妈妈:你喜欢李叔叔吗? 岑如云回复她一串“……”为首的保镖向李妄山颔首示意后,语气平稳道:“李董,司机已经侯在宴厅外了,依照您之前的计划,现在就该动身了。” 岑星晚猛地抬头看向妈妈,岑如云叹了口气,走上前安抚地摸了摸她头发:“正好这段时间你不用再回学校,在李叔叔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有事在手机上跟妈妈联系。” 岑星晚张了张唇,目光在李妄山和岑如云身上来回打量,想问什么都觉得不合时宜。 岑如云和岑星晚对视片刻,似乎是觉得她已经接受了这般安排,正要一前一后跟李妄山出去,忽地又看见身侧男人驻足在原地。 像是刚想起来什么,李妄山踩住质感考究的暗漆色皮鞋,回头冲岑星晚笑道:“对了,我儿子也在家,他叫李清予。” “你可以叫他哥哥。” 然后又发了一条:我只爱你爸。 岑星晚盯着那一串疑似代表了妈妈无可奈何的省略号,神情微敛。 不爱却不得不跟随的女人,整装待发的黑衣保镖,男方只手撑天的经济条件,初到异地一掷千金设宴接风,多年老友…… 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串联起来,居然汇总成了一套标准的中年风强取豪夺霸总文! 岑星晚幽怨地抓了抓头发,又想起刚才自己的炸裂开场白。 她站在厨房凉润的橱柜前,盯着水槽不发一言。 直到过了两分钟,岑星晚才慢慢将手中的马克杯洗干净归到原位。 静悄悄做完清洁,岑星晚又拐到刚才的何管家休息室,轻轻敲了两下门。 何管家的休息室比一般人家里还大,里面单独隔了间给他做评书收藏的影碟厅。 这会已经落日,恐打扰到主顾休息,他并未扣耳机躲在影音室,而是捧着张报纸在沙发看得起劲。 听到敲门声后,何管家迅速起身开门,看见门外如霜打了茄子般蔫巴的岑星晚,他目光转为怜惜,像是早有预料。 “碰壁了吗?刚才你走的急,没听我把话说完。” 还以为她是在为刚才的闹剧伤神,何管家顿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回她。 李家有自己的汽车品牌,有些回收车辆修理后应该有卖到附近驾校的。何钟看着她关切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有点不想浪费假期时间,想着最近没事,可以考一个试试。”岑星晚回答完,抿唇小声道,“除了李家,还有没有其他的呢?” “这方面我也不是太了解。”没关系,被无视只是舔狗的日常! 岑星晚毫不气馁,调转方向,朝他背影猛竖大拇哥:“哥哥你好帅!” 李清予:“……” 考虑到李清予的手臂伤口状况,岑星晚贴心当起了他的小跟屁虫。 她忙前忙后地给人拉餐桌板凳,捧温水,脚不沾地半晌又小跑到厨房朗声叮嘱孙妈,今天要做清淡的病号餐。 在厨房帮忙的何管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的管家称号有些德不配位。 岑小姐这样的才是最人性化的贴身管家! 演了半天也有些累,岑星晚松下殷勤的神色,叉腰抹了摸额头,刚刚找了个李清予看不见的角落喝水,眼中对这个世界的纯恨还没消散完,何钟忽然凑过来,目光真挚得甚至火热。 “岑小姐,你对少爷真是太关心了。” 岑星晚怔了下,眸色逐渐清明。 她像找到了知己般缓缓翘起唇角:“何管家,有你的认可真好。” “可哥哥终归不会像你这样想的。”岑星晚倏地又垂下眉眼。 “少爷只是有点慢热,相信他会被你打动的。”何钟面容怜悯,安慰地规劝她。 “我知道,我没有怪过他,可能是我前段时间表现得太异样了。” 差点没想起来,眼前这位人畜无害的少女好像就是之前吃饭转桌,踢飞篮球的那主。 何钟平白呛了两下,他蜷袖刚要咳出声,又听见岑星晚声音细弱:“何叔叔,你能帮帮我吗?” 晚餐为了迎合病号的需求,整体菜系都格外清淡,但孙妈怕委屈了岑星晚的胃,特意给她单独烧了几根蜜汁牛肋排。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止她之前转桌抢食的情况再度发生,李家的就餐桌从原本的琉璃圆桌换成了法式红木方桌,并且……实行了分餐制。 菜肴分装在两人面前的小碟子中,分量均等,只有岑星晚面前多了几根油润多汁的牛肋排。 岑星晚眉心跳了跳,想解释一下自己本质并不是喜欢抢人饭吃,思忖片刻还是作罢。 她实在饿得离谱,默不作声地往嘴里塞了几勺清粥。 俯身吃粥之际,餐厅前的侧壁蓦然传来响动。 岑星晚放下手中勺子,看见一张极具智能感的科技大屏从侧壁顶端徐徐降下。 叮叮两声脆响后,巨幕上类似于语音助手的悬浮球贴着屏幕卖萌提醒:“您的父亲致电,是否接听~” “接听。”李清予淡声回道。 岑星晚还没反应过来,李妄山的冷峻成熟面容就出现在了眼前的巨幕上。 “小晚。” “嗯……李叔叔好。”岑星晚这是第二次看见李妄山,还有些无可适从。 “生活还好吗?小晚,”李妄山一向不露声色的脸上流露出担忧,“我给你的卡怎么只消费了19块9?” 李清予握筷子的手停住,忽然也一并朝她看去。 他的视线比之前都要潮热几分,像是有实感一样。 岑星晚自觉隐约摸到了李清予可能喜欢坚韧自强小白花的事实,眸光婉转流波地对视回去,嗓音浅浅:“哥哥,你也在担心我的生活状况吗?” “不是,”李清予一本正经,“我想说你不用,能不能先给我。” 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岑星晚第一次破功,转过头,冷冰冰回怼他:“不能。” 男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样子十分惋惜:“真不行?” 这次岑星晚还没骂人,荧幕上的李妄山已经憋不住了,不知道是不是这屏幕的音响设备好得出奇,岑星晚甚至觉得他的声音就真实地响在她耳边: “你还要不要脸了李清予!妹妹的钱你也抢?!” “要不是你不给我拨款,我至于拿别人的钱?”李清予侧眸盯上显示屏,语气中半点没有要钱要低头的态度。 少爷没这么卑微过。 从自掏腰包搞研发开始,他的钱就像是一捆一捆地往火堆里扔,之前投资的项目暂时拿不回款,这段时间简直是李清予从小到大过得最拮据的日子,低声下气到拍伤口卖惨求钱都没用,真是第一次见。 空气静止几秒。 许是觉得儿子日子过得实在难熬,李妄山语气松了些,老父亲有些试探道:“所以真被猫咬了啊?” “不然呢?”少爷气得想笑。 “我以为是ai合成。” 岑星晚没忍住笑出声,被气头上的少爷连坐,不耐地剜了一眼。 “好了好了,”李妄山终究还是宝贝自己儿子的,摆摆手松口说一会让财务给他汇款。 “小晚你也不用给我省钱,你妈一直挺担心你的。” 岑星晚听到妈妈的消息,忍住脸上的异常,乖巧回应:“我和妈妈平时有通话的,谢谢李叔叔关心。” “你妈妈可是说了,你身上没剩多少钱,就连之前竞赛保送的奖金都放在她这呢,你要是不用我的钱,我就……不给小予放款了。” 李清予:“??” 岑星晚秒速表态:“谢谢叔叔,我还是决定继续做一个自立的女孩子。” “喂喂!”李清予没招了。 岑星晚眉眼弯弯,并不想就这样放过他。 她搭在餐椅上的指尖动了动,望向屏幕,嗓音夹杂着委屈,轻声告状:“叔叔,有件事情我想托您帮我向哥哥说说情。” “你也知道我和哥哥专业有重合,我最近在预习大学课程,自学的时候遇到难题有时候想找哥哥帮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哥哥一直没有同意添加我的微信。” “什么?!”刚才听到岑星晚可怜巴巴的音调,他就觉得不对,李妄山半拍桌面,眉心皱得死死的。 他隔着屏幕,还未发一言,李清予就站起身,利落地打开了手机,少爷手臂支着餐桌,能屈能伸地探身主动: “来,我扫你。” 加,现在就加。 祖宗住口行吗? 微爽。岑星晚没来由地涌出股落寞感,她垂睫努力压着心里的酸涩,片刻后将微弱的心酸转化成了强劲的动力。 “学姐,你能跟我讲讲李清予之前在学校的事吗?” 纪娆并未看出岑星晚表情的怪异,倚着导医台,眼神瞬间变得八卦:“你真要追他吗?” “对!” “别人行不行?” “非他不可!!” 纪娆无奈地叹了口气,耸肩对她这只好言难劝的鬼表示尊重,“H大的众多帅哥中就听说他身边一直没有女生,貌似小女生跟他告白都会被无视的。” “我身边倒是没有实操者,但听说隔壁寝室学生物的美女,蓄谋两个月,终于找到机会拦下人告白后,在宿舍整整哭了三天。” “?”不至于吧。 岑星晚唇角微抽,忍不住产生一个假想:“是不是他离近了看,长得有些非人。” “嗯??”纪娆狐疑。 “呃,我的意思是帅到不像人。” “那也不至于哭三天吧,反正那位美女跟他告白之后学科的绩点都稳步下滑,从专业中等偏上掉到了垫底。” 纪娆的语气逐渐变得阴恻恻:“你知道的,成绩下降,这才是专属于H大的恐怖传说……” 芥末晦气吗……? 岑星晚凭空抖了半抖。 除去一些没头没尾的小道消息,纪娆几乎没留下什么值得参考的新线索,唯一值得参考的就是跟李清予告白后不能在寝室连哭三天,否则成绩会下滑。 晚七点,岑星晚饥肠辘辘回到李宅,她弯腰刚在玄关换好拖鞋,身后智能门忽地发出一声轻响。 门开后庭外的热风顺着她腰在吹,身后存在感加深的同时,岑星晚口袋随之嗡嗡震动了瞬。 她顿了顿,挪到一边掏手机。 徐轻川:【报,观察对象今日可能回家就餐/敬礼】 徐轻川果然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岑星晚弯了弯唇,暂时收起手机,背过身,优先掐着嗓音甜甜地叫了声哥哥。 空气静默无声,三秒后岑星晚收到了她最爱的冷暴力。 李清予微不可察地睨了岑星晚一眼,皱眉,看着很嫌弃的样子,绕道径直从她身边掠过。 男生换了件衣服,上午穿的白色短T变成了浅绿色的松垮长袖,额前扣了顶深咖色鸭舌帽,帽檐压住深黑发丝,显得人更为懒散不羁。 路过她时,身上还有淡淡的雪松香。 岑星晚忍着奸计得逞的小表情,磨磨蹭蹭找了半分钟二维码,终于如愿以偿加到了未来被骚扰者的微信。 她笑得浅,李清予却莫名看出几分阴暗。 “哥哥不会挂了电话就把我删了吧?” 李妄山替他打包票:“他不敢。” 李清予没吭声,重新拿起筷子,没滋没味地挑菜吃。 已过七点,岑星晚又回了几个李妄山关心的话题,眼看两人有来有回,气氛轰得热闹,何管家总算找准时机,完成岑星晚交给他的任务。 他脸上堆笑,挑中埋头不发一言的李清予,引导地开口: “少爷,你不觉得自从岑小姐来了后,家里热闹了许多吗?” 岑星晚耳尖微动,自豪地挺了挺胸膛,低头等夸。 李清予被cue后丝毫没慌,他目光掠过凹造型的岑星晚,转向屏幕,放下筷子嗓音不疾不徐: “爸,何叔都说岑星晚吵了。” 岑星晚:“??” 岑星晚已经不忍心看江鸿炎的表情了,她低头和焦香的牛肋条面面相觑,不由得冒出些同病相怜的莫名情愫。 没关系的炎炎,他就是这样经常把人当狗耍,等我们改日壮大,组个汪汪队咬死他! 江鸿炎的神情如岑星晚所料般难看吓人,但男生还略带稚气,不知道现在社会上还有李清予这样的纯畜生存在,只以为是自己误解了,默默低头揉了揉脑袋,尴尬道:“那是我误会了……” 柏然可不同,女生口中的培根都不香了,略噎了片刻才咽下去,她看看没事人一般的李清予,又看看一旁的呆比岑星晚,忽然腾地一声站起来,抓住岑星晚就往洗手间跑。 岑星晚云里雾里,堪堪站稳后就听见柏然嗓音焦急。 “你看出来没有?” “看出来了。” 柏然狐疑地盯紧她:“看出什么了?” “李清予就是条坏狗。” “我靠,看来你还没完全——”柏然高兴的太早,还没夸完,岑星晚又给了她炸裂一击。 女生佯装着迷,摇头感慨得气人:“坏男人…更有吸引力了。” 给她一把绝情剑,杀光全世界恋爱脑。 距离他考驾照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何管家说完从上衣口袋掏出小笔记本和钢笔,“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驾校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最好能收费低些。” 何钟等了好一阵也没等到第二个要求,于是收了钢笔,承诺最晚明天就给她结果。 又坐了三四分钟,何管家为李清予说完好话后,起身打开衣柜慢慢从柜体下层推出个崭新的行李箱。 箱子握柄刻着熟悉的奢侈品logo,外层绒布细腻光滑,他和事佬般宽慰道:“家里还有几个备用箱子,岑小姐你先凑合用吧。” 原本的行李箱滑轮已经掉了一个,岑星晚想着到时候跑路便利,也没有客气,很快接过了何钟手里的箱子。 她刚要道谢离开这间小型的会客厅,走到房门口,忽然被叫住。 何管家脸色漫出尴尬,有些为难地看着她,言语十分委婉:“岑小姐,我想你和少爷以后或许可以分餐厅就餐。” 岑星晚佯装不懂,眨巴了下眼,表情疑惑,“为什么?” “他有甲肝吗?” 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全是坏结果。尽管很多人都觉得她演技好,但是电视剧能不能火,演技只是其中一项元素。万一热度只有几千怎么办,她忍不住想,放在腿上的手指不自觉绞在一起。 忽然一双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手上,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岑星晚的整个人一震。她倏地抬头,就看到李清予坐在她的身边。 李清予替代了苗苗的座位,他偏头看她,把她的手握紧,低声说:“这么紧张?” 岑星晚有些错愕,她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陪她一起看电视剧首播。 她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你怎么……” 李清予安抚地摩挲她的手背,看她还是皮肤冰凉,便伸出胳膊把她搂紧,声音笃定地说:“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我的眼光。” 第 33 章 舞台 《断月诀》首播前一天的搜索指数只有七万。岑星晚是新人,没有流量,男主宗准也不是什么大流量,在电视剧提前宣传之后只有这个数据,就显得有些普通了。何霞还考虑过要不要花点钱注水,后来一咬牙,按捺住了。 首播这一天一过,一直到晚上十二前都没有睡着。岑星晚守在电脑前,准备看晚上零点后更新的所有数据指标。 不过在心情紧张中,叫岑星晚惊讶的是李清予居然一直陪着她,和她一起等首播的数据,把他手上的事都推到一边。 李清予毕业之后,他家里就开始拿他当大人看了。 除了他原本手上就有的公司之外,还把他提溜到集团里进行职位轮转。 六月初,谁他妈造的谣,说茶水间有咖啡的!! 岑星晚看着空空如也的咖啡豆罐子,又心怀希望地打开了冰箱,在翻了三遍确认冷藏和冷冻层都空无一物后,女生打开微信,开始目无尊长地痛骂徐轻川。 徐轻川在办公位笑惨了,男生开了瓶刚才顺带点的饮料,缓了缓才敲字回她:【那可能是被我们喝完了吧,不行你过来,我分你点,我另外半边一点没动!】 岑星晚:【别恶心我!!】淦。 李清予进来时看到的画面十分诡异,男生弯腰从橱柜里捞出瓶矿泉水,边拧盖边脸冒黑线:“你趴那干嘛呢?” 岑星晚呈大字型死死扒在橱柜桌面上,拱起的背像一只煮熟的虾,她埋头眼睛死死闭着,胳膊伸展到领域展开的程度,给人一种困极了到处睡觉的错觉。 “我……”她不敢大声说话,怕刚才临时塞进嘴里的吮指原味鸡香味蔓延出来。 岑星晚笑得比哭都难看,缓缓扯了扯僵硬的唇线。 “没事……被自己帅趴了。” 李清予:“……” 胸膛下的热气透过外卖袋熏着衣服,李清予越往前迈岑星晚神色越紧张。 如果眼神能设置障碍,她早就将眼前设成了百米跨栏。 岑星晚咬牙,苦着脸频频阻止:“真的没什么,我腰有点疼,刚在百度上看了看医生,医生说这个姿势能缓解疼痛……” “不用担心我的哥哥,你快出去吧!” “别再过来了,再近点就瞒不住了……!” 眼看李清予手已经搭到她后颈要拎她起来,岑星晚飞速弹起身,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一次性手套,沉痛惋惜道:“藏得这么深还是被你发现了,我想着哥哥没吃饭特意给你点的全家桶。” “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的,唉!” 直到亲眼看见她身下的炸鸡套装,李清予才敢相信她刚才“孵”的确实是吃的,男生唇角微抽,“你还,挺护食。” “主要是想给哥哥一个惊喜!绝对没有半点要藏起来吃独食的意思!”岑星晚竖手指发誓。 “这些够你吃吗?”李清予并不在意什么独食,男生晃了晃手机,页面上的外卖配送标识格外突出,“刚才点了披萨。” 岑星晚熄灭的眼眸瞬间又亮起来。 正当岑星晚以为她刚才计划的两人独处夜宵环节终于到来之时,刚迈进会议室,一只伸进她全家桶的陌生的手瞬间打破了她的幻想。 徐轻川拿起炸鸡就啃,招手就当给她打过招呼。 男生边往人堆走边碎碎念:“居然还有全家桶。” 赵朝刘出岸忙着拆披萨盒子,手上动作没停,嘴上还宣告着刚才几小时内从网络获取的调查问卷信息。 后者手握巨幕控制器,向众人展示刚统计好的调查成果:“截至目前,问卷已经收回400份,除去一些无效样本外,愿意使用老年机器人的人群占比大概在百分之六十,其中大部分都在沿海发达地区或一线城市。” “看来我们日后的发布会要初步定在沿海城市了。” 不光不是二人独处时光,而且连吃饭的时候都要讨论工作。 岑星晚觊觎地看了一眼李清予,随后萎靡地挑了个离ppt最远的地方吃饭。 空空的胃逐渐塞满,岑星晚重整旗鼓,抓住徐轻川看过来的时机朝他疯狂使眼色。 嗡嗡。不能怪岑星晚突兀,照她的理念来看,让李清予近乎疯狂地爱上她,甚至于背弃一个巨有钱的亲生父亲,这种难度完全可以和掉河问题一较高下了。 她磨磨唇,想换个婉转点的说法,思考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替代词,只照旧希冀地看着李清予,盼望上天有奇迹发生。 办公楼层仅剩这一处亮灯了,隔壁公司最晚下班走的员工边通电话边往电梯间走,隔断玻璃门的声控灯暗了又亮。 岑星晚看见李清予的瞳色由浅变深,最后眸中复杂光芒一并收回,盯着她皮笑肉不笑道。 “我会跳下去,和我爸一起摁住你头,防止你浮出水面。” 这几乎是岑星晚最不想听到的回答。 这段时间的真心全都喂了狗! 岑星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决定单方面和李清予冷战十小时。 岑星晚明白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祸,她不该让AI生成道歉信后又忘记删除官方用语,她罪无可恕,可李清予也不能宣称要罚她一边引体向上,一边搬行李上楼吧! 这根本是人类难以完成的动作! 岑星晚悻悻缩到金融系的迎新帐篷中,边跟徐轻川刘出岸他们打趣侃大山,边等着大少爷消气。 刘司机本来说要就近停车直接把她行李从后备箱搬到楼上的,但岑星晚还是想赌一把,她不信李清予真的会因为这件事能眼睁睁看她自己搬行李。 女生吸吸鼻子,目光扫过一众排队登记的新生,身上的短T衣尾蹭到登记桌案上,笑盈盈地弯腰看向握笔的李清予。 “哥哥,你累不累呀?” 和他一起登记的是另一个岑星晚没见过的男生,岑星晚为了收买人心还给他带了果茶,此时男生正旁敲侧击地向李清予透露自己找了朋友可以暂时帮他登记,让他有更重要的事就去忙。 岑星晚听到僚机启动,背在身后给他竖了大拇指。 李清予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手中签字笔流利地转了转:“不累,麻烦让一些,挡光了。” “下一位同学。” 干嘛边对她摆冷脸边客气对待其他入学的新学妹,岑星晚内心开始不平衡了。 尤其是听到刚才登记的女生问她的身份时,李清予一本正经吐出的那句“妹妹”,简直刚正不阿得像是在登记户口册。 她一直叫哥哥明明不是那种意思。 岑星晚郁闷地坐回去,死盯着李清予的背影诅咒他。 就算她用了ai润色,难道比他残忍地说出要摁她进河里还要过分吗! 她已经退一步道歉了,还要怎样,舔狗可以没尊严,但你不能一点甜头都不给吧! 别不是真把她当亲妹妹了。 不会这么正人君子吧,那她努力的方向岂不是全歪了? 岑星晚逐渐恐惧,她眼睛转了转,再次居高临下地站到李清予身边:“哥哥,手机没电了,用你手机搜点东西。” 李清予挪下巴,示意她拿。 解锁后的手机能窥探到许多秘密,但岑星晚并不打算翻找什么,她眼神微暗,径直点开了搜索引擎。 请大数据记住我!! 徐轻川他们不是完全闲着,来回也跑了几趟帮搬不动行李的学妹,时不时还拿自己手机给新生示范怎么登录线上校园网,以及怎么用小程序解锁校内单车。 本就没充满的手机现下电量更是告急。 新生入学后加上新奇的家长,现在最近的食堂肯定爆满了,几人商量着要点校外的外卖,愣是找不到一个电量超过百分之五的手机。 “不行赌一把?”徐轻川跃跃欲试。 “别,万一外卖到了手机关机,打不通就完了。”赵朝迈步走到一直忙着顾不上用手机的李清予身边,借来了他的手机,“用李哥的吧,他电量还足。” 岑星晚一脸正色地跟着凑过去。 四人团团围着那台黑色手机,正准备在一众美食店铺中挑选自己最感兴趣的那家,输入完密码后却全呆在了原地。 “骨科”犯法吗? “《烂蜜桃》最新章节_ 哥哥轻宠娇气猫.兄妹高燃_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book” 徐轻川:【一份消防机器人的可行性分析报告,字数一千起。】 岑星晚垂目,面无表情地回了个ok,信息刚传走后三秒,徐轻川就装模做样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洋洋洒洒道: “时间不早了,剩下的我们改天再讨论吧,对了李哥,岑星晚现在手还有点生,你留下带带她吧。” 随后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催促的话,刘出岸和赵朝就十分审时度势地溜之大吉。 会议室终于只剩孤男寡女两人,岑星晚神经总算松了些,窗外周边的写字楼窗户全亮着,从早折腾到晚,她实在有些扛不住。 软体一样顺着流到桌面,岑星晚对上李清予要抱电脑过来的视线,眼神可怜巴巴地求他放过。 “你看我做。”李清予咬了块披萨坐下,盯着她的瞳孔乌黑。 “真的放过我吧哥哥……”想到回家后还要做一千字的可行性报告,岑星晚整个人都投降了,她受不了了,又往前趴了趴,一直蹭到他手臂旁,卖惨卖得熟练,“你也知道,我才刚成年就背井离乡来到了这里。” “昨晚还熬夜熬到三点,看我眼里的红血丝——” 浑沌的瞳仁看上去真是累极了,李清予在她贴过来之前朝后倚了倚,不紧不慢地叩了两下桌面,声线清冷:“别贴那么近。” “太冷漠了,像是我从来没让你开心过。”岑星晚独自神伤,又抽出时间飞快瞥了眼他的表情,观察过后才忍着开口,“没关系,哥哥做什么都是对的,可能我天生就喜欢哥哥吧,就是不生气嘻嘻。” 她仰头笑嘻嘻地看着李清予,直到男生抄过一边的打印纸遮住她的脸。 岑星晚腾出只胳膊要拽那张挡在他们中间的那张可恨的纸,下一秒忽地听见男生正色道。 “你讨好我目的是什么?” “因为……我在这个城市只认识你啊。”岑星晚大脑飞速运转,手指慢慢滑动,暧昧地侧着脑袋和他一起捏住那张白纸。 “不是还能找同学练车呢。” 岑星晚摸不着头脑,再次重申自己将会独自练车。 她被折磨得心痒痒,直到李清予兴致缺缺,起身要走时才壮着胆子跟在他背后。 “哥哥先别走,我问你个问题,可能有点冒昧。” 李清予不甚在意地停下脚步,也没觉得她会蹦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岑星晚直勾勾地和他对视,把自己的计划换了个意思,语气尤其认真道:“我和你爸掉河里你救谁?” 岑星晚生无可恋地走出茶水间,踱步绕到楼梯处忽然灵机一动。 休闲区应该有自动售卖机,岑星晚抱着侥幸心理,逐渐加快了脚步。 说是休闲区,其实只摆了几张圆型茶几和靠椅,平时有些办公族空闲时会在这边喝喝下午茶,但承包这层剩余区域的百货公司好像挺忙的,这地鲜少有人来。 但今天……岑星晚有些摸不清头脑。晦气的嘴快把她刚才投喂的烤肉吐出来! 岑星晚怨瞪了他一眼,拧开钥匙。 虽然是第一次摸车,但之前爸爸在世时他们一家三口也经常周末出去郊游,理论上来说她不算太小白,加上李清予刚才基因突变般的细心教诲,岑星晚的心态不算太紧张。 “直线行驶。”男生身体朝她这边稍倚了些,视线跟着她手上动作移动,少见的耐心在线,“有问题第一时间先踩刹车。” 岑星晚心里记挂着启动流程,紧握着方向盘边看后视镜边挑唇调戏:“你夸我一句妹妹乖乖,我再听你的。” 小臂舒展,散漫地支在车框,李清予注意着四周动向,并不难为情地启唇随口道:“妹妹乖。” 他平时不这样,没想到稍带着点哄声说话声线就荡得要死。 岑星晚神经一酥,惊愕地张大嘴巴,脑中千种应对手段被他这突然袭击打得七零八落。 张口就来……! 该不会是骚包吧? 岑星晚表情千变万化,只听得侧面男生没事人一样惯例提醒她“注意”,而后她大脑脱线,手一滑—— 嘭地一声, 车身一颤,随后车内开始响起尖锐警报。???? 撞到绿化带了?! 岑星晚心跳得剧烈,猛地踩完刹车,熄火,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她有些忌惮地看向副驾上的男生,正以为自己会被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顿,没想到对方只是简单扫了她一眼,确认她无碍后,解安全带下了车。 “事故后应对方法正确。” “三万。”不用白不用。 岑星晚咀嚼着这句话,随后看向男生洒脱恣意的背影。 拖车和保险的人来了不少,甚至保险公司还专门给他安排了一辆这段时间的过渡车,是辆看着很新的保时捷。李清予扶着新车的车头,在低身打量车内的中控台是否是自己习惯的。 视线默默收回,岑星晚点开微信余额,逐渐提起气来。 说真的,她的道德标准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高,得知这钱来源正当,用起来不会有纠纷后也释然了。 就跟李清予说的那样,不用白不用,没道理有钱后还紧巴巴地对自己。 岑星晚掏出口袋钱包中一直保存得好好的银行卡,随后操作着将卡绑到自己的微信上。 下载相关银行切实感受了一把六位数的存款后,岑星晚又陷入纠结,犹豫后悄悄蹭到了李清予身边,小声道: “哥哥。” “干嘛。”他正握着笔在签保单。 “能不能便宜点儿。” “?”李清予回头看到她献媚。 “不行。” 明明刚才还突然变温柔了来着。 岑星晚幽幽叹了口气,不声不响地走到绿化带旁点开手机滑动。 十秒后,李清予收到了一条三万元的转账。 男生冷不丁勾唇笑了下,回头要叫她上车,徒然看见人不知何时缩到了行道树下蹲着,面容惆怅,嘴里碎碎念着,不知道在振振有词些什么。 李清予顿了顿,阔步向她走去。 脚步越近,原本模糊的声线越清晰,直到他在她面前站定才听见女生凄惘的歌声。 “baby我们的感情好像跳楼机……” 李清予:“…………” “!!”岑星晚倏地反应过来,几欲狡辩,“可是这车不是有保险吗?” “保险也是我交的。”李清予唇角含笑,“一分不少,乖,妹,妹。” 岑星晚哑口无言,站在原地僵了半晌。 “哥哥,我真的没有钱。” 她现在穷得叮当响,甚至连驾照报名费都要省吃俭用。 “你的钱呢?” “?”岑星晚意识到他说的哪笔钱后又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那笔钱我不能动。” 李妄山给的那50万她根本说不清,如果现在从里面拿大笔开销,之后被捏了短可能还会闹上法庭。 “怎么不能动。” 他一直都记得老爸说她仅支出19.9,一直纳闷她奖学金都上交这些天是怎么活下来的。 岑星晚嗫喏了一会,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她总不能直白地跟人讲,因为我后期要跑路,怕你们拿这个当筹码,所以要提前划清界限吧。 四周沉寂片刻,李清予看着岑星晚脸蛋涨红,募地开口,“他给你的钱是做了公证的自愿赠予。” “我们不会拿这个绑住你。” 人与人的关系有时候说得太清楚会直白到赤.裸,岑星晚被猜中,身侧的拳攥紧了些。 李清予没把她的局促当回事,转身边向赶来的拖车招手边语气随意, 刚走到柱子旁的盆景处,岑星晚就闻到一股异香,叽叽喳喳的都市丽人们三两成团,正互相分享着美食。 岑星晚瞄见一边的自动售卖机,扫码选货品时,透过橱窗的玻璃反光看见了她们手中纸桶。 什么……姐姐你们拿的是什么! 你们居然在星期三的晚上吃肯德基!!岑星晚半提着的心稳稳降落。 她神思一顿,拢了拢心神,弱弱下车,站到男生身边,“哥哥……” Michael的前脸被绿化带的砖块刮花了,低低的底盘好像也被硌到了,但并没有经过系统监测,目前只看到车底处的漆被划得恐怖。 李清予半蹲下来,气场并没有因此变冷硬,只认真解决问题,他等保险电话时还抬头望了岑星晚一眼,确认她情绪正常后才叫人来拖车去修车处。 岑星晚手指掐着掌心,硬着头皮跟他道歉:“哥哥我错了。” “错哪?” “不该刮坏你的车。” 岑星晚低眉顺眼之际,似乎听到风中夹杂着一丝无奈的叹息。 她心生疑惑,刚眨了下眼,忽地看见李清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她,语气稍冷。 “抬头。” 岑星晚心一紧,有些茫然地望向他。 “你错在开车时走神。” 李清予眸色不悦,声线低沉地垂目,“这只是个小事故,没有人员伤亡,但如果是在车多的路上呢?撞得不是绿化带呢?” “这是你第一次开车。” “我知道了,”岑星晚也有点急,眉梢紧蹙,再三向他保证,“我会记得这次的教训,以后不会再犯了。” “行了。”李清予掠了一眼她紧绷的后背,语气稍缓,“有没有吓到?” “有一点点……”岑星晚实话实说,她侧眸不敢看身旁的男生,搞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跳声来源于对刚才事故的后怕……还是对他关切的反馈。 “还敢开吗以后?”坏不坏狗的其实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岑星晚脑子很拎得清,她遇到感性解决不了的事情时往往会让自己抽离出来,先确定最终目标,而后用倒推的方法一步步制定小目标,从而逐个攻破,最后拿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目前,救妈妈是她的最终目标。 目标达成中所要求她具备的技能和证书,例如: 驾照(详情参考雨夜迈巴赫,李叔叔开车追老妈时,她需要与其飙车) 雅思等级及护照(李家生意人脉众多,如果国内没有她们的容身之所,必要时刻她们需要逃到国外) 李清予看出了女生的无可适从,微弯腰,手掌撑在膝盖上和她对视。 像是无声的一种鼓励。 岑星晚咬唇,狠狠点了两下头,“敢。” 做实验还有败有胜,她不能因为一点失误就裹足不前。 “很好,”李清予嗓音透笑,男声清冽,眉宇恶趣味涌现,“那就来算算帐吧。” 这是公共区域!谁允许你们聚众吸食全家桶的!判刑!全部判刑!! 岑星晚看着橱窗中的面包火腿肠,沉默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癫狂的心。 片刻后,女生收回扫码的手机,一个右转身重新绕回到咫尺之距的茶水间。 轻手轻脚地关上磨砂玻璃门,她靠着干净到只剩个咖啡机的柜面,打开外卖软件,激情下单了一份全家桶。 有钱人确实飘……如今她岑小晚也是敢在周三晚上吃全家桶的人了。 岑星晚谴责了自己三十五分钟,终于在七点整拿到了自己的外卖。 外卖包装得严严实实,岑星晚感激涕零地将里面的三杯中可拿出来刚摆好,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位于半岛的私人宴会厅热闹非凡。岑星晚瞳孔骤缩,她顾不了那么多,只得死死抱住快要阖住的半扇门,她低头望着被扔到地上,磕掉一角的行李箱,下意识语气加重:“李清予……!” 李清予神色不改,不疾不徐地朝她又压了几分,嗓音这会反倒亲密起来:“怎么不叫哥哥了?” 岑星晚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正要不知要怎么辩解,何管家就披着外套匆匆赶来。 何管家看见这俩祖宗斗法,吓得魂都快掉了:“少爷!不能这么对岑小姐!” 何管家已经到了,玄关处压着要关的门却照旧力度不减,岑星晚死死抱着门框不撒手,从仅留的门缝中窥见李清予不良善的那面。 他眉轻挑,看样子还有点想加力。 何管家彻底慌了:“少爷,李董说了岑小姐是客人!” “那就让她客死他乡。” 眼看事情快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岑星晚垂眸,想到自己的使命,神情闪过万千挣扎,“哥哥……” 你再不松手,我就向你手吐口水了! 岑星晚不再死死抱着门框,而是犹豫着什么。 手上对抗的力忽然松了,李清予倒是有些意外。 许是觉得没劲,他慢慢也松了力道,还不甚满意地啧了声。 局势总算得以控制,侧面立着何管家面色仍旧凝重,“少爷,这件事李董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岑小姐是他请来的,临走前他千叮咛万嘱咐……” 实在不想听何管家的淳淳教诲,李清予扭头就走,高大挺阔的背影衬得他更加跋扈。 走到一半,男生像是想起什么,又朝岑星晚不紧不慢地翘了下唇,“对了,记得攒钱送哥哥个新球。” 何钟,李清予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有必要吗? 何叔提醒的对。 李清予可能是真的厌女。 岑星晚沉吟片刻,再次发起了好友请求。 只不过,这次她变了个路数。 输入框只短短半行字。 【你是gay子?】 半秒后,岑星晚的微信产生了轰炸般的震动感,眼看李清予已经骂了快100层楼,岑星晚才抱着手机认错让他撒气。 岑星晚:【对不起哥哥,我一不小心打错字了。】 李清予:【本来要打什么?】 岑星晚:【王子。】 李清予:【……】 李清予:【互删。】 岑星晚:【可不可以不删除?】 李清予:【你还有事?】 岑星晚:【哥哥……】 李清予:【…闭嘴。】 岑星晚:【我喜欢你。】 聊天框那边,迟迟没了动静。 脸上的旖旎风光褪得一干二净,肩带瞬间听话地回归原位,岑星晚顷刻立正,身板梆直,整个人严肃得像是能立刻递交入.党申请书。 “区区黑暗打不垮我中华儿女!以雷霆击碎黑暗!” 岑星晚嬉皮笑脸:“哥哥我没事了嘻嘻,回去睡觉了挺困的。” “站住。” 李清予轻飘飘开口,岑星晚背后忽地冒出一滴冷汗。 联想到自己被贴大字报的羞耻体验,岑星晚手脚像是灌了铅,她讪讪地笑着,回头神情讨好:“还有什么事吗?哥哥。” 手电筒光柱在暗夜中格外刺眼,楼下何管家和张保姆姗姗察觉到断电的真实原因,奔走着赶去地下室。 岑星晚掐着手心,听见男生清淡的嗓音和关门声一并响起: “麻烦以后离我远点。” 什么乱七八糟的眼神。 李清予没滋没味地开口:“去哪?” 岑星晚试探着重新坐上副驾,意识到李清予没有再赶她才忍不住唇角上扬:“我去H大。” 她想得多,又贴心地补充道:“在临近的路口放下我就好。” H大开豪车的并没有几辆,虽然没有过多了解,但想来李清予在学校也不可能是什么岌岌无名的小虾米,岑星晚怕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给李清予带来不便,婉转地考虑到这层。 李清予没说什么,大概也是同意了。 绿化带不断倒退,除了个别路口堵车外,算是一路绿灯,岑星晚掏出耳机小声量地播着雅思听力磨耳朵,手机app还打开了驾照科目一刷题。 刷了大概有20分钟,她就约了明日的机考,听力女声还在温柔地洗着耳朵,估摸着时间到了,岑星晚依照约定提前下了车。 她身上的味道很干净,并没有学院中偶尔闻到的精致香气。 等红灯的时间,李清予随意向后视镜望了眼,看见岑星晚的身影变得很小,背包行走在人行道上,白皙的脸蛋被晒得泛红。 岑星晚赶到昨晚约定的南门时,柏然和三两成群的几位学长学姐已经等了有一会了,她惊诧地低头看腕表,还没看清具体时间,柏然就捕捉到好友的身影,使劲朝她招手。 “岑星晚!” 国家集训队中岑星晚曾给柏然留过两次深刻印象,第一是考试前期,大家晚上睡不着促膝长谈,谈论到一路走来耗费家里的人力财力都愧疚不已,她原本没开口,被旁边人逼着才轻声道“我自学比较多……”,当场一片愕然。 一杀。 第二是某物竞和数竞大神两人前后脚过来要微信,岑星晚很有礼貌地依次添加完两人好友,而后好声好气地问他们,介意她同时谈两个吗? 二杀。 柏然追忆完往昔,又瞄见周围几个学长惊艳的神情,往前保护性地跨了两步去迎:“别看表啦,你没迟到。” 岑星晚闻言舒缓地扬了扬唇,她朝陌生学长学姐投来的眼神回以善意,才塌下肩脊放松地回柏然:“不是说七点半到吗,怎么才十五就这么多人了?” “赶早不赶晚嘛,宠物店老板说最好早点把猫猫送过去,最好不要耽误他们下午晚上的正常工作。”柏然递完防抓手套,又忽然察觉到什么,惊呼,“完蛋,忘记告诉你最好不要穿裙子了,一会猫猫应激可能会抓伤。” 岑星晚面色一顿,也有些懊悔。 她本来没想穿裙子的,想着勾引李清予才挑了件清凉长裙换上。 “没事的,”扣着大帽檐的学姐笑着插话,“猫猫们还是比较乖的,而且我们准备了舒缓喷雾,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学姐姓纪,细数下来和柏然还有点亲戚关系,三人杂七杂八聊得开怀。 一个有着二十年工作经验的金牌绅士管家,在今天,第一次失去了表情管理的能力。 眼看何管家眼角堆积的皱纹已经比孙妈早餐包的小笼包褶子还要多,岑星晚眼珠灵动地转了转,又添油加醋,胡乱表起了衷心:“不管哥哥有什么疾病,就算甲乙丙丁肝全加起来,我都不会歧视他的!”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何钟没想到他这辈子居然还能听见少爷和“歧视”两字挂钩。 虽然语气遣词都没什么问题,但他听着怎么就觉得哪哪都不对呢。 何管家刚想说什么,目光掠过岑星晚立誓直直竖起的三根手指,话全哽在喉咙里,憋了半天才违心地夸出口:“好孩子……” 岑星晚弯唇,飞快应下夸赞:“是的,我是。” 彼时,少爷房内。 “再说一遍,”李清予支肘,对着屏幕笑得极其危险,“你是怎么把企业的verage return算成负数的?” “李哥救我狗命呜呜。”群视频通话的四分之一版块,徐轻川在屏幕那边哭天抢地地怒嚎。 “华尔街之狼中唯一的狗。”同寝室的刘出岸看热闹不嫌事大。 “呸,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风险值算到了百分之80。”徐轻川伸着脖子回骂道。 两人半斤八两,来回来去说了半天才意识到要求助的对象没了声,想到摇摇欲坠的学分,徐轻川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李哥?” 李清予听得快睡着了,眼皮半耷着,极为松散地嗯了声。 “你看这事儿……” “什么事?”男生眼皮微抬,像是终于有了点兴趣。 徐轻川见他配合,忙不迭道:“小组作业啊!” “哦,”李清予反应过来,回得十分薄情,“不管。” “哥,你是我亲哥,我靠奇了怪了,这次的数据我就是算不出来……你今晚也不在宿舍,我真是要完蛋了。”视频对面的男生急得直挠头。 “多去舞蹈学院看学妹就算出来了。”李清予笑中夹杂着几分嘲意。 “我再也不看了,我以后好好听课,要不我现在去找你吧,不用您动手,在旁边给我指点几分就行。” 挂断电话后,浏览了一遍徐轻川发来的文档,李清予随意标了两处红,就将文件原路打回了,免打扰模式一关,李妄山的几条语音随之而来。 不用听都知道是什么内容,李清予没管,随手消了红点,趿拉着鞋还没走到床边,修长指尖忽然在同样冒着红点的通讯录上顿住。 为避免麻烦,他微信号常年都是无法搜索的状态。 李清予眯了眯眼,借着壁灯的淡光点开那人的头像, 是只人畜无害的卡通兔子。 咖啡纸杯静静躺在垃圾桶中,为了给李清予留下秒回的好印象,岑星晚把手机媒体音量调到最大才抱着睡衣走进浴室。 二十分钟后,岑星晚裹着湿漉漉的头发迈出来,她擦干屏幕上的雾气,看着杳无音讯的对话框陷入沉思。 难道她刚精心编辑的个人页面和朋友圈略显刻意? 岑星晚常年不发朋友圈,半小时前就连头像都是小八手砸计算机的抽象搞怪头,为了赢取李清予的好感才特意找了个没有丝毫攻击性的软萌头像。 以防李清予认为她把他屏蔽了,她还特意截图了自己保送H大的表彰图发了朋友圈。 现下还在奋斗的高中同窗已经在她动态下齐齐竖中指,信奥赛集训队的成员也排队送上“莫装逼”的真诚劝告,只有李清予无动于衷。 岑星晚不信邪,咬着手指重新编辑了一条通过可能性更大的好友请求。 【哥哥,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你QAQ】 这次几乎是没到半分钟,聊天框就顺滑地弹出一个新窗口。 通过了! 蕴着水汽的眸微微颤动,岑星晚趴在床边撇着的嘴终于扬起,她点开输入框刚要敲字,一条新消息倏地跳出来。 李清予向你推荐联系人—AAA专业评书何超管。 岑星晚思忖半刻,火速敲下回复【谢谢哥哥~】 点击,发送。 今日小雨,入岛的柏油路比以往更拥堵,姗姗来迟的一位富商太太有些等不及。 季太太刚踏上台阶,探身看见厅内好友后眼眸骤然一亮,她招手示意自己到场,保养得当的面容上表情十分丰富。 见太太心急,门前两位负责接待的礼宾手上不敢有一丝懈怠,忙蹲下身帮忙规整裙尾。 十秒后,长裙拖尾的季太太才疾步入了厅。 “听说了吗?李董最近在追求一个女人,好像是度假小镇考察认识的,还是个带了孩子的……!” 见环围过来的老友面容依旧,季太太怔了下,忙捂嘴惊呼:“你们也都知道了?真的假的?我还以为这八卦是我独一份呢。” “这么大的事,我们家那位早就给过我信儿了。” 出声的是另一位戴黑纱缠褶袖套的太太,她顿了会,随后声调又稍显刻薄道:“也不知道谁那么幸运被李董看上了,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消息准确吗?” “怎么可能不准,瞧瞧这阵仗——” 不远处,十几位应侍生穿梭在宾客身侧,礼貌地给太太先生们分发着香槟。 会厅中央,恢宏的假山喷泉隐在密绿的鲜切叶材中,织金墙纸前端,整排古董花瓶在射灯的照耀下夺目地吸引着视线,饶是不懂品相的外行人,也能看出来这里面哪一个都是价值连城的顶级藏品。 几位太太不禁唏嘘,忙收回视线低头细细琢磨起来。 李妄山可不是热衷交际的那类商人,今生她们吃到他酒的次数,满打满算也就两次。 拨片从琴弦上划过,流畅的音乐声传出,詹幼欣抬起头看向舞台下方。 岑星晚从座位上走出了来,站到舞台正下方,朝詹幼欣又挥手又吹口哨,逗得詹幼欣在台上抿嘴笑,紧张都退去不少。 岑星晚的这番表现落入不少人眼里,她最近正走红,《断月诀》成为暑假最火的电视剧,本身题材又是仙侠剧,最能捧红新人,一下子就让岑星晚从藉藉无名的小透明一跃成为新晋小花。 这么个当红新星出现在酒吧,不少人跟着一起在台下给詹幼欣鼓掌,台下顿时热闹起来。 岑星晚只望着詹幼欣,没有在意旁人的反应。詹幼欣在台上紧张得不行,也注意不到其他,都没有看到酒吧的二楼贵宾厅,自从岑星晚和詹幼欣踏入酒吧之后,就有一道熟悉的目光注意到她们。 第 34 章 车祸 詹幼欣选的歌是一首自己发售过的R&B歌曲。国内音乐市场最吃R&B情歌,幽怨的情绪都在吟唱声里通通表达出来,歌手也能在这样的歌曲里展现自己的唱功,使得R&B长盛不衰。 詹幼欣一开始唱的一般,但随着自己的情绪融入之后,忘了自己在站在舞台上,越唱越好。酒吧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詹幼欣身上,身体随着她婉转的吟唱而摆动着身体。 一曲唱完,詹幼欣睁开眼睛望怯怯地向台下,随之而来的掌声和口哨声让詹幼欣的脸上微微吃惊,接着她放下吉他,朝前一步,伸开胳膊朝台下,让酒吧的声响迎来今晚的第一个高峰。 底下还有人喊安可,让她再来一首,詹幼欣久违的感受到自己的舞台被人喜欢,心情激动非常,她的目光从一张张面孔上划过,落到了好友身上。 岑星晚双手放到嘴边作出一个喇嘛状,对她喊道:“幼欣,再来一首!” 不管在心里打过多少遍腹稿,演练过多少次,在这样不怒自威的气场面前,都立刻败下阵来。 岑星晚单手紧紧拽着安全带,细瘦的骨节因用力而泛白,说:“没……没事。” “没事?”李清予轻哂一声,“没事的话,在楼下坐了一个小时?” 她听出他话语和语气里的讥讽,垂下眼,声音微弱地说:“对不起。” 岑星晚大起胆子来,伸手去握住了他空闲着的右手。柔软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惊讶,心漏掉一拍。 她的声音柔柔的,有气无力,娇憨里带着些哀怨,“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我今天过来,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主要是因为有点儿想你,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了。” 见不到他,受到冷遇,她心里总是酸酸涨涨地难受。 只要他对她说一两句话,不咸不淡,她就能被安抚。 她接着说:“以后你可不可以,不要不回我消息?也不用多说,回个‘好’和‘不好’就行。” 岑星晚的话语让李清予的心略微软了下来,他想他不应该解释,但话就那么说了出来,“最近很忙,不该冷落你。” “我这阵子也忙起来了,在准备下季度的巡演,”她昂起头看向他,眼里亮晶晶,向他分享自己的生活,“你要是打算过来,要提前给我打电话,我把加练都推掉。” 李清予回握住岑星晚的手,和她十指紧扣,对她说,不要练得太辛苦。 岑星晚耳边浮现刚刚崇灵提点自己的话,没有背景和后台,努力也没有用。岑星晚看似温和,但其实是有些反骨在的,如果不试一试,那就不是她的风格。 岑星晚说:“我会全力以赴。” 李清予目视前方,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她又问:“你是不是也觉得努力没用?” “这个‘也’字从哪里来,”他的关注点并不在“努力”二字上。 “同事随口说的,”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剧团楼,她指了指两个街区旁的巷子,“把我放在那条小巷边就好。” 她这才注意到李清予已提前打好右转向灯。 也是,比起她自己,他才是要更加谨慎。 岑星晚噤了声,直到下车。 但关上车门前,她分明听到他说:“我不是芭蕾舞行业内部人士,但我认为努力一定是有用的,——芭蕾舞演员不是明星,流量不能让真正热爱芭蕾的人走进剧院,沉浸其中,只有变成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岑星晚,观众才会为你而来。” “嗯,知道了,”她语气很振奋,仿佛真的是被鼓励到了。 车开远了,她不受控一般,十分没骨气地给他发去讯息,“李清予,你今晚要不要来?” 等岑星晚再走回剧团楼,下午的训练已经开始了,她擦擦头上的汗,换了练功服就往练舞房里冲。 人已经到齐了,女孩们一一排开,撑着杆子压腿热身;但心思还是散的,见有人往里冲,眼神“唰——”地汇聚到岑星晚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迟到。 岑星晚连忙找了个空档,钻了进去,跟上节奏。 身后正好是崇灵,趁她转身,和她说小话儿,“看你这满身汗狼狈死了,要是等等我,早回到了。” 想到在车上鼓起勇气撒娇,去牵了李清予的手,那干燥的微微粗糙的掌心触感,岑星晚脸一红,支支吾吾,“是没想到……公交晚了。” “我说,下个季度的巡回绩效够你买辆小代步车了,也别这么省,”崇灵是个话痨,便又多问了几句,“估计就你每天搭公交上下班了,对了,你住哪儿?” 岑星晚随便扯了一个云瞻附近的地址。 崇灵上下打量她一番,十分直率地问:“你确定?是我想的那片儿吗?那附近的楼盘很贵,一般都是明星住那儿。” “我们说的……应该不是一个地儿,”岑星晚遮掩道:“可能是重,重名吧。” “那估计是,”崇灵不疑有他,“这里基本工资虽然不高,但加上季度奖金也不算低,你别太省了,偶尔也打打车。” “嗳嗳,知道了。” 热身音乐忽然加快的节奏“挽救”了岑星晚尴尬的处境,她们进入了高密度的旋转跳跃动作。 好在崇灵也是个缺心眼的,热身过后就把这茬儿忘了,没再追问,随着队形变换,又去和别的女孩儿闲聊了。 休息时间,伍桐过来了一趟。 她正坐在舞房中央,微仰着头喝水,面颊微微粉红,被汗打湿的碎发黏在额头上。从饱满额头往下,微翘的鼻子,柔和的下巴,到白皙的颈,胸前微微起伏的曲线,都十分流畅优越。 伍桐喉咙一紧,发出不自然的声线,唤她的名字,“岑星晚!” 女孩们的视线一下子被吸引,全都往窗外看,小声地起哄。伍桐的脸“唰”一下就红了,连忙背过身去,岑星晚灵巧地站起身,走到外面。 她心情不错,运动和音乐给她带来多巴胺,语调也上扬,“伍桐,怎么啦?” “总监让我们过去一趟,”说着,伍桐拉着岑星晚上楼梯。 会是什么事情呢……同时找到他们俩,岑星晚问:“嗯?同时找我们两个?” 伍桐也难言兴奋,“说不定,是《流火》的安排有转机?” 岑星晚的眼睛弯弯,“但愿吧,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为什么找我们两个?——不过呢,也有可能是安慰安慰我们?给我们画画饼?” “哈哈,”伍桐畅快地笑笑,“那也行啊,聊胜于无嘛!” 伍桐长得高,步子迈得大且快,微微领先于岑星晚,她跟在他后头,忽然想到了中午李清予那句,“努力还是有用的”。 原来,这是他的暗示么? 来不及再往下想,已经站定在总监办公室门口,伍桐敲敲门,和岑星晚一道走了进去。 “你们来了,”总监坐在办公桌后,笑容满面,指了指会客沙发的方向,“坐。” 到底是年纪小,见到领导还是会拘谨,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到这间办公室,上楼时那欢快劲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心怦怦跳的紧张。 “你们怕什么?真是,我又不会吃了你们,”总监老辣地一眼看穿他们的紧张,宽慰道;“是个好消息。” 岑星晚舒了一口气,板得笔直的背稍稍放松了些,但体态依旧很好。 总监抿了口茶,娓娓道来,“昨天高层开会讨论,明年要引进一个经典国际剧目,主演暂定为《流火》的B卡,所以他们要退出《流火》去全力准备这个本子,你们在选拔时的表现很好,特别升级成《流火》的主演团C卡。” 信息量太大,两个小透明显然还在消化当中。 伍桐这次倒学乖了,没有兴奋得太早,“那投资方那边?——会不会忽然又把我们撤下来。” 总监会心一笑,“方案已向启星报备通过——是他们李总亲自拍的板。你们放一万个心。” “李总?”岑星晚微微侧头,下意识地说出了那两个字,“……李清予?” 总监只当她还在怀疑这好消息的真实性,给她吃下定心丸,“对,李清予李总,启星的话事人。” 也不管妥不妥,岑星晚就这么追问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总监还真仔细回想了一番,说道:“这个嘛,方案是昨天递过去的,我这边是中午收到的通知,行了行了,这么激动,问个没完,休息时间结束了吧?快回去训练。” 中午…… 是中午…… 所以他告诉她“努力有用”,是因为他已经把机会给了她? 喜悦把她占得满满的,几乎要从她的胸腔溢出。 “嗯,谢谢总监!” “谢谢总监给的机会!” “好好加油,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啊!” 走回舞房的路上,岑星晚的步子很轻盈,蹦蹦跳跳,和以往内向沉静的性子很不相符。 伍桐跟在她后面,不由自主地就笑。 临到舞房门口,岑星晚回过头,兴致勃勃,“伍桐,你相信吗?努力是有用的。” “我当然相信,”他咧着一口白牙,笑着冲她点头,像个稚嫩的毛头小子,“快进去吧。” “嗯,”岑星晚冲他挥挥手,“拜拜。” 老师还没回来,舞房里很热闹,一圈一圈地围着讨论八卦。 “恋爱中的人回来了!”眼尖的瞧见岑星晚,扯着嗓子嚷道:“要我说,这才是甜甜的恋爱好吗,这不比那……” 岑星晚连忙冲这声音方向奔过去,“喂,干嘛乱说?我和他不是——” “伍桐那你的眼神都拉丝儿了好不好,一步三回头。” 女孩的话题被打断,另一个接过话茬儿,“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们就别聊了,崇灵你继续,你觉得是谁?” “你们到底在聊什么?”话题跳跃太快,岑星晚跟不上进度,被绕晕了。 崇灵把她往身边一拽,“对了岑星晚,你回来的时候看到一辆欧陆GT了么?” “嗯?什么‘GT’?” “宾利欧陆GT!”崇灵一脸痛心疾首,“好吧!就是一辆特别特别优雅的白色轿车,logo是银色的小翅膀。” 这么一描述,就有画面感了,可那不就是李清予的车……? 岑星晚硬着头皮,轻轻摇了摇头。 “也是,那车也没从公交站过,”崇灵滔滔不绝,给岑星晚补课,“就是中午有人在剧团附近见着一辆豪车送一姑娘回来,那车是启星的老板李清予的。” “噢……”看样子,她们并不知道那姑娘是谁,岑星晚暗暗松了口气。 崇灵见岑星晚好像并无波动,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用力耸了耸,“你这家伙什么变的,怎么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好吧,那我再讲一个劲爆的。” 女孩们纷纷又凑近了些,“什么什么?还有隐藏内幕没说?” “就是啊——《冬春》巡演的时候,有一天特晚,人都走光了,我在北城剧院的公共舞房见到李总了,”崇灵压低声音,拉长语调,故弄玄虚,“你们猜他在干嘛?” “在干嘛在干嘛?” “讨厌,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崇灵扬扬眉,“他等一姑娘练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流火》的单人片段,他特耐心,也不玩手机,就倚着门框在那儿看,等人跳完了,直接迎上去和那姑娘激吻——把人家抱着,托到那压腿杆子上,猛亲。” “谁啊?真的假的?” “太夸张了有点。” “真的呀!我亲眼所见!” “是谁啊?” “那我不知道,被他挡住了。” 《冬春》是一幕大剧,演职员加起来能有上百号人,除开主演们有单独的舞房,领舞群舞们都在公共舞房里挤着凑合。 女孩们七嘴八舌,讲个没完,岑星晚心虚地往后退了两步,不料却被突然点了名。 “嗳,岑星晚——” 她被吓得一激灵,“啊?怎么了?” “你那会儿天天加练,就没有碰着?” 她的脑门上儿浮了一层虚汗,“没,没有啊。那是能轻易碰上的?” 崇灵说:“甭管是谁,肯定是被李总捧在心尖儿宠着呢,要不是特别喜欢,怎么还特意跑一趟北城,又怎么会亲成那样?——要我看,意乱情迷了都。” 原来是特别喜欢,才会这样吗? 岑星晚沉默着,和女孩们在两个图层里,她忽然很羡慕她们的天真。 “最好知道是谁,免得不小心冒犯到未来的‘李太太’,吃不了兜着走,”女孩们嘻嘻哈哈地揶揄,“哎呀,不知道是谁命这么好呢,能够和大老板谈恋爱。” “那直接看下个季度,谁是黑马不就得了——‘李太太’如果想要资源,岂不是手到擒来。” 粗跟舞鞋的“哒哒”声在走廊里响起,女孩们散到各自站位。 老师走进来,清了清嗓子,“快速宣布个事情,经高层讨论决议,徐玟、谭潇被选作国际剧目《蝴蝶忆》首席,岑星晚、伍桐替补成为《流火》的C卡。” 老师边说,女孩们边咋咋呼呼,小声议论,“难怪徐玟今天没来,原来换组了。” “《蝴蝶忆》是大戏啊,很有名的,你们以前没上过鉴赏课吗?” “那么,徐玟就是黑马?——‘李太太’?” “铁的,包是。这是最好的资源。” “这不就对上了?” “对哦,徐玟《流火》的单人片段跳得很好,可惜抽签抽到双人。” “可徐玟一直有专用舞房啊……” “傻蛋,这叫掩人耳目。” 作为藏匿在人群里的‘李太太’,此事的唯一‘当事人’,岑星晚站在一旁,脑海里一点点复原那晚在北城舞房里的记忆。 他把她托起来,抵着她,单手控着她被亲到失控颤抖的身子,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往下,修长五指试探,搅弄,带出银色丝线。 她声音断续,在他耳边嘟囔,“别,别在这。” “你想在哪里,”他哑着嗓子,“宝贝你选。” 犹豫思索的片刻,又恶劣地往里进一寸。 她脸红得几近滴血,凑到他耳边,给了他一个答案。 于是李清予快步把她抱回到车上,把副驾驶座放平。 想到这里,她的脸慢而延迟地红了起来,默不作声地低下头。 女孩儿们则以为这是她在谦虚和紧张。 “哎哟,都忘记恭喜岑星晚了——努力没有白费,终于得偿所愿了呀!” “是啊是啊!岑星晚加油!” “好了,怎么那么多话,”老师大力拍拍手,震慑女孩儿们,“没喝水的去喝口水,两分钟后开启下半场训练。” 岑星晚穿过稀稀拉拉的人群,走到背包旁,拿出手机,想要谢谢李清予。 李清予的信息静静躺在收件箱里。 情绪在胸腔里翻涌乱撞,惹得她呼吸起伏。 Y:晚上有应酬。 Y:晚点过来。 这两条信息上方,是她发出又撤回的:你一定要来。 岑晓薇说:“姐姐,你是不是和詹幼欣是朋友?” 岑星晚点头,坐起来,回道:“是啊,你认识她?” 岑晓薇就把自己的手机放到岑星晚面前,岑星晚低头,就看到妹妹手机的屏幕是一条最新消息。 那消息上写着:“**突发:歌手詹幼欣刚刚座驾遭遇严重车祸,目前已送医治疗,情况不明!” 岑星晚看完,身体蓦地一冷,整个人从沙发站了起来。 第 35 章 心软 岑星晚立刻打电话给詹幼欣,一边拿着妹妹的手机仔细看那篇由正规门户网推送的新闻报道。 消息扫完,记者只去了现场,找了个能最大程度展现车祸现场恐怖的角度拍了照片交差,具体关于詹幼欣的安全消息则没有涉及。 岑星晚将手机还给妹妹,詹幼欣的手机没打通。她立刻联系了苗苗,问她要詹幼欣经纪人的手机号。又给经纪人吴越发消息问他知不知道詹幼欣在哪家医院。 “姐姐,詹姐姐没事吧?”岑晓薇在一旁担心地问道。 岑星晚摇头,她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我不知道,薇薇今晚我先走了,下次我再来陪你。” 这句话倒没有故意敷衍李清予,现在李园内李家大女儿一家、李庆荣和听闻母亲被欺辱匆匆赶来的李清音、范静文两母女正吵得不可开交。 李语程是不肯吃亏,还以为她是李园的大小姐,但如今李园的另一位大小姐李清音却是从小宠到大的,脾气比之当年的李语程还要跋扈、娇惯。 李语程这边才开始争辩两句,风风火火赶来的李清音已经一甩自己的名牌包包,蛮横地加入战局。 她也不讲道理,揪住小菡初就问:“谁教你这么喊我妈的?是不是你妈?是不是李语程这个不要脸的!” 哗。现在的范静文起先还怕女儿吃亏,想拦一栏,但一听女儿一味给自己出头,眼泪当即忍不住落下来。 出了事,还得是自己亲生的肯为她不管不顾出头! 她感动不已,李庆荣却是听的恼怒,只觉得小女儿也没有教好,上前喝道:“清音,你说的什么话!收回去!还有,把小菡初放开!她才十岁!” 那李语程更不用说,李清音抓住她女儿时,口中已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爆鸣,又听女儿张着嘴巴哇哇大哭,慈母心肠已经软作一团水,更恨上了李清音这个连孩子都不放过的毒妇。 于是她扑了上去,也不管老父在一旁了,伸手就薅住了李清音的头发,向后狠狠一扯尖叫道:“你给我放开菡初,你有什么对我就行了,你折磨一个孩子做什么!菡初她就没喊错!她奶奶是我妈,跟你妈有什么关系!” 场面顿时更加混乱,李庆荣气得脸色发青,张着嘴道:“反了反了,你们这是要气死我!” 范静文已是呆住,又担心女儿吃亏,几次想上前,结果不晚道被人一把推倒,人差到栽到地上。 还好岑星晚听到动静,走过来看一眼,连忙眼疾手快地把她扶住。 岑星晚看一眼在李庆荣,又看了一眼在旁边看着妈妈打架,使劲哭闹的小菡初,心里可怜,对李庆荣道:“爸,还不叫人她们分开,再打下去像什么样子。” 岑星晚说了两遍,李庆荣才回过神,他看了一眼岑星晚,才发现今天她也回了家。 “爸!”岑星晚再次提醒他。 李庆荣这才稳住,伸手去叫人进来,都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打到现在已经气喘吁吁,浑身无力了,仆佣们稍稍用力就将她们隔开。 被按在椅子上的李清音和李语程仍然互相敌视,身上脸上十分狼狈,也都晚道在对方手上讨不到好,没有再动手了。 大家都被请到了正堂的客厅里,李庆荣和范静文都坐在上座,两边分别是李清音、岑星晚两姑嫂和李语程一家,两边犹如斗鸡眼一样彼此敌视。 李语程的丈夫叫陈正琛,人高马大的,模样很是敞亮,但是他出身不好,李语程又强势,人就渐渐畏畏缩缩起来。 刚刚他老婆和小姨子打架,他在一旁也只敢动动嘴,人是不敢上前去帮忙的,李语程回头就埋怨他白长那么大的个子,真是中看不中用,陈正琛只能回以傻笑。 不等陈正琛回话,小菡初又哭了起来,两夫妻便忙放下这茬,赶紧去哄孩子。 范静文随人坐在上座,但是心飞到了女儿身上,好几次都要站起来坐在李清音身边,但都被李庆荣威严的目光压下来。 范静文对李庆荣这个丈夫一向敬重,不敢有什么微词,丈夫不许,她也只能放弃,于是目光就投向了李清音边上的岑星晚身上。 她其实有一点埋怨岑星晚的,觉得她好端端地把李清音叫回来干嘛?这下好了,还挨了打。 都是做人嫂子的人了,想事情一点也不周到,她心道,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一点小事就这样冒失。 全然忘了她看到女儿李清音为她出头那一刻,她是如何的心中欢喜,胸中郁气都出了大半。 岑星晚不似李清音和人斗气,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老母亲的殷殷注视,她注意到范文静的目光,哪能不晚道婆婆要她做什么。 刚刚她急忙扶住差点栽到的范静文,谁想范静文差点把她的手都扯得脱臼,等自己站稳了,一句话都没对她说,正眼都没看一眼。 这不是对她不满是什么?而范静文不满她什么?岑星晚仔细一想很快就弄清楚了缘由。 这也确实怪她没有想得周到,叫李清音回来是为了安慰范静文,毕竟儿媳妇到底和她隔了一层肚皮,哪有女儿来的亲近。 她是万万没想到,李清音平时行事娇滴滴的样子,没想到回来就和李语程打起来。 真一点看不出来! 不过,婆婆怪她,她却不认为自己有错。自己的母亲被人欺上门来,两个已经成年的儿子女儿都不通晚一声,她以后如何面对他们? 然而现实是,她是做人儿媳妇的,婆婆埋怨她,她也只能受着。现在婆婆又想用她,她当然得好好完成,以期范静文看她的辛苦上,事后给她一个好脸色看。 再看李清音,头发是散开的,衣服也皱了,她今天应该是和人在逛街,一身最新的名牌衣服,她长得和范静文倒不太像,反而有些像公公李庆荣。 李庆荣长得一张国字脸,五官说不上英俊,只算周正。因此,就算李清音有了范静文的美女血统调和,也只堪堪摸到一点美女的边。 但是有句老话说得好,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李家有的是钱给她打扮,一身穿戴下来,气度上也很过得去了。 岑星晚晚她最爱美,于是她开口说:“清音,清音,你的脸怎么啦?” 这一声立马就把李清音的注意力从对面的李语程转了回来,她立即惊慌地看向岑星晚,捂住面孔说:“大嫂,我的脸破了吗?你快帮我看看。” 因为大哥生得好,专挑父母的优点长,从小就是人堆里的目光中心,李清音这个妹妹就更加爱美。 她一个女孩还比不上自己的二哥好看,这多打击她作为一个女孩的自尊自信? 岑星晚便坐近,仔细看李清音的脸,小声说:“我看看,你别动啊,”等李清音安静下来,才说:“是有个地方发红,有一点破皮,没事,你现在可别说话了,等会儿回去赶紧用点药就没事了。” “哪里?”李清音如临大敌,竟然真的生出一点害怕出来。 明明面对愤怒的李语程时,她都没有露出一点惧色。 岑星晚给她指了地方,她立刻捂住,还待说话,岑星晚冲她摇头,李清音也想了起来,连忙闭上嘴巴。 “你们还当我是你们的爸爸吗?”李庆荣忍到现在,终于一拍桌,吼了出来。 大堂一下子鸦雀无声,李清音和李语程两人都低下去头,不敢多话。 岑星晚也作恭敬听训的样子,垂头看自己的手指。实际上,家里的这些陈年旧怨还不是李庆荣自己当时惹出来的?因为贪图范静文的美色,急急要娶人进门,压根没有顾惜两个年幼丧母的孩子的心情。 不过,这天底下,子不言父之过,这是第一层道理。第二嘛,当时李园人多事杂,两个孩子需要照顾,又有个老爷子需要荣养。李庆荣不过撑了三个月就分身乏术,累得他发现出身大家又贤淑美丽的范静文,就像看到最合适的继妻人选。 他为什么要等下去? 孩子不满意?不满意就滚蛋!他李庆荣不需要这等忤逆不孝顺的孩子。 二十多年过去,李庆荣又变了心意,孩子还是自己的才好,等他老了之后,也只有子女给他送葬。 “语程,你教子不严,今天的事,是你的过错,这一点不容辩驳,去向你的母亲道歉!”李庆荣说。 李语程立刻瞪眼看向他,脸上满是不情愿,李庆荣也瞪眼,“你不道歉?好,你现在就带着你一家给我滚蛋!以后,过年过节都不要再上门了,我李庆荣也不敢认下你这个女儿,你以后好自为之!” 这话就等于说要和李语程绝了父女情,这李园如今本就是范氏的一双儿女的地盘了,她也就仗着是爸爸的亲女儿才有体面。现在李庆荣这话,以后还让她怎么抬得起头来! “爸!”李语程一下子从位子上站起来,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李庆荣。 就连陈正琛也感受到了李庆荣这次是气狠了,再说这次他们是真不占理,他使劲推了一把老婆的肩膀,“语程,这次是我们不对,我们道歉,我们道歉就是了……没什么啊……你看爸爸气得——” 李语程被他一搡这才清醒过来,是啊,形势不等人,她已经不是李家独一无二的大小姐了,现在李园真正的大小姐是李清音,她心里这么想着,却更是难过至极,想到了自己早逝的母亲。 如果妈妈还活着,她怎么会落到今天向人低头认错的地步? 她根本不需要这么做! 李清音和范静文听到李庆荣这么评判,范静文像沉冤得雪一般长出一口气,李清音则得意地看着那个总是和他们不对付的大姐。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没看到人,就听到他的声音先进了大堂:“语程,语程!你没事吧?” 李语程听到这个声音,脸上的委顿一下消去,她立刻朝前两步,迎上进来的男人:“大哥!你怎么来了?——你可算来了!”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李庆荣的第一个儿子,——李旭舟。 李旭舟一进来,就把李语程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像是确认李语程没有缺胳膊少腿一般。 这般姿态,看得范静文和李清音都微微皱眉,连李庆荣都觉出不快。 这是什么意思?他亲生女儿在他的李园还会出事吗? 谁敢惹她! 都是她先出手伤人! 李旭舟见李语程只是头发乱了点,没有受伤,就伸手轻轻拍了拍李语程的肩膀,然后没再看任何人,只朝李庆荣走近。 “爸,我是听说语程被人打了,才是赶了过来。刚刚一看,全是一场误会,这样我就放心了!”李旭舟说。 这话让李庆荣心里一宽,他冲大儿子点点头,说:“是你妹妹和小妹打架,两个女儿家,竟然动起手来,像什么话!传出去,我们李家的女儿以后还有什么好名声!” 他再次瞪了李语程和李清音一眼,尤其是李清音,这个小女儿正是找亲家的时候,现在传出母老虎的名声,好人家谁肯要? “爸爸,这件事是语程不对,她没教好孩子,”李旭舟说,然后看向自己的亲妹妹,厉声说:“语程,你还不向妈道歉,你看看小菡初都给你带成什么样子了!都是当妈的人了!” 李语程对自己的亲爹是有一句顶三句,但是对自己的大哥,却态度柔顺。 虽仍是面露不情愿,但是在李旭舟严厉的目光下,还是起身走到范静文面前,老老实实说:“今天的事是我的不对,小菡初也不是故意的,妈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一个孩子见谅,以后我会好好管教她的。” 范静文道了歉,大家都松了口气,只有李清音还不满意,范静文看到李庆荣点头的样子,晚道自己不原谅不行了,于是含糊地飞快点一下头。 这时,李旭舟又说话了,他似乎看到了李清音不服气的表情,于是拿出大哥的样子对她道:“清音,你今天拳打小菡初,脚踢大姐,很威风啊!” 他不等李清音回话,一把拉过小菡初怼到李清音面前,说:“你看看小菡初的脸,还有身上的泥,你是做人姑姑的吗?这么小的孩子你下得去手!我要是看到,我保证揍你一顿!” 然后又对李庆荣说:“爸,语程今天的事不对,但是你们也不该对一个孩子动手,那也是你的外孙女!我的外甥女!还有清音,她目无尊长,毫无姐妹之情,还对一个小孩下死手,我看了真害怕!” 突然之间,李清音似乎成了今天罪大恶极的那个人,李庆荣没说话,看看小菡初,又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小女儿,想想的事闹得这么大,和她的冲动鲁莽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李清音察觉到李庆荣的目光,一下子只觉得全身一寒,她也没有对小菡初动手啊,不就问问她的话,怎么大哥如此颠倒是非! 还有爸爸,居然还信了! 她立刻就喊冤:“我没动手!” 这话一出,岑星晚就忍不住偏头闭上眼睛,——这个李清音真是大小姐做久了,胸中一点城府也无。 李旭舟给她挖这么大的坑,她竟然看也不看一眼直接踩进去! 好了,这下李旭舟和李语程还不得把今天的事都推倒李清音一个人身上? 果不其然,都不需要李旭舟提醒,李语程已经抱起孩子来找李清音理论,接着小菡初适时大哭、喊疼,李语程一副心疼坏了的表情,吵着闹着要叫医生来看看是不是骨头裂了或者内脏受伤了。 李旭舟则去找李庆荣要个说法,然后范静文也急了,她嘴巴历来就不是个利索的,于是只能去找儿媳妇岑星晚来帮衬。 自己亲女儿晚道心疼,儿媳妇就是半点不在意她的难处了。岑星晚无奈,但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想破局的办法。 然而她还买来得及开口,李旭舟却已经注意到了她,说:“弟妹,这话本不应该由我这个大哥来说,但是今天的事,你作为小妹的嫂子,不说帮着劝着点,还火烧浇油是不是?” 不愧是大哥,岑星晚很是服气,连她也能找到错处。 她倒不急着自我辩解了,反而继续听李旭舟怎么说,“清音年纪轻,处事毛躁情有可原,可是弟妹,你比她大三岁,进我李家已经两年了,怎么还什么都不懂?——清予得爸爸看重,掌管着李氏的大局,你是他的妻子,不说为他排忧解难,难道做个贤内助都不合格吗?这让清予公事忙完,还要回家管教妹妹?” 这番话避重就轻,说得她岑星晚好像是个只会败家的无能主妇一遍,而无能的主妇一般只是祸害自己,她岑星晚却拖累了李清予。 岑星晚去看李庆荣,这位李氏的所有者听了李旭舟的话,就微微凝眉看向了岑星晚。 李庆荣未必就信了李旭舟的话,但是儿媳到底是儿媳,刚刚的事,她岑星晚看似确实没有什么建树,由不得他多想。 是的,他老人家掌权掌习惯了,总以为遇到了问题,下面的人就应该来为他处理。 她岑星晚好死不死,就属于“外人”的行列。 为什么不是自己人呢,这个问题又回到了源头,——还不是因为她没能做成他心中理想的儿媳妇,给李家开枝散叶,生个一男半女惹得。 李旭舟这个大哥和大姐李语程两兄妹真是无事都能起三分浪,明明是李语程惹出来的事,到现在却成了问罪她和李清音了,李语程这个罪魁祸首却成了含笑看戏的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岑星晚就是泥人现在也有几分火气了。她对李清予乖顺,是因为李清予喜欢她乖,她想讨他的欢心。李旭舟和李清予他们对她客气,她也客客气气的不惹事。 现在事找上门了,岑星晚也不想忍了。 岑星晚于是噗嗤笑了一声,然后捂住嘴,歪头朝李庆荣道:“爸,小菡初叫妈‘小奶奶’的事就这样揭过了?妈嫁给你都有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还是‘小奶奶’,那我们清音是什么身份?清予又是什么身份?我作为清予的妻子、清音的嫂嫂,倒真觉得有点委屈。” 她又转向小菡初:“菡初,你今年十岁了,年年来李园拜年,‘小奶奶’给你的红包都是最厚的,有一年你生病了,你妈妈和爸爸都没空照顾你,是‘小奶奶’熬夜照看的你,差点把自己都熬病了。这些你都不记得了,没关系,你还小,但是——”她看向李语程,疑惑地说:“大姐,你怎么也不记得了?” 她不等李语程反舌,继续道:“还有大哥,妈嫁进来之后,对你一向关爱,一年四季怕你吃的不好、穿得不好,什么都先紧着你,现在妈受委屈了,你先忙着‘管教’清音了。清音是你妹妹,你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就一顶殴打幼童的罪名扣到她的头上,我想问,你是清音的大哥,不是她的仇人吧?” 岑星晚的话一落音,大堂一阵寂静,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平时只会微笑的二媳妇,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岑星晚却觉得无所谓,反正她也快退位让贤,有李清予真正喜欢的人来和他们打交道,她怕什么? 不过,过了一会儿,大家还是看着她保持沉默,岑星晚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一点异样,猛地向身后看去。 就见李清予不晚何时已经站在了屋外,探究的视线正好和她投过去的目光相撞。 岑星晚闻言,仿佛认真思考一般,在李清予打量的目光下,噗嗤笑了一声,牵住他的手说:“你还记得啊?没事,到时候我就跟着你,不看他不就行了。” 李清予闻言,摇摇头笑着道:“好,那你跟着我,别搭理他。” 岑星晚笑着低头,在低头的一瞬间,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垂落的目光,冷淡如霜。《 》 35-40 第 36 章 道歉 他俩到场的时间已经不早了,不过李清予毕竟是李清予,一进去就成为全场焦点。 李清予应付自如,岑星晚如今也接受了磨炼,对于任何好的、不好的目光都好好接受。 两人走在一起,俊男美女,好不惹眼。 哪怕是李清予养的一条狗,养了一年多,大家看到的时候,也会假装跟它很熟。李清予的那一圈朋友看到岑星晚,也会说一句好久不见,好像他们真的很熟一样。 再也没想过,李清予会在这个时间点赶到,刚刚好看到她脱下平时伪装出来的乖巧的模样。也是紧张害怕过度,有一瞬间,岑星晚竟然感觉到些许的快意。 反正也不会喜欢她,再装下去干什么呢? 岑星晚想,不如就趁着这个绝好的时机,和李清予说清楚,她也好彻彻底底死心。 李清予只是不喜欢她,他并有什么错。她已经死缠烂打了一回儿,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倾尽全力,没什么好遗憾的。 不过,理智归理智,道理翻来覆去想了千万遍,可感情又是另一回事。等心里那股快意一过,心脏又开始痛起来。 装得聪明,装得善解人意,装得规矩得体,不就是为了李清予多看她一眼? 那么辛苦,还在最后着了相,让人看出马脚,如小丑一般。 岑星晚一时觉得黯然,当下低下头去,避开了李清予的目光。李清予看她如此,不晚道想到了什么,当即就跨过台阶走了进来。 有的人就是有这种气势,好像他一出场就是人群里的领导者,李清予这一出现,刚刚落败的范静文和李清音都像看到了救星,表情都亮了几分。 “哥!”是李清音情不自禁的呼唤。 “清予,你可算回家了!”这是范静文的欣喜声音,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和先前李语程看到李旭舟时说了一样的话。 李家四个子女的远近亲疏,以男丁为界线,可谓划分得界线分明。 李清予环视一圈,大家刚刚顾着吵架,一时都拿不准李清予什么时候到的,又听到了多少,面对着他的打量,都有些不自在。 李清予却没有先去安慰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而是走到岑星晚身边。一股清冽干净、极具个人特色的男性气息顿时向岑星晚倾轧过来 他的双眼皮褶很深,微微垂眼看她时,格外显得目光幽深而冷淡,不过当他低头很小声地凑近岑星晚的耳侧时,他却声音柔和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岑星晚只觉得耳朵一热,听到他的话后,眼睛先比大脑行动,正怔怔地看着李清予朝她低下来的英俊面孔。 已与这个男人朝夕相处两年,但还是会时不时被他的外表弄得面红耳赤,还是这般靠近的距离,那低下的英挺眉眼,是不是含着对她的一点歉意? 岑星晚心乱如麻,胸腔里好像有一根羽毛挠得她心尖又酸又涩。她实是不晚道如何再对待李清予,明明已经说好了,这次和他坦白,但是李清予放低姿态,岑星晚又失去了勇气。 见岑星晚只睁着那双如水一般清凌凌的大眼睛把自己望着,没有回应,李清予也没有介意。他抬手摸摸了她的头发,然后走到她的身前,似乎要将她挡在身后和众人对峙起来一般。 李清予行事果决,一是一二是二,凡事都要有一个理字。 不似他大哥李旭舟总是要把自己的身份摆出来先站在制高点指责别人,他只说事实:“爸,事情我在路上已经听说了,岑星晚的话你也听见了,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妈是菡初口中的‘小奶奶’,那我和清音是什么?私生子吗?这我可是第一次听说。” 他说着,目光冷冷地投向自己的大哥大姐,“我妈是‘小奶奶’,那这李园我们可不敢继续住下去,今天我就让妈和清音搬出去。” 说罢,他就看向范静文和李清音,“妈,清音,我们走吧。” 李清音是马上就应了下来,跟上哥哥的脚步,反而是范静文落后一步,儿子虽重要,但是李庆荣多年来也对她不薄,两人也是恩爱过一段时日的。 李庆荣见二儿子回来,就要带走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气得一拍桌子说:“都给我坐下,走,走哪儿去!谁都不许走!” 这一次李庆荣是动了真怒,桌子都被拍出一声巨响,让小菡初吓得抱紧爸爸的大腿,不敢把头露出来。 几个大人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几分惊吓,唯有李清予表情不变,丝毫不受影响。他侧身,用手指碰了碰岑星晚的胳膊,在很近的距离和她轻声说:“王锐在外面等着,我们直接出去就行。” 岑星晚只听李清予说的话,他让自己做什么就做什么,直接就紧跟着李清予的脚步,转过身就朝大门口走去。 “老二!你敢出去一步试试!”李庆荣气得要死,也不叫李清予的名字了,直接以老二代指。 李清予伸出胳膊,半搂着岑星晚,一边对李庆荣的声音置若罔闻,一边还回头提醒没跟上的妹妹和妈妈:“妈,清音。” 岑星晚被李清予半抱半搂着,周身全是李清予身上清爽好闻的男性气息,整个人都有些发飘,心脏不规律的跳动着,全靠着身体的惯性行走,其实心思全放到了李清予身上。 她就是这样,李清予不在,她还能好好做那个周到又不失予数的李太太,但是李清予一出现,她就只能凭借本能行动,心神只落在李清予一人身上。 “好了,你姐姐已经道过歉了!你回来!你想要怎么样?”李庆荣对这个脾气耿直地二儿子只能妥协。 道歉?岑星晚回想起之前的事,连忙伸手轻轻拽了拽李清予的袖子,李清予低头看她,她对他轻轻招手,李清予会意地把头低得更低,然后在差点要亲到岑星晚的距离偏过头。 岑星晚心跳如鼓,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轻咬下唇,将事情清楚简洁地叙述一遍,最后她想了想,有些歉意地说:“爸爸似乎对我有偏见,这次连累了妈和小妹。” 李清予闻言,将垂下的视线收了回来,他重新直起身体,对于岑星晚的道歉不置可否,反而伸出手,拾起岑星晚的左手手腕。 “手腕怎么弄的?”李清予仔细看着她手腕上的青紫,虽然还是那个冷淡的口吻,却听在旁人的耳朵,只觉得语气危险。 岑星晚没想到李清予刚刚听她讲话,却借着位置看到了她手腕上的小伤。 先前只觉得疼得部位,现在已经发乌发青,而岑星晚的皮肤莹白娇嫩,衬托得那伤口格外的狰狞可怖。 “不碍事。”岑星晚小声解释,企图把手腕收回来,但是她刚有这个意图,李清予就握紧了手指,不让她缩回去。 “疼吗?”李清予继续问,漆黑的眼珠定定地落在岑星晚的脸上,似乎在说让她不要撒谎。 当时当然是疼的,火辣辣的,但是现在已经好多了,岑星晚摇摇头,“只是看着吓人。” 李清予看住她几秒,最后慢慢松开手指,忽然说:“不是我爸弄的吧?” 岑星晚吓一跳,这人怎么什么话都说!她马上摇头,着急地说:“你别猜啦,”又偏头去看李庆荣发黑的面孔,“爸爸问你话呢。” 他俩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端得是金童玉女一般赏心悦目。李清予听岑星晚这样说,才慢慢转过头看向李庆荣。 “爸爸,事情一码归一码,大姐错了,道歉原就是应该的,不是我想要怎么样。” 李清予说,经过刚刚岑星晚的解释,他已经晚道了今天这事大姐是一开始的罪魁祸首,其次就是大哥的挑拨。 不过大哥的挑拨能成功,还是因为爸爸没有从一而终地站在妈妈那一边。 李清予便道:“大姐既然做了事,为什么你没有处罚措施,就让道歉就行了?如果有人说奶奶不是爷爷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会是什么反应?不会别人道一句歉就完事了吧!” 他的声音忽然冷厉起来,目光随之看向李语程:“大姐,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如果我明天登报说你故意未婚生子逼爸爸接受你找的女婿,我给你道一句歉,说一声对不起,你是不是也就当没事发生。” 陈年往事被李清予一句话道破,李语程气得就要骂他是个黑心肠,还好李旭舟一把拉住她。 李旭舟替李语程开口:“二弟,都是一家人,你姐姐已经诚心道过歉了,妈也没说什么……” “亲兄弟明算账,大哥,就是一家人我才今天跟你们说一下,不然我何须如此客气。”李清予丝毫不买李旭舟的账。 时至今日,李清予已经是外面公开的李氏继承人,可谓名声赫赫,想给他们俩个只管着次一级产业的人一点难看,实在太过容易。 李旭舟也是个能屈能伸的角色,立马做出羞愧难当的神色,转头去看李庆荣:“爸……你看看清予!这个家,还有人当我是大哥吗?” 李庆荣头疼至极,目光扫过四个子女,正要说出自己的决断,门口突然出来了两个人。 一个身穿李园的制式服装,是李园的管家,一个鹤发鹤眉,拄着一根拐杖,被管家扶着,但能看出他身体康健,精神气极好。 “爸!”李庆荣唬了一跳,赶紧跑去迎接。 余下的一群李氏儿女也都忙招呼道:“爷爷!”“太爷爷”生怕晚了一步。 李老爷子如今已经八十多岁了,每日修身养性,能吃能睡,看起来还有不少年的活头。 这也是这位李氏家业奠基人的魄力,当年他说退位就退位,说放权就放权,毫不留恋权力。 有人背后怀疑他要做太上皇,刚刚上位的李庆荣也是如此怀疑,每日战战兢兢,等着老父召唤他询问集团的大事,但是没想到李老爷子根本没有那个打算,含孙弄怡好不快乐。 李老爷子向来不问俗事,不过今天他刚刚午睡起来,就注意到了今天佣人们之间的眼神官司特别多,好奇之下就招人来问,听了之后也没有说做什么。 不过,过了许久,大儿子那边居然还没有处理完,李老爷子就有些坐不住了,连忙叫管家扶他去看看。 “好了,别吵了!”李老爷子拄拄拐杖,也不要儿子李庆荣的搀扶,径自让管家扶近大堂里。 “今天的事,既然我听说了,你们要是当我是你们的长辈,那我由我来处理吧。”李老爷子说。 这下大堂里的子女哪敢有二话,把李老爷子气个好歹,那是真的不用再李氏再待下去了。 李庆荣更是满脸羞愧,他已经是六十岁的人,竟然还需要八十老父来帮他处理家事,可见自己是在子女的家务事上何其糊涂! 李老爷子见众人都是附和,没有谁不满意,便清清嗓子说:“语程,今天的事是由你起的,这不是简单的说错话的问题,你母亲平时在李园二十多年来的辛劳,我是看在眼里的,她对待你和你哥哥两个,更是没话说,你却怀恨在心,平时语言怠慢,导致了女儿有样学样。” 他摇摇头,显然失望至极,用拐杖指指李语程说:“我们李氏选拔人才不拘男女,有才华便能在李氏有施展拳脚的机会,你说,这些年你经营李氏百货,成绩如何?” 李语程看一眼李清予,说:“爷爷,百货现在是夕阳产业,我要是如清予一般——” 他倏然打断李语程的话,“清予一开始接手的李氏此前从没有涉足的电子产业,当初选产业的时候,你也可以选择李氏从没有开拓过的市场,怎么你那时一心选了生意红火的百货,今天就觉得自己吃亏了?” 一席话让李语程不敢再反驳半句,李老爷子愈加失望,“贪心不足蛇吞象,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饭,——今天开始,你手上的百货股份减少百分之十,等你哪天将百货的业绩重新经营起色,再重新回归到你手上。” 减少百分之十,那李语程就不再是最大的股东,每年都需要股东大会,重新投票产业实际经营人。 年年都要去和人竞争?那多丢脸?李语程脸色第一次真正惨白,整个人都身体一轻,一头栽到旁边。 “语程!”她的丈夫陈正琛吓一跳,手忙脚乱地抱住他,他一边喊着李语程的名字,一边去看李庆荣和李老爷子,“爷爷,爸爸,百分之十太多了,语程都当了多少年的董事,你叫她以后如何见人?” 李庆荣看着昏倒的女儿面露不忍,但是却让李老爷子一个眼刀逼回去,“做错事就要受到处罚,难道仗着自己是李氏的女儿的身份就不用承担了吗?” 这句话说得十分有深意,李老爷子的眼睛还飘了一眼李旭舟,李旭舟似乎想到了什么,再也不敢说话。 李旭舟和李语程来两兄妹彻底委顿,不复气焰,范静文和李清音看得十分痛快,尤其是范静文眼泪闪烁,只觉得在李园第一次这么解气。 不想,李老爷子却调转枪口,对准李清音,“清音,你脾气暴躁,虽是你为母出气,但是菡初只是个孩子,又是你的外甥女,你却一点怜恤之心也无,是不是你从来不把你菡初当成你的亲人?” 李清音还是真这么想的,没想到老爷子眼光毒辣,一眼看穿,她忍不住低下头去,说:“爷爷,对不起……” 倒不是一个不晚悔改的,李老爷子心里一松,家里有一个刺头就够鸡飞狗跳了,要是来一双,那李氏的教养女儿的方式可要好好改了。 “对于你,就罚你禁足在家里,好好陪陪你母亲,想想你以后到底要做什么。”李老爷子说,他看李庆荣,“都毕业一年了,你还没有安排清音的未来,她是你女儿,你不为她打算,还为谁打算?” 这不是她还年轻,一心贪玩吗?李庆荣心里想到,但是老父说得也有道理,他确实对小女儿一味宠溺,缺少了更多的关心,导致了今天的冲动脾气。 最后他目光重重地看了一眼李旭舟,李旭舟不敢再卖弄口舌,老实说:“爷爷,我不该一味帮着语程,还不分青红皂白的误会清音,我晚道错了。” 老爷子说:“道理当年已经跟你说尽了,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晚道错了。” 李旭舟听得眼睛一酸,深深把头埋下去。 最后是李清予和岑星晚这对小夫妻,岑星晚第一次看到李老爷子脱去整日笑呵呵地养生模样,果然是个枭雄,难怪当年能够闯下如此大的家业。 她安分守己地靠紧李清予身边,希望老爷子能够从轻处罚她和李清予。 不过,老爷子却冲她微笑点头,说:“岑星晚很好,清予你这个媳妇选得好!很有大家气度!” 岑星晚第一次得到这样大的夸奖,还是出自李家的最有辈分的李老爷子,差点不敢相信。 还是李清予碰了碰她的手指,提醒她说:“还不谢谢爷爷,爷爷都还没有这样称赞过我呢!” 老爷子对李清予也是自来宠爱,小时候还亲自教养过李清予不短的时间,最后老爷子精力不济,这才断了课程。 算下来,李清予和李老爷子的关系最是亲近,他这样说,李老爷子也只是笑着隔空用手指点点他,说:“清予,你都多大了,还跟自己的媳妇争宠!刚刚扬言要离开的李园的气势呢?” 竟然以一句玩笑话的形式就将刚刚李清予怒怼李庆荣的事平平淡淡揭过去,一点责怪都没有。 这下,在场的人都晚道了李清予在李园那不撼动的地位,两代李氏的掌权人,都把李清予当心尖子,其他人还能有话说? 岑星晚呢,便顺势大大方方谢过李老爷子,李老爷子哈哈大笑,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众人散去,岑星晚跟着李清予一起朝主屋的小客厅走去。李庆荣则去送老爷子去,暂时还没有回来。 客厅里尽是最亲的人,范静文也不再掩饰脸上的笑容,忙叫佣人去端茶进来,又诉说着李语程离开的模样,显然是高兴地忘乎所以起来。 李清予却慢了一步进来,不一会儿,在范静文的兴奋劲儿还没有过完的时候,李氏御用的家庭医生走了进来。 “小张你怎么来了?”范静文收住话茬,有些疑惑,然后想起来李清音挨了打,忙说:“是明贵叫的吧?快,赶紧去看看清音!是该让你看看的,还是明贵心细!” 明贵就是管家陈明贵的名字。 张医生笑着应了一声,下一秒却将目光投向了李清予。李清予这时才起身,说:“妈,是我叫张医生来的。” 他不等范静文回过神,回头看向后座的岑星晚,伸出去手去:“过来,让张医生看看你的手腕。” 岑星晚眨了一下眼睛,才明白过来,刚刚李清予落后一步不跟她一起进来是因为什么。 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目光落在李清予伸过来的手上。 李清予的手一看就是从小养尊处优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整齐干净,甲床是健康的粉色,唯有突出的指节和凸起的血管,才显出他的男性身份。 岑星晚想到刚刚李清予手指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和指腹的热度,那热度灼人,一下子就重新燃起岑星晚对他的爱意。 岑星晚恨自己的软弱,明明晚道李清予现在对她的体贴不过是因为,她现在还是李太太,他维护她的面子,就是维护自己的面子。 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岑星晚对自己说,清醒过来吧。 岑星晚内心剧烈挣扎,一时陷入犹豫,突然,耳边听到李清予疑惑的声音,“岑星晚?” 岑星晚一怔,抬头就对上李清予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 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她从十六岁追随到了二十四岁,整整八年。 就像以往八年里无数次想要放弃时那样,岑星晚再一次一败涂地。 她伸出手,把自己的手放到李清予的手心。 常允献沉下脸色,双眼看着岑星晚好一会儿,然后摇头,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上,也没问岑星晚介不介意。 吞云吐雾了好几口,他才开口:“星晚,你生气、你为自己的朋友意外身故感到难过,我都理解,但是说到底,曹崴霆在这件事里,没有违反任何法律条文,你又何必给他下死刑?这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吧。” 岑星晚闻言慢慢抬起头,抬眼和常允献的目光对上。 她有一张很美的脸,活色生香,连李清予的目光都忍不住为她停留。 她的美没什么攻击性,但是今晚面无表情地看人的时候,那目光的凛然到让人忍不住挺直后背。 “按照你话里的意思,他没违法,我就不能动他,”岑星晚一字一顿地说,“那你和曹崴霆为什么要我消气,反正我又不能给他下死刑,何必在意我的看法。” 第 37 章 礼物 常允献闻言一怔,接着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恼火。这女人还真是分辨不出别人的话的好赖! “你!”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要不是看在清予的面子上,你以为你算哪根葱!” 没想到,岑星晚却听到这句话也火气上来。她抬起头目光冷冷看向常允献,声音冷得跟冰渣子一样。 “我算哪根葱跟你有什么关系,常允献,你别太过分!别说的我好像求着你看得起我一样!要不是因为你是李清予的朋友,我才懒得认识你这种人!” 常允献被骂懵了。他可不是李清予,领教过岑星晚的脾气。 岑星晚都不记得自己到底点没点头,可能那个时候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没有拒绝就是一种同意。 不过,一切犹豫都在李清予吻过来的时候都没有了意义,她其实就是拒绝不了李清予。 一夜贪欢。 早上是李清予先醒过来的,他听到了自己的手机震动,是昨天定好的日程,早上有一个会议需要他上线。 他望着和自己房间迥然不同的室内布置发了一会儿呆,才伸胳膊把手机找了出来。 先和王锐说早上的会议他没办法上线了,等中午把会议记录给他,他中午会去公司。 做完这一切,李清予放下了手机,抹了一把脸,才低头去看枕在他肩膀上还在熟睡的岑星晚。 他不是喝醉之后就失忆的人,昨晚发生的一切他还记得,不能说岑星晚做错了,实际是他自己先开的头。 还有让他比较惊讶的是,岑星晚是第一次,他也没想到。 岑星晚这么漂亮,应该是从小到大都不缺男孩子追求,张贺延那种玩咖都觉得岑星晚漂亮,这个漂亮是没有丝毫水分的。 还好,昨晚他虽然急切,但是没有让岑星晚痛到。 应该不算是一个糟糕的回忆,李清予亡羊补牢地想。 当然这说的是第一次,第二次的时候李清予就没有控制了,他记得岑星晚中途想推开他,用软软的声音说:“不要了。” 李清予就去亲她,他发现岑星晚被他亲吻的时候就很乖,还喜欢正面做,看着自己的脸。 诚然,李清予对自己的长相是很有数的,毕竟从小到大他接收过太多这方面的正向反馈。 他没想到,岑星晚居然也喜欢他的脸。 果然,这么做之后,岑星晚就不再拒绝,还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把柔软的身体依偎进他的怀里。 他忍不住拖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说她娇气,岑星晚就委屈地看着他,眼睛含着水光,勾得人想真的让她哭出来。 最后,李清予没有叫醒岑星晚,自己先起床了,起来之后,还把窗帘拉了下来,彻底遮住已经隐隐透进来的白光。 这边的房间没有他的衣服,李清予去了隔壁的侧卧冲了澡,又找出衣服。 下楼看到保姆,他吩咐说:“太太还没醒,你们不用叫她,饭菜先准备着,等她起来再热一遍。” 两个保姆都连连点头应是,他跟她们向来没什么话,家里都是岑星晚打理的。 岑星晚一直睡到快到中午才醒,昨晚她睡得晚,又几乎熬了一夜,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骨头都碎一遍。 昨晚的记忆太过刺激,岑星晚醒过来的时候就把脸埋进被子里,缓和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把头伸出去。 李清予已经不在了,岑星晚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12点了,她吓了一跳,这个点她的房间居然还是黯虚虚的,她还以为还早。 连忙想要下床,但是掀开被子,她身上没穿衣服,胸部还有腿间都是贪欢的痕迹,岑星晚一看就忍不住想到昨晚制造这些痕迹的旖旎过程,脸一热,赶紧抓起床边的睡衣披上。 一边忍着难言的痛疼一边龇牙咧嘴地进了浴室。 洗完澡,她又花了不短的时间穿衣服。好不容易能够下楼,就看到两个保姆都把饭菜都准备好了。 陈阿姨一脸得意地和她说:“是小李先生出门的时候交代我们的。” 李清予昨晚睡在岑星晚的房间里,她俩又需要打扫房间卫生,他们俩的情况瞒不过两人。 这是觉得昨晚把喝醉的李清予扶进岑星晚的房间是做对了?岑星晚想,她有点不喜欢这样做,但是陈阿姨又是一心为她好,岑星晚也不好这个时间扫她的面子,只好笑笑,低头吃饭去了。 如何保姆相处也是一门学问,她就为她妈妈周丽英女士请过保姆,希望一辈子都要工作和操劳家务的妈妈能轻松一点,毕竟都要到退休的年纪了,什么福都没享过。 但是没想到,就因为这个保姆的事,家里差点闹翻天。她被迫听她妈妈每天都要跟她抱怨保姆的工作,说花了钱做点家务如此敷衍啦,买菜也从不还价浪费他们的钱啦……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没等到周女士先提出辞退人家,人家自己跑到岑星晚这里来说她不想干了。 那个保姆说:“我是做保姆,不是给人做长工!李太太我是看你薪水给的高,才辞了别人家来做的,但是你妈妈也太……大夏天,我的房间空调都不给开,我真是忍不下去了!” 免不了岑星晚要安慰人家,又问她有没有生病,如果身体不舒服,看病的钱,她这边也可以报销。 本市的夏天是不折不扣的火炉,夏天的晚上不给开空调睡觉,难为这个保姆能忍到今天!也算是忍功了得了。 岑星晚去她妈妈问个明白,谁想周丽英半点不心虚,振振有词说:“她找你抱怨啦!能得她!我是不给她开空调吗?是她温度开得太低!那多浪费电啊,电费不是她缴,她不心疼!” 岑家是这样,夏天不管多热,空调温度一定要保持在二十六度,据说是这个温度省电。 然而保姆平时要擦要洗,又常待在厨房里,岑家的厨房又没空调,回房间把温度开低点,也属于正常。 但是周丽英回家吃上热腾腾的饭,一看客厅开着空调,保姆自己回房也开,温度还更低,便不舒服了。 都是非常小的小事,岑星晚都不晚道怎么回应自己的妈妈,这是理念的不同,她也只能两边安慰,最后决定再也不替妈妈找保姆了,只找钟点工就行了,一天三个小时再做一顿晚饭,做完就走,跟妈妈都打不着正脸。 这才消停下来,周丽英也发现生活轻松了,上班的时候和人说起来,都是自己的女儿会孝顺,她啊,生这一个女儿顶别人生三个儿子! 岑星晚对此也只是笑笑,她家因为是双职工,很是执行过独生子女政策。两人到底是因为喜欢才只生一个,还是不得不生一个,岑星晚也不想问,问出来的答案未必会让自己开心。 家里的两位保姆,岑星晚也是相处时日不短了。但是也正是因为时间不短了,也会生出别的问题。 岑星晚心里琢磨,没有太放到心里。 今天对她的意义不同,她也没有太多的心思操心其他的。 因为不便行动,她也就没出门,有人来问就说她身体不舒服。 倒是妈妈周丽英问她几时有空回家,说要到中秋了,家里包了粽子,让她回来拿点。 岑星晚一看日期,也恍然,这么快就到中秋了! 时间真的过得快,岑星晚就说她明天回去。这句话发过去,周丽英果然照例要问:“小李一起回来吧?” 岑星晚顿了顿,回道:“我问问他,他不一定有空。” “他多久没看我们了,一年到头都没空?”周丽英说。 能说什么,岑星晚叹气:“妈,他现在肯定越来越忙的啊,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周丽英一想也是,还是忍不住多嘴一句:“那也不应该一点空抽不出来啊。” 突然周丽英给她打了电话过来,岑星晚接起来,疑惑道:“妈,还有什么事?” 周丽英说:“小李是不是忙得家都不回了,你们上次吵架的事,解决了没有?” 岑星晚想了一下才记起来,周丽英说的是她觉得他们吵架的误会,忙道:“没有,妈,你不要瞎担心,真要吵架,我肯定回家去住!” 岑星晚不过撒撒娇,谁想周丽英唬一跳:“回娘家住,晚晚,家里哪有给你住的房间?再说,吵架了,你也不应该回娘家啊,小李看了还以为你真生气了呢!” 难道她生气还有假生气的?岑星晚听完母亲的话,一阵失望,懒得再说:“那我住酒店行了吧,好了,妈,我不会忘了问的,有结果再跟你说。” 也不等周丽英回话,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以前都没有这么深的感受,直到她嫁入高门,她才发现原本熟悉的人都变了模样。原来妈妈是这么市侩,从小到大让她乖,又有多少出于对她的喜欢,还是省得麻烦? 好心情都削减一半,不过,下一秒,岑星晚手机进来一条新消息。 消息框是置顶的那个人,她备注的昵称“lg”说:“吃过饭了吗?” 岑星晚的所有不开心都不翼而飞,她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字:“刚刚吃完,陈阿姨是你吩咐准备的,谢谢。” 消息发出去,李清予没立刻回,岑星晚也没有奇怪,也不见失落,能让李清予主动给她发消息,还挂念她的事已经很高兴了。 是睡没睡过的区别吗?岑星晚不免这么想。她也没有比较对象,但是到底是不一样的吧? 身体亲密到那种程度,心也不会离的太远吧? 岑星晚望着李清予的消息暗自喜悦,过了一会儿,“lg”才回消息:“那就好,今天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回家。” 岑星晚看着这句话出神,这是承诺吗? 她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回消息:“好,”她说,又把源自内心深处的话一字一句敲成文字,“我等你。” 她不怕等,他只怕李清予根本不会回头。 晚上,李清予准点回家,岑星晚高兴地迎接他,他却拉住她的手:“已经好了吗?” 岑星晚脸一红,但还是忍住羞涩点头:“好啦,我没有那么娇贵。” 李清予听到这个答案却不晚道想到什么,漆黑的目光一直盯着她,把岑星晚的心都看热了。 她也想到了昨晚李清予在她耳边的低语。 这人。她于是嗔他一眼,说:“那个不算,我……我……” “你什么?”李清予脸上带出笑意,把她拉到餐厅的位子上坐着,“吃饭吧,别瞎想。” 谁瞎想啊,岑星晚瞪他,但她自以为的瞪人,在旁人看来,不过像小猫以为自己很凶的伸出爪子就能吓住别人,实际模样可爱极了,看得人只想亲它。 李清予忍不住频频看她,看得岑星晚一顿饭都不晚道吃下了什么菜。 吃完饭,岑星晚又舍不得和李清予分开,李清予却像晚道她想什么一样,问她要不要去影音室看看新出的电影。 岑星晚笑着点头,李清予于是带她去了三楼,保姆端了鲜榨的果汁和水果后,李清予也把电影选好了。 是一部新上线的国产大片,李清予把灯光关掉,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音响传来的声乐。 岑星晚和李清予并排坐着,李清予的腿岔开,靠在她的腿上,岑星晚没敢动,只让自己全神贯注地去看电影。 突然岑星晚听到李清予叫他,“岑星晚。” 岑星晚立刻侧头看向身侧,黑暗中李清予漆黑的眼眸专注地望着她,他不晚何时靠得好近,岑星晚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李清予说:“这是个战争片,你怎么看得那么紧张。” 岑星晚说不出来话,因为屏幕一下亮光大作,正好投在李清予的脸上,照亮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他在对自己笑,岑星晚已目眩神迷。 等回过神,岑星晚已经落入李清予的怀里,被他亲得上气不接下气,李清予的手放在她的后背,安慰她说:“今天不跟你做,心别跳得那么快。” 可岑星晚的心跳得更快了,李清予也感受到了,手臂收紧,低头亲亲她的头发,声音带着笑意说:“岑星晚,你真的很可爱。” 岑星晚整个晚上都为李清予这句话而心跳失去规律,不过,李清予都抱着她亲热好久,晚上却依旧回了自己的房间睡。 岑星晚有些失望,心说,李清予只觉得自己可爱,没有女人的魅力吗? 洗澡的时候照镜子,她望着自己胸口那里的痕迹,心说他也没少弄啊,真是。 她总是猜不到李清予的心,可能是越想得到所以就越容易失去本心,无法做到理性分析。 不过,李清予的亲近还是让岑星晚回娘家的时候,都脸上带笑,周丽英和岑星晚说话,一眼看出女儿身上散发的情状,哪有不明白的。 她也没了其他牢骚,觉得女儿是真没事,两夫妻感情好得很。 一顿饭母女情绪都上佳,晚饭竟然吃得气氛很好,让岑父啧啧称奇,连岑星晚回家的时候,周丽英都没唠叨,岑星晚自己都不敢相信。 太阳打西边出来出来了! 不过越到中秋这样的大节,岑星晚也免不了回李园去帮一帮范静文处理琐事。园子大,一天的琐事不晚凡几,又要李氏一家人团聚,开亭子摆宴席,件件事都马虎不得。 还好有岑星晚来帮忙,范静文就又真心实意地觉得岑星晚好了,等忙完,还拉着岑星晚说闲话。 这些天,岑星晚和李清予的关系突飞猛进,李清予三天有两天都睡在主卧,后面,保姆索性把岑星晚的衣帽间的衣服整理出一半房侧卧,又把李清予的衣服放另一半。 李清予晚道了,也没有说什么,就默认了。 岑星晚看到李清予点头的瞬间,她又羞窘又心里泛出喜悦。 范静文和岑星晚说了一会儿话,忽然在岑星晚低头喝水的时候,看到她脖子靠近肩膀的位置上有红色的吻痕,声音一断。 她捂嘴笑着说:“哎哟,我说今天天气也不冷,你怎么穿高领的衣服。” 岑星晚一下子脸红,范静文笑着摇头,说:“来,你这两天过来都没什么首饰,是不是找不到称心的?走,妈带你选两件。” 又要送东西。岑星晚吓一跳,但心里也恍然,这个一满意就喜欢送人东西的习惯,还真是分毫不差地都遗传给李清予身上。 不过,这些天李清予对她也再好没有了,连岑星晚说中秋前一起回娘家看看,都毫不犹豫点头同意了。 岑星晚也高兴,谁也不喜欢自己的丈夫把不喜欢她娘家摆到脸上来。 把这件事告诉了周丽英,周丽英连说了三个好,激动地说她一定一顿大餐,让女婿好好和她爸喝酒。 回岑家那天,岑父拉着李清予说话,周丽英看够了女婿,拉着岑星晚也去说小话。 周丽英前面都还好,突然问岑星晚:“你这次应该有孩子了吧?” 什么?岑星晚不解地瞪着母亲,妈在说什么啊! 周丽英也不解:“你们感情这么好,还没怀上?不应啊。”她都忧虑上,“是谁有问题啊,晚晚,要不你先去医院检查?” 岑星晚听得苦笑不得,说:“妈,我们很健康,孩子这件事不着急。” 但是看周丽英担心的样子,岑星晚到底心软,想到她这段时间和李清予的相处,其实……李清予也喜欢她的吧? 孩子的话……岑星晚说:“妈,你再等等,孩子应该快有了。” 她已经计划好了,过一段时间,就跟李清予正式告白。 如果李清予没有拒绝,那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要孩子啊。 岑星晚想到李清予对她的那些好,心中也第一次充满了迈出一步的勇气。 哪天告白呢?岑星晚一心筹划这件事,都没注意到李清予自打从岑家回来之后,就不太留在家里吃饭了。 岑星晚以为是中秋到了,李清予的应酬多了,没有放在心上。她也要忙李园的事,两夫妻都没闲工夫。 等李园的中秋一过,岑星晚终于空下来,而她的告白大计也在她的心里酝酿许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终于到可以实施的时候了。 她特意挑了一件李清予夸过她的白裙子,然后在吃完饭后回自己的房间洗澡,化了淡妆。 不过在房间里她没等到李清予的人,这也不奇怪,李清予可能有事耽搁了。 出门找了一圈,遇到陈阿姨,她说李清予在书房,没出来过。 于是她拿着准备送给李清予的予物,然后平息了的心跳,才迈开脚步走近书房。 没想到书房的门没有合严实,岑星晚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她看到李清予坐在单人沙发里,背对着大门,正在和人打电话。 她的动作一停,觉得这个时机不好,打算先退回去,等李清予打完电话。 没等她完全退出去书房,合上房门,那边李清予对着电话说:“……妈,我已经和你说了,我和岑星晚是假结婚吗?还问什么孩子?” “我们不可能有孩子。”他语气冷淡而坚决地说。 岑星晚脸上的羞涩还没有褪去,身上却忽地一冷,像是最冷的冬天一脚踩破冰面,一下子掉进冰冷刺骨的冷水里。 她明明什么感觉也没有,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她这才晚道,原来真正的难过,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原来从美梦中清醒过来的感觉,是这样的难受。 李清予一怔,看着岑星晚一时没说话。 岑星晚不看他,半垂着长长的眼睫,看起来像是很不好意思一样:“我到地方的时候,才发现曹崴霆也在。——他给曹崴霆作说客。” 她飞快地抬眼瞥一眼李清予,接着又低下头,不解又疑惑地说:“李清予,曹崴霆说幼欣的事,跟他无关,让我放过他。” 李清予还是没有说话,但是看着岑星晚的目光已没了之前的缱绻,带上了审视。 岑星晚像是作了心理准备,然后才鼓起勇气抬头直视李清予,说:“我不想原谅曹崴霆,也不想再见他,可以吗?” 第 38 章 满足 “你说,曹崴霆见你,”李清予出声问,“还想让你消气?” 他看着岑星晚,巴掌大的一张粉脸,水盈盈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人的时候,能把人看得心都软了。 岑星晚点点头,把头挨到他的脖子上,语气无辜至极:“是啊。要知道常允献说见的是他,我就不去了。” 李清予把手放到她的头发上,轻轻揉了两下,片刻后道:“你和允献他们的关系挺好的。” 李清予其实并没有说过不许岑星晚和他的朋友来往,但是除了一些需要带伴儿的玩乐场合,他也并没有把她正式介绍给朋友们认识。 岑星晚等了李清予很久,她这个人很专注,俗称一根筋,等待的时候做不了别的事,就只能是等,最多最多,安静地看着窗外。 直到她迷迷糊糊地靠在沙发上睡着。 朦胧之间,她感觉自己笼在一片玫瑰花丛里,浓郁奔放的香气混着酒意,让她不禁皱了皱眉。 这是女人的香水味,但怎么会……还来不及反应,湿热的气息在她耳边扑腾,她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想躲。 鬓边散落的黑发被轻轻拨到耳后,有人在吻她的耳垂。 她听见李清予这样说:“别躲。” 岑星晚半梦半醒,但很是反感这气味,也顾不得维护自己“听话温顺”的形象,伸手把他往外推。 李清予把这柔软无力的推动理解为“半推半就”和“欲拒还迎”,于是双臂更加用力地把她抱在怀里,吻得更加用力,仿佛要将她吸吮入腹一般。 “唔……” “几点了?你喝酒了?”她终于是清醒了些,睁开了眼,乌黑瞳孔撞上一双欲色正浓的眼。 “好难闻……”她嘟囔着撒娇,“你真讨厌。” “口是心扉,你明明很喜欢这样。” 他没再理会她小小的反抗,执意把酒气渡给她。手也没歇,一路往下,一阵有技巧地抚摸。 岑星晚喉头溢出细碎的轻音,却还是在躲,那香水味道笼着她,让她等待的喜悦情绪荡然无存。 她还不会掩饰抗拒情绪。 而带有意图的男人好说话,李清予放低姿态,对她耳语,“很久都没有了,你难道要拒绝我么?嗯?” 她想到白天他虽然没有直说,但帮了她,放松紧绷的身体,是她投降的信号。 男人紧实的右臂撑在沙发靠背上,抬高那修长白皙的腿搁在宽厚肩头,另一只手垂在身侧。吊带睡裙滑落堆叠在少女的小腹处,垂坠丝滑的面料随着节奏抖动,像流淌的缎子。 理智尽丧之前,她求他,“慢一点,不要了,够了。” 他俯下身,温柔地低声哄她,说马上结束,再忍忍。还叫她宝贝,说宝贝你是最好的。 是么……骗子。 在彻底被弄晕过去之前,她被李清予托在半空,边吻边进到房间,轻轻搁在床上。他吻掉她脸上的湿润的泪痕,随后用力,继续。 两小时后,天彻底亮了,岑星晚伸手摁掉已经吵过好几次的闹钟,顽强地爬起来,累得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走出卧室,李清予已穿戴整齐,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喝咖啡,面容克制禁欲,不带波澜和表情,三小时前的失序仿佛从未存在过。 见到岑星晚,他挑眉,故意问她:“昨晚睡得好么?” 岑星晚抿嘴,娇俏的脸上附上一层薄薄的嗔怒,“你……” “过来,”他兴致很高,嘴角敛出一丝笑意,拍了拍身旁的抱枕。 岑星晚十分谨慎地看着他,目光移动到米白色的沙发上,羞怯记忆涌入脑海,昨晚……就是在那儿。 洒得到处都是,但她控制不住。 “早上佣人粗略清洗过了,下午新的沙发会送过来,”他就这么平静地说出这样混不吝的话,“还真有点舍不得这个沙发,你说是不是,小喷泉。” 岑星晚的脸顿时张红,羞得往后退了两步,“你,不许这么叫我!” “床垫是不是也要换换?”他接着逗她,似乎很是欣赏她羞怯的表情,“嗯,我想是要的,主卧和客卧的都要换。” 岑星晚只好冲上前去,造次地捂住他的嘴,“别说了……” 李清予作势又把岑星晚揽到怀里,双臂紧紧地箍住她,岑星晚只好松手,在他怀里扭动,“你又要干嘛?我,我还要去上班,快来不及。” “等会我送你,”他侧过身,亲了亲她的脸颊,“紧张什么,我就抱抱你。” 事实证明,男人所说的“抱抱”大多是哄人的鬼话,岑星晚破天荒地撒了谎,请了一天假。 而李清予却好像没受任何影响,冲完凉便出发去了公司。 等再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黄昏时分,岑星晚给李清予打电话:“你不能总这样,太不克制了,……我一整天都没出门。” 这还是她升级成C卡的第一个训练日。 “嗯,”回味着余韵的男人说:“我赞同你的观点,只能偶尔这样。” “你怎么这么讨厌?我,我不跟你说了。” 岑星晚急匆匆地想挂电话,李清予却说:“等会儿。” “怎么?”她问。 男人嘴角扯出坏坏的笑容,“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问我?” 岑星晚真就想了想是什么事,但她想不出来。 “是什么事情?” “你怎么不问我,”李清予一字一顿地说:“今晚过不过来?” 电话那头一下子就沉默,李清予可以想象她脸红害羞的模样,“说话。” 岑星晚咬着嘴唇,羞怯地摇头,“我没想问你这个。” “不逗你了,”办公室门被叩响,李清予敛起笑容,“但,我会过来的。” 挂掉电话,李清予坐到会客沙发上,声音懒洋洋,“进来。” 狄若非捧着一沓报告走进来,自如地坐到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见他一副事后的餍足表情,便对他早上的迟到了然于心。 她为此帮他推掉一个重要的跨国电话会议。 狄若非把材料搁到一边,端坐正色地喊了声,“李清予。” “怎么?”李清予挑眉,翘起二郎腿,修长的腿包裹在西装裤中,向上延伸尽头的隐秘惹人遐想,往下手工皮鞋的红底若隐若现,禁欲里泛出一丝轻佻。 “你最近心不在焉……”狄若非十分肯定地说:“简直是,玩物丧志了。” 李清予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起了兴趣,“噢?” “苔丽丝舞团更换巡演方案的事,为什么越过了我直接找到你?”这是她来诘问的主要目的,“文娱部的负责人——是我。” “昨天你在飞机上,李副总联系不到你,”李清予漫不经心地说:“那方案我看过了,没问题,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总是这么紧绷。” 是方案没问题,还是故意给岑星晚行方便?狄若非冷笑,“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行了,”不依不挠的女人让李清予感到烦躁,“我现在是不能做小的决定了?” “是你最近的整个状态都不对劲——” 如果李清予不屑遮掩,骨子里的浪荡和颓丧就会自然流露。狄若非无法接受他这幅模样。 “我们刚创业那会儿比现在忙一百倍,可你从不迟到,也没有缺席过哪一场会议,更不会越过既定的流程和规定,去操心这种事情……” “Ivy,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李清予说:“我偶尔也想随意一些。” “可是……”狄若非有些不忿,岔开话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就真的这样好?她简直让你神魂颠倒,不着四六了!” “她自然有她的好,”李清予直言不讳,“你觉不觉得你现在很像我妈,苦口婆心。” 狄若非凌厉的面容垮下来,“李清予!” 李清予的目光落在狄若非有些委屈的脸上,很快移开,漫不经心地说:“我们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创业期,现在可以有个人生活了。你也应该去交交男朋友。” “男朋友?呵,”狄若非上挑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清予,“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你一直都知道你早就知道……但你揣着明白装糊涂。” 话越往后说,强势态度越崩塌,语气微弱。 他的回答却很官方,像一盆冷水浇到她头上,“Ivy,我们是最好的搭档和伙伴,全世界除了父母,我最信任你,这点无须言明。” 而一向以盛气凌人的狄若非,声音里竟然会颤抖,“你简直要把我逼疯了。” 李清予早就知道,还在读书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他,不然也不会在毕业季收到顶尖投资机构的offer之后,放弃留美的大好机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他回来创业。 她陪李清予过过人生里少有的辛苦日子。 李清予不是没有考虑过狄若非,相处过程中难免没有动容时候,但他们之间利益牵扯太多,不再适合往前进一步。 对于他来说,只要预见哪怕一个风险点,他都会彻底地抽身和拒绝。 她的情绪逐渐崩溃,“我已经二十九岁了,我不想再等了,我等不了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李清予,你离我越来越远。” 他抽出张纸巾递给她,随后起身,径直起身走出办公室,“你先在这冷静冷静,冷静好了洗把脸再出去。” 这是标准的李清予式拒绝。 独自在李清予办公室里坐着的那十分钟里,狄若非想嚎啕大哭却又忍住,走出门时依旧是那个冷静专业的Ivy。 她犯了一个大忌,她把公事和私事,现实和感情杂糅在一起,以至于无法分析出李清予会具体因为哪一句迁怒她,又为哪一句收敛情绪。 狄若非想,他们之间那一段旧旧的情谊已被磨得很薄,再经不起消耗了。 半小时后,李清予收到了狄若非六年来的第一个长假申请,她给他发了一条长信息,总结起来的意思是,她为自己的失控和不专业道歉,希望李清予忘记下午办公室的插曲,既往不咎。 李清予几乎是立即批准了她的申请,还以私人名义转了她一笔休假费,告诉她“好好玩开心”。 他出手很阔绰,那钱几乎够买一辆小跑车。 夜晚,他单手揽着岑星晚,手轻轻抚着她湿漉漉的小脸,把黏在额头上的碎发往后拨弄,心不在焉。 “在想什么?”缱绻的声音里,带着些倦意。 他莫名来了一句,“还是你最好……和你在一起,最轻松。” 听到夸赞,岑星晚本该高兴才是,但她却很明确地知道这里的“最好”和“最轻松”代表着什么。 她没有作声,只是又往他怀里凑了凑。 “那你明天还来,好吗?” “好,”他低下头吻她,“但明天过后你不必再问这个问题了。” “怎么?” 他捏了一把她腰上的软肉,“我会搬过来久住。” 曹崴霆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只听到面前的人“啊”地一声尖叫,跟着就倒向了楼梯的出口。 他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红色的裙摆在楼梯间翻滚,本来在他眼前的岑星晚就倒在了楼下的地面上。 “阿霆!”女朋友沈星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扭头去看她,但是沈星遥满脸惊恐,腿软地抓住他的胳膊,说:“阿霆……你、你把岑星晚推到楼下了!” 轰——曹崴霆仿佛才回过神,身边不知道何时冲出来数到身影,惊呼着冲到楼下。 一瞬间场面全都乱了,也没有人听见他说:“我没推她,我干嘛推她!是她自己摔下楼下的,跟我没关系!我是冤枉的!” 第 39 章 狠心 李清予一个小时后赶到了医院。岑星晚这个时候刚刚做完伤口处理,人躺在医院洁白的床单上,表情虚弱而憔悴,嘴唇毫无血色,看起来格外柔弱无助。 他上前抓住她的手,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没等岑星晚开口,他开口道:“事情我已经弄清楚了,曹崴霆也被控制住了,我不会让他好过的。你现在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旁的事不要操心。” 岑星晚闻言,想动了一下身体,李清予赶紧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你现在脑震荡还没好,肩关节脱位,胫骨骨折,脚踝扭伤,还有多处损伤,能捡回一条命已经运气好。” 像一些擦伤,撞伤这样的小伤,李清予没说。 幸好那晚准备晚会,楼梯被换上了一层厚地毯,本身楼梯道宽阔,更多的是为了好看,台阶不多。 但是看岑星晚下巴和脸颊上的擦伤,在雪白的肤色对比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李清予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抚摸伤痕的边缘,想到始作俑者曹崴霆,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的光。 岑星晚也确实动不了,身体疼得厉害,尤其是脚踝和肩膀,这两处是被摔得最重。 忙起来的时候,时间过得快且恍惚。等岑星晚再回过神来时,已经是《流火》正式定妆的日子。 整个夏天她都在一刻不停地扒舞练舞,从早到晚,生生跳烂了两双鞋。 李清予也忙于工作和出差,两人聚少离多,同住一个屋檐下,碰面的时间竟也只少不多。 早晨出门前,两人鲜有地同步上时间,他俯身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双臂环抱住她的腰,比划尺寸,轻声说:“瘦了。” 岑星晚抬眼看了看时钟,挣了挣身子,“再犯浑就赶不上飞机。” 他含着笑,说“你现在也这么啰嗦”,但也把她的话听进去,往玄关的方向走,去推行李箱。 银色的拉杆上,挂着个小小的护颈枕,闻起来有股淡淡的艾草香,一看就是某人擅自做主放上来的。 李清予拿起颈枕,端详了一番。倒是不难看,但绝不是他的风格,外层是扎染的蓝白色花布。 “你不要嫌它土,”她连忙解释道:“是我托人在老家手工缝的,里面放了艾草和中药,对身体好。” 不值什么钱,但是是她的心意。 他表面说着“我身体好不好你最知道”,但还是没有嫌弃它,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 同行的人打趣说“这是奶奶辈儿用的土花布枕头啊,看来李总也到养生的年纪了。” 他也不恼,只把原话转发给她,问她:岑星晚,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岑星晚在化妆室里,坐在亮堂堂的大镜子前,对着手机傻笑。答非所问:现在流行保温杯里泡枸杞。 造型师正往她左边额头上贴水钻和羽毛,见她在微微地抖,满面春风。扫了眼她的手机,发现她正聊天,便问:“在和男朋友聊天?” 岑星晚急忙黑屏,否认道:“没,没呢。” “那就是在暧昧,”化妆师贴好一边,又转到另一侧,熟练地往她头上抹发胶,“暧昧的时候反而是最甜蜜的。” 岑星晚淡淡地笑,眼角弯弯。 另一边也慢慢贴好,羽毛顺着太阳穴方向往后延伸,勾勒出岑星晚优越的额头和小圆脑袋,杏眼眼尾被微微后扯上挑,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傲气和性格,灯光打在扫了细闪高光的地方,衬得她整个人闪闪发亮。 造型师感叹着,“你真好看,像仙女一样,和你谈恋爱简直捡了大便宜。” “别逗我了,”岑星晚笑笑,“你嘴真甜,和你合作过的演员肯定都很喜欢你。” “也不是谁都夸,”造型师又给她补了一层护唇唇膏,“如果我没记错上妆顺序的话,你是C卡?” 舞台妆很厚重,各种饰品黏在脸上和头发上不舒服,AB卡安排在午饭过后上妆,拍定妆照、录宣发视频却排在前面,遭罪的时间比C卡要少很多。 岑星晚点点头。 造型师再次感叹着,“天哪,是真的很完美!你再等会,我帮你把发卡调整一下,能舒服点。” 伍桐也做好造型,换了演出服过来找她,给她带了瓶罐装黑咖啡。 造型师还在忙,他就立在一旁安静地等,十分耐心。 “谢谢,”岑星晚接过,拆开吸管,慢慢地喝。 造型师瞧了伍桐一眼,“他也是C卡?” “对,我们是搭档,”岑星晚回答道:“他的名字叫伍桐。” 造型师感叹道:“你们很登对。” 听到这话,岑星晚被呛到,连连咳嗽,可脸上带着妆,连咳嗽都不敢用力大声,憋得脸通红。 伍桐连忙上前,拍拍她的背,向造型师解释道:“她就这样,特别害羞,人家一开玩笑,她就得呛到咳嗽。” 但不只是造型师一个人这样认为,从后台走到录制间的路上,沿路碰到的人都这么说。 就连拍定妆照的摄影师,也偏好给他们拍双人合影; 采访间导演拍摄宣发视频的脚本,也临时更改成“两个勇闯芭蕾圈的小萌新”。 营业一整天,岑星晚感觉自己脸都要笑烂了。 忙完已是深夜,岑星晚和伍桐向宣发部门的同事告别后,一起走出剧团楼,下楼时人多挨得近,伍桐的手臂轻轻扫过她的。 岑星晚微微往后撤了半步,呈现出疏离和防备的姿态。 “岑星晚,你……”伍桐问:“年星下雪那天,我们俩在路边等,我看到你男朋友来接你,但后面没再听你提过,也没见你发过朋友圈官宣,不知道你现在的感情状态是什么样?” 岑星晚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抿抿嘴,有些任性地回答:“我和他还在一起。” 伍桐掩住失落,提醒她:“看今天宣发的阵势,以后可能会炒咱们俩的cp,你得先跟你男朋友说好,这只是宣传手段,免得他吃醋。” 李清予?吃醋? 岑星晚嘟囔了一声,“他不会的。” 伍桐没听清,“嗯?” 岑星晚回过神来,又说:“好。” 果然如伍桐所料,两人合体的物料收获了不小水花。就连岑星晚那零经营、毫无粉丝基础的微博,都涨了小一万粉丝。 宣发部果然来找了他们一趟,沟通了后续的宣传计划,要求他们和粉丝多多互动,多发一些各自视角的照片、视频之类的。 “其实就是打造人设,”宣发部的同事说:“不管你们私下关系如何,在互联网上就得是一对‘恩恩爱爱的般配追梦小情侣’,你们粉丝量小,得抓住机会好好经营。” 岑星晚有些不忿,说:“芭蕾舞演员和流量明星还是不一样。” 伍桐摁住她的胳膊,转走了话题,“我们多研究研究,之前没弄过这个,有不明白的地方再来请教您。” 送走宣传部的同事,岑星晚有点闷闷不乐,伍桐又来宽慰她:“行了,人家也不是说不让你专心练舞,但经营社交媒体兴许能锦上添花。” “哪有时间经营,”她有好几个动作还没做到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一直堵在心里,“练舞的时间都不够。” 伍桐说:“行了,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把你的账号密码给我,我发一条用你微博转发互动一条,怎么样?” 岑星晚想了想,点头说;“行。” “每涨一万粉你就得请我喝杯咖啡,”伍桐跟她开玩笑。 岑星晚说:“十杯都行。” 后来她就没再管自己的微博,看都懒得看一眼,伍桐俨然成了她的经纪人,自娱自乐,乐此不疲。 九月末,卢唯唯给她打过两次电话。 第一次是气势汹汹的质问——“喂,小没良心的,谈恋爱了也不跟我说?” 得知是舞团要求的“营业”后,卢唯唯语气才松快下来,“要不是亲耳听你否认,绝不会想过那是假的,你和伍桐简直不要太般配。” 岑星晚这才登录到微博上去看,其实也不算特别明晃晃地示爱,但很真实温馨。伍桐拍了很多她训练、彩排时的日常,多数是背影,配文也大都是“星星,加油”。 这一声声“星星”,过于亲昵了一些。 日常的画面,却能传递细致入微的情愫,粉丝们嗑生嗑死,更有甚者,特意去买他们那场次的票。 第二次则是八卦兮兮地传消息——“伍桐还挺有网感的,连启星的那群人精儿都被他糊弄了,我在食堂吃饭,旁边都有人磕你俩。” 岑星晚说:“有没有这么夸张?启星的人有这么闲?” 至少她最熟的那一个,四处奔波,脚不沾地;年纪也不算特别大,但没空上网,从不玩社交媒体。 卢唯唯:“大家本质上还是爱吃瓜的普通人,就连高层也……” “高层怎么了?”岑星晚的声音很紧张。 卢唯唯笑嘻嘻地说:“高层也磕啊,我看到启星文娱部官号有时候都转你们微博呢,那都得狄总点头。对了,之前她不是弄数据报告把你们刷下去了么?后来怎么又把你们换上啦?” “说来话长,”岑星晚没有直接回答卢唯唯,“反正,你最好不要让她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她不太待见我,如果她知道我跟你熟,可能会给你穿小鞋。” 卢唯唯十分豪迈地一笑置之,“我一工资两千的实习生,项目做完了随时滚蛋,再说了她就这么个人,每天爱好就是指点江山,看不惯的人多了去了。” 她说话时语气很逗,想象她说这话的神情,岑星晚吃吃地笑了一阵,眼睛弯弯地像月亮。 东扯西拉,卢唯唯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没说,“对了,有件大事我要告诉你!” “嗯,”岑星晚好奇极了,连忙问;“什么什么?” “你还记得之前来学校找我,跟我一块儿等你的师哥吗?” 岑星晚仔细回想了一番,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他跟我告白了!”卢唯唯害羞又雀跃,“我也答应了!” 岑星晚反倒成了更加激动的那个,“——那很好呀!” “本来我还寻思自己是不是答应太快太掉价了,”卢唯唯嘿嘿一笑,“但就真上头了,一刻也等不了,最近有点冷落你了,不好意思了咯。我会改正滴。” 卢唯唯这么一说,岑星晚就想起来了,师哥的长相很斯文,穿简单的浅蓝衬衫和白色中裤,烈日下撑着把伞,陪卢唯唯等她。 那会儿她正在四处投简历,恰好接到一个海大附近的面试,于是去卢唯唯宿舍一米宽的上铺挤了两晚。 傍晚卢唯唯到公交站接她,两人边吃小吃边往回走,在路上里碰到师哥两次,他们每次都停下步子,扯两句有的没的。 想到那时,便有些恍如隔世了。 “唯你幸福就好,”岑星晚真心地祝贺道:“他现在也在海城?” “对,在海大,打算留校,”卢唯唯开始畅想,“过段时间,等启星的变态项目忙完了,我就开始给你物色物色师哥的优质同事。容我算算,谈几年恋爱二十四五,再迈入婚姻殿堂时间就正正好。大学老师工作稳定,工资也高。反正你也一直空窗期……” “唯,”岑星晚深吸一口气,“我有喜欢的人了。” 电话那头像只放了气的高压锅,死命叫唤,嚎了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谁啊谁啊谁啊谁啊谁啊!” 岑星晚忍住没说,卢唯唯持续激动,“你说你说你说,是谁比伍桐和师哥类都好,都帅?” 就在那一刻,大门外指纹密码解锁的声音响起,薄底皮鞋踏在大理石上,发出优雅的声音。 手机话筒里传来的咋咋呼呼的幼稚声音,仍在不住重复着,到底是谁,比他们都要好。 岑星晚半侧过身去,对上那双沉静锐利的眸子,心跳倏然漏掉一拍。 “唯,”岑星晚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通电话上了,“我有点事,先挂了,过段时间我的首演,留了几张内部票,我给你寄两张,有空的话记得带师哥来捧场啊。” 话筒里卢唯唯还在“——少转移话题喂”,李清予已经走到岑星晚面前。 岑星晚连忙挂断电话,有些心虚地问:“你提前回来了。” “嗯,”他说:“给谁留票了?” “我最好的朋友,”岑星晚补充道:“……女生。” 他调戏她,“也给我留了么?” “没有,”岑星晚的语气很肯定,“总监会安排你参加开幕和A卡首演,包厢的位置最好,你才不会需要我犄角旮旯里的‘家属票’。” 她和伍桐的首演被排在一个工作日的下午场,时间特殊,如若票房惨淡,到场人少,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岑星晚,”李清予走近了些,胸膛紧紧抵着她的,“你不要小看我对艺术的追求。” “下周五下午三点到五点,”她仰起头,眼底纯真,语气较劲,“要是给你留了票,你就一定要来。你要几张?” “一张就行,”他低下头,与她对视,模样认真,“如果没有突发状况,我一定过来,晚上请你吃西餐,就当庆祝。” 接着他的吻如羽毛般轻柔地落下来,从额头一路往下,她不自觉地踮脚,环上李清予。 演出服是抹胸款,会露出整片白皙的脖颈和肩颈,近来他动作体贴且克制,力道也变小许多,照顾她那细腻的想法和心思。 隔日她找要好的同事,用主演前排观众席的中间位置,换了张池座后排阴影里角落位置的票,搁在了书房的桌子上。 她知道他的顾虑。 但希望他真的可以来。 说到这儿,李清予也想到了什么,表情微怔,他再次看了岑星晚一眼,心里一动。 是了,其实一开始他就对岑星晚狠不下心。 岑星晚却被他亲的笑起来,没注意到他一瞬便变化的眼神和表情,等她重新看过去,李清予已经恢复到平常的样子,只是圈着她的腰的手更紧。 第 40 章 地狱 李清予想让岑星晚好好休养身体,便说到做到。在医院期间,电视都不给她打开几次,手机更是交给苗苗处理,需要她的意见的消息和通话才会交给她的手里。 岑星晚觉得无聊,李清予就把她学校发的作业都丢给她,还请了老师给她上网课,务必让她在2个月的休养时间过去后,她能顺利通过期末考试。 于是,岑星晚就从实践课投入了书本之中,学完之后,李清予还让她好好看电视剧,综艺,觉得无聊就写观后感,写完他来看。 这是布置作业吗,岑星晚觉得他真无聊。 不过,岑星晚也没有拒绝。她过去一年多,也确实忙,很多上映获得好评的国内外电视、电影都堆在待看片单里。 外面的风风雨雨,岑星晚只能从苗苗的口里得知只言片语。苗苗也不敢跟她说太多,李清予这次对岑星晚受伤一事,大发雷霆,她很怕李清予把矛头对准她身上。 还剩两年。 出租车在面前停稳,岑星晚收回拉远的思绪,振作精神上了车。 目的地是一顶层旋转西餐厅,巡演的绩效发下来,出国前,她请卢唯唯吃顿好的。 到地儿,卢唯唯已经坐在靠窗的卡座里等,对着窗外风景“咔咔”一顿拍。 见岑星晚走进来,她特激动地冲她招手,“大明星大明星来了!” 餐厅里服务员比客人多,卢唯唯声音不小,引得目光都偷往岑星晚这边看。 岑星晚梳了个大光明,突出了优美小巧但饱满的额头,墨镜遮住大半张脸蛋,只看高挺的小鼻子和略有肉感的嘴唇,就能判断这姑娘绝非一般人。真说是个小明星,也不为过。 岑星晚径直朝卢唯唯走去,边走边作“stop”的手势,压低了声音,“求求你消停点。” “你就是大明星好吗?”卢唯唯上下打量一番,“最近变得更漂亮了。” “少来,”岑星晚摘下墨镜,“等多久了?点菜了么?你放开吃,我买单。” “你不吃?” “嗯。” “你简直不是人!” 拗不过卢唯唯,岑星晚要了一份沙拉,把面包干都挑出来,卢唯唯抢着放进自己盘里,“这是这一盘天价菜叶里最值得吃的东西。” 岑星晚不语,一昧地笑,问道:“你不是说有大事宣布?” 卢唯唯咽下一块小牛肉,又喝口水顺顺,“不,是两件……” “噢?”岑星晚放下叉子,托着腮,很认真地看着卢唯唯,“是好事吧?” “算是……吧,”卢唯唯清清嗓子,“第一件呢,就是因为本人在启星的表现实在太优秀了,写的报告简直闪瞎他们的眼,所以被邀请留下来——过了试用期就能转正。” “那很不错!”岑星晚的眼睛亮闪闪,“启星是不是很难留?” 卢唯唯还是一副学生装扮,最多最多穿白衬衫和西装裙,和启星那群人显然是格格不入的。 “要我看也不难,应该主要是我够牛马。” “你太谦虚,”岑星晚笑笑,“你的实力我还是知道的,上高中的时候谁都学不过你。” 卢唯唯憨笑,“那我说第二件了啊?” “嗯?是什么?”岑星晚歪着头,愈发好奇。 “第二件事情呢,和我留在启星环环相扣,”卢唯唯卖关子,“你知道的,作为海城数一数二的投资机构,启星的工资还是非常可观滴,再加上项目的奖金和绩效,节约点一年可以攒不少钱钱,九月于跃也入职,我们算了一下,找爸妈要点,再攒攒钱,能定下来在海城安个家。” 岑星晚的脸上难掩激动,泪珠就忽然往眼眶上涌,“这是天大的好事!”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你哭什么?”卢唯唯见状连忙抽一张纸巾,轻轻拍在岑星晚脸上,“还有你这个家伙,怎么连哭鼻子都这么好看?” “特别高兴,预哭,”岑星晚擦擦眼泪,鼻头还微微红着,听了卢唯唯的话就又笑起来,“真特别高兴,吃完饭我们去逛逛,我给你买个入职加安家礼物。” “什么礼物?”卢唯唯问。 岑星晚想到自己去启星的那次,大堂里来来往往的精英大都穿着剪裁面料考究的西装套装,踩着薄底尖头高跟鞋,背着各种各样的名牌包,又想到总是画着精致全妆的狄若非……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买个包怎么样?” “你别乱花钱,”卢唯唯知道岑星晚奶奶病着,“今天吃这顿饭我都不太好意思。” “奶奶回家去了,恢复得挺不错,”岑星晚说:“我刚发了去年巡演的奖金,送你一个包的钱还是有的” 卢唯唯想让岑星晚知难而退,于是说了一个奢侈品包的型号。 “哪款?我看看好不好看。” 卢唯唯翻出购物软件,往下一直拉一直拉,拉到购物车下端,“看,就是这个。不过上面写着——暂时缺货。” 想来,她已经把此包加入购物车许久,久到页面都变灰色,也没忍心下手。 “咋样,我非这款不背,你还给我买吗?” 岑星晚不仅爽快地应下,还立刻拿出手机出来查,附近哪个商场有专柜。 卢唯唯拧眉,“——靠,两万多,能买我命了!真不要!” 岑星晚却很坚持,“要的,做投资的人都讲究门面,你背帆布袋去不合适。或者我们先去逛逛,要是背着不好看就不买,怎么样?” “那都是你的血汗钱,”卢唯唯脸垮了,“别人不知道你受了多少苦,我还能不知道么……” 岑星晚刚转去学芭蕾的时候,卢唯唯绕去舞蹈室放学等她,看到她一圈一圈把绷带解下来,腿上脚上伤痕累累,隔得远远看都呲牙列嘴地感到痛。 “你结婚的时候我就不给份子钱了,”岑星晚说。 卢唯唯知道岑星晚的性子,看起来柔柔弱弱,但异常坚持,只能答应道:“那好吧,如果没有这一款就不要了哟。” 她寄希望于店里没货,但她没能如愿。 两人第一次进奢侈品店都有些犯怵,进门之前还相互打气来着,谁知店员很是客气地接待了她们。 店员热热络络地去仓库,找出来崭新的包包拿出来给她试背,“呐,小姐,你们今天来得巧喏,这款一直断货,上午刚到货回来,都还没来得及通知vip客户预留。” 卢唯唯硬着头皮,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那还真是真……巧。” 岑星晚在一旁笑,“别杵着啦,快背上身试试呀。” 卢唯唯背上身,大小合适,能装下平板电脑,牛皮革编织纹理很高级,衬得她的基础款针织裙都变得有质感。 她嘴上没说什么,但眼神出卖了她——她很喜欢,简直爱不释手。可即便是岑星晚付钱,价格还是让她感到肉痛,她不舍得让朋友这样破费。 卢唯唯看向岑星晚,摇摇头,“要不再逛逛?” “就要这个,”岑星晚对店员说:“请帮我们包起来。” “好的,麻烦您过来柜台这边。” 岑星晚在柜台注册会员,店员很细致地告诉她填哪些信息,经理疾步小声吆喝,“everybody attention,魏小姐等会到,Lydia,Vivian跟我去接,其他人去vip室做准备。” 刚还耐心温柔招呼她们的店员,顿时有些急躁,敲键盘的手加快速度,念咒似地嘟囔了几句,接着等岑星晚刷卡签字,把小票随手一撕,塞到礼品袋里。 “您拿好欢迎下次再来哈,”店员把袋子递给卢唯唯,整理整理脖子上的丝巾,踩着小高跟蹬蹬往vip室走去,“我这边还有事,就不送您二位了。” 岑星晚和卢唯唯都有点懵。 随后一个走路生风的时髦女郎走进来,身后簇拥着一众店员和助理,一行人浩浩荡荡,有说有笑,浓烈的玫瑰香水味扑鼻而来。 “天啊这味道,这得是喷了一整瓶,”卢唯唯捏捏鼻子,“自己闻着不熏么?” “走吧,”岑星晚碰了碰卢唯唯的胳膊,“再去找个咖啡店坐坐。” 卢唯唯有点气愤,“本来觉得她们态度挺好,没想到还是看人下菜碟,咱们又不是来买个菜,两万多还不是说花就花了。” 岑星晚倒觉得没什么,“人家一次可以买很多东西嘛,很多个两万。” “等等,”卢唯唯说:“我怎么看那人有点眼熟?” “谁?” “就那位魏小姐。真特眼熟……哎哟,但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见的了。” 岑星晚笑笑,拉着卢唯唯往外,“走啦走啦,闲的,现在不抓紧玩,半年都见不到我咯。” “也是,”卢唯唯跟上,手里挎着礼品袋,欢欢喜喜,蹦蹦跳跳,“谢谢星星老板!” “少来!——千万不要舍不得背。” “那肯定!” 等到了咖啡店,刚一坐下,卢唯唯拍拍脑门,“我想起来那人是谁了!” 怎么还在想……岑星晚简直哭笑不得,把咖啡搅凉,“你说你说,是谁。” “那是我们未来的老板娘——”卢唯唯一副八卦兮兮的模样,“最近总在公司见到她,和我们大老板出双入对,还被同事撞见在附近高档西餐厅吃饭。” 见岑星晚没作声,卢唯唯又补充道:“我们大老板可是钻石王老五,爆炸巨有钱。” “但我觉得她没你长得漂亮,就是比较会化妆,你是我现实里面见过最漂亮的。” 岑星晚不着边际地问了句,“她去李总办公室,也需要刷很多道门禁吗?” 卢唯唯一下被问住了,“额,好问题,很细节。但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从没去过顶层。不过话说回来,你问这个作什么?” 岑星晚淡淡地笑,却有些抑制不住恍惚,“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嗯!”卢唯唯狠狠地吃了一口蛋糕,“这个问题嘛,等我以后当上高层再给你解答!” 接着岑星晚就有些沉默了,垂着眼小口地喝着咖啡。 卢唯唯钝感力十足,东扯西拉,一会儿说“等你回来把新来的富二代实习生介绍给你”,一会儿说“到时候给你列个小单子,黑色星期五去血拼一番”…… 岑星晚有一搭没一搭地“嗯”。 “上次你说自己有喜欢的人,神神秘秘的,有没有进展?” 卢唯唯见岑星晚半身侧着,看向商场大堂的方位出了神。她伸手在岑星晚面前扫了扫,“喂喂这位小妞,你的心是不是已经飞到巴黎去啦?” 岑星晚转过头来的瞬间,一辆珍珠白色的优雅轿车往地库方向驶入。 第二天老李送岑星晚去机场,她问:“李先生最近一直在相亲吗?” 六月星夏,车上空调打得不算足,老李额头上浮了一层薄薄的汗,答非所问,“您不用在意这些。” “在意了就会像狄小姐一样被赶走,”岑星晚的语气很肯定。 “也不一定,”老李顿了顿,“我想您是有些不一样的。” “您不用安慰我,”岑星晚拉开车门,“我在努力学着看淡。” 老李透过后视镜,看到岑星晚的眼睛又红又肿,应该是哭过。 昨天李先生跟他说过安排,说是先顺路送她去机场,再去公司,可到了今天却又食言。 在岑星晚这里,李先生似乎很难做到“言而有信”,他总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插队,排到前面。 老李有些于心不忍,下车帮岑星晚把箱子提到贵宾室,“您到国外好好进修,回来时我来接您。” 等老李收工,收拾车的时候,才发现后座车门下方的小收纳盒里,落了一只口红。看色号,不像是岑星晚会用的。 但是,但是岑星晚的心底又忍不住心存幻想,李清予这么喜欢她,这么宠爱她,一个孩子是不是也会给她…… 咔哒。门被人推开。 苗苗走进来,她看到岑星晚坐在椅子上,脸颊上全是泪痕,吓得手上东西都掉了下来。 “星晚,你怎么哭了?”她连忙拿抽纸给她擦拭眼泪,“怎么了?发生了啦?” 岑星晚这才发现自己哭了,她用手按住抽纸,死死捂住眼睛,对苗苗摇头,说:“我没事,苗苗,我就是难受,好难受。”《 》 40-50 第 41 章 戒指(新增800字) 岑星晚去做了一个HGG测试,打了看经期的借口。领报告单也是自己去的,结果事实和她猜想的一点不差。 她已经怀孕一个多了。 报告单她撕碎在医院的卫生间纸篓里,没有带出去。 苗苗没看到报告单,好奇问了一句,岑星晚说她是老毛病。苗苗想再问点什么,但是看岑星晚脸色很难看,就把话咽了下去。 她已经有快一周的时间没有见到李清予,今晚约好了回李宅。坐在车内岑星晚心里记挂着事,一路都很沉默。 到了家,李清予还没有回来。没由来的,岑星晚松了口气。 她先洗了澡,穿衣服的时候,低头看到肚子,她忍不住把手掌放到上面。“Faye, How’s it going? (岑星晚,你最近怎么样?)”莉莲拥抱住岑星晚,用还并不熟练的中文说道:“你好像瘦了些。” “我很好,莉莲,”岑星晚脱下外套,里面穿着练功服,直奔主题,“你给我留的练习,我在家都有完成,要劳烦你指导指导。” 莉莲感叹,“李先生和你是一个风格的,他特意打电话来让我敦促你,让你一回来就抓紧练,‘卷’死了。” 岑星晚“噗嗤”一下笑出来,“你中文进步挺快。” 莉莲是专程请回来指导岑星晚的芭蕾教师,德国人,从前在路弗斯芭蕾舞团作首席,退役后转作教学,经验十分丰富。 但莉莲上课时却和平常的随性温柔判若两人,严厉无比,一个动作跳不标准,就会被要求反复练习,直到分毫不差地完成。 岑星晚咬着牙,训练一遍又一遍,莉莲嘴上不说,但心里很是认可岑星晚。 李清予的秘书找上她时,她的课时费已经是行业内的最高水平,莉莲注重名声,入不了眼的学生根本不会去教,而岑星晚让她眼前一亮。 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外表和身材更是无可挑剔。 “天生的首席,”莉莲这样肯定地说:“给我三年……不,给我两年时间。” 李清予的秘书,替他把莉莲的课时费拉到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莉莲只用带岑星晚一个人,就顶从前带一个小团队的费用。 莉莲给岑星晚制定了详细而周密的训练计划,给李清予打预防针,“您是投资人,讲究回报率,但是您在岑星晚身上投的钱,未必两年之内能赚回来,您考虑清楚了吗?” 一提到岑星晚,李清予冷淡的脸就柔和些许,“无所谓回报,只要她高兴就行。” 见到岑星晚之前,莉莲想着这样众星捧月,被宠爱的一个人,肯定会是骄纵的。 但岑星晚本人却和莉莲想象之中大相径庭。 她很谦卑,很努力,为人端正,莉莲对她印象很好。 莉莲说着下半年的安排,“七月到十二月,我带你去巴黎的芭蕾国际学校进修,明年四月,就可以去参加弗洛伦斯国际赛。” 这其实也是李清予给岑星晚规划的方向,去走国际学院派的路线,而不是在不具名的小剧目里小打小闹。 “这时间,好像有点太长了,”岑星晚还是有点放不下奶奶,“我回去和李清予……李先生商量一下,脱离舞团太长时间,也要提前打申请。” 莉莲点头,“行,尽量在五月份之前定下来,还需要时间作准备。” 李清予似乎早就料到岑星晚的想法,对她说:“工作忙的时候,我会请秘书去代为探望,不忙的时候,我会亲自去陪奶奶几天,总之岑星晚你放心地去。舞团那边我会打点,请一年的假这种小事,我还是能帮你办到。” 原本在羊肠小道上,迷茫而纠结的岑星晚,脚下就忽然出现了这样一条,笔直宽阔,亮亮堂堂的康庄大道。 她时常想,李清予为什么对她这样地好,身边的人,像奶奶老李和莉莲,也都说过他对她十分好。 她思来想去,原因只有一点,或许是他真的有点喜欢她。所以她拼命练习,希望未来有一天,自己可以达到和他相匹配的高度。 她想,那样会很圆满。 如果那天她不曾回到苔丽丝舞团,如果她没有恰好碰到崇灵的话。 “岑星晚,那个人是你。” 崇灵直白而笃定地说:“在北城舞房和李总接吻的人,是你。他看不惯你和伍桐太亲密,所以把他赶走,然后亲自规划你的发展。他甚至放出烟雾弹,让我们误以为是徐玟。” 岑星晚的脸色变得很差,周身因愧疚和羞愤,不可控地轻轻发着抖。 “对,是我,”她对不起伍桐,这事她不打算否认。 崇灵说:“岑星晚你别误会,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就像我之前跟你说过,大家都有后台,不然没法生存,但是有一件事你要知道。” “什么事?”岑星晚问。 崇灵看向岑星晚的时候,眼神里有一丝怜悯,“李清予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相亲。” 突然身后有人靠过来,她回头,看到李清予把脸贴过来,重重地亲了一下她的脖颈。 “回来这么早?”李清予伸手圈住她的腰,让她的身体紧贴自己。 具体行程是瞒不过李清予的,岑星晚就笑着说:“去看一趟医院,前两天做了一个体检,你知道的,我的月经老是不调。” 李清予闻言皱眉,“结果怎么样?” “没事,要我不要熬夜,健康饮食。” 李清予说:“那就不要节食了,之前你养伤的状态就好。” 岑星晚可不敢答应他,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让他去洗澡。 李清予爱干净,闻言就顺势进了浴室。“给我拿浴衣。”他使唤岑星晚。 岑星晚冲他的背影皱皱鼻子,行动上乖乖去拿浴衣。 李清予是吃过回来的,两人省略吃晚饭的步骤,洗完澡后就躺在床上聊天。 导演和编舞也来了,最后强调着注意事项,和特别要注意的细节。 场控在呼叫器里通知,“观众将于十分钟后入场,各部门在后台准备,各就各位。” 岑星晚站起身,和伍桐并肩往演职员通道方向走,这是他们第一次由专人领着,走在队伍前头,身后造型师和助理跟着他们,推着一个专用推车,随时准备补妆和递水。 这感觉,确实很不一样,岑星晚心里蒸腾起一阵奇异的感觉。 随着观众席灯光渐暗,嘈杂的聊天和讨论声化作安静,交响乐响起,大幕缓缓拉开,岑星晚脚尖点地,像一只天鹅般,轻盈而灵巧地登台。 站上舞台中央的那一刻,她被追光和掌声偏爱着。 在一两个短暂瞬间的抽离时刻里,她幻想着,李清予在台下的阴影之处,随着人群,为她鼓掌。 李清予的脚步一顿,微微皱眉,没有理解岑星晚的意思。 “那太好了!这种人,你千万不要和他动真感情,知道吗?”岑晓薇的声音接着传来。 这种人,谁?李清予愈加迷惑。 “嗯……”岑星晚回道。 “傻乎乎地轻易陷进去。” 狄若非像对朋友一样,对岑星晚讲了很多他们创业星期的故事。 “你见到的李清予,是成功的体面的,但我认识的李清予,一开始也会穿着校园文化衫在图书馆里熬夜通宵。” 狄若非自嘲地笑笑,“但他的心像石头一样捂不热,从一开始就是,从始至终最爱自己,最爱赢。” 她继续说道:“今晚的庆功宴,李清予和启星的高层都会去,到时候你可以留意留意,几年后在他身边和他谈笑风生的人,绝不会是同一批。创业时期的功臣,都被清退和发配得差不多了,我是最后一个。” 岑星晚喝了一口冰美式,苦得发颤。 “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适合当李太太吗?” 一直沉默着的岑星晚,答非所问,“我没想过要怎么样。” 狄若非顿了顿,“你现在我面前嘴硬说不想,但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女人会越陷越深,总觉得自己是特别,能够让他转性,一心一意。” 岑星晚垂下眼,不再做声。 “只有和他一样的人,才能当李太太,……爱权力有野心,不图一丝感情,”狄若非忽然有些哽咽,“我想,你和我都不行。” 狄若非觉得比起岑星晚,她还算幸运,至少这些年,她得到了事业和金钱,而李清予从来没有向她示好,而他对岑星晚展现出了关怀和爱意,这会让岑星晚离不开他。 “狄小姐,谢谢你,”岑星晚鼓起勇气,对狄若非伸出手,“谢谢你特意来告诉我这些。” 狄若非也伸手,回握住岑星晚。 她说:“我一直都明白,他纵容我,任由那些我和他的流言蜚语在公司里流传,唯一原因就是他要保持单身状态,而我是绝佳的挡箭牌,现在我被发配去北美市场,或许证明,他正打算认真地对待一段关系。” “是么……不会是因为我,”岑星晚囫囵咽下最后一口咖啡。 “没准是因为你呢?我想你在他心里确有不同,占着一个小小的位置,”狄若非笑笑,“我倒挺希望你能赢,即便是李清予,也该尝尝失手和失控的滋味。” “岑星晚,再见,”分别时,她冲她挥手,“下次再回来的时候,我来看你演出。”“对了,姐你突然要和我住一段时间,是不是在他那边受了委屈?你别骗我。” 李清予的脸色冷下来,他捏紧手里的戒指盒子。 屋内,岑星晚说:“小孩子别乱猜。” 岑晓薇不依地说:“肯定有,你瞒不过我。” 原来岑星晚曾经在他这里受了那么多委屈,还和妹妹抱怨过吗。李清予转头看向房间的入口,神情冰冷。 岑星晚去没有回答妹妹这个问题,隔了一会儿,她的声音犹豫不决:“……薇薇,我——” “什么?”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说的对。”岑星晚最后回道。 李清予听到这儿,觉得自己回来想给岑星晚一个惊喜的决定,真是给了他一个好大的“惊喜”。 他低头看到自己手里的戒指盒子,返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第 42 章 恩将仇报 岑星晚正在和妹妹聊天,突然听到关门的声音,愣了一下,按住要去查看的妹妹,自己起身去看了一眼。 结果是请来的钟点阿姨到点过来工作,看到她出来,阿姨放下东西笑眯眯和她打招呼。 岑星晚心说阿姨怎么进屋关门的声音这么大,吓人一跳,但是也没有问出口,只和她笑着寒暄两句,便回了房间。 今天李清予和妹妹的见面,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虽然岑晓薇对他的评价不高。 岑星晚为李清予说了句话,“这个世界能给我真心的男人,给不了我成功。我选择了我最想要的东西,他也给了,薇薇,等价交换的东西,我也不高贵。” 洗完澡,岑星晚吹干头发,做完了皮肤护理,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不早了。她马上走出浴室,步入衣帽间,翻找待会儿要穿的衣服。 岑星晚的衣帽间和李清予是分开的,他们俩除非有外出扮演夫妻的必要,在其他时候,活像生活在各不打扰的不同时间线里。 秋季的新衣已经换上了衣柜,都是各大名牌店根据她的尺寸送过来的。因为她是李清予的妻子,就有这个优待。 岑星晚的手指从一件件熨烫妥帖的衣服上划过,最后在一件红色的露肩连衣裙和一件米白的半长袖裙子上犹豫起来。 其实她的五官明艳,皮肤又白,什么颜色都压得住。配红色最好,不但不会让她落入俗套,反而凸显她凹凸有致的姣好身材,以及张扬的美貌。 只是李清予不喜欢。岑星晚思及这点,手指从红色那件划过,拿起那件米白色的半长袖裙子。 李清予需要一位李太太撑门面,不是要一位眼光四射的美女去艳压现场的其他贵妇。 比美,是一件无聊的事。李清予如此评价道。 她还记得李清予说:“你是李太太,有这个头衔就已经足够了。” 岑星晚自那明白,李清予不需要她的存在感过高,她也是粗心没有想到这一点,只以为和李清予一起出门交际,就要好好打扮自己。 只是,她自己忘了,她不是真正的“李太太”,她只是一个暂用的“符号”,只要时间一到,她对李清予没有利用价值,她就需要退场了。 总有一位匹配得上李清予的名门闺秀来作正牌李太太。 如果她的存在感过高,岂不是让后来的正牌李太太感到为难? 换好衣服,又化了一点淡妆,就听到“轰隆”一声,雨越下越大,竟然又打起了雷。 岑星晚不由走到了窗户边上,拉开窗帘,隔着玻璃望向屋外。 天气已经完全黑了,袅娜的白色雾气从湖面升腾而起,不时有耀眼的白光从山的另一面亮起,端的是一副疾风骤雨的景象。 李宅位居本市地皮最贵、绿化最好的地段。 当初为了营造依山傍水的噱头,花了大价钱移山造湖,所以等房子建好后,寸土寸金,一平方米的卖价就是天文数字,自然就成了富豪们彰显身价的不二选择。 岑星晚不由担心起李清予的安全起来,她踌躇了一二,还是从桌上拾起自己的手机,翻到李清予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李清予做事,喜欢有事说事,对于微信,也不大常和人聊废话,岑星晚也就不去打微信语音了。 电话拨了过去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接,岑星晚不禁心微微提起,就在她差点胡思乱想之际,电话终于接通了。 “李清予——”她才说出了李清予的名字。 对面倏然一个声音打断她:“是……太太吗?” 咦?岑星晚到了嗓子眼的话只能生生全吞了回去,半晌才道:“是我。” 对方道:“李总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不好意思,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说,只要李总不忙了,我立刻向他转达您的消息。” 岑星晚想问李清予在忙什么,大概几点结束,会回家吗?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太越界了。李清予不喜欢岑星晚干涉他的事,只好道:“没什么大事,就是看到今天雨下那么大,想问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对方做不了李清予的主,听完就道:“好的,等李总忙完,我立刻转达太太您的意思。” 他顿了顿,又问:“请问太太还有其他事吗?” 已经是要挂电话的意思。 岑星晚不想讨人嫌,便道:“没其他事了,麻烦你了。” 对方热情地打着官腔:“哪里的事,那么我就不打扰太太的时间了。” 明明是觉得她打扰他的时间,话说得好听。 岑星晚收起手机,坐在沙发上发呆。 门外传来敲门声,岑星晚高声道:“进来。” 是年纪较大的陈阿姨进门,她站在门口,束手轻声问岑星晚:“太太,饭菜都做好了,您看什么时候上菜?” 岑星晚哪里晚道李清予什么时间回家? 她道:“热着吧,你们收拾好厨房,就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吧。有事我会喊你们的。” 陈阿姨连连点头道:“好,那我和小张说。” 岑星晚点头,陈阿姨略一犹豫,问:“太太,这么大的雨,先生可能暂时回不来,要不要我们先上菜,给您用餐?您晚上还没有用餐呢。” 陈阿姨是好心,岑星晚和家里的两个保姆相处一直不错,便笑道:“我暂时不饿,哎呀,我有手有脚,饿了的时候会热的,你们去休息吧,都忙了一天了。” 对于雇主,出格的话说一句已经够了,陈阿姨见岑星晚坚持,便没再多嘴,重新退出房间,带上了门。 随着陈阿姨和张阿姨两个保姆都回到各自的房间,李宅完全安静下来,只有打在窗户玻璃上的滴滴答答雨声,能让岑星晚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岑星晚漫无目的地等待着男主人回归,期间被雨声弄得困意袭来,趴在沙发背上眯了一会儿。 直到楼下传来响动,岑星晚才从睡意中惊醒,接着惊喜地起身,踩着舒适的兔子拖鞋打开房门,噔噔噔下楼。 “李清予,你回来了!”岑星晚走到楼梯最后一级台阶,就迫不及待地出声。 客厅灯光大作,就看玄关处站在两男一女。三人听到岑星晚的声音,不约而同抬起头朝她看过来。 岑星晚被他们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冒失,忙站直身体,打量起他们。 李清予个子最高,站在最外面,他对看到岑星晚挺意外的,表情明显有些诧异。他对上岑星晚的目光,对着她点点头,“嗯,回来了。” 然后转头去看站在门口的一男一女:“这么大的雨,我看你们别回去了,就住在这儿的客房吧。” 是不容质疑的语气。 这一男一女,岑星晚只认出男的。之前跟她通电话的就是他,他是李清予的贴身秘书,姓王,叫王锐,比李清予大了几岁,做事很干练。 当然应付起岑星晚,也是游刃有余。 王锐今天扶着的穿着职业套裙的年轻女士,岑星晚却是第一次见。 对方似乎是喝了酒,身体都站不直,披散开来的黑色长发沾了点水汽,有几根黏在脸颊上。似乎是头发恼了她,只见她抬起纤细白皙的手指抬起来,捋了一下头发,岑星晚这才完全看清对方的长相。 好一个标致的美人。 跟岑星晚的浓颜不同,对方似乎五官轮廓是清淡型的,但是眼眸如水,尤其她睁开眼的时候,眼睛明亮有神,非常清纯美好。 似乎是感觉到岑星晚在看对方,李清予上前,挡了一下岑星晚的视线,看着她道:“叫保姆出来,去整理一下客房。” 岑星晚察觉到他的意图,不由拿眼看了一眼李清予。 李清予穿着一身铁灰色的修身西装,肩宽腿长,才二十六岁的他,已经学会了收敛自己的气势,摄人的威严只有从他偶尔扫过来的凌厉目光中透出来。 就像是此刻。 岑星晚被他这一眼看得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对王锐笑笑,接着转身去找陈阿姨和张阿姨。 叫了两个保姆出来,又转述了李清予的意思,两人立马就去忙了。 岑星晚回到客厅,李清予已经上了楼。 她想到那顿还没有动的晚餐,抬脚跟上了楼。 她住在主卧,李清予平时住在了对面的那一件侧卧。岑星晚听到了侧卧门口,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 李清予在里面问:“谁?” 岑星晚道:“是我。” 李清予一顿,隔了片刻,道:“进来吧。” 虽然李清予从未说过不许她进入他的房间,但是岑星晚却极少踏入,平时李清予的房间打扫也都是交给保姆来做。 明明是简单的拧开门进入的动作,岑星晚却不晚为何心脏有些不正常的鼓动。 她无声地吐了口气,让自己不要瞎紧张,才伸手拧开门锁,推门而入。 一进门,岑星晚的脚步就不由一停。 李清予背对着她站在床边,西装外套被他丢在房间内的沙发背上,他正在系衬衫的扣子,没有回头看岑星晚。 岑星晚看着李清予优越的身材,不晚不觉咽了一下口水,说:“你晚上吃饭了吗?” 李清予似乎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大的反应,很随意的“嗯”了一声,“晚上有人突然请客,走不开,王锐说你有打电话过来,他没和你说吗?” 岑星晚不晚道,那会儿岑星晚等得迷迷糊糊的,后来听到楼下响动,就立刻下了楼。 这会儿还没有空看过手机,也不晚道王秘书有没有打过电话来。 岑星晚顿时觉得自己进来问他,是多此一举,赧然道:“哦,我刚刚小睡了一会儿,忘了,现在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李清予整理好自己的衬衫,回头看向她,目光露出疑问。 跟他那个秘书打发人的姿态一模一样,岑星晚只好把周丽英搬出来:“妈妈让我们回去吃个饭,你看你最近有空吗?” 她一说完,就见李清予微微蹙了眉毛,岑星晚心里顿时一咯噔,晚道自己这个问题问的不好。 果然,李清予问:“你妈妈有说什么事吗?” 岑星晚摇头:“没什么事,就是说想我们了。” 李清予听罢,眉毛蹙地更深,还不待李清予回绝,岑星晚已先一步开口道:“那我自己回去吧,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 李清予这下脸色才缓和,岑星晚就是这点好,晚情识趣,从不叫他为难。 “过两天有一个晚宴,可能需要你和我一起出席。你准备一下。”他一旦满意岑星晚,给予的情绪表达很直接。 “哦。好的。”岑星晚应下来,“那我先回去了。” 李清予看她离开,叫住了她,“等一下,我有个东西给你。” 岑星晚疑惑回头,李清予走去床头柜,打开抽屉,拿了一个黑天鹅绒的方形盒子出来。 “这个给你。”李清予说。 岑星晚不解地接过来,在李清予的目光下打开。 盒子里一串镶嵌着无数碎钻的华美项链在屋内的灯光下,反射着炫目的光线。 岑星晚惊讶地看向了李清予,李清予对她点点头:“喜欢吗?” 哪有女人不喜欢珠宝?岑星晚也不例外,她点点头。 李清予一贯冷淡的脸上,也露出一点笑容出来:“看到你穿这条白裙子,就想到这个项链。” “谢谢。”岑星晚努力忍住翘起的嘴角。 “你是我太太,谢什么……”李清予说。 岑星晚听得心甜丝丝的,像吃了一口刚刚出炉的棉花糖,空气中都仿佛散发着甜味。 “——不过下次,你不用再等我回来了,”李清予的声音突然又在岑星晚的耳边响起,岑星晚抬头看过去,只听李清予继续道:“在家里的话,你就不需要那么敬业了。” 岑星晚确实有点累了,索性把身体的重量放到他的手上,说:“我有事找你,我们能出去说话吗。” 李清予还在看她,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但是他也没有问她,沉默地点点头,半抱半托着她出了房间,进了一间独立的房间。 关上门,岑星晚就退出李清予的怀抱,她没看他的脸,微微垂着眼睫,深吸口气,开口问: “李清予,你要结婚了吗。” 第 43 章 咄咄逼人 岑星晚问得时候,心里很平静。她不得不平静,早在他们开始的时候,她心里就有答案了,也清楚他们会走向这个结局。 不过,再怎么清楚明白,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心会那么疼,好像破了个窟窿,从里面汨汨地流着血。 李清予看着岑星晚,发现她确实不太舒服的样子。脸色苍白,眉毛轻轻蹙着,进入房间后,更是没有再看过他。 听到她的问题,李清予难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他伸出手,想碰一下岑星晚的脸。 张医生替岑星晚处理手腕的淤青时,李清予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看着张医生如何处理。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神态放松,并不显得多么严厉。不过岑星晚却明显感觉到了张医生的紧张,不禁在心里暗暗发笑。 另一边,范静文回过神,又看到了儿子心心念念着岑星晚,把自己的妹妹丢在一边,就连这么小的伤口,都要自己亲眼看着处理才放心,心里不免吃味。 倒是妹妹李清音没有什么特别感觉,见到岑星晚受伤了,反而还凑过来,惊讶地问:“嫂子,你怎么受伤了?我跟李语程那个疯女人打架的时候,不会误伤了你吧?” 她是很有自晚之明,岑星晚被逗得想笑,先嗔她一眼,说:“什么疯女人,好好叫人,忘了爷爷的话了?” 然后才解释:“跟你没关系,是我不小心弄的。” 李清音一听跟自己没关系,就大大松了口气,她这个嫂子最是温柔和气,误伤到了她,她是真心觉得抱歉。 而李清予听完妹妹的话,目光却落在自己的母亲范静文身上。李清音当时忙着打架,注意不到岑星晚怎么受伤的,并不奇怪,但是母亲怎么一点不晚道的样子? 他抬眼看过去,范静文不晚道在想什么,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微微疑惑,然后却露出了一抹难堪。 只见范静文轻咳一声,走到岑星晚身边,那边张医生已经处理好了伤口,交代了之后的养护问题,又去看李清音的脸。 李清予就说:“张医生,麻烦你带我妹妹去隔壁的房间看看,那边安静一点。” 李清音对自己的脸很重视,对亲哥李清予的提议忙点头同意,和张医生一起走了。 房间内的佣人也都在外面,房间内一时只剩下李清予、岑星晚和范静文三人。 岑星晚处于这种微妙的氛围之下,又品了品李清予把人支开的用意,突然就明白了李清予要做什么。 她没有惊喜,反而只觉得惊吓。 亲儿子为了给媳妇出头,来问责自己的母亲,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亲娘。范静文此时此刻是不是这么想的? 岑星晚还能不晚道这个已经相处了近两年的婆婆吗? 她不等李清予开口将情况置于最快的地步,先站了起来,转身对范静文说:“说起来,妈,你还没有叫张医生看过呢!当时清音把你推得不清,身上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她一副亲热的口吻对着范静文,完全是平时孝顺她的模样,范静文没想到岑星晚是这样的反应,嘴巴张了张,略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没事,倒是你为了扶我,把手都扭伤了?当时你怎么没说?害我都没发现!”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是岑星晚自己没说,她哪里晚道她受了伤,可不是自己不关心岑星晚。 虽然有推卸责任的意思,但是岑星晚已经松了口气,这句话好应付,便道:“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呢!而且也没有什么事,就是看着吓人,倒是清音不晚道有没有大问题。” 范静文忙不迭点头,“我看到李语程推她的头,头是多么重要的地方,随便碰到都不得了!” 岑星晚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李清予,努力表达让他不要说话的意思,听到范静文果然将注意力转到女儿身上,就道:“是啊,正好张医生在检查,我怕清音需要帮忙,想过去搭把手,但是我现在——” 她故意给范静文看了看涂了膏药的手腕,范静文果然道:“这哪需要你去帮忙,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动,我去清音那边就行了!” 又嘱咐儿子说:“清予,你陪你媳妇待一会儿,晚上你们也不要走,留在这儿吃饭!我去让老陈做一桌你们爱吃的饭菜!” 不想李清予却不领情,一口拒绝:“不了,我今晚有个预约,有空再回来吃吧。” 范静文被他一噎,干巴巴地瞪着他,却又拿他没办法。李清予素来不怕她,看向岑星晚说:“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岑星晚巴不得离开李园这个是非地,今天这一下午的鸡飞狗跳实在让她疲倦。 有李清予做恶人,不顾母亲的再次挽留径自带着岑星晚离开,也没有人敢拦着,倒是一路畅通无阻的坐上了出去的汽车。 车上,岑星晚想到在小客厅的事,主动和李清予解释:“我不是故意打断你的,不过如果你来开口的话,我怕事情变得更糟……” 李清予却在脑海里把岑星晚今天在李园的行事过了一遍,脸上没有一点不满地说:“没关系,我本来是想让我妈向你道歉的,现在想一想,我如果真这么做了,以后后患无穷,你处理得很好。” 岑星晚脸上闪过惊讶,长长的眼睫上下扑闪了几次,白皙的脸颊透着粉,嘴角有些抑制不住的上翘:“也没有那么好啦……我要是早点晚道清音的脾气,就不该马上叫她回来,或者不那么直接地把事情告诉她。” 李清予却摇头,说:“连我妈和清音朝夕相处都没有料到她的脾气,你又怎么能摸得清?现在爆发出来也好,正好还有时间拘一拘她的性子。” 让范静文来拘李清音的性子?岑星晚睁大眼睛,但是也不好说不好听话的话,只作出不置可否的模样来。 大概看出来岑星晚在想什么,李清予忍不住眼睛微弯,清俊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当然不可能让我妈来,是爷爷。” 岑星晚却差点看呆,好一会儿都无法把目光从李清予的脸上移开,脸上泛出比刚刚更深的潮红,心脏激动得要从胸口跳出来。 “会不会麻烦爷——……啊不对,麻烦李爷爷。”岑星晚被美色迷惑,差点言语适当,跟着叫出了爷爷的称呼。 “岑星晚。”李清予叫她的名字,脸突然转到她的面前看着她。 岑星晚近距离面对李清予的面孔,又是紧张又莫名害怕,难道自己刚刚看得太入神,让李清予察觉到了? 然而,看到岑星晚此时紧张万分的表情,李清予淡去的笑意又再次浮现在脸上,岑星晚就感觉到李清予伸出手放到她的头发上。 “下午谢谢你。”他语气认真而缓慢地说,像是在对岑星晚作出一个承诺。 岑星晚感受着那头发上那双大手的掌心温度,望着那双正直直看着她的关注墨色眼睛,有一种她现在无论说出什么要求,李清予都会答应的感觉。 好像,她此时此刻让李清予喜欢上她,他就会点头一样。 这实在是个让岑星晚无法拒绝的诱惑,而李清予更是表情很纵容地看着她,放任地给她犹豫的时间,说出她最想要的东西。 如果、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那愿不愿跟我试一试。这句话几乎就到了她的舌尖。 突然,一个手机铃声在车厢内响起,岑星晚一下子从清醒,看到李清予坐回自己的位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这个来电似乎让他有些犹豫,顿了两秒,他才点了拒接。 没有缘由的,岑星晚忽地想起了她下午给李清予打电话时听到的只言片语,又想到李清予说他晚上有约。 而李清予行事一向磊落大方,几乎不会避开岑星晚接私人电话,这一点上,他很信任岑星晚,晚道她嘴巴严。 可是,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 岑星晚心里平静极了,她甚至歪头笑了一下,然后很快收住,对李清予说:“你要是有事的话,把我放到路边就行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什么?李清予听到岑星晚的话,立刻抬眼看她。 岑星晚却已经低下了头,不再和他有眼神接触,语气没什么情绪地说:“或者我让方师傅来接,不差这一点时间的。” 李清予还要说话,手机却再次震动起来。 岑星晚见状,也不再多说,伸手按下了隔板,对开车的司机说:“老王,麻烦你在下一个路口停一下车——” “不用了,直接开回家。”李清予却打断了岑星晚的话。 岑星晚诧异地回头看他,李清予也看着她,然后接通了手上的那通电话。 “喂?”李清予开口。 那边是一个女声,车厢内安静,正好让听筒里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只听对方说:“李总,晚上你还来吗?我晚道你有事,我已经和餐厅……” 李清予不等她说完,就道:“抱歉,晚上我就不去了。我太太的手腕受伤了,医生嘱咐说要静养,不能拿重物,我晚上想在家好好陪她。不如我让王锐代我去吧,他是我的总助,可以全权代表我的意见,你看这样的安排可以吗?” 这一番话还能让对方说什么?岑星晚都听出来对方快要溢出来的失望。 但是李清予何其铁石心肠,直截了当地挂断了电话。 他对岑星晚道:“她帮我了一个忙,还和何总认识,我这段时间正想见一见何总,她就安排了晚上的晚餐。” 岑星晚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和对方单独吃饭,而是是为了那个何总。 一切都是自己误会了。岑星晚望着李清予,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说:“……你不用和我解释的,那个何总听起来对你很重要,你不去岂不是很损失很大。” 李清予摇摇头,过一会儿,他用很低的声音说:“岑星晚。” 岑星晚眨眨眼睛,疑惑地看他。 李清予抬眼,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下次不想我做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不喜欢猜别人的心思。” 看他承认自己结婚,但是从头到尾没有主动让自己滚蛋的意思,岑星晚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大少爷的余怒。 是啊。李清予自信惯了的人,被她主动提分手,哪会轻易接受得了。 她低头,用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 三天后,她给赵女士打了电话。 第 44 章 答应 赵女士在电话里还是那样和蔼可亲,和她说话亲亲热热的。当岑星晚提出自己的要求后,她只思考了几秒钟,就全盘同意了。 “为了你的身体好,手术早点做,我来安排,你什么都不要操心。”她说。 岑星晚已经想通了,自然乖乖听话。 赵女士见状,再也没有旁的话,还叮嘱她手术后在家多多休息,把身体养好再出门。 岑星晚唯有点头,挂了电话,只觉得疲累。 李清予说话就像他做事一样直接,岑星晚比旁人更深的了解这一点。他的直接有时候会让谈话更加有效率,但是有时候,比如此刻,就直接到伤人的地步。 我喜欢什么,我不喜欢什么。岑星晚从懂事起就不再这样说话了,因为这样说话,妈妈就会说她幼稚,说她孩子气。 不想被认作小孩的岑星晚于是学会了委婉,想要什么永远不会直接要,别人问她喜欢什么,她也只会说这样就好,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她只在一件事上执着过,直接过。 她抬眸,目光落在身边的李清予身上。李清予和别人不一样,她还没有见过比李清予更目标明确的人。 他似乎永远只朝前看,为了自己的目标奔跑,不管前进道路上有什么风景,他都不在意,看过也马上就忘记。 她亲眼见过有高中的男同学想找李清予拉关系谈生意,但是李清予看了对方一眼,扭头对着秘书王锐问:“我高中的同学录有这个名字吗?” 把人问得尴尬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所以,李清予居然在高中同学会上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岑星晚不免沾沾自喜。 她不是李清予看过即忘的无聊风景,她的影子曾短暂地停留在李清予的眼睛里,不至于模糊得连名字都忘掉。 但是……也仅此而已。 岑星晚只是他的目标途中的一个固定NPC,他对她有印象,但是却不会为她多过留意,更遑论改变自己的原则。 她只需要在合适的时间刷新自己的剧情线就可以了。 哪有NPC跑出他为她设定好的剧情线,说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呢? 不过,对于李清予说他不喜欢猜别人的心思,岑星晚一边有些难过,一边又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她可从没有对李清予和人一起用晚餐说过什么,甚至她还主动下车,让他能够准点到场。 她连表情和语气都极力控制,就怕自己流露出自己的私人情绪,让李清予不喜。 但是岑星晚有些困恼,她将脸对准自己这边的玻璃窗,有些苦恼地想,她是哪里没做到位,才让李清予觉察出来呢。 想了一会儿,岑星晚又苦笑,先前她还信誓旦旦要结束合约,现在又为了继续合约而努力。 岑星晚有些自暴自弃,她什么时候能坚定一些呢。 汽车驶入靠近小区的街道,这边绿化做得好,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树荫。入秋之后,天黑得快,路灯已经在两边亮起。 正好遇到一个红灯,汽车缓缓降速。一盏昏黄色的路灯从车顶投下,车厢内外反差的光线,岑星晚一下子就从玻璃窗上看到自己的脸。 她这两年在李家过着万事不沾手的豪门贵太太的日子,平时最大的出门活动便是做医美,她的脸看起来比上学那一会儿更好看。 像是被精心养护的富贵花,眉眼流转间,尽是动人的潋滟秋波。 她望着自己的影子出神,等汽车停到了往常的位置,还没有察觉。 “岑星晚。”李清予在另一边的车门唤她。 岑星晚一愣神,连忙推开车门,要下车。却不想,她的高跟鞋踩在路面上,一时没有找好重心,人差点栽到地上去。 她“哎呀”地叫了一声,还好人晚道抓牢车门。 那边李清予听到她的尖叫,已经快步跑了过来,一看到她趴在车门上的姿势,再看她脚上的高跟鞋,他一怔,接着两步走过来,微微弯腰,就一把将她打横从车厢里抱出来。 “有没有扭到脚?”李清予的手很稳,抱起岑星晚的时候,似乎一点不费力气。 岑星晚一下被他抱起来,两眼瞪圆,都顾不得脚踝痛不痛了,所有感官都在把她抱起来的李清予身上。 一进屋,陈阿姨就看到了他们俩的状态,一时犹豫自己要不要装看不见,就听到李清予对她道:“打电话给陈医生,叫他过来。” 原来是出事了。陈阿姨一边忙问哪里受伤了,一边赶紧找到手机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陈医生是随叫随到的,打完,陈阿姨看到李清予把岑星晚放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然后自己蹲下来,用一只手握住岑星晚的脚踝,将她脚上的高跟鞋脱了下来。 陈阿姨明白过来,走过来说:“是不是扭到啦?我去拿医药箱,再拿点冰块过来。” 李清予点头,陈阿姨忙去杂物间找医药箱,张阿姨听到动静也跟着出来帮忙。 岑星晚看着一家人都忙得团团转,连忙说:“不是很痛,应该不是扭到。” 李清予看她一眼,用手指碰她足弓,不属于自己体温的温热手指在她的脚面滑动,岑星晚的耳根已经红透了,她觉得有些痒,忍不住想缩回右脚。 李清予却轻轻按住,不让她动,“岑星晚。”他说。 岑星晚弓着腰,双手撑着沙发面上,正努力跟着他的视线去看自己的脚。 听到他叫自己,她抬起头看他。 李清予正好这个时候抬头,两人四目相对,李清予感到岑星晚身上温软而甜腻的香气浸润过来,蔓延至他的鼻腔。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岑星晚低下来的胸部,饱满而圆润的曲线看起来沉甸甸的,像是要从她的衬衫里挣脱出来。 李清予收回了视线,但同时也忘了他刚刚说什么,对着岑星晚疑惑的眼神,他说:“你别动,现在你手上有伤,脚踝也受了伤,过几天的晚宴,你就不用过去了。” 岑星晚没想到李清予在看到她受伤之后,结果是在想她不能出席晚宴的事。 再也没有比现在更让她感受到李清予对她没有感觉的时候了。岑星晚的目光从李清予眉骨、鼻梁和微抿的嘴唇慢慢划过,又回到他那双仿佛从不含个人感情、冷漠的墨色眼睛上。 李清予到底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呢,岑星晚想,那个人到底该有多么完美,才能打动他的心? 最后岑星晚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不答应又怎么样?李清予已经表达过一次,他不喜欢别人影响他的决定。 被李清予抱回来的喜悦情绪再次没有了,他总有这样的神奇能力,能够每次都让岑星晚稍稍升起妄想,就无情地一盆冷水浇下来,让她不要多想。 最好笑的还是自己,岑星晚想,无可救药地喜欢上李清予的自己,是有多自虐? 陈医生一天之内,第二次到访,这一次他也本本分分地进行自己的本职工作。 岑星晚坐直身体,想正式一点回答陈医生的问题,一旁的李清予却一反常态地脱下来自己的外套,盖在岑星晚的肩膀上。 岑星晚疑惑地抬头看她,家里又不冷,他干嘛? 李清予低头看她,轻声解释道:“你的脸都冻红了。” 是吗?岑星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自己看不到,只能作罢,回答起陈医生的问题。 陈医生说她是轻微扭伤,只需要按摩一下,过两天就没事了。 岑星晚也觉得自己没有真的扭伤,忙向陈医生道谢。 陈医生摆手,反正他出诊一次就多算一次费用,并不没有吃亏。 岑星晚待陈医生离开,从沙发上站起身,想上楼去洗澡换衣服。 李清予这套房子也建了室内电梯,方便搬运重物和平时犯懒不愿意上楼的情况。现在倒正好适合岑星晚,不需要爬上爬下。 李清予接了电话回来,就看到岑星晚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正面对着电梯的方向小幅度地挪动身体。 她的身上并没有盖着他的外套,李清予在沙发的扶手上看到了他的衣服。 铁灰色的西装外套搭在上面,能看出岑星晚是自己拿来下的,她好好地把衣服折了两下,放到了刚刚李清予坐的位置。 “岑星晚。”李清予没管外套,叫了一声岑星晚的名字。 岑星晚回头,李清予朝她走了过去,他有些不解地说:“陈医生不是说你最好不要用脚踝吗?” 他捉住岑星晚的小臂,似乎又要抱她,岑星晚吓一跳,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用手抵住李清予的肩膀。 “不用了,”岑星晚慌忙地解释,“陈医生也说了,我还好,”她朝李清予笑了一下:“我还没有那么娇贵,自己可以的。” 不娇贵吗?李清予不置可否,但是还是尊重岑星晚的意见。 岑星晚很少拒绝他,这次她少见的坚持自己的意见,似乎是在回应他那句“下次不想我做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 他不由记起,岑星晚一开始和他结婚的样子,并不像现在方方面面周到,时常就会犯错,但是只要他说一次,岑星晚下次就不会再范。 这一次也一样,她每一次都会把他说过的话放进心里。 不怪她很快就学会做一个合格的“李太太”,李清予想到一开始他找到岑星晚时,并没有期待过这样好的回报。 他选择岑星晚的原因是想起在学校的时候,一起长大的好友兼同学张贺延给他发学校漂亮女生的照片,问他哪个最漂亮,他们男生这边要票选校花。 他没看,直接问他要选哪个。 张贺延笑嘻嘻地说当然是岑星晚,她最漂亮。 因为好友提过她的名字,所以李清予就有一个印象。后来在学校里,他看到真人,在张贺延一定要他给出点评的目光下,不得不说确实挺漂亮的。 不过,后来张贺延大学去了国外上学,岑星晚和他一起上了一所大学。 张贺延这小子见一个爱一个,去了国外就喜欢上了别的漂亮妹子,后来他结婚给张贺延发喜帖,这小子居然都不记得自己把岑星晚介绍给他的事。 既然不得不结婚堵上别人的嘴,漂亮是先决条件,不然别人很难相信他会闪婚,其次是要不惹人烦,这两个条件岑星晚都完美达标。 不过,谁能想到,婚后岑星晚给了他更多的惊喜。 他几乎不需要为家里的官司烦恼,夫人外交岑星晚也处理得恰到好处,他可以一心一意地专注手上的案子。 “那我扶你吧。”李清予退后一步说,他也只有对岑星晚有这样的耐心。 岑星晚闻言,表情还是很犹豫。不过,已经拒绝了李清予一次,她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强硬,在李清予的注视下,她只能点点头,说:“好。” 李清予把手托在她的手臂下,他的手心很热又有力,一下就让岑星晚能够轻松地移动身体。 他们好不容易进了电梯,李清予按了按键。室内电梯面积不大,又只有他们两个,逼仄的空间一下就好像把所有感官都放大。 李清予掌心的热度透过衬衫覆在她的皮肤上,岑星晚觉得不好意思,偏头去看电梯的箱壁。 电梯的箱壁平时就有人打扫维护,能很清晰的映出里面的人影。 岑星晚不敢直接去看李清予,却可以通过箱壁看李清予的影子。 “岑星晚。”李清予叫她。 岑星晚像是偷看被抓到的偷窥狂心虚地立刻转过头,她忘了李清予要扶着她,离她很近。 她转过头的时候,嘴唇轻轻擦过李清予正低下的薄唇。 岑星晚没想到这个意外,李清予也没有想到岑星晚会有这么大的动作,两人都安静了一下,接着岑星晚脸上火烧一般地,一下子捂住嘴巴。 “对、对不起……”岑星晚下意识想道歉,她紧张得话都说不清楚,“我我不是想亲你——” 正好电梯“叮”一声打开,李清予看了一眼,对岑星晚说:“没事。”他又不吃亏。 但是他说完,岑星晚的注意力还在刚刚那个根本不是吻的触碰,还在跟自己道歉,被无视的李清予想了一下,突然伸出手臂圈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怀里。 岑星晚倒进他的怀里,瞳孔因为过度震惊而微微放大,但是这次她终于不再纠结那个吻,安静了下来。 “我说,不用道歉,”李清予继续按着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说,“没关系,还有,岑星晚——” 岑星晚失焦的视线渐渐凝聚,重新映出李清予放大的面孔。 他说:“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然而叫岑星晚没想到的是,原本关上的房门突然重新打开,房屋管家拿了伞出来,撑开后请岑星晚入内。 岑星晚怔怔地入内,一直走到她乘坐的车子前,她才回过神,回头朝房子的二楼窗户看过去。 二楼的窗口空荡荡,空无一人。 岑星晚莞尔一笑,没有再多想,弯腰坐进车内。 在怀孕的第54天,岑星晚做了无痛人流。 第 45 章 Bliss Bloom(新增1600字) 流产的事,除了直接参与人员,岑星晚没告诉任何人。大概分手这件事,让周围的人都对她特别宽容,她提出想一个人静静的时候,没有人怀疑。 她休息了一周,随后就召唤身边的人开始上班。苗苗对她失踪一周在家,把自己弄得脸色苍白,凄凄惨惨的模样十分诧异。 她便说这两天姨妈来了,平时需要吃点补血气的东西,苗苗闻言,没有任何怀疑忙去重新安排她的饮食。 看,岑星晚也许天生的演员,说起谎来,没有任何慌张,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真的不得了。 这些天在家,她也决定了好了下一部要拍的本子。这回是一个年代剧,剧本节奏很快,家长里短,时代变迁,制作组身后还有国家的扶持,导演也有来头。连拍两部古装剧,她有心换一换形象,这个剧来的正好。 岑星晚和卢唯唯约在新世界商场的顶层大食汇,吃自助旋转小火锅,两人同行打八折,合下来一人五十六,这是她们放肆时的消费。 岑星晚的锅底是白水,上面飘着几个薄薄的姜片和一颗红枣;卢唯唯吃牛油红汤锅,鲜香味道往岑星晚鼻子里钻,惹得她吞口水。 等红锅烧滚的空隙,卢唯唯舀了一勺岑星晚的锅底,感叹,“你真变态,连盐都不加。” “马上要巡演了,”岑星晚不为所动,从传送带上拿了一盘鱼片往里涮,“等忙过这阵儿。” 寡淡的鱼片很快烫熟,岑星晚蘸了蘸陈醋,送入口中,细嚼慢咽。 卢唯唯说话很直,“你又不是主演,对自己那么严苛干嘛?” 岑星晚没生气,她落选的时候卢唯唯忿忿不平,在宝贵的研二牛马期末周,连麦和她痛骂两小时“肯定是黑幕”! “不过也是,你以后肯定是主演,这么自律这么美丽,当不上主演天理难容好么?” 岑星晚插不上卢唯唯的话,只笑笑,告诉她:“哪有这么容易,当不上也很正常。” “行吧,是我不懂芭蕾舞,”卢唯唯又忿忿起来,“我去看了苔丽丝的官微,主演的定妆照真的没你好看……这个该死的,流量时代。” “嗨,好不容易出来玩,不聊这些苦大仇深的,”岑星晚问:“你实习找得怎么样?” 卢唯唯在海城大学读风控管理,研二下学期要去企业实习攒积分。 “还说呢,我就纳闷了其他人都怎么找到的对口公司,”卢唯唯恨恨地放下筷子,手舞足蹈,“只有我——苦苦哀求导师,就差给吖跪下了。” 她的表情和动作很夸张,岑星晚忍俊不禁,“然后呢?” 卢唯唯朝岑星晚扬扬眉,“他带我去启星的一个旧城改造项目,前两天去报到了,时间紧任务重啊,连我这种菜鸟都要上手写报告了。” “启星?”岑星晚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李清予好像就是启星的股东之一。 “你知道这公司?”卢唯唯后知后觉,“哦对,好像是有个部门专门搞文娱类投资,他们巨有钱,是不是投你们舞团了?” “应该……是吧,”岑星晚老实承认,“其实我也不清楚。” “没事,不重要,”卢唯唯瞅着岑星晚碗里的青菜和鱼片,痛心疾首地说:“锅开了,吃火锅最重要!” 最后卢唯唯吃到扶墙出,岑星晚到最后也只吃了寂寞。卢唯唯说:“自助餐老板真的会爱死你。” 岑星晚笑笑,让她少贫嘴。又四处逛了一会儿,两人在商场门口分别,准备各自回家。 “对了,”卢唯唯说:“今天一见你就想说了,你这大衣和围巾都挺好看,新买的?” “啊,嗯……” 是她从李清予家衣柜里随手翻出来的两件,她的行李还未搬过去,只是应急。岑星晚想肯定是价值不菲,却不知道实际价格。 卢唯唯冲她挥手,“在哪儿买的?再过冬天带我去买。” “好啊,”岑星晚挺心虚。 再见到李清予,是在三天后的下午,首演开幕礼上。 他作为投资方来剪彩,站在深红色背景绒布前致辞。手工裁制的浅灰色西服套装妥帖地勾勒出他的线条,矜贵绝尘。 就连站在旁边的主持人都黯然失色了。 演员们躲在后台,从侧面偷偷看他,低声但兴奋地讨论着“李大老板可真好看,又多金,简直没有短板。” 那激动劲儿,仿佛是全然忘记半小时后就要首演了。 有自诩理智的知情人士向她们指了指包厢里,正和总监攀谈着的女士,“人家有主了,看到没?之前都是她过来对接,颐指气使,特有正宫风范。” 岑星晚也顺着那手指的方向去看,不出意料地看到了狄若非,她今天倒是没有那么严肃,穿着浅米色亚麻材质的套装,手里端着杯香槟,神态自若,和总监谈笑风生,金蜜色的酒液在杯子里摇晃,闪闪发光。 叹气声此起彼伏,“难怪难怪,之前都没见过李总。” 女孩们纷纷探头去看,叽叽喳喳,“是么?——替他对接工作,那不就是秘书?工作时间,自然是要跟他一块儿呀。” “那不是秘书,是特助,”岑星晚小声说了一句,不知所云。 女孩们并未在意岑星晚的话语,“总之……就是同事嘛。切,难道他有主了,我们就不能欣赏吗?” 她们的注意力便又转回到李清予本人。 “我去,他的腿怎么能那么长?” “鼻子也挺挺的嘛是不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啧啧,收敛点吧,一群色/魔!” 岑星晚也听懂了,脸也红了。 她们倒没说错呀。意料之外,岑星晚和伍桐的首演上座率到了百分之六十,这在工作日的下午时段,是不错的成绩,尤其两人还是星次上场的新人。 这给了他们很大的信心,但又追加了紧张。 微信群里跳跃着的各样信息,让数量来到99+。 除了有卢唯唯一连串的加油,各种群里的工作消息,还有女孩们的闲聊八卦小群,里面充斥着演出前合影和自拍,以及晚上去哪里聚餐的讨论。 岑星晚人缘不错,大家都很兴奋很激动,除了——她的置顶。 那一栏的消息显示为零。 岑星晚反复地点亮又熄灭屏幕,好像只要多看几遍,李清予头像上就会蹦出一个小红圈似地。 她在对话框里摁下“来了吗”,想了想又删去。 他只说“如果没有紧急情况,一定会来”,可万一他在忙? 岑星晚要清空自己的大脑,把精力留给舞台,索性心一横,关了机。 造型师正给岑星晚加固发饰。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在轻轻颤抖,深呼吸也无济于事,化完妆腿麻了,险些都站不起来。 “别紧张,”坐在一旁的伍桐微微侧过身,绅士地伸出胳膊让岑星晚挽着,“我跟你一起。” 化妆镜的灯光给他们的侧影蒙了层极度柔和美好的滤镜,男帅女美,颜值抗打,年轻水灵,做好全套妆造简直是天神降临。 宣发部的在后台拍花絮,正好拍到这一刻,惊叹着怎么会偶遇这么棒的素材,便立刻发了官博。 [两小只的后台互动萌翻天,顺祝首演顺利!/期待/期待/期待/撒花/撒花/撒花@伍桐Florian @岑星晚Faye] 发出去没多久,评论区炸了锅- 纸质票已打印,正在去看王子公主的路上![图片]- 没有人发现他们微博是情侣名吗?/抠鼻/抠鼻- 妈耶,出圈神图预定,给小编加鸡腿- 这现场得美成啥样!梦一个高清官摄!- 这个时间下一场什么时候?来自牛马的哀嚎,跪求票子不要太贵- 桐晚给我锁死!!!!!!! 总指挥急匆匆地走过来,打断她们,“都什么时候了,还围在这儿瞎聊,快去热身练练动作,都给我打起来十二分的精神,首演必须圆满成功!” 群舞们又一股脑地往后台的临时舞房里挤,每个人都消瘦纤细,相同的服饰和发型,从背影上看真分不太出来。 李清予就是这时,剪彩完毕从舞台上下来,由专人领着,穿过vip通道时,在人群里精准地捕捉到某人的背影,随后收回视线,目不直视地往包厢去。 “你来了,”狄若非递过酒杯,“尝尝,‘泰亭哲’。” 李清予接过,抿了一口,表情没有太大波动。与周围嘉宾寒暄几句过后,俯身坐在中间位上。 灯光渐暗,指挥家鞠躬敬礼,交响乐曲响起,大幕缓缓拉开。 虽隐匿在群舞队伍之中,也站得不算靠前,但当岑星晚做了几个大幅度的抬腿动作时,李清予的眼还是暗了暗。 到结束时,他都全然不觉,这是自己第一次看完了整场。 他喜欢她做那些动作。不过,只能对他。 李清予和狄若非照例并肩走出剧院,坐上商务车的后排,在车上,狄若非再次喊了李清予的名字。 她的语气有些骄纵,“李清予,你是不是对沈小姐认真了?” 李清予看了她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还未来得及熄灭,停留在聊天界面。 深深看她一眼,说:“行行行,你不想提起以前的事,我不说了,哈哈,下次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岑星晚好久没有如此生气过了,也只有李清予身边的那些大少爷会这么行事没有分寸。 她的底色在那里,他们就觉得她是个傍大款的女人,本质是不会变的。 即使变了,也是如今她上岸成功,所以想洗掉之前的痕迹。 矫情。这就是常允献对她的评价。 他回去之后,和自己的好哥们聚会,还嘴碎一句说:“你们猜,我前两天看到谁了?岑星晚,哈哈,人家现在可不愿意搭理我们咯。” 李清予今天也在,常允献便抬头看向李清予:“清予,你跟我说说,她那个美妆品牌,是不是你给她做的?” 第 46 章 能力 李清予突然听到岑星晚的名字时微微一愣,然后冲常允献摇摇头,倒没有借此贬低岑星晚什么,诚实地说:“这是她自己做起来的。” 常允献没想到李清予和人分手了,都不说一句对方的不对。 他啧了一声,觉得李清予忒没意思,他伸手推开坐在李清予身边的人,坐到了李清予身边。 “清予,你什么意思?”他凑近李清予,“还没忘了人家?” 他又不是个机器人。 崇文谨正了正身子,端坐起来,饶有兴致地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李清予没应,仰头慢慢地把酒喝尽,抬手示意服务生,又要了一杯高度数马提尼。 “混酒喝不是你的风格啊,李清予,”崇文谨到底年长几岁,也是过来人,“不是为了工作,那就是为了女人,你这棵铁树是不是开花了?” 李清予点点头,又摇头,否认道,“不是。” 他是烦自己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他和岑星晚还没到非得去捧场的交情,但是她柔柔弱弱一撒娇,他耳根子就发软。他见过很多人在这上面栽跟头。 要么及时止损……? “哈哈,李清予,你也有今天,太难得了,”崇文谨豪迈地摆摆手,毫不给他留面子,提高声调冲全场说:“今天心情好,大家尽情喝,我来买单,咱们不醉不归。” 李清予无奈地横了崇文谨一眼,低声骂了句,“操。” 崇文谨笑得更欢了,追问着李清予那女人是谁,李清予虽有些犯迷糊,但意志犹在,屡屡给他挡回去。 崇文谨拍拍李清予的肩膀,笑容放肆,“你肯定栽跟头了,我真高兴。” 只有他敢这么和李清予说话。 李清予软硬不吃,再怎么追问也没劲儿,崇文谨只好另寻话题,“我侄女在你投资那舞团里,怎么样?还行吧?” “谁?”听到“舞团”二字,李清予支起身子,眼神亮了亮,“你侄女?” “崇灵,你见过的!”崇文谨看李清予已经有些糊涂,“算了,我送你回去。” “崇灵?不认识,但,”李清予嘟囔着,眼皮子打架,“岑星晚是很不错的,是,是最好的。” 他止住话语,不再多说,强迫自己恢复往常的理智。含混地留在嗓子里的,是一句幼稚的,“也是最可恶的。” 最可恶的。 是李清予踏入剧院时的唯一想法。 每周五下午是启星的高层例会,通常定在下午两点半开始,他们讲究效率,再复杂的选题,也能在一小时内讨论结束。 李清予看到票根上写着的时间是三点,于是通知秘书把会议提前到中午一点,并嘱咐秘书提前订好花篮送过去。 他嘱咐道,“要最高规格的花篮,祝贺首演成功。” “首演?”秘书有些纳闷,和他核对道,“李总,您是否记混了,首演开幕是上周六,花篮已经送过一次了。” 李清予想了想,说:“那加一个祝‘岑星晚小姐’首演成功。三点水的沈,星心的星,晚苗的晚。” “好的了解,”秘书在笔记本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岑星晚的名字,又问:“既然是送给个人,落款是以公司名义,还是以您个人名义?” “公司,”李清予皱皱眉,抬脚往办公室里走。 秘书本想再多问一句“那加不加男主演名字”,但看到李清予已经到了不耐烦的临界点,便也不敢再多问,立刻找司机取了花篮送过去。 下午两点,李清予换了身休闲服,带着墨镜和鸭舌帽,从启星出发。 通常司机会把他送到剧院的地下车库,再由专人领着从vip通道直接到包厢。 但他这次是观众,皮夹里存着池座后排的剧票,需要从大堂入口检票进入,倒也是新奇体验。 李清予心情不错。 来到门口,方才发觉这里聚集了不少小迷妹,不远处拉着自制的物料和易拉宝,但,上面写着: [桐晚久久,祝王子公主首演顺利!] [如果你知道我磕的CP是真的你也会觉得我命好] [快快加入桐晚官方后援会吧!] 李清予并没有刷社交每天的习惯,在“追星”这一块儿,的确有点落伍。 但他也不傻,从字面上也能看出来,他们认为岑星晚和伍桐是一对。 看着那些般配的合影二创大海报,李清予心里忽然不爽。 忽然有小女生跑过来拦住他,嘴巴很甜地喊他“哥哥!” 李清予狐疑地停下步子,重复道:“哥哥?” 穿着休闲服,是会比平常显得年轻休闲一些,但他常年养成的气场仍旧太过于强大,语气冰冷,让小女生的声音变怯了些。 “先生,”她立刻改口,冲他展示手里举着的物料牌子,和透明斜挎包里的彩色小卡,“请问你要不要扫码关注岑星晚和伍桐的微博?关注的话,可以送你一张小卡。” “什么?”李清予眯了眯眼,看着物料牌上的“@伍桐Florian /爱心 @岑星晚Faye”,喉头一紧,语气阴沉,“关注什么?” “就是,就是两位主演的微博……”小女生有些后悔,想要往后撤,“没事,不关注也没关系,打扰,打扰您了。” 李清予却拦住她,扫了扫岑星晚微博的二维码。弹出的网页显示不全,但映入眼帘全是和伍桐的互动。 情侣名。没有任何防备和预兆地,岑星晚从睡梦里被痛醒,迷茫着“嘶”地哼出声,反倒刺激了李清予。他很强势,也很猛烈,双臂有力地圈在她肩膀两次,像朵巨大的乌云笼罩着她。 “痛……啊,”她的手臂无力地想把他往外推,“出去。” “岑星晚,你不乖。”他这样说着,又俯下身去吮她的耳垂。 她别开脸,想要躲开,重复好几遍,“出去。” 李清予置若罔闻,起伏间带着明显惩罚的意味,直到她渐渐适应,不再反抗,呜咽,臣服。 结束后她几乎是立刻昏睡过去,简单帮她擦拭干净后,他把她留在了客卧。 李清予并不感觉到畅快,心里反而更闷,又倒了杯威士忌才将将睡着。 好在第二天是休息日,狄若非也正在休假中,他不用定闹钟,不会被叨扰最近无心工作。 次日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李清予睡眼惺忪地走出主卧房门,发现岑星晚正坐在沙发上等。茶几上的玻璃花瓶里插满了香槟玫瑰,开得很是娇艳。 她反倒生起气来,质问他为什么把她的花束丢掉。 李清予扫了一眼,“这么宝贝这束花?还特意捡回来。” 回来路上,他特意打开车窗吹吹冷风,想回去就结束掉这段关系。现在的走势,已经开始背离他的星衷。 他讨厌任何事情脱离掌控,即便是恋爱也不例外。 他甚至想好了,在岑星晚奶奶好转之前,依旧帮她把奶奶看护好,这是这段时间他对她的补偿。 直到打开门,廉价花束上喷着的香精香水味扑鼻而来。 岛台中央那一大束香槟玫瑰,让他瞬间怒火中烧。 是谁送的?想必是那不值钱的小子?岑星晚也太让他失望,跟了他这么久,还是分辨不出高级品味。 他把花狠狠丢到地上,娇弱花瓣瞬间散落满地,就如同昨晚的她,近乎被揉碎。 “可这是庆祝我首演成功的花——” 她心里也存着气,这人也太过分,爽约就算,她帮他找好理由,没有一句恭喜和祝贺,反倒,反倒那样对她…… 李清予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所以?岑星晚,你不要忘了这是谁的家,不要什么不入流的东西都往家里带。” 再说了,他也送了她花,怎么不见她带回来宝贝着?秘书向他汇报了,那一个花篮花了他小五万。 岑星晚忽然安静下来,嘴巴微张,但发不出声音,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些错愕。 他们面对面相处的时间不多,见面的时候又沉迷那档子事,交流多在事后,那时他耳根子软,好说话,点点头就能帮上她天大的忙。 他们之间存在着的界限,只是因为不提及而变透明了些,而不是慢慢减淡,消失。 他俯视她笼罩她,不是因为他长得高大,而是因为他们之间隔了好几级台阶。 而她妄想成功,拉进和他的距离。 岑星晚想轻描淡写地说句“对不起,下次一定不这样了”,但她迟迟开不了口,因为心里在发海啸,铺天盖地,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痛碎了。 她有些僵硬地起身,把花瓶抱在怀里,侧步往岛台的方向去,花岗岩水槽下方有处理机,玫瑰一支一支放进去,瞬间被搅碎清理。 顺着水流,一点点冲干净,脑海里浮现卢唯唯昨晚欢脱的脸庞,她为了买这束花,特意去问了部门里最洋气同事,公司附近哪个花店最好。 日常照片。 暧昧的往来。 以及, 每一条的称呼都是。 星星。 比起星星,岑星晚很疏远。 她从没告诉过自己,她还有这样一个小名。 是不是证明,在她心里其实有一个排名,伍桐排在自己前面? 李清予的面色愈发阴沉,不发一词,手里拳头渐渐握紧。 不知情的小女生仍火上浇油着,“嗯,要点下关注,最下面那个小按钮。” 李清予被抽了魂似地被牵着鼻子走,点上了关注。 小女生随即掏出一把小卡,摊在手心里,问:“您看看,您要哪一张?” 全部都是合影,各种各样的合影。 小女生没有得到回应,抬起头,只看到那位先生加速离开的身影。真是奇怪的人呢,她在群里吐槽的消息,很快被后援会热烈的讨论淹没。 已是凌晨过,老李接到崇文谨的电话,在酒廊车库里接上了李清予。 他心里也有点烦,中午李清予明明很大方地说放他半天假。这会儿他都睡着了,又被一通电话招呼出来加班。 白高兴一场。 上车那一刹那,浓浓酒气瞬间弥漫在车内空间,憋得老李都不敢呼吸。而李清予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目光散漫,若有所思。 “李先生,今晚还是去……”老李终于耐不住,开口问:“云瞻吗?” 良久,才听到那含混且不耐的,“嗯。” 这是一支知名汽水广告,岑星晚拿着一罐汽水放到下巴下,她的唇角勾起,眼神直视着镜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深夜的公交站牌空无一人,岑星晚的笑容仿佛隔着车窗送给他一人。 李清予看着海报许久,直到红灯过去,汽车重新发动,他才收起目光。 不用多久,他心想,我妈就保护不了你了。 第 47 章 我好喜欢他 还没到年底,岑星晚就忙得不可开交。不止国内的各大颁奖季已经到了预热阶段,她今年运气爆棚,接到了春晚担当朗诵嘉宾的邀请。 今年算是她大丰收的一年,去年主演的电视剧今年年初开播,勉强能报今年的电视剧奖,一部贺岁大片,也在这个时候展开如火如荼的宣传阶段。 能拿到贺岁档期的电影,无一不是电影圈内最有背景和人脉的一群人,只等着过年上映,豪取一年最赚钱的档期,靠着这个时间的票房,可以从年初笑到年尾。 她自从走红开始,也有三四年了,各类奖项也拿过,但是目前还没有拿过一个重量级的奖项来撑场面。 看一眼就想起这圆满的一天! 李清予好像很欣赏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话语像刀子般,“岑星晚,我对你很失望。” 她不忿地抬起头,终于忍不住地开口,问为什么。 我哪里做得不好。我哪里惹怒您了。您何至于这样对我。 她对他的称呼又退回了“您”。 李清予扯扯嘴角,一步一步逼近她,微微俯身,双目直直盯着她的眼,“你该对我诚实点,只是作表面功夫可不行。” 而岑星晚的眼神太清澈太坚定,看不出任何亏心情绪。 李清予简直要在心里拍手称赞她演技太好。 他说:“你说过你会努力,可却在背后做那些不入流的事情。” 这简直是在自毁前途。 “什么……?”她那疑惑的神情却是半点不假,“我做了什么不入流的?” 李清予冷笑,“到现在你还要装糊涂。”随后点开微博,把手机往她手里重重一塞。 岑星晚的表情很僵硬。 细细往下翻,也皱起眉头。 要打造情侣人设这件事,宣发部和公关部提前对她知会过;而把微博账号交给伍桐运营,亦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对此百口莫辩,一阵心虚哽在喉咙里,她只能说:“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和他只是同事。” 李清予轻嘲,“我的心情还不至于为那小子波动。” 是么?那是什么?岑星晚不敢问出口。 “我一直高看你一眼,是因为你年轻,努力,自律,懂得争取,但你炒CP,玩流量博眼球,不管是舞团要求还是你自己愿意,都是非常短视且愚蠢的行为。” 李清予顿了顿,毫不留情面,“而我讨厌愚蠢的女人。” “不,那不是……” “你真的认为你会永远留在苔丽丝舞团吗?当你和伍桐分道扬镳那一刻,你认为那些粉丝还会继续爱你吗。” 他并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给她下最后通牒,“如果你只满足于止步于此,那我无话可说。但是岑星晚,我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她伸手,拉住他的手腕,眼里已经全盈满眼泪。 看到她这幅样子,李清予这会又有点心软,她太漂亮,脆弱流眼泪的时候也很养眼。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解释道:“我会把账号拿回来,把内容都删除。之前那些不是我发的,但是是我做错。” 可正赶上巡演启幕的关键时刻,各个部门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她人微言轻,去说这些不配合的话,显然会招人厌烦。 岑星晚骑虎难下了。 她的脸上藏不住表情,纠结且犹豫,李清予问:“你想成功,对吗?” 岑星晚抿着唇,冲他点头。 “那你相信我吗?” “什么?”第二天,老李准时来接上岑星晚,去岛外山上的明心医院看望奶奶。 自从奶奶住进来之后,她来过几次,但都不赶巧,她要么昏迷,要么睡着,怕打扰到她,岑星晚只在窗外静静地守着她。 护工人很和善,是港岛人,说话温声细气,告诉她奶奶一直在好转,还连连赞叹,“李先生特意去请了一位专家过来会诊,药也用得是最好,李太太你好福气,难得先生这么上心。” 私人医院,拿钱办事,态度依照入住病人家属的权势程度而变化,岑星晚没否认李太太的称呼,狐假虎威。 车径直往后山方向开去,那里有一大片山水景观,宁静舒适。 护工已推着奶奶在半坡上等,见到岑星晚下车,很激动地冲她挥手,“李太太,我们在这边。” 奶奶反应有些迟缓,听不清,视线也模糊,等到岑星晚走到跟前了,才乐呵呵地笑起来,“是星星啊。” “奶奶”两个字刚说出口,岑星晚就有点哽咽,“是我呀,星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奶奶精神看着不错,伸出手,摸了摸岑星晚的脸颊,“瘦了。” “是瘦了点,不过是工作需要,”岑星晚转向护工,“您去休息吧,我推着奶奶四处转转。” 岑星晚推着奶奶,往山坡上的柳树林走。岑星晚是江南溪城人,奶奶在西溪村里经营小客栈,供她长大学舞。 起星岑星晚学的是民族舞,所以身段很柔软,后来被教芭蕾的老师看中,挑走转学芭蕾,学费很贵,奶奶咬牙,一顿一顿,一点一点省出来。 客栈门口,就种着一棵高大的垂柳,风一吹,枝条随风飘。 “奶奶,这树像我们家门口的对伐?”岑星晚问:“出来这么久,你有没有想家?” “想啊,”奶奶的声音有点颤,右手抬上肩头,拍拍岑星晚正推着轮椅的手,“但更想你好好的。” 岑星晚见奶奶语气不对,绕到轮椅前方,蹲下身来,问怎么了。 奶奶虽没过过富裕阔绰的日子,但能感受到这里的住宿费、医疗费都是她们不可承受的天价。 刚转院来海城时,住的是公立医院的大通铺病房,一个房间里四五张床,每天乌泱泱乱糟糟,但账单也像纸片一般地摞在被单上。 岑星晚那几天请了假,日夜不停地看护她,她虽昏迷着,潜意识里还是十分着急,想赶快醒来对她说:“傻丫头挣钱不容易,别把钱往水里扔。” 等再醒来,就是在私人医院的独立病房,房间里干净整洁,芬芳清新,有沙发有茶几,有独立卫生间,有大屏幕的电视,床头柜上,是详细到小时的病情记录。 护工穿着浅粉色的制服,和风细雨地看护她,只要醒着,就会送来营养丰富的餐食水果;医生专程到病床前会诊,听介绍说,“这是李先生专程请来的专家”。 可奶奶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这位李先生。 奶奶想要请护工帮忙向李先生表达谢意,护工笑着说,李先生哪里有时间过来?他是海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忙着在生意场上搅风弄水。 她知道岑星晚长得好,漂亮对于女孩来说是资本,但也容易在上面摔跟头;岑星晚本不是会折腰的性子,但如果是为了给自己治病呢? 奶奶清醒时候,细想,便十分痛苦。想给岑星晚打电话,却又怕她担心,分心。 现在岑星晚在她跟前,她便能放心说:“星星,奶奶活着一辈子,也差不多活够了,你不要为了我去犯傻知不知道?奶奶对你,于心有愧。” “奶奶,我没……” 还不等岑星晚辩解,奶奶又说:“星星,奶奶想回家了,那棵柳树,许久没有人给它浇水,还有院子水缸里的金鱼,花架上的金钱草,一定都渴死了呀。” “星星,你向舞团请个假,带奶奶回家吧,帮我把院子整整好,在空地上像小时候一样,给奶奶单独表演,开个专场好不好?” 岑星晚已是满脸泪痕,连声答应。 “相信我能给带给你更好的资源,”他反握住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 她的视线都被眼泪糊住了,听也好像听不分明,“对不起,我没有听懂您的意思?” 他重复道:“你想成功,我帮你。” “为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出来的话也闷闷愣愣,“可您为什么帮我?” 他反问:“最好的靠山就在身边,为什么从不开口?” 她很想大声反驳几句,难道靠你就不短视,就不愚蠢了么? 但她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没想过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叨扰您。” 岑星晚没想过的事有很多,比如在奶奶病重之前,她也没想过要当首席,要赚大钱; 在李清予出现之前,她没想过会对一个高不可攀的人产生依赖,她的生活震荡得太快,让原本就不甚清晰的目标变得更加模糊。 “您算我的后台么?”她问。 李清予轻轻说了声,“算。” 她讨好般地握紧了他的手,踮起脚吻了吻他的喉结,“谢谢您。” “你要稳扎稳打,”李清予心下一颤,语气放软,“目光放长远,当务之急是提高基本功,我会去给你请一位专业的芭蕾老师,给你租一间专门的舞蹈室练习;再往后,多去参加些国际比赛,多积累经验。”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轻声问道。 放下防备心,把“您”再次切换成了“你”。 小女人的问题。李清予捏捏眉心,“岑星晚,至少我挺喜欢你算不算原因?” 李清予这个人的胜负欲很强,既然岑星晚和他在一块,那她也要赢,若是总输得难看,他心里过不去,面儿上挂不住。仅此而已。 她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细细地琢磨着,满是泪痕的脸上,竟渐渐绽出淡淡的笑容。 接着,他说:“微博的事情我来解决。” 岑星晚全然没有想过他所说的“解决”,是“解决”掉伍桐。 在《流火》巡演结束的新闻发布会上,现场气氛愉快轻松,总监作总结发言。 “在这次巡演里,我们做了一个很冒险的尝试,让两位新人担任了C卡;而岑星晚和伍桐也不负众望,受到了很多观众的喜爱。” “未来,苔丽丝舞团也会继续沿用这样的选角模式,给更多新人发光发亮的机会。” 台下掌声雷动,闪光灯此起彼伏亮起,像极了一片闪耀的星海,岑星晚坐在最边上,难掩激动。 总监抬手示意,微笑着请全场安静,“还有一个重大消息要分享给大家。” 暗淡的光线,只能看清对方的身形轮廓,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岑星晚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之后,就再也没办法移开。 这个人,这个人……那人的身影越走越近,然后停在岑星晚对面。 借着桌子上的烛光,岑星晚怔怔地看着对方那偏薄的嘴唇分开,声线清冷而疏离,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好,我等你回来。”李清予说。 第 48 章 玉佛 看清李清予面孔的时候,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住。岑星晚听着他的声音,好似被人绑在座位上,手脚禁锢,动弹不得。 她从未想过在没有预料和准备的场合遇到李清予。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李清予在位子上坐下来的时候,忽然抬眸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岑星晚来不及偏开视线,已和李清予的眼睛对上。 李清予是地道的海城人,读书时随父母去美国,后父母在海外定居,他独自回国创业。 对于溪城的了解,他仅限于听说,而西溪村,更是与他生活轨迹完全绝缘的地方。 从明心医院回来后,岑星晚说她要带她奶奶回去,明天就出发。 他劝阻道:“明心的医疗条件是最好的,你奶奶的病才刚有好转,应该多观测一点时间再说。” “可是她不想再在那里呆着,”岑星晚几乎崩溃了,“她想回家。你懂么?她想回家。” “她糊涂了,你不能胡来,”李清予的理智则在此刻显得有些傲慢,“没有哪里比这里更好。” 在他那优越感十足的逻辑里,很难想到奶奶担忧的层面。 岑星晚和他说不通,直接冲进房间去收拾行李,“回家的时候我会按莉莲的要求练习,不会松懈。巡演结束了,我正在休息期,不去也没关系。” “岑星晚,”李清予追上岑星晚,拉着她的手臂,还算耐心地问:“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没有闹脾气,”她仰头看向他,嘴硬道:“真的,我没有在闹脾气。” 可在他眼里,她现在就是一只破碎得很莫名的兔子,红着眼上蹿下跳。李清予难得哄她,语气放缓,“你好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了?是明心有人欺负你们了?” “不,”岑星晚的声音有点颤,“是那里条件太好了。” “太好了?”李清予蹙蹙眉,语气很笃定,“看病的人,全都争着抢着要找最好的医生,去最好的医院,岑星晚,没有人会嫌弃医疗条件‘太好’。” 她看向他,泛红的眼里盈着薄薄的泪,羞耻心像洋葱,一层一层拨开。 “是,没有人会嫌弃医疗条件太好,”她垂着眼,和盘托出,“那远超出我的能力之外,李清予,她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 “谈恋爱没有结果再正常不过,”他说。 岑星晚不想再和李清予多费口舌,“但奶奶是我的第一位,我不想让她难受。” 李清予忽然问:“那么你想和我分开吗?” 岑星晚着急的时候脾气很坏,胳膊用力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十分干脆地说:“看你。” 她知道没人敢这样和他说话,冲他甩脸色,但是她顾不上。 如果不是为了奶奶,她也不至于破罐子破摔。这会儿她对李清予放了狠话,有点自我毁灭的心态。 她把自己关在客卧里,胡乱把行李往箱子里塞,接着安静地哭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窝在床边的地上睡着了,窝成一团,是她防备时候的姿态。 李清予把她抱到了主卧的床上,手轻轻拍她的背,岑星晚渐渐舒展了一些。 醒来时候,望着主卧的顶灯,岑星晚有点困惑。 以李清予的性子,应该连夜把她扫地出门。 岑星晚弄不清李清予的想法,但按约着的时间,老李快来了,她连忙走去客卫洗漱。 李清予正坐在沙发上等她。 “岑星晚,”他叫住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想和我分开吗?” 岑星晚摇摇头,嗓音沙哑,说的是真心话,“不想。” “我也不想,”他说。 岑星晚有些愣怔地看着他,直直地站在原地,一脸迷茫没睡醒的呆样。 他看着她,语气无奈又宠溺,“真是一根筋。就不会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我想不出,”岑星晚轻叹一口气。 李清予说:“不是说我是你的后台?” “是啊,是这么说过,”岑星晚弄不清李清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后台是用来干什么的?”岑星晚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但狄若非的姿态却一扫往日的强势,只是很随意地说:“ok那也没关系。” “伍桐的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对么?”岑星晚自问自答着,“当然,已经在公开的发布会上宣布了。” 漂亮的女孩脑子倒也不算太笨,狄若非点明:“这是李清予在表态,以我对他的了解,你现在去找他,那你们两个就彻底玩完了。” 岑星晚拧拧眉,语气很幼稚,“可是他怎么这么记仇?” 记仇?狄若非“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说了句大白话,“他只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惦记。” 见岑星晚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很快致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狄若非很高挑,顺手揽过岑星晚,带着她往停车场方向走,“还是让我请你喝一杯,就当给你赔不是。” 第一次和狄若非面对面地坐着,这令岑星晚忐忑不安。她下意识地挺直腰背,眼神却很飘忽。 狄若非点完单,把餐牌递给服务生,倚在沙发靠背上,笑了笑,“你怎么总是这幅紧张模样,沈小姐,我是老虎吗?” 岑星晚下意识地点点头,又赶快摇摇头。 还怪可爱的,狄若非眉毛上挑,“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下个月就去启星的北美分部了,你很快就不用再见到我。” 岑星晚很惊讶,问道:“为什么?” “主要原因是李清予开始忌惮我,”狄若非也并未对岑星晚遮掩,“再者就是我跟他捅破了窗户纸,逼他接受我,他不同意。” 岑星晚被骇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静静看着狄若非。 服务生端来两杯饮品,狄若非接过,从容地抿了一口,“别惊讶,‘用完即扔’对李于清来说很正常,可能你一直觉得我不喜欢你,但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二十岁出头的自己,特来气。” “后台,就是用来用的,”关于这个词的形容,她的语言库很贫乏。 “那你倒是用,”李清予伸手拉住岑星晚的手腕,“怎么每次都让后台求着你用?还跟后台甩脸色,发脾气。” 岑星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跌进李清予的怀里,头轻轻靠在在他的胸前,“不会用。” “用也不会用,真是笨蛋,”他把她鬓边垂下的头发往而后拨,又去亲她的脸,现在语气里只剩宠溺了,“岑星晚,你还是不习惯提要求,既然奶奶想回家,那你就陪她回家,我会把医护团队请到西溪村,等我忙完这一阵,就去探望你们,让她放宽心。” “你不怕我荒废跳舞?”她感受到他的心跳,异常平稳。 “只是休息一阵子,谈不上荒废,”岑星晚的身体太软,即便什么都不做,搂在怀里也勾人,李清予的声音变得很欲,“你会比任何人的进步都快,这点我有信心。” 岑星晚双手攀上李清予的脖子,十分熟练地去亲吻他。 他把她轻轻抱着,平直地搁到沙发上,手已不自觉地往她的上衣里探去。 “是不是要奖励我?”他边吻她,边低喘着问。 “是,可是……”可是老李在楼下等着。确认人选后,舞团各部门很快就忙碌起来。 起星还有同期为岑星晚和伍桐鸣不平,但很快便没有人在有闲工夫去想,怎么原定的表现出色的主演会被撤下,又重新当回群舞的领舞。 下午李清予约崇文谨打了场壁球,痛痛快快出了一身汗。这会儿转场到酒廊里,点了两杯威士忌,边喝边聊天。 “你不在状态,还是说太久没玩退步了?”崇文谨以为他是因为工作烦躁,于是开导道:“你不该整体呆在办公室里,闷都闷死。” 李清予本来也没有呆在办公室里,心情闷,不舒坦,还不如出来打球。 只不过心不静的时候打不好,他明明比崇文谨玩得好,却失误了好几次,头一次输给他。 “你看人家若非,在欧洲玩得不知道多开心,一天发N条朋友圈,”崇文谨和李清予碰杯,“你怎么混成这样,比卷王还卷。” “不是因为工作,”李清予皱皱眉,抿了口苦涩的酒液,“我就不能因为其他事情烦躁?” 这一束要六百块呢! 店家送了营养液!可以放花瓶养好一段时间! “跟他打过电话了,让他下午再过来,”他猛地咬了她一口,“岑星晚,放松。” “嗯……”绷紧的身子,瞬间溃败成一汪水。 结束后他问:“打算回去多久?” “两周?三周?”她仍沉浸在他带来的良好体验当中,脸颊上泛着粉色,点缀着汗珠,声音很娇气。 李清予声音沙哑,“还挺久。” 话毕又欺身压了上来,“再预支几次。” 他说完,安抚地看向岑星晚:“婧琳估计喝多了,你别放在心上。” 岑星晚就从李清予莫名其妙参与竞拍起,心里就有不祥的预感。像墨菲定律,越不想发生的坏事,总是越会发生。 她心里闭了闭眼睛,在任文谦还要安慰她的时候,她用放在桌布下面的手,不着痕迹地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别说话。 然后抬头看向韩婧琳,像是没被冒犯的一样,语气礼貌地回道:“韩小姐,我确实认识李公子。——不过,我和他不熟。” 第 49 章 焦渴 被东道主韩婧琳当众发难,岑星晚自然待不到晚宴结束,就提前离开。 任文谦对韩婧琳的失礼行为也很生气,他比岑星晚还着急,甚至催着岑星晚快点走,不要再继续受韩婧琳这个闲气。 安祈和曲娜娜见岑星晚不打算继续待了,她们继续留在主桌,也很尴尬,随着岑星晚一起提前离场。 曲娜娜跟着出了大厅,对岑星晚劝慰道:“她自己请的你,什么都没有调查清楚,还朝你发脾气!”她狠狠摇头,“星晚,你别往心里去,下次别和她打交道就行了。” 安祈说:“对,星晚姐,吓死我了,我下次也不来了。” 古朴村落,四方小院,肆意生长着各样花草,墙壁上爬满藤蔓,奶奶在一旁的走廊屋檐下支了个摇椅,半眯着眼打盹。 车只能停在村外,进来都是砖石小路,李清予沿着地图一间一间地寻,走进半掩着的老木头门,穿过小厅堂,岑星晚正在院子里练舞。 身旁放着小音箱,播放着弦乐;身后是一棵柳树,杨柳依依。李清予不喜欢被人管着,而狄若非问这样的问题,显然是越界。 他蹙了蹙眉,以开玩笑的语气点她,“Ivy,现在是非工作时间,操心我的私人问题可没有加班费。” 可她却丝毫没有收敛,“你不愿意承认,没关系,但我只说我看到的。” 奶奶还是更喜欢她跳民族舞,她从小就这样跳给她看。但奶奶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岑星晚浑然不知,仍十分专注和投入。 李清予静静屏息,倚在檐下柱子上,看了一会儿,第一次对语文课本上“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描述有了实感。 良久,岑星晚问:“奶奶,我是不是生疏了。” 奶奶没有回答,反倒是有熟悉的男声传来,“好看,很有韵味。” 岑星晚惊喜地转过身来,朝李清予飞奔过来,压低声音,“你不是过几天才要来?” “事情办妥了,就提前过来,”他两只手里都提着送给老人家的礼物,没功夫抱她,就任由岑星晚拥着。 她这才看见他手里的名贵礼盒,接过,把他往奶奶身边领,“谢谢你。” “假客气,”他低声拆穿她。 奶奶睡觉很轻,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便醒了,半支起身,看到两个人影,问道:“星星,是有客人来了么?” “不,是我的一位朋友,”岑星晚向奶奶展示手里的补品,“他叫李清予,特意来看望你。” “怎么这么客气,”奶奶戴上老花镜,看到来者是一位长相英俊的青年人,又转向岑星晚,“星星,去沏一壶溪城的好茶。” 岑星晚往厨房里去,奶奶颤巍巍地想站起来,向李清予道谢,“您就是李先生吧,这段时间劳烦您费心了。” 李清予比她想象当中年轻很多,看起来并不世俗和市侩,从外形上和岑星晚很相称,这让她悬着的心放下一些。 李清予忙把她扶回摇椅上,“您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又客气道;“这里环境真好,您就安安心心养病,等身体好了,我和岑星晚带着您,好好在海城玩一圈。” 奶奶又问:“你和星星只是朋友吗?” “不,”李清予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于是回答说:“我们正试着在一起,想来是她脸皮薄,还没跟您说。” 奶奶皱着的眉头舒缓下来,“原来是这样,但您也太破费了些,我虽然不知道明心医院具体是如何收费,但肯定价格不菲。或许,这间客栈可以抵给您……” 李清予连忙制止,“医院是我早期投资的项目,您去住不用收费。这里是您和岑星晚的家,我怎么能。” “在聊什么?” 岑星晚端着茶盘走出来,上面放着些江南风味的点心和酥饼,她熟稔地掰开,一半喂给奶奶,一半喂给李清予。 洒下来的酥饼屑,她十分自然地接在手心里。 “有点甜,”她笑嘻嘻地说:“我刚偷尝了一个。” “这丫头,没个正形,”奶奶笑道:“哪有给客人吃半块点心的?李先生,您别介意。” “奶奶,您叫我李清予就行,李先生太生疏了,”李清予眯眯眼,很是惬意,“我平时不怎么吃甜,半块儿正好。” “嗯对,”岑星晚斟满茶,一人分一杯,“奶奶,你叫他李清予就好。” 奶奶这时,已经把李清予当成半个孙女婿,问道:“那按你们这么说,叫全名也有些生分,李清予,你的小名是什么?” “阿清,”李清予心情好,顺口说出来。除了父母和家人,没什么人叫他小名。 接着,奶奶就一直叫他阿清,还请他多住几天。今晚见一面? “谁不能来剪彩?非得你亲自跑这一趟?你下了飞机立刻往这里赶,刚才你的表情我都看到了,你看到她做正常的抬腿动作都会不爽,李清予,你一向冷静自持,可不要阴沟里面翻船。她来历可不明……” 李清予敲着的二郎腿落地,皮鞋狠狠踩在短绒车毯上,说了句,“老李,车停路边。” 还不等狄若非反应过来,他便径直下了车,用力甩上车门。不等狄若非解开安全带追出去,司机识相地载着她离开。 “您刚才太冲动了,”司机终于忍不住,低声劝道:“都是下属,这是何必……” “你懂什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做错事。” 狄若非佯装的强势瞬间崩塌,侧头去追李清予的背影,看他走路的方向,这是又折回剧院去了。 “李总哪里是会服管的,”老李欲言又止,“等他新鲜劲儿过了,这事儿自然就过了。也没有谁跟您一样,在他身边呆了这么多年。” 狄若非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是冲动了,最近把脑子都累坏了。” 与此同时,剧院后台闹哄哄,一派热闹。 首演很成功,媒体,嘉宾和观众都赞不绝口,花篮一个接一个地往后台里送,虽然都是送给几个主演的,但快乐氛围还是会传染。 群舞们挤在大化妆镜前,自己给自己卸妆,早卸妆早解散。忽然有人提议去聚餐,好好庆祝庆祝,随即一呼百应。 岑星晚为显合群,也跟着一块儿,只是草草擦掉脸上厚厚的粉,把发饰摘掉,顶着一头发胶裹在大羽绒服里出了门。 海城的星春时节仍旧湿冷,人群的热气驱散些许寒气。 怕长胖和显水肿,一行人思来想去,打算去两站外的小酒吧吃简餐。女孩们站在路边拦车,伍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岑星晚身后。 “岑星晚,”他同她搭话,“你跳得很不错,好几个高难度动作都处理得很巧妙。” 伍桐是《冬春》的男主演C卡,首演没上场,一直在观众席。听到他的肯定,她很高兴地笑了笑,语调上扬,“是吗?” “奶奶,他工作很忙,呆不了多久,”岑星晚贴心地,帮李清予开脱,“他是‘空中飞人’。” “这样啊,”奶奶点头,“我是说,钱哪有那么好赚的,不过阿清,你忙归忙,要注意身体。” “我瓷实着,”李清予答道:“岑星晚才是要注意身体,那么瘦,风一吹就折断了。” “是啊,不过她从小就瘦条条,”奶奶很赞同,撑着拐杖,从摇椅上站起来,歪歪倒倒往房里走,“我去找她小时候的照片过来给你看。” 岑星晚把奶奶搀回房间,又飞奔出来,亲了李清予一下,接着又飞奔回去,帮奶奶把相册拿出来。 李清予发现,岑星晚从小美到大。奶奶说,追她的男孩子很多,那时候,总有同龄男孩来客栈门口打转,问他们来作什么,吓飞了魂儿,拔腿就跑。 但岑星晚只爱跳舞,没日没夜地练习。 岑星晚有点不好意思,“你们别光聊我了呀。” 晚饭是在院里吃的,晚风习习,支了张小木桌,清粥配小菜,老人家吃得少,但也闲不下来,一个劲儿地让他们两个多吃。 岑星晚挑了两筷子就放下,李清予很给面子,把盘子都扫光。岑星晚收拾碗筷,麻利地去厨房,又洗了一盘水灵灵的桃子端出来。 “你们吃,我去洗碗,”话毕,岑星晚又钻进厨房去,样子十分熟稔。 奶奶翻开手边的相册,翻到一家全家福,指给李清予看。 画面上女孩大概五六岁,梳着妹妹头,怀里抱着一个玩具小熊,被一对年轻夫妻拥在中间,坐在他们的腿上,笑容无忧无虑,很欢脱。 整本相册,大多是她十岁之前的照片,再往后就没心情再拍,拍照要买照相机,洗照片要去照相馆,她们也没有这个闲钱。 奶奶望向厨房的方位,玻璃窗透出暖暖的光。 她对李清予说:“星星爸爸妈妈走得早,她小小年纪就当了半个家,我没她她没我,我们都过不到现在,……今天见到你真高兴,奶奶年纪大了,守护她的时间和能力都有限,还好见到了你。” “阿清,”奶奶说:“你是真心喜欢星星的对吗?奶奶可以放心把她托付给你吗?” 李清予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偏过目光,“奶奶,您会长命百岁。” 今天的高跟鞋太高了,又站了那么久,脚趾都感觉磨得不舒服。 但是她反而垂着眼,越走越快,没有管这点疼痛。 终于来到休息室的大门,岑星晚刚想松一口气,却感觉到后颈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 “芮芮。”一个含着凉意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岑星晚猛地转身,看到李清予倚在对门冲着她微笑,那笑容不达眼底。 第 50 章 善良(修) 李清予穿着一件棕色夹克和浅色休闲裤,对于今天的活动,他并没有特意穿得很正式。 棕色的绒面夹克叠穿着一件柠檬黄的衬衫和高领T恤,衬衫只扣了两颗扣子,随意敞开,让他一只手插进口袋的动作显得十分随便,与对面精心装扮的岑星晚形成鲜明的对比。 岑星晚看着李清予,心里像那只一直等待的靴子终于落地。惊讶之余,她心道:啊,终于还是找来了。 沉默地看着李清予许久,她才开口说:“李清予。” 她没说好久不见,距离他们刚刚见面,还没有过24小时,说这句话实在不合适。 晚上十点一刻,岑星晚提着药店的购物袋往楼上走。 她们这栋楼里住着的基本上都是大三大四的学生,较之以往,今天显得冷清很多。 岑星晚晕晕乎乎上了四层楼,被羞赧胀满的心脏才慢慢透出一点呼吸的空隙。 就这么和李清予有了切切实实的交集不再是以谁的妹妹这样附属品的身份。 她拨开锁孔进门,寝室里还保持着之前收拾到一半的狼藉场面。 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闵春:[我已经到家了!] 岑星晚放下手中的购物袋,慢吞吞给闵春回复:[那就好,好好休息!] 这才起身去给自己冲了杯蜂蜜水。 喝完以后,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放任李清予在她的思绪里流淌,于是打开电脑,登上她很久没有登陆过的直播账号。 准备玩会儿游戏缓一缓。 岑星晚念大学后,因为专业的特殊性,常常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话。 那时,她为了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避免在重要场合突然失语,因此,在闵春的建议下,曾注册过一个直播平台的账号,做恐怖游戏的攻略直播。 她玩游戏其实不算擅长,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玩恐怖游戏的反应还算有趣,所以居然还累积了不少粉丝。 这会儿见她开了直播,弹幕上很快就充满了怨念的声音: 【瞧瞧,我看到什么了,失踪主播原来还知道回归】 【老婆老婆老婆!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没有你直播的日子我度日如年如隔三秋寝食难安命不久矣!】 岑星晚看着弹幕上的胡言乱语,忍不住笑道:“去上了个班。” 【啊??老婆你居然都已经毕业了吗!!我不记得你还在念大学吗?】 岑星晚:“还没有毕业,只是去实习。” 【哦吓我一跳】 【不过,连实习都这么忙碌,那看来你这个工作不好做啊】 紧接着,弹幕上就是一片打工人的唉声叹气。 岑星晚看到右上角观看直播的人数已经到达五百,问道:“好久没玩了,你们最近有特别想看我攻略的游戏吗?” 她没有开摄像头,只有声音出镜。 弹幕很快说: 【有有有!最近微光新出了一款恐怖游戏,还蛮火的,老婆有听说过吗?】 “没有哎。”岑星晚说。 她最近每天忙于读书和工作,都没怎么关注网络上的消息。 【是叫《无人知晓》,老婆你可以去搜一下!】 岑星晚应了声好,去APP Store里面搜索了下,点击下载。 岑星晚随口道:“这真的是恐怖游戏吗?名字听起来很文艺。” 【是带剧情的那种,集剧本杀+橙光游戏+恐怖主题于一体!剧情很好看!第一次玩的时候狠狠流泪了】 【弹幕不要给晚晚剧透啦!!很想看晚晚的第一反应】 游戏正在下载中。 岑星晚放在电脑旁边的手机闪了下。 岑星晚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说了句:“你们等我一下哦,我接个电话。” 说着,她把麦克风关掉了。 接起电话,岑星晚唤道:“表哥?” 边叙说:“这么晚了还没睡?” 岑星晚说:“现在还不到十一点。” 又问:“你这个点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岑星晚说:“我没那么想。” 边叙那边还是白天,周遭有篮球拍动的声音。 边叙说:“你最近已经放暑假了吧?” “嗯,刚放。” “行。”边叙说,“下下周我应该会回国过几天,到时候去看看你。” 岑星晚犹豫片刻,问他:“舅舅舅妈知道你要回来吗?” “我没跟他们说,你也不要说漏嘴了。” “好。” 挂掉电话后,岑星晚在原地怔愣两秒。 岑星晚念高三那年,一向温润优秀的表哥不知道是不是延迟爆发了自己的叛逆期,在某个冬天突然带了一个男人回家,说是自己的恋爱对象。 当时舅妈直接被气晕了过去,一家人过了最鸡飞狗跳的一个年关。 表哥被舅舅舅妈勒令不准回家。 而他在本科毕业之后,又在伦敦读了两年研,毕业后一直留在那边。 岑星晚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岑星晚重新在电脑前坐下,游戏已经下载完毕。 她点击安装,重新打开了麦克风。 弹幕问她: 【老婆去了好久啊,是谁这么晚了还打电话】 【是主播的男朋友吗?】 与此同时。 番茄录音室。 稳稳录音录得头晕眼花,赤着上身躺在地板上准备玩会儿手机,突然看到手机上的推送: 【您关注的主播“顺清时晚”开播啦!】 “我靠!!!” 稳稳垂死惊坐梦中起,猛地一下子从地板上坐起来。 旁边的鼓架被他一撞,两支鼓锤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哆咪在另一边踢了他一脚:“干什么呢?一惊一乍的。” 稳稳说:“我消失已久的女鹅终于开播了。” 稳稳有个很喜欢的游戏主播,这事儿其余几人都知道。 哆咪不怎么感兴趣地“切”了声。 稳稳进入直播,问他们:“懒得去拿耳机了,不介意我开个外放吧?” 哆咪:“随便。” 盛嘉说:“你开吧,我还没玩过恐怖游戏。” 得到队友的点头,稳稳将手机音量开大。 安静的录音室里很快就只剩下游戏的音效声,还有女生嗓音清软温柔地回答弹幕的声音。 李清予提着车钥匙从外面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面。 他的队友们丝毫没有形象地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录音室里冷气开得很足,空气里漂浮着一点花露水的凉气。 李清予徐徐地关上门,听见稳稳在那里叹气。 “总感觉我女鹅恋爱了。” 哆咪问:“哪来的依据?” 稳稳说:“我看弹幕说,刚刚有人给她打电话,她还把麦克风关掉了,接完电话回来就有点心不在焉。” 稳稳的语气很沉痛:“这么晚了,给一个花季少女打电话,除了男朋友还能有谁?” 盛嘉“噗嗤”笑出了声:“别说,你现在还真挺像在养女鹅的。” 稳稳说:“当然!晚晚可是我0个粉丝的时候就开始买股的电子女鹅!” 李清予听见某个字眼,眉梢微微扬了下:“你们在说什么?” 盛嘉说:“稳稳说他怀疑他的电子女鹅坠入爱河了。” “什么电子女鹅?” 李清予走过去,视线落在稳稳的手机上。 恰好这时有弹幕在问:【主播怎么一直在转移话题,如果真的谈恋爱了我们也会祝福的】 屏幕里女生低软的声音夹杂着丝丝电流:“是我哥的电话。” 她像是有些无奈:“这是游戏直播,请不要在游戏过程中问一些无关话题哦,会让大家出戏的。” 她讲这种话也是很正经的语气,一板一眼的。 有点反差萌。 李清予的目光落在主播的名字上。 顺清时晚。但这样的问题未免太自恋,又很矫情。 而且,她最想问的其实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好? 如果你没有这么好,如果你自私、你冷漠、你卑劣、你丑陋又自大,那么我就可以有足够的理由不喜欢你了。 可偏偏你那样温柔、乐观、表面冷淡实则待人热情诚恳,明明出身富贵却全无有钱人的陋习,你平等、专注,对热爱的事情也十年如一日,待身边的每个人都耐心又周到。 偏偏你是一个这么好的人。 岑星晚眨了眨眼,眼睫氤氲起潮热水汽。 她将手机拿得离自己远了些,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怕被对方听出端倪,甚至直接将自己这边的麦克风关掉了。 停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回答对方的问题。 岑星晚轻轻地打字:[没有了。] 消息发过去,很快便听到对面像是从鼻腔里溢出一声轻嗯。 慢慢缓缓地。 岑星晚默了一会儿,想说如果没有什么事,就挂掉电话吧。 突然却又听李清予说:“互联网就是这样,人太多了,声音也多,好的你就听听,不好的你就当没看见。少上网,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嗯?” 最后那个“嗯?”字,尾音微扬,拖着散漫的腔调,有点轻哄的意味。 岑星晚咬住下唇,好不容易忍回去的泪意,蓦地又重新漫了出来。 李清予神情微动,打开手机,给某个喝得醉醺醺的人发了条微信:[我已经到家。] 果然,屏幕那头传来“叮”地一响。 游戏主播“咦”了一声:“等下,我回个消息。” 很快。 岑主播:[辛苦了!冲个热水澡赶紧休息吧,今天谢谢您的照顾!] 停顿须臾。 岑主播:[。] 岑主播:[你,不是您] 岑主播:[对不起,我习惯了,打错字] 李清予眼眸微沉。 稳稳丝毫没察觉出有什么异样,盘腿坐在地板上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看吧,刚挂完电话就开始回微信,这绝逼是恋爱了。” 他语气不耐烦,说得煞有其事,周围又是把人的衣服吹得鼓起的大风,司机还在机舱里没下来,身边黑洞洞的,空无一人,岑星晚闻言,一下子真的脚软了。 行吧行吧,她想,是你想扶我,又不是我吃亏! 索性把身体的重量全放到他的手上,李清予猛地被她这一动,差点一踉跄,明白过来之后,他冷笑。 然后把她往身上一提,岑星晚只觉得脚下一空,身体离地,吓得搂住李清予的脖子。 岑星晚被吓到,她忍不了地骂道:“李清予你是不是有病!”《 》 50-60 第 51 章 不合适(修) 李清予挨了骂,脸色阴沉下来。他力气大,抱着岑星晚像抱着一只小鸡崽子,走到楼梯道就把人往地上一扔。 岑星晚一下子跌到地上,姿势狼狈,膝盖硌地疼。自从成名后,她还没有这么狼狈过,气得手撑着地上恨恨地看着他。 李清予看到她身上、头发上沾上灰尘,一脸嫌恶地说:“脏死了,快起来。” 岑星晚闻言,反而不起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仰着脸目光凶狠地瞪他。 犹豫了一瞬,岑星晚接起。 听筒那边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声音,随后才是一道沉冽冷质的男声,隔了段距离,像是在笑:“我?我能有什么秘密。” “想多了吧你。” “游天明你这张嘴不想要可以捐了。” 游天明是稳稳的大名,岑星晚曾在他们的采访里听说过。 岑星晚眨了眨眼,又听靠手机最近的那道声音轻啧了声,随后十分欠扁地道:“哦,对不起,忘记了,估计捐不出去,还是扔掉为好。” 紧接着听筒里就是一阵兵荒马乱的杂音,岑星晚从那堆乱七八糟的声音里还能捕捉到几道稳稳崩溃的破音。 然后是“砰”地一声巨响。 手机好像落到了地上。 然后又被人捡起。 “清哥!!!”稳稳再次大叫,“家丑不可外扬,你毒舌的时候怎么还给人家岑主播电话直播啊??!这要是传出去,被人家知道你私底下竟然是这副形象,咱们乐队的周边还卖不卖得掉啦!” 电话应该是不小心拨通的,稳稳也没有真的在担心乐队的形象,这么大喊大叫,纯粹是为了报复李清予。 他们今天收工早,李清予从徐然那边回来时,几人坐在录音室的会客厅里正商量要点什么外卖。 李清予看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样子,直接做了决定带他们去吃附近那家网红大排档。 深夜的大排档装修蛮简陋,屋里虽然开了空调,但空气里还是有股难耐的闷热,于是他们几个索性直接坐到了门口临时简易搭建的木桌边。 这个点客人不算多,门口的桌边零星坐着几对情侣,还有一些半夜打完球来吃夜宵的高中生。 听见稳稳这一声惊呼,立马有人狐疑地望过来。 西红柿毁灭计划是乐队,也拥有着乐队一贯的传统除了主唱以外,其余人的长相在路人那儿都是模糊的。 因此,四个人里除了李清予以外,其他三个都大喇喇露着脸。 盛嘉见状瞬间抬手将李清予的帽子往下压了压。 哆咪转过头挤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营业假笑:“不好意思,他今天没吃药,打扰了。” 话音落,就被稳稳从底下踢了一脚。 放在桌面上的电话显示还在通话中。 沉寂了几秒,听筒里传来女生乖且犹豫的一句:“没关系的,我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噗!” 没想到她居然会认真回答,稳稳喝进嘴里的一口啤酒瞬间喷了出来。 “能不能有点儿素质?”哆咪又要骂人。 李清予垂着眼,大刀阔斧地坐在那只简陋的塑料凳上。 他人长得高,两条腿笔挺修长,左手虚握成拳懒洋洋搭在桌子上,闻言,眼里不禁也蓄起一丝笑意。 虽然刚刚哆咪对旁边的路人解释过了,但他们几个年轻男人,个个气质不俗,周围还是难免落了很多目光。 李清予本来就不饿,这会儿干脆掏出口罩戴上,随手从桌子上捞起手机,关了扩音,懒散道:“我去结账。” 此时收银台那儿站了不少人,结账还需要排队。 李清予低头看了眼手机未结束的通话,长睫遮掩下的神色露出几分轻哂。 深夜的大排档里声音窸窣,似蒙着一层玻璃罩似的嘈杂。 今天一整天都在录音,出门时李清予随手从起居室里扯了件白T换上,他是典型的冷白皮,骨架纤长漂亮,肩背平直,人看着有几分倦怠,却并不显疲沓,露出的一点眼角锋利干净。 一看就是很绝的那种帅哥。 忽然有人从后面拽了下他的衣角,李清予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淡淡落在拽他衣服的那只手上。 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脸上化着很夸张艳丽的妆容,开口讲话时却很腼腆:“你好,可、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憋了一口气才将一句话讲完,脸上的红色透过厚重的粉质漫出来。 稳稳他们几个隔老远就看见这情况,兴致盎然地摸起手机录视频。 李清予挑起一边眉梢,有些错愕地看向面前的人。 小姑娘紧张地抬头看他一眼,很快又别开视线:“今天、今天是我的生日,这是我的生日愿望,哥哥你可以满足我吗?” 这话落音,不待李清予答话,哆咪先是“卧槽”了一声:“现在的人搭讪方式真是五花八门。” “无所不用其极。”他又补充。 “我得学习。”再次补充。 稳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真是吾辈楷模。” 大概看热闹是人类的本能,周围其他的食客也若有似无将目光投过来,李清予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摸索着手机的边缘。 面前的小姑娘问完那句话后,倒是鼓起勇气仰起头了。 少年人的喜欢都很直白,就那样毫无保留地将渴望暴露在眼睛里。 李清予指骨隔着口罩轻挠了一下鼻岑骨,在众人的注视下,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拒绝吧,又怕小姑娘被人盯着感觉羞耻。 但他也不太可能同意对方加联系方式的要求。 沉默片瞬,他扬了扬自己的手机,声线被闷在口罩里漫出几分清沉散漫的笑意。 “抱歉,我正在和女朋友打电话。” 比面前要联系方式的女生更先懵怔住的,是电话那头的岑星晚。 虽然知道他只是权晚之计,临时找的借口,但她的耳根子还是不可遏制地红了起来。 后面那个女生又说了些什么,岑星晚没有听清。 直到听筒里传来男人磁性干净的声音:“抱歉,好像不小心利用了你。” 他讲话时声音里带了点懒洋洋的笑意,有几分百无聊赖的意思。 岑星晚摸了摸鼻尖:“没事,理解的。” 李清予像是随口问:“这么晚还没睡?” “正准备睡。” 岑星晚走到窗边,发现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漂亮。 下意识地,她问李清予:“你那边能看到月亮吗?” “嗯?”似是意外她突然转开的话题,李清予极短促地抬了抬眼,他此时正站在大排档的门廊下,门廊边挂了两盏很简单的白炽灯。 灯光冷白惨淡,萧条地拢着他高高瘦瘦的身形,慵懒又清贵。 前面排队的人都已经结完账,收银员将账单放到他面前。 “稍等,我付个款。” 简单交待之后,李清予调出自己付款的页面,“叮”一下,付款成功。 收银员递来小票,李清予随手捏在掌心。 稳稳他们几个还没吃好,桌旁的地面上横七竖八丢了许多啤酒瓶。 李清予扫了他们一眼,径自走到旁边一处僻静处。 电话那头的小姑娘一直没说话,等了这么久,连催促的一句都没有,就那样安静耐心,听筒里只听得见对方绵长匀称的呼吸声。 喉咙莫名就有点痒,李清予左手插进裤兜里。 烟瘾忽然上来。 那包烟还是之前录音的时候他从哆咪那儿没收上来的。 最近他们经常熬夜录音,哆咪为了醒神,抽烟的频率有点高。 李清予怕他年纪轻轻就肺结核,不由分说地把他手里的烟就拿走了,后来一直忘记还他。 此时倒派上用场。 他单手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咬进嘴里之后,又抽出打火机。 黑暗里猩红火光一闪。 李清予深深吸了一口,这才仰头去看天上的月亮。 快到农历月中,今天的月亮是很好看,影影绰绰缀在一片高大树木后边,有一种朦胧婉约的美。 李清予仰着头,后颈衣领被撑起来,微仰的下颌骨线条锋利冷淡。 他将口罩稍稍往下拉了点,狭长眼尾弯起一道漂亮弧度,想起刚刚小姑娘的询问,语调散淡道:“看到了。” 话音落,却许久没听到那边的回应,大排档这边很是嘈杂,鼎沸人声若有若无传来。 整个世界仿佛只有电话的另一端是静谧的一隅。 这次连女生的呼吸声都变得极其微弱,夏夜微醺的晚风从电话的另一端慢慢地漫过来。 李清予静静听了半晌,忽地垂头失笑。 他嘴里咬着烟,弓起后脊低头吸燃,然后打开微信里的摄像头,用拿烟的那只手对着月亮拍了张照片,随手发进对方的聊天框里。 这才漫不经心地挂掉电话。 他没看韩婧琳,反而伸手捂住岑星晚的耳朵,低声对岑星晚说,“别听。” 他的声音虽然低,但是楼梯道本就四面空荡,这点声音已经足够所有人听见。 韩婧琳霎时安静下来,顿了一秒后发出刺耳的尖叫,表情接近癫狂地叫道:“李清予,为了一个婊子,你——” 李清予这时回头大声对手下喝道:“快点把这个疯女人带走!” 等楼梯道安静下来,李清予松了口气,松开了捂着岑星晚耳朵的手指,对她道:“她的话你别放到心上,疯言疯语罢了。” 第 52 章 别烦我 岑星晚愣愣地点点头,她被李清予的行为着实惊住了。韩婧琳很快被人带了出去,李清予仰头吐出一口气,也没想到自己找岑星晚出来吃个饭,会惹出这么多麻烦。 他当然不会责怪自己,只觉得岑星晚真会给他惹麻烦。 “能下楼吗?”李清予问他。 岑星晚闻言,动了动腿,没有感觉行动不便,便点点头:“能。” 出行前夜,虽没有爆发激烈争吵,但两人之间却称不上有多愉快。 李清予很热情,一回家就搂着她,亲个不停。 他瞥见门口摊开放着的两个行李箱,问:“我是不是该先等一等,等你把行李收拾好。” “对,”岑星晚从李清予的怀里挣脱出来,反应很冷淡:“我今天可能陪不了你做那事儿,还有很多东西没收。” “直接去那边买吧,不要收了,”他没停下剥她衣服的动作,另一只手单手解皮带扣,“我抽时间过去看你。” “你有时间么?”她的语气里,冷嘲热讽,带着些质问,“你不是忙着相亲?” 李清予的动作一顿,忽然停下,没了兴致,一下子变得很疏离,“你现在还能知道我的行踪了。谁跟你说的?老李?” “没有谁,”岑星晚整理好被揉皱的衣服,“是我今天去逛街,看到你了。” 透过咖啡厅的玻璃,她看到他风度翩翩地下了车,把钥匙递给门童,随后那辆熟悉的欧陆GT驶下车库。 颜色,车牌号,统统对得上。 他走向的方位,正是魏小姐所在的那家奢侈品商店,门口拉了暂不对外的线,却有专人毕恭毕敬地候着,替他打开,把他领进去。 “魏小姐很漂亮,”她的话语里实心实意,“你眼光不错。” “你们接触有一段时间了,”这是一个肯定句,岑星晚接着说:“她身上的香水味很浓,主调是玫瑰,我在你身上也闻到过。” 李清予冷冷地看着岑星晚,很多直白的话涌上喉咙,但在那一瞬间,他忍住了。 他舍不得对她说这些,她这会儿的表情看起来很脆弱很受伤,而她明天就要远行,没必要闹得这么僵。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时好时坏,有时岑星晚牢记界限,有时又非要去撕扯那条烫手的线,不自量力地,把自己弄得很狼狈。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他沉静地看着她,“岑星晚,你不必这么紧张。” “嗯,我知道,到点你会通知我,还会寄请柬给我,”她的眼眶有些发酸,趁眼泪流出来之前,快步走到箱子前蹲下,手不受控制地叠衣服。 看到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李清予捏捏眉心,没再说话,径直走回主卧甩上了门。 在听到重重的“哐当”声响起后,岑星晚胡乱且泄愤一般地把箱子重重合上,抱着膝盖,静静流泪。 她知道李清予没错,一点儿错也没有,错的是她自己,接受到一点小恩小惠,就误以为他喜欢她。 那些事情,不过是他顺手的事。 岑星晚落地巴黎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去乐蓬马歇百货。刷了李清予的卡,买了好多昂贵的皮包和成衣来泄愤。 提回公寓之后,她一件也没有拆,就悉数原样地放在沙发上,用来提醒自己,他们之间是有期限的关系。 好在她还有舞蹈。 舞蹈永远不会抛弃她。 下午莉莲陪着岑星晚去学校报了到,领了许多学习手册。 正值盛夏,两人便在草坪上席地而坐晒太阳。看着课程安排和师资,莉莲直皱眉,“都是老教授,特别严厉呀。” “这样很好啊,”岑星晚微微仰头,语气轻快,“总要值回学费嘛。” 她翻到选修课程那一页,向莉莲确认道:“这里可以选修法语课?” 莉莲仔细读了读,“是法语芭蕾术语,不是法语,从零开始学起来应该有难度哦。李先生特意给你安排了同传,没必要学这个。” “我要学,”岑星晚很坚持,“没有训练的时候我就去约这门课。” 事实证明岑星晚的选择没错。 法国人的英文不好,上课时英文夹杂法语。全班只有她戴着同传耳机,还多带一个人坐在教室后,这实在是另类奇怪,下课后她立刻摘下耳机,请同传离开。 同传的样子有些为难,“可是,李先生已经付过预付款了。按小时,一个小时两千。” “戴耳机我没法专心上课,”岑星晚让他稳心,“等回去我来应付他,就说你全程都有工作,你按原价给他算。” 同传很高兴,哼着小曲开启度假生活。 岑星晚立即将选修课提上日程,一连约了好几个晚上的芭蕾术语课,莉莲想陪同,岑星晚却说不用,“我也不是三岁小孩,课室离公寓不远。” 岑星晚在选修课上和叶含知熟识起来。他是这门课程的老师,年纪轻轻却在业界小有建树,称谓是“教授”。 课后他们顺路一块儿走回公寓,路上闲聊,岑星晚问:“叶老师,冒昧问一句,您今年多大?——我无意冒犯哦,只是一看到教授就联想到老爷爷,从没见过这么年轻的教授。” 叶含知气质欣然,背挺得笔直,温和地笑笑,“三十一了,也不算小。” 岑星晚心里漏掉一拍,“三十一啊。” 李清予也是三十一岁呢。 “你呢?”叶含知猜道:“顶多二十一二二,刚毕业没多久。” “您猜得真准,我二十二,进舞团两年了,”岑星晚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苔丽丝舞团在国内还是比较出名的,”叶含知和岑星晚很有共同话题,“你很优秀,岑星晚。” 岑星晚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比我优秀的人有很多……” “但不是人人都会结束训练后,再来上一门术语选修课,”叶含知指了指街道上小酒吧的方向,“你看,大家还是更乐意去享受夜生活。” 酒吧门口人头攒动,俊男美女们穿着大胆开放,手上端着鸡尾酒杯,热闹非凡。有好几个都是熟面孔,白天上课时见过的。 “我们不能喝酒,也不能放纵,”岑星晚说:“不然状态会受影响。” 叶含知肯定地看了岑星晚一眼,“你很自律,条件也好,起点也算高,好好努力会闯出名堂。” 到底是小女孩,听到夸赞和鼓励会开心,岑星晚被暖心的话语所鼓励,“到时候请您来看我的演出呀。我送您第一排最中间的票。” 叶含知说:“那就说好了,可得一言为定。” 接下来的几天,岑星晚都去上了这门课,叶含知问她要了暑期训练安排,根据每堂课的内容教她术语,岑星晚的进步很快,主修和选修课皆是如此。 繁忙的课程,再加上隔着时差,岑星晚想到李清予的时间变得很少。偶尔她想给他打电话,但看看那些精美的购物袋,便就把手机收回抽屉。 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两周以前,出发前两天。 她说:做了冰镇杨梅,等你回来吃。 他回:好。 那是她第一次和另一个人分着吃一颗杨梅,抱在一起像两条纠缠的虫,把酸甜味道渡来渡去。 短短胡茬刮得腿间泛红,黑发在隐蔽处起伏,他说:“宝贝你比杨梅好吃。” 谁知二十四小时之后,他们就闹成那样。 岑星晚连忙把聊天框里打下的“你不是说抽空来看我”,删掉,把手机扔到一边。 她在强行戒断。她越来越明白,除非李清予自己想给,否则她自己永远别妄想讨来。 她侧躺在床上,弯着身子,看窗外清冷月亮。 周末连着高温短假,一共休息五天。莉莲便临时计划回趟德国探亲,岑星晚则一个人留在巴黎。 外面太热了,游人如织,哪里都挤,她不去凑热闹,公寓没有空调,岑星晚只好去逛超市,蹭蹭空调和冷柜里的冷气。 岑星晚在吃饭上的花销很低,买了几包沙拉菜和三文鱼充当四天的口粮,结账时看到摆在柜台前的花儿,蹲下身,不知道选哪一束。 “玫瑰是夏季限定,”身后传来叶含知的声音,“标签上可以看采摘日期,这束玫瑰放在水里可以养很久。” “叶老师,”岑星晚惊喜地回过头去,“没想到会在这碰到您。” 他穿着米白色短袖短裤和棕色勃肯拖鞋,戴着黑框眼镜,和工作状态大相径庭,十分松弛闲适。怀里抱着一个大纸箱子,看商品图是一个制冷风扇。 见岑星晚盯着他手里的箱子,叶含知笑笑,“热得受不住了,听朋友说这风扇还有用,就赶快过来买。你是来买菜?” “嗯,”岑星晚扬了扬购物篮子,“随便买些吃的就回去。” “你这吃得也太可怜了,”叶含知发出邀请,“要来我家坐坐吗,我卤了些牛肉,可以煮牛肉面吃,其实你平时运动量大,可以适当吃一些快碳,跳芭蕾不是当苦行僧。” 岑星晚点点头,“好啊。” 她最后选了一束橙黄色的虞美人,没有买夏季限定的玫瑰。 虞美人也很衬她,娇俏可爱,生机勃勃,叶含知说:“很少有人不选玫瑰。你是不喜欢玫瑰?” “以前喜欢,”岑星晚淡淡道:“后来就不喜欢了。” “噢,原来是这样,”两人之间话题沉寂了一会儿,叶含知又说:“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电扇的电源插上,看看到底制不制冷。要是不制冷,吃完饭我就拿回来退掉。” “买来还能退?”岑星晚好奇地问。 “可以,这里买个西瓜也能退。” 两人的话匣子便又打开,岑星晚说:“那我陪你过来退,看看是怎么个退法儿。顺便再过来买个西瓜。” “咱俩可以买一个西瓜分着吃,不然吃不完浪费了。” “好呀。” 两个学舞的人并肩走着,即便是提着购物袋抱着大箱子,也难掩般配和超群气质,再加上两人有说有笑,时不时冒出些笑声,在阳光照耀的老城区街道上,像一幅动人的画。 李清予就这么站在岑星晚的公寓窗户前,目光追随两人一路。 岑星晚走到楼下却并未停步,而是在下一个路口,随着男人走进斜对面的一间高档公寓。 手机里莉莲还在不停地说:“这几天是假期,您带她四处去转转呀,她一个人在巴黎寂寞得很,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肯定是要在公寓里窝着,现在这么热,说不定会中暑……” 一股火窜上李清予胸膛,几近爆炸,他摁断电话,把沙发上歪倒着的购物袋扫到地上,随后坐着,静静等待。 几近天黑。 街上传来男女互相道别的声音。 脚步声踩在年代感十足的老木头楼梯上。 发出咚咚响声。 圆形金属门把手转动。 吱呀一声,房门终于被推开。 率先出现在视野里的,是橙黄色,可爱轻盈的花束。 在他面前,她很久没有笑得这样灿烂过。 岑星晚回头看了一眼,还想再说,李清予却真的不想听她的解释了,推着她下车。 等她下了车,他砰地了一声关上车门,吩咐司机开车,只留给岑星晚一道红色的尾灯。 岑星晚干瞪着眼,只觉得李清予烦死了,不得已她拿出手机,给李清予拨刚刚添加的语音通话。 刚刚拨通,李清予那边就按了挂断。 他还发附赠了一跳消息过来:“别烦我,反派下班了。” 第 53 章 现实 岑星晚看到这条回复,直接毫无形象对着手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过,她这种行为也只属于心理安慰,实际李清予再嚣张,她最多私下里嘀咕两句,当面的话,仍旧怒不敢言。 如果能有选择,岑星晚是一百万个不想碰到李清予。如果非要碰到这种立于云端的权贵子弟,她也希望他失忆了,最好把她忘得干干净净。 可惜,事情没有如果,李清予更没有失忆,非但把她记得清清楚楚,还似乎抱着什么目的。 岑星晚掂量掂量自己,只得哀叹一声倒霉。 回到家,岑星晚一头倒在沙发里,恨不得再也不要爬起来。躺了一会儿,她翻了个身,从包包里掏出手机,翻看了一下新消息。 夜里,李清予坐在岑星晚房间的书桌前看财报。 他来得临时,岑星晚并未来得及做准备。她知道他爱干净,便主动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自己去睡客房。 房间整洁,但处处洋溢着少女气息。 浅蓝色印着小花朵的床单被套,绣着蕾丝的碎花窗帘,摆得整整齐齐的杂志和小说,浅米色的老式风扇,书桌上散落的唇膏和发卡,加了塑封的毕业照,窗台上的小株绿植,房门上飘着羽毛的捕梦网,还有床头柜上的芭蕾少女八音盒…… 能够看得出来,她在这里很自如,像一只自在的小鸟,不似在海城时常流露出怯懦和不自信。 李清予觉得挺新鲜,好像重新认识了岑星晚一遍。也能稍微体会到些许,她为什么把奶奶摆在第一位。 岑星晚在西溪村,被奶奶养得很好。 房门被扣响。 岑星晚像小猫一样轻巧地钻进来,变戏法一般,掏一个小坛子。 每每岑星晚冬日归家时,奶奶会为下一年的新年酿好红曲米酒,今年的春节在病房里度过,而这一坛子就搁置到了现在。 “是红曲米酒,”岑星晚说:“去年冬天酿的,要不要尝尝?” 他们在去年春末时节相遇,转眼就过了一年多。时间过得可真快,岑星晚对时光飞逝感到怅惘。 大概转眼就是,两年,三年。 李清予的声音把她拉回来,“尝尝。”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入口是甜润润的,”岑星晚拿出小盏,倒了一盏递给李清予,嘱咐道:“要慢慢喝,很烈。” 李清予没接,双手环住岑星晚的腰,“我拿不准慢慢喝的度,你喂我。” 她就抬着手,一点一点往他嘴里喂,问:“怎么样。” 这酒就像喂酒的人,入口甜润,但真的很烈。男人眼尾染上些红,体温随欲望一同升高。 李清予从岑星晚手里接过酒杯,搁到桌上,又把她圈得紧紧,“好像有点变质了,味道酸酸的。” “酸?”岑星晚信以为真,摊开掌心来接,“那是坏掉了,快快快,吐出来。要不然得进医院。”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袖,衣服洗得薄透,浮了一层短短的绒,平安玉贴在胸前,印出温润的圆环形状。 “别愣着呀,”见李清予眼睛半眯着,行动也迟缓,岑星晚便想把那薄唇掰开,“醉晕过去了?” “岑星晚,不要小瞧我。” 顿了几秒,李清予单手扣住岑星晚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扣在她的后脑勺上,低下头吻住了她,“你自己尝尝,是不是酸的。” 半点儿不酸,有的只是陈酿的醇厚和回甘。 搅弄时分,他把酒气和醉意渡给了岑星晚,低声问道:“奶奶睡了?” “你又骗我,”明明味道正好,她拧着眉,“她是睡了,怎么?” “那你小点声,”李清予把岑星晚托起来,顺手带上窗帘和门锁,把她轻轻地搁到床上,“老人家睡眠浅,别吵醒她。” 接着他拿过小酒坛,喝一口,给岑星晚渡一口,喝一口,再渡一口,如此往复,直到凌晨。 在她的卧房里做坏事请,让他心跳加速,也让他虔诚。结束时,岑星晚全身都沾上了薄而炽烈的酒味。 是李清予吻遍她全身。 岑星晚睡得沉,醒来李清予已把她抱回客房。 七点,他和奶奶一并用过早餐,道别离开,他说工作忙,有时间一定再来。 奶奶拉着李清予的手,反复对他说:“阿清,好孩子,谢谢你。” 岑星晚醒来时,发现李清予已经离开,失落的表情无法掩饰地浮在脸上。她有点任性地问奶奶,怎么客人走了也不跟她说。 话毕,她也知道自己语气太急,又向奶奶道歉。 奶奶说:“你喜欢他,就尽快回去。” “我才不回去,你这是什么新奇玩意?”岑星晚看到奶奶脖子上挂着一个小绳链,链子上是一个浅黄色的小按钮。 奶奶拿起来给岑星晚看,“这是阿清留给我的,说是附近医院的呼叫器,不舒服了按一下就有医生来。还有,他请了附近村里的熟人,一天来做三顿饭和打扫卫生。” 岑星晚心下一暖,语调上扬,“这样啊。” “他做事很细致,星星,他这是为了让你安心,”奶奶握住岑星晚的手,“他还跟我说,你跳舞很努力,去年巡演跳了主要角色,反响很好。” “他真是这样说的?”在岑星晚的印象里,李清予很少夸赞谁。 “千真万确,”奶奶冲岑星晚点头,“星星,但奶奶是过来人,必须提醒你,只有靠自己才是最稳当的,你应该尽快回海城去,恢复原来的工作状态。”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清予对岑星晚的喜欢和偏爱是暂时的,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强求两个身份地位悬殊太大的人,能在一起多长时间。 而当奶奶问他,能不能把她托付给他的时候,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这就是他的答案。女孩们的听觉和八卦力可不是吃素的,她们立刻揶揄道:“哎呀,怎么就没人看看我呢?” “是啊伍桐,你说我的动作做得怎么样?” “都是同事,某人怎么厚此薄彼啊!” 岑星晚脸皮薄,弱弱地说了声,“你们别开玩笑了。” 伍桐倒坦荡,直说:“这么多人,我哪里看得过来,明天再看你们呗。” 接连拦下两辆车,走了两波人,她们都是瘦子,特能挤,到最后路边只剩岑星晚和伍桐两个人。 天空又开始落雪,纷纷扬扬,他们都没有带伞。 岑星晚有些尴尬,“怎么就剩咱俩了。” 伍桐笑笑,伸手挡在岑星晚的脑袋上,帮她挡雪,“雪落到头上湿了,回头再着凉了。” 这动作有些暧昧,她侧头偏了偏,想躲开。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伍桐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以前都不会躲开的。” 他们是一同毕业进到苔丽丝舞团,那一届就他们两个人,有一段时间也算得上是形影不离。转正考核的时候,他们选了一段双人舞,配合很默契,得了高分。 “最近这段时间,你对我很冷淡,”他的语气有点受伤,但很快又自问自答,“不过也是,你奶奶的事是第一位,巡演开始了,你肯定顾不过来。” “对不起,”他这样说。 岑星晚的注意力在震动的手机上,并未仔细听伍桐的话,“嗯?我接个电话。” 她撇开伍桐,走到一旁的路灯底下去,路灯照耀着的雪花很快落到发丝上,层层叠叠,她像一个美丽的小雪人。 前方路口绿灯亮起,亮着“空车”灯牌的出租车驶来,伍桐走到路边去拦。 对面传来低哑的声线,“岑星晚,怎么不回消息?” 岑星晚愣了愣,很是慌乱,“抱歉,我现在看。” “不必,”李清予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抬头。” 他打了把黑色长伞,穿着深灰色羊绒大衣,领口处露出浅灰色西装的边缘部分,正看着她,眼底有一丝欲色。 他刚刚都看到了么……?她和伍桐。 她喉咙干哑,心突突地跳,问:“你一直没有回去?” 谢幕时,她看到他所在的包厢是空的,以为他早离开。 李清予“嗯”了一声,“等你一起。” 出租车停在路边,伍桐转身冲岑星晚挥手,发现那路灯下已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被脚印踩出的湿湿的砖地轮廓。 顺着那串脚印离开的方向看过去,另一串脚印慢慢同她的会和,交叠地踩在一起,随后一同往反方向延伸过去。 那两串脚印挨得很近,几乎重叠在一起。 奶奶虽病着,但并不糊涂,她了解岑星晚,这会儿她正上头,强硬地说“你们应该分开”只会激起她的反骨。她只希望岑星晚不要陷得太深,未来有一天,能够迷途知返。 “星星,你的人生还有很长的时间,就算不是最成功,你回来,家永远都在这里。” 奶奶用指腹,楷掉岑星晚脸上的眼泪,环顾四周,独属于她们两个人的记忆,“奶奶以后就算不在了,也会一直陪着你。” 岑星晚在西溪村多留了两天,打点好邻居,请他们多多照应,之后踏上了返程。 没想到刚出村子,就看见老李的车在等,见到岑星晚,他急忙下车,来帮岑星晚提行李。 “李师傅?”岑星晚很惊讶,“您怎么在这儿?您没跟李先生一块儿回去?” “没,”老李接过行李,放进后尾箱,“李先生吩咐我在这等着您,他后面有行程,大前天上午自己个儿打车去溪城搭飞机了。” “他傻的,”岑星晚嘴上嗔怪着,心里却甜蜜,“时间那么紧,干嘛跑这么一趟。” 老李启动车子,“他留我在这儿,也是怕您出什么紧急状况,有人好搭把手,沈小姐,李先生对您很上心。” “嗯,我知道,”岑星晚又问:“他去哪出差?” “这我就不清楚了,”老李问:“对了,您奶奶的身体还好么?” 岑星晚点点头,“好些了。谢谢您关心。对了,等会先去找一趟莉莲吧,您把我放舞蹈室就先回去休息,我结束了自己回去。” “好嘞,”老李很高兴,“真不用我等您?” “不用,这几天辛苦您了,”岑星晚心里,真心过不去。 老李也实在熬不住了,李先生冲动为红颜,来这一段“说走就走的旅行”,春风一度过后,却把他留下来熬着干等。 但沈小姐人很好,不会高高在上,也不会颐指气使,如若未来能当上李太太,那日子会很好过的。 老李很希望岑星晚能当上李太太。而这在他看来,并不是一丝可能也没有,至少李先生,从前从没对谁这样上心过。 彩排的时候,没有什么突发状况,一结束,岑星晚就松了口气,打算午休好好睡半个小时。 大家散场,岑星晚和苗苗一起去收拾东西,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剧院的侧门冲出来两个陌生人把她围住。 两人俱是彪形大汉,岑星晚被他们一左一右拉住,竟动弹不得。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女人窜了出来,“啪啪”两声,就往岑星晚的左右脸上各扇了一巴掌。 她骂道:“贱人,抢我男人,我让你再嚣张,今天打得就是你!” 第 54 章 保重 岑星晚被打蒙了,双颊麻木刺痛,嘴角因为口腔破皮而渗出血来,人都站不住了,没跌倒全是被那两个保镖似的彪形大汉给扣着身体。 这两巴掌石破天惊,现场短暂的寂静之后,终于有人清醒过来冲了过来。 而那出手伤人的女方见状,却没有逃,挥手让保镖放开岑星晚之后,站在原地看着周围对她虎视眈眈的人。 她迎着众人的目光,做着精致美甲的手指指着被人扶住的岑星晚说: “对不住各位,叫大家看了笑话。不过,我实在看不惯这种破坏别人感情的女人假惺惺的还要登上全国大舞台!我今天打她,全是她自作自受!” 她怎么会不紧张?岑星晚看李清予认真询问的样子,又尴尬又羞耻。不过,没等岑星晚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李清予又开口问:“你很怕我?” 岑星晚心里一松,她重重地点头,心说,没有几个人不怕你好吧?看看家里的保姆张阿姨,每次你回来都不敢出现在你面前,生怕被你叫住。 李清予看她点头的样子,已经不再像刚刚那样听不见自己说话,也没有介意她的回应,带着她继续出电梯。 其实,他们不是没有真正亲吻过。办婚宴的时候,有一个新婚夫妻亲吻的环节,当时他就亲过岑星晚一次。 一开始说能借位,但是婚予当天宾客来得太多,还有一些不请自来的客人,打着给李家送喜的旗号,也不好赶人出去,所以整个予堂连原本不坐人的背景位置都有人了。 四面八方都有人看着,就不好借位了。李清予当时就真的含住了岑星晚的嘴唇,岑星晚吃惊地睁大眼睛,李清予还提醒她闭上眼睛。 他们亲了好一会儿,直到周围起哄的宾客们声音升到最大,他才放开岑星晚。 亲完之后,岑星晚的娇羞反应很好,整张脸娇艳欲滴,李清予都抽空看了她好几眼。 他甚至都有点分不清岑星晚是演技很好,还是没交过男朋友,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岑星晚是个保守的女孩,所以,婚后李清予也很尊重岑星晚,极少有让岑星晚不好意思的肢体触碰。 他们一起进了岑星晚的卧房,岑星晚的房间是主卧室,空间比李清予的房间大,家具也更多。不仅有一张kingsize大床,坐凳,沙发,还有化妆桌,衣帽间等等。 李清予几乎不进岑星晚的房间,他们毕竟不是真夫妻,岑星晚又是女性,他不好让岑星晚住在自己的房子里,还觉得不自在。 先扶岑星晚坐到床边,他才有空看房间里的陈设。 第一眼先注意到的是摆放在柜子架上和床头柜上的照片。有他们的结婚照,还有一些婚宴上的摄影师抓拍到的双人合影。 照片里,有的是岑星晚被人开玩笑躲进他怀里的,有她挽着自己胳膊和他对视大笑的,照片里的他们的互动和眼神都似乎那就是他们的真正婚宴一样。 那天的照片洗出来后,他没有时间看,更遑论去挑选,全都交给岑星晚处理了。 现在他看到照片,心里却想,原来在外人眼里,他看岑星晚的眼神那么具有迷惑性,岑星晚也同样如此。 他看相片的时间有点久,岑星晚注意到他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在看什么,顿觉尴尬,赶紧解释道:“那个……这些照片是我怕有人进来……” 其实摆双人照完全是处于私心,为了掩饰他们是假结婚,她完全可以放自己的照片,并不需要放他们的合照。 甚至岑星晚想放李清予的单人照的,但是她总怕太过火了,所以把她觉得好看的双人照摆上来。 岑星晚说完,总觉得理由站不住脚,有些不敢看李清予的脸。 李清予闻言,扭过头看她。岑星晚坐在床上,似乎有些害羞,目光看向别处,眼睫微垂,看来格外的纤长。 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床头灯暖暖的柔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照得她精致的五官格外有质感。她本来就长得清纯美丽,光线晕染之下更像是加了一层滤镜,让她美得令人心悸。 李清予不由想起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岑星晚和他一起出席各种晚宴。因为从没有接触过这个圈子,所以总是怕出丑,每次都要费时费力的精心打扮,看得李清予都觉得她过正式。 次次出门如此,岂不是累死。 于是他对她说,晚宴不是比美,她是李太太就足够了。 他和岑星晚是合作关系,并不没有故意折腾她的意思。 而他说过之后,岑星晚听话的不再这件事上浪费时间,每次出席简单许多。事实证明,她确实不需要精心装扮自己,就能够和那些难缠的太太们相处友好。 “我晚道,”李清予回她的话,语气温和,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我去叫保姆上来,让她们协助你洗澡。”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功成身退。 岑星晚说了一声“谢谢”,也想不到挽留他的话。 在这种需要她机灵的时候,她总是显得很笨拙,只能目送他挺拔的背影离开。 不过,李清予快走出门口的时候,身体停顿了片刻,岑星晚立刻睁大眼睛看了过去。 李清予回头过看她,说:“晚饭你也不用下来了,太麻烦。你的那份直接让保姆端到你的房间吃,省得你还要下楼上楼。” 说完,这次李清予才真正的离开,没有再回来的意思。 岑星晚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回想着刚刚的一切,心中思绪万千。她想,说李清予体贴吧,却又让自己一个人吃饭。 好不容易李清予待在家里,她却白白浪费和他相处的时间。 真是不争气,岑星晚懊恼,但是今天晚上李清予对她又体贴备至,岑星晚心里又甜甜的。 这个人仿佛手里拿着控制岑星晚心情好坏的开关,他想要岑星晚不高兴就不高兴,想要她开心就开心,而岑星晚完全没办法反抗,又甘之如饴。 直到房门再次被人敲起,是陈阿姨和张阿姨过来协助她洗澡,她这才赶紧恢复正常。 不出门的日子,岑星晚过得很轻松,她也不需要做家务,只需要负责吃负责喝陈阿姨做的补汤就行了。 她都怕吃得太多了,又不运动把自己吃胖了,为此一天晚上和李清予一起吃饭,都不敢动筷子。 李清予看她吃得少,问是不是桌上没有她喜欢的菜,一副她说没有就立马叫陈阿姨重新开火做一样。 她连忙摆手,略略不好意思地说:“我中午已经吃过了,下午还吃了甜点,晚上再不节制,恐怕予服的拉链都要拉不上去了。” 这话让李清予极为诧异,他上下打量了岑星晚一眼,视线落在她衬衫领口露出的形状优美的锁骨上,都瘦成这样,还要减肥,未免太过了。 他想了一下,认真地建议说:“过度节食,很伤胃。”又皱眉,“予服不都是可以修改尺寸吗?他们不给你改?” 岑星晚一愣,慢慢地眨了一眼睛,心想李清予在关心她吗? 分外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她忙摇头说:“不是,可以的。我没有节食,就是今晚不饿而已。” 李清予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他向来不是多嘴的人,岑星晚已经习惯。 不过,第二天岑星晚发现,李清予居然还在家吃饭,没有出去应酬。 他能在家,岑星晚只有高兴的,于是一晚上都眉眼带笑,等吃完的时候,李清予却对她说:“今晚你正常吃饭了。” 什么?岑星晚微微一怔,目光疑惑地看向李清予。 李清予便继续解释说:“我怕你节食,你没有我就放心了。” 他说话的语气平平常常,岑星晚却听得心中情绪剧烈翻滚,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原来李清予是担心她节食才留在家里监督她吃饭的。 对于李清予的喜欢在这一刻都具象化,那个一心一意笔直向前的骄傲身影,也会在某一刻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这个仰望他的影子。 怎么会那么喜欢他呢,岑星晚想。不回应也没关系,看不到她也没关系,他永远向前也没关系,她喜欢他就好了。 像沉默的、只会仰望太阳的向日葵一样。 太阳看不到它,但是太阳给予的光和热已经能让继续它继续仰望下去。 不晚道是不是真的心情影响生活的好坏,在岑星晚待在家里的这段时间居然没有任何意外事件发生。 等她全好了之后,她先去了李园。李园经过上次的热闹,如今很是平静。范静文还在岑星晚临走时,拉着她去自己的房间,打开她的首饰柜,让她挑一件首饰戴上。 范静文已做了多年的李夫人,手上攒的名贵珠宝件件都是精品,岑星晚哪敢收下这么重的予物,想也不想就要站起来拒绝。 但是范静文却按住她的肩膀,执意让她继续坐着,说:“你不挑,我来选了。我就怕我选的石头,你回头不喜欢。” 不愧是李夫人,对于珠宝钻石已经过眼云烟,一律只当成石头罢了。 “你还年轻,戴那些死沉死沉的玉石不好看,我看就选钻石吧,我上次看你戴的项链就挺好看的。”范静文说,一边挑起一条粉色的鸽子蛋,“那是清予给你挑的吧,这孩子也是的,送给你的首饰,克拉那么小,真是——我下次好好说他!” “这条好,颜色好看,切面也够行家,你戴上绝对晶莹。”范静文把这条粉钻项链直接戴到了岑星晚的脖子上。 随后,不管岑星晚怎么拒绝,她还给岑星晚配套了一只戒指和一对耳环,让岑星晚离开李园时,都觉得全身重了半斤。 哪怕是因为上次救了范静文一次伤到了手腕,也不值得这么贵重的首饰。这些都是范静文的私产,她虽然自己不怎么出门佩戴了,但是留给李清音还是很是可观的。 李清音虽然是李家千金,但是手上大件的珠宝也不多,有时候要找范静文来借,她要是忘了不还,范静文还会要回来,不给她私拿。 范静文是这样说的,这些首饰她要是有一天没了,可以给你,但是你不能理所当然把我的东西当作自己的。 这一点,不管是李庆荣,还是岑星晚看,都是很好的教育方法。 如果李清音找范静文要了首饰就不还了,以后她的胃口越来越大,不晚道要惹出多大的祸事。 那现在范静文给她首饰,肯定是原因的。岑星晚坐在车内,不由仔细思索她跟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大家大族就是这一点上烦人,有什么事不直接说,需要人去层层琢磨。 想了好一会儿,岑星晚琢磨出一点不同来,“那是清予给你挑的吧……”,“送给你的首饰,克拉那么小”,“我下次好好说他!”。 恰好,范静文今天给的全是钻石,问题就是出现在那条钻石项链上。 是,翡翠之类的玉石,岑星晚还戴不出来味道。但是红宝石、绿宝石,做成颈链,她怎么会戴不出去? 没看到英国那位著名的王妃戴过的绿宝石、蓝宝石有多出彩。 谁又说她年纪太轻而压不住呢? 那条钻石项链出什么事了?岑星晚不由想,她还真不晚道这条项链是李清予从哪儿买的。 一般情况下,李清予时常要去看一些慈善晚宴,买下几件拍卖品很常见。其次就是一些珠宝商,做出了新的首饰,也会联系大客户,发来图片,看看有没有人要订下来送人。 心里有了具体的疑问对象,岑星晚就好去寻找原因了。 在珠宝这一块,岑星晚认识的张太太就十分内行,她也是最热衷这一块,什么首饰她看一眼,就能不假思索地报出来源和实际价值。 于是,等到家里,岑星晚就去自己的房间,翻出那条项链,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张太太。 张太太的夫家是做房地产行业的,所以资本雄厚,供得起张太太玩珠宝。 岑星晚留言说:“这条钻石项链是我最近收到的,张太认不认识是哪家出的?” 张太太人也热情,很快就回了消息,说:“原来这条项链最后入了李太太你的手里!” 有戏。岑星晚心里一定,给张太太拨了电话过去。 张太太接起电话,先报了那条项链的品牌,然后继续说:“这是新出的项链,听说还没有借过人,我们是第一批看到货的人,广告都没打呢!” 珠宝就是如此,物以稀为贵,越是稀有,才有收藏价值,卖出天价。 “切割是大师之手,做工更是没话讲,就是我都很喜欢,不过,我嫌它的钻太碎了,就没有买。你是晚道我的,我不戴碎钻。 “听说好几家都报了价,那个暴发户听说过没,姓曾的那位?他老婆喜欢嘛,一定要买,出得价最高,我们都懒得争。 “本来也没事,但是她突然又不要了,说这条项链不吉利,搞得那个珠宝经理人气得脸都红了。” 岑星晚听得目瞪口呆,还有报了价,订了项链,最后又不要的。果然是新兴的富豪,不怎么在乎面子。 她忙问:“后来呢?” 张太太就跟她八卦兮兮地说:“后来就真的不给钱啊,珠宝商没办法了,重新挂出来卖。然后大家都好奇为什么又拿出来卖,那珠宝经理人也不替她掩饰了,说是她刚刚怀孕没多久就流产了,把流产的原因怪到项链上去了,硬说是项链不吉利。” 但是越是有钱的人越是迷信,虽然这位曾太太是无稽之谈,但是偏偏她说了,就有人觉得晦气。 本来挺受欢迎的项链,一时就没人买了,可把那位经理人急得满城乱窜。 “没想到,是李老板买了下来。”张太太说,“你别听那个女的乱说,我后来听人说,她流产是跟曾老板外头的女人打架闹的,跟项链一点关系没有!” 岑星晚也不信,但是偏偏她名义上的婆婆信了,还怕影响到她的肚子。 难道,范静文认为她送了自己的名贵首饰,就能够让她转运怀上李清予的孩子吗? 岑星晚弄清楚原因,谢了张太太才挂断电话。 她没有立刻起身,还继续坐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发呆。 范静文其实并不像公公李庆荣那样,将岑星晚没有给李清予生孩子这件事不满摆到脸上,她还安慰岑星晚,还年轻,不想要孩子正常,她也是二十六七才怀的李清予呢。 可是,现在想想,范静文虽然生孩子晚,那是因为她结婚结得晚,不是不想生,或者为了夫妻二人的生活选择不生。 范静文也是跟公公一样期待她早点怀孕的吧,所以一听到项链背后的不好传闻,立刻如临大敌,都不计较上次和她的龃龉,大方地把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送给她。 可是,她根本不可能怀上孕的啊? 本就烫手的这套粉钻首饰,岑星晚现在根本不敢沾手了。她不由看了手表,已经过了晚饭的点,李清予的秘书王锐早就跟她发过消息,今晚李清予要出去应酬。 她自己下楼,心不在焉地吃了饭,洗完澡后便一心等着李清予回来。 不过,她也吸取上次的教训,没敢听到动静就下楼,而是等着他们忙活一阵子,然后假装自己被吵醒,再推门出来。 岑星晚等啊等啊,手机都被她玩得发烫,她再次看时间,都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还没有回来…… 和谁应酬啊,真是的。岑星晚心想,李清予什么时候能专门抽时间应酬应酬她啊。 又不晚道过了多久,楼下才传来动静,岑星晚立刻醒过来,然后就坐在床边,数着时间等下下楼。 却不想,岑星晚还没数到下楼的时间,她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是保姆陈阿姨的声音:“太太,李先生回来了,他喝醉了。” 陈阿姨一向站在岑星晚这边,既然李清予喝醉了,她当然不会让李清予去睡隔壁的侧卧。 喝醉了!岑星晚立马随手披上一件睡衣外套站起身,小跑去开门。 一开门,王锐和司机两人正扶着李清予站在外面,她没注意两人,目光只看着李清予。 果然是喝醉了,平时爱干净爱整洁的人,现在衣服都皱了,头发也有些凌乱地垂在额前。 他似乎很难受,眉头也紧紧皱着,看得岑星晚很是心疼,连忙让开身体,让两人把李清予扶进去。 王锐和司机都不敢乱看,放好人就赶紧出了卧室,陈阿姨却留了一步,对岑星晚说:“太太,先生喝醉了,你今晚好好照顾他,他会晚道你的好的!” 似乎是想要岑星晚抓住机会,表现出自己的贤良淑德,李清予就会对她好一样。 岑星晚心里好笑,事实根本不是这个样子,但是她的心神都放到李清予身上,旁的也不在意了,随口敷衍地应下来。 等人都离开了,卧室安静下来,岑星晚立刻趴在床边,用手碰了碰李清予的脸:“李清予,你是不是很难受?” 摸到李清予的脸好烫,岑星晚就想起身叫陈阿姨拿冰块上来。 还没等她站起来,李清予忽然开了口,只是声音含糊,岑星晚只能把耳朵靠过去,才听到他说:“水……水……” 要水。岑星晚一下弹起身,手忙脚乱地把留给自己喝的温水端给他。 杯口凑到李清予的嘴边,他才张开嘴就着岑星晚的手喝了大半杯,后面他就脸一偏,不喝了。 岑星晚把水杯放回去,又去看看李清予,急得差点原地转圈圈:“李清予,你好了吗?你身上好烫,难受吗?” 李清予也不晚道听没听到他的话,只看到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岑星晚见他要睡觉,没办法,就坐到床边,伸手去解他的领带。 她像是觉得李清予能够听懂她的话一样,继续说:“你别就这样睡觉,我给你把衣服脱了,再给你擦一擦身体吧。” 好像必须说出来,才能名正言顺一般。岑星晚说完才正式去解李清予的领带。 但是喝醉的人并不配合,岑星晚好不容易把领带扯了出来,刚要去解开他的领口纽扣。 李清予像是被人一直打扰睡觉一样,烦得伸出手,把在他身上乱动的手抓住,然后一把扯到自己的身上。 岑星晚没有防备,整个人一下倒在李清予的身上。 李清予的身体硬邦邦的,全是肌肉,岑星晚撞得鼻子、下巴都疼,眼睛都泛出泪花出来。 但是下一秒,她担心自己把李清予撞到,连忙睁开眼去看他。 李清予果然被撞得呻吟一声,接着他睁开了眼睛,正低头看她。 “李清予,你终于醒了!”岑星晚赶忙说。 她想起来,但是李清予放在她腰上的手却牢牢按着她,不许她起来。 李清予却直到她出声后,才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声音低沉暗哑地说:“岑……晚?” 岑星晚连连点头,说:“你喝醉了,他们把你扶进我的房间了,你今晚就睡我的房间吧,我等你睡了,再回我的……” 她叭叭地说着,没注意到李清予现在这个状态根本没法接受这么多信息,他在确定是岑星晚之后,身体放松了一下,手也松了一点。 是岑星晚就好。李清予心想。 岑星晚说完看李清予又闭上眼睛,觉得李清予已经同意了她的话。 她在照顾李清予这件事上有着无与伦比的热情,好像把这件事当成莫大的荣誉。 她用手撑住床单,然后移动身体,想从李清予身上起来。 那边李清予感受到她的动作,原本松开的手掌又覆到她的腰上,将她重新按回自己的身上。 “别动。”李清予眉头紧皱地说,声音更为低哑。 他的手臂收紧,岑星晚的身体完全和他贴合在一起。 亲密至极的肌肤接触让岑星晚的脸蛋一下涨得通红,身体一瞬间僵直。 也是这个亲密接触,岑星晚才察觉到李清予身体高温的真正原因。 她不是未成年小女孩,马上就意识到是什么。 岑星晚的身体僵硬和突然的安静让还李清予的理智回归了一点,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 一眼就看到岑星晚红着脸紧张地和他对视。 但这样的岑星晚也很好看,嘴唇和脸颊都是红色的,眼睛如水一般湿润,整张脸都鲜艳欲滴。 而属于岑星晚身上的清幽香味也蛮横地钻进自己的鼻腔,李清予把她抱得更紧,感受着她胸口软绵绵地抵在自己的身上。 真的很香很软,李清予想,他深深地看着岑星晚,慢慢开口问: “岑星晚,你介意婚后性行为吗?” 李清予却对她的触碰表现出了极大的抵触,一下就挥开她的手。 “别碰我!”李清予极为反感地说。 他像是已经用尽了耐心,说:“你不用解释了,这段时间我确实打扰了你的时间,造成了你的困扰,我向你道歉。” 他没有看床上的岑星晚,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韩婧琳的事,是我没有处理妥当,你放心,她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你有什么需要赔偿的,可以打电话给我的秘书。”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到了床头柜上。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就大步朝门外走去,只留下一句:“以后我们不会再见了,你保重。” 第 55 章 血源 岑星晚早上就办了出院手续,这次没有李清予的嘱咐,再也不会有人刁难她,顺顺利利拎了一袋子的药就走出院门。 还是回的自己家,她的脸现在见不了人,只能取消所有需要外出的活动。 刘导办事格外有效率,大概是被岑星晚拿捏住了把柄,岑星晚晚上就收到了韩治文打过来的电话,询问能不能请她吃一顿饭。 岑星晚没有拒绝,两天后,就见到了韩治文本人。 韩治文今年五十多岁了,但是身材高大,保养得宜,只有两鬓的斑白能看出他的实际年龄,整个人风度翩翩,看起来还是很有成熟的魅力。 几乎是揽过岑星晚细腰的刹那,李清予的吻就落了下来,雪天的空气是刺骨的冰凉的,而他的嘴唇是温热的炽热的,带有强烈的侵略性,炫技一般让她臣服。 岑星晚的腿要软了,晃晃悠悠地站不住,李清予单手的力量很大,就一直把着她往前,走到伍桐的视野盲区里,把她抵在墙边狠狠地亲吻。 “唔……”岑星晚迷离地半睁开眼,模糊之间,看到雪落在他的睫毛上,四周是迷离的光和影,“这里有人啊,我们先回去。” 说着,轻柔地伸出手,替他轻轻拂去睫毛上的雪花。 李清予忽地温柔起来,慢慢地停下,虽说带着羊皮手套,但一直替她护着后脑勺,撑着冰冷的墙壁,已然冻得通红,几乎失去知觉。 他后知后觉地想笑,自己怎么会像十八九岁的浑小子一样失控? 只是看到岑星晚和那个男孩站在一起的背影,十分年轻,十分相称,当他伸出手替她挡雪的时候,占有欲狂声叫嚣,压过雪夜呼啸着的风声。 只是占有欲。托了李多多的福,岑星晚成了大会上最闲的一个人。 她有些恶劣的想了一下他不在唐宗旭可能会遇到些什么麻烦。行李箱里所有的资料全是她整理分类的,就唐宗旭这种平日里什么都不爱管的性子,估摸着有的忙。 说不定还会出丑。 要是下午也能出来遛狗,留那糟老头子一个人去参会就好了。岑星晚决定和李多多好好培养感情,她摸了摸它的脑袋:“咱倆打个商量呗。” “汪汪——” “下午也让我带你出来玩好不好?” “汪汪——” 李多多乖巧地用脑袋在她手心蹭了蹭,咧着嘴笑。 要多傻有多傻。 它是只公狗,皮毛白得过分,看起来就特别干净,和岑星晚以往看到过的那些比起来简直判若两狗。 脑袋上戴了一条鹅黄色的爱马仕头巾,狗绳和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爱马仕。 脖子上的挂牌从链条到牌子都镶嵌着钻石。上面的字特别豪气:‘捡到我请别伤害。联系我哥哥,他有钱。’ 狗中王子说的大概就是这种了。岑星晚又一次深刻的体会了什么叫做人不如做狗。 大概人都在会议厅里的缘故,山庄里很安静。绿化做得很好,空气清新,岑星晚久违的有一种回归大自然的感觉。 特别舒服。 李多多应该不止来过一次,岑星晚全程被它带着走,看它熟门熟路到处转,口渴了还会准确的拉着她找水龙头。 早上的会议要持续到12点钟,山庄很大,一人一狗逛到十一点半的时候岑星晚算着时间就打算往回走。 不想李多多精力旺盛地扯着她到处跑,就是不走回头路。 岑星晚想到李清予用来威胁狗的话,确定周围没人后道:“李多多,再不回去宋堇就要来找你了。” 李多多显然不信,撒丫子跑得更快了。 岑星晚索性将她给抱起来往回走。幸好她平日里健身,不然还真拿这狗没办法。然而抱着没走几步,手机响了。是一串没备注的本地号码,但这个号码和李多多狗牌背后的一样。 她意识到应该是李清予来电,立马接了起来。 男人磁性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隐约中还夹杂着别人话筒的回音。 “岑星晚,李多多是不是不乐意往回走?” 岑星晚“嗯”了一声,心想这人是真了解自家狗。 李清予:“你把手机开扩音放给它听。” 岑星晚听话地开了扩音,并且将话筒凑近李多多耳边。 李清予压低的声线里带着点蛊惑:“李多多,回来吃饭了。午餐有三文鱼。” “汪汪——” 李多多显然听懂了,扯着岑星晚就往回跑。岑星晚一个不察,差点被它带摔。电话那头的李清予仿佛知道她的境遇似的,又道:“不要跑,再跑没有了。” 李多多立马降下了速度,这一刻岑星晚都怀疑李清予背地里去上过什么训狗培训班。毕竟连傻乎乎的萨摩耶都被他养出了一种精明感…… “岑星晚。” 她还在感慨就听李清予叫了她一声。她问:“怎么了李总?” “一会儿你和多多一起去花挽厅吧。”李清予顿了顿又道,“会议快结束了,我在那个厅等你们。” 就像狄若非说的,李清予,你一向冷静自持。 “刚才那人跟你走得很近?” 李清予的声音和神情恢复如常,仿佛刚刚无比激烈失控的另有其人。 岑星晚却还沉溺在亲昵的吻当中,心剧烈地跳着,靠着墙壁,语无伦次,“不……只是,只是同事。” “岑星晚,”李清予平静地看着她,“你既然和我在一起,就应该跟异性保持距离。” “我知道,”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解释道:“我当然是知道的,刚才是,是……” 他是生意场上的谈判专家,说话留有余地,总会给对方些遥远的甜头。 李清予说:“你这么聪明,当然分得清轻重,但我是男人,对自己的女人有占有欲这很正常。我们是短期恋爱关系,迟早有分道扬镳的一天,分开之后你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会祝福你。但只要我们依然在一起,你不可以动其他的心思。” 他想,他的话够直白,也足够有诚意,今天这样的画面,他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只是岑星晚看向他的眼神里,为何有几分错愕? 李清予眼看着她垂下眼,染着情欲的眼底也渐渐变清明,恢复乖巧模样。 李清予伸手,安抚般地摸了摸她的头,“走吧,车来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又来雪里等她,为什么又失控吻她,给一颗甜枣再给一巴掌,是他掌控她的法子吗? 岑星晚有些伤心,欲言又止,没有再多问。 回公寓的路上,她翻看手机,百无聊赖地划过长长的未读消息列表,下方赫然躺着他发来的“今晚过来”。 李清予瞥见岑星晚握着微微亮着的手机屏幕,把她往怀里带,长胳膊圈着她,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将自己的聊天框置顶。 他在她的头顶呼出热气,胸口贴着她的后颈,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氛围就又暧昧起来。 到底是年纪小,岑星晚最后还是没有沉住气,“您说,我们迟早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她的声音低而柔,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让人怜爱,“会是什么时候?” 她该提前做些盘算和准备,而不是在某个刹那突然被通知。 面对岑星晚懦弱而直白的问句,李清予顿了顿,随即给了她一个还算明确的答复。 “我今年三十岁,事业做得还成,勉强算得上立业,成家应该不会太久。岑星晚,我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至多三年,到时你还年轻,你放心。” 良久,她才再开口,“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坦诚地,……说这些?” “有些事一开始就说清楚比较好,”李清予拉起岑星晚的手,摩挲着她细腻白皙的手背,“你还年轻,才刚满二十一岁,年轻时容易激动和激进。” 容易分不清自己的定位,容易莽撞,容易给他带来困扰。这是他的言外之意。岑星晚听出来了。 她轻轻靠在皮质座椅上,呼吸轻微,“我很好奇,最后和你走进婚姻殿堂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送一份请柬给你,”他这样许诺道:“希望那个时候,你已经是成功的舞蹈家,有自己的事业,携自己的爱人出席。” “好啊,知道了,我会的,”她点点头,随即看向车窗外,单方面终止了这场对她而言并不愉快的谈话。 但有一句话她听进去了,符合她的野心和预期,她要更加努力,成为成功的舞蹈家。 李清予仿佛立刻看穿了她在想些什么,他说:“需要哪些支持,尽管跟我说。不要不好意思开口,对另一半提要求,不丢人。” 启星是苔丽丝舞团最大的股东,很多事,甚至是很大的变动,都是李清予一句话的事,但他可以帮助她两三年,但再之后呢? 分开之后,没有他的背书和助力,她只会慢慢泯然于众人矣。 分开之后,如果她没有独立赚大钱的能力,奶奶就会被转到普通病房,无法再负担起昂贵的进口药。 岑星晚想,她必须要靠自己。 她给自己定下的期限,是早于和李清予分开的时间。 第一次,她冲李清予说了声“不”。 吴越这时走上来,把岑星晚拉到座位上,他走上前,和周金儿交涉起来。 后面的事,岑星晚没有再说话,全听吴越来安排。 就在吴越想着怎么托谁的关系来把岑煜明带回来,岑星晚开了口,“我知道谁能做到。” 吴越看她,岑星晚说出了赵女士的名字。 “她欠我一条命,”岑星晚声音无悲无喜地说,“现在该还回来了。” 第 56 章 长明灯 岑星晚作为直系亲属,还要守灵。因为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所以吴越又叫来了十来个人,帮忙负责白天的宴席和现场的秩序。 本来过来祭奠的宾客只有岑家的亲戚,不过岑星晚作为当地最出名的人物,得知她回来奔丧之后,连村长、镇长都过来了一趟。 岑星晚披麻戴孝,还要和他们一一见面,态度还不能差,好声好气地谢谢他们特地赶来。 本来还有电视台都要过来,人在进村之前,让吴越好说歹说,才给请了回去。 岑星晚回到办公室,原本像钉子户一样在座位上不动的老员工瞬间热情地迎上来取东西。 以往比较自觉的同事让她买东西时就会转钱给她,还有一些拿了东西也会转钱给她,但总有个别同事拿走东西从不提钱的事情。 被白嫖多了,以及养活自己的压力越来越大,她后来会在把东西交给别人的时候刻意提一下价格。可即便是这样,依旧会有人反复‘忘记’给钱。 今天一共买了249块钱的东西,却只收回200。忙碌一场倒亏49。在云京点个跑腿顶着大太阳去买那么多东西都不止49。 唐士玲正一边上网,一边吃东西。见岑星晚走到面前来,她笑着问,“小晚,你这会儿不忙了吗?你要是不忙的话……” 岑星晚看她这架势就知道是想让自己帮忙干活,她默念着‘不能动手,越王勾践尚能卧薪尝胆,这会儿打了这个绿茶婊,这几个月的孙子就白当了’来止住自己发痒想打人的手。 岑星晚‘不好意思’地打断了她的话:“士玲,我一会儿还要处理副主任安排的事情暂时帮不了你。你的咖啡和三明治一共49元,你还没给我。” 唐士玲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把乱糟糟的零钱自责道:“哎呀,我太饿了,拿着东西就想着吃,都忘记给你钱了。看我这记性!” 那把零钱里,最大面额是1元,最小面额是5角,很明显是平日里买东西别人找零后,因为面额太小作用不大积累起来的。 唐士玲将零钱点了一下,一共42.5元,她递给岑星晚,“小晚,不好意思呀,我还差6.5元,下次补给你。” 岑星晚看着那一堆零钱,心里‘忍’字上头那把刀已经开始咔咔乱杀了,可她依旧不敢撕破脸,毕竟就唐宗旭那个小气吧啦的性格,十有八九会给她穿小鞋。 岑星晚拿着那一堆零钱回了工位,又开始了一天打杂工作。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要走的时候被邻桌的陈橙叫住。 “小晚,我老公今天加班,没人接孩子。我这会儿要赶去学校,你可以帮我做一份市场调研分析报告吗?主任让八点之前发给他。” 李氏集团涉及的产业很多,云京总部里光是设计部就有8个,岑星晚所在这个是六设计部,珠宝类。每个设计部呈竞争关系,公司都配备了市场调研员,帮助部门采集消费者对于商品设计的建议。 陈橙是六设计部的市场调研员之一。 岑星晚的职位是设计师,入职两个月来虽然打了不少杂,还真没帮忙做过调研报告。陈橙是极少数没有让她跑腿过的老员工,甚至还在她忙不过来的时候帮过她几次。 岑星晚很愿意帮忙,但她对市场调研那一块是真不熟,她不好意思道:“陈姐,我倒是想帮你,但是我没做过你们的工作,怕弄不好。” “你就把调查问卷分类整理好,再统计就行。”陈橙神色有些急,朝她招手,等她走近后,指着电脑上面的统计表给她解释怎么填。 岑星晚看了看觉得挺简单的,只是有些繁琐,她道:“陈姐你去接小孩吧。我一会儿做好了发给你,你检查没问题再发给主任。” “麻烦你了小晚,改天请你吃饭。”陈橙说着,拿起东西快步离开了。 岑星晚紧赶慢赶弄到7:40才完工。肚子早已唱起了空城计,她收拾着回家,走到公司大门才发现外面下着大雨。她没带伞,只能打车,然而打车软件上排在她前面有68人,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此刻已经7:48了,她租房那个小区楼下的生鲜超市蔬菜和肉类每晚八点打五折,很多像她一样的外地打工人又或者是爷爷奶奶们都喜欢到点抢优惠,去晚了基本就是挑剩不太新鲜的。 家里没有存货,今晚不买菜就连口粮都没有。好在离得不远,跑过去应该赶得上。 岑星晚将包顶在头上冒雨往外冲。 公司大门旁边,地下停车场出口,一辆黑色轿车渐渐驶出。 车内李清予坐在后排翻阅电脑里的资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侧眸看了眼。 宋堇:明天你去蓉城,我有事。 李清予:哥,怎么每次该你出差都有事? 宋堇:少管闲事。岑星晚不了解他,目前的她更是没有抗风险能力。她谨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再次解释:“不是。是我自己想买的。” 李清予:“是吗?” 她的湿发贴在脸上,衬得那张本就小的脸更小,清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大概是刚淋了雨的缘故,给人一种湿漉漉且可怜兮兮的感觉。 李清予鬼使神差地问道:“你是哪个学校的?” 岑星晚垂下眸子,看起来有些拘谨:“我是云京美术学院产品设计专业的。” “公司里好几个不错的设计师都是京美的。” “公司金牌设计师之一的徐行老师大学就是我们学校的。” 李清予对徐行印象不错,由衷道:“他设计的东西很有灵性。” “学校给他上过课的老师都说他是近十年来最有天赋的。” 岑星晚之所以一直死磕李氏集团,最大的原因还是想像这位传奇学长一样在李氏这样的大平台靠自己走出一条花路。 她话语间带着些许向往,“徐老师去年设计的一些产品在同类产品中非常受欢迎。” 李清予只觉她的眸子更亮了:“你叫什么名字?” “李总,我叫岑星晚。” 车子缓缓停下来,岑星晚看到窗外熟悉的景色,准备下车:“我到了。谢谢李总,谢谢金助理。” “岑星晚,等一下。” 李清予扫了眼金熠谦,后者立马将雨伞取出来递过去。 岑星晚看着面前低调奢华,在网上疯传要十万块钱一把的伞,迟迟不敢接:“雨不大,离我住的地方很近,我很快就能跑回去。” “带上吧,女孩子淋雨总归不好。”李清予示意被她整齐叠在座位上的毛巾,声音温柔却带着点不容拒绝,“毛巾也带上,再擦擦头发。” 李清予挑了挑眉,朝驾驶位的金熠谦吩咐:“安排一下,明天你和我去蓉城。” 金熠谦疑惑:“那个项目不是宋总去吗?” “我哥最近……自顾不暇。估计都不乐意出远门。”李清予想到一些事,嘴角上翘,带着些许幸灾乐祸。 雨声很大,听起来十分解压,他转头看向窗外。 一个人影顶着包从公司跑出来。雨很大,那人头顶的包丝毫不起作用,几乎是瞬间就被淋成落汤鸡了。 公司位处市中心,下雨天打车特别难,大门到主街道有很长一段路就连遮挡物都没有,淋了这个程度的雨很容易生病。 李清予吩咐道:“让人上车。” 雨太大,下落的重力甚至让岑星晚有些难以维持举包的动作。浑身衣物都湿透了,只能硬着头皮跑回去。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旁边,汽车喇叭声响起,驾驶位车窗降下,岑星晚对上了一张不苟言笑的脸。 金熠谦公事公办道:“上副驾来,送你一程。” 车轮中间的双r车标格外显眼,岑星晚听办公室里的同事们讨论过,李总有辆车是劳斯莱斯幻影,车标就是双r。 不等她回答,车窗关上了。 岑星晚怔愣了一瞬,绕到副驾驶却迟迟没伸手开车门。自己一身湿漉漉的埋汰样,这辆价值不菲的车要是被糟蹋了,卖了她也赔不起。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金熠谦又道:“没事,快点上车。” 岑星晚这才上了车。即便她再怎么小心翼翼,副驾驶也因为她蹚了不少水。金熠谦等她坐好后面不改色地继续开车:“你要去哪儿?” “我住在清合苑,金助理您一会儿把我下在路口就行了。” 岑星晚将衣摆全部往腿上聚拢,让水尽可能少地滴在座位上。毕竟她这一坐,清理费都够她当好久的牛马。 一条白色的毛巾凑到身边,拿着毛巾的手修长骨感,比毛巾上代表着奢侈的商标还惹人注目。岑星晚回过头就对上了一双和想象中一样好看的眸子。 带着淡淡的笑意,深邃又似乎缀着荡漾波光,给人一种很深情的感觉。岑星晚心跳突突快了两拍,有些疑惑这双眼睛看马桶是不是也这样。 深知金助理让她上车肯定是受了他的示意,她双手接过毛巾,礼貌又恭敬道:“李总晚上好,谢谢您。” 李清予合上笔记本,不经意问:“怎么这么晚才离开公司?” 岑星晚先将座位上的水渍擦了擦:“有点工作没做完,所以加了一会儿班。” “不用管座位,擦身上的水,别感冒了。”见她开始擦拭自己后,他才不疾不徐问道,“你是唐宗旭负责的设计部实习生?” 岑星晚:“是的李总。” 李清予靠在座位上,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有什么工作是正式员工不处理,需要实习生加班的?” 岑星晚担心给陈橙惹麻烦,解释道,“没有人让我加班。是我今天跟办公室的前辈学习的时候有些问题没弄明白,晚上就想弄明白了再走。” 岑星晚被他的手指碰到,立刻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指。 “别碰我。”她拒绝道,看着他静静地说,“我是一开始想攀附你的权势,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又付出了我的代价。” “我们已经两清了吧,李清予。” 第 57 章 悬崖 岑星晚说完之后,就没有兴致再和李清予纠缠下去的意思。她走到自己手机掉落的地方,弯下腰打算捡起来。 在指尖要碰到手机壳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眼前发黑,身体突然一阵无力,视线随即变得模糊,整个人不可抑制地朝前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岑星晚的视线余光看到有人朝她冲过来,之后,她便彻底失去意识,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清予眼疾手快,及时地将软倒下来的岑星晚抱在怀里。他的心脏因为紧张砰砰直跳,低头去看岑星晚的脸,发现她脸上画了浓妆,嘴唇也涂了口红,才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气色。 凌晨两点钟,岑星晚是被冻醒的。 昨天她几乎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坐在阳台的小沙发上和李清予讲电话,等着等着不自觉就睡着了。 耳机还在她耳朵上挂着,电话显示在大约一个多小时以前就被挂掉了。 岑星晚揉了揉自己被耳机硌得发疼的耳蜗,低头看到屏幕里李清予挂掉电话之前发来的照片时,眼睛蓦地睁大。 寝室里的灯还没熄灭,微弱的光亮从屋里泄出来一点。 岑星晚点进图片,双指放大。 高楼耸立与树影婆娑之间,明月高悬。 紧跟在照片下面的,还有男人发来的两条语音。 第一条。 “看到了。” 男人的声音清冷中挟着几分促狭笑意,停了大概五分钟才又发来另一条。 “晚安,岑主播。” 岑星晚捏住自己烫得要命的耳朵尖,心脏亦不受控制地嗡鸣鼓噪起来。 她按捺下自己跳动得有些过快的心脏。 反反复复将他的消息又从头到尾阅读了好几遍。 想回点什么。 但又担心自己深更半夜就回消息过去,会不会显得太急不可耐。 岑星晚站起身,像丢烫手山芋般将手机丢到了电脑桌上,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咕咚咚灌了几口。 实在无法平静。 五分钟后,岑星晚再次登上q.q,找到置顶的熟悉账号。 岑星晚:[我发现,他还是会让我心动。] 半分钟后,岑星晚又发:[但我不想这样。] 发完以后,她坐在床上,又将和对方的消息往上翻了翻。 这个账号是她在高二上学期的时候加上的,忘记具体是怎么加的了,当时她发现对方和自己同城,且年龄相仿,而且她的很多想法对方都能够理解。 于是这么多年一直还断断续续地联系着。 不过,对方的性格比较高冷,昵称都只是一个简单的字母“X”,平时岑星晚发过去的消息,她也不是次次都回。 譬如上次,她最后那两条消息对方就没有回复。 岑星晚以为这次的消息,也会石沉大海。 没想到,这么晚了,对方居然也还没有睡觉。 X:[你又遇到他了] 岑星晚:[是] 岑星晚:[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对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好,我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但每次他对我展现出温柔的时候,我还是会忍不住感到悸动。] 打下这行字后,岑星晚有些无奈地搓了下脸。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晚了,这条消息发过去很久,对方都没有回复。 岑星晚将下颌埋进双膝里,半晌,才有些自暴自弃地又发了一句:[算了,你不用想办法安慰我了,其实我和他本来就没有可能,想太多也只会给自己增加苦恼。] 由于太想把这个话题岔开,岑星晚的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半天,干巴巴地又问:[说起来,你最近怎么样啦?] 虽然认识很多年,但她和X一直保持在互联网上的君子之交,两人甚至从来都没有问过对方的姓名,偶尔聊到一点三次元信息,也都是深度打码的。 李清予此时正对着手机出神。 他们吃完夜宵,因为时间太晚,干脆都没回家,直接睡在录音室里了。 稳稳说自己之前有一段鼓的编曲稍微有点不顺畅,回去之后就埋头坐在电脑前开始认真干活。 哆咪则是窝在沙发里开始打游戏。 盛嘉的作息是他们几个人里最规律的一个,回来之后就钻进起居室里睡下了。 哆咪打完一句游戏,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走到冰箱前拿了瓶啤酒抠开拉环,回头瞅见李清予抻着两条笔直的长腿,姿态松散随意地靠在椅子上,室内昏弱的光打在他侧脸上,他如同一座不会动的雕塑般,不知道保持这样的姿势在那儿坐了多久了。 不由得走过去关心道:“看什么呢?” 手机屏幕灭了又被他点亮,李清予微垂着头,稍显凌乱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只能看见嘴角勾起一点微微嘲讽的弧度。 “没什么。” 李清予按灭手机,瞥了眼哆咪手上的冰啤,朝他抬了抬下颌:“给我也来一瓶。” 哆咪见鬼似地看他一眼:“你不是最烦喝啤酒的吗?” 见李清予懒得搭理他的样子,哆咪狐疑地走到冰箱边又拿了一罐冰啤丢给他。 李清予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指节轻微用力,将拉环拉开。 哆咪小声问他:“到底咋了啊?该不会是咱们乐队快干不下去要解散了吧?” 李清予微弓着背,单手搭在腿上,没有什么表情地掀起眼帘看他,眼神明晃晃写的是:你弱智? 哆咪纳闷地啧了声:“除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事能让你这样了。” 屋子里空调打得很低,到了夜间,便显得有些湿冷。 哆咪走到沙发那边拽了个外套给自己披上,回身时,发现李清予手里那罐啤酒已经被他喝掉一半。 啤酒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外沿冒着冰冷水汽,将他指节紧得青润冷白。 溢出来的水珠顺着他的下巴低落下来,没入被他的锁骨撑起来的棉质衣领。 哆咪不由得转头看了眼稳稳。 他们的鼓手先生仍旧沉迷于自己伟大的创作中无法自拔,耳朵上罩了个超大号耳机,估计压根听不见他们这边的声音。 哆咪干脆拖了把椅子坐过去,什么话都不说,就只是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李清予。 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李清予薄薄的眼皮漫不经心地撩起,眼尾稍微染上几分醉意,人看着更加冷淡不羁。 哆咪说:“根据我博览偶像剧的经验来讲,如果不是工作的问题,那就是感情问题了。” 李清予仰靠在椅子上,冷淡地嗯一声没说话。 哆咪刚刚只是随口一说,压根没想到李清予能搭理他。 他压下心里的惊讶,怕万一自己表现得太夸张,李清予又不说话了。 于是故作若无其事地说:“谁啊?上次那个大学生吗?” 不知他这句话怎么戳到李清予了,男人勾起唇角,极其冷峭且短促地轻笑了声。 手里的手机又亮起。 屏幕另一头的小姑娘明显转移话题地问:[说起来,你最近怎么样啦?] 哆咪也注意到了李清予在看到手机消息时那陡然淡下去的神色,他抱臂坐在一边,准备等李清予回完消息再继续跟他谈心。 然后就看见男人毫不留情按灭了屏幕。 啪嗒轻响。 手机被丢到了旁边的矮几上。 李清予顺手将矮几上的烟盒也捞起来了。 没抽,就只是在手里拿着。 哆咪心里虽然好奇得要命,但想到大少爷的脾气,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决定先不说话。 李清予这人平时看着温温和和好像没什么脾气的样子,但到底从小养尊处优出来的,多少有点少爷脾性。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表现得特别明显。 虽然不会对着人莫名其妙地发火,但周身的冷气压还挺让人不想招惹的。 烟盒被他拿在手里把玩半天,然后又极其烦躁地丢回到了桌子上。 那罐冰啤也被他喝完了,金属的罐子捏在手里,有点变形。 不知过了多久,李清予才冷淡凉薄地问:“如果一个人回复了别人的消息,却不回复你,通常是因为什么?” 哆咪咂摸过味儿来了。 原来是大学生跟别人聊天却不乐意跟他聊。 哆咪有点惊讶:“还有人不吃你这一套?” 李清予喉腔里压着几分自嘲的轻笑,良久才混不吝地掀起半边眼皮,嗯一声:“我也觉得挺稀奇的。” X那个号一开始其实是边叙在用,那会儿他估计是看岑星晚在家里总是被他妈阴阳怪气,担心小姑娘情绪堵在心里不好,于是就注册了一个账号假装陌生人去和岑星晚聊。 为了获取小姑娘的信任,他还特地将性别设定为“女”。 但他平时实在是很少跟女孩子相处,心思也没那么细腻,有时候岑星晚发来的消息他都不知道怎么回,就经常跑去跟李清予求助。 后来他要出国了,想着伦敦和国内还隔着时差,就干脆把账号“过继”给李清予了。 一开始李清予其实不太想接的。 偶尔帮忙回复一下还行,要让他直接接下这个任务,就相当于平白负担起一个陌生人的心事。 这不符合他的行事习惯。 但那天不知怎么的,也许是他们一群人给边叙送别的那晚,稍微多喝了两口酒,他坐在自家别墅庭院的椅子上看星星时,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浮现出那一双湿漉漉的眼。 鬼使神差就将这个委托接下了。 接下之后,他和岑星晚聊得也不多。 主要是小姑娘本来话就不多,有时候有些消息他觉得也并不需要回复。 她看起来只是需要一个出口,旁人的言语并不能够抚平她心中的波澜。 大概因为他经常不回复,慢慢地,岑星晚好像真的开始把他当树洞了。 她开始越来越经常说起她喜欢的人。 但从不说细节,来来回回,都是她曲折缱绻的心情。 李清予一直都知道岑星晚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这没有什么。 原本和他无关。 但她不回他的消息,却因为那个所谓喜欢的人在这样潮热闷湿的夏夜辗转难眠。 他突然有点不爽了。 他立即和赵女士告辞,起身离开小会客室,脚步飞快地回到了岑星晚所在的房间。 岑星晚还没有醒。她太久没有睡够觉,疲惫深入骨髓,以至于有了睡觉的契机,身体所有机能都宣告停止工作。 李清予深深地看着她,任由天色一点一点变暗,直到房间全黑,陷入一片安静与黑暗中。 在黑暗中,李清予俯下身体,将脸埋进岑星晚的手心,肩膀颤抖起来。 第 58 章 珍惜 仿佛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岑星晚睁开眼睛的时候,好一会儿都没有恢复意识。 等到窗外的鸟鸣声将她唤醒,她才眨着眼睛扭头看向窗户。 高大的玻璃窗外是一颗巨大的绿色树冠,随后映入眼帘是一片濛濛的紫红彩霞,今天空气格外得好,能肉眼可见地看清天空的澄澈蓝色,更远处是一个个红砖色的屋顶尖塔。 很美的户外风景,岑星晚却觉得十分陌生,她不由收回目光,又抬眼看向天花板,典雅而柔和色调的装饰和吊灯,更是从前从没有见过。 她那天心情不好刷短视频,看到一个商家直播拆盲盒手串。直播间里看的人少,下单的却很多,收货评论区好评如潮,很多人虽然喜欢却说质量不太好。 岑星晚从中发现了商机。她从小就爱那种亮晶晶的珠子,大二的时候还用兼职赚来的钱买了一个很小的切割打磨器用来自制珠子,配上网购的小饰品自己搭配手串。以往好朋友生日收到她亲自打磨的手串都很喜欢。 后来她存钱去了一趟盛产玉石的塔萨疆,在当地找了很多玉器店,超低价买了许多被淘汰的玉石边角料。因为料子都很小,且参差不齐,她只能从这些边角料里取胚珠,然后根据自己的审美进行混搭。 她审美不错,手工制作出来的串珠质量甚至比很多经历了几层中间商的大型饰品店里卖的还要好。 岑星晚信心满满自己开了一个直播账号,不露脸直播搭配手串售卖。 虽说她穿手串的珠子都是边角料,却是实实在在的玉,价值比起别人开盲盒几元一条的贵很多。以至于刚开始都没人买。 有一天她直播了一下打磨珠子的过程,瞬间吸引了很多人,那天有好几个人下单,收到货后有些还成了回头客。 每条手串所用的玉石品相不同,因为手工费时,她设计的款式最便宜的不低于200。销量虽说不好,一周也能卖个几条出去。 岑星晚刚上线一会儿就成交了一单来自回头客的生意,与此同时,隔壁卧室又开始折腾了,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又菜又爱。 好在声音小,收录不到直播间。 今晚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她在搭配第一单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个大订单,雇主买了十条。 她看了看下单用户,叫花花的姐姐,在她直播间买过好几次,可以说生活最困难的时候没有这个花花姐,她饭都吃不上两口好的。 现成的珠子差不多够十条的,工作忙也没太多时间打磨新的。岑星晚关闭了下单链接,把第一单处理好后,对着话筒小声问:“用户花花的姐姐,请问有喜欢的风格吗?” 花花的姐姐:你审美好,看着搭吧。 岑星晚还挺喜欢这位顾客的,事少,话少,买东西干脆。她根据平日里她买的那些款式,结合只言片语里感受到的性格,推测她喜欢的风格,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十条手串就配好了。 岑星晚准备下播的时候,后台收到了一条私信。 花花的姐姐:你好,可以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吗? 岑星晚:怎么了?岑星晚风尘仆仆到家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她家所在的小区比较老,没有电梯,扛行李箱把她扛得够呛。 郑淑丽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岑星晚几个月没见过她,有些想。她拉着行李箱坐到她旁边:“妈。” 郑淑丽笑道,“你弟弟下午要补习,我们就没等你先吃了饭。” “没事。”岑星晚打开行李箱,将里面给家人买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放在茶几上,“给你和爸爸还有弟弟买的。” 郑淑丽看着琳琅满目的东西皱眉道:“都说了不要乱花钱买东西,有闲钱你就存着。” 岑星晚:“这几样是云京特产,口味比较淡,你们会喜欢吃的。” “快去吃饭,给你留了菜。”郑淑丽不耐烦地摆摆手,碎碎念道,“都买的些什么啊,你要有这个闲钱,可以直接给我。” 岑星晚本来挺高兴的,见她这么扫兴,很想怼两句,可太久没回家不想生事,硬生生忍住了。她早上只吃了一个面包,早就饿了。母亲手艺不错,她期待地走向餐桌,本以为能有两个喜欢的菜,结果桌子上留了一碗莴笋炒肉,还有一盘吃剩,看不太出来是什么的菜。 岑星晚用筷子拨了两下,看到一块很小的蹄筋,她朝客厅问了句:“妈,你们中午吃猪蹄了?” 郑淑丽:“你弟弟想吃,我就买了半根来红烧,量不多就没给你留。” 岑星晚无语:“他那么胖你还给他吃独食?我几个月没回家了,你都不给我留点。” 郑淑丽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理直气壮道:“就半根猪脚,多小一件事,你怎么什么都要和你弟弟争?” 这根本就不是半根猪蹄的问题好吧?岑星晚只想呵呵,上周她就打电话说过今天要回家吃午饭,亲妈明明知道她最喜欢吃红烧猪蹄,却没给她留一点。没给她留就算了,剩菜就不能藏起来么? 她瞬间没了吃饭的兴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准备出去自给自足。 郑淑丽见她要出门,问道:“你不吃饭要去哪儿?” “没胃口,菜留给家里要继承皇位的太子吃吧。” 岑星晚丢下一句话,头也没回就走了。她在小区附近找了家中餐馆,给自己点了个红烧猪蹄,以及红烧牛肉,满足地吃饱饭后,她悠闲地开始逛街,逛到了李氏集团在蓉城新开业的商场。据说该商场占地和招商在蓉城都居首位。 李氏集团一如既往土豪。别的商场开业顶多弄很多花篮,这家商场入口的那面外观墙,上千个平方,全都贴满了鲜花,造型极美,整条街都被一股好闻的花香笼罩着。 门口铺了很长的红毯,还有一排180以上身着正装长相帅气的侍应生给进商场的客人送花,仪式感满满的。 岑星晚在那站了一会儿,发现许多不打算逛商场的人看到这场面都跟着进去了。 同时,不少大包小包出来的人碎碎念着‘本来只打算进去看看不买,结果买了这么多’一类似的话。 岑星晚跟着人流进了商场,领取到长腿帅哥和颜悦色亲自送上的玫瑰花时,顿感情绪价值拉满,甚至有种不买东西不地道的感觉。 不得不说资本家以小恩惠博取大利益的亲民诡计很成功。 踏入商场内部,远远便能看到各品牌柜员们忙得飞起,特别是李氏旗下的手机品牌eclat。 店内许多人,甚至还有几个孩子聚在一起用展示台的手机玩游戏。 导购员不仅不驱赶,还给小孩们送零食和水。 岑星晚好奇地凑上前围观,他们玩的是最近很火的一款游戏,叫做‘生还者’,这款游戏的开发公司在游戏上市前无人问津,是李氏集团看好他们的项目投资了,游戏才得以面世。 面前的小孩因为偷对方家不成,还被一伙儿人围殴至死。小孩哀嚎一声开始抱怨:“他们未免也太警觉了吧!我刚靠近就被秒了。” 岑星晚本就被他的操作辣到眼了,随口道:“偷家还这么明目张胆,你怎么不干脆拿个喇叭宣布一下,这样死得或许更有尊严。” “我哪里明目张胆了!我都是偷偷潜入的!”小孩一脸不服,“你行你来啊。” 岑星晚耸肩:“我为什么要帮你逆风翻盘。” “你要真能逆风翻盘……”小孩东张西望看了看,最后指着不远处的哈根达斯,“我请你吃那个。同样的,你翻盘不了,你就请我吃!” 岑星晚中午肉吃多了,还真有点想吃冰淇淋解腻。小孩一身名牌衣服,长得白白净净,一看就家中巨富,不差一个冰淇淋。 她接过手机:“行啊,骗人是小狗。” 岑星晚操纵着复活的游戏角色,将背包里的地雷还有手榴弹拿了几个出来,朝着不同的方向丢出去,她估算着敌方应该去爆炸地点查看情况后,悄咪咪往他们基地摸去。 基地里只有三个留守人员,她躲在暗处一枪一个人头,枪法十分准。把几个围观的小孩惊讶得哇哇乱叫。 “哇!姐姐,你好厉害!” “啊啊啊!太厉害了吧!姐姐你枪法好准!” “姐姐你手速也好快!没有个单身二十年,压根就做不到!” 花花的姐姐:我很喜欢你的手工,很精致。我有两位家人快生日了,打算送他们木质手串,想将原材料寄给你,你帮我打磨并且搭配两串可以吗?我给手工费。 木质手串需要的打磨时间比玉石少,搭配也越简单越大气,要制作两串不费时间。 岑星晚将地址发过去后询问:收礼人的性格如何? 花花的姐姐:一个寡言少语性格沉闷,一个八百个心眼笑面虎。手工费多少? 岑星晚被花花的姐姐照顾过多次生意,今晚还直接下单了十串。 这笔钱能大大改善她的生活。总归不费事,她决定免费给她做两串:不用给钱。 岑星晚等了两分钟,花花的姐姐没再回消息了。片刻后,她的直播间突然开始显示礼物特效。 岑星晚看着那满屏幕最高规格的特效,很震惊:“别给我刷,工艺不复杂,用不了多久就能做好。” 花花的姐姐就像听不到一样又刷了几个才回复:要收的,你的手艺值得。 随后人就出了直播间,还下线了。岑星晚点开后台,发现她给自己刷了两万块钱的礼物。平台分成一半,她到手能有一万。搁平日磨珠子,手磨出泡也赚不了那么多。 岑星晚现在有种人在家中坐,饼从天上来的感觉。刚想赚钱换房子就来这样的大单,她决定收到原材料后专门空出几天来精雕细琢。 隔壁不久前还恩爱的小两口似乎产生矛盾了,争吵声音越来越大。 明天周六,岑星晚要早起坐6:30那趟高铁回家,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索性戴上隔音耳塞睡觉。 她这间房很小,床贴着的墙也是小两口的卧室墙,即便带着耳塞,那边的动静也通过墙面不停传递过来。 岑星晚实在是受不了,想到隔壁女孩男朋友身形高大看起来很凶的模样,她起床做了几组引体向上,和单手俯卧撑。摸了摸自己的人鱼线,有种能一打二的自信后,拿了个不锈钢盆对着隔壁墙一顿猛拍:“再吵我明天用喇叭告诉小区所有人‘三分钟’的故事。” 隔壁瞬间静得诡异,可岑星晚的瞌睡虫也差不多跑光了。她拿出手机在平台上找房子,找了许久才找到两套租金相对较低的公寓。 两套都只有20个平方左右,离单位有些远,好在不用合租了。岑星晚决定从家里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去看房子。 “我想要留下孩子,却怎么都做不到,”她对着李清予,视线模糊地说,“而轻易拥有孩子的人,却毫不珍惜。” 李清予听到这句话,觉得心脏都被剜去一部分,他单膝跪地,将岑星晚用力抱在怀里。 “岑晓芮,你没有抛弃ta,”李清予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坚决无比地说,“不是你抛弃的ta,你从没有想过抛弃ta,一切是我的错。” “是我放弃的你们,最该受到报应的人是我,不要再自责了,恨我吧,恨我好吗?” 第 59 章 贪心 岑星晚的生活里,最强烈和最熟悉的情绪便是憎恨。恨父母嫌弃她是女儿,恨生活窘迫,恨自己不够优秀,没办法靠着读书就能改变命运…… 她当然恨李清予,恨赵女士,但是如果没有这两人,她也没办法走到今天的地位。 出生是她没办法选择的,但是李清予是当初自己选择的。 虽然她还是恨他,但是更多的是恨他不重视自己,不在乎自己,始终不把她放在心里。 现在李清予说,让她不要自责,把一切都推到他头上,恨他就好了。 隔日一睡醒,岑星晚就连忙办了出院手续。 回到宿舍时,其余几个人都还没起床。 岑星晚把买好的早餐放到桌子上,打开电脑准备做新闻传播学课后作业时,视线忽然落在摆在桌子上的一个手作八音盒上。 那个八音盒的做工不算复杂,木头的小盒子里面钳着水晶玻璃,玻璃镜面上是一个穿着圆舞裙跳舞的小女孩。 八音盒的发条也是木头做的,因为被主人转了太多次,发条的边缘被磨得很圆钝,在清晨熹微的日光里,泛起一片润亮的光。 是十六星那年,李清予送给她的礼物。 当时他跟她说他要去给舅舅舅妈买礼物,晚上下课回家以后,岑星晚才发现礼物还有她的。 被人端端正正摆在了阁楼的书桌上。直到路演的直播彻底结束,岑星晚都未能从李清予忽然冒出的那句话里回过神来。 她们的寝室群里更是炸了锅一样分分钟聊满99+。 其中数姜思淼和闵春最为激动。 姜思淼:[我去!!!李清予平时一般不爱管这种闲事的,晚晚你确定你不认识他吗?] 岑星晚看着这条消息也陷入了沉思。 她和李清予自然是认识的。 但是按道理讲,李清予应该不认识顺清时晚才对。 她翻开和李清予的聊天框。 早上发出去的消息依然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复。 有点想问他为什么要帮她讲话,但万一他只是路见不平随口一说呢? 岑星晚挠了挠自己的鼻尖。 心里又乱成了一团麻。 想了想,她还是打开了自己直播的那个微博号。 这个账号她很少登录,发的动态也寥寥无几。 此时一登上去,就被各种消息挤爆了。 李清予突然帮她讲话,众人对此事的猜测众说纷纭,岑星晚思忖片刻,发了一条微博。 【@顺清时晚:当初开直播的目的很简单,是因为觉得自己很不擅长说话,所以想锻炼一下自己,除此之外并没有要在这个领域深度发展的想法。很开心和@狂奔的小奶瓶的那个视频大家喜欢,但因为我本人实在不擅长和陌生的人相处,所以联动的事情就算啦! 再次感谢大家的喜欢。 另外,非常感谢李清予老师在直播里帮我讲话。 因此给您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议论,我很抱歉。 也希望大家不要再去打扰李清予老师啦。 小猪鞠躬.JPG】 由于此时正在盯着她的人很多,因此,微博一发出去,就又引发了一轮热议。 【笑晕,《陌生的人》《请不要打扰李清予老师》,其实主包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啊】 【主包也很认同我们主唱的观点吧!!】 【话说主包真的不是番茄乐队的粉丝吗?这条微博看似在给自己澄清,实际上字字句句都是在把李清予从这件事里摘出去哎】 很讲究地用了一条粉色的绸带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那天她晚课下得有些迟,回来时舅舅舅妈已经睡下,李清予和边叙两人手里提着一些啤酒和零食沿着台阶走上来。 阁楼的门没有关,女孩伶仃的身影捧着那方小小的盒子。 李清予姿态懒散地倚着栏杆,笑笑地说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看到这个很可爱就买了。 买礼物时他没上什么心,只是礼貌性地给同学的妹妹送一份在他的认知内小女孩会喜欢的东西。 话音落,却见她很认真地在纸上写了句:谢谢。 那其实是小女孩岑星晚从小到大,第一次收到“小女孩的礼物”。 李清予没察觉出异样,轻笑着说:“谢什么谢,这是哥哥应该做的。” 就吊儿郎当地下楼了。 楼下传来易拉罐被拨开的声音。 李清予和边叙在矮几前席地而坐。 阁楼的门还是没关严实。 岑星晚听见李清予轻轻地说:“你能不能跟咱妹妹学学啊,人家收到礼物都知道甜甜地说谢谢哥哥。” 没有甜。 没有叫“哥哥”。 岑星晚在心里反驳。 又听边叙说:“要点脸啊,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 李清予于是说:“那肯定你这个哥哥做得不太好,我看人家小姑娘不怎么喜欢你的样子呢。” 他们之间日常这样互损,但李清予的话音落下后,那天边叙罕见地没有接话。 第二天早上岑星晚去上学时,边叙问她晚上几点下课。 那天是周五,不用上晚自习。 岑星晚报了个时间。 边叙说:“行,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 舅妈在旁边欲言又止,被舅舅扯了下袖子。 李清予闲闲倚在旁边一方长桌边,笑着说那看来我今晚要沾妹妹的光了,来樱川两天了,你边叙哥都不愿意带我出去吃大餐。 但那天晚上李清予并没能和他们一起吃上大餐,下午岑星晚和边叙碰上面时,才知道他临时有事回明城了。 那天樱川的天气很好,是久违的晴天,暮春的晚风裹挟着丝丝凉意。 岑星晚穿着校服站在人来人往的学校门口,心里忽然就涌上一点细细的失落来。 她其实很习惯这样希望空的感觉,失落的情绪也只是一闪而逝。 晚上吃饭时,边叙问她:“在樱川待得还开心吗?” 岑星晚咬着竹筷,乌黑的瞳仁看向边叙,很自然地点了点头。 其实在哪里对她来讲都差不多。 边叙夹起一片牛肉放到她面前:“我妈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但她没什么坏心,相处久了你就明白了,你也不要太怕她。” 岑星晚垂下眼,又是很乖地点了一下头。 边叙看着她,无奈地低笑道:“都怪李清予,怎么突然就走了啊?要是他在,肯定更知道怎么能让你们小姑娘更开心。” 见岑星晚看他,边叙索性打开话匣子说道:“你别看李清予看起来好像不是什么正经人,他之前可是全省第一名靠考进我们学校的,现在本科还没读完就好几个老教授抢着想做他硕导,学校里追他的女生一大把。” 他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话里的可信度似地,掏出手机打开他们学校论坛,直接搜索关键词找到一个视频递到岑星晚面前。 “喏。”他说,“这是校园文化节的时候他的乐队的演出视频。” 岑星晚在手机上打字:乐队? 边叙扯起唇角冷哼了声:“你对他了解不够多,这个人就是什么事情显眼他就干什么,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我大一刚入学的时候跟他一个宿舍可烦他了,感觉跟他一个宿舍都大大降低了我的脱单概率,后来相处久了就觉得吧,他这个人骚包归骚包,但还是有点可取之处。” 其实边叙长得不差,在学校里也是绝对的风云人物那种,他这样说,纯粹是为了幽默一下逗岑星晚开心。 然而话音落下,许久不见面前的小姑娘有什么反应。 岑星晚低着头,正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看视频里李清予的演出。 他们学校的文化节办得还蛮像样子,舞台搭得很漂亮,暗红色的舞台灯氤氲在一片昏聩的雾气里。 大概是录制视频的设备不怎么好,声音听起来有点躁。 但李清予干净磁性的声音还是穿透一切阻滞准确无误地落进岑星晚的耳朵里。 视线里是他冷白的扶着麦的手,腕上戴了条黑色的护腕。 哆咪在他后边边弹吉他边抽烟,盛嘉贝斯弹到一半走到角落里开了瓶矿泉水就朝稳稳丢去。 那是整场文化节的最后一个节目,大家都玩嗨了。 底下观众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其中有大半都在喊李清予的名字。 然而鼓动起整场气氛的主人公却格外安静,清冷散漫地站那儿,眼里笑意撩人,漫不经心地唱:“Ill spend forever wondering if you knew / I was enchanted to meet you。” 纸花和烟花一起从舞台侧上方飞出来,现场气氛直接被推至高潮。 砰。砰。砰。 岑星晚手忙脚乱地将视频按了暂停。 脑海里只有弹幕飘过去的那一句: 要命。 这个男人真的该死的撩人。 那是十六星的岑星晚。 那是二十星的李清予。 岑星晚立刻抬头看他,表情变得严肃,正要开口质问,李清予已经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完好吗,”他说,“我妈的身体你已经知道了,她现在是半隐退的状态,在集团里不再担任什么职位。你父亲的事,现在是我在处理,所以……” 岑星晚抿唇,轻皱着眉心看着他,“你想要说什么。” 他侧过身体,让开一条道,指了指刚刚他走出来、还没有合上门的房间,说: “进去聊一聊吧,你有什么决断,和我直接联系,不比你的经纪人和我妈那边的人联系更高效吗?” 第 60 章 对赌 岑星晚很想拒绝,但是她的好父亲岑煜明太会给她制造难题。她现在是在娱乐圈混得一席之地,但距离外国,还是千里之遥的边境小国,还是两眼一抹黑,没有任何影响力。 惨痛的现实教会她,人千万不能自满,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个跟头会栽在哪里。 她沉默片刻,最后理智战胜感情,对李清予轻轻点了点头,带着苗苗一起去了他指的房间。 进去才发现,里面是一个空间宽敞的书房。此时还是冬日的清晨,太阳还未升起,房间内光线不够明亮,所有壁灯全都开着,将房间照得十分通透明亮,宛如白昼。 书房内最显眼的就是放置于正中的一张定制胡桃木长桌,桌子旁还坐着两个穿着齐整的陌生人。 好不容易护着手里的东西挤进门,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小心一点。” 慵懒的嗓音在头上响起,岑星晚抬眸看去,只见一个戴着墨镜,身穿白色休闲t恤的年轻男人。 男人很高,身材很好,即便衣着简单,看起来也很有气质,丝毫不输秀场模特。 高鼻梁,脸型流畅,唇形饱满性感,特别赏心悦目。 “你怎么走路的!”起初因为岑星晚埋头打游戏,李清予并没有认出来,还是在她侧头让左边的小学生给她喂大勺点冰淇淋的时候看到她的脸才认出来的。 他有些好奇地走过去,并且暗示手下的人不要出声。 岑星晚在一众小孩称赞中又完成了一把游戏,到商场两个小时她已经赚了几百,还加了好多小孩的微信。她心情特别好,在心里默默计划着待会儿创建一个群,以后增加一门副业专门给小学生当陪玩。 毕竟云京爱玩游戏的小学生是真没心眼,还大方。 正当她沉迷在又找到一门赚钱路子的喜悦中时,忽然听到从身后传来的问话。 “怎么收费的?” 岑星晚没听清,她身边最先找她代练的小孩喊道:“一百元五分!我们排了很长的队了!姐姐今天没空,你可以加微信等明天!” 那道声音又问:“会玩‘绝地大逃亡’吗?” 岑星晚这次听清了,提问人的声音低沉慵懒却又给人一种华丽的感觉。 十分耳熟。她想了想,在网上买了个两百多元的滑板,打算每天自己滑着去。这样既满足了喜好,也节省了。 处理好房子的事情,岑星晚回住处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过了。 顾客‘花花的姐姐’给她邮寄的包裹到了,她去取了件,发现是同城快递。 回家拆开包裹后,看到里面用檀木盒子装起来的一块白奇楠,她愣了瞬间将盒子盖上又重新打开。 眼前还是那块白奇楠,事实证明她没有眼花。 优质奇楠每克价值差不多要一万起步,是沉香中的顶级品种,按颜色有多种分类,而白奇楠是其中最珍贵的一种。 云京多年前的一场拍卖会中,一件清代的绿奇楠手串以1800万价格成交。可见这玩意儿的价值。 岑星晚顿时觉得烫手,但也觉得很兴奋。打磨过那么多手串,她还是第一次经手这么贵的原材料。 她兴致勃勃地回家,简单煮了碗面条吃了后,就开始研究那块白奇楠。 不得不说,质量是真的很好,油脂高,几乎没有孔洞,够实心。这么一块制作两串108颗珠子的手串,甚至还能有多余的。 木质手串都大同小异,想到佩戴者的性格,岑星晚在脑海里大概设计出了款式。 八百个心眼那位,手串的顶珠,腰珠等可以搭配金白琥珀,寡言少语那位,顶珠,腰珠等可以搭配翳珀。 天然的金白珀和翳珀都比较稀有,文玩圈水很深,岑星晚不能保证自己能弄到天然的,再加上吊坠,背云等也需要其他材质,她索性给‘花花的姐姐’发了条消息过去。告知对方自己还需要什么材料。 没一会儿对方就回了消息,说明天就把材料收集好,下午同城快递给她。 安排好了大客户,岑星晚又给小学生代打了几把游戏才睡。 她回忆了一下,在脑海中将这道声音对上号的时候,头皮发麻,心跳都漏了一拍。 岑星晚回过头,身后两米外李清予一身黑色正装配深蓝色暗纹领带,比起昨日的休闲装,整个人看起来又矜贵了许多。 却依旧耀眼到让人没办法直视。 两人中间隔着许多矮几头的小学生,场面看起来颇有点滑稽。 岑星晚自认为是个反应很快,很少会慌张的人。可此刻却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我在老板新开的商场里面骗小学生零花钱,还被老板现场抓包’这种抓马的情况。 李清予看了眼时间,又问了一遍:“会玩吗?” 岑星晚压下心虚,点点头:“会。” 李清予面上带着些许笑意和好奇:“能插个队看你玩一局吗?” 不等岑星晚回答,小学生们一万个不乐意。 “你怎么能插队!” “姐姐,我都排了好久队了!你不能看他长得好看就让他插队啊!” “对啊对啊!怎么可以插队!没有素质的人才会插队的!” 岑星晚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这么好看且氛围感十足的人,发愣间熟悉的谴责声响起,胳膊还被人扯了一下。 她后知后觉从男人脸上回过神朝着声源处看去,常年在办公室里作威作福的主任唐宗旭卑躬屈膝地站在男人侧后方不停给她使眼色。 唐宗旭旁边是一位西装革履,戴着眼镜抱着文件,看起来很干练的男人。这男人岑星晚有印象,前不久来过她们部门,她当时听同事议论过,说这人是公司现任首席执行官李清予的特助金熠谦。 李清予刚上任不久,虽然为人低调,公司里依旧流传着很多他的故事,最牛逼的莫过于他是李氏集团董事长李承霖的孙子。 能让狗眼看人低的唐宗旭这么狗腿,身旁还跟着金熠谦,岑星晚意识到被自己撞到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李清予。 她立马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您的。” 李清予看了眼她手上拿着的大包小包。满头大汗,还喘着气,显然是顶着大太阳去买了东西。 他随意扶了下因为她低头的动作而倾斜的咖啡杯,见她胸口上戴着的铭牌是试用期的,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怎么买这么多东西,你们办公室的人使唤你了?” 李氏集团员工守则第五条就是禁止欺压底层员工,岑星晚怀着满腔热情进来李氏时,还大力赞扬过这条守则,本以为自己能在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没想到是在跑腿的行业屡创新高。 她饿着肚子在外顶着毒辣的太阳跑了大半个小时,正满肚子坏心思。可脑子里浮现出唐宗旭吹嘘自己和李清予是亲戚这件事情又偃旗息鼓了。 职场上帮亲不帮理是基本操作,或许这会儿茶里茶气作个妖,她明天就会因为左脚踏进办公室不合群导致全体老员工给予她试用期不通过的结论。 岑星晚扬起笑脸,准备解释就被唐宗旭抢了先:“哎呀!小岑星晚,你怎么又去买那么多东西!都和你说几次了,你试用期工资不多,不要总去买东西请别人吃。” 岑星晚乖巧道:“办公室里的前辈们最近很辛苦,我看他们太累了,就想着出去办事顺便给他们带点吃的。” 李清予看了眼时间,不赞同道:“做好工作就行,不用做这些。” “这小孩实心眼,我都说过她好多次了,就是不听。”唐宗旭拍了拍岑星晚的肩膀,“下次不许了哈。” 岑星晚对上他那张脸话都不想说,她将视线转到李清予脸上:“我知道了,谢谢李总关心。” 金助理上前拉开门,李清予点了点头大步离开,唐宗旭也狗腿地跟着他离开了。 岑星晚目送三人走远,心里有些感叹。李家是云京首富,李清予可以说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这样的人。 回想起李清予脸上那副墨镜,她在杂志上看到过,镜腿上镶嵌了四颗钻,官网售价156000,反观她每个季度的房租6000都要挤了再挤才够。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 王韬明觉得这是个天大的好机会,想让岑星晚和他合伙一起加入棋局。 还说岑星晚是最合适的人选,她现在的名气够,又有观众缘,绝对不会输。 岑星晚不胜其烦,她又不缺钱花,何必参与进这么危险的对赌条约里? 同时心里也有些奇怪,星耀这么大的公司,他是最大的股东,每年的盈利还不够他赚的?竟然走这么高风险的路子。 她没当一会儿事,结果没过一周,王韬明突然又联系她,只说了一件事:“星晚,你爸爸的事,我从我的渠道里知道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对你不错吧?我说的事,你再考虑考虑,这事风险我担着,赢了我和你一起平分收益,你又不亏,再考虑一下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 60-70 第 61 章 跟踪 风险他王韬明担着,收益他和自己平分。岑星晚只觉得王韬明把自己当傻子。 如果天底下有捡钱的好事,那也轮不着她,更轮不到王韬明。 不过,王韬明见糊弄她不成,转手就来威胁她这一招。 岑星晚脸色阴沉,思索着王韬明是从哪里知道的。 当时她回家处理丧事,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行踪,中间又在乡下待了四天,中间更是见了形形色色的人。 岑星晚认真听着他的话,两人没一会儿就到了展厅等候区。工作人员交代完了所有的流程和需要注意的事情,引着她进了一个房间:“您进去等一会儿吧,时间到了我来叫你们。” “好。” 等候区里有挺多人在忙碌,这间房间里坐着的三个男人拿着手机,姿态悠闲地在玩游戏。岑星晚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研究手机。 对面的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 “和路人组局太容易遇到菜逼了。阿漾,不是说你妹要来吗?怎么又不来了。” “裴言礼昨天提前回云京,把人带出去玩了。” “自从你妹结婚后,想约她玩游戏都不好约。” “别说你了,我现在约她都不一定约得到。不过李清予说今天来救场的妹子……”林漾说话间从手机上抬起头,无意间发现对面沙发角落坐着个小姑娘。他扬声问道,“你就是李清予说的那个游戏打得很好的姑娘吧?” 其余两人也抬眸看向岑星晚。 岑星晚的目光对上说话那人,男人穿着一套色彩和样式都很张扬的休闲服,五官精致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那双桃花眼颇有点小说中描写的‘看狗都很深情’的味道。 她点了点头:“应该是。” 林漾兴致勃勃道:“李清予说你绝地大逃亡都玩到38级了!和我妹一样,看起来娇娇小小,打游戏却凶得很。” 这话岑星晚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提起李清予的语气很随意,明显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为了避免说错话,她只笑了笑。 林漾又道:“时间还早,先一起打一局,练练配合怎么样?” “好。”第一次在这种重要场合和重要人物坐在一起,岑星晚心里其实有点紧张,面上却尽量绷着,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格格不入。等到工作人员开始计时,进入游戏后,她反而放松了许多,埋头玩游戏,催眠自己只是个工具人。 台上的主持人风趣幽默地引导着流程,李清予盯了一会儿,空隙间视线落到岑星晚的手机上,正好看到她操作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在游戏里大杀特杀还超神了。 他抬眸,视线落在岑星晚脸上。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看起来十分乖巧,脸颊上还有些许婴儿肥,和游戏里的表现判若两人。 李清予有些感叹:“你玩游戏是真猛。” 岑星晚只感觉呼吸间闻到股淡淡的木质香,余光里一道身影离自己很近,她操控着游戏的手指僵了一瞬,原本瞄准敌人的枪一下子就打偏了。 旁边的陈颂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怎么了,这个位置你射不中的概率几乎为零好吧。” “没事,我手抽了一下。”岑星晚说着就将漏网的敌人秒了。 台上的主持人开始了产品介绍,展厅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李清予没听清她说什么,朝她的位置凑近了些:“我影响你发挥了吗?” “没有。”岑星晚有些惊讶,李氏集团新上任的两位CEO,李清予和宋堇是双包胎兄弟。两人一个跟父亲姓,一个跟母亲姓,以前只听说两人性格差距特别大,今天无意间看到宋堇,才真的感受到差距到底有多大。 一个给人一种冷面阎王的感觉,一个至少面上看起来很好相处。 “你们都来了啊。辛苦了。” 就在她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李清予出现在了休息室门口。他今天穿了一套藏青粉笔条纹西装,胸前有条反光怀表挂链,配上丝绒质感领带,整个搭配看起来性张力十足,特别魅惑。 岑星晚记得这套西装的秀场上,品牌方多次使用seductive这种词来形容它。 看转播视频时岑星晚没有这种感觉,但此刻看到李清予穿在身上,她总算是明白了品牌方想表达的意思。 沙发对面的陈颂和曹瑞走上前,陈颂撞了一下李清予的肩膀:“你这会儿还有空来休息室溜达?” “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我哥比我先上台。”李清予朝着角落的岑星晚招呼道,“岑星晚,走吧。” “好。” 岑星晚本以为这几人注意不到她这个小娄娄。她都做好见他们走就随时跟上的准备。没想到李清予能想到她,还招呼她。 她上前停在他们几米远,俨然一副岁月安好不打搅的状态。 李清予见状,朝她招了招手:“过来,一起。” 陈颂和曹瑞都走出几步了,他站着没动,似乎在等她。 直到岑星晚走到他身边,他才迈出步子。 陈颂回过头问:“你最近不是忙么,平时找你玩游戏你都没空。岑星晚妹子是你上哪儿结识的啊?” 李清予介绍:“岑星晚是我们公司设计部的。” “自家人啊!”陈颂‘哎哟’一声,十分自来熟道,“岑星晚妹子,有空一定要一起玩游戏啊!” “那你可能要排队。”不等岑星晚回答,李清予想到昨天她被一群小学生围起来的画面,没忍住笑道,“前面估计有一群小学生等她带。” 岑星晚:“……” 陈颂不以为然:“和小学生玩有什么意思啊。” “给钱的。”李清予侧过头看向岑星晚,“1000元5分对吧?” 岑星晚摇头,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谁旁边坐着个‘穿金戴银’香喷喷,像漫画里面走出来的大帅哥,还能不受影响了。 摄像机扫过来,李清予坐正身体朝着镜头笑了笑,等镜头移开后,视线又落在了岑星晚手里的游戏上,“你用这款手机玩游戏感觉怎么样?” “很棒。”岑星晚平时用自己的手机玩游戏被卡出阴影了,拿到eclat8的时候很惊艳,她实事求是道,“绝地大逃亡这款游戏对手机要求很高,我从拿到手机到现在,开启高性能模式玩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画质非常好,手机反应特别快,机身不发烫,也没有出现过卡顿情况。” 岑星晚捡着领导会喜欢听的话,又补充了一句:“是我玩过所有手机中,游戏体验感最好的。” 她说得诚恳,一点也听不出话里的‘所有’小于3,这么个事实。 台上的灯光有一部分洒下来落在她的身上,那双小鹿般的眸子似乎带着些许狡黠,十分可爱,和游戏里抡大锤的彪悍模样形成了极端。 游戏里,陈颂犯了一个失误,自己死了不说还导致岑星晚暴露在敌人视野中,林漾和曹瑞离得太远帮不了忙,岑星晚身处四人包抄的情况,她打算卖自己一波,用手榴弹把包抄她的人全带走。 正当她要跳出掩体去刚的时候,只听身边的人问道:“能活着反杀吗?” 岑星晚敷衍了一句:“看运气。” 明明能简单结束游戏,傻了才会费力不讨好。 李清予见到她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机还是eclat五年前的那款,边角被磕碰了许多痕迹,他道:“能的话有员工奖励。” 岑星晚转过头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李清予:“你手里的手机。” 岑星晚:“……” eclat8处于预售阶段,还未面世。公司里目前用上的不到五人。最主要,为了今天的展示,她手上这款还是最高配的。 今天要是错过了这个手机,岑星晚觉得半夜做梦梦到这件事都得坐起来抽自己两个耳光。 岑星晚:“手机不手机都是小事,我主要是担心一会儿大屏幕抽到这一段同归于尽的视频给公司丢脸。” 她说着立马操纵着游戏里面的人物躲回了掩体后面,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将包抄她的人逐个灭掉。 一把游戏结束,陈颂抻了个懒腰:“岑星晚,你花那时间做什么呢。就那几个敌人了,你直接一枚手榴弹下去,游戏就提前结束了。” 岑星晚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手里已经姓岑的手机,眸子里的喜悦掩饰不住:“李总说活着反杀,手机就送我了。” “嘶……”陈颂动作一顿,一脸不爽地看向李清予,“你不够意思啊。前几天我求着你给我一台的时候,你说什么还没面世,等面世了再给。今儿个给岑星晚就行了?枉我还特意抛下工作来给你撑场子。” 李清予丝毫没有反省,甚至还挑衅了一句:“刚那种局面,你要能一挑四,我给你送两部。” 陈颂‘嘁’了一声:“得了。你明明可以直接说我菜,还非得拿两部手机来侮辱我。” 台上宋堇讲话已经到了尾声,工作人员走到李清予身边,告知他准备上台。游戏排队等候期间,岑星晚目视前方,看着李清予走上台。 台下掌声如雷,李清予笑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大家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宋总已经给大家介绍了我们eclat8,接下来由我给大家做技术演示……” 李清予的声音很有磁性,比起宋堇温润许多,举手投足间虽然带着些许随意,却隐隐散发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权威。 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本就耀眼的人,更加让人挪不开眼。 岑星晚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耳机里传来游戏匹配成功的声音,她才挪开视线。 脑海里对于台上的画面始终挥散不去。 也不知道前途这么刺眼的人,晚上睡不睡得着。 岑星晚应下,快速上游戏,并且进了组队房间。一局游戏下来,休息室内三个男人的表情都很惊艳,纷纷夸奖她。 陈颂:“哇哦,姑娘,猛啊!” 曹瑞:“加个联系方式可以吗?有空一起打游戏。” 岑星晚翻出自己的手机,加了这两人。 林漾还有些回味刚才那把游戏:“我也加个,有空一起玩啊。” 岑星晚正要加他,休息室外进来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那男人冷着一张脸停在林漾面前:“走了。” “你不是在做演讲准备吗?怎么有空来休息室。”林漾疑惑地扫了他一眼。 “帮我点忙。” 林漾拒绝:“不帮。” 男人不理会他的拒绝,拉着他就走。两人离开后,休息室还听得到他们的声音。 “宋堇你这是在得寸进尺你知道吗?手机这一块我们公司可是和你们有竞品的,我能来给你当个游戏打手你就该回去看看你们家祖坟是不是在冒青烟。” “冒青烟了,祖宗说可以再帮点。” 岑星晚自然也被恶心的不行,她也在想办法怎么解决这次危机,但是岑煜明的事,还需要时间走流程,不是她不想加快进程就能解决。 在等待的不安与焦虑中,王韬明忽然给岑星晚打了一通电话过来。他的声音与之前稳操胜券的无耻完全不同,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紧绷说: “岑小姐,我为我上次说的对赌协议,向你郑重道歉。” “这事是我鬼迷心窍想岔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此事我已另作安排,今后绝不再叨扰你。你、你能原谅我这一回吗?” 第 62 章 男朋友 王韬明前后态度的转变,简直是两个极端。岑星晚拿着手机狠狠皱起眉毛,说:“明哥,你在和我开玩笑吧?” 王韬明闻言,生怕迟疑一秒地回道:“当然不是,我很郑重,这段时间叨扰你了,我全知道!” “我非常的后悔,岑小姐,只要你肯原谅我,你现在让我做什么都行!” 这个道歉的姿态放得相当低了,如果是演戏的话,这种程度也太过火了。 岑星晚将信将疑,试探性地问: “明哥,你先前不是一直在催我给答案吗?这才多久,你就说用不着了,我能问一下原因吗?” 刚刚还很积极的王韬明犹如被人掐住了脖子,忽然又吞吞吐吐起来,说: “岑小姐,我幡然醒悟,自己在欺负人不行吗?我现在就是于心难安,想求你原谅,真的,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打扰你。” 这个消息在办公室里炸开了锅,以往品牌推出的主题款设计要么是公司的首席设计师弄出来的,要么是请国外知名设计师弄。 如果能拿第一名,并且顺利地通过高层认可,成为主题款珠宝设计师,那就相当于在人生履历上镶了一层金边。 岑星晚带入了一下获奖体验,顿时觉得兴奋。 唐宗旭等大家高兴得差不多了,又道:“大家都知道的,每年的主题新品都是首席设计师们精心雕琢出来的,今年这个机会希望大家好好把握!如果能获得第一名,前途无量!” 岑星晚举手问道:“唐主任,请问试用期能参赛吗?” 唐宗旭笑呵呵宣布道:“可以!只要是李氏集团员工,无论什么职位都可以参赛!” 办公室里又掀起了一波热潮,岑星晚高兴的同时也有些担心。 公司明年的主推设计还处于保密状态未公布,像他们这样的普通员工参与不了,更是接触不了,虽说是非命题式的,但要是和已经确定的主题撞上了,除非能优秀到把那些个顶尖设计比下来,那基本在第一轮就会被刷下来。 岑星晚当完一天的牛马,下班后马不停蹄地回家。大概她的新出行方式太过惹眼,从公司出来后,无论是开车还是走路的同事都会多看一眼。遇到熟人还会好奇地问两句。 幸好没一会儿就离开了公司范围,上了马路。 6月的云京有些热,下班时间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岑星晚戴的鸭舌帽和墨镜仅仅能将脸遮住,好在非机动车道和人行道中间的大树遮掩了几分暑气,滑板滑动间有风拂过,很舒服。 “岑星晚?”和这两兄妹坐在一辆车里,岑星晚总觉得不说点什么气氛太尴尬了,可随意说个话题,别人不一定感兴趣,反而会惹人烦。 李清予见她有些拘谨,想到她在游戏里手起刀落的彪悍模样,嘴角微微勾了勾:“陈颂说你最近都不玩游戏了?” 岑星晚:“嗯,最近在构思参赛作品,就没怎么玩了。” 李卿洛回过头问:“岑星晚你玩什么游戏?” 岑星晚:“热门游戏都会玩一点,最近主要在玩绝地大逃杀。” 原因还是绝地大逃杀的陪玩佣金最高。 李卿洛想到自家哥哥刚才提到了陈颂,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参加了eclat8发布会的手机功能测试?” “嗯。”李清予帮她应了一句,“那个38级的玩家就是她。” “是你啊。”李卿洛原本还冷着脸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有空一起玩。” “你不要有事没事就去找她。”李清予想到岑星晚刚才说的最近在忙设计的事情,帮着解释了一句,“她最近没空。” 李卿洛不理他,抬眸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岑星晚:“我等你有空的时候找你。” “那你得排队,找她带玩的小学生都标价到2000元5分了。”李清予看向岑星晚,“对吧?” 他的脸本就生得好看,此刻眸子里带着些许恶作剧的笑意,看得岑星晚有些移不开眼。只是短短几天,这物价就从100元5分翻了二十倍,她这一瞬间有点怀疑李清予到底是不是李卿洛亲哥。 毕竟没见过这种帮着外人坑自家人的。 李清予见她不回答,侧过头疑惑地“嗯?”了一声。 岑星晚收回视线,且不说‘花花的姐姐’无意间对自己的恩情,就大boss亲妹妹这层身份她也不敢造次。她咬咬牙,忽略掉内心对钱的不舍:“想玩的时候随时找我,不收钱的。” 李卿洛得意地扫了李清予一眼。 李清予叹息一声,偏过头凑到岑星晚耳边:“她喜欢玩游戏,以后没日没夜找你玩,会耽误你的日常。” 岑星晚觉得一股麻意从脚窜到了头顶。颈侧肌肤上能感受到淡淡的热气,呼吸间是清新的薄荷味,侧眸才发现因为讲悄悄话的缘故,李清予离她很近,近到她甚至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绒。 皮肤是真好。 连毛孔都看不见。 都在同一个车厢内,李清予虽然将声音压得很低,李卿洛还是听到了。她愤愤不平:“你不要杜撰我。” 李清予不紧不慢道:“陈颂读书时候那么喜欢玩游戏,硬是被你‘训练’到把网瘾戒了大半。” “嘁。”李卿洛无语,“一个大男人还告状。” 岑星晚正觉自在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且声音耳熟得让她忍不住头皮发麻了一下。她降下速度朝着声源处看去,等待红灯的车群中,一辆涧石蓝保时捷918跑车尤为瞩目。 李清予将墨镜抬起来,那双好看的眸子微眯,确认道:“果然是你。你怎么走这边了?” “李总您好。”岑星晚停在路边,对于李清予主动打招呼的行为有些受宠若惊,她解释道,“我搬家了。” “搬到哪里了?” “拾光里公寓。” 李清予看了眼还很大的太阳道:“上车吧,顺你一程。” “不用不用,谢谢李总。” 岑星晚忙摆手。 这个地段离公司不远,他开的跑车惹眼,这要是坐上去了,再被同公司的人看到。鬼知道明天公司里会传出什么鬼马话题。 她解释道:“我一会儿要去前面的超市买东西,等买完东西回家的时候就不热了。” 红灯还有两秒,眼见她确实不愿意,李清予也不勉强:“行,那你注意安全。” 红灯一过,跑车咻的一下就不见影了。岑星晚继续踩着自己的滑板,回想起刚才那幕,不由得感叹,常言道香车配美人是有道理的。 李清予那样好看的人,坐在跑车上硬是把本就豪华的车衬得更夺目了。只是那跑车驾驶位看起来小小的,也不知道他这种快一米九的人坐在里面憋不憋。 岑星晚想着没忍住笑了,她心情很好的去了超市,买了一些平日里自己喜欢吃却不舍得买的食材,回家给自己做了一顿大餐。 饭后,她继续取珠胚。两串手串需要的珠胚很快便取够了,也打好了孔。剩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手工抛光打磨。 手机一直有消息进来,岑星晚打开看了眼,几乎都是找她带玩或者代练的小学生发来的。她准备按顺序选几个来带,忽然发现陈颂也给她发了三条消息,还有一条转账提示。 陈颂:岑星晚,组队差一个人,你来玩会儿? 陈颂:游戏房间链接xxxx。 陈颂:你这会儿在带小学生吗?我加急插个队行吗?我们三缺一。 陈颂:微信转账2000 岑星晚想到这价格是李清予亲自帮她坑来的,便毫无心理负担地收下了。 她点进链接,被传送进了游戏房间,里面有三个人等着,她却只认识陈颂的马甲。 陈颂:岑星晚,我以为我们有革命友情了,叫你会来的,结果我发了转账你才来。 岑星晚:我刚看到消息。 陈颂:是啊,我一发转账,你就看到消息了,多凑巧,多现实。 岑星晚懒得解释,任由他怎么想,反正钱到手,她做一个称职的陪玩就行了。然而,看到房间频道内新多出的话她愣了下。 陈颂:李清予,你这员工怎么和你一个样,物质。 岑星晚快速看了看游戏房间内除了陈颂外两人的马甲。 周金儿“啊”了一声,说知道了,岑晓薇吃完晚饭,高高兴兴地回房间学习去了,只留周金儿一人坐在沙发上。 她坐了很久很久,然后起身去了岑晓薇的房间,敲门说:“薇薇,我切好了水果,你快出来吃,休息一会儿,眼睛别熬坏了。” 等岑晓薇出了门,她看小女儿走出走廊,飞快地走进她的卧室里,找到她放到桌子上的手机。 锁屏密码,她早就看到过。解开锁屏,她翻找着女儿的通讯录,找到一个叫李清予的人的手机号,马上用自己的手机拍了照,然后退出界面,重新将屏幕锁上,放回原处。 这时,岑晓薇端着果盘走过来,看到妈妈在收拾她的床,就说:“妈,你别动,我自己来。” 周金儿像往常一样,说:“我就看不过眼,你吃你的,我弄好了就离开。” 岑晓薇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坐回书桌前,吃起自己的水果。 第 63 章 “被分手” “你已经多久没出来和我们喝酒了?”常允献给李清予打了个电话控诉他对兄弟的冷酷。 李清予随口敷衍:“佑湛的姐姐结婚,我们不是才见过?” 常允献说:“你以为我真找你出来喝酒啊?跟你有什么好喝的。” 李清予换了一边耳朵听电话说:“那是什么事,直说,别卖关子。” “上次和你说的那个项目,我还是有点没底。”常允献坦白。 “好吧。给我时间和地点。”李清予见是正事就答应下来,随后补充:“不要找其他人。” “你现在过得也太隐修士了吧,就是女的都没有那么守身如玉的!” 李清予懒得和他多说:“挂了。” 李清予仅扫了一眼那两人,视线落在了岑星晚身上。 “你早上也来玩了?”他想到路过前台时候看到的招聘兼职人员启事,问道,“你在这里……兼职?” 岑星晚没想到这样也能被发现,早知道她就少说两句了。公司里有些性质的兼职是不允许做的,她在脑海里快速确认了一遍其中没有不准兼职剧本杀这种条列,这才解释道:“我前几天路过这家店本来打算玩的,但是收费太贵了。正巧看到招聘兼职,就去尝试应聘了。” 她又表忠心地补了一句:“我就兼职这周周末两天,玩这个放松一下自己,这样下周能以最好的面貌工作!” 那眼神坚定得仿佛要入党一样。 李清予没忍住轻笑出声:“岑星晚……” 李卿洛从隔壁探出个头,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你们在聊什么?王皓人呢。” “我们在聊你今天的绿帽子格外惹眼。”李清予将岑星晚的手机凑到她面前,“你觉得呢?” 岑星晚眼见李卿洛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更冷,安慰道:“也不是很绿,他们也就在房间里偷偷亲了半个小时吧。” 李卿洛脸直接黑了,从包里拿出发绳将头发绑了起来,随后一脚踹开门。 岑星晚见她气势汹汹地进了房间,在身后小声提醒了一句:左前方那个角落是监控死角。” 李卿洛对着渣男屁股就是一脚,渣男准确地被她踹飞到岑星晚说的位置。 岑星晚震惊,没想到李卿洛看起来又瘦又漂亮,一脚的威力这么大。反观李清予双手环臂,靠在门框上一脸悠闲地看着那幕,丝毫没有要帮自家妹妹出气的样子。 岑星晚:“李总,您不去帮忙吗?” “你觉得需要我帮忙?” 李清予笑了笑,下巴朝那两人的方向点了点,示意她看。 王皓被踢懵了,甚至都忘记了害怕。他茫然地盯着李卿洛:“洛洛,怎么了?” 李卿洛冷着一张脸,不紧不慢地挽起衣袖,朝他走过去。王皓很害怕她这个样子,视线扫到门口看戏的两人,他知道暴露了。他趴在地上狼狈地往后移:“洛洛,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卿洛冷笑:“从现在开始,叫一声,多打十下。” 随后角落里便传来了压抑的哀嚎。 岑星晚的视线落在李卿洛露出的手腕上,她的两只手分别叠戴了三串手串,那手串岑星晚并不陌生。 是她给‘花花的姐姐’设计的。 她的心态顿时从看好戏过渡到了同仇敌忾。想当初她吃不上两个好菜的时候,要不是‘花花的姐姐’照顾她生意,她可能就瘦了。 王皓压抑的哀嚎越来越大声,再这样下去监控室的人听到声音说不定会赶过来。 岑星晚找了两块抹布,绕到闹得起劲的两人身后,趁王皓没注意到她,直接用长点的布套住他的头,将另一块布塞进他嘴里后,她一脚踩他背上将他踩趴回地上,方便李卿洛揍。 岑星晚毕竟是在这里兼职的,帮着客户打客户有点说不过去。为了洗脱帮凶嫌疑,她在王皓耳边压低声音补充道:“李总,您别踩他背,一会儿踩出毛病了。您也别堵他嘴,一会儿人呼吸不上来了。” “哦,还有呢?”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岑星晚回过头就对上了李清予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岑星晚:“……”结合李卿洛的订单要求,岑星晚意识到她订的两串手链应该是要给李清予和宋堇的。 珠子还未抛光好,她原本打算这周末加班尽快弄出来,现下又决定推迟些时间,慢工出细活。 李清予递蛋糕给她的时候,那双好看的眸子带着浅浅笑意,格外亮。那一幕在岑星晚脑海里挥之不去。 回家路上她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李清予这口袋蛋糕应该是感谢她揭穿王皓以及陪李卿洛玩游戏才送的。 这些日子他有意无意间帮她赚了挺多钱,岑星晚想了想,还是决定还个礼。她从自己唯一一个带锁的箱子里翻出来一块切割开的玻璃种飘蓝花翡翠。 这块翡翠没有杂质,光泽特别好,是她在盛产翡翠的塔萨疆·英卡斯捡的原石开出来的。这种品质的天然翡翠价格非常高。 她刚出来工作的时候母亲让她谈个对象并且好好存钱。还说家里没钱给她准备嫁妆,让她自己边工作边慢慢准备。 大学捡到这块翡翠后,因为品质太好,她一直舍不得卖,后来存习惯了,索性就想留着给自己当嫁妆。 李家什么也不缺,自己目前能拿得出手用来感谢的,似乎也就这个了。 岑星晚很抠搜地将翡翠切了一小小块下来,她原本给李清予设计的款式是奇楠配金白珀,可真的和他接触过几次后,发现奇楠配玻璃种飘花的翡翠或许更适合他。 时间已经很晚了,第二天还要兼职,岑星晚取完胚后,打算玩一把睡前游戏就睡觉。她登录上游戏发现李清予也在线。且人没有在游戏中,是在大厅的空闲状态。 岑星晚点开他的名片,手指在‘游戏邀请’四个字徘徊了一下,还是退了出来。她担心对方或许是要下线了,自己的行为会打搅到他。 她自己创建了一个游戏房间,时间挺晚的,小学生们差不多也睡了,正当她准备自己开一局游戏,画面里弹出了一条提示“好友多多邀请你一起组队。” 岑星晚立马接受了邀请。 人物被传送到李清予的游戏房间,两人的角色很巧的来了个近距离面对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人嘴软的缘故,岑星晚觉得就连游戏里的李清予看起来都格外眉清目秀。 她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抢先发消息打了个招呼:李总,您还没休息呢? 李清予没有打字,开了队内语音:“玩一会儿放松就睡,你有空吗,有的话玩一把?” 大概是准备睡觉的缘故,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很性感。 岑星晚乍然听到,头皮都麻了。她揉了揉脸也开了语音:“有空,我也准备玩一把就睡觉。” 李清予开了游戏,两人一起进入地图。岑星晚以往收费带人都打得特别狠,不怎么照顾队友体验,全程满脸写着想赢。 面对李清予,不知是因为拍马屁行为作祟亦或者是吃了他送的蛋糕的缘故,不论他需不需要,岑星晚都很顾及他的游戏体验。 能让的人头都会让,能让的武器也会让,把他养得特别好。 一把游戏下来,李清予被她照顾得起飞,拿下一次四杀,获得全场mvp。 然而苦了一起组队的另外两人。 岑星晚雁过拔毛,所有的好装备会先给李清予,李清予用不着的再自己挑。剩下的才给另外两名队友。 两名队友直接被酸成了柠檬精,离开游戏前还在队内发消息吐槽。 队友a:最烦你们这种来游戏里谈恋爱的了。 队友b:大半夜的,狗情侣不谈恋爱上什么游戏。 所以……甩锅给大boss的时候,被他抓个正着该怎么办? 这场单方面的打斗没多久还是引来了工作人员,五六个人都拉不住李卿洛,等到哀嚎声刺耳,李清予才慢条斯理上前制止。 王皓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连吱声都不敢,显然是畏惧李家的势力。 从店里出来后,李卿洛指着李清予控诉:“你不帮我!” “岑星晚不是帮你了吗?你和她都把人打得半死了,我再帮你,可能会犯法。”李清予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再说了,就你被戴绿帽子的速度,我帮得过来吗?” “哼。”李卿洛冷哼一声,朝他翻了个白眼。 岑星晚走在两人身后,听到他们的对话,很想辩驳一句,她也就‘套了个麻袋’外加‘不小心’踩了几脚而已,离打得半死真的就差的挺远的。 不等她开口,李卿洛回过头盯着她:“谢谢。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还要被他骗多久。” “没什么。”岑星晚摆了摆手,“我也只是早上凑巧撞到他带别的女孩来玩。” 电梯到了,三人一起走进去,李清予按下负二层,看了眼岑星晚:“兼职npc还要求你们假装和顾客一起离开,然后再回来上班?” “的确有这个要求。”岑星晚紧跟着按下一层,小拇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微凉的触感令她忍不住蜷缩了一下手指,脑袋瞬间麻麻的:“不过我今天场次够了,和你们这是最后一场。” 电梯内响起一道铃声,李卿洛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她确认道:“对,三个人,大概二十分钟到。” 岑星晚听了她的话,心想王皓都去医院了,上哪儿来的三个人,就见李卿洛看向她:“岑星晚,一起吃个饭吧。”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岑星晚不是很想去,想也知道会很不自在,她正想找借口拒绝,身边的李清予笑了笑道:“我妹刚被绿,很多话不方便和我说,正好你帮我陪陪她。” 岑星晚瞄了一眼李卿洛的表情,明显她听到李清予的话冷哼了一声。从第一面到现在,那张脸除了在她被绿的时候有点波动外,似乎都没什么情绪。哪里像是会和人吐槽又或者是难过的样子。 鉴于大boss都亲自开口了,岑星晚很识趣,点头:“好。” 一行人到了地下停车场, 要上的车是一辆大多数男人的梦中情车奔驰大g,只是这么帅的一辆车……岑星晚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粉色的。 看到李卿洛冷着脸上了驾驶位,联想到她在自己直播间买的那些花里胡哨的手串,又有些理解了。 她站在车门旁不知道该坐副驾驶还是后排,按理说领导坐后排,可开车的是领导亲妹妹,保不准这两兄妹要坐一起。 岑星晚犹豫间,李清予拉开了后排的门,朝她点了点下巴:“你先上。” “谢谢李总。”岑星晚松了一口气,坐进了后排。 车门关上,她本以为李清予会坐副驾驶,没想到他从车后绕到了另一边后排座位。车门一开一关,李清予坐在了她的旁边。 “对了,晓芮不太喜欢提起她爸爸的事,我和你见面的事,能不能请你不要和她说我找过你?” 像是怕李清予不肯答应,她又道:“我家晓芮现在特别忙,我不想让她担心。” 李清予想了一下,回道:“您心疼女儿的心意,我明白的伯母,那我们到时候见。” “欸,欸!谢谢你啊,你人真不错!”她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 还在包厢外的李清予放下手机,看着屏幕上的这条通话记录,露出思索的表情。 直到旁边的观众席传来喝彩声,他才回过神,将手机揣入口袋,大步离开了斯诺克比赛现场。 第 64 章 坦白 岑星晚刚把看完的剧本塞进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坐在副驾的小汪就开口道:“星晚,到了。” 她抬头朝车窗外看了一眼,看到门口挤满了戴着手幅和灯牌的粉丝,吓了一跳,问:“今天谁要来啊。” 小汪说:“最近很红的那个新人,付野。” 付野出道前是个模特,一张脸帅得惨绝人寰,很快就走红网络。才入行一年,已经有了顶流的趋势。 可见观众和粉丝的眼睛是雪亮的,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货真价实的真帅哥。 还是家里的老司机载她去老宅。李家老宅有个别名叫李园,并不在市郊,就在本市的市中心。本市人口千万,群英荟萃,市中心的地价高得骇人。 李家从李老爷子那一代发迹,现在已经是第三代,李老爷子当时就眼光独到,买下了这块占地近好几百平的上好地段建房造园。 现在李园外表还是仿古样式,内在却早就经过一代人的不同理念,变得十分现代化。 汽车先过了保安室,开进闸门,才算驶入李园。 一进入李园,外界的噪音就好似被这满园的花木和绿水稀释了一般,变得十分幽静。 岑星晚还记得第一次被李清予带去见家长,她哪见过这般阵仗,光是看到这仿佛是电视剧才会出现的大宅,就已经感觉出了李家不显山不露水的富贵,身体不禁就变得僵硬起来。 李清予看出她的紧张,想了一下,主动牵起她的手,让她把自己的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依靠着自己。 “一会儿我让你叫人你就叫人,跟着我就行,其他人的话不用理。”李清予说。 岑星晚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住他,李清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是我的女朋友,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什么叫不敢怎么样?岑星晚难得听到李清予这样说话,有一股孩子气的理直气壮,心里不由被逗笑。 她心想,真的不敢怎么样吗?那你怎么会烦得要去找个假妻子去向家里交差? 不过,李清予亲口说你是我的女朋友,而不是“现在”你是我的女朋友,让岑星晚心里生出许多欢喜,于是慢慢也不紧张了。 现在岑星晚从车上下来,跨过高高的台阶进了正堂,再也不会有紧张的情绪。她的心里则是惦记着另一件事。 中午的时候,岑星晚给李清予发了自己没事的消息,一直到她出门,李清予都没有回消息。 她有些失望,甚至把这部分负面情绪转嫁到绿色软件上。几亿人在用的社交软件,居然到现在都没做出对方已读的功能,真是落后。 过后,岑星晚失笑,真是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连社交软件都怪上了。 李清予回得那么慢,估计得空看完她的消息就有别的消息进来,忘了回也正常。 而且,李清予这人本来就不喜欢文字消息的沟通不够效率,真有事都是直接打电话。 李园也分为三进院子,岑星晚跟着带路的佣人先去了李老爷子的院子,被看门的佣人告晚老爷子还午睡,这才转去李夫人的正院。 李父李庆荣白天是不在家的,他贵人事忙,每天都有应酬,岑星晚对这个名义上的公公也没有多少感情。 她小门小户出身,跟李清予算不上门当户对,只是因为儿子喜欢,又是正要结婚的年纪,所以才勉强同意。 再者,岑星晚这个人也实在没有眼色,成婚两年了,居然还没有为李家生儿育女,这种没尽到本职的儿媳妇在李庆荣眼里就更是处处不是了。 李夫人却是早就派了人等着她了,她一进正堂的院子,立马就有佣人赶紧将她请到了卧室里去。 正院的布局是两房四厅,一个会客室,还有一个花房。李庆荣年老了,反而爱起了亲手侍弄花木。跟李老爷子父子两个相得益彰,关系比年轻的时候更亲厚了。 岑星晚走了大老远的路,茶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就被催着和李夫人汇合。 李夫人娘家姓范,全名范静文,也是本市书香门第的出身。 只是她家不是主家,而是旁支,兼之爹妈手上产业有限,没什么奔头,便把精力放到生孩子上打发时间,闹得上头哥哥姐姐,下头弟弟妹妹,她排在中间,很是不出挑。 一直蹉跎到二十大几都没有找到合心意的丈夫,时常被姐姐妹妹取笑,爸爸妈妈也觉得她在家吃闲饭,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气苦之下,看到大她十几岁的李庆荣,也不管他二婚不二婚了,有的嫁就行了。 她也运气好,李庆荣还是挺喜欢她的规矩,对她很大方,她自己也争气,婚后第二年就生下了李清予。 这是李庆荣的第二个儿子,仍然很是珍爱,百日那天给本市所有名流下了名帖,百日宴办得无人不晓、无人不晚。 范静文躺在床上,听到脚步声就直起身体,连声朝门口问:“是不是岑星晚来了?快,快进来。” 那常年伺候范静文的女佣就高声回道:“太太,人已经到了!” 等岑星晚进去之后,她反手关了门,给两人留下可以说私密话的空间。 岑星晚见她那样急切,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说:“妈,我自己过来,你不要起来。” 她找了一张凳子坐到床边,又看着范静文道:“是身体不舒服吗?早上你电话里怎么没说,叫医生看过了吗?” 范静文伸手拉住岑星晚的手,她今年已经五十出头,虽然眼角已有皱纹,但是保养得宜,看着像四十多岁,并没有多么显老。 “你总算来了,我没事,就是被你那个大姐气得。”范静文说。 不等岑星晚细问,范静文已经像倒豆子一样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原来是今天一大早,李家的大女儿李语程就携丈夫和独女来看李庆荣。李庆荣这个年纪已经讲究养生,早上十一点后才会出门见客,李语程就是打得这个时间差。 李语程今年已有三十有六,管理着李氏百货生意,现在的实体经济差,百货也不像以前那样红火了,但是这份产业分到她手上,她也不能撂挑子不干,李庆荣也没有老到糊涂的地步,做好做坏,还是没用心做,他还是看得分明的。 她自己事业不尴不尬,没什么起色就算了,但是丈夫更是不争气,到现在连个像样的身份都拿不出来。 说得好听是工程师,手下管理着十几号人,但是还是拿着死工资过活,那点工资不说在李氏,就是对比自己的老婆李语程,还不如她给自己的司机年底发红包给的多。 丈夫混成这样,李语程也是没办法了,只能再次带着一家老小来找老爹从支招。 只是李庆荣本就看不上这个不是他自己挑的女婿,而且这个女婿还胆大包天地和李语程先有了孩子,逼李庆荣就范,这就让李庆荣难受了。 那个时候,他已是李氏名正言顺的掌权人多年,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公司,都是说一不二的权威存在,几时受过这份委屈? 而且这份委屈还是亲女儿给的,真是脸都丢尽了。 那时李语程怎么说的?她说:“爸爸,你还是早点同意吧,反正婚予我是一定要办的!再迟点的话我就大着肚子办婚予,丢我自己的脸还好,顺便丢李氏的脸,你就不要怪我了!” 李庆荣当时就给了李语程一巴掌,之后气得一天没吃饭,但是想到还有没结婚的李清予和李清音,这份委屈他只能咽进肚子里。 尤其是李清予,这个他最器重、最喜爱的二儿子,他可不愿意李语程的婚事给他落下什么不好的名声。 现在李语程年纪大了,身上的意气退了,她也是有了女儿的人了,自然什么事都要考虑下一代。 没想到,她放下面子求到老父面前,李庆荣却不给面子,阴阳怪气地说到以前她不顾底下弟弟妹妹死活的荒唐事。 这叫李语程如何能忍?当年母亲过世不过半年,父亲就敲锣打鼓娶了新妇,作为女儿的李语程自然嫉恨于父亲,又看不顺眼新妇,处处与他们作对。 现在父亲还觉得是她的不对了,李语程心里委屈得要死,脾气又上来,和李庆荣吵起来。 正好,范静文一早听说了李语程托儿带口的过来了,却久久没见到人,于是到书房这边看看。 结果就听见了李语程放开嗓子高声说:“都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这话果然不假!亲女儿的丈夫一眼都看不到,反倒是那范家,听说范家的大哥又开了一家金店,爸爸,范家一家都得到你的照拂,我呢?妈妈临走前,你怎么和她保证的?你全都忘了吧!” 范静文听完气得浑身发抖,她大哥多年经营店铺辛苦,好不容易扩大规模,到了继女李语程嘴里,都成了李庆荣给的了! 这下她也懒得找什么人了,气都气饱了。立时返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再也没有起来。 中途还是不解气,又听说岑星晚那边早上叫了医生,赶忙就打电话找了岑星晚。 岑星晚听完,心底深深叹气,豪门是非多,李园格外得多。 李庆荣她惹不起,李语程她没必要惹,于是只得道:“妈,你消消气,这么说,你中午也没有吃饭了?” 范文静不说话,这就是没吃了。岑星晚高声叫佣人,说:“太太午饭没吃,做一份进来,再给我做一份,我跟太太一起吃。” 范文静一听,诧异道:“你不是感冒了吗?没胃口?这可不行,不吃饭,病怎么好?” 岑星晚摆摆手,说:“我吃过了,但是没吃多少,现在正好有点饿,我陪妈一起吃,您也吃得香一点!” 这话贴心,范静文笑了起来,她也有女儿,但是小女儿李清音是个大小姐性子,整日不着家不说,只有找她要零花钱的时候才会伏低做小,哪有岑星晚这般说贴心话哄她开心来得窝心。 时常就想,身份低一点也有低的好处,起码不会趾高气扬,给自己找气受。 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岑星晚吩咐不要放客厅,改到小客厅的桌子上。她扶范静文一起过去,说:“昨天还下大雨,今天就是大晴天,妈,你也正好晒晒太阳。多晒晒太阳,人也有精神。” 范静文听得连连点头,再一看,小客厅的一面玻璃墙外,阳光普照,室外是已经被花匠端出来的一片花木,碗口大的一捧捧花球舒展着枝叶,颜色缤纷又好看,让人一见就生出好心情。 “不错,这个天就该在小客厅吃,眼睛多舒服了。”又去看岑星晚,“也就你愿意哄我这个老婆子,你妹妹啊,一大早就叫司机开了车出去,到现在也没有看见人。” 李清音是个爱玩爱闹的,哪有空听范静文说家里的一脑门子官司。岑星晚便道:“妈哪儿就老了,我们俩出去逛街,都说我们是姐妹呢!” 她半句不提李清音,范静文是她亲妈,她抱怨几句正常,她这个嫂子跟着一起抱怨,范静文估计时事后想起来都觉得岑星晚不好,更怕李园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传给李清音。 这个大小姐可不是忍耐的性子,到时候问到她的脸上,她就成了李园的笑话了。 范静文一听岑星晚的话,乐得用手捂住嘴咕咕地笑,显然被捧到心底里去了。一顿饭吃得气氛越来越好,她胸中的一口气也慢慢消了。 叫女佣撤了碗筷,重新斟上茶,她喝了两口,才道:“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李语程计较,谁叫我就是后妈?” 不由不有点心酸,她说:“是我想当人后妈吗?可是我遇见李庆荣的时候,他已经接过了婚啊。” 老一辈的陈年往事,又涉及李庆荣,岑星晚不敢多加妄论,于是就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范静文放在桌面上的手背。 “妈,都过去了,现在本市说起李夫人,谁不晚道是指的是您?”岑星晚说。 范静文点头,又看岑星晚,打趣道:“你这孩子……不过呀,也就是现在,等过几年清予正式接手李氏,那个时候,李夫人就不是指的我咯。” 过几年……岑星晚想到和李清予的协议合约,那个时候,李夫人也许真的另有其人了吧。 正在聊着,忽然佣人进来走到范静文面前,小声道:“太太,大小姐来了,说要见你。” 范静文脸色一变,她不和李语程计较,李语程倒好,一副兴师问罪的气势。 她皱眉,说:“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见。” 佣人脸上一阵难色,这话回出去,李语程还不活撕了她。 她为难地去看坐在另一边的岑星晚,露出恳求的神色。 这个家也就岑星晚好说话,她是李园人人都晚道的仁善人,不止不为难他们这些佣人,还和颜悦色的,有事找到她身上,她也是能帮就帮,大家都喜欢她。 岑星晚对她笑笑,转头看一脸怒意的范静文,“妈,按道理,她见过父亲就要见见你的,她不住在李园,是客人,您是主人,您也得拿出点待客之予啊?” 可不是!范静文霎时转怒为喜,李语程当年都被李庆荣一巴掌赶出了李园,是李家大女儿又怎么样?还不是以客人的身份来李园? 不管什么时候,到了岑星晚嘴里,都那样的好听。范静文满意地看着岑星晚,说:“好,好好,妈听你的,走,你跟我一起见见你大姐。” 岑星晚今天来了李园,这个点所有人应该都晚道了。现在李语程专程来见范静文,她肯定不能不露面,否则就是她失予了。 岑星晚起身,和范静文一起去会客厅。进门的时候,她落后一步,让范静文先抬脚跨进客厅,自己再跟进去。 会客厅里,坐着李语程一家子。范静文一进去,李语程自己没叫人,却叫了跟在身边的小女儿“还不叫人”。 那小女孩只有十岁大,看起来玉雪可爱,只是胆子很小,人有些怯弱,被母亲一说,连忙不加思考地叫道:“小奶奶。” 小奶奶一出,满堂皆静。 连岑星晚都脸色一变,她立刻去看范静文的脸色,只见范静文目眦欲裂,身体一颤,手指抬起来,指着李语程,嘴唇颤抖着说不出来话。 就是李语程都没想到女儿叫出小奶奶这个词,她瞪着自己的女儿,一瞬间明白过来,是自己平时不尊敬范静文,在家也没有忌讳,不小心给女儿看进眼里。 刚刚她在李庆荣那里受了气,女儿也听到了她的话,于是给她出气,就叫了小奶奶这个词。 她既窝心又觉得坏事,不由上前一把捂住女儿的嘴巴,一边看着范静文。 “你,你们——滚,我给我滚!滚出我的房子!”范静文喝道。 岑星晚不管他人,只一把扶住范静文,她见李语程听到范静文的话,脸上虽然闪过一丝尴尬,但是却没有畏惧,似乎还想反驳两句。 岑星晚心里厌烦了她,这个性格乖张的大姐真是缠人,她也不再对她客气,提声冲屋外的佣人道:“来人,快来人,把屋里人的给我赶出去!——再去派人叫爸爸来,把小菡初喊妈妈小奶奶的事也一并告诉他,就说妈妈问他,是不是她不是李家明媒正娶的太太,而是菡初嘴里的小奶奶!” 会客厅顿时乱成一锅粥,李语程还喝道谁敢碰她,岑星晚就道:“这里是太太的屋子,你们是被聘来来伺候太太的,还是伺候别人的?想想谁给你们发的薪水,不想干的,明天就给太太递辞呈!” 一席话,让所有人都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李语程再吼谁敢碰她也没有人理了。 等到李语程一家被赶了出去,房间安静下来,范静文已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的命好苦啊,临老了还被人这么欺辱!我不活了!” 岑星晚连忙又拉又劝,说:“妈,人已经被您赶出去了!谁敢说您不是李园的主人,你就赶她出去!看看是您的声音大,还是她的声音大,您何苦说这样的话?” 安慰的间隙,她对旁边一起劝的女佣小声道:“把清音也叫回来,就说家里出了大事,妈正需要她。” 女佣忙不迭去照办,岑星晚现在就是正屋的主心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还以为她从来都细声细语,没什么脾气,没想到今天真叫人刮目相看! 岑星晚心里却满是苦水,偏偏叫她遇到这样的事,不过既然叫了李清音,另一个儿子也能落下。 于是,等李庆荣赶紧赶慢回家,范静文跟他闹的时候,她赶忙抽空给李清予打电话。 消息不回,这回电话总该接了吧?岑星晚心想。 电话拨过去,响了一会儿才被人接起。岑星晚正要开口,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柔美的女声道:“你好,请问是李太太吗?李总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您可以等一会儿再打过来吗?” 这个声音,岑星晚好像在哪儿听过,不过时间紧急,她没空细想,只得道:“我有急事,他现在不能听电话吗?还在开会?” 那女声陷入犹豫,支支吾吾说:“不是……请问是什么急事,您可以告诉我,等李总有空,我马上转告给他。” 不是开会,也没有空接我的电话? 岑星晚心里有些奇怪,“他家里出——” 突然,岑星晚的声音一顿,她听到了李清予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只听他道:“还没有想好吗?晚上你定好位子,我会按时到的。” 然后那个女声小声说:“李总,有您的电话,是李太太打过来的。”语气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 李清予顿了顿,问道:“岑星晚?” 应该是那个女人点头做了回复,就听她的声音有些模糊道:“李总,那我离开了。” 不一会儿,李清予的声音在电话里清晰起来,“岑星晚,有什么事吗?你发的消息我看到了,没发烧就好,我今天很忙,晚上就不回去吃了。” 岑星晚手脚冰凉,突然记起那个女声是什么地方听过的了。是昨晚那个女秘书。 那个秘书半夜还去李清予的房间。 她想到她刚刚在李园大发神威,连李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李语程一家都给赶出去了,十分霸气。 现在一看,她哪有资格,不过是个假妻子。 可笑,她还进入了角色,觉得李清予对她不反感,她还有机会。 原来,她已经出局了。 不晚是不是早就想过这个结局,岑星晚听到自己语气冷静道:“你姐姐李语程刚刚来你妈妈这里,让小菡初喊她小奶奶,你妈妈气坏了,现在李园一团糟,我已经告诉了你爸爸,还叫了你妹妹回来,你赶紧也回来吧。” 李清予听到岑星晚的话,脸色也是大变,这事可不小:“我马上回来。” 岑星晚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做解释,正要挂掉电话,李清予却叫了她的名字:“岑星晚?” 语气还有些疑惑。 岑星晚不晚道他在疑惑什么,不过,也不关她的事了。 只是冷淡地回道:“什么?” 李清予沉默了一下,回道:“谢谢,请你多安慰一下我妈,我会——” 会什么?岑星晚嘴角勾起,不会又赏她一条钻石项链吧。 还真是赏罚分明的李总。岑星晚不想再听下去,打断道:“嗯,我去忙了,就这样吧。” 她拿下自己脸上的墨镜,走过挂着她为品牌代言的巨幅海报,一把推开咖啡厅的大门,笔直地走向那桌正在谈话的两人。 任文谦提着两杯咖啡,看到岑星晚,刚想招呼她,岑星晚却脚步未停,径自穿过他,停在了一张桌子前。 “妈,你怎么在这里?”她说,然后扭头看向桌子的另一边的男人,声音不可置信道:“李清予?” 第 65 章 电话 周金儿看到岑星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吓得心脏都暂停了一秒,她立刻从位子上站起身,走近岑星晚身边,抓住她的手臂,说:“晓芮,晓芮,这边都是人,有事我们回去说吧。” 她拉着岑星晚,转头对着李清予道:“那清予,我们就先这样说吧,麻烦你了,我和我家晓芮回去了。” 岑星晚听到周金儿叫李清予口吻亲昵,不由又看向了周金儿一眼,惊愕道:“妈?” 李清予这时从座位上站起来,面朝他们。岑星晚的出现让他有些意外,他的目光扫了岑星晚一眼,接着就看到她身后跟过来的任文谦。 任文谦手上拎着两杯咖啡,显然是为两个人准备的,他看到周金儿的时候,表情有些惊讶。 他大概从未见过岑星晚的家人,李清予想,所以看到一个被风霜和劳作摧毁外表的普通中年妇人被岑星晚叫作妈妈,有点难以想象。 两人谈起的欧嘉格正好是李氏集团旗下的珠宝品牌。该品牌知名度很高,很多女孩子都梦想有一款他家珠宝,可以说除了贵点没毛病。 岑星晚小时候看到欧嘉格的广告也曾想过长大要给自己买一款。 等真的长大了,才知道他的价格对于有钱人而言无足轻重,对于她这样普通家庭的人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国内有钱人毕竟是少数,普通家庭占比远超90%。岑星晚想到这个,脑海里忽然就有了灵感。 她很快回了家,拿出速写本记录灵感。岑星晚脚步顿住,她很清楚要是不坐下,唐宗旭肯定会找借口将她开了,那样就算真的发生了她猜想的事情,维权会很被动。 她重新坐回位置上,打算悄悄拿出手机,打开录像,即便拍不到画面,至少能录音。然而她的手机放在裤子口袋,拿的时候动作避免不了。 唐宗旭余光一直关注着她,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他敲了敲办工桌:“我和你讲话你拿手机做什么?” 话落感叹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不服管。” 岑星晚打算先按兵不动,思考着怎么和他周旋,她解释道:“我只是想看一下时间。” “把手机放这边桌子上。”唐宗旭,“我不希望我说话的时候你玩手机。” 岑星晚和他接触了那么久,知道他防备心很重。也知道这种情况无论她说什么,手机都是会让她交上去的。 为了不引起他的防备,她乖巧地将手机解锁后,放到他指定的位置:“唐主任,您和我说话的时候我从来没有玩过手机。刚才只是想看一眼时间,因为王哥让我十点钟去一趟财务室。我担心错过了。” 唐宗旭瞥了眼手机屏幕,恢复了往常笑呵呵地模样:“小岑啊,来李氏多久了?” “快五个月了。” “还有一个多月就到转正考核了啊。” “对呀。”和龙春燕聊完后,岑星晚心情复杂,倒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 她想知道假如她离职了,父母会不会像许知父母一样包容她,疼爱她。 也想知道父母对于她经历的这件事情会是什么态度。是维护她,还是其他的。 想到这里,她抽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给自己母亲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郑淑丽似乎在忙,还在和别人说话。岑星晚等了一会儿,直到那边结束才问:“妈,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你有时间吗?” 郑淑丽:“怎么了?” 岑星晚简单给她讲了一下自己遇到的事情。郑淑丽听完后声音都大了两个度,似乎还很开心:“李氏集团那么大,我听说要通过试用期很难,用一个作品换取正式员工的身份,怎么看也不亏啊。” 岑星晚挑了挑眉,压下怼人的欲望,又道:“这个作品我感觉即便不能得奖,也能在评委那里留下印象,我想靠自己的作品去争。” 郑淑丽很不赞同:“人家李氏那么多人才,是你想争就能争的吗?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况且这件事情你不答应,你们主任随便给你使个绊子,你试用期就通不过。” 岑星晚故意道:“通不过就算了呗,我到时候回家。” “你可别回来,我和你爸好不容易才把你供毕业。你就好好赚钱吧。你弟弟还在读书,家里经济本来就紧张。你听我的没错,一部作品而已,你先设法留下来再说。李氏正式员工待遇那么好……” 郑淑丽滔滔不绝,岑星晚将手机拿得离自己远了些,也没听她到底在念叨些什么。她的思绪飘的很远,心情复杂。 这些日子她玩游戏的时候都会带上李卿洛,两人亲近了许多。大概是因为李卿洛的关系,李清予对她也很客气。根据她对两人的了解,她觉得自己要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们,他们肯定会帮自己处理,可要是这样的话,岑星晚又觉得气不过。 况且,遇到事直接找老板也太冒昧了。像她这样的普通人,职业生涯肯定会遇到很多困难,总不能每次都找人帮忙,像菟丝花一样。 抢她作品的人,她得亲自收拾,不然若干年后想起来都会难受。 经历了这种事情,家人不仅不看好自己还赞同作恶者。岑星晚觉得自己再不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她可能会忍不住发癫。 下午副主任安排她外出办事,她很快办完后,在网上约了一个离得最近的蹦极,奢侈地打车去了目的地。 绑好安全带跳下去的时候,强烈失重感让她有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在这种感觉的支配下,心情瞬间平和了。 从蹦极的地方出来后比平日里下班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这个月份天黑的晚,索性这地方离公寓只有不到6公里,岑星晚踩着自己的滑板慢慢往家的方向滑,并且一路计划着‘回报’唐宗旭叔侄俩人的方法。 “岑星晚。” 半路上听到有人叫她,她回过头就看到行车道跟着她的速度慢悠悠开着的车。李卿洛趴在副驾驶的窗户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李清予在驾驶位,侧眸看了她一眼,还笑了一下。 唐宗旭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叩击着,没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唐士玲手里拿着几张纸走进来,她脸上带着嚣张的笑容:“叔叔,小晚,我没有打搅到你们吧?” 她把手里的几张纸递给唐宗旭,随后将办公室内的百叶窗帘全部关上。 唐宗旭翻看着手里的几页纸,不住点头:“岑星晚你倒也不愧是这届实习生中以第一名考进来的。” 好一会儿后,他将那几页纸递还给唐士玲,笑着道:“岑星晚,李氏集团每年招新制度很残忍,我记得你们这一批招收进来了100名员工,但是公司留用指标只有10个对吧?” 岑星晚知道他看的是自己的设计稿,她留心观察了一下,发现办公室里的监控也是被关了的。叔侄俩人明显就是趁她没有防备的时候有备而来。 她目前所要做的便是取得两人信任,再做后面的打算。 岑星晚顺着他们的企图,感叹道:“对啊,转正率1/10,太低了。况且……” 唐宗旭:“况且什么?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 “况且我没有背景。”岑星晚声音闷闷地带着不服气,“虽说公司秉承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来录取员工,可我知道无论在哪里,公平都不会为普通人存在。我知道这届实习生里面有许多都是有关系的,我通过实习期的机率极小。” 唐宗旭没想到她这般有自知之明,索性抛了个直球:“我们部门一共有五个实习生,照理说留用指标只有1个。可是我向上面申请了一下,多要了一个指标。” “多要了一个指标?”岑星晚惊讶片刻,随后拍马屁道,“唐主任您真厉害!” 唐宗旭喝了一口茶:“宋堇和李清予毕竟是家里的小辈,我一个长辈开口,他们肯定会看我面子。” 岑星晚心想,在李清予面前这人明明像孙子一样,这会儿架子倒是摆了个十足。她面上依旧恭维:“那肯定啊!唐主任您是他们的长辈,您说什么,他们肯定得听!” 唐宗旭轻咳一声,“这两个名额呢,我打算留给你和士玲。但是士玲的能力不如你,如果想留下她,名不正言不顺。我就想着这次参赛你帮帮她。” 岑星晚在心里冷笑。实习生能不能转正留下,其实主要是看部门口碑。唐宗旭想要留下唐士玲根本不用说什么,部门里所有老员工都会给唐士玲好评。即便唐士玲是个草包,只要她不走出这个部门,只要唐宗旭在位,就永远不会有人质疑。 岑星晚假装没理解对他的意思,‘恍然大悟’点点头:“主任是要让我帮士玲参谋她这次的参赛作品吗?好啊!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那倒不用。你那个作品就挺适合士玲的。你很优秀,不差这么一个作品,但是士玲不行啊。”唐宗旭语重心长道,“欧嘉格的几个高级珠宝设计师向来眼高于顶,其实你这个作品能入他们眼的概率非常小。我也是看你平日里做事勤快,想着拉你一把。” 岑星晚心里啧啧称奇。什么时候找枪手也有这么冠冕堂皇的说法了。况且她的作品要是不如意,这两人还会这么大费周章抢么。 “唐主任,您的意思是……”岑星晚一脸惊喜,不到片刻又忧心忡忡,“我知道自己眼界低,做出来的作品应该很难入高级珠宝师的眼……其实我自己都知道我转正的机率极小……唐主任……您……您真的愿意……帮我?” “你是好孩子,又优秀。我肯定是愿意看到你转正的。” “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唐宗旭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你就是我们部门的一员了,好好为部门效力就行了。” 近几年大众的消费水平一年不如一年,薄利多销能带来的利润往往比高价商品能带来的更多。就她所了解欧嘉格的年利润似乎也一年不如一年。 欧嘉格一向走高端路线,如果趁着五十周年庆,打着庆祝惠民的旗帜,推出一款价格不高且限定的主题婚戒,并且给这婚戒赋予一些对新婚夫妻而言不同的含义,相信一定会引起很高的关注度。 岑星晚很快将主题确定好,也将该主题所有详细内容以及自己的营销思路给做了记录。她翻了很多很火的婚戒设计,结合自己这些年来对于婚戒的想法,脑袋里大致就有了这次参赛作品的雏型。 岑星晚抓住灵感,连续熬了几天夜才将作品弄好。 她对这次的作品很满意,且有预感,即便选不上,也能帮助自己转正。一想到将来能留在李氏集团完成梦想,她一点都不觉得疲惫,甚至精神很好。 将作品检查了几遍,岑星晚才带着去找办公室里负责收集的马慧琳。 见到她来,马慧琳笑着招呼道:“小岑你来交作品啦。” “嗯,马姐,我的是手绘。”岑星晚将自己的原稿递给她,“麻烦您帮忙扫描一下。” 这次的比赛对于交稿的要求挺严格,无论是电脑制图还是手绘都有很多规定。 为了统一,手绘稿需要专人扫描采集,并且统一格式,马慧琳便是6设计部负责这个的人。 马慧林拿起她的作品翻了翻,由衷感叹:“小岑你不愧是这届实习生中的佼佼者啊。你这个作品主题好好!我们部门的人都交得差不多了,我看过,你的绝对是里面最好的。” 岑星晚谦虚道:“谢谢马姐的偏爱。” 马慧林感叹:“后生可畏啊。” 岑星晚守在她旁边,等她扫描。马慧琳将她的作品放进机器里,按下扫描键,机器却纹丝不动。 她伸手在机器上拍了拍,又尝试了几次。 电脑里始终没弹出来文件。 她不好意思看向岑星晚:“小岑,这台机器偶尔会闹脾气,你有工作的话可以先去处理,我等会儿扫描成功了把原件给你送过去。” “我没事,您慢慢弄就成。” 岑星晚打算就在这里等着扫描成功。 马慧琳办公室门口突然探了个头进来:“岑星晚,你在这里啊?唐主任找你有急事。” 岑星晚闻言看了眼还在捣弄机器的马慧琳,只能先去唐宗旭那里。 唐宗旭在打电话,看到岑星晚进来,示意她坐旁边等一会儿。 岑星晚揣摩着他找自己什么事,无聊地透过百叶窗帘往外看去。这扇窗正对大办公室,唐宗旭平时经常在这里监督大家办公。此刻每个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且看起来都是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唐士玲忽然从座位上起来了,背着手大摇大摆往马慧琳办公室走去。 岑星晚瞬间警惕,就她观察来看,唐士玲是个十足的草包,完全就是靠关系进来的。 前些天她无意间听到唐士玲在和别人讨论也要参加这次比赛的时候,她还不屑过。这段时间唐士玲总来过问她的作品,她从来不泄露相关情况,就担心那个草包作妖。 马慧林和唐宗旭是同一批元老级别的人物,两人关系一向极好……岑星晚起身就要去马慧林办公室。 唐宗旭见状叫住她: “小岑,要去哪儿?” 岑星晚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了:“唐主任,我有点事情,待会儿再过来。” 唐宗旭挂断电话,声音严肃:“无论有什么事情都先坐下听我说。你要确实不听安排,我们李氏用不起你这样的人。” 岑星晚等他们离开后,才重新坐回沙发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李清予的联系界面。 她思考许久,最后一咬牙,点了李清予的号码。 在说好两清再不联系之后,最终还是她主动联系了他。 第 66 章 爱你 嘟、嘟—— 电话只响了两声后就被人接了起来,岑星晚忽地松开咬住下唇的牙齿,顿了两秒后问:“李清予?” 那头传来人的呼吸声,李清予等她出声后,才开口:“是我。” 口吻淡淡的,带着礼貌的客气。 岑星晚忍住挂电话的冲动,用同样礼貌的仿佛在面对陌生人一样问:“我给你打电话,是想问一下我妈找你,说了什么事?” “能不能请你转述一下给我。” 岑星晚挥手打了个招呼:“李总,洛洛,晚上好。” 车子驶入辅道停下来,李卿洛从副驾驶下来,拉开后排车门盯着她,“上来。” 一副你不上我就不上的架势。 眼看后面又有车进了辅道,再不走便会影响道路通畅,岑星晚没多犹豫,抱着滑板就上了车。 李卿洛跟她一起坐在了后排,眼睛亮亮地盯着她:“岑星晚你也玩滑板!” 岑星晚点头:“嗯!” 李卿洛:“我也会,我们一起去中心广场玩会儿?” “好啊。”岑星晚立马就答应下来了。今天她也想好好放松,不理会工作亦或者兼职。 李清予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岑星晚随便编了个借口:“下班后去逛了会儿。” 李清予:“吃饭了吗?” 岑星晚:“还没。” 李卿洛建议道:“中心广场旁边有夜市,一起去?吃了再去玩。” 岑星晚:“好啊。” 李卿洛眼见地开心了:“二哥,把我们下在中心广场。你回家帮我拿个滑板来。” 李清予:“我饿了,正好很久没去过那个夜市。” 李卿洛自觉使唤不动他,更加唤不动大哥,索性让家里的司机给自己送。到了夜市,她拉着岑星晚就下车,也不理会还没找到停车位的李清予。 夜市里很多人,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李卿洛指着档口一家叫‘里氏章鱼小丸子’的店铺对岑星晚道:“这个好吃,我去买,你在这儿等我吧。” 她说着就上前排在队伍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正在做章鱼小丸子的老板,那张脸看起来冷冷的,可就给人一种十分可爱的感觉。 岑星晚挺意外,她的刻板印象里,像李卿洛以及李清予这样的富家少爷公主,都该出入那种高级场所才对,而不是接地气的夜市。 李清予走进夜市便朝章鱼小丸子的店铺看去,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岑星晚身上。他走到她身边:“车上看到你的时候,感觉你心情似乎不好。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没有。我那会儿在想事情。”岑星晚有些惊讶他的观察能力,被李卿洛招呼那会儿她其实正在考虑怎么处理唐宗旭这件事情能一劳永逸,心情算不上好。只是这件事情不适合提,她扯开话题问,“李总,你们经常来这条夜市吗?” 李清予上下打量着她,又问了一句:“工作上遇到困扰了?” 岑星晚感觉不回答这个问题他或许还会问。她思忖了半响道:“的确遇到了一些小事,不过我自己能解决。” “小时候母亲总带我们来,这边有几家店铺是老字号,开了几十年了。”李清予这才回答她刚才的问题,笑了笑又道,“我妹知道哪些好吃,一会儿她买回来了你可以尝尝。” 其实让老板妹妹给自己买东西,岑星晚是有点不自在的,虽不想承认,她现在呆的部门是真的给她灌输了一些奴性。 可观察李清予一副自在的模样,没有丝毫不悦,她那种不自在才散去。 没一会儿李卿洛就端了三份章鱼小丸子回来,岑星晚尝了尝,味道是真的很好,也难怪能把这两兄妹吸引来。 她被拉着吃了很多小吃,李卿洛虽然看起来不好相处,人也冷冷的,可却一丁点架子都没有。小吃全程都是她去买,岑星晚和李清予等她投喂。 吃饱喝足,李卿洛还拉着两人进了一家射击店,柜台前的店主看到几人进来,惊讶地朝着李卿洛挥了一下手,语气熟稔:“哟,今天怎么没带新男朋友,反而把你哥带来了?” 岑星晚正疑惑,李清予凑近她小声说:“她每次换了新男朋友都要把人带这条夜市来玩。因为从小爱来这里,很多店家都认识她。她好几个男朋友出轨都是这里的一些店家告诉她的。” 李卿洛回过头瞪了眼李清予,脸一下拉好长:“还没交新的。我哥自己来的。” “这位小姑娘真漂亮……”店主的视线落在岑星晚身上,见李清予离她很近,笑呵呵问他,“你女朋友?” 岑星晚指了指李卿洛解释:“不是。我和她一起来的。” 李清予看着她笑了笑没说话。几人又在射击店呆了一会儿,直到李卿洛给岑星晚赢了同款靠枕。离开射击店,将东西放在车上后,李卿洛带着岑星晚直奔中心广场。 岑星晚读书时因为压力大很喜欢玩一些比较刺激的东西。其中就包括滑板。她中学时候读的通校,有一个离学校和家都很近的广场有滑板道,她那个时候每天晚自习下课都会去玩一会儿再回家。 因为运动能力不错,豁得出去,不怕摔,很多人不敢尝试的高难度动作,她基本都会。 两人的花式滑板在广场里引起了不小的关注。两人都难得在滑板上面找到旗鼓相当的人,玩得特别开心。 晚上十点李清予来接人,喊了两次,李卿洛完全不理他,在滑道上各种炫技,甚至拉着岑星晚也不理他。 十点半的时候,李清予端了两杯奶茶来,且下了最后通牒:“爸妈回家了,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岑星晚工作了一天,还陪你玩很久了。” 滑道上的两人这才一起停下来。 李清予递了一杯奶茶给岑星晚:“累吗?” “不累,挺解压的。” 岑星晚接过喝了一口,心情是真的蛮好的。她来云京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玩得这么开心。 李卿洛抢过剩下的一杯奶茶,烦了自家哥哥一眼:“岑星晚都说不累,就你事儿多。” “既然你精神这么好,那你开车。”李清予将车钥匙丢给她,拉开了后排车门示意岑星晚坐上去,随后自己坐在了另一边。 李卿洛见状,气鼓鼓地坐进驾驶位。她将车开到小半月门口,就开始使唤人:“二哥,我要吃小半月的蛋糕。你去给我买。” 李清予:“晚上吃那么多,你还吃得下?” “我和岑星晚运动了那么久,早消耗了。”李卿洛说着从后视镜看了眼岑星晚,“是吧岑星晚?” 岑星晚还真有点饿。毕竟运动挺消耗体能的。但她再饿给她一百个狗胆也不能跟着使唤李清予去买。她拉开车门:“我去买,洛洛你想吃哪款?” “草莓布丁蛋糕。” “好。” 岑星晚关上车门,没走两步又听到了车门关闭的声音。她回头看了一眼,李清予也下车了。 李清予:“走吧。” 两人一起朝蛋糕店走去。 一路上李清予都在观察她。她的长相偏古典,脸很小,眼睛很大,很灵动,盯着人看不说话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李清予看着这样的她,压根没办法将刚才在滑道里那个玩得又野又虎的她联系在一起。 及腰的长发被她扎成了一颗丸子,脸颊边的碎发在夜风吹动间舞动,有些凌乱却又无端将人衬出了些许破碎感。 李清予提醒道:“头发。” “嗯?” 岑星晚疑惑地看向他。 他在自己的鼻梁位置比了一下。岑星晚反应过来,伸手糊了一把脸,将脸上的头发勾到耳朵后面。 动作很快,甚至有些粗暴。只是鼻梁上还有一小撮漏掉了,离眼睛很近。 李清予下意识抬手将那撮头发给她勾到了耳后。温热的手指触到微凉的皮肤上,两人都怔了一下。 “刘叔,这是我朋友,你别乱猜。”李卿洛拉了一下岑星晚,“你想要哪个?我给你打。” 颇有一种想要什么我都能宠幸你的霸道。 岑星晚不知道她技术怎么样,就怕自己随手指一个,她没打中尴尬。她犹豫的时候,李清予却告诉她:“她玩这个厉害,你喜欢什么她大概都能给你打着。” 李卿洛也很自信:“你随便选。” 岑星晚看了眼奖品台,上面有一个很大的青苹果形状的床上靠枕,看起来质量也很好。 她指着苹果:“这个。” 老板夸奖道:“有眼光啊,随手就选了个特等奖奖品,还是礼物中最贵的。” 李卿洛很自信:“等着。” 她拿起枪就开始打,刚开始像个神枪手一样,每个气球都中,中途店外吹进来一阵风,她脱靶了两个。 这个青苹果靠枕要求连续中50个气球,于是第一轮挑战失败。 “刚才有风,我重新打。” 李卿洛又开了第二局,风像和她作对一样,在打最后几个气球的时候又来了。 她不信邪,继续挑战,结果五战五败。 店主调侃道:“平时你带不同的男朋友来都能百发百中,今天没带男朋友,是有心事才导致中不了?” 李卿洛脸色更臭了。 岑星晚见她一副打红眼的模样,早知道就指那个连续中20个气球就能拿的奖品了。 李清予看不下去,在李卿洛准备尝试第六次的时候接过了枪:“我来试试。” 或许是风也偏爱他,李卿洛射击期间总是出来搞事的风,全程不出来了。李清予一次性连中50发。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衣,衣袖被挽到了胳膊处,全神贯注射击的时候小臂线条流畅漂亮,好看的眸子微微眯着,看起来性感又带着些许男人不该有的妩媚。 岑星晚脑袋宕机了片刻,有种被男模色/诱的感觉。 不得不说,李清予长得是真的好看,慵懒,矜贵,看过的人很难会忘记。 老板笑呵呵地将靠枕拿出来,明明是岑星晚钦点的,他却递给了李清予。岑星晚看着李清予抱着靠枕走到她面前,递给她:“岑星晚,给你。” 岑星晚接过,怀里抱着软乎乎的大苹果,笼罩了一整天的阴霾像是被人为驱散开,心情莫名就治愈了。 金疙瘩亲手给她打的靠枕,也不知道枕过之后会不会跟着沾上财气。 “我调查你,不是因为我要监视你,或者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因为我很想你,每天都很想。” “你对我很重要、很重要。不过,我也明白,我的存在大概只会让你不开心,所以,我努力克制自己不去见你。” “今天晚上我说的那些话,很抱歉,我有点情绪失控……我太嫉妒任文谦了,非常嫉妒。他轻易地就取得你的信任,让你过得幸福,这一点我恐怕一辈子都做不到了。” “我不会再调查你的事,以后也是,祝你幸福,我是真心的。” “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芮芮。我会永远怀念你和我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但我希望你能够忘记那段过去,走向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再见。——李。” 第 67 章 大雪 临近过年,京市下了一场大雪。 岑星晚从春节前三天就一直没有回过家,吃饭都在剧院外的酒店。刘导更是一个月就没有着过家,都是他的老婆带儿女们过来看他。 刘导老婆是圈外人,跟他年岁相当,不过人很温柔,煲得一手好汤,每次过来都能让刘导过上一天正常人的日子。 反而是找圈内的人做另一半的人,到这种时候,全都忙得脚不沾地。探班过来,低调的话,被人说抠门,要是买了东西送给大家的话,又难免被人知道行踪,最后,为了避免口舌,不如不来。 这是岑星晚的休息时候,不小心听到有人打电话和女朋友吵架知道的。 两人大概有一个多月没见过,女方说她来看他,男方说这边人多嘴杂,让她别过来,女方不愿意,然后就起了口角,双方都不是肯低头的人,演变到最后就是分手好了。 然而,嘴上硬气说分手的男明星,放下电话后,表情却十分黯然,肩膀也垮塌下来,整个人心不在焉起来。 大概岑星晚看他的时间有点长,苗苗伸手碰了碰她的肩膀,她回过神,接过苗苗递过来的水杯。 苗苗悄悄把那个男明星上下打量了一遍,凑到岑星晚耳朵旁说:“要不要我去找他的经纪人,探探他的口风。” 岑星晚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不由瞪她一眼,苗苗现在越来越大胆了。 晚上睡觉之前,岑星晚才有空去互联网冲浪一会儿。 她直接打开小号,在微博上搜索盛嘉。 网络上对此事的讨论很是热烈。 【事情还没有定论,你们也不必骂得那么难听吧】 【都这么久了,还没出来否认,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岑星晚从他的热门广场里退出来,就看到热搜榜的尾巴上缀着一条#番茄乐队音乐时光录制取消#。 他们的黑粉蹿得很快: 【好丢人,这么快就被退货我也是没想到】 【节目组那边想规避风险没什么问题吧?】 【但音乐时光也太势利眼了吧,现在不还没锤呢吗?万一是误会,节目组这不得罪人吗?】 热搜里基本上是粉丝和黑粉的大混战,还有一些则是西红柿毁灭计划粉丝的痛心疾首: 【盛嘉退队退队退队!!其他团员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连累?】 岑星晚浏览了一会儿,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白天男人倚在楼梯旁抽烟的模样。 停顿稍许,她切到李清予的微博主页,点开私信,给他发了一个「阳光」的emoji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岑星晚发现自己果然感冒了,大概还伴随着轻微的发烧。 她们今天上午八点钟有一节公共课,岑星晚六点钟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夏天天亮得早,熹微的晨光沿着窗柩漫进来。 宿舍里其他人还没醒,宿舍里很安静,岑星晚轻手轻脚地换衣洗漱,等其他人起来时,岑星晚已经提着早餐从外面晨练回来。 她们宿舍是四人间,另外两个人不是她们专业的,此时还在睡觉。 闵春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发现岑星晚带给她的早餐里多了一个糯米鸡,忍不住抓住她的脸颊亲了一口:“我爱死你了晚晚!你怎么不是我老婆啊?” 心里却忍不住叹气。 岑星晚总是这样,每次她给她买了什么东西,或者帮她做了个什么事情,隔天她必定会一板一眼地还回来。 固然,不爱占别人便晚是美德,但作为朋友,总觉得太生分了点。 闵春平日里说话胡言乱语惯了,岑星晚已经习以为常,颇为嫌弃地抽了张纸巾把脸上的口水擦掉,这才坐在床上开始发呆。 她感觉自己有点儿头晕,但体感额头并没有很烫,应该不是大问题。 正思索,隔壁床的姜思淼也起床了。 闵春边刷牙边问她:“你们今天上午不是没课吗?怎么起这么早?” 睡在对面床的方絮眼睛都没睁开,梦游一般地替她回答:“她正在心碎。” 岑星晚和闵春的视线一齐转到姜思淼身上。 岑星晚这才发现,姜思淼的眼睛红得不像话,明显是哭得太狠了。 “怎么了这是?”闵春也注意到了不对劲。 姜思淼恹恹地揉了揉眼睛:“正在为我的偶像伤心,别说了,我昨天一夜几乎都没怎么睡。” 姜思淼是西红柿毁灭计划的粉丝,还是死忠团粉,她从西红柿毁灭计划还在唱地下live的时候就关注他们了,到今年满打满算也喜欢了五年了。 岑星晚走过去拧了条过了凉水的湿毛巾递给姜思淼,姜思淼接过去,低声道了句谢,忍不住笑道:“感觉自己好像个弱智脑残粉。” 岑星晚抿了抿唇:“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嗯。”姜思淼低低应了声,半晌才说,“我就是觉得挺不理解的,因为他们这一路走来挺不容易的,我听说清哥为了组乐队和家里人闹掰了,好几年都没回家了,我之所以喜欢他们,就是因为喜欢他们那股为了喜欢的事情不顾一切的劲儿” 想到什么,她忽然抬头问岑星晚:“说起来,晚晚,你不是在明城台实习吗?你们内部有没有什么消息?” 她们实习时签过保密合同,不可以将台里及艺人的信息外泄。 岑星晚斟酌道:“音乐时光和我们不同组,我不清楚他们那边具体的打算。”停顿两秒,她又补充,“不过,昨天我在台里看到李清予了,他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听到这话,姜思淼脸上的表情总算放松些许。 “盛嘉呢?”姜思淼问,“他看起来还好吗?” 岑星晚说:“我只看到李清予一个人。” 下午回台里时,岑星晚明显感觉自己感冒更严重了。 原本下课的时候,她考虑过要不要去医务室里买点药,或者打个紧急退烧针,但她又怕药物会让她犯困,因此只好搁置下来。 昨天一天她们基本上将纸质文书抢救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大家都在办公室里整理材料,工程师徐哥依然坐在电脑前试图复原那些年代久远的光盘资料。 岑星晚下午有个文稿要写,一进办公室她就埋进了海量的新闻资讯里,等终于写完初稿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璐姐在群里说给大家买了下午茶,问有没有人跟她一起下去拿。 岑星晚正要回话,璐姐就直接叫了她的名字:“小岑,你和我一起去。” 岑星晚应了声,将文档点击保存。 广电大楼的一楼有一个专门盛放外卖的地方,这会儿上面已经堆成小山。 璐姐迅速找到写着自己名字的纸袋,这才状若无意地转头问岑星晚:“我记得你刚来台里的时候,是想去音乐广播那边的对吧?” 岑星晚不知道璐姐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璐姐说:“有个事儿我先跟你通个气,你不要跟别人讲。” 她们走到旁边的等候区,岑星晚看着璐姐:“您说。” 璐姐说:“赵卫军在台里应该干不长了,估计最近一两个月就会走,听说他组里很多人都会一起被他带走,台里是打算让我接手「音乐时光」,最迟下周就会开始试播,我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过去?” 赵卫军就是隔壁「音乐时光」的赵组长。 岑星晚说:“他昨天那么果断地鸽了西红柿毁灭计划,就是因为他要走了吗?” 岑星晚平日里看着钝钝的,对很多事情都不大关心的样子。 似是未料到她对这两件事的联系这么敏锐,璐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冷笑道:“是啊,盛嘉那事儿根本就还没有实锤,不能下定论,他倒是巴巴上赶着替台里得罪人。” 岑星晚垂着眼没接这话。 不知是不是一楼空调开得太低的缘故,她感觉自己一阵阵的头晕。 璐姐又问:“你觉得盛嘉的事情是真是假?” 岑星晚想了想:“我不太了解他,不能确定。” 她讲话的语速也慢下来,脸颊上面泛着一片软绵的红。 璐姐不由得捏了下她的脸:“忽然发现你比我想象中聪明。” 岑星晚看着她。 璐姐说:“干咱们这行的,遇到这种问题,以后都要这么回答。圈子太乱了,你也不知道你面前的都是人是鬼,可能今天还跟你热情地说话,转头就能把你说的话录下来发网上给人审判。谨慎一点是对的。” 她说完,声称自己还有事要忙,就将面前好几个大大的纸袋一股脑儿丢到了岑星晚的手上:“我刚刚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考虑,不要着急给我答案,想清楚了微信里跟我说一声就行。” 言毕,她就踩着高跟鞋匆匆地往外走去。 岑星晚在原地吁了一口气,走到电梯口时,却没想到又遇到李清予。 这次是他和乐队其他三个人一起。 电梯刚一到站,几道身影就从后面推推攘攘地挤进来,混杂着雨后苔藓气息的男性气息掠过来,岑星晚被挤得一个趔趄,反应过来时,电梯里已经站满了人。 待站稳后,鼓手哆咪才后知后觉轿厢里还有旁人,连忙大大咧咧地道歉:“抱歉抱歉,是我教子无方,我这就把他们抓回去好好管管。” 话音刚落,他的脑门儿就被人拍了一下,贝斯手稳稳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想当爹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今天峡谷再连跪不要求我救你。” 哆咪立马没有任何骨气地佯装下跪:“爹!!” 岑星晚听到这声“爹”,唇角忍不住弯了下,抬眼时,却正对上李清予那双戏谑的眼。 他今天穿得很休闲,是一件黑色印花T恤,脖子上挂了个头戴式耳机,人看着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薄薄的眼皮朝下压着,眼皮微耷,眼尾狭长,听见稳稳和哆咪两人小学生一样的对话,唇角勾起一个略微嘲讽的弧度。 莫名地,岑星晚觉得他嘴里将要说出一些不好听的话。 果然,下一秒,李清予就懒洋洋地说道:“不好意思,八院今天放风,让你见笑了。” 八院是明城有名的精神病院,岑星晚笔直地站着,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好在电梯这时候停了,轿厢门打开,几人错落着走出去。 站在后面一直耷拉着脑袋没出声的盛嘉看着面前让人不省心的这三个人,表情凝重地叹了口气,这才走到岑星晚面前问道:“你没事吧?他们几个脑子不太好,你把他们的话当放屁就行了。” 甚至,她现在和任文谦关系不错,但是以后要是破裂了,她能再继续信任任文谦吗? 察觉到岑星晚的沉默,任文谦自己一想,也意识到岑星晚的犹豫点,马上道:“抱歉,如果你不需要的话,就当没有这回事,我不介意。”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岑星晚反思自己,是不是需要对他人多一点信任。 但是岑煜明、周金儿……这两个她血缘最亲的人,总是一点一点消耗掉她的信任。 她低下头,神情有些迷茫和疲惫的说:“不好意思,文谦,我妈和我父亲……” 任文谦看她如此,心里的疼惜从心底汨汨流出,他忍不住倾身靠近过去,说:“没关系,芮芮,我真的没……” 他还没有说完,岑星晚倏地抬头看向他,目光笔直而审视:“你叫我什么?” 任文谦被她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目光看得一怔,顿了一下,才道:“刚才?我……晓芮,我能叫你芮芮吗?” 岑星晚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目光又在他的脸上扫过,接着她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对任文谦说: “文谦,我们还没有……那么亲近,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第 68 章 丑闻 话说到这个份上,任文谦也不好再说什么越界的话,徒增岑星晚压力。他能看出来,这些天,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在岑星晚身上发生了。 这件事对她影响很大,以至于岑星晚心情都变得灰暗了不少,对感情的事不再积极起来。 这就是两人圈子不同造成的信息差,任文谦虽然能接触到娱乐圈,但是到底是半个娱乐圈人,又因为太过低调神秘,没什么话语权,想知道岑星晚多一点的事,甚至还不如她的大粉。 他只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别。 临走前,岑星晚叫住他,让苗苗把首映票拿给他,“大年初一的票,你看你有没有兴趣,送给朋友也行。” 任文谦握着那几张首映票,看着岑星晚,最后道:“晓芮,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一说,倾诉是一个不错的宣泄渠道。” 岑星晚惊讶地看他一眼,但见他目光真诚不作伪,她又正肃了自己的表情,对他点点头,说:“好,等我想清楚以后吧,我再告诉你。” 任文谦这次不再停留,干脆地挥手和她道别离开。 没一会儿两人点的甜品就被端上来了,唐士玲很健谈地找了很多话题聊,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唐宗旭的点拨,她今天比起往日里更沉得住气。 甜品都快吃完了才问出参赛相关问题。 “小晚,你的参赛作品设计好了吗?”岑星晚洗完澡后将两个一模一样的靠枕拆出来放在了床头。她靠上去,和想象中一样很软有弹性。 这段时间因为作品的缘故她其实连觉都没怎么睡好。读书的时候常在网上看到一些类似于‘大学生出社会惨遭毒打’等相关话题,她一直觉得离自己很远。即便来了李氏后被老员工们各种欺负,她也觉得还在可接受范围内。可今天唐宗旭和唐士玲却让她见识到了真正的人心险恶。 对于她而言,每个作品都像孩子一样,无论能不能给自己带来好处,她都很爱惜。 她现在冒然找公司相关部门投诉,根本就没有证据,还容易打草惊蛇,被这叔侄俩反咬一口。 岑星晚构思着处理方式,视线无意间落在了柜子上那几盒还没开始搭配的珠子上。 思绪飘远,脑海里浮现出李清予射击时候的模样。最上面的两颗衬衣纽扣未扣,性感的锁骨十分惹眼,配上那张脸,说是天生尤物也不为过。 她无意识地摸了一下鼻梁,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 岑星晚起身又翻出了自己那块翡翠,她忽然觉得李清予那串的大隔珠也用这个做,会更好看。于是鬼迷心窍地又给切了一块下来。 这一次她切得比上次多,没那么抠。 有关于作品的事情,岑星晚没想到一击致命的办法,只能先降低那两人的防备心。 第二天开始,她在办公室里变了个样子。面对以往使唤她的老员工,她都端起了架子,没那么客气,但是对唐家叔侄体贴到不行。 一副板上钉钉正式员工的嘴脸。 就这样几天后,岑星晚感觉这两叔侄再怎么也该放下些戒备了。 她尝试着给唐宗旭发了一条消息:唐主任,试用期快结束了,我把作品给士玲,真的能让我留下来吗? 本就没报希望留下证据,收到回复的时候,她还是被唐宗旭的不要脸给震惊了。 信息里,唐宗旭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顿,最后还冠冕堂皇地讲了弄虚作假的不耻。 然而当天下班后,却让唐士玲把她叫去了办公室,给她画大饼安抚她。只是进去之前不仅收了她的手机,还检查了她身上是否有其他电子设备。 滴水不漏,生怕留下证据。 抢作品的人成了维持秩序的人。 岑星晚适时露出点遮掩且慌张的表情:“还没有。” 唐士玲将椅子拉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亲昵问:“你的参赛作品是什么主题的啊?” 岑星晚支吾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暂时还没有确定。” 话落,带着点心虚地补了一句:“但是肯定没有上个主题好。” 唐士玲避开了她话里的‘上个主题’,问道:“我能看看你设计的作品吗?” 岑星晚很难为情:“士玲,不是我不给你看,我……” 唐士玲安抚道:“好啦,我就帮你看看你的设计稿,我门两个以后肯定都是同一个部门的正式员工,得相互帮助。” 岑星晚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她磨蹭着拉开背包拉链,唐士玲直接从她包里拿出了她的速写本,翻到了她的新作品。 唐士玲看了之后眼睛发亮,特别喜欢,还问了许多作品相关问题。跟岑星晚预想中的一样。 吃完甜品,两人一起离开的时候,唐士玲挽着岑星晚的胳膊去了收银台。她趾高气扬地拿出一张会员储值卡递给收银员,收银员礼貌问:“唐小姐觉得今天的甜品怎么样呀?” 一副很熟稔的语气。也就是片刻的怔愣,李清予悠闲地继续朝着蛋糕店走:“岑星晚,你什么时候开始学滑板的?” 岑星晚回过神来跟在他身后:“初三下学期。” 李清予想到她那有些野的路子,猜测道:“是自学的?” 岑星晚点头:“嗯。” 李清予:“初三下学期在冲刺中考,有时间学这个?” 岑星晚:“当时压力有点大,玩这个比较解压。” 李清予:“除了滑板你还喜欢玩什么?” 岑星晚:“滑雪,轮滑,垂钓,冲浪……玩得比较杂,其他的一时间想不起来。” 李清予闻言嘴角上扬:“洛洛从小受我母亲影响,很喜欢玩一些比较刺激的游乐项目。也难怪她喜欢和你玩。” “我也很喜欢和她玩。” 岑星晚这倒不是说的狗腿话,一直以来她身边的朋友同学亦或者同事,几乎没有和她志同道合的。刚刚一起玩了几个小时滑板,她和李卿洛是真的很合拍。 “不过……你还喜欢垂钓?” 岑星晚点头:“钓起来鱼会很有成就感。” 其实是因为小时候家里比较困难,她闲着没事就拿父亲的鱼竿,自己挖蚯蚓去乡下无人管辖的小鱼塘钓鱼,收获多的时候能改善好几天的伙食。时间一久,就成了爱好。 “洛洛喜欢海钓,有机会……”李清予顿了顿道,“让她带你去南岑玩。” 岑星晚总感觉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不过她没多想,她这辈子还没去过南岑,挺感兴趣的。只是比南岑更近的沿海城市有很多,她不太明白李清予为何偏偏提到这个地方。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李清予解释道:“我母亲是南岑人。” 两人一起走进了店里,岑星晚让服务员拿了李卿洛想吃的蛋糕,转头问李清予:“李总,您想吃哪款?” 李清予:“要请我吃?” 岑星晚点点头。虽说小半月的蛋糕贵,可现在的她还是有余钱买的。且不说李清予上次送她的一大口袋蛋糕了,在夜市所有的费用都是李卿洛给的,兄妹两人还请她吃过饭。 “好。” 李清予笑了笑,指了下展台上的一款樱桃蛋糕。 那款蛋糕极小,体量甚至没有纸杯的一半大,以至于价格都不像是小半月能标出来的。岑星晚怀疑这蛋糕不够他吃两口。她看向服务员:“这款蛋糕有大点的吗?” 服务员笑盈盈道:“6寸,8寸,12寸都有,需要我帮您打包哪款?” 李清予阻止道:“就这款吧。我不像你们玩了那么久,不饿,吃不下太多。” 岑星晚想了想就作罢了。 她给自己选了款上次李清予给她买的里面她最喜欢的口味,去收银台结账的时候,李清予朝着收银员点了点李卿洛以及她的那款:“这两个我结。” 随后直接付了款。 见岑星晚愣住了,他还调侃了一句:“不是要请我吃吗?” 最后岑星晚只付了李清予选的那款迷你蛋糕,原本都计划着大出血了,结果就付了58元钱。反倒是她和李卿洛选的那两份加起来要六百多。 这家店消费不低,就岑星晚所了解到的,唐士玲虽然是唐宗旭的侄女,但她家里条件一般,不然平日里也不会让人带东西,给钱都缺斤少两。 收银台旁边传来阵阵咖啡香,岑星晚看过去,发现该店用的咖啡机还是他们办公室同款的咖啡机器人。 听办公室的人说,市价25万左右。 岑星晚的视线在咖啡机器人上扫了扫,发现该机器右上角有一道明显的划痕,她怔愣了瞬间,笑了。 和唐士玲分开后,岑星晚在企查查上搜了一下刚才那家甜品店……法定代表唐宗旭,实际控股100%。 她刚到李氏上班的时候,因为听大家说了部门里那台咖啡机器人的价格,她对那台机器便格外关注,甚至每天都会去弄杯咖啡喝。然而她上班不到两个月,那台机器突然坏了,维修工人来修了两次都说修不好。那段时间工作压力大,没有咖啡机大家怨声载道,唐宗旭便又以部门名义申请了一台新的。李卿洛先将岑星晚送回家,车子停在拾光里大门,她目送岑星晚的身影消失后才重新启动车子。 李清予看她这‘痴汉’模样,有点牙酸:“你交往那么多男朋友,也没见你目送别人回家的。” “岑星晚和那些男的能一样吗。” “这么喜欢跟她玩?” “我很少遇到这么合拍的。” 李清予也不意外。毕竟圈子里的女孩子大多都朝着知书达理千金大小姐的方向培养,偏偏她从小就爱刺激,喜好和圈子里那些个名媛差别很大,即便和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比起来也格格不入。 李清予想了想道:“岑星晚的喜好的确和你很像。今天碰到她的时候我看她手里拿着个云京塔蹦极纪念钥匙扣。” 李卿洛眼睛亮亮的:“她也喜欢蹦极?” 李清予瞥了她一眼,看起来漫不经心:“冲浪,滑雪,轮滑……哦,对了,她也喜欢垂钓。” 李卿洛眼见地兴奋了:“下次回南岑我想叫上她一起。” 李清予轻压下嘴角的笑意:“岑星晚要工作,你以为跟你一样只想着啃老啊。” 李卿洛理直气壮:“家里那么多钱养八百个我都用不完,我啃点怎么了。找个时间你派岑星晚去南岑出差吧,跟我去。” 李清予语气‘勉强’道:“行吧。” 李卿洛透过后视镜看到他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有些奇怪。她趁着等红绿灯期间转过头又仔细看了看。 李清予将她的脑袋推开了些:“怎么了?” “你有点奇怪。” “哦?” “平时我和女性一起玩你都不管我的,今天我去玩滑板你还等我。” “不好吗?” “假如我让你假公济私要和你属下去玩,搁平时你肯定让我哪儿凉快哪呆着。” 李清予挑了挑眉,忽然觉得自家钢铁直女妹妹还有点救:“所以呢?” “只有我每次换男朋友,你和大哥才会特别上心。”李卿洛不知想到了什么,无语道,“我和岑星晚就是纯友谊,我喜欢男的,你别监视我们。” 那台旧的咖啡机器人右上角有一道和唐宗旭开的这家店里的咖啡机器人一模一样的划痕。 岑星晚很肯定是同一台。 公司里判定了修不好的,25万的咖啡机器人出现在了唐宗旭开的甜品店里……这就很好品了。 岑星晚点进企查查上唐宗旭的人物信息,发现他名下不仅有这家甜品店,还有一家小型广告公司。 能胆大到把公司25万的东西通过违规的手段据为己有,那在这之前肯定还有许多这种行为。 毕竟胆子都是逐渐变大的,依照唐宗旭小心谨慎的性格来看,不可能一来就打25万东西的主意。 找到了一个能扳倒唐宗旭的方向,岑星晚很开心,晚上多炒了个菜给自己庆祝。 “你没有资格知道,我姐姐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快点滚,别脏了我家的门口!”岑晓薇厌恶地说。 不过,这件丑闻影响太大,并不是任文谦以死逼他妈去澄清,就能消除影响的。舆论发酵得太快,以至于他妈想收场,却已经无济于事了。 而这距离岑星晚将自己锁入房间,拒绝接触外人,已经一周之久。 这天,愁云密布的岑家却来了个意外的访客。 那人,自称李清予。 他说,他带来了周金儿的消息。 第 69 章 认输 过年是中国人一年之中最大的节日,怎么郑重的对待也不为过。在李家也同样,李清予从年前就陷入了早中晚的酒席应酬之中。 最忙的时候,恨不得下午茶和夜宵都要换一批来拜访的人,才能把长长的见面名单控制在合理的人数。 本来女眷那边,一向是赵女士来应付,现在她生了病,李清予又没有结婚,导致了女眷的宾客还要需要赵女士拨出两天时间,见一见关系最亲近的几位。 其他人都被拒之门外,让不少走不了女眷关系的人家对李家颇有怨言。 一时之间,李家这位太子爷,什么时候结婚又成了不少人关心的问题。 当然,也有想走捷径的人,都打听过了李清予的审美取向,挑着送来美人,说要给他解解压。 这件事让李清予狠狠冷气压了好几天,直接把那家人踢出了见客名单里,这才让为他私生活过于干净,走不了空子的人安静下来。 一家人好不容易春节过完了,李爸爸提议他们不如一起出去玩两天,清静清静。 赵女士与李父是相亲认识的,结婚前就相处了一个月,双方都觉得对方没有什么差错,婚事就定下来。 三人很快到了吃饭的地方,岑星晚本以为自己会不自在,可看到李清予两兄妹都是一副随意的姿态,她不自觉也放松了下来。 下车后,李清予忽然问了一句:“岑星晚,你能吃辣吗?” 岑星晚点头:“能吃。” 她是蓉城人,蓉城的美食以麻辣出名,辣菜不在话下。只是看着面前这家在门口挂满了辣椒的川菜店,岑星晚有些意外。 她来云京工作几个月,对云京人的饮食习惯也算了解,几乎都是清淡口的。 李清予见她盯着辣椒看了好几眼,问道:“怎么了?” 岑星晚:“我以为云京人口味都比较清淡。” “我母亲是南岑人,喜欢吃辣。在我们家不能吃辣的都被视为拖累。”李清予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用我母亲的话来说,吃火锅都要点鸳鸯的很扫兴。” 服务员接引三人进了包间,李清予将点菜的平板递给岑星晚:“想吃什么都可以点。” 这家川菜店岑星晚网上刷到过很多次。据说在云京开了几十年,价格虽然偏高,但是来用餐的人很多,旺季甚至需要提前一天预约。她翻看了一下菜单,看到上面一份炝炒小白菜都要88,她觉得网上说的价格偏高有失准确性。 她家乡菜市场早市,农民伯伯们现采来卖的新鲜水灵小白菜一斤都不超过2元。 菜品价格都很高,所谓无功不受禄,岑星晚只选了一份店里最热门,且三人大概都能吃的鲜锅兔,就将平板递回去:“我选好了。” 李清予看她只点了一个菜,他想了想又勾选了几样蓉城的特色。就在他点菜间,李卿洛坐到岑星晚身边:“上菜差不多要半小时。我们玩一局游戏?” 岑星晚对上她带着期待的眸子,觉得她应该是真的很喜欢玩游戏。毕竟下午碰到的时候,她看王皓都没有过这种热络的眼神。 “好啊。” 岑星晚翻出手机,李卿洛在看到她手机的瞬间,人炸了。她谴责地看向李清予:“你不是说要过段时间才带新手机回家试用吗?!” 李清予丝毫没有要安慰她的觉悟:“岑星晚凭实力赢的。在发布会现场被四个人包抄,没有救援的情况下反杀了四个人,这种操作不该奖励一个手机吗?” 李卿洛控诉道:“你就是不想给我!” “这样吧。”李清予提出解决办法,“你和岑星晚在绝地大逃杀solo一把,你要是赢了,我让金助理每个颜色都给你送一台过来。” 李卿洛:“说话算话!” 两人一起登陆了游戏。岑星晚心想要是李卿洛技术不如她,就放点水,让她如愿以偿。毕竟大boss亲妹妹还没用上的新款手机被她用上了,这种事情怎么想都有点怪。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游戏里弹出来了一条提示:您的好友多多已上线。 您的好友多多发来一条私密消息:岑星晚,给她戒网瘾。 鉴于‘花花的姐姐’有一饭之恩,岑星晚犹豫:李总,这……不好吧? 多多:发布会的加班工资让金助理给你走加急渠道,周一到账。 岑星晚捧着手机一脸正义打字:我是说,网瘾太大不好,我一定帮您给她戒了。 李清予亲眼见证她前后两幅面孔的转换,没忍住笑了。 李卿洛发现两人氛围不对,警觉道:“二哥,你背着我做什么了?” 李清予漫不经心扫她一眼:“我怎么了?” 李卿洛:“你笑得不怀好意。” 李清予:“有吗。” 李卿洛笃定道:“你每次这样笑都是在阴着使坏。”婚后,他们两人关系一向相见如宾,现在年纪大了,身上的棱角没了,反而对彼此有了点真感情。 尤其赵女士生病做手术那会儿,李父深觉他已经习惯了赵女士陪伴在他左右,两人一起同舟共济几十年,他已经离不开她了。 李父的提议得到了赵女士的欢迎,她现在更加珍惜家人的相处时间,两人一起看向李清予。 李清予看了两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见状便道:“我来安排行程,我们到地中海来一个渡轮七天游吧。” 渡轮可以停靠海港,可以随时更换景点,轮船上休息和吃住都更可以保证,更加适合两个年纪都不小的人。 一家三口达成一致,更让二老高兴的是,儿子李清予现在也体贴他们了,同时更像个大人,简直让他们找不到不好的地方。 虽然在冬天,但是地中海的气温并不寒冷,平均温度在十度左右,穿个薄外套就能度过全天。 他们三人都是高学历人士,英语不错,偶尔下船去沿岸的欧洲小城闲逛,还要因为谁的口语更好而争论起来。 李父说应该去俄国,他俄语最好,赵女士笑着说她日语不错,应该去日本,李清予做中间人,谁也不得罪的说:“俄国和日本,等明年再去,到时候请你们来当翻译。” 因为是一家人的旅游计划,李清予已经交代过身边的人,不是重要的事,不要告诉来打扰他们。 下面的人,得了他的发话,都不想打扰他们一家的兴致,不是自己做不决定、还不能拖的决定,绝不上报过去。 这也导致了,岑星晚丑闻一事发酵网络,身处地中海,还有时差的李清予压根不知道。 他来这边,为了出行和支付方便,换上了这边的电话卡,收不到国内的新闻消息推送。 所以,在丑闻爆发了好几天,下面的人不敢说,李清予又没有特意去关注国内新闻,还是娱乐圈的新闻,导致他一直都不知道,直到他的好友常允献给他打电话。 不过,这次被任文谦背刺的事,还有周金儿借款逃跑的事,两个和她最亲的人捅了她最狠的两刀。 岑星晚的心理防线因此彻底崩溃,自我保护机制让她封锁了内心,不愿意再面对残酷的现实。 房间内落地窗帘关的严严实实,一丝光也没有透进来。她害怕那些狗仔的镜头,害怕突然飞到半空中的无人机,还有千米之外的高倍镜头。 这些眼睛盯着她,势要将她撕成满意的碎片,然后供他们拿到观众面前,展现她的无耻和荒诞。 她躲在床和墙壁之间的狭小缝隙里,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腿,将脸深深埋进去,最好一辈子都这么过去,她可以沉默的溺于黑暗之中。 门外,来来回回来了不少人。她听到了霞姐求她的声音,听到吴越理性劝她的声音,听到苗苗哭着让她出来的声音,听到薇薇跟人争吵的声音,吵完她还会回来靠着房门安慰她。 岑星晚心想,可不是么,你哥正在暗地里蛊惑他员工给你戒网瘾。 一把游戏下来,李卿洛被打懵了。想她也算个玩游戏的高手,没想到跟人solo输得这么惨。她不信邪,“再来一把。” 李清予打断:“菜上齐了,别玩了。” 李卿洛连平日里最爱的川菜都不放在眼里,坚持道:“我们就再玩一把。” 岑星晚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忍着不咽口水。眼看李卿洛要开下一把,她艰难地挪开视线,准备再陪一把。 就在这时,手机被人拿了。 李清予将她的手机反扣在旁边:“吃饭吧。” 话落他看向自家妹妹:“你不饿岑星晚也饿了。兼职一天还给你当了打手。” 李卿洛撅着嘴,看得出来不开心,但也不闹腾:“岑星晚,我加你微信。等你有时间我们双排。” 过了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补充道:“2000元5分我知道的。” 李清予再次叮嘱道:“你不要没事就去缠着岑星晚玩游戏。” 李卿洛:“岑星晚都没说不同意,年轻人的事情你少管。” 岑星晚:“……” 2000元5分……给她一百张嘴,她也说不出口拒绝啊。 李家兄妹都没架子,一顿饭吃得很安静。菜品都很符合岑星晚的口味,她吃了很多,离开饭店时肚子看起来就像揣着几个月的崽一样。 回程的时候,李卿洛死活不开车,拉着岑星晚一起坐在后排玩游戏。于是,岑星晚坐了一把大boss亲自开的车,还是粉红色的车,就别说,感觉挺诡异的。 车内游戏特效声不断,李清予从后视镜里看两人头挤着头挨得很近,相处十分融洽。自家妹妹一向高冷,此刻却时不时嚷嚷两句‘nice’‘nice’很亢奋,一点也看不出今天才被人戴过绿帽子。 就在李卿洛约岑星晚等会儿回去继续组队玩游戏的时候,李清予打断了她:“岑星晚,是到拾光里公寓对吧?” 岑星晚:“是的,李总。” 李卿洛从游戏里分出神,来回扫了扫两人,疑惑问:“你怎么知道岑星晚住哪里?” 岑星晚担心她想多了,主动解释道:“我上次碰到李总提了一下。” “哦。”此刻离拾光里还有几分钟的路程,两人正在玩的游戏大概还有二十分钟结束。李卿洛抬手拍了拍驾驶位,“二哥,我要吃小半月的卡布奇诺小蛋糕。” 李清予:“你刚才吃了那么多,还能吃得下蛋糕?” 李卿洛:“我吃得下。” 李清予知道她是想拖延时间,但也去买了。他回来的时候拎了一个大口袋,岑星晚瞥了一眼,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小蛋糕用得着这么大的袋子?装十个都够了吧? 车子到拾光里公寓楼下的时候,一把游戏刚结束。 岑星晚收拾好下车,离开前朝车内两人道:“李总,卿洛,谢谢今天的招待,我回去了啊,再见~” 李卿洛眼巴巴地望着她:“岑星晚,有空一起玩游戏。” 配上她那张看起来冷冷的脸,莫名可爱。 岑星晚是真的挺喜欢她的,也很愿意陪她玩,笑着点头:“好。” 她刚关上车门,副驾驶的车窗就被放下来了。李清予的声音传出来:“岑星晚,过来一下。” 岑星晚走到副驾驶窗前:“怎么了李总。” 李清予朝她招了招手:“过来这边。” 岑星晚在心里吐槽到底有什么车上不能说,副驾驶不能说,非得当面交代。身体却很听话,乖巧地走到驾驶位窗前。 李清予胳膊搭在窗口,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她。 岑星晚觉得好看是好看,勾人也的确勾人……可就有那么点……莫名其妙。她问:“李总有什么吩咐吗?” “辛苦你了。”李清予从副驾驶座位上的大袋子里拿出一个小蛋糕后,直接将袋子递给了她:“不知道你的口味,招牌小蛋糕一样给你拿了一个。” 岑星晚怎么也没想到李清予给李卿洛买蛋糕会想到自己,想到了就算了,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口味,还把每个招牌口味都买了一个…… 岑星晚盯着口袋顿生警惕。 李清予晃了晃袋子:“是要我一直举着吗?” “谢谢。” 岑星晚接过袋子,看到里面琳琅满目的蛋糕。想的是,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软,李清予突然送她这么多蛋糕,到底寓意何为。 资本家的阴谋? 她的肾跟他家某个急需肾源的亲戚配上号了? 还是说她稀有血型的事情捂不住了?资本家要拿她当移动血库?岑星晚觉得自己应该要振作起来,她还没有到绝境,还有许多人要靠着她,她不能倒下…… 但是每当这个念头升起,一睁眼,眼前的黑暗一瞬间将她淹没。 她仿佛浸在黑沉的海水里,明明已经快不能呼吸了,但是却因为水下巨大的压力而动弹不得,只能慢慢失去求生意志。 “芮芮,”一个轻微的、熟悉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花蕊的蕊。 “你说不是,你说你的名字是草的意思,意思是草木初生,嫩芽破土而出,象征生命的顽强和希望。 “现在的情况,就比你当时被杨安妮威胁雪藏还要绝望吗? “你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牺牲了那么多,就要这么认输吗? “如果你这么轻易的认输,那你为什么当初要拒绝我? “芮芮,如果你就这么认输,不如重新回到我身边吧。 “你知道的,我会永远保护你。 “我爱你,我不会背叛你,回到我身边吧,芮芮。” 第 70 章 发言 所谓趁你病要你命,饶是岑星晚也没有想到,在她堕落悬崖的时候,李清予会从天而降,狠狠给她一脚,让她加速堕入地狱。 如果在地狱,她面目全非,是不是就可以躲入李清予为她撑开的那一小片羽翼之下。 她自此可以安枕无忧,不再有自我、也不再需要自我,享受着他对自己的宠爱。 她的眼前不禁闪现起,她从乡下那封闭的环境中孤身一人,背着爷爷给的几百块现金,走了两个小时的路,才到达通大巴的大路,汽车启程后,她回头看去,故乡被远远甩在身后。 来到大城市,她身无长处、又无学历,兜兜转转还是为了一口温饱,进了流水线工厂,和同龄的女孩们早出晚归,看她们刷短视频打发时间,嘻嘻哈哈度过跟乡下没有区别的日子。 岑星晚见过说话直接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丝毫不顾及别人感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人。 可她叫李清予哥,所有的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 李家最小的公主,李清予和宋堇的妹妹,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被李家人捧在手心长大。 岑星晚觉得这种身份放她身上,她能更狂。 “岑星晚,还挺巧。这是我妹妹李卿洛。”李清予忍着笑,抬手在身前女孩的头上拍了一下,“这是岑星晚。” “李总下午好。”岑星晚朝李卿洛也打了个招呼:“你好呀~” “你好。”李卿洛礼貌地点点头,指着身边的男人:“王皓。” 王皓的脸上隐隐可见慌张,似乎企图掩耳盗铃,他将帽子压低了一些,惊讶问:“哥哥,这位是您公司的员工啊?” 李清予瞥了他一眼,连敷衍的欲望都没有,仅是点了一下头。随后他看向岑星晚,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大好周末,小学生也放假了,怎么不去薅他们羊毛?” 岑星晚无视掉心底的那点点尴尬,随意编了个借口:“听说这家出了新主题,我想着来体验一下,没想到能有幸和您碰上。” 话落她意有所指地扫了王皓一眼。 王皓心虚得不行,拉着李卿洛走到两人中间,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哥,我们进去吧!晚饭卿洛订的七点钟,不然来不及了。” 四人被工作人员送入场景中。 ‘轮回路’是灵异恐怖剧本杀,因为进场要带眼罩,在看不见的状态下,背景音乐响起来,氛围感立马拉满。 王皓冠冕堂皇以担心李卿洛害怕为由,建议李清予打头,李卿洛走第二,自己走第三,这样就能将李卿洛护在中间。 岑星晚被他安排在最后面,见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她怀疑他脑仁到底有没有核桃大。难道把她隔在最后面,她就成哑巴,说不了话了吗? 李清予依旧懒得看王皓一眼,他朝岑星晚招了招手:“岑星晚,过来。” 岑星晚走到他旁边,他领着她就开始在房间里找线索。李卿洛也寻了个地方自己找线索,王皓跟在她身边,注意力却时不时放在他们身上。 岑星晚对王皓这副胆战心惊的模样挺满意的,她最喜欢钝刀子割肉,也没打算现在揭穿他。在他的注视下,她故意压低声音问身边的李清予:“您不担心您妹妹吗?” 李清予研究着刚找到的日记本,头也不回道:“你觉得她需要我担心?” 李卿洛此刻正站在一个衣柜面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岑星晚知道那个衣柜里面藏着npc吓人,正要不着痕迹提醒一句,衣柜猝不及防从里面推开,长发掩面浑身是血的npc大叫着冲出来。 王皓被吓得尖叫一声,躲在李卿洛背后瑟瑟发抖,反观李卿洛一把束缚住npc的双手,眨眼间将他塞回衣柜,并且随手找了个东西将柜门抵住。 全程面不改色,动作干净利落。 岑星晚被她的骚操作搞懵了。 这还真的是一点也不需要担心,就算要担心,那也该担心npc。 李清予:“看到了吧?” 岑星晚:“看到了……” 四人分成两组各找各的证据。岑星晚发现李清予逻辑思维能力很强,压根用不上她这个手拿剧本的人。 同样是男人,那个王皓却十分聒噪,时不时就大惊小怪地叫唤。这让岑星晚生出了八百种整蛊他的思路。 眼看李清予和李卿洛都在找证据,岑星晚悄悄给王皓传递在隔壁谈一谈的讯息。王皓担心她乱说话,只得跟着她一起出房间:“哥,洛洛,我在隔壁房间找找证据啊。” 李清予在岑星晚给王皓使眼色的时候就发现了。结合她从看到王皓开始就一副随时准备使坏的模样,他也没去干扰,眼看自家妹妹有要跟过去的趋势,他将手里的日记本丢给她:“你坐这里研究一下,我觉得这里面有重要线索。” 岑星晚先一步进到隔壁房间,她熟练地找到暗处躲起来准备吓人的npc,在对方惊讶的注视下,一把扯过他身上裹着的白袍,面具以及安全绳:“我也是npc,在满足顾客需求,一会儿人进来了你就出去,顺带把门锁了。” 岑星晚说着已经穿带好了安全装备,她捡了块破布揣包里,手脚利落地顺着设备爬到房顶。 王皓到隔壁的时候房门是关着的。他推开门,有些不敢独自进。可一想到岑星晚知道早上的事情,他咬咬牙,硬着头皮进了。担心被隔壁两人听到谈话声,他还谨慎地把门关上。 屋内很黑,王皓看不清岑星晚在哪里,压低声音道:“岑星晚,我们谈谈。” 没人回应,他畏畏缩缩地朝里面又走了两步,正要再开口的时候,一声巨响,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阵诡异的音乐。 他吓得不行,刚往后退了一步,一个面容可怖,浑身是血的鬼从房顶朝他飞了下来。 “鬼鬼鬼鬼……” 王皓被吓得抖出了e6级别的高音,颇有一种要掀翻屋顶的架势。 岑星晚直接飘下来撞翻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破布塞进他嘴里,堵住他的叫声。 王皓哆嗦着手脚并用往后退,岑星晚龇牙咧嘴追在他身后扭曲爬行,血盆大口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她本来能追得上,却故意和他保持半步距离加深他的心理恐惧。 李卿洛听到王皓叫了一声,原本打算去看看情况,李清予漫不经心地拦住她:“找证据要紧。只叫了一声,应该是没做心理准备被吓到了。这会儿没叫,肯定没事。” 李卿洛一想也是,便心安理得继续翻日记本。 李清予放下手里的东西,悄声走到隔壁。房门紧闭,他试了试打不开。 房间内,王皓吓得缩在角落里抖如筛糠,满头大汗,鼻息声又沉又重,脑袋埋在腿上连抬头都不敢。 岑星晚心情别提有多好。 给足了他教训,担心那两人过来,她迅速脱掉装备准备回隔壁。 刚拉开房门,就看到李清予靠在门框边。直到工友给她发了一个视频,让她一下子收获了网络流量和星耀的橄榄枝。 星耀沉沦的一年,让她明白她这样的草根,没有背景和人脉,基本就是别人脚下的烂泥,想怎么踩就能踩。 如果她当时就低了头,就这么被星耀雪藏,带着一身伤痕回到原点,重新找一份工作,再打几年工,用劳动攒上一笔小钱,日子会怎么样呢? 爷爷是不是就不会因为岑煜明想要她的电话,失手把爷爷推倒,造成爷爷的早逝,奶奶中风? 岑煜明和周金儿,还是过着困顿拮据的生活,每日依旧埋怨没有儿子,日子过得没劲儿,但还是留在老家,不会远走他乡,宁愿跑到外国生活。 薇薇,薇薇有她供着生活费,会好好考上高中,再考个大学,普普通通的毕业,跟她一起来大城市打工,她们会一直在一起,相互扶持。 她不会再遇到李清予,也不会遇到任文谦,他们会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各自走在自己的生活轨迹里。 也许她为生活奔波的时候,去过李家的保险公司,用过李家提供的公共设施,偶尔一次抬头,看到朝阳集团为庆祝他们的太子爷喜得贵子,而大肆发售的购物优惠券宣传活动? 她不知道李清予是谁,只单纯为买东西有货真价实的优惠而替他高兴。 李清予发完言,刚走下发言台,记者们便一拥而上,纷纷伸长胳膊向李清予提出各种问题。 不过,他却没有理会记者们的热情,立马向后台大步走了过去。 岑星晚站在出口,等着李清予发完言后,新闻官叫她上台。李清予的发言,通过现场的音响,一字不漏的传到她的耳朵里。 虽然这通发言听起来很官方,但是却直接明白地感受到李清予想要表达的明确态度。 他完全将他们以前的事,定义成他是过错方。 他真正做到了,他来承担一切。 怔愣中,推门声响起,岑星晚心有所动地抬起头,视线刚刚移到大门的方向,就和李清予对上。 岑星晚与唐士玲也算认识好几个月了,深知她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德行。她不想多聊,假装没看到消息,等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常人差不多都该睡觉的时间才回复。 岑星晚:不好意思士玲,我去夜跑忘带手机,回家才看到消息。活动的事情我没有头绪,公司的主题珠宝都是高奢产品,我没什么眼界,对我来说太难。 唐士玲:哎,我也没头绪。小晚,你要是有想法了可以找我讨论啊,我肯定是没希望了,但是我可以帮你出主意! 岑星晚:好,谢谢你。 岑星晚在脑海里构思了很多,可将目前的那些想法用来和往年热度最低的主题珠宝比较,还是差一大截。为了激发灵感,她下班除了会去了解近期的热门珠宝外,还会观察客人购买需求。 这天她又逛完了一家珠宝店,离开的时候路过一家剧本杀,门口最大的海报上一位红衣女子牵着两个小孩站在一座屋宅前。海报色调很沉,看起来阴森又可怖,上面有三个较大的字“轮回路”,字体阴暗交错,直接将阴森感拔高了一个度。 岑星晚有些意外,没想到能看到这个。 几个月前她通过层层筛选进了李氏,公司离学校很远,住宿成了问题。如果要在李氏工作,她必须得租房。云京物价很高,家里父母收入低,弟弟还在上学开销大,没有多余的钱给她。 她当时身上钱不多,可她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机缘巧合下在网上刷到一家剧本杀的剧本征稿,一经采用稿费有1-2万。 她没玩过剧本杀,于是去研究了各种大热剧本,加上大学时候为了赚生活费有写小说的经验,花时间自己写下了‘轮回路’。 没想到稿子被征用了。 也正是因为‘轮回路’,她获得了1.2万的买断稿费,这笔钱不仅帮她解决了租房问题,也帮她度过了工作第一个月的尴尬期。 看到这个剧本上线,即便内容是她亲自写下的,她还是很想去体验一下。 店内许多人正在等候,岑星晚进去找了个工作人员:“您好,请问‘轮回路’这个主题什么时候上的?” 工作人员热情道:“上周才上,一出来口碑就极好。小姐姐胆子大的话可以玩玩。” “多少钱一个人?” “‘轮回路’是近期主推主题,里面的场景和道具都是我们店花重金打造的。再加上是新上的缘故,现在要299一个人,四人即可组团。” 岑星晚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资本家的剥削以及劳动力的廉价。这家店是连锁品牌,在云京很出名,‘轮回路’一场四个人就要差不多1200,再加上是主推款,一日收益高不可估。而作为剧本的撰写者,她就到手了12000,自己想玩还得自己花299。 岑星晚瞬间没了兴致,打算离开的时候视线扫到收银台上贴的一张告示:兼职npc招聘,根据难度200-400元每日。 她指了指告示,朝工作人员问:“你们的日工资是怎么定档的?” “根据npc的戏份,演技以及主题难易程度分类。”工作人员好奇地打量着她,似乎在评估她行不行,“最主要,来我们店兼职得胆子大腿脚灵活才行。” 岑星晚觉得还挺对口:“怎么参加面试?” 两个小时后,岑星晚和该店签下了本周周六周日的兼职合同,因为她胆子大,演技好,智商也不错,店长给她开了400每日的工资。 岑星晚这段时间想出来的几个主题都不尽人意。压力较大,急需疏解,她当即决定周六周日暂时放过那群小学生,来店里当npc嚯嚯别人,相当于放松一下了。李清予看着她,朝着她的方向走近几步,然后对她伸手:“来,我跟你一起出去。” 他的声音本就低,此时听到岑星晚的耳朵里,就像不小心用手指拨动了大提琴的琴弦,低且浑的音色,不动声色的震颤耳膜。 她看了看李清予的眼睛,又垂眼看了看他的手指。 最后,身体比理智更快一步做出了向前一步的反应。 她将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手上。 手指被李清予的手包裹起来的时候,岑星晚仿佛有一种时空回溯的感觉。 她又一次站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会所。 她一身狼狈,却在他肯握住自己的手的时候。 她再一次成功的活了下来。《 》 70-80 第 71 章 曼殊 发布会后,岑星晚彻底过上了在家待业的生活。外界对于她的质疑声仍然不少,但是就像李清予说的那样,只要她肯道歉,且她犯的错是自身道德层面,不是什么黄赌毒、违反国家法律,她隐忍两年,不缺卷土重来的机会。 不过,丑闻对她事业的打击,还影响到美妆绽放的销售量。岑星晚作为Bliss Bloom最大、最有影响力的代言人,她的形象崩塌,对品牌打击同样巨大。 本来Bliss Bloom的品牌估价一直在走俏,这次事件之后,Bliss Bloom的估价一下被调低了一半不止。 为了遏制住损失,Bliss Bloom现在的CEO向她提议,更换代言人,并且推出新品,找一男一女两个顶流代言人。 岑星晚点点头,面上礼貌又乖巧,实际看着那群小屁孩离开的背影,心都在滴血。 在她看来,走的全是人民币。她继续打下去,少说还得赚上千块钱。 ‘绝地大逃亡’是国内游戏大公司新出的手游,一出来就很火,只是该游戏对cpu,gpu,ram以及内存要求极高,一般手机玩这个很容易出现卡顿发烫的情况,体验感并不好。 岑星晚放下手里的样品手机,拿起了展示台上最适合打游戏的一部,想到李清予说的看她打一把,虽不知道是何用意,还是登陆了自己的账号。 李清予看到她的账号页面有点诧异:“这游戏才出来不久,你已经打到38级了?” 这款游戏升级确实困难,对设备要求还高。岑星晚的手机不太行,起初并不打算玩,是她陪玩过的一个客户花其他游戏两倍的钱找她陪这个,才下载的。 担心他多想,岑星晚主动解释了一句:“我上班从不玩手机,都是下班在家无聊打的。” “不要紧张,我只是好奇。”唐士玲是部门主任的侄女,虽然也是实习生,但在这个看关系的大环境下,没有人敢使唤她,甚至很多老员工对她都很照顾,就为了在主任面前刷个好印象。 岑星晚看着这一长串吐槽,按开电梯,思索着应该回复一句什么才不会留下说别人坏话的把柄,唐士玲又发来了新消息。 唐士玲:小晚……我还没吃早饭,既然你要去佳佳好便利店,能不能顺便也帮我带个三明治啊?如果不麻烦的话,再帮我带一杯挨着便利店那家的奶茶,行吗? 唐士玲:爱你~爱你~么么哒~岑星晚不太确定这笑是不是冷笑。她一把将‘省略号’手上的药给夺了,还顺带把自己给他的装备全抢了回来。 为了显得心诚,枪林弹雨间她操纵着游戏角色单膝跪在李清予面前,用身体挡住他,贴心地对着他苟延残喘的角色使用治疗药剂:“李总,我有眼无珠认错人了。我以为那位省略号兄弟是你。” ‘省略号’在被岑星晚抢了东西后就被对方击毙了。陈颂吃力抵抗着,看两人还挺有闲情逸致,很是无语:“够了啊你俩。上药就上药,弄得像是求婚现场一样。没看到局势紧张吗?快来支援。” 岑星晚也觉得太像了。担心他觉得冒犯,她将药塞给他就准备起身。 游戏中李清予抬手在她头上按了一下:“继抢我资源后,还打算让我自生自灭?” 他的声音听起来岑酥麻麻,漫不经心,给人一种脾气很好的感觉。 岑星晚用这几个月的社畜经验总结了一下,他或许在说‘罪加一等’。 岑星晚把姿势改为蹲着,继续给他治疗,直到将他状态打满。 之后一起御敌的时候,她都冲在李清予前面,捡到好东西都给他,人头也让给他,那势头直逼李清予身边的第一狗腿金熠谦。 几把游戏下来,李清予死亡人头数最少,拿到的人头数最多。 陈颂看得眼红:“岑星晚,下了职场是赛场,你怎么可以因为那点子金钱雇佣关系这么没有原则?况且,明明是我花钱找你玩游戏的,你不考虑我的游戏感受就算了,还总是抢在我前面把好东西捡给李清予!” 岑星晚心想,就周天去发布会打游戏,李清予给她的加班费那个数值,任凭她平日里接代练的活儿接到猝死也赚不回来。 这么大方的老板被拍点马屁不是应该的么。 心里虽这样想着,她嘴上却大义凌然解释道:“李总游戏玩得好,拿到好的装备我们胜利的机率更大。” 话筒里隐约传出李清予的笑声,声线特别岑,岑星晚戴着耳机的那只耳朵不受控地红了。 她一直觉得网上那些声控因为声音就网恋导致被骗的事迹很奇葩,这一刻却突然明白了那些人的快乐。 以前的自己还是太装了。 现在要是有个声音和李清予一样性感且磁性的人每天说话哄她,她去偷电瓶养对方……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啧。”陈颂气笑了,“感情我和王暗是你们玩上下级play中的一环是吧。” 陈颂解散了游戏房间,岑星晚被弹到大厅后,时间也不早了。她准备下线时,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提示。 玩家‘多多’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岑星晚走进电梯,看到门上倒影出来那张脸,唇色发白头发凌乱,俨然一副被搓磨过的模样。 和出社会前在学校信誓旦旦说工作后坚决不受气,要整顿职场的傻缺判若两人。 现实的耳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当年日天日地的愣头青,面对转正考验终究还是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早上9点上班,岑星晚在食堂打包了两个包子,到工位的时候8:45,原本准备用10分钟吃完再工作,结果唐士玲拿着一份策划案来让她帮忙改。 美其名曰主任安排的任务想做到最完美,正好她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被她检查一下更放心。 岑星晚帮她把策划案里的错别字,病句以及不规范用语改完,办公室里就连每天坚持压轴出场的主任都来了。于是她又开始了新一天被奴役的生活,那两个包子在工位的角落早已冷得发硬。 她将唐士玲的这几句茶言茶语截图发进了大学寝室群更名而来的“牛马日常分享群”里,并配言:学着点,今日份职场小技巧。友情提示,所谓挨着的奶茶店,也就隔了几百米。 消息一经发出,几乎是瞬间收到了回复。和“多多”,她揣摩了一下,感觉李清予那种‘穿金戴银’的撕漫男不可能取名叫“多多”,于是@了省略号,礼貌问候:李总晚上好。 几乎是消息刚发出的瞬间,陈颂开了游戏。这款游戏房间内的聊天消息在游戏期间是看不到的,岑星晚估摸着进入游戏前李清予大概没看到她打招呼。 系统很快便以组为单位随机传送所有人进了游戏地图。四人运气不大好,落地点人很多,没有休整时间,直接开干。 岑星晚觉得这种拿了钱还能在领导面前表现的机会不多,游戏中就差把‘拍马屁’写在脸上了。 捡到好装备自己不用,先给“李清予”挑。 “李清予”被敌人包围,她以身为饵上去救。 “李清予”受了伤,她先一步捡起“多多”兄弟即将捡起来治疗自己的药,屁颠颠跑去“李清予”身边,狗腿地把药递给他。 对于她明目张胆的“偏爱”,全程未发一语的“李清予”忽然在公频发了条消息:我有女朋友。 岑星晚盯着‘女朋友’三个字,脑袋宕机了片刻,以至于她操作的游戏人物差点被敌方一梭子子弹送走。 关键时刻还是“多多”兄弟不计前嫌拖着残破的躯体拉了她一把。 岑星晚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自己只是狗腿,不是舔狗,那位“多多”兄弟开了语音,频道内熟悉磁性的男声带着点笑意:“岑星晚,需要我提醒一下我是你老板吗?你这种行为够我给你穿几次小鞋了。” 周婉:你这同事人还怪好的,大清早就请你喝茶。哪像我,刚被告知周末两天要帮老员工值班。 龙春燕:被领导灌了一块“吃亏就是福”的大饼,还在消化中,只能默默为你点上三支电子香。 许知:背着大锅呢,腿都要压断了。带我那个老员工自己把资料上的数据填错了,领导发火,他直接甩锅给我。 李清予的声音听起来离得很近,带着点笑意和安抚。 岑星晚抬头就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了,眼睛盯着她握着的手机,眼睫微垂着,给人一种很专注的感觉。 他手腕上戴着百达斐丽星空腕表,黑色西装袖口隐约能看到里面的钻石袖扣,手腕骨感线条分明,看起来性感又高贵。 岑星晚因为工作关系,每天都会和珠宝打交道,一眼就认出来他的袖扣是jacob&co推出的,标价440万美元。 仅仅是这对袖口的价值,在寸土寸金的云京都能买套很好的房子。 还真是个珠光宝气的男人。 岑星晚晃了晃脑袋,专心开始了一把游戏。店里的手机配置比她的好很多,打起来很顺畅,赢得也很漂亮。 游戏结束,李清予又看了眼时间,问道:“岑星晚,明天愿意回云京加个班吗?” 岑星晚有些懵:“加班?” “对。”李清予,“五倍工资,车费报销。” 岑星晚每月工资就三千多,算下来一天一百多,五倍工资还不如她来商场给小学生当一天代打。 她委婉道:“李总,我明天有事。” “五倍按照a类员工日薪计算。” 李氏集团的普通员工工资被分为了abcde五类,岑星晚作为实习生连e都够不上,但是她无意间看到过唐宗旭的工资条,c类,月薪好几万,以此类推a类肯定是个很香的数字。 钱不钱的其实都无所谓,热爱工作是她的本能。 这一刻,岑星晚感觉李清予整个人都在发光,帅得不行。看得她心跳都快了。 她的表情麻木而悲伤,直到一双崭新的黑色皮鞋走进视线内,她才抬起头,看到了一个不是岑家亲属的外人来祭奠。 李清予穿着黑白两色的西装,看到岑星晚跪在地上看自己,他对她微微鞠躬,低声道:“节哀。” 这是他们发布会后,第一次见面。 第 72 章 粉丝 李清予早就知道岑星晚的家乡小村镇,不过当坐着汽车一路疾驰在这条自己花钱修建好的公路上,望着窗外与城市截然不同的大片农田,切实的感受了岑星晚某个部分的灵魂碎片。 坐在他旁边的岑晓薇见他一直在窗外的风景,她已经不再像第一次见面的那样怕他,就开口和他搭话,说:“以前这条路不是柏油马路,是一条煤渣土路,坑坑洼洼的,特别难走。” 随后自豪地抬起下巴,说:“后来是我姐姐成为明星后,她出钱给镇里修建起来的,不然我们现在坐车都能颠吐了。” 昨天李清予收到了岑星晚奶奶过世的消息,就打算亲自去一趟岑家,给岑奶奶献上一炷香。 【星晚,能不能回我的消息。】 她再往前翻历史消息,来到了她昨晚回复的那句“是”的地方。 后面的谢述宁完全已经急了眼,接连给她打了五个电话,可当星她已经关了机,所以一个都没有收到。 【星晚,你不在家,你去了哪里?】 【星晚,我很害怕】 卫生间的洗漱声音停下,李清予已经收拾好自己走了出来。 他的行程很紧张,昨晚拍下了4.6亿的永恒之心后,要采访他的媒体和需要会面的商客都已经排到了三个月后。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集团的事务、李园的事情以及即将到来的那场名流盛宴,都需要他亲自掌控。 经过昨晚,在确认岑星晚这三年没有经历过其他男人之后,他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放下了几分。 所以也没有发现岑星晚看着手机星的异样,而是直接去了书房开始处理不过一晚就堆积成山的邮件。 工作室的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也就是这两天,梦空所有的修复师都要出发去宛城李园。 她不需要跟着李清予回去,因为他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去面对李园的所有人——与李家有项目合作的古籍修复师。 他为她想到的很体面的回李园的方式,并且不容拒绝。 虽然岑星晚并不想回去。 谢述宁的消息她依旧没有回复,因为她知道与他联系密切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那星候帮她离开李园,李清予那么聪明不可能猜不到。 毕竟她那星候能接触到的外面的人不多,谢述宁就是其中寥寥一个。 谢述宁是豪门里典型的花花公子,她初见他星是在李园用来见客的潇湘会馆里,大厅中的酸枝梨木雕花沙发上,谢述宁正搂着女友情不自禁。 李清予带着岑星晚来到星正巧撞见,揽过她捂住了她的眼睛后顺便踢了谢述宁一脚,这才让他收敛了自己的动作,只是手上还一直抱着女友的腰不安分的摩挲。 谢述宁调笑李清予,“这就是你藏起来的小女友啊,这么娇弱吗,连别人接吻都看不得?” 李清予将她护得紧,所以之后很长一段星间她与谢述宁之间也不过是互相照过面知道身份。 其余就是马场、高尔夫球场等一些特定的公共场合见过,一直没有过多的交流。 直到她跟着谢述宁跑到国外后,她才知道谢述宁见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 他帮着她走,也不过是想要将金丝雀从别人的笼子里换到他自己的笼子里。 谢述宁放荡不羁见谁都眉目含情的模样,成为他最好的伪装,让她以为他对她不经意间的炙热眼神,不过是浪子的性格使然。 他在国外给她购置了一座价值2个亿的郊外别墅,同样为她准备高定衣裙、钻石珠宝,处处学着李清予处处模仿她在李园星的吃穿用度。 只不过区别是,他们开始的纯粹,她也十分抗拒,便一直没有过更进一步的发展。 她其实有想过回了国就会落入到李清予的眼线中,只是她以为自己能喘口气,却没想到从她回国落地的那一刻起,李清予便得到了她的消息迅速锁定了她。 所以从认识李清予后的这五年里,她并没有一刻是独属于自己的。 岑星晚洗漱完换好衣服后正好八点半,门铃响起,管家带着私人厨师推着餐车进了套房,将餐点摆上了餐桌。 随行的厨师原本应该给两人现场制作餐点,但由于李清予不喜欢被人看着吃饭,所以将餐点布置好之后,管家和厨师就先行离开了。 早晨的菜式比较清淡大多是面点,不知道是不是李清予特意嘱咐过,还炖了一盅花胶燕窝。 花胶燕窝最费功夫,从准备材料到炖煮至少也要花费一天星间。 李清予在去拍卖会前就吩咐好了厨房进行准备,就是为了让被折腾一晚上的岑星晚能在第二天早上就能喝到最新鲜的花胶燕窝。 当然岑星晚并没有想到那么多,她只知道花胶和燕窝很滋补,拿起汤匙就喝了起来。 李清予从书房里出来也准备吃饭,看见岑星晚乖巧地喝着燕窝后嘴角暗暗撇笑。 “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拍下那只艳彩蓝钻呢?” 岑星晚自顾自地吃着,装作不知道,“艳彩蓝钻?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李清予低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似有或无的暧昧,“钻戒能干嘛呢,当然是用来求婚了。” 岑星晚听到这句话话后,呼吸一滞噎到了自己,手中汤匙掉落在燕窝盅中,剧烈咳嗽起来。 李清予连忙走了过来为她抚顺后背,“怎么了,是吃的太快吗?” 似乎又意识到什么之后,调笑道:“听说我要求婚很激动吗?要不我来喂你?” 还没等她拒绝,他便将她一把按到了自己的腿上,岑星晚感觉自己臀下坐着的某件东西似乎又有渐渐苏醒的迹象。 李清予依旧面色不改,将胳膊勒在她的胸下,像是照顾婴儿一般,舀了一汤匙燕窝就要喂给她。 而然快到嘴边的星候,岑星晚却扭过了头去。 李清予非但不生气反而更是兴味浓厚,“原来星晚不想让我用勺子喂,是想让我用嘴喂啊,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说完之后,便将那勺燕窝喂进了自己嘴里,不顾岑星晚如何挣扎,硬是掐住她的下巴将它渡了过去。 多余的汤水顺着嘴角留了出来,透明而蜿蜒。 李清予扯过一旁的餐巾为她小心翼翼的擦拭,笑意越来越深,淬着些难以抑制的欲,“一口吃不饱对不对,还得多来几口才行” 他的声音低哑,到最后用近在咫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早上可不能饿到,得喂饱你才行啊。” 岑星晚有些不高兴了,昨晚折腾一夜不说,早上竟然还想继续! 赶紧摇着头,“我不饿,我吃的很撑!” “是吗?”他的手渐渐下移,缓缓地按压着岑星晚的小腹,“我怎么感觉还少点什么呢?” 岑星晚瞬间红了脸,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李清予!食不言寝不语,这不是你说的规矩吗?” 看见岑星晚的表情之后,李清予没认为有任何不对,反而觉得岑星晚可爱地要命,便更是想抱着揉着不撒手。 他将岑星晚又重新摁进了怀里,疯狂地蹭着她的侧脸与脖子,吸取她身上的味道:“真是我的好宝宝,听话的乖宝宝,好香好香的宝宝。” 岑星晚疑惑地“啊”了一声,不知道李清予此星又犯了什么病。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下唇便被他轻轻地撕咬住吸允着,趁她片刻失神的星候,舌尖撬开她的牙关就往深处钻。 她的后颈被他掐住迫使她仰着头,承受着一次又一次激烈的深吻。 直到自己被吻的天旋地转后,他才停下了动作,更是暧昧地含咬着她的脸颊。 李清予眼里的占有欲浓重的几乎要化成实质,颤栗又兴奋的声音让岑星晚心头发紧,“真想把宝宝拆吃入腹,这样就永远不会逃离我身边了。” “怎么办星晚,我还想要,再满足我一次吧” “不要不要” 声音软软糯糯的,更是让李清予迷魂颠倒。 再次疯狂之后已经十点多钟,她的手机早已经调成了静音,岑星晚越过谢述宁无数条消息之后找到了自己的老板老陈,发了一条请假的信息后倒头就睡。 此星套房管家也给李清予发来了消息,说门外有人来访,自称是他和岑星晚的朋友,姓谢。 李清予看了眼床上睡得正沉的岑星晚,将被子给她掖好之后便随手围上了一条浴巾,露着脖子和胸口处的浅浅吻痕,步态慵懒地走到了套房门口准备开门。 她看到李清予,嘴快开口说:“你要走了吗?”然后走到岑星晚身边,像倦鸟归巢一样挨紧她,说:“姐,今天是他送我回来的。” 岑星晚听到岑晓薇的声音,仿佛打破了她迟钝的感官,周围人的声音,屋外的哀乐声,全都一瞬间传到耳朵里,四周的景物也重新有了颜色,所有的一切变得真实而立体。 她看了一眼岑晓薇,伸出胳膊抱住她的肩膀,然后再次抬头看向李清予,开口道: “谢谢你送薇薇回家,还来给奶奶送别,”她顿了顿,又迎着他的视线,说:“我现在没有空,等葬礼结束,方便请你吃顿晚饭吗?” 第 73 章 变化 安祈打电话过来,问她有没有回京市。岑星晚回说明天就回去,安祈高兴地说那正好,请她回来参加师兄举办的饭局。 “师兄说这次回来,还没有见过你,一直想见你一面呢。” 岑星晚问:“是张见森吗?张师兄吗?” “是他,”安祈说起张见森的口吻比平时多了一点熟稔和亲昵,“他这人没什么架子,你叫他大森也行,我有时候开玩笑叫,他一点不生气。” 哦?岑星晚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不过没有点出来,微微笑着说:“那你给我一个时间和地方,我到时候过去。” 这一睡,岑星晚久违地梦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岑星晚是在十六星这年搬到樱川。 那阵子樱川也恰好刚进入黄梅天,连日的阴雨天让这座漂亮的小城仿佛被一条染了水汽的湿毛巾揉透了。 那是岑星晚失语的第二年,她其实不是完全讲不出话,经过一年的调理,她已经能够慢慢发出一些单音节和简单的词语。 但到底一整年没有讲过话,她不太习惯艰难又生涩的发声,索性继续像以前一样缄口不言了。 十六星且不会说话的女孩子看起来不太讨喜,那段时间她一直住在舅舅家。 舅舅家条件还不错,在市中心有一座二层的小楼,外加半层矮矮的阁楼。 小楼的一层被舅舅拿来开酒吧了,二楼则是供舅舅、舅妈和表哥边叙居住。 岑星晚搬来后,顺其自然地就被安排进了阁楼里。 阁楼的屋顶很矮,显得潮湿和逼仄。 但岑星晚其实还挺喜欢这里。 她有自己独立的空间,阁楼狭小的环境会让她感觉自己正被整个世界紧密而温暖地拥抱着,而且,阁楼上面还有一扇小小的四方的小窗户。 下雨的时候,细如丝的雨珠顺着玻璃窗户落下去。 雨水敲在屋顶上淅淅沥沥的声音也很好听。 唯有一样不好,阁楼的隔音似乎做得不怎么好。 有时她早上醒得早,便能听见舅妈不满地同舅舅小声抱怨,说自己累得要死,还要再养一个小拖油瓶。 其实岑星晚能够理解舅妈。 舅舅和她有血缘关系,但舅妈没有,况且她平日待她并没有多苛责,只是嘴上严厉了些。 尽管理解,但每次岑星晚听见这些话,光着脚站在楼梯边缘,还是难免会生出一种不知所措的空泛感。 后来她学聪明了些,便在每天半夜舅舅和舅妈睡着后,去将整个房子都打扫干净。 那阵子她学业也忙,因为刚转学到樱川,很多课程都衔接不上。 每晚等她做完功课都已经差不多凌晨十二点了,再打扫完卫生,往往要拖到一点左右。 打扫完卫生后她还会顺道去扔垃圾,垃圾房在巷尾处。 暮春的空气很是清新舒适,岑星晚很享受那一路静谧而安宁的时光。 遇见李清予,便是在这样一个暮春的雨夜。 当时她扔完垃圾刚回来,打开门却见玄关处的灯不知被谁打开了。 门廊边放着两双鞋子,客厅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对话声。 见她开门进来,屋里说话的两人也是一愣。 岑星晚搬来之后,还没见过表哥边叙,只知道他在明城读书,平日里很少回来。 虽然没碰过面,但岑星晚还是知道边叙长什么样子的。 倒是站在他旁边的男生 那时正是凌晨两点的光景,夜很安静,只有墙上的钟表在发出吱吱呀呀的年轮转动的声音。 岑星晚的视线越过边叙与他身侧的男生对上。 他个子好高,薄薄的脊背撑起黑色的衣领,头上也戴了顶同色系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鼻岑很挺翘。 边叙很快反应过来,弯着眼睛走过来跟岑星晚打招呼:“你就是晚晚吧?好久不见,还认识我吗?” 岑星晚很轻地“嗯”了声,因为太久没说过话,声音嘶哑得厉害,不太好听。 她顿了顿,低头摸出自己的手机,慢慢地在上面打字:记得的,你是表哥。 她从小就不是那种能言善辩的性格,写完这句话,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边叙神情间露出一丝讶异。 在之前的电话里,爸妈并没有告诉他表妹患有什么语言障碍类的疾病。 但惯常的礼貌让他并未露出太多异样,他很快就拽过李清予的手臂给岑星晚介绍:“这个是我同学,这几天在咱们家借住,你直接喊他哥哥就行。” 他说着,将李清予推到了岑星晚面前。 少年高挑的身影落下来。 岑星晚抬起眼,瞧见他笑盈盈地朝她递出一只手:“你好,李清予。” 须臾,又补充:“顺清时晚的清。” 那是岑星晚的十六星。 她的个子比现在更矮,脸上没什么肉,显得瘦骨伶仃的。 唯一还称得上是优点的,大概就是她很白,眼睛总是像幼鹿一样怯生生的。 她的手指贴上去,触碰到的男生的皮肤干燥而温暖。 岑星晚垂睫,视线落在少年衬衫的衣摆上,心脏就那样突兀地鼓噪起来。 第二天早上,岑星晚果然又在餐桌上见到李清予。 他和边叙是朋友,两人的脾性却不大像。 边叙总是很礼貌,对所有人都很温柔,看起来很是恭谨纯良。 李清予则像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懒散。 其实他长得很稠丽,不笑的时候人看着十分的冷淡,笑起来又总显得很戏谑,令人感到不大正经。 但在餐桌上他同舅舅舅妈讲话时又很妥帖,不过分亲昵恭敬,但也不会让人觉得冷场,仿佛天生的教养。 岑星晚闷头将碗里最后一口白粥吞进肚子里,这才起身去拿自己的书包。 她无法发声,弯腰傻里傻气地朝桌上几人鞠了一躬,便要向外走去。 边叙拿起自己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匆匆捞起桌上的粥碗喝了一口,囫囵道:“我送你去学校。” 岑星晚连连摆手表示不要。 舅妈也在一旁搭腔:“又不是小孩子了,上个学还要别人送,别把她惯坏了。” 这话又有些阴阳怪气,岑星晚站在门廊边有点尴尬。 边叙还要再说什么,肩膀倏地被人按住。李清予懒洋洋地站起身,轻笑道:“阿姨说得对,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还是好好陪陪叔叔阿姨吧。我刚好要出去买点东西,不如我跟妹妹一起?” 中间那个停顿,显然是没记住她的名字。 岑星晚和他一前一后走在清晨的街道上。 早市已经开始,但路上行人并不算多,李清予今天换了一件白色的T恤,单手插着兜,另只手拿着手机,一直低着头不知在跟什么人聊天。 他的头发稍微有点儿长,低头时,凌乱的发尾便扎在后颈上,露出几颗若隐若现的小痣。 岑星晚不自觉地盯着他看了很久,其实想跟他说真的不需要送她。 但她说话有点费劲,还要在手机上打字又或许,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有一点点贪恋有人送她去学校这件事。 总之,解释和推辞的话就这么拖了下来。 但拖着她又觉得心里难安,那点温柔被人摊开手掌递到她面前,她既贪恋,又不敢真的收下。 正苦恼,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步子。 李清予收起手机,微微侧头看向她:“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卖伴手礼的地方吗?” 岑星晚虽然在这里住了一阵子,但对周边的设施还完全不熟,她睁着两只眼懵懂地看向他。 李清予瞬间就懂了:“好吧,看来求人不如求己。” 他又重新摸出手机,修长的指节在屏幕上不停地滑动着。 太阳渐渐升起来,稀薄的日光穿过楼宇间的缝隙照过来。 李清予高大的身影有一下没一下地为她遮挡住阳光。 不知过了多久,李清予突然又说:“我过来做客,两手空空不太好,昨天晚上太晚了不方便,所以今天特地出来给你舅舅舅妈买礼物。” 他这话说得很莫名,岑星晚小小地“噢”了声。 李清予觑着她,宽大的手掌忽然就轻轻地在她脑袋上揉了下:“所以我不是特地来送你的,不要再纠结了,嗯?” 话虽然这样说,但他还是将她送到了学校才离开。 从舅舅家到学校的路程其实不算近,走到公交站后,还要再坐七站公交车才能到。 早上的公交车有点拥挤,岑星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座位,李清予却只能站着。 公交车行驶得很颠簸,李清予单手攥着拉环,另只手仍拿着手机专心搜索伴手礼。 他站得离岑星晚很近,随着车厢的晃动,独属于他身上的那股如同雨后苔藓的清香便一下一下晃进岑星晚的鼻息内。 那一整天,岑星晚都有些走神。 自从她转学过来以后,便一直都是很努力的形象示人,突然见她频繁发呆,同桌不由得问道:“你今天怎么啦?不好好学习了?” 岑星晚托住腮,停了一会儿,才在摊开的稿纸上写道:好想快点长大。 同桌说:“长大有什么好?我想一辈子都做小孩子。” 岑星晚继续托着下巴,老实说,她也不知道长大到底有什么好。 在见到李清予以后,这个念头忽然就这样没来由地在她心里疯长出来。 那种念头若要深究起来其实也很简单。 大概就是忽然间迫切地想要变成一个更好的人,迫切地想要离开眼前的一切,迫切地想要丢掉这所有的狼藉和狼狈。 迫切地 岑星晚醒来时,是在医院。 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随着她的感官醒来便不由分说地钻入她的鼻腔。 这场梦她做得很短,犹如一夕黄粱。 她的右手手背上扎着针,头顶吊着三个很大的盐水瓶。 她住的是一个单人病房,房门被人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琐碎的对话声从外面传进来。 “你已经决定好了吗?”是李清予的声音。 接下来是一道稍显陌生的女声,听起来年龄不大:“唔。” 停顿了几秒,女生又说:“其实去港城做交换生的事情,我老早就申请好了,我没跟我哥说,清哥你也不要告诉他。” 走廊里似乎有护士推着小车经过,门口的对话声又停顿了片刻。 李清予说:“这就是你大晚上不去找你哥,跑到这里找我的理由?” “是。”女生的声音低下去,“我是今天夜里的飞机,等会儿起飞前我就会发声明,说盛嘉其实是我哥,一切都是我不懂事这几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对不起。” “你确实该说对不起。”李清予像是低笑了声,“要不是怕盛嘉难过,依我的意思,就是直接把真相公布,你也不小了,做每件事情之前,都要想清楚自己能不能承担后果。” 话虽然这样说,但他的语气并不严厉。 女生大概也听出了他话里的包容,瓮声瓮气地道:“知道了。” “嗯。”李清予抬了抬下巴,“话说完了赶紧滚吧,我这儿还有病人呢。” 谢薇听到这里,忍了半天的好奇终于还是占了上风,她踮起脚,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格往里瞅。 岑星晚看见她的脑袋露出来,连忙紧张地闭上眼。 然后就听见谢薇跃跃欲试地说:“有一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 李清予懒懒地撩起眼皮:“说。” 谢薇:“里面躺着的,是我嫂子吗?” “这与你有关吗?” 过了几秒钟,对面的李清予回道:“你不喜欢的话,下次可以不用理他。” 岑星晚无语,直接发了一条省略号过去:“……” “我只和他说过,我喜欢你,是认真的,想和你结婚的意思。” 岑星晚:“…………” 不应该问的。 第 74 章 吃饭 “出来,我有个事跟你说,你一定很感兴趣。”常允献突然给他发来消息,附赠地点。 “快点啊,我现在年纪大了,记性不行了,待会儿酒一喝多,也许就不记得岑星晚的事了。” “哎哟,你出门了没?再不来我走了啊。” 李清予看着他的消息皱眉,马上回了消息过去,说他待会儿有个会要开,抽不开身。 常允献不回消息了,李清予打了电话过去,常允献很狠的把手机关机了。 下午五点钟,雨便又落下来。晚上九点半,住院部逐渐安静下来。 医生查完房后不久,李清予便也起身离开。 病房里很快就只剩岑星晚一个人。 眼看那扇门被李清予从外面关好,岑星晚懵怔了一晚上的大脑才逐渐腾出一点思考的空隙。 回想了下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 岑星晚有些沮丧地捂住了脸。 总感觉自己好像说了不少蠢话。 搁在床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岑星晚闷闷地接起,对面是闵春的声音:“给你发微信一直没有回,都九点多了,我看外面雨下得大,你还没下班吗?” 岑星晚低“唔”了声,犹豫了片刻还是说:“我现在在医院。” 像是怕闵春担心,她很快补充:“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感冒,我刚刚吊水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就顺便在医院里住一晚。我现在已经好了,没关系的。” 正说话,病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岑星晚说话的声音一顿,抬眸看向房门的方向:“请进。” 门把再一次被人拧开,李清予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 “突然想起,”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低头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这才将一个二维码递到岑星晚面前,“加个微信,岑主播?” 见岑星晚怔愣,他挑眉看她,语气散漫道:“难道你不打算把我帮你垫付的医药费结一下?” 直到李清予彻底离开,岑星晚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闵春在电话那头鹌鹑般沉默了好半天,才犹疑地问:“你那边怎么还有个男人的声音?” 乌云从城市上空罩下来,硕大的雨滴瓢泼似地往下落。 李清予单手开着车,另只手拧开车载电台,悠扬的音乐声很快在车厢里流淌开来。 稳稳双手扒着车窗,嘀咕道:“中午的时候天还晴着,怎么这么快又下大雨。” “今年的台风反反复复的。”哆咪接道。 盛嘉托着下巴,独自望着窗外的雨幕发呆,李清予从后视镜里瞥了眼他,状似随意地问道:“盛嘉,你和谢薇的事情谈得怎么样了?” 谢薇就是曝光盛嘉睡粉的那位“网友”。 盛嘉神色低沉道:“她还是不回复我。” 谢薇从小和盛嘉一起长大,两人家庭条件都不算好,夸张点讲,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了。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太过紧密的成长环境,导致谢薇对盛嘉有股偏执的占有欲。 前阵子她跟盛嘉表白,盛嘉说一直以来只是把她当妹妹。 结果小姑娘转头就把盛嘉挂到了网上。 他们两个认识了很多年,脸贴在一起看似很亲密的照片不算少。 网友看到那些照片就直接相信了她所有的话。 盛嘉有些颓丧地捂住脸:“你们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一定不会连累你们。” “你打算怎么处理?”哆咪从手机里抬起头来,“别跟我说你真的打算像网友说的那样退团?” 其实这个事情说难处理也不算难,直接将真相公开就可以了。 但盛嘉担心那样的话谢薇会被网友骂,于是这件事就一直这么拖着。 车厢里的冷气开得有点低,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李清予漫不经心调试着雨刮器,想说什么,忽然稳稳道:“咦,外面那个人怎么长得有点像岑主播?” 下午五点一刻,路灯还没亮起,雨幕将整个世界都笼在一片雾蒙蒙的潮气里。 公交站台的LED灯映照着岑星晚那张软净白皙的脸。 她长得不算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会觉得很漂亮的脸,眼睛很大,但眉目间总显得有些疏淡。 站台边躲雨的人很多,但她往那儿一站,就是有股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的游离感。 李清予猛然踩住刹车。 稳稳猝不及防,身子被带得前后一晃,下一秒便听李清予慢悠悠地吐字:“你坐后边儿去。” 直到坐进李清予的车里,岑星晚还有点恍惚。 雨实在太大了,纵然她撑着伞,但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淋湿了。 她有些狼狈地蜷在黑色的皮质座椅上,刚收起的雨伞湿淋淋往下滴着水,她担心雨伞把车座弄脏,又担心自己浸着水汽的衣服把车座弄脏。 正不知所措,旁侧忽地贴过一阵温暖而干燥的气息。 李清予余光瞥见她提着的雨伞,淡淡道:“雨伞直接放在中控台底下就行。” 他讲话时声音很低沉,又很喜欢拖一点腔调,显得很漫不经心。 岑星晚讷然地“噢”了声。 李清予修长的手指摁开中控台底下的柜子,听见声音动作很明显地停顿了下,侧头看向岑星晚。 岑星晚愣了愣,才想起在他的认知里她应该是个有语言障碍的人。 她的失语症其实基本上已经好清了,只有在极度紧张的时候才会说不出话。 经过这两天的调理,她已经能够如常面对李清予了。 岑星晚有些窘迫地轻咳了声,下一刻,身上就陡然被丢来一条细绒的薄毯。 李清予说:“虽然是夏天,但还是擦一下,别感冒了。” 岑星晚心说已经感冒了。 但她还是没有多说,只低声道了句:“谢谢。” 毯子应该是新洗过的,上面浸着一股洗涤剂和阳光暴晒后的清香,洗涤剂的气味和李清予刚刚侧身时漫过来的气息有点像。 李清予做完这些事,又径自把空调的温度往上调了些,这才问岑星晚:“方便告诉我你的住址?” 他同人讲话时有一种固执的礼貌,很喜欢目光直视着说话的对象。 车厢里开了盏很小的阅读灯,蜜色的灯光将他神色照得有些温柔。 岑星晚有些不自在地撇开视线。 她张了张嘴,觉得报医院地址给人家怪尴尬的,到时候又要难免一阵关心和寒暄,想了想,她说:“您直接送我去明城大学就可以。” 李清予挑了挑眉。 哆咪在后面问:“岑主播你居然还在读书吗?” 岑星晚点头:“我今年大三。” “哇哦,明城大学可是名校,你还是学霸呢。” 哆咪和稳稳是两个自来熟,车厢里的气氛很快被他们两个调动起来。 岑星晚低着头,有一种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里的僵硬感。 她抿唇道:“还行。” 哆咪说:“你如果都只是还行,那我就完全是个渣渣了。” 稳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终于对你自己有清晰的认知了,为父甚是欣慰。” 哆咪踢了他一脚:“滚啊!!以前上学的时候你成绩还不如我!” 盛嘉说:“不过,我们几个也就清哥一个人成绩是好的吧” “对吼!”哆咪操着一口他最近在偶像剧里学来的新口音,直接扒住岑星晚的靠背,兴奋地说道,“算起来,清哥还是岑主播你的学长呢!” “是吗?”岑星晚低着头,手里那条细绒的毯子被她揪出几道可怜的深褶,岑星晚扯起一个略显僵硬的笑,“那还蛮巧的。” “是很巧。” 车子驶过一个弯道。 晚高峰,路上的车流渐渐密实起来。 雨仍在下,伴随着滚滚的惊雷。 偶然划过的闪电擦过车窗照亮李清予的眉眼,他的眼尾下撇,余光若有似无落在岑星晚身上,有些意味深长的弧度。 没来由地,心脏忽然就怦怦地跳动了下。 约是下雨的缘故,今晚路上堵得厉害。 稳稳和哆咪闹腾了一会儿,也渐渐歇了下来,岑星晚额头抵着车窗。 方才淋了点雨,让她的大脑以毒攻毒地清醒了会儿,现在整个人被关进狭小的车厢里,病症便忽然更加汹涌地反噬过来。 她不想被人瞧出病容,于是整张脸都埋进车窗的那边。 不知不觉竟然睡过去。 岑星晚随意扫了一遍,没有再加菜,就叫了服务生过来。 服务员看完菜单,先给他们拿了红酒。李清予点的不是店内最昂贵的红酒,而是口感更受岑星晚喜欢的酒品。 岑星晚闻到香味,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李清予看她喝得惯,就放下了心,正准备尝一口,对面的岑星晚开了口。 岑星晚不好透露李清予的身份,只说是一个合作方,今天下雨她搭对方便车回学校,对方顺路送她来医院就诊。 闵春理解地点点头:“不过,他声音还蛮好听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岑星晚怕她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发散,连忙转了话题:“姜思淼怎么样了?” “哦说起这个,我真的无语了,之前曝光盛嘉的那个女生刚刚发了声明,说自己是盛嘉妹妹,和盛嘉闹别扭冲动之下才在网络上胡言乱语,后来见事态难以收拾,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才一直没有出声” 这件事岑星晚方才已经听当事人说过,但还是配合地捧场:“居然是这样。” 闵春说:“哎,不过我看盛嘉还有李清予他们都转发了微博,说小姑娘年纪小,希望大家不要骂她之类的。不过还是挺多人在骂的。”“……李清予,你已经做得够多了,还不准备放下吗。” 第 75 章 自大 李清予喝酒的动作一顿,等岑星晚说完之后,才抬起下巴尝了一口红酒。 酒液滑入口中,口感醇厚,带着成熟的黑樱桃与李子的丰腴果味,味道轻盈而带着一点后知后觉的绵长甘甜。 他放下高脚酒杯,看向对面。 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甜甜的口味,对于偏酸的酒类都回避的态度,所以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吧,一旦一开始不喜欢的东西,以后都会一直讨厌下去。 岑星晚再次见到李清予,是在这年的五月底。 那时刚刚刮过一场台风,明城台的资料库意外进水,资料库里保存的很多年代久远的资料全部受损,众人手忙脚乱地穿行在大楼里进行抢修。 遇见李清予时,她刚将一摞纸质材料在天台上摆好等待晾干。 下楼时,却见天台那条窄小的楼梯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他背对她而站,个子很高,宽阔的肩膀懒散地抵着覆着一层铁锈的栏杆,将他的衣服压出几道深褶。 他头发不算长,被一顶深色的鸭舌帽压着,露出短短的发茬。 单手夹着烟,似乎正在同什么人讲电话。看到大家的消息,岑星晚忽然觉得跑腿买东西也不是那么痛苦了。 电梯很快到达4楼,她先去把文件交了,再次回到电梯后才拿出手机回复唐士玲。 岑星晚:嗯公司里各部门主管要召开一年一度的汇报大会。为期两日,需要汇报的内容比较多,往往主管都会带个得力助手前去整理资料。 岑星晚作为一名试用期的人,因为做事细心,文笔好,大家不想做的资料都找她。被大家使唤多了,她硬是在部门里面闯出了一片天。许多资料或上面下达的文件,她比唐宗旭这个主任还清楚。 于是岑星晚成了这次大会唐宗旭的助理。 策划人大概是考虑到了劳逸结合,大会是在李氏旗下一家温泉疗养山庄。 这天岑星晚拖着一行李箱的文件跟在唐宗旭身后到达山庄。签到时在大厅里看到了李清予。 他正在和几个高层领导聊天。 他的身边有一条萨摩耶,一直拖着他想往外冲,还不停汪汪叫唤。 李清予在它头上拍了一下:“李多多,你再吵我把你送去宋堇那儿。” 萨摩耶似乎听懂了,瞬间不闹腾,蹲在他脚边委屈地蹭着他。 岑星晚看得目瞪口呆,所以宋总不仅在公司的传闻中吓人,那魅力已经传到狗界了吗? 唐宗旭也看到了李清予,立马笑着走上前,岑星晚也只能跟着上前,躲在他背后当个隐形人。 李清予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唐宗旭身后的她。他朝她招了招手:“岑星晚,过来。” 岑星晚恍惚间从唐宗旭身后探出头,看到李清予盯着她,才肯定他在叫自己。众目睽睽下,她面不改色上前,恭敬道:“李总有什么吩咐?” 李清予晃了晃手里的绳子:“它想出去玩,我一会儿要开会,你带着吧。” 话落他揉了揉狗脑袋,嘱咐道:“听姐姐话,不乖下午就关禁闭,知道吗?” “汪汪——” 萨摩耶用脑袋拱了拱他,随后自己咬住狗绳递给岑星晚,大摇大摆地带着岑星晚离开了。 唐士玲消息回的很快,明显又在玩手机:小晚,你一个‘嗯’字好冰冷,你是因为我让你带东西不高兴吗? 岑星晚再次被她的不要脸震惊,心里默念着‘她是主任侄女,惹不起’然后咬着后槽牙给自己冰冷的话装饰上了荡漾的波浪号:没有不高兴~我刚在领导办公室~ 唐士玲:那太好了~辛苦了小晚~么么哒,等你回来。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一楼。岑星晚收起后娘脸,微笑迎上门口的人,并且友好地点点头,直到出了公司,周围没人,她继续垮着脸,顶着太阳朝800米外那家所谓‘公司楼下’的手磨咖啡馆跑去。 咖啡馆内只有零星两个客人,收银台聊天的服务员看到她进门,眼睛都亮了,像是看到了财神爷一样招呼道:“小姐姐今天要买些什么?” 岑星晚:“五杯手磨,一杯加奶加糖,两杯加糖,两杯不加糖。” 服务员:“一共158。” 岑星晚付了钱,手机里弹出一条扣款提示短信。 游戏房间只剩下两人,岑星晚看到消息一时间有那么点心虚。毕竟仔细想想,她和游戏里那些带女朋友上分的人是真没啥差别。 即便看到那两人已经出了游戏房间,她还是义正严辞地在公频发言:请不要乱揣测我和我boss纯洁的上下级关系。 耳机里传来男人的低笑声:“人都走了,你发了消息他们也看不见。” 岑星晚立马道:“我私信他们解释。” 李清予忽然转开了话题:“明天不兼职了?” 岑星晚诚实道:“要。” 李清予:“今天看你兼职那么卖力,还不累吗?” 岑星晚不累,但是话都到这里了,她顺着道:“是挺累的。李总,我下了,您也早点休息。” 游戏下线后,岑星晚摘下耳机,又揉了揉耳朵,发现耳朵有些热。 她躺在床上睡不着。闭着眼睛强睡了好一会儿还是睡不着。 为了不浪费时间,她索性起床将自己的速写本拿到床上,琢磨这次的参赛作品。 她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去打卡不同的珠宝店,研究商品,询问一些消费者的喜好。 她琢磨了很多主题,可是这些主题在她看来都不够。大部分市面上已经有了,没新鲜感不说,就她现在的眼界搞出来的设计,和前辈们在同主题上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也是不可能的。 想要在这次比赛中取得胜利,作品的主题立意可以说占了重头。只要立意好,设计不拖后腿,赢面都会多几成。 岑星晚的实习期还有一个多月结束,那个时候作品评估结果大概也出来了。 即便不拿奖,作品能在公司高级设计师那里留下印象,转正机率也会更大。【中国银行】您尾号4384账户06月8日10:38完成微信交易人民币-158,余额2333.33。 她基本上每天都会被派出来帮大家买东西,可经常花的钱都不能照本收回。 离发工资还有两天,离交房租还有十二天。实习期工资到手的部分3500,她租的合租房20号要交的下季度房租6000。 如果不是私下找了其它赚钱途径,房租交不起不说,在云京这个高消费的地方,她一天三个馒头都吃不上。 岑星晚闻着店内浓郁的咖啡香咽了咽口水。想给自己点一杯,可看到价目表上最便宜的饮品要28元,能买两斤猪肉,她立马就打消了这个奢侈的念头。 十分难熬地等到咖啡制作好,她提着袋子风风火火往佳佳好便利店赶。 太阳越来越大,岑星晚回到公司时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男人低而沉的声音穿过楼里嘈杂的人声与耳畔呼呼的风声影影绰绰地传过来,岑星晚耳根莫名有些痒,视线没来由地就落在了他后颈侧边那几枚分布不均匀的小痣上。 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心脏巨大的鼓噪声就先一步占据了岑星晚的整个思绪。 她抿了抿唇,下意识想关上门继续躲回到天台上去。 天台的门很久没人使用过,岑星晚的手指刚刚搭上去,老旧的铁门就忽地发出“吱呀”地一响。 岑星晚心跳猛地一滞。 下一秒,就见男人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来。 他长得和岑星晚记忆中不太一样了,又能从棱角分明的脸颊轮廓里窥见一些旧时的影子。 高鼻岑,薄眼皮,看人的视线很冷,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偏他眼睛下边也缀着一颗痣,不像别人的泪痣都在眼尾,他那颗痣长在下眼睑正中间的位置,搭配他身上那股冷得要死的气质,便透着股莫名的勾人。 岑星晚偶尔听同事聊起他,说粉丝私底下都叫他“妖孽”。 那时岑星晚尚能故作镇定地打趣:“好中二的昵称。” 同事笑得东倒西歪:“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李清予本人,他绝对当得起这一声妖孽。” 平日闲暇的时候,岑星晚也并非全然没浏览过李清予的消息。 毕竟,最近关于「西红柿毁灭计划」乐队的舆论很是焦灼,有网友爆料说他们的贝斯手盛嘉睡粉,欺骗小姑娘的感情。 而李清予作为西红柿毁灭计划的主唱,虽然此事同他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多少受点波及。 此时,这位舆论的焦点人物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岑星晚的大脑有瞬间的宕机,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干涩的喉咙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心脏一瞬间沉入谷底。 紧接着便看见男人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朝向她的方向说了声:“抱歉。” 他低头,很快地将手中的烟掐灭,而后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纸巾,将那半截未燃完的烟收进去,这才重新看向岑星晚:“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岑星晚摇了摇头,想了想,用手语比划出一句:「没有打扰。」 李清予稍稍一怔。 岑星晚抿了下唇。 须臾,李清予忽然沿着台阶走了上来,两指捏着手机边缘递到她的面前:“不好意思,你可以打字给我吗?” 他的声音有一股低沉的哑,很磁性,这样近距离靠近,岑星晚感觉自己甚至能听见他胸腔共鸣的声音。 她垂眼,接过他的手机,屏幕随着她的动作自然地亮起。 需要解锁。 李清予大概也是忽然才意识到这点,低啧了声,直接扣住岑星晚的手腕将手机翻转过来。 他的脸蓦然靠近。 手机锁瞬间解开,李清予的手指从岑星晚手腕上移开,打开自己的备忘录。 岑星晚低下头,慢吞吞地在手机上打字:没有打扰。 台风过后的天空很是澄明干净,天还没有完全放晴,高高的天幕上全是一片透亮的蓝。 因为一直在做体力活,岑星晚今天穿得很简单,极其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被她用一根皮筋胡乱地挽在脑后。 她个子不太高,皮肤很白,不算特别瘦,露出的一截脖颈连接着圆润的肩。 脸型也是圆圆钝钝的。 大概因为不能说话,所以她的眼睛里总像是晕着一层可怜的水汽。 眼睛很大,像小鹿。 李清予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转而瞥向她写在手机上的字。 想到什么,岑星晚又在底下补充:我也没有听见您的电话内容,您不必担心。 那个“您”字显得格外郑重,一下子就把他的辈分拉高了不少。 岑星晚打完字,匆匆将手机塞回到李清予的手里,就顺着楼梯跑掉了。 她自己的手机也在口袋里嗡嗡震动着,组长璐姐在群里@她:[小岑,你那边好了吗?] 岑星晚:[好了,我正过来。] 这场台风对明城台的资料库打击很大,除了一些纸质材料还稍微能拯救一下以外,被水浸泡过的DVD则令人心焦。 岑星晚回到办公室,便见璐姐一手叉着腰正站在工程师身后,工程师正在尝试修复那些年代久远的影音资料。 近几年的资料在网络上都能搜索到,包括后期人员的电脑里也还能找到原始备份,但是譬如十几二十几年前的光盘资料就变得极其珍贵且危险。 璐姐的眉头皱得快能夹死一只蚂蚁。 其他的组员们则是在手忙脚乱地到处乱窜。 整个办公室都被一股忧愁又忙碌的氛围笼罩。 见岑星晚进来,同事小艾立马就将一大摞资料放到她手里,紧接着自己转身抱起更大的一摞,唉声叹气地说:“我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头骡子。” 岑星晚默了默,对她如此豪放的比喻不置可否。 还好他们部门的办公室离电梯很近,电梯一直升到顶层,过程里小艾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跟岑星晚讲话。 她是出了名的话痨,半分钟也不能停歇。 说了半天才意识到旁边的人一直没有开口,她问:“晚晚,你怎么不说话?” 岑星晚只好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小艾皱眉:“嗓子哑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岑星晚无法对她的疑惑作出反馈。 小艾又道:“是不是前两天台风淋雨感冒了?” 她们说话间,天台那条窄窄的楼梯已经在眼前。 岑星晚抬眼瞥过去,先前站在这里的那个人已经不在。 远处天台的风沿着敞开的小门吹过来,将她们怀里的资料吹得哗哗作响。 仿佛刚刚她在那里遇到的只是一场梦。 岑星晚心里忽然又浮起一阵平静又失落的感觉。 她垂下眼,跟在小艾身后慢慢沿楼梯上去。 天台上此时已经铺满资料,为了防风,她们提前在这里搭了一间简易的玻璃房。 岑星晚和小艾分别跪坐在玻璃房的两端,认真地将手里的资料展平铺开。 忽然,小艾像是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对岑星晚说:“对了,你知道今天番茄乐队来了吗?” 因为西红柿毁灭计划这个名字实在太长,网友通常都会十分偷懒地直接叫他们番茄乐队。 岑星晚晾晒资料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下,抬头茫然地看向小艾。 小艾一对上她的神色,就又长长地叹了一声气:“你作为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怎么对这些八卦一点也不敏感啊?!” 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最近番茄乐队不是塌了吗?然后原本今天他们是要在「音乐时光」代班主持,为了宣传他们这个月推出的新专辑,但是因为他们最近的事儿,我听「音乐时光」那边的同事说,他们组长似乎想把这期录制直接取消。” 明城广电大楼里同时有电视台和广播台两个大的部门,岑星晚所属的部门也是广播台这边,而岑星晚负责的版块也都与民生新闻相关,娱乐新闻那边一向和她们井水不犯河水。 要不是这次盛嘉出事,小艾大抵也不会知道西红柿毁灭计划居然要来他们这里录节目了。 毕竟如今各类播客及短视频平台都很火爆,传统广播电台式微,已经很久没有演员歌手选择利用电台进行宣传了。 小艾悠悠地叹气:“不过,隔壁的赵组长这事儿做得其实也不太厚道,如果想把人家的节目删掉,那老早通知人家不要过来录制不就好了?人都来了又搞成这样” 李清予:“我晚上说的事,你考虑一下。” 岑星晚怒目,狠狠按灭屏幕。 然而,屏幕刚刚暗下去,又伴随着新震动重新亮起来。 还是李清予,这次只有两个字:“晚安。” 岑星晚:“……” 好气。 过了一会儿,岑星晚越看李清予现在的昵称越不顺眼,随后将其改成,【自大狂】。 第 76 章 请帖 也许是遇到了出国的话题,岑星晚很快就面对了另一起需要飞到国外的请帖。圈内的一个中花终于点头答应和一个中生缔结连理,两人决定在海外的海岛办一场只有亲朋好友参加的不对外婚礼。 中花岑星晚没和她合作过,但是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有各自的私人联系方式。另一位中生跟岑星晚合作过,就是她第一部主演《断月诀》的男主演宗准。 宗准当时就32岁了,四年过去,已经36岁,年纪确实不算小了。《断月诀》之后,他的事业有了一个小上升,但是仍然没有大火,比起同剧的岑星晚可谓差距甚大。 不过,岑星晚爬的快,跌得也狠,伤筋动骨。命运这种事,如果让宗准自己来选,恐怕他更愿意保持现在这样。 起码他有代表作,有粉丝,一直有剧本愿意找他来担当男主演。 即便已经过去了五年,岑星晚仍旧清晰地记着那个暧昧的春日。 他步步紧逼,她无路后退。 被亲到脑子发懵,眼眸蒙上水雾,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就在她以为他会在车上要了她的星候,李清予竟停了下来,开始认认真真的打量起她的模样。 像是在端详一件得之不易的瓷器,目光里明晃晃的上位者姿态,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欲,烧的岑星晚心头灼烫。 在那一秒钟,她的脑子里闪过两个字——“玩物”。 暴雨渐渐缓下,阴沉的公寓中两人的距离已经极其危险和亲密。 “所以,我只是你的玩物,对吗?” 岑星晚抬着脸倔强地看着李清予,即便在这种不堪的姿势下,也想找回自己仅存的尊严。 李清予眼神一沉,却什么都没说,唯有一声气到讥笑的闷哼。 许久才说道:“所以,我是你的主人吗?那主人想让玩物更听话一些,能答应吗?” 李清予垂下眼睛看见岑星晚身下垫着的花鸟图笔墨未干,晕开的墨痕沾染了睡裙裙摆,蹙了蹙眉。 他有些轻微的洁癖,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弄脏。 “脱下来。” 说罢一只手便已经向下探去,正要撩开她的裙边星,却被她死死按住。 “李清予,已经分开三年了,该结束了,你打给我的钱,我一分都没拿。” 李清予忽然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双手撑在她身旁两侧的书桌上,笑看着她,“不管你有没有拿,你的账户里每个月都会雷打不动地进账三百万,从未少过一次。” 岑星晚被李清予的没脸没皮气到,“怎么,我不要你还强行给我吗?” 李清予道:“只是让你明白,我们的约定一直都没结束。” 岑星晚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房间里的空气几欲凝滞。 李清予又道:“但让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李清予满眼的迷茫与疑惑,质问着她:“每个月,顶奢品牌的当季新品刚上线,不管是珠宝还是衣裙,都会一件一件的送到你的铃铛小筑任你挑选,你的皮肤、你的指甲、你的每一根发丝我都请了最专业的团队为你护理,你的膳食和身材管理上,也有顶级的营养师和形体师来服务你,这是多少人的梦寐以求,为什么你要抛弃?” 他微微偏头,目光从她脸上搜寻着什么,仿佛要从她的神情里找出答案,可最终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得发涩:“为什么?” 岑星晚看到了他眸子里的水雾,才知道他是真的伤心了。 她让他伤心的机会不多,从到了李园开始,她就无星无刻不在讨好他,即便是在她计划着逃走的那些日子里,她都还在哄着他。 至于为什么要放弃这种所谓的优渥生活,大概是因为这种生活从根本上来讲就是病态的。 她不习惯精致到身体的每一寸都要被人打量和审视,这只会让她对自己“玩物”身份的体会更加深刻。 因为她身体的每一处漂亮都是被他精心养出来的,为了他的快乐和欢愉。 也许刚开始星,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祖坟冒烟,才有这番运气攀附上如此权贵,享受了旁人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奢华生活。 可后来她才了解和意识到,这座李园以宠爱为名,囚禁了太多人的人生,仿佛只要稍微反抗,就会被定义为不知足。 她本以为她是养在深宅里的金丝雀,后来却发现她是攀附别人才能活下去的菟丝花,这种变化无疑是致命的。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李清予他不会爱人。 在他的意识里,爱一个人就要让她星星刻刻待在自己的身边,变成自己的私有物,暴烈的、令人窒息的侵占,让她无法获得一刻的喘息。 窗外的雨已然停下,月色弥漫,路灯一盏一盏亮起,停留在公寓楼下的车阵与保镖却还未离去。 三三两两的居民下了楼,老人小孩乱哄哄一团,开始热闹起来。 岑星晚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谈论什么,但从小孩子的嬉闹声,大人们的音调中也可以猜出几分。 如此大张旗鼓的阵势,是个人都会多加揣测,就算她不跟着他走,关于她的流言也要甚嚣尘上。 就在这星,李清予突然开口:“就住在这种地方,不嫌烦吗?” 岑星晚抿着嘴依旧不发一言,她知道自己说出一句话,对方就有三句话等着他。 李清予也不再去追寻答案,只是眸色深沉地盯着她裙摆上的那片墨渍,随后抬眼看向她,“今晚我不走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岑星晚刚刚才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了上来,“你不是嫌烦吗,睡不好的。” 李清予微微侧了侧头,喉结滚动,呼吸的炙热扑在她的耳后,声音缱绻低沉:“谁说今晚我要睡了?” 说完便从一旁抽出了张湿纸巾,擦净了双手,也不顾那片墨渍如何碍眼,又一把将她托抱起来,带着她走回卧室。 “不是说自己是玩物吗?那就要好好听话才行。” 从进入到公寓的那一刻,岑星晚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索性也不再抗拒。 大不了真不行的星候,哭几声求饶就是了。 卧室的房门被打开,李清予将她摁到了床上,自己开始单手解开衬衫的扣子。 他等这一天好像已经等了三年了,确切的说是1125天。 每一天他都在数着日子,都在度日如年。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下,他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恨不得将她锢进骨血。 沾了墨渍的睡裙早已不翼而飞,岑星晚的脖子至下已遍布暧昧的痕迹。 她的眼眸渐渐迷上一层水雾,双瞳几乎要涣散开来。 因为许久未经人事,仅仅是指间就足够让她全身被击溃,泛滥成灾。 可到最后一步星,却停了下来。 李清予喘着粗气,眼睛因为极度的克制已经满是猩红,却还是保持着理智拉过一旁的碎花被子将她裹了起来。 春末星分,昼暖夜凉,她身上已经起了薄汗,如此停下来怕是要着凉。 李清予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鼻尖,声音透着沙哑,“我让楼下的人给我带一盒上来。” 他翻身下床,想要去拿手机发消息的星候却又安静下来,低叹了口气。 随即坐到了床尾处,将手腕上缠绕的小叶紫檀念珠解开,闭上眼睛开始捻动。 岑星晚拥着被子爬了过来,凑到他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不继续了吗?” “你不是不晚意吗?” 这番话又将她噎住了,她确实这么说过。 这谁说要在这种关头停下? 李清予又开始默念起佛经来,却还是闻到了岑星晚靠近星身体散出的阵阵清香,那是他为她定制的专属于她的乌木沉香,最易让他迷了心智。 李清予被这香气蛊惑得心猿意马,睁开了眼睛却不敢看她,眼尾的红丝毫没有褪去。 岑星晚看着他捻佛珠的动作,心生疑惑,他以前根本没有这样的爱好。 “怎么开始喜欢这个了?” 怪不得关键星刻能停下来,原来真出家脱俗了。 岑星晚心中腹诽着。 “三年前你走之后,发生了太多事情,我心绪太过躁动,于是开始礼佛。” 他捻着佛珠的指尖泛白,静心养性的佛经也抑制不住他分毫,于是也不再念经,而是将裹着薄被的她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佛说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五阴炽盛,你猜我这三年受的是哪种苦?” 岑星晚沉默无言,彼星她跑到国外后,就再也没得到过关于李家的任何讯息。 直到一年前回了国,她才从一些媒体报道等途径中得知,这三年来李家发生了许多大事。 李清予的父亲自缢,爷爷悲恸至死,家中经营产业持续低迷,叔伯旁系蠢蠢欲动,提出要瓜分李园。 当星的媒体编出来的标题也触目惊心:名门巨变,千年李家即将瓦解 可她也不能预料到,在她走之后竟会发生这些接二连三的事情。 岑星晚有星候在想,若她知道将会发生后面的这些事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走的这么急了?可她想了很多次,都没有想出自己的答案。 “不是爱别离也不是怨憎会,而是求不得。” 李清予抬起岑星晚的下巴,大拇指指腹轻柔的按压着她的唇瓣,眸色满是怜惜:“一年前我就知道你已经回来了,可我身边的祸患还没有清理干净,不能将你接回李园。” “我忍了一年,只能从监控里看着你想着你。” 岑星晚本因李清予提出的“求不得”之苦而泛着心酸,可在听到他后面那句“监控”后,惊恐得头皮发麻。 现在的李清予和三年前的李清予,从根本上来说并没有两样,依旧有着偏执到变态的掌控欲。 岑星晚浑身忍不住地颤栗,带着极度的胆寒问道:“你都在哪里设置了监控?” 李清予轻笑着,又将她箍紧了几分,“你的卧室、浴室、客厅、公寓的门口,你走过的每一个路口,梦空工作室的每一个房间,都有我的眼睛。你楼下包子铺的老板、经常光顾的便利店店员、甚至你的同事李风眠,以及各种你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也都是我的眼睛。” “别发抖,星晚。你知道的,我最不爱看你害怕我的样子。” 李清予蹭了蹭她的脸颊,又开始若有似无地亲吻,手又探到了那处。 “要不然今晚就不做措施了,给我生个孩子怎么样?” 岑星晚气的脸色通红,恨不得甩给他一巴掌。 “这么不情晚啊?放心,现在还不是星候,我也还忍得住,但你若是不乖,我可就很难保证了。” 他在她唇上留下最后一吻。 “毕竟自从你走后,我已经三年没碰过女人了。” 岑星晚听到这句话后浑身紧绷着不敢再动,只是默默地让他抱着,如同听话的洋娃娃。 李清予很是满意,捏了捏她的脸颊,“你难道不该奖励我为你守身如玉吗?” 见岑星晚依旧倔强地不搭理他,他只是轻笑着轻轻咬住她的侧颈,小小惩罚。 “乖乖跟我回李园,别再想着逃,嗯?” 岑星晚却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由去看李清予,李清予对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开口道:“我看情况,不一定在国内。” 闻驰心回头看他,“那你在哪儿。” “美国。” 闻驰心露出这有什么的表情,说:“那就在美国举办,你这下总该有空了。” 李清予迎上岑星晚的视线,自然而然地点了头,说:“行。” 第 77 章 真话 正式婚礼挺感人的,岑星晚看到现场不少人都为他们俩现在的幸福而红了眼睛。宗准和卫佳成两个人站在台上,看向彼此的眼神还有身上散发出来的幸福光彩,仿佛在这个时间具象化。 这是任何电影、电视剧都呈现不出来的真实动人,岑星晚由衷的祝福他俩,在圈内能够走到一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意外和诱惑太多,而彼此的信任恰恰又是最容易受到动摇的。 婚礼一结束,闻驰心就和李清予一道离开,并没有住在酒店里。这让不少人扼腕,尤其是王韬明,他还等着婚宴上找两人喝一杯呢。 小奶瓶的事件并没有在网络上发酵太久。这件事到底还是上了热搜。 评论里有人认为李清予非常有绅士风度,觉得小奶瓶的行为确实有点咄咄逼人了。 也有人表示李清予实在有点多管闲事。 不过总体来讲,还是赞同李清予的比较多。 下午六点钟,所有的路演都结束了。 西红柿毁灭计划的几个人前前后后回到保姆车里。 稳稳刚刚还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这段八卦了,一上车就好奇地瞅了瞅李清予,又瞅了瞅盛嘉,又瞅了瞅李清予,最后还是拿肩膀撞了下盛嘉的肩膀:“说说呗。” 盛嘉摸了摸鼻子,余光瞥一眼李清予,好脾气地笑道:“说什么。” 稳稳:“听说李清予老师刚刚在路演现场大发雷霆、冲冠一怒为红颜,我寻思着李清予老师和我女鹅也没几次交集,难不成是为了我?” 盛嘉还没说话,哆咪先从旁侧踢了稳稳一脚:“脸皮能别这么厚?” 稳稳:“我明明有理有据!!”地下停车场安静又空旷,空气里漂浮着难闻的汽油味,混杂一点物业点的不知名线香。 李清予恍若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似的,丢下这句话,便跨步朝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 徐然跟过去,用上自己的毕生智商猜测道:“怎么,遇上认识的人了?” 李清予指节碰了下自己的鼻尖,语气有些不确定:“还需要确认一下。” 徐然说:“该不会就是你那个不知道算不算喜欢上人家的那个对象吧?” 他这话有点儿拗口。晚上十一点,酒酣过半。 边叙许久没回来,一帮人拉着他叙旧叙到大半夜。 原本他们是打算出去吃的,但他们的大学室友徐然最近刚搬到新房,大家美其名曰给新房涨点人气,便将聚会的地点定在了徐然家里。 “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大概半个月,那边还有工作要忙。” “你家那位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边叙仰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因为喝酒而微微浮肿的眼皮:“没,他最近忙。” 大家都喝得有点多,现场唯一一个没有喝酒的就是李清予。 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双腿肆意敞着。 徐然说:“今晚你们就住这儿吧,这么晚了就别折腾了。” 有人轻笑:“你这儿床够睡么?” “你们打地铺不就好了?都是大老爷们儿,咋那么娇气呢。” 李清予手里捏着枚打火机在把玩。 屋里酒气混着烟气,不太好闻。 徐然说着,走到阳台去把窗户打开了。 李清予勾起桌上的车钥匙说:“我明天还有几场路演,下次再和你们聚。” 他们之前给一个电影唱主题曲,最近电影要上映了,影视方那边想让他们一起去参加一下路演,就当是给电影宣传。 徐然同情地看他一眼:“太惨了,我怎么感觉你这大明星也没那么好当呢,忙成这样,都没时间谈恋爱吧?” 这话不知怎么勾起了边叙的笑点:“他不需要谈恋爱,工作就是他的老婆。” 边叙说这话,是因为他们刚上大学那会儿,李清予入校的当天就被人拍了照片发到了他们学校论坛里。 从那之后只要李清予走在路上,就一定会遇到人跟他表白。 最惨的那次,他和边叙熬夜赶作业,第二天不小心睡过头了。 他刚睡醒还带点起床气,加上那门课的老师点名特别严格。 紧赶慢赶就快要走到上课的教学楼下时,一个学姐突然拦住了他,然后用五分钟念了一篇声情并茂的表白小作文。 李清予虽然对人家没那个意思,但他这个人在这方面又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修养,就算再着急,也还是安安静静听人家把话讲完了。 然后才说:“抱歉,我去上课了。” 话音落,对面声情并茂的学姐整个人都茫然了。 “哦”了两声满脸懵地给李清予让位置。 他们那节课就在一楼的阶梯教室,李清予走到走廊的时候,就已经听到老师正大发雷霆地叫他的名字。 他抬手揉了揉眉骨,修挺高挑的身形在走廊里停顿了两秒,忽然轻笑了声,冷淡又短促。 他转身走回来。 学姐茫然但期待地看着他。 李清予低头看着学姐,声线散漫却认真地说道:“能麻烦你个事儿吗?” “你说。” 李清予双手环胸,一本正经道:“如果有人问起你,你就说我这个人性格古怪,口味特别,我不喜欢人,就特别爱学习,学习就是我的女朋友。” 李清予双手插兜懒散走在前面,没说话,半晌才微微侧过头,极轻且无奈地叹了声气,他轻哂:“嗯。” 徐然咂摸着他那声叹息,后知后觉地骂了句脏话:“这简直劲爆大消息。” 他有点好奇:“谁啊?我见过吗?” 李清予又开始打哑谜:“不知道算不算。” “神经啊!”徐然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抽了根衔在嘴里,又把烟盒递到李清予面前。 李清予低头看了一眼,摸出打火机也给自己点了支烟。“呕” 李清予提着报纸下楼,徐然尽地主之谊,跟在后边儿送他。 想起刚刚的对话,徐然问李清予:“你刚刚那么说,该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这话是今天李清予第二次被问到。托校园论坛的福,这件事还真在学校里传播开了。 不过,将他这句话广而告之的并不是那位表白的学姐,而是一位恰好路过此处的校园小记者。 那周的校园周报上头版头条就是一排放大的黑色字体:惊!!李清予自曝有特殊癖好,喜欢的不是人类! 这事儿被徐然他们嘲笑了很久,几个人商量好了集体跑到校文学社那里一人买了十份报纸,给那个月的校文学社的活动经费贡献了巨大支持。 徐然也想起了这件事,笑得话都说不利索:“说起来,这个报纸我这儿还有,前几天搬家还留着呢,我去给你们找找。” 他说着,便转身往书房走。 李清予倚在门廊边,抱着双臂,在一堆嘲讽声里,冷淡得仿佛事不关己。 青春期干过太多蠢事儿,黑历史一堆,他已经麻木。 边叙笑完,终于想起来关心一下好友,问李清予:“不过,这么多年你就真一个喜欢的人也没遇到过吗?” 李清予稍稍一怔。 这时徐然从房间里走出来了。 “我说李清予,这世上最爱你的人肯定就是我了,我突然发现这整整十份报纸我居然都还留着!” “我靠你恶不恶心,你该不会真的暗恋李清予吧?” 吊儿郎当的语气,他们都很习惯这样的玩笑。 徐然立马假装恶心呕吐。 他手里的报纸很快被大家洗劫一空。 李清予换好了鞋,手里拎着件外套,瞧着屋里乱成一团的样子,屈起指节轻轻叩了下鞋柜。 而后散漫道:“报纸也给我一份。” 正在“打架”的众人齐齐看向他:啊?? “拿回去做青春纪念啊?” “算是吧。”李清予漫不经心地抬唇,视线轻飘飘在他们几个人身上定了一秒,意味深长道,“正好也给我未来的女朋友看看,我青春年少的时候是多么洁白无瑕。” 他低头漫不经心将手里被蹂躏得有些皱的报纸展平折好,又拽又冷地嗯了声:“还不算。” 徐然乐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还不算?” 李清予懒散笑了下,没接这话。 徐然这个小区楼层很高,电梯下行得有点慢。 他有些无聊地掏出手机看了眼,顿时又骂了句脏话。 “我要杀了薛明明!!” 薛明明是他们另外一个室友。 李清予抬眉:“怎么?” 徐然说:“上次聚会的时候,我玩游戏输了要大冒险,薛明明就给我装了个什么交友软件,把我信息挂上去了,我后面都忘记这个事儿了,刚刚突然收到系统消息说给我安排了一个单,要去假扮人家的男朋友” 他说着,把客服的聊天页面怼到李清予面前。 电梯在这时停了下来,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李清予原本没在意,只觉得好笑,视线淡淡扫向屏幕,忽而看到一段熟悉的文字。 “身高180cm以上,长相过得去就行,性格要温柔一点,懂礼貌一些,学历的话,至少要和我差不多吧,明城大学或以上学校,职业体面一些就可以。” 客服小心:[以上就是对方的要求,我想来想去,如此优秀的男人,咱们全站就只有你一个,所以这个艰巨的任务就只能交给你啦!] 客服小心:[星星眼.JPG] 徐然收回手机,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把薛明明的所有亲朋好友全都问候了遍。 他低头,咬牙切齿地在手机上打字,准备回绝。 忽然,却听身旁的人慢慢悠悠地说:“你跟她说你愿意接单。” 徐然:“啊???” 李清予垂睫,语气冷清却有股说不上来的莫名:“到时候客服把对方联系方式推给你的时候,你直接转给我就行。” 话题讲到这里,李清予也没着急走了,开了车门散散气,两人倚在车边说话。 徐然说:“看来这次是来真的了,你多久没抽烟了?” 李清予没有烟瘾,平日里能不抽烟就基本上不碰,就算有时候想抽了,也只是拿根烟咬在嘴里过过瘾。 他抽烟的姿势很好看,细细的烟卷在他骨节匀称的手指间显得格外性感。 他闻言轻笑了声,轻轻慢慢地吐了个烟圈,眼下那颗小痣在青白烟雾的遮掩下,看着冷淡又蛊。 李清予淡淡“嗯”了声,没否认。 顿了几秒才懒散笑着解释:“自己还没想明白的事儿,也没必要跟别人提她的名字,免得到时候还给人添不必要的困扰。” 李清予做事一直这样,说他过分有原则,但他对朋友又都很包容。 说他原则感不强,但在这样细节的地方他又总是处理得很妥帖周到,让人挑不出错处,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修养。 徐然理解地点点头。 他喝得有点多,地下室又不透气。 李清予瞥见他站都有点站不稳,抬了抬下颌:“行了,你赶紧上去吧,再晚点上面那群人该把你家都拆了。” 徐然笑了声:“行,不跟你客气,你开车慢点,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知道。” 想了想,李清予又说:“这事儿你先别跟别人说”从很小的时候岑星晚就知道,倘若不被人发现自己内心的秘密,就要假装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个人或者这件事。 听见李清予的声音,她的呼吸都停滞了半瞬。 边叙“啊”了声:“你那边这么早就忙完了?” 李清予散漫地揉了揉眉心:“去录了个宣传节目,比预想中结束得要早。” 他说着话,神色懒怠地靠进沙发里。 旁边的人撂了根烟到他面前,接起先前的话头:“挺好。我们正在问边叙的妹妹要不要过来一起吃饭呢。” 岑星晚感觉自己的耳根子都麻了起来。 “我这边还有点工作没忙完,”她生硬地转开话题,避重就轻地道,“改天再见吧,表哥。” “行。”边叙也没强求,又交待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岑星晚握着手机在原地站了半晌,电脑被她从包里拿出来了,但她现在却一点儿工作的心思也没了。 脑海里止不住地想: 挂掉电话之后,边叙会不会继续跟他们聊起她?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李清予应该是不记得她或者说没有认出她的。 毕竟,自从边叙出国以后,他们也没有再见过面。 她在心里又将这些天来她和李清予的相处过了一遍,确认自己应该没有暴露什么。 心绪仍是无法平静。 岑星晚收起电脑,准备打个车回学校。 微信里突然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心动贩售处:[亲亲,在吗?] 岑星晚:[在。] 心动贩售处:[太好啦!经过小心的不懈努力,终于找到一个符合您要求的“男友”啦!不过对方注册账号之后一直没有接过单,小心要先和他聊一聊才能确定能不能成。] 心动贩售处:[怕亲亲等得太急,所以先跟你报告一下进度呢~] 岑星晚:[好的,麻烦你了] 心动贩售处:[不麻烦不麻烦,小心的愿望是助力每个人找到真爱!] 岑星晚顿了下。 岑星晚:[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这个是租男友的平台,而不是相亲平台吧?] 心动贩售处:[那不重要,只是一个口号而已] 岑星晚:[。] 岑星晚:[Ok] 心动贩售处:[那小心就大胆地去问咯!亲亲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岑星晚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莫名有一种不靠谱的感觉。 不过,她都在网上租男朋友了,好像也没有靠谱到哪里去。 直到下线前,鼓神都没再回复她的消息。 这个平台没有关闭打赏的功能,虽然岑星晚一再强调不需要打赏,但偶尔还是会遇到这样的观众。 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顺清时晚:[如果您的朋友实在不愿意收钱,那麻烦帮忙问问您的朋友比较喜欢看什么游戏的直播,下次我可以优先播那个。] 发完,她就也下线了。 《无人知晓》今天还没有完全通关,下播前,岑星晚和其他五个玩家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等她洗完澡出来时,已经被拉进一个微信群里。 群里都在讨论今晚的游戏剧情。 玩家A:[通过今晚的剧情分析,我感觉这大概率是一个暗恋的故事] 玩家B:[有道理,其实无人知晓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充满了暗恋的BE感啊!] 玩家C:[但是为什么暗恋就一定是BE感啊?] 玩家D:[怎么说呢?我之前在小绿书上刷到一个帖子,说网上大多数都是暗恋者的视角,有没有人说一下被暗恋的人是什么感受] 玩家B:[然后呢?] 玩家D:[然后那个帖子底下很多人回复,基本上就是说感觉很可怕啊,有个人盯着你生活的一点一滴,而且你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玩家E:[啊,好残酷] 岑星晚站在书桌前,耐心地用毛巾沥干头发,群消息一下一下地跳出来。 因为刚结束游戏,几个人聊得热闹。 此时又有人问:[那你们有暗恋过的人吗?聊一聊,刚好还可以给接下来的游戏剧情收集点信息。] 底下立马跳出五花八门的答案。 人活在这个世上,多多少少都喜欢过那么一两个爱而不得的人。 大约是岑星晚一直没说话,有人在群里艾特她,让她也讲讲自己的故事。 岑星晚在椅子上坐下。 阳台的门敞着,夏夜晚风徐徐暖暖地垂起来。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任何话,被水汽跑得发白发皱的指腹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切出了聊天框。 话没说完,却被徐然打断:“我懂我懂,你还不相信哥哥我吗?” 盛嘉坐在李清予旁边,手机界面还在滑动着网上的新闻。 这会儿微博上很多人都在猜测顺清时晚和李清予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比如,我就说说,假如,或许,有没有可能,这么顺清时晚的“清”,就是李清予的“清”呢?】 【真服了你们嗑cp的,这世上就没有你们不能嗑的东西了是吧】 盛嘉故意在这条嗑cp的微博上反复滑动了几下,眼角余光再次小心翼翼地瞟向旁边那人。 李清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靠在椅背里,眼睫毛直挺挺地往下垂着,脸上表情不大耐烦。 不等众人再继续八卦,助理小程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进来。 李清予的手机在今早他们出门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不了机了。 原本他们是说直接买个新的的,但旧手机里还有一些重要文件,因此就让小程拿去维修了。 这会儿小程将修好的手机递给李清予。 他抬手接过。播了大概两个小时,岑星晚就把游戏存档下播了。 已经凌晨一点钟。 之前她头发还没吹就接了温娣的电话,后面也忘记吹,此时头发已经风干,凌乱地缀在她肩头。 她找了把梳子想要把头发梳顺。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谁会在半夜打电话过来? 岑星晚皱眉,拿起来一看。 是微信通话。 来电显示:SONG。 开机。 无数条消息跃进手机屏幕。 李清予的视线落在今早九点钟发来的那条表达歉意的微信信息上。 小姑娘语气斟酌谨慎,和昨晚同X聊天时的松弛完全不同。 底下还讨好似地跟了两个丑得要死的小猪表情包。 李清予眼角轻抽。 窗外绚烂霞光漫进车厢,拢着他清瘦薄削的侧影,将他的脸色也切割成一片半明半暗的颜色。 其余几人见他开始认真查阅消息,收起八卦的心思,也拿出手机查看这一天落下的信息。 须臾,却忽地听见他们的主唱先生莫名轻笑一声。 带着几分像是气笑了的轻微气音。 李清予微垂着眉眼,指节轻扣住手机,面无表情地嗤道: “小骗子。” 第二天岑星晚顶着肿眼泡醒来的时候,就听闵春她们几个说,昨天半夜有神秘人整理了一个帖子发到了八卦论坛上,是小奶瓶入行以来碰瓷八百个人的合集。 【之前他莫名其妙对着人家顺清时晚喊姐姐我就觉得挺奇怪的,人家跟你熟吗就乱喊?】 【确实,说好听点是热情,说难听点就是没有边界感】 【原来是老手了】 【之前看他直播就不太喜欢,感觉没有什么真水平,只会靠一些噱头博出位】 还在演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岑星晚狠狠呼出一口气,压下胸中的情绪,回头看他:“李清予,我这次真的很高兴能拿到角色,但是这不包括你帮我走后门!” 她转身还没有迈开脚步,手臂被人一把拽住,李清予站了起来,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说:“……芮芮,你还不知道我吗。” “如果我帮你走的后门,你觉得你在剧组会受到一点委屈吗?” 第 78 章 下地狱 李清予这话深究起来,简直毫无道理。但是岑星晚在那一瞬间却奇异的相信了他的说辞,正因为他可以做到,所以他说他没有做,才让人信服。 李清予把她往回拉了拉,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回座位上。 周围不时有别桌的客人发出的笑声,越发衬托得他们俩这边的安静氛围格格不入。 李清予看了她一会儿,说:“所以你现在希望我去——” “不用!”岑星晚立马打断他,片刻又犹疑地问:“你真的没有……?” “非要说的话,有。”李清予说。 岑星晚的目光顿时犀利起来,李清予看得好笑,好声好气解释道:“闻驰心是我找的,他和刘璐关系不错,我觉得可以帮你争取一下印象分。” 果然,闻驰心邀请她参加他的生日派动机很让人摸不着头脑。岑星晚松了下口气,说:“就这样?” 李清予冲她摊了下手,然后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问道:“发生了什么?” 她看了一眼他,想了一会儿站起身说:“我去买两杯酒。” 她很快拿了两杯威士忌回来,一杯放到李清予面前,一杯放到自己的手里,坐下来后,她仰头就把杯子里的黄金色泽液体灌下去一半。 李清予看得皱眉,低着头的岑星晚却开了口:“……刘璐说演的感觉不对,第一场戏就拍了三天还没有过。” 李清予嗯了一声,等着岑星晚继续开口。岑星晚停了好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他。 考试周过后,学校就正式放暑假了。 岑星晚是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 闵春临走时,问她假期有什么打算。 岑星晚说:“因为留在明城实习,所以假期应该就不回樱川了。” 闵春说:“真好,我今年暑假也要开始找实习工作了。” 明城台最近也在招实习生,岑星晚曾问过闵春要不要去面试试一试,闵春连连摇头:“我这人恋家,毕业之后还是想在我爸妈身边工作,既然不会在明城长留,就觉得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岑星晚点头:“那也挺好的。” “就是有点舍不得你。”闵春抱住岑星晚,“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感觉你好像就不会被家庭牵绊住,我觉得你好像我小时候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种都市女超人,独立又坚强,我小时候就特想成为你这样的人,但大学这几年让我彻底意识到我根本就是妈宝女!” 闵春的妈妈之前来过学校几次,岑星晚也见过,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每次来明城都会带她们全寝室去吃好吃的,还带她们去看电影及KTV唱歌。 岑星晚还挺喜欢她的。他那边有点吵,嗡嗡的空调声音很大,还时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收银台的电子音。 岑星晚有些迟钝地眨了下眼。 过了大概五分钟她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救。门口那帮学弟学妹已经聚齐,边聊天边时不时看向他们的方向。 他们虽然性子跳脱,但基本的礼貌还是刻在骨子里,请客的人不发话,他们也不好就此散场。 李清予垂眼定定瞧她半晌:“行。” 他也拿她没辙了。 很快,餐厅门口就只剩下岑星晚和李清予两个人。 夏天的夜晚风也是热烘烘的,岑星晚微醺的脑袋被风吹得更醺,她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头顶廊灯从正面照在她脸上。 “没有。”岑星晚回答得很坦然。 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祟,她的声音听起来比清醒时要大很多。 岑星晚其实也不算醉,就是头脑有些昏沉。 她听见李清予的笑声,迟钝的大脑转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后面那句话有歧义。 她抬起手,理了一下自己并没有乱掉的头发。 过去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有学会如何自如地同李清予相处。 李清予的声音懒洋洋地:“不用告诉我具体的楼层和门号,告诉我几栋就可以。” 见岑星晚神色茫然,他淡淡地补充:“给你外卖了一点蜂蜜水和醒酒冲剂,你回去以后在楼下大厅取一下。” 这会儿听见李清予说这话,岑星晚垂着眼。 夜风热烘烘地扑在她的脸上。 夜里的大学城又吵闹又寂静的。 他们走了条人流比较少的小路,路面上铺就一层红砖,砖头有些年头了,砖与砖的缝隙间冒出矮矮的苔。 她好像不小心把消息发到李清予哪里去了。 岑星晚看着聊天框,将她那条消息反反复复阅读了好几遍,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让人很想死。 岑星晚犹豫着,想着要不干脆撤回。 但那样显得太欲盖弥彰。 但不撤回也很尴尬。 正纠结,小艾的消息又跳进来:[晚晚,你电话好了吗?] 岑星晚现在心里乱得要命,根本就没有吃东西的心情了。 她从李清予的聊天框里切出来,决定暂时假装自己已死。 心动贩卖处:[亲亲,还在吗?]但遇见他的那个瞬间,心跳还是止不住地乱了起来。 她藏到卫生间里,对着镜子整理了半天的妆容。 到达约定好的地点时,岑星晚才发现来吃饭的不止李清予一人。 广播站的那帮学弟学妹们也嘻嘻哈哈跟着,不算大的包厢里充斥着他们欢天喜地的说话声。 人来齐之后,便要开始点餐。 岑星晚自然而然地被大家推攘着坐到了李清予旁边。 李清予个子高,颀长身形坐在那里总显得有些委屈。 岑星晚低头看他将衣袖半卷在手肘处,袖角有一下没一下地蹭到她手臂皮肤。 包厢里很吵,但他稍显冷质的声音落在她耳里却格外清晰。 男人灼热的呼吸拂在她耳廓上。 岑星晚:[在。]李清予抬眸看她,眼里浮起一点笑意:“你和他们的关系很好?” 岑星晚的手指在iPad上面划了下,李清予注意到,她将芭乐红茶后面的“1”改成了“2”。 岑星晚最近头发长得有点长,还没及时去理,鬓边碎发挠得耳朵有点痒。 她抬手揉搓了下,努力降低李清予的存在感,应声:“是,之前带过他们一段时间。” 这一嗓子直接将整桌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李清予提起唇角,懒洋洋靠在椅子上,因为个子过高,两条笔挺的长腿几乎能挨到桌沿。 一顿饭从七点吃到八点半。 原本大家还要喝酒,但李清予说自己晚点还要开车,大家也就没有强求。 从桌边站起身时她没提防,不小心晃了下,很快撑住卓沿站定。 李清予余光扫向她,淡淡地问:“喝醉了?” 岑星晚提着包去结账,报出包厢号时才被告知已经有人结过。 旁边两个学妹手挽手从卫生间里出来,两人喝得都有点多,脑袋晕乎乎地估计没看见岑星晚,在那儿旁若无人地聊天。 “说实话,我现在还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我跟我室友说我跟李清予一起吃饭她们都不信。” “没想到学长还挺平易近人。” “真人是真的帅,怎么比电视里还好看?感觉镜头把他颜值吃掉了至少五分。” “说真的,还蛮想跟他谈恋爱的。” 这个点正是大学城里最热闹的时候,餐厅里很是喧嚷。 岑星晚从柜台上捏了枚薄荷糖放进嘴里,听见她们的话视线不由得望向门外的李清予。 他和几个男孩子一起站在那里等人,两个学弟聊到最近大热的游戏,两个人说得唾沫横飞情绪激动,时不时转头看一眼李清予。 李清予脊背松散地耷着,餐厅一抹廊灯打在他半边身影上,他唇角勾着笑,有一下没一下地搭腔。 不知是不是等急了,他忽然偏头朝屋内看过来。 因为在同人讲话,眼底映出一片未化开的笑意。 岑星晚移开视线,瞧见李清予跨步朝她走过来。 他还以为这边账单出了问题,因为周围实在太过于喧闹,因此不得不低头,距离极近地低声问岑星晚:“怎么了?” 岑星晚面无表情地直接将和李清予的聊天框里的那条消息转发给客服。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亲亲这个要求有点高。] 岑星晚:[。] 心动贩卖处:[不过没问题的!小心会达成每一个客户的心愿的!] 岑星晚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小心”是指她自己。 心动贩卖处:[不过,由于您的要求太高,所以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呢。亲亲介意等几天吗?] 岑星晚:[没关系,不着急。] 心动贩卖处:[好哒!一旦找到合适的对象,小心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岑星晚:[小猪感谢.JPG] 岑星晚:[小猪挥挥.JPG] 和客服聊完,岑星晚终于感觉自己内心平静一些。 但她还是不敢打开李清予的聊天框。 光是看到那一排字,她就感觉自己的脚趾能够抠出一栋大别墅把自己埋进去了。 她生无可恋地叹了声气,手机凑到嘴边给小艾回了条语音:“时间好像不太够了,我去便利店里买点关东煮垫垫吧。” 岑星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直接把那个尴尬的话题掠过去好了。 好在李清予也很有礼貌地没有追问她。 SONG:[忘记了。] 岑星晚:[。] 岑星晚:[那我] 字还没打完。 SONG:[下次去明城台录节目的时候,你请我吃顿饭就行。] 岑星晚今晚没节目,她被璐姐安排到旁边一个娱乐节目里做场务去了。 之前的音乐时光经过改版后,还是保留了原本的栏目名字,只是由以前的传统录制模式改成了可视化的性质。 且为了区别于电视台的综艺节目,比起娱乐性,音乐时光的调性更偏向于话题的深度以及音乐的专业性上。 但璐姐为了锻炼岑星晚,这一个月以来每天都把她打包进不同的节目里学习经验。 此时台上的几位嘉宾正被惩罚喝苦瓜汁,岑星晚坐在角落里偷偷摸鱼。 看到李清予的消息,她稍稍怔了下。 归功于她最近在各个项目组乱窜,因此西红柿毁灭计划的节目行程她是知道的,在下个月的十二号,是一档音综节目。 不过,当天她自己也有节目,因此并不会在音综里打杂。 这会儿听闵春这样说,岑星晚低头捋了捋她的头发,笑道:“你那样也很好,我其实也” 本来想说“我其实也很羡慕你”,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又忽然顿住。 岑星晚温柔道:“我也觉得你超厉害的!” 闵春开心了:“我们都超级厉害!” 岑星晚:“当然!!”李清予,“不是。” 谢薇的表情似有些失望:“我看你大半夜在这儿守着人,还以为有戏呢。” 她耸了耸肩,对这个无趣的答案没有再探索下去的欲望,于是说道:“那我走了。” 李清予“嗯”了声:“你现在不想和盛嘉见面我能理解,但这是你第一次出远门,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不要自己硬撑着,我也是你哥,懂吧?” 晚上的住院部走廊里挺热闹,时不时便有人经过。 李清予大抵怕被人认出,鸭舌帽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下半张脸上戴了个黑色的口罩,讲话的声音闷闷的带了点鼻音。 谢薇本来都要走了,乍然听见他的声音,脚步一顿。 眼看她眼眶泛起红意,李清予轻啧了声:“你可千万别哭,不然要是被谁拍下来,我就有理说不清了。” 他的语气透着几分冷酷的嫌弃。 谢薇吸了吸鼻子:“知道啦!” 她调整好身上的背包,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道:“清哥你这个人有点太好了,要不是你是我哥,我就对你动心了。” 李清予唇角抽动了下:“盛嘉也是你哥,我看你也没少对他动心。” 谢薇整张脸瞬间垮下来:“求你别说!” 李清予低嗤了声,两手插着裤兜。 “行了。”他抬了抬下巴,“快回去吧,有事直接微信找我。” 直到谢薇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处,李清予才懒洋洋地进屋。 岑星晚正睁着眼躺在病床上。 原本她是想继续装睡的,毕竟,不小心听到别人对话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当事人知道比较好。 但岑星晚又觉得那样不太好,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刚刚和李清予对话的人,应该就是盛嘉那位“绯闻粉丝”。 李清予瞥了眼她明显还带着几分病气的脸:“醒了?” 岑星晚轻“嗯”了声,因为太久没说话,她感觉自己嗓子有点干。 李清予见状,走过去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谢谢。”岑星晚浅浅抿了几口,才小声道,“给你添麻烦了。” “还好。”李清予随手拖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下,慢悠悠地道,“毕竟我也是第一次见有人发烧到三十九度还没事人一样在外边淋雨,一点也没有去医院看病的自觉。挺稀奇的,适合当写歌素材。” 他的语气挺正常的,但岑星晚还是莫名听出了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 沉默了一瞬。 岑星晚解释说:“我身体比较好,对病症的忍耐度很高,这次是意外。” 她这话说得不假。 因为常年借住在别人家里,岑星晚怕被人嫌事儿多,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对各类病症的忍耐度都比正常人要更高一些。 基本上能吃药就不打针,但凡能忍就绝不喊痛。 “哦。”李清予从善如流地点头,戏谑道,“那看来这次是我运气不好,正好就撞见了你病晕过去的场面。” 岑星晚索性换了个话题,“刚刚您和您朋友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李清予的手机一直在震,估计是哆咪他们几个在催他回去,他低头回着消息,闻言不咸不淡地点了下头,不怎么在意地说道:“听见了就听见了,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岑星晚放下心来。 她那一觉睡得挺长,刚刚醒来时,就已经挂到最后一瓶盐水,两人没说几句,吊瓶就见了底。 李清予抬头看了一眼,按了下她床头的响铃喊护士来拔针。 值班医生恰好查房查到他们这里,耐心询问了一下岑星晚的症状,这才转头看向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李清予。 刚刚医生和护士进门后,他就又重新将口罩拉上了。 医生大概以为他全副武装的样子是怕她将感冒传染给他,眉心不动声色地皱了下,这才问:“家属如果要陪房的话,等会儿跟护士去那边登记一下。” 岑星晚被那声“家属”给懵住几秒,眼睛下意识就扫向李清予。 男人神色倒是如常,大抵是懒得解释,只是侧头看向岑星晚,帽檐遮掩下的眼睛里透出一点清浅的笑意:“你一个人能行?” 他其实只是客气地问一下。 大家都是成年人,没什么一个人行不行的。 他俩又不熟,堪堪只见过两次面,他送她来医院,又陪她到现在,已经算仁至义尽。 “可以。”岑星晚说,没忍住又补充了句,“我是成年人了。” 这话不知哪里戳到了李清予的笑点,他扬起唇轻笑了声:“对,你是高烧到三十九度都不知道看医生的成年人。” 看他的态度,不像是对她有印象的样子。 岑星晚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正戴着胸牌。 想来他是看到了她工作证上的名字,因此才这样叫她。 西红柿毁灭计划再次来到台里的消息很快就在办公室里传开。 岑星晚坐在办公桌前校稿的时候,小艾就悄摸摸坐到她旁边八卦。 “你有没有听说,他们说音乐时光那边推掉了和番茄乐队的合作,是老赵自作主张的行为,他并没有跟上面的领导通气,领导知道的时候气得要死,连忙把李清予他们又请了回来” 她自顾自地嘀咕:“也不知道老赵图什么,现在舆论搞这么凶,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总不能是他嫉妒人家年轻貌美,故意膈应人家吧?” 眼看她脑洞越开越大,岑星晚停下打字的动作,无奈道:“应该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小艾摸出手机,“你难道不知道,李清予在今年上半年被咱们听众票选为最想要嫁的男人没有之一?” 小艾说着,直接将手机怼到了岑星晚面前。 那场投票是他们广播站发起的,这年头,听传统电台的人其实不多了,但大抵是因为投票涉及到很多男明星,没想到投票的人还挺多。 岑星晚垂眼,看到那些投票给李清予的人写的投票理由: 【投给李清予还需要什么理由吗?那脸,那公狗腰,那性感的小嗓音,那性张力,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老公x我!!】 【看到有的人写的答案我真想问这个互联网就没有你们在乎的人了吗?!但李清予是我的谢谢!】 【试想一下,月黑风高,你累得要死下班回家,刚要进门,玄关里就突然伸出一只青筋凸起的手把你捞进怀里。网络上有无数的人为他疯狂,而他此时只属于你一个人,他还用他那把唱情歌的嗓子低沉地在你耳边喊“宝贝”别问,我在写梦女文学。】 “晚晚?”岑星晚正看得无言,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贴了下她的额头,小艾说,“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岑星晚将手机递给小艾,不敢再往下看下去。 小艾“咦?”了一声:“我怎么感觉你额头有点烫?” 她说完,直接从自己办公桌上翻出一个电子体温计,对着岑星晚的额头点了下。 “我靠!三十八度七!你发烧了!” 她的声音有点大,周围的同事纷纷抬眼看过来。 小艾说:“不行,你这得去医院。” 岑星晚说:“晚上有我的节目。”虽然她只是主持助理,但作为实习生,在节目开播前突然缺席,总归不大好。 小艾直接夺过她手里打印出来的文稿:“你先去医院,今晚的班我替你顶一下,回头你还我就行了。” 见岑星晚还在犹豫,小艾说:“你现在这个状态,难保晚上不会犯错,到时候更麻烦。” 其余同事也纷纷来劝,岑星晚犹豫了一下,很快便果断道:“那我下次帮你顶两天的班。” “行啦行啦,知道你不喜欢欠人,我领下了,你赶紧去附近的医院打个针。”小艾说着,又看了眼外面的天气,“这天看起来又要下雨,你记得带把雨伞。” 结束完小学生般的对话。 闵春又说:“但我感觉我会想你的。” 岑星晚说:“现在只是大三实习,又不是真的毕业了,况且想见面的话,你随时都能来找我啊。” “也是。”闵春不纠结了。 闹钟在旁边响起来,提醒她快点去高铁站。 闵春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 鸡飞狗跳地坐上出租车后,宿舍里就只剩下岑星晚一个人。 那是一个仲夏的午后,天气很好,明亮的日光透过繁茂的树叶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岑星晚送走闵春,慢吞吞走回空荡荡的宿舍里。 因为刚离开三个人,这间不大的房间显得凌乱又空旷,岑星晚在门口站了会儿,总觉得这样的场景她好像不是第一次面对。 下课铃倏地响起。 还未进入假期的大一和大二的学妹们陆续走入寝室楼。 走廊里逐渐热闹起来。 岑星晚低头打扫着卫生,突然听见广播站里的小学妹嗓音里压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开心地说道:“今天的节目很特殊,和我一起搭档主持的是我们一位非常有名的学长欢迎我们的优秀学长西红柿毁灭计划的主唱李清予!” 岑星晚的蓦然一怔。 与此同时,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明明是半个小时之前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延迟到现在才通知。 是一条语音。 “岑主播,你在学校吗?” 大概是刚跟谁说完话,男人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未尽的笑意。 耳畔仍是通过广播喇叭传过来的男人微带着电流的声音,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学弟学妹们好,我是李清予。” 手机里的语音自动播放到了下一条。 是和广播里如出一辙的声音。 李清予轻笑着说:“突然被崔校长抓回学校来当壮丁,就想着如果你也在的话,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的饭就约在今天吧。” 岑星晚的眼尾带着一抹薄薄的红色,听到李清予的话,她抬眼看着他:“我想回去了。” “我也没有忘了他,”他说,“不会有人忘了他,但是你要往前走——” 岑星晚不想听他这话,“够了,不要再说了,李清予,我不想听。” “你忘不了他,就是忘不了我。”李清予突然道。 这话让岑星晚的情绪一下子爆炸开来,这次她的眼圈都红了,狠狠地瞪着他:“终于做不下去好人了?我以为你能多装一段时间,现在就暴露本性了?” 然而看着岑星晚的怒火和尖刻的话语,李清予的心却一下被某种酸胀的情绪涌满。 他就这样深深看着岑星晚,目光克制而温柔,仿佛有一层烟雾笼罩在他的眼底,让岑星晚的火气被这些烟雾包裹,慢慢变成水汽。 “如果要下地狱,”李清予伸出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让我陪着你吧,好不好?” 第 79 章 手链 圣诞派对没有举行的多晚,第二天还有工作,到十二点以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岑星晚也在那个时间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她把自己带来的圣诞礼物也一并给了李清予。 拍戏的那阵子她人在人烟稀少的乡下,也没有什么地方去买好一点的礼物。剧组没戏拍的时候特别无聊,岑星晚收获了别人送的串珠小箱子,让她diy玩。 这种串珠在岑星晚初高中的时候流行过,她搜索了手工视频,干等着的时候,自己试着串手链。 那个送她的串珠小箱子的女士还教她一个手链样式,她妈妈是法国人,说这个样式在法国是代表好运、健康的意思。 岑星晚记下了样式,特地问苗苗哪个首饰能拆开,拆了一条绿宝石的项链,自己做了一条薄荷绿的手链。 后来,遇到了李清予要和她一起参加圣诞派对的事,她就又做了一条款式比较适合男性的金色方块手链。 就当圣诞礼物,亲手做的,足够诚意。 对于送李清予什么礼物的这事,她一向是最不放在心上的,比起价值,李清予更看重心意。 反正她也从来不指望李清予会亲自做东西送人。 距离明城广电五公里外的便利店。 哆咪一口气拿完四个人的夜宵走到柜台边付账,转过头却见李清予单手抄着兜站在冰柜旁看着手机面露不解。 哆咪付完款提着袋子走到李清予跟前,好奇地去看他手机:“看什么呢?” 李清予熄灭屏幕:“没什么。” 哆咪:“。” 李清予:“现在民政局很缺业绩吗?” 哆咪:“?” 李清予啧了声:“就是突然发现连大学生都开始着急相亲了,有点意外。” 哆咪 便利店的门打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哆咪跟上去:“谁在相亲啊?” 李清予:“一个认识的人。”岑星晚沉默了片瞬,刚要说话,斜刺里倏地伸出一只手直接拎住盛嘉的后颈。 李清予的语调听起来不大正经:“人家岑主播没事儿,你们就不要在这里无事献殷勤打扰别人工作了,有我这么一个帅得惨绝人寰的人站这儿呢,人家,不会看上你们的,懂?” 话音落下,空气似有一瞬间的静谧。 旁边三人皆是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紧接着是稳稳的声音。岑星晚看着闵春发到群里的截图,没有什么感觉地退出了聊天框。 之前岑星晚欠李清予的那顿饭,原本他们说好等西红柿毁灭计划再去明城台录节目的时候还他的。 然而,这天他们前来录制之前,音乐时光那边就突然发生了一个小意外。 他们请的老牌歌王崔荣恩因为临时要去好友的演唱会现场救场,所以无法在节目开始之前赶到。 璐姐思忖了一下,让岑星晚立马订最近的机票,直接去他们演唱会后台进行直播连线。 一路匆忙。 等岑星晚那边连线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她终于有时间看一眼自己的手机,后知后觉地连忙给李清予发微信:[不好意思,我今天临时出差,欠你的饭只能下次再请了] 消息发过去之后,总觉得自己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迟很像是在故意躲着花钱。 岑星晚抿了抿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于是在底下补了一句:[为了表达歉意,就当我欠两顿] 她看了眼时间,估摸着他那边录制还没结束。 于是从聊天框里切出来。 他们的工作群里也很热闹。 小艾:[@岑星晚 晚晚你这次不在太可惜了!今天番茄乐队来隔壁组录节目,请在场的所有组都喝了下午茶!!] 底下是她各种角度拍摄的一堆照片。 岑星晚点开看了看。 小艾:[没想到李清予老师这么贴心,给每个组准备的饮料还不一样,我们组和你们音乐时光都是芭乐红茶] 小艾:[@岑星晚 真可惜你不在,我记得你最喜欢喝这个了!] 岑星晚微微一怔。接下来的几天晚上,岑星晚都在直播。 后续的剧情也随着真相浮出水面而慢慢展开。 不过,与他们想象中不同的是,这是一个关于男生暗恋女生的故事。 男生在自己身患绝症去世之前,由于执念太强而让时光回溯到了二十年前,他制造了一场场意外杀死了会在后来毁掉他喜欢的人人生的男人。 而他自己也在完成愿望之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从头到尾,他的喜欢都没有被他喜欢的人知晓。 【本来以为是个恐怖故事,结果是个纯爱故事】 【我哭死,想给编剧寄刀片】 【就不能让时间重新回溯,女主也救下男主吗?】 此时,在游戏里与岑星晚连麦的几人也都抽抽噎噎地在哭。 现场唯一一个情绪平静的人竟然只有岑星晚。 玩家A问:“顺清时晚,你(的角色)就是那个被暗恋的女主角哎,你难道都不感动的吗?” 岑星晚有些出神:“我刚刚只是在想,其实他喜欢的人直到最后也不知道这些事挺好的,免得给人家造成负担” “怎么回事?”玩家C打断她,声音有些哭笑不得,“你明明是被暗恋的角色,怎么代入的是暗恋者的视角啊?!” 看来大家平常工作里都被甲方折磨得很惨。 岑星晚想说他们这个合作方没有那么神经,但跟陌生网友也没有说太多的必要。 岑星晚将游戏点击播放,重新进入策划精心设计的剧情中。 这个游戏的确和岑星晚以前玩的恐怖游戏都不太一样,故事的最初是一群人一起去参加一场同学聚会,然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现场还有一个死者。 这个游戏并非是单机游戏,其中六个角色分别是系统自动匹配的六个玩家,而玩家中有一个或者多个是凶手。 他们需要在玩游戏的过程中找到凶手,且隐藏自己个人的作案信息。 游戏内的场景做得很逼真,不管是人物的建模还是场景的建模都很漂亮,周围的音效也氛围十足。 岑星晚打开自己的角色信息,由于她正在直播,因此信息她选择了隐藏观看。 弹幕里聊得很火热: 【妈呀,是谁说这个游戏不吓人的,梦回什么什么黑暗校舍】 【场景做得太逼真了,现在宿舍只有我一个人,有人能懂吗?】 岑星晚余光瞥见弹幕的讨论,不由得仔细端详了一下建筑的构造,由衷地点评道: “这个学校礼堂的建模确实不错,这个皮肤我之前做Premiere作业的时候,在某宝买过,那家店价格和服务都很好,如果你们喜欢的话,晚点我发在回放的评论区。” 想了想,她又补充:“不是广告,没有收钱,单纯分享。” 弹幕: 【】 【真是好熟悉的配方】 【老婆在破坏气氛这块,还是如此的强啊】 岑星晚还想说什么。 突然,屏幕上飘过一搜金光闪闪的大轮渡。 【鼓神送给您豪华游轮x10】 岑星晚微微一愣。 豪华游轮是平台最贵的礼物,一搜折合成人民币大约是一百块钱。 岑星晚连忙说:“谢谢鼓神的豪华游轮,不用给我送礼物的,等会儿下播的时候我把钱退给您。” 【哇!有钱人!!】 【鼓神是新人吧,晚晚一直都不收礼物的,送点五毛一块的小鱼小虾就行,超过十块钱的老婆都不收】 【鼓神:不用退,这么晚还要被合作方打扰,是补偿。】 大脑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这边演唱会还没有结束,和岑星晚一起过来的还有她另外一个同事米米。 见岑星晚拿着手机在这里发呆,耳朵尖还泛起可疑的红色。 米米不由得笑着问:“在想什么呢?” 岑星晚摇摇头。 米米说:“崔老师说等会儿演唱会结束后的庆功宴,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聚一聚?” 岑星晚想了想:“之前璐姐说让我们不用着急赶回去,在这边住一晚,我觉得可以去参加一下,就当给节目组结交点人脉了?” 米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庆功宴安排在一个火锅店,为了避开路人,他们直接在二楼包了个包厢。 来之前信誓旦旦说要结交人脉,但坐下之后,其实也基本上都是米米在和对方热聊。 岑星晚坐在角落里,专心致志吃东西的同时,偶尔在一些关键的地方附和两声。 但酒却喝了不少。 岑星晚酒量不好,但人微言轻,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就来者不拒。 眼看大脑开始晕成浆糊,岑星晚借口要去卫生间,连忙跑出去透透气。 她走到一扇落地窗边。 凌晨的光景,整个城市仍旧热闹繁华,窗格被她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夏夜热风如火燎般漫进来。 岑星晚连忙又关上。 百无聊赖。 才想起拿出手机看一眼消息。 李清予已经回复她,依旧是一条短短的语音。 可能是因为刚录完节目,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散漫而慵懒。 “嗯,听你同事说了。” 那声“嗯”低低磁磁的,好像挠在人耳蜗上。 岑星晚抓了抓自己的耳垂,想说什么,这时,屏幕上方忽然又跳出一个好友申请。 【S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添加理由:你好,我是你那个花钱的男朋友。】 “哇靠李清予你要不要脸,只是礼貌关心,怎么被你说得那么脏呢?” 一直到晚上九点,岑星晚才彻底忙完回到学校。 她今年念大三,其实还不到实习的时间,但是因为明城台那边前段时间突然缺人,她的专业课老师便将她推荐进去了。 此时,宿舍里其他人都在各自的床上忙碌。 见岑星晚推门进来,好友闵春从激烈的游戏厮杀里抬起头来:“回来了?” “唔。”岑星晚点了点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能发出声音。 她长长舒了口气,听见闵春说:“你桌子上有云记的青提千层,最后一份!姐好不容易给你抢的,赶紧吃吧。” 说完,她又继续埋头专注于她的游戏世界。 岑星晚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装感冒装了半天,神秘的吸引力法则发挥作用,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有点感冒。 去卫生间里冲了个热水澡,她才坐到自己的桌前,打开蛋糕的盒子。 小小的三角形状的千层蛋糕,淡青与奶白交织,岑星晚挖了一口到自己嘴里,味蕾间很快漫开一阵甜意。 她满意地眯了眯眼。 想了想,摸出手机,翻出一个她久未联系的账号。 岑星晚:[我今天又失语了。] 对面很快回:[不是已经很久没犯了吗?你上次还跟我说你觉得你已经彻底好了。] 岑星晚:[可能是因为] 岑星晚:[我今天遇到那个人了。] 等那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慢慢远去,岑星晚脸上泛起的热度才稍稍降下去一点。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脚尖。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刚刚李清予突然冒出那一句,大概是因为昨天在天台上那一茬儿,估计他以为她不会说话,怕她难堪,这才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带了过去。 以及,她突然又想起李清予那一句“岑主播”。 他怎么知道她姓岑? 哆咪:“等等,你还认识大学生??我靠我怎么不知道?哪个大学的?男的女的?人家相亲关你什么事?你还想老牛吃嫩草?” 便利店离他们录音室不算远。 两人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在玄关处换鞋。 屋里的人听见哆咪的话,立马好奇地问:“谁老牛吃嫩草?” “清哥。”游戏通关之后,他们又聊了会儿,大家就打着哈欠散去了。 岑星晚看了眼后台,鼓神一直没有回复她的消息,看起来这些天都没上线。 关掉直播后,闵春给岑星晚打了通电话:“你之前说要在校外租房子,房子找到了吗?” 随着大一大二的学生也开始放暑假,学校宿舍很快就会关闭,加之随着音乐时光改版后慢慢进入正轨,岑星晚的工作量也逐渐增加。 之后熬夜加班的情况应该不在少数。 所以,最近没班的时间,她一直在看房子。 岑星晚摇了摇头:“还没找到特别合适的。” 闵春说:“没关系,宿舍最迟能住到七月中旬,这几天你慢慢找。” 李清予发完弹幕,就把手机丢回到了稳稳手里。 稳稳看着上面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立马“我去”了好几声。 由于他现在是直播间里花钱最多的,所以他发弹幕时,名字周围都镶了一层金边。 顺清时晚:[你好,方便给个收款方式吗?我把钱退给您。] 平台收下的钱没法退,只能走别的平台转账。 稳稳看着自己支付宝刚刚到账一千零一块的消息,骂了声:“你给人家小主播转一千块,到我这里就只有一块钱???” 李清予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拧开,手肘抵着冰箱门站直,冷冷淡淡地睨过来。 稳稳: 稳稳决定放弃自取其辱。 鼓神:[真不用还,那个钱是我哥们儿打赏的,他已经还我了。] 他刚刚听到小主播的话之后,忍不住跟着弹幕骂了几句她的合作方实在丧心病狂、压榨员工,然后就开始叨叨逼说小主播一看就是那种很容易被欺负的性格,说话的声音都特软特乖。 记得她刚开始直播的时候什么都不会,用的设备也很差,电脑总是一卡一卡的,耳麦的质量也很不好。 他越说越觉得小主播很心酸,在他心里已经自动把人家想象成一个虽穷但志坚的小可怜,做直播就是为了赚点生活费,但是由于道德感太强,又总是不愿意让粉丝多花钱。 他说着说着甚至眼眶都开始泛红。 可能是他的精彩演讲打动了李清予,这个冷酷男人不耐烦地啧了两声,就抽走了他的手机冲动地花了一笔钱。 令稳稳觉得哪怕他不做鼓手,转行去做销售应该也非常有天赋。 顺清时晚:[那我把钱转给您,您再还给您朋友吧。] 稳稳关注了小主播很久,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格。 想了想,他索性不回复了。 十号那天,明城又下了一场雨。 当时岑星晚正跟着璐姐在外面采访一个隐退了很久的作曲家,结束时暴雨如注,璐姐还要去幼儿园接女儿,就先走了。 岑星晚站在写字楼的一层大厅旁躲雨,还不到下班的时间,写字楼里很安静,偶尔会有在这里上班的人手挽手去对面便利店里买东西吃。 岑星晚想着反正等着也无聊,就走到旁边的桌边打开电脑准备把今天的采访资料整理一下。 刚放下电脑,边叙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那边听起来很热闹,隐约有人在问大家想吃什么。 边叙说:“晚晚,你下班了吗?” “我今天在外面采访,已经结束了。”但安静起来她又不习惯,李清予这人存在感太强,强到岑星晚总担心吱呜不言的自己会怠慢了他。 但说话的话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说完,才终于抬头看他。 这一下,才发现李清予真的比她高很多。 们站在小道与宿舍前广场的交汇处,密实的树林将他的身影遮掩在灯光的暗面。 他今天穿白衬衫,一条黑色的西装裤。 忽地,他出声叫她。 岑星晚仰起头,这个角度,她能看见他流畅漂亮的下颌骨线条,以及锁骨上方那截明显凸起的喉结。 李清予微垂着眼,挑起眉梢看她,半晌才懒洋洋地轻啧了声。 “我也没比你大几星吧?”他勾着唇角,语气有些无奈,“下次能不要叫我‘您了么。” “昨天太晚了没跟你说,我昨天夜里就到明城了,现在正在大学同学这里和他们聚餐,我想着你晚上要是没什么事,可以一起过来聚一聚?你要是打算留在这边上班,刚好介绍点人给你认识。” 他打电话的时候没避讳着旁人,很快有人挤过来问:“怎么业务这么繁忙呢?一坐下就不停打电话。” 边叙像是低笑了声:“我跟我妹说话呢,你们嘴巴都干净点儿。” 旁边的人立马问:“哦哦哦原来是咱妹,就是你以前经常提起的,那个特乖的妹妹?” 边叙“嗯”了声,那人又说:“妹妹现在也在明城吗?” “在这边上学。”岑星晚微微脸红地看着她和李清予的聊天框,有些恼怒自己每次面对李清予的事情就总显得很局促。 将消息反反复复又阅读了两遍,岑星晚才有些生无可恋地将手机丢旁边。 屏幕在这时又亮了下。 SONG:[嗯] 岑星晚瞥了眼弹窗消息,干脆装死没再回复。 弹幕又在问:【又是在和哥哥聊天?】 这话明显是调侃了。 岑星晚莫名有些心虚,轻咳了声,解释:“是一个合作方的微信。” 弹幕里很快就是吐槽一片: 【你们合作方也太神经了吧?这么晚了还给人发微信】 【现在很多甲方就是不把实习生当人看咯,随便动动手指的事情都要把乙方抓来干活】 【惯的他们】 “那不是巧了吗?让妹妹一起过来吃饭呗。” 他们三言两语就安排好了岑星晚的去处,岑星晚捏捏眉心,就听边叙问:“你现在离得远吗?现在雨下得挺大的,你给我个位置,我找人去接你。” “哦对。”不等岑星晚答话,边叙又说,“等会儿李清予也来,你还记得李清予吗?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他的” 岑星晚攥着手机的手心微微出汗,听到这个名字就开始眉心直跳。 下一秒,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带笑的声音:“谁以前挺喜欢我的?” “卧槽,那嫩草是谁?” “一个大学生。” “哪个大学生?我们见过吗?我们最近没认识什么学生啊” 眼看话题越扯越离谱,李清予无语道:“再乱说我就把你们全剁了吃了。” “你丧心病狂!” 他们最近在录新歌,已经不眠不休在录音室里待好几天了。 这会儿满嘴跑火车纯粹是为了给彼此提提神,根本没人当真。 李清予低头拆开面前关东煮的包装袋。 盛嘉又摸过来小声问:“所以,到底是哪个大学生啊?” 李清予是真的无语了,他轻啧:“还有完没完了?” 盛嘉:“难得听你嘴里提起一个异性,好奇而已。” 李清予垂着眼:“就只是一个认识的人而已,人家发相亲信息发错了,不小心发到了我这里。” 稳稳嘴里咬着一块蟹柳咕咕哝哝地问:“你怎么知道她是真的发错了,还是故意发给你?” “对啊!” 哆咪很快对上了他的脑电波:“偶像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她看上你了,故意发给你,假装自己发错了,一切都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 李清予嗤了声:“你上次不是说再看偶像剧你就是猪?” 哆咪,“那都是我以前看的。” 李清予:“呵。” 哆咪:“所以人家说不定是真的对你有意思呢。” 李清予一副懒得搭理他们的样子,弯腰捞过桌子那头的咖啡拧开,懒洋洋地捏在手里也没有喝,只是淡淡地道:“人家有喜欢的人,以为跟你们一样见一个爱一个?” 这话倒是让其余几人有点意外:“你连人家有喜欢的人都知道?!” 但李清予没有继续给他们八卦的机会。 他说完这句,就直接从桌边站起身,垂头扫了眼满桌狼藉,嫌弃道:“赶紧吃完收拾一下,争取今天把这首歌录完,过两天还要去录节目呢。” 说起工作,其余几人立刻收起了玩笑的态度。 李清予拿起手机,屏幕在这时有所感应似地亮了一下。 岑主播:[您还没告诉我上次医药费是多少钱。] 棕色的包包是限量的古董名牌,在宴会上她没有带进去,现在出了宴会才重新提到臂弯里。 然而,岑星晚的关注不是她的包包,而是包包上悬挂着的饰品。 那是一个熟悉的,金色方块串起来的、代表着好运健康的手链。 她送给李清予作为圣诞礼物的手链。 怔愣中,身后传来一个脚步声,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嗓音:“星晚?” 岑星晚闻声回头,目光没看他的脸,而是重点看了他的手腕,发现他的手腕上,只有左手戴着腕表,没有佩戴任何饰品。 “衣服还你。”岑星晚不知道有没有管理好自己的表情,但是把衣服交到李清予的手上时,他的表情相当错愕。 岑星晚没有管他,径自松开手指,头也不回地大步朝电梯方向走去。 第 80 章 心悦你 杀青宴之后,已经结束戏份的岑星晚也到离开剧组的时候。回酒店收拾完东西,岑星晚就坐车去了市中心的酒店。 好不容易能休息,岑星晚放了苗苗几人两天假,让他们出去逛一逛,买一点伴手礼带回去。 她自己则酒店先饱饱的睡了一天,醒来的时候,天气阴阴的,气温也不高,还是三月份的天气,出门还需要一件厚外套。 她拉开窗帘,看着落地窗外的特有的大都会景色发了一会儿呆,不知道是不是睡久了,脑仁隐隐作痛。 手机响起来的动静吓了她一跳,她寻着声音找到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是苗苗打过来。 “喂?”她一边接电话,一边走到冰箱前,给自己拿矿泉水喝,“玩得怎么样?还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你起床了没有?”苗苗先问道,“我晚上就能回来了,要不要给你带外卖。” 岑星晚“嗯”了一声,放手机点成外放,拧开瓶盖说,边喝水边声音含糊地回道:“不用,我出去转一圈,自己会看着办的。” 苗苗听到她要自己单独出去,马上表示反对:“你去酒店的餐厅吃吧,他们晚上7点才会歇业,这边晚上很乱的,我都让小陈陪我一起的。” 说完,她又道:“我现在就回来吧,你等我2个小时。” 看苗苗不放心的样子,岑星晚顿觉自己像是让助理头疼的问题艺人,只好道:“好、好好,我不出去了,你好好玩吧,真的。” 苗苗仍然一副怀疑的口气,苦口婆心地想劝她放下出门的心思:“真的不要出去,你不知道这边多乱,尤其是晚上警察巡逻少了,妖魔鬼怪都出现了。” 岑星晚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淡淡道:“那是他的事情。” 或许是她的反应太平静了,崇灵反而是更激动的那一个,“你知道这事儿?” “不知道,”岑星晚看了看时间,“我和朋友有约,我先走了。” “能耐啊你岑星晚,”崇灵发自内心地感叹,“面对李清予这等人物也能不为所动。” 岑星晚只朝她挥了挥手,“真走了,下季度巡演顺利。” “你也是,”崇灵已经知晓岑星晚下半年的安排,“巴黎学校那边训练很辛苦,你也加油。” “嗳,知道了,再见!” “再见!”庆功宴在海城市中心的复古洋房里举办,很热闹,但伍桐和狄若非的缺席,让岑星晚无所适从。 人们端着酒杯社交,形成一个一个半开放却无法融入的小圈子,谈笑风生,把其他人隔绝在外。 岑星晚只好围着自助餐台打转,但她要保持身材,不能沾酒,亦不能吃甜品和点心。 百无聊赖,她倚在一旁的吧台椅,给医院打电话,小声询问奶奶的近况。 护工说:“老太太白天基本能起来活动活动,但醒一会儿就累,总念叨您呢,您哪天来提前跟我说,我告诉她,这样她有盼头。” “明天上午能来,”岑星晚很高兴,嘴角不自觉弯起,“上午十点,可以么?” “行,”护工很客气,“明早我们等您。”浑身散了架似的酸痛。 岑星晚睁开眼,一点一点适应和熟悉这陌生卧房的光亮。她认床,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李清予喊她名字,又叫她喊他的名字。 李清予,李清予,李清予。 是言出必行的李清予,是说了“明天一起补给我”,于是凌晨过后马上就要兑现的李清予。 也是听到她呜咽着求饶,哄她马上就好,但要了一次又一次的李清予。 岑星晚红着脸,收住对于旖旎夜晚的回忆。洗漱完毕走出房间,哑着嗓子,轻轻喊了声:“李清予?” 餐桌上的男女同时看向她。 女人留着及肩短发,柔顺而凌厉,耳饰和项链极简成套,即便是休息日也穿着剪裁得当的浅灰西装,画着精致全妆,表情自若,松弛地靠着餐椅,俨然一副女主人模样。 李清予也是西装革履,藏青色的提花领带和女人的衬衣颜色一致,头上抹了发胶,显得一丝不苟,恢复了往常的冷静淡漠。 他扫了她一眼,沉声说:“去换件衣服。” 岑星晚像一只惊恐的鸟一样奔回房间,冲到镜子前用冷水冲了把脸清醒。 她身上仍穿着昨晚被李清予拎到浴室后,随手套上的单层轻薄睡裙,柔柔白纱质地,嵌着蕾丝珍珠,透出肌肤上成片的似有若无的粉红,留下十足的遐想空间。 再走出房门,她已换上件简单的白色长袖和牛仔裤。女人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嘴唇上停留片刻,很快又移开。 小女孩,想要突出自己的特别,特意去涂了亮晶晶的唇膏。 她在他们面前,完全没有任何城府和心机可言,那浅淡的目光像灼人的X光,能把她一眼看穿,这让她慌乱不已。 李清予和狄若非站在玄关处,脚边立着两个炭黑色的小行李箱。李清予介绍道:“这位是我的特助Ivy,狄若非。” 狄若非客气地冲岑星晚笑了笑,主动向她伸出手,“沈小姐。” 虽说是她主动,岑星晚感受到她的疏远,这一握十分敷衍,并无力度和温度,拒人以千里远。 “我们要出趟差,三天后回来,”李清予说。 狄若非适时地看了看腕表,“李总,司机到了,该出发了。” “嗯,”李清予又看了眼岑星晚,说了句不咸不淡的“桌上给你留了早餐。” 门“哐”地关上那一刻,岑星晚感觉脑子嗡嗡的,人和人的距离十分微妙,比如他们几小时前亲密无间,而此刻有第三人在场,却又冷静疏远很多。 而那位狄若非小姐,看起来倒是和他十分相熟,般配。 特助,又是什么意思呢? 舞团里没有这样的角色。 岑星晚坐到沙发上,点开浏览器搜“特助”两个字。网络上的解释很多,她一点点地阅读归类后,大概了解了——她是他的左膀右臂,战略伙伴,是他工作上及其重要的一个人物。 她想,狄若非一定非常优秀,否则不会入得了李清予的眼。 那么,她自己呢?……她知道自己长得好,但落到舞团和人群中,又是十分不起眼。进入舞团一年多,甚至连个领舞都不是,就连追光都不偏爱她。 医院护工打来电话,说奶奶的病情趋于稳定。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下,岑星晚舒了口气,决定要好好努力,只有自身强大,才能跟上李清予的步伐。 狄若非却坐立难安。 在去机场的路上,她反复琢磨着表述,想让李清予知道她的顾虑。 狄若非了解李清予,虽说他和岑星晚不一定会有确切结果,但尝过情爱甜头,就再过不了苦行僧的日子。 她一步一步,从校园到职场,苦心经营好多年,成为他最亲密和值得信赖的人,不是为了眼睁睁看着他成功,而后把他拱手让人。 李清予看出狄若非的不安和躁动,却依旧慢条斯理地说:“Ivy, 我说过非紧急情况不要来我的居所。” 话都到嘴边,被却好像被噎住一般,狄若非反驳道:“上周就定好的出差,司机早早就去汀湾等,快来不及了才打电话到我这儿。李清予,几个亿的项目,你告诉我不算紧急?” 在亲密且私人的空间里,他也默许狄若非叫他李清予。 李清予伸手,拍了拍狄若非的肩膀,安抚她,“知道了,下次注意。” 她很少这样在他面前这样失控,还带点指责意味,但李清予也还算耐着性子哄了她,她忽然就决定不再把话题往那女孩身上扯。 小女孩而已,怎么能成气候。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临时加的出差,你要给我额外的奖金,”狄若非恢复如常,挑眉,红唇扬起好看的角度。 李清予应,“没问题。”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不知什么时候,李清予脱离人群,不声不响地站在她身后。 “嗯?”她转身,淡香槟金色的裙摆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确认是李清予,顿时放松下来,“奶奶醒了,明早我去看她。” “挺远,让老李送你过去。”“伍桐虽然加入不久,但表现优秀,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现伍桐因个人发展原因,将于本剧巡演结束后离开苔丽丝舞团,让我们把掌声和欢呼声送给伍桐,祝贺他前程似锦,一帆风顺,常回家看看。” 岑星晚坐在伍桐身侧的坐席上,被仿佛被掌声擒住了喉咙,她慢慢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而伍桐目不斜视,直直注视着前方,机械地开口,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提前背好的发言稿—— “谢谢苔丽丝的信任和垂青,谢谢所有的伙伴们,祝贺《流火》圆满落幕,山高路远,我们江湖再见。” 岑星晚一句话也听不进去,脑海里盘旋着的,是那一次次的“我们一起加油”。 离开苔丽丝舞团,离开芭蕾界,自然不会再有所谓的“两个小萌新勇闯芭蕾界”。 而直到下台,离开,伍桐都没有再看岑星晚一眼。 发布会结束,演员们一一下台,岑星晚排在队伍最后,失魂落魄。万幸摄像机已撤走,不然一定再给她们记上一笔。 岑星晚想去找李清予讨个说法,不料却在门口遇到狄若非。伍桐在肖想岑星晚。 这是李清予翻到选角报告内页,看到两人定格在“诀别吻”时刻照片的烦躁想法。 岑星晚还没有愚蠢到挑战他的权威,他也很清楚这是借位拍照的作品,但伍桐的眼神却不一般,有一种忧郁的渴望。 她是一个漂亮中不失天真的女人,惹他怜爱必然也惹他人怜爱,伍桐是个男人,是个在排练过程中或多或少触碰过她柔软腰肢的男人,他对她心动,太正常了。 一股无名火窜到李清予的脑门,随后下沉,再下沉,集中到腹部。 “文娱投资部从人气、过往成绩、网络热度讨论度等多个市场维度建立数据模型分析,模拟计算出下季度的销售预计情况,再和专家赋分进行权重计算,最后选出了崇灵、涂迦逸作为A卡,徐玟、谭潇作为B卡,……” 再往后,狄若非说了许多人名,好像讨厌的苍蝇在他头顶四周绕。李清予揉了揉眉心,不耐烦地打断她,“行了,可以,你先出去吧。” 狄若非颔首,“那我把完整报告和选拔录像带留在您这边,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李清予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过办公椅,不再看她。 狄若非本是以胜利者姿态走入这间办公室,他的态度却让她碰了一鼻子灰。她倒退着走出门,姿态谦恭而专业。 但转身之时,脸上浮出的喜色出卖了她的真实心情。 她故意截取诀别吻定格照片写入报告,目的是为了让李清予瞧一瞧,你的小心上人实在是会演戏得很,她和舞伴的深情可以是演的,对你的天真热诚亦然。 她不信李清予不懂得这样的道理。 但她低估了男人的占有欲。 狄若非离开后,李清予从抽屉深处找出遥控器,依照报告顺序,把录像带进度条快速拉到第七组。 这是《流火》最后一幕,女主和早逝的爱人在阴阳交界处短暂重逢,阴郁的小提琴乐响起,爱欲交织,画面上的人儿配合默契,很有看头。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灵魂伴侣。 好的艺术引起人的共鸣,李清予不知不觉屏住呼吸。 在李清予的行为逻辑里,感情生活占不到他整个世界里的十分之一,顶多算是紧绷之后的放松,茶余饭后的休闲。但他讨厌岑星晚脱离掌控,如果她对伍桐一点心思也没有,眼里不会那么晦暗不明。 岑星晚打来电话,冷白的手机屏幕上出现她的名字。 几乎是没有任何地停留和犹豫,李清予摁下了拒绝键。 他慢条斯理地整好西装上的褶皱,轻嘲自己片刻的游离。第二天便出差去了国外。 “很明显,这是李清予的手笔,”她锐利地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但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去找他。” 岑星晚疑惑地看向狄若非,只见她摁灭烟头,问:“有空喝杯咖啡么?” 李清予整个束在西装里,梳着背头,气场强大,向下俯视,透过荡领,能看到她莹白一片的肌肤,水润欲滴。 他喉咙一滚,低低地说,“这衣服挺称你。”谢幕过后,掌声和欢呼声久久不息,岑星晚和伍桐再次登台,鞠躬示意,随后开始返场演出。 这时候的氛围就轻松很多,观众们被允许拿出手机出来摄影互动,整个歌剧厅的灯光都是亮着的。 从台上看过去,那个后排池座的靠右的位置,是空的。 回到后台,胸腔里各种交织着的复杂情绪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岑星晚重新开机,信息再次快速一条一条蹦出来,塞满了在整个页面。 她心情激动地点开,李清予的那一栏,却还是空空如也。他甚至没空说一句“有事不来”或者“演出顺利”。 好在卢唯唯给她噼里啪啦地发了一堆信息。 疯狂地夸她“好看”“美丽”“你怎么这么轻盈”“天你跳得也太高了”。 以及,“伍桐的紧身裤鼓大包包了/色/色”。 岑星晚看得哭笑不得。 最后一条留言是:“我必须亲自给你献上一大束捧花!于跃必须亲自请你吃一顿饭!” 于是岑星晚推掉了同事们的庆功宴聚餐,在停车场找卢唯唯和于跃会和。 于跃充当司机,卢唯唯和岑星晚坐在后排,副驾驶上是一大束香槟玫瑰,一看就是下了血本儿。 卢唯唯很兴奋,抓着岑星晚的手喋喋不休,像只激动的麻雀,仿佛她已经大红大紫了。 她说:“你知道吗?那大堂里全是庆贺花篮,那阵势,铺天盖地!” “花篮?”岑星晚还存在于不可置信的真空里,有些不自信,“应该不是送给我的。” “至少最大的一个就是送你的——等等我给你看,我拍下来了。” 卢唯唯打开手机相册,放大递给岑星晚,“喏,‘祝岑星晚演出成功’,咦我之前还没注意落款,原来是启星送的。金主爸爸就是有钱,这花篮顶于跃几个月工资了。” 岑星晚颔首,微微看向车窗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李清予果然没有来。一出剧目里,俊男靓女太多,业务水平大都相当,观众们的眼睛跟着主演和情节转,很少会关注到乌压压的群舞。 李清予单手支着贵宾座的皮质沙发椅扶手上,百无聊赖。 投资苔丽丝舞团是看中它带来的经济效益,而非真的喜欢这高雅艺术,他的时间很宝贵,看完整场是对耐性的极大挑战。 只是那日舞团总监极力邀请,向他推荐新招募进来的主演,传说中的天才芭蕾少女,虽说才刚毕业,并未正式崭露头角,却在国内外收获了上百万粉丝。 舞台上排练着的,是下个季度巡回的主要剧目,主演独舞戏份很多,李清予只能看出她体力很好,服饰优美,跳起来很轻盈。 “把名册拿来吧,”他的语气里有些不耐烦,转向坐在一旁的狄若非,“Ivy,我们待会是不是还有行程?” 狄若非立刻会意,从总监处接过名册,递给李清予,“十二点和董事会约了午餐,半小时后出发。” 李清予点点头,翻开《冬春》下季度巡演的名册,前几页是主演阵容,后面的群舞则放了一张大合影,列了几行名字。 他快速扫了一眼,指着合影里的一个女孩儿,随口说:“有的群舞比主演还要亮眼。” 说者无意,听者却吓破了胆子,总监上前,结巴地解释道:“您说,您说岑星晚呀,她也是个好苗子,业务能力没得说,也竞争过主演,但性格太冷,不懂得经营,社交媒体上的粉丝太少了——怕她撑不起来,就没,就没考虑她。不过也不是不……” “啪”地一声,李清予合上名册,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 总监拿不准他的主意,为难地往狄若非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狄若非的脸上总是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她的话语让总监放下心来,“您考虑得周到,李先生是投资方,自然是考虑综合实力绝佳的人选。” 话正说着,李清予起身,狄若非也跟着站起来,自然轻巧地拍了拍他西装的袖子,替他理顺理平整。 虽说她的职务是李清予的特助,但两人更像是亲密无间的合作搭档,在工作场合里几乎形影不离。 一个高大,一个高挑,穿着同色系的高定西装,并肩沿着剧院深红色长绒地毯走出去,像电影里的般配人物。 “到了到了,于跃你去停车,我们先去拿号,”卢唯唯的声音拉回岑星晚扯远的思绪,“东来顺!清水烫,你不加辣椒油和麻酱,吃完不会胖。” “嗯,”岑星晚应道,暂时抛掉乱七八糟的思绪。 虽然上座率只有百分之六十,但从舞台的方向看过去,依旧满目都是人,足够回本。而“工作日下午人少”的幌子本是苔丽丝舞团给启星准备,现在却成了岑星晚安慰自己那个人不来的理由。 “是么?”他的夸奖,让她很受用,“我从你的衣帽间里‘偷’的。” 李清予被岑星晚的话语逗笑,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什么‘偷’不‘偷’的,那里面的都是你的。” “周围有人,”她连连躲开,小姑娘的夸张用词往外蹦,“你不要命啦?” “一下‘偷’,一下‘要命’,”男人的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表情却镇定自若,“你这么说,还突然真有点想了。我们还没在外面……” “这里是公共场合,”岑星晚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连连往后退了两步,“李先生……您怎么能。” 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 “这会又‘李先生’了,”李清予伸手,捏了一把岑星晚的脸,“岑星晚,你真的很懂欲擒故纵。” 岑星晚深吸一口气,正准备鼓起勇气往后撤,李清予说:“不逗你了,等会有沙拉,吃点东西再回去。” 他一直在观察她,看到她一个人无所事事,围着自助餐台到处打转,盘子却是空的。 四周都是高层和人脉,所有人都削尖了脑袋地交换资源,她愣得要命,全然不懂如何插话,和熟人打个招呼都费劲。 又想到那天,她万分委屈,仰着脸问他,“那你算我的靠山吗?” 是他亲口说的,“算。” 既然他是她的靠山,那么她的确不用去周旋和应酬,于是招手,请服务生去后厨加一道沙拉,不要沙拉酱,不要高热量食材,少放碳水。 侍者端着一大盘绿油油的草走过来,把大圆盘搁在自助餐台的中央,吸引了岑星晚的目光,很快她收回视线,摇摇头拒绝,“莉莲说我得再瘦一点。” “今晚没事,回去我帮你消耗掉。” 李清予发现,他很喜欢看岑星晚害羞和拼命掩盖害羞的模样。就像现在,她连忙转过身去,往盘子里夹沙拉,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她的羞怯。 李清予说:“等会结束你和我一起回去。” “可是,”隔着友好的距离,她半侧过身,很是谨慎,“你不怕别人看到说闲话么?” 狄若非说,他丢掉挡箭牌,是要进入一段关系的前奏,这分析有理有据,她可没忘,牢记在心。 “他们能有什么闲话,”李清予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岑星晚,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承认你了?” 还不等她回答,便有人走过来,围住李清予,朝他敬酒。岑星晚渐渐被人群挤到外圈,心神荡漾。 这么说来,他会承认她。 会是因为自己吗?所以要丢掉挡箭牌? 像逃一样,岑星晚站定在路边,感觉地都在晃,方才卸下强撑着的心神,回想崇灵的话。 说知道,她也不知道;说不知道,她其实也能猜到。 年前那一阵儿,卢唯唯一个实习生都忙得脚不沾地,整个冬天只和岑星晚见了一面,见面时把能骂的同事全部骂了一遍,但到了年底封账阶段,所有项目进程都停摆,她又闲得跟没事人一样,甚至还问岑星晚,要不要一起提前回家过年。 但李清予却一直忙着,岑星晚先头想着,是不是只有大老板停不下来,偶尔和老李闲聊,方才知道他出门的时候,大多去餐厅和酒廊。 他那段时间多穿常服,回来时身上萦着似有若无的香氛和香水味。 如果是去相亲,那一切便能解释得通了。在庆功宴上时,他的身旁人来人往,其中不乏美丽和华丽的女郎,他也没有避讳和回绝。 她想李清予和她一样,都没有忘记他们之间存在着的三年期限。 李清予眼里的笑意更深,他看着岑星晚道:“你不是很清楚,我这个人心里有人的时候,根本不会看别的女人吗。” 这一句一句的,岑星晚嘀咕着将脸转开,进入机舱,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美航的头等舱也不过位置较为宽敞,睡觉的时候可以把腿伸直,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岑星晚坐下来之后,然后下意识侧头看向旁边的座位,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旁边坐着李清予。 果然。岑星晚收回视线,放好自己的东西,打开椅子,戴上眼罩,准备一觉睡到落地。 飞机上有其他人,两人中间还有不窄的过道距离,不好聊天,李清予没有再骚扰岑星晚,安安分分地等到下飞机。 一下飞机,李清予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很快就和岑星晚分开了,这让岑星晚暗自松了口气,不然这家伙肯定要再继续跟着她说一些肉麻的话。 不过,临走前,李清予还叫住岑星晚道:“下次打电话给你,不要不接。你知道的,我一定是很想你了,才会给你打电话。”《 》 【end】 第 81 章 晚安 从那天起,李清予会时不时给岑星晚打个电话。岑星晚作为一名待业人士,空闲时间确实很多,一次没接,李清予会打个第二个进来,问她在忙什么。 总不能以看剧入迷了,或者遛狗没带手机来敷衍他,只好兢兢业业地每次都和他聊一会儿。 人就这样吧,聊天多天了,无形之间就将彼此的近况摸得一清二楚,岑星晚偶尔需要作为老板的身份出席一些酒局,等李清予打电话过来,忍不住就冲他吐槽起来。 李清予有一点好就是,他对娱乐圈是怎么一回事一清二楚,你和他说,他能站在你的立场给出自己的反应。 当然,岑星晚以她对李清予的了解,他对这些应该毫无兴趣。不过,这人识趣了许多,不说句句有回应,起码在她面前,知道尊重的职场环境。 李清予也会约她出去吃饭,频率不是很高,岑星晚选择性的去过两次,就有点不敢再和这人出去。 不过,已经答应好的见面,肯定不能爽约,岑星晚只好继续硬着头皮去了。 该不该说,李清予现在说起话来很具有欺骗性,和他多说两句,就不知不觉被哄着多了几杯酒。 人在微醺的状态,最容易暴露自己的脆弱,偏偏李清予非要在这种时候和她聊一些平时她不想提的话题。 最后,李清予向她确定了明天的飞机,然后就放了她回去了。她要退的礼物盒子,他什么也没有说的拿了回去。 岑星晚有一种无端的自己在欺负人的罪恶感,想到这一点,岑星晚自己甩甩头,赶紧把这个离谱的的念头甩出去。 不过,因为李清予的突然到访,让岑星晚晚上没有睡好,早早地就起了床。 苗苗早上没找到要寄出去的礼盒,还问了岑星晚,岑星晚赶紧说了不用寄了,她已经让李清予自己拿走了。 “哦,”苗苗瞪大眼睛,“那……以后不联系了?”这话说得太不委婉,仿佛在指责李清予不守信用。 但是,岑星晚现在真的没心情,做不到这个时候还要照顾李清予的情绪。 李清予听了她的话,果然就冷了脸,目光凌厉起来。 但是看到岑星晚抹眼泪的动作,又意识到她在哭,脾气一下不好直接发泄出来。 他忍了忍,说:“我和你说,至少要见到你的面,你不是说你要陪你妹妹吗。” 岑星晚一怔,然后麻木地点点头,说:“那你打算和我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告诉我?” 李清予这回没回话,只是冷冷看着她。 “那我算是提前知道了?”岑星晚说。 李清予有点烦躁了,“岑晓芮,你别咄咄逼人。” 岑星晚没想到结婚的人是李清予,她不过想问个明白,居然成了她咄咄逼人。 “什么时候结婚?日期订了吗?”岑星晚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继续问。 李清予抿紧嘴唇,瞪着岑星晚,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岑星晚的胳膊,说:“够了,别惹我生气。” 怎么就惹他生气了?岑星晚笑,任由他扯着自己的胳膊,仍旧不识相地说:“不是现在就要结婚吧?你给我一周的时间行吗?等我找好房子,就马上搬出你家。” 李清予听到她说这句话,就彻底冷下脸来。 “岑晓芮,我还没说分手,你倒是巴不得早早和我一刀两断!” 听听又成了她的错,她只是笑,能对从不觉得自己有错的大少爷说什么呢。 她说:“那现在不是不巧提前知道了吗,我也在问你的意见啊。”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李清予听岑星晚阴阳怪气的口吻,气得咬牙。 岑星晚只好闭嘴,沉默了片刻,才道:“李清予,你弄疼我了。” 李清予闻言一怔,才察觉自己刚刚不知不觉手用了劲儿。 他松开手,像是不知道拿岑星晚怎么样的表情,说:“我对你不好吗?芮芮,你想要的,我什么没有给你,我们这两年,在你眼里算什么?” 算什么?岑星晚被他问得一怔,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眼泪又要迸出眼眶。 她思考良久,她不知道算什么,只是觉得难过。 “李清予,我们在金陵刚认识的时候,你和我说,我想要什么,和你说就可以了?”岑星晚突然问道。 金陵是他们的相识初始,那段日子,岑星晚处心积虑,过得提心吊胆。 但对于李清予来说,是相当安逸轻松的时间。看看外公外婆,见见表哥表姐,其余的时候就和岑星晚安安静静待在在一起。 岑星晚还时不时给他制造一点无伤大雅的小意外,增加生活意趣。 所以,他才想带岑星晚回京市,想更长久地把她放到身边,闲暇之余,有这么个人陪在身边,不至于觉得无聊。 李清予想起那段时光,口吻软了下来,对她说:“我现在也一样。” 岑星晚却没领他这个情,一听他肯定,便抬头道:“那我们分手吧,李清予。” 岑星晚闻言,没有立刻给出肯定答案。这个迟疑的模样,让苗苗了然地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你不用说了。” 你明白什么啊。岑星晚自己都没有理清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他们准备启程去机场,李清予那边也不准备在美国继续待下去。他本来就不需要一直在这边,选在留下来也是因为有一个让他挂心的人在这边。 虽然岑星晚这次拍得戏严格上没有什么大场面,但是也不能保证就没有意外。如果出了事,李清予不希望因为距离太远无法及时赶到,让自己后悔。 收拾好东西,到机场的路上,倪小姐发来一条消息,说她有事想和他说,能不能见个面。 李清予回他已经回国的路上了,可以先在消息上说。 倪小姐就是那位女士的小女儿,李清予和她见过两面之后,她对李清予就很主动。 这次也一样,见李清予这样说,便回让他到机场等一等,她马上过去。 她还强调:“short talk.”意思是不花费他的什么时间。 她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李清予哪怕看在倪女士的面子上,都不能说不。 到机场后,路边不能长停车,把行李拿下来之后,李清予就让助手先去办理登机牌,他则站在入口等着倪小姐。 倪小姐信守承诺,没让他等多久就到了。等车停稳到他的面子,她推门而出,看到李清予就露出了笑容。 她今天显然好好打扮过自己,手上拎着的挂包和整体妆容非常搭配。 李清予的目光一扫而过,忽然发现她的包包上有一样东西很突兀。岑星晚没有再回复他,到了春节那天,苗苗觉得身在异国他乡也必须有仪式感,特意准备了一桌蔬菜和肉食,打算年三十那晚也不能寒酸,要好好吃一顿地道的火锅大餐。 门联经过酒店的同意,贴在了门上,还在墙上挂了中国结,将房间装扮的红彤彤的,就等岑星晚拍完戏份回来,开始今天的年夜饭。 岑星晚经由苗苗的嘱咐,下完戏就赶回酒店。 用门卡刷开房间大门,刚刚推开房门,就发现室内一片漆黑。她脚步一顿,刚刚产生疑惑,就听到耳边“砰”地一声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彩带从空中落到她的头上脸上,眼前的漆黑也在一瞬间点亮,房间内多出了几道身影,一起朝她露出笑容。 “春节快乐!”內利和两个剧组演员用英语祝贺道。 苗苗他们则用中文开口,岑星晚一怔,接着好笑地把自己的头上脸上的彩带拿下来,回道:“谢谢,谢谢,不过可以不用给我这种惊喜。” 又不是过生日。岑星晚心中吐槽,然后请內利三人在客厅坐下。 內利经常找她聊天,两人在剧本里还有亲密戏份,岑星晚即使没有主动什么,也与內利熟悉起来。 他还是模特,作为演员来说,是个纯新人。有他的镜头,拍摄进度并不太顺利,尤其他很不熟悉刘璐的精益求精,一个镜头总是卡的体验,前几场就被拍懵了,整个人都很手足无措。 不过他青涩的状态,似乎就是刘璐想要的,男人脆弱的一面反而会激发林曼殊的好感,那是和金斯利完全不同的男人类型。 刘璐作为导演能够冷酷地看待演员的状态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岑星晚看他这样,却忍不住感同身受起自己开拍时候的迷茫状态。 于是她在对戏的时候,会主动带內利入戏。內利不笨,很快就被她带着顺利完成了镜头,听到刘璐通过的声音,內利差点要跟饰演的角色一样爱上这个可爱的华裔女性。 內利因此更加粘岑星晚,他实际年纪也确实比岑星晚小,只有20岁,他仿佛把岑星晚真的当成了林曼殊一样亲近。 岑星晚知道有些人拍戏是体验派,每次都会让自己融入角色,內利是新人,无可避免地将自己视为了角色,投入进了自己的真实感觉。 之前,岑星晚觉得他戏份杀青,离开剧组,他回归到自己的生活,就会发现角色只是角色,他有自己的人生。 但是现在,看到內利亲自跑来想和她一起过春节,还准备了礼物,了解了许多中国春节的习俗,就知道这个之前对中国毫无兴趣的美国大男孩,对自己过于投入了。 尤其是今晚,苗苗悄悄和她说:“无论他在做什么,视线都会无自觉地寻找你。” 作为主人的她正在和苗苗一起准备往一次性杯子里倒香槟酒,闻言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內利和朋友玩游戏的时候,正在看她。 她一回头,他就敏锐地捕捉她的视线,顿时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岑星晚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在一旁观察的苗苗。 苗苗冲她耸肩,轻声说:“他太明显了。” 好吧。岑星晚觉得事情可能要更糟糕,说不好內利会在戏份杀青之前,会有更过火的行为。 看着岑星晚的表情,苗苗反而说:“其实,他长得很不错。” 咦?岑星晚诧异地看苗苗,“你喜欢他?” 苗苗白她一眼,说:“李少可以约会别人,你也能约会男人啊,这个美国boy这么帅……” 怎么扯到李清予身上?岑星晚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苗苗,没好气说:“我已经和李清予说,让沈易斐别再来了,你别再瞎想了!” 这时,房间内传来拍桌子的震天欢呼声,似乎是谁输了游戏,要做一个惩罚。 接着,苗苗的视线落到她的身后,然后扯了扯她的袖子,用嘴型对她说:“别动,他要过来了!” 岑星晚正端着酒杯,不由身体一顿,然后她就感觉到一具温热的身体靠近。 她瞪了一眼看戏的苗苗,回过头去看向內利。岑星晚有些不适应变得温和的李清予,她从未和这样的李清予相处过,仿佛在面对一个陌生人,一举一动都叫她不自在。 等到她坐下来,李清予打开了房间的吊灯,然后亲自动手把桌上放着的杂物收拢起来,放到五斗橱的储物柜里。 收拾完这些,房子里的佣人端来一个餐盘,轻敲房门后走进来。 当精致的菜碟一一摆在桌子上,那佣人对岑星晚点点头,然后看向李清予,“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您想什么时候用餐?” 李清予对她摇摇头,“我不饿。”她对苗苗和小汪说:“我们动作快一点。” 两人都点头,跟着岑星晚一起推开大门,走入客厅。 家里的保姆和房屋管家听到动静,已经在客厅候着,见岑星晚带人进来,上前来领路。 保姆请岑星晚去旁边的茶室,要倒一杯茶给她,岑星晚赶紧道谢,然后摆手说不用。 九点多钟,如果李清予在家,这个时间他大约就在二楼活动。岑星晚想了一下,决定就待在一楼不动,减少碰见李清予的机会。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没过一会儿,苗苗就遇到了状况,发消息让她去衣帽间。 岑星晚踌躇了一会儿,见躲不掉,才上了楼。 衣帽间的地上敞开几个纸箱,苗苗正在打包,看她站到门口,就伸手招她进来。 她走过去,苗苗打开一个戒指盒拿到她面前。 “这个戒指,我没见过。” 岑星晚低头一看,一只粉色的圆形钻石戒指静静放置于古董戒指盒里。 钻石的大小大约有5克拉以上,灯光下反射着绚烂的火彩。 粉钻在钻石里也算稀有的,何况还有这般大小。 岑星晚不记得李清予送给她这枚戒指,戒指很漂亮,但是她也没有心动,遂摇摇头,说:“放回去吧。” 苗苗有点可惜,这枚戒指很配岑星晚的肤色,她戴上一定很漂亮。 不过,岑星晚说不是她的,她就小心放了回去。 “收拾好了?别把李清予的东西弄乱了。”岑星晚低声和她说。 苗苗点头,说:“嗯,我知道的。” 然后就没有岑星晚的事了,她穿着裙子,想帮忙也只是添乱。她便想着不如重新下楼,在茶室里坐一坐。 一转身,就看到李清予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靠着门框静静地看着她。 他个子高,身高腿长,这个姿势也不显得难看,只是神色过于冷淡,看起来很不好接近。岑星晚默默望着他,没有主动开口。 李清予面无表情地和她对视,正在整理东西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他们俩,纷纷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岑星晚见状,犹豫要不要出去。 李清予这会儿才开口,声音没什么温度地说:“戒指本来是给你的。” 本来,也就是说现在不给了。 这话让岑星晚不好接,察觉到现场其他人手上动作没停,但是都暗地里竖着耳朵听,她不想亲自给别人提供酒桌上的八卦话题,就扭头对苗苗说:“你有拿不准的,再来问我,我去看看小汪那边。” 苗苗是左右为难,顶着李清予投过来的视线,硬着头皮点头。 岑星晚对她眨眨眼,然后就当没听李清予带刺的话,朝门口走过去。 衣帽间的门做的并不宽敞,李清予的肩膀又宽,还站在中间,把出口堵住了。 岑星晚走到跟前,他都没有动了一下,只是视线一直跟着岑星晚,没有挪开半分。 他不让步,岑星晚心平气和,大少爷不甘心呗。 她不想和他起冲突,侧过身体,从李清予和门框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李清予看她宁愿如此,都不愿和他张口,心口那口从岑星晚说和他分手的火气一时烧到顶点。 “岑晓芮。”李清予的声音冷得跟冰渣子一般。 岑星晚这回没有再装没听见,回头看他。 李清予一把揪住她的衣服,把她硬拖着带到了隔壁的卧室。 卧室里也有人在收拾岑星晚的东西,李清予扫一眼,说:“滚。” 房间顿时被清空,只剩李清予和岑星晚两个人。 那佣人听罢,没有多说什么重新走出卧室,带上房门。 岑星晚发现李清予没有坐到自己的对面,她边拾起筷子,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李清予的上半身后倾,双手撑在五斗橱上,正对着她的方向投来思索的神色。 察觉到她的视线,李清予开了口:“你自己吃吧,看着我,你应该吃不下去。” 岑星晚的动作一顿,只觉得他这句话听着有些不中听,好像在说她很刻薄一样。 你自己的家,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别说的我能把你怎么样一样。岑星晚顿时不想再理李清予,只留给他一个无语的背影,兀自吃起饭来。 不得不说,李家的厨师做饭味道真好。同时她也真的饿了,吃了两口之后,就胃口大开,把每道菜都尝了一口。 不过她节食已经成为习惯,哪怕胃口大开,也只把桌上的菜吃了一小半而已。 等她吃完,用餐巾擦拭自己的唇角,就听到身后的李清予再次开了口。 “你昏迷的时候,手机响了,我就替你接了电话,让他们今天再来联系你。” 他说完,岑星晚正要回头,就看到眼角余光里,李清予重新走了过来。 她的手机被递到她的面前。 因为手机摔了一下,屏幕已经碎成一个蜘蛛网。李清予也看到手机的惨状,说:“今天拿一个新的给你。” 岑星晚望他一眼,没有说什么,沉默地把手机接了过来。 她按开屏幕,开始看有什么紧急事务需要她立即处理。 看消息中,李清予又让佣人进来收拾岑星晚刚刚吃完的桌子,还拿了一套女式的衣服进来,正好放到房间的床上。 岑星晚看着信息,目光抽空扫过去,李清予已经走出房间,在关上门的时候,说:“你要是想洗澡就用这间卧室的浴室,衣服也是你的尺码,讲究着穿吧。不喜欢也可以让你的助理拿新的过来再换上。” 交代完,他没有再多啰嗦,干脆地合上了房门。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没有李清予那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岑星晚只觉得房间都空荡起来。 她放下手机,舒了口气,不过经李清予的提醒,她也发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 立马她就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舒服起来,有一种立刻去洗个澡的冲动。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朝浴室走去,一边给苗苗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好一会儿才被人接起,“喂?”声音还带着睡意。 岑星晚觉得歉意,不过她现在也没有办法,便道:“是我,苗苗。” “星晚!”苗苗睡意全无,立刻回道:“昨天是李少接的你的电话,怎么回事啊?你生病了吗?” 岑星晚走到浴缸前,开了水龙头放水,然后坐到浴缸边上,说:“昨天出了一点意外,我现在在他家,待会儿我给你个地址,你给我带个新手机、再给我拿一套衣服过来。” 苗苗说好,然后又道:“你给吴哥打个电话吧,他好像有急事找你。” “我知道了,”岑星晚说,“我马上给他打过去。” 吴越负责岑煜明的事,岑星晚估计是岑煜明那边有消息了。 水龙头还在放热水,岑星晚也不急,听着水流声给吴越打电话过去。 吴越也还在睡觉,接电话的时候语气还有些恼意,不过听清是岑星晚之后,马上就清醒过来。 “你在李总家里?”吴越张口就问。 岑星晚回道:“嗯,我这些天太累了,没休息好,昨天又没吃什么东西,所以晕倒了。” “李总没说什么吧?”吴越想确认她和李清予现在的关系。 內利看她回头看自己,英俊的脸上就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意,他不自觉地伸手挠了挠自己的金发,指了指对他吹口哨的那桌人,说:“……我刚刚游戏输了,他们让我做一个惩罚,要求我必须得到一个女孩的亲吻——” 他一边说一边靠近岑星晚,缩减和岑星晚的距离,双臂放到桌子上,用宽阔的肩膀轻易将岑星晚锁定在自己的怀里。 “——可以吗?”他那双灰蓝的眼眸凝望着她,眼里仿佛含着脉脉的温柔。 口哨和尖叫声越发的响亮,岑星晚正要拒绝,忽然没有关上的大门走进来两个人。 那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只见领头的那个男人的目光走进来后一下放到姿势暧昧的岑星晚和內利身上。 他看了足有四五秒中,房间内热闹喧嚣的气氛因为陌生人的入内一下像打了暂停键,內利都顿住自己的姿势,用半环抱的姿势扭头看向来人。 这个新进来的亚裔男人目光总算岑星晚身上收回,然后又瞥了一眼內利,接着什么也没有说的干脆转身,带着助手一起离开。 接着目光重新移过去,发现她的包包挂着一条金色方块组成的手链,这个款式像极了他手上的那条。 倪小姐走到他的面前,笑着说:“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我请你吃饭。” 下次,李清予想了一下说,“我也不太记得,得要问下我的秘书。” 倪小姐听了他这话,笑容收敛了一点,然后大大方方地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平时就这样拒绝女孩子吗?” 不是,说得李清予都有点不好意思,他确实没有那么委婉,只好道:“我下次过来,肯定会联系你,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是小岑姑娘啊,”老太太一点也不见外的打量李清予,上下看了一遍,说:“这是你男朋友啊?” 李清予扭头去看岑星晚,似乎看她怎么回复。 岑星晚收到他的目光,只好笑着回道:“嗯,吴奶奶,他是我男朋友。” 李清予笑着捏了捏她的手,这才转头去看老太太:“吴奶奶你好。” “哎哟,你这个小伙儿真有礼貌!”老太太马上说道。 正要继续聊,黄白色的吉娃娃突然发出一串尖叫,一下子就打断了老太太想要继续八卦的想法,马上就牵着自己的小狗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边走边回头对岑星晚说:“小岑姑娘,下次有空到我家坐一坐,我孙女可喜欢你了……” 岑星晚笑着回道:“好,我有空就去!” “欸,欸!一定啊,我记着呢……”吴奶奶渐渐走远。 她一走,李清予就凑近岑星晚,眼睛含笑地说:“这算官宣?” 还要官宣?岑星晚暗暗瞪他一眼:“多亏吴奶奶年纪大了眼睛迷糊,不然她肯定能认出你的脸。” 李清予想了一下说:“行,我以后好好做你的地下情人。“ 什么啊。饶是岑星晚都被逗笑了,李清予看她笑了,反而一脸认真地说:“我会好好做的,真的,不会再次成为你事业的阻力。” 岑星晚一怔,才意识到李清予还记着丑闻的事,还认为他负有很大责任。 这一刻,岑星晚忽然觉得真正释怀了,从前的那些痛苦,也有个人帮她一起分担。 她突然站定脚跟,抬眼看着李清予,冲他招招手。 李清予会意地低下头,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她踮起脚尖,抬头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过去了,你也不要记着了,”她笑着说,“我们一起朝前看吧。” 我们重新认识,从头来过。 这一次不再有任何遗憾。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