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救救救救救救我》 1、取药材师妹吓恶人 适逢天岳宗老祖出关,又赶上开宗立派五百年的大日子,天岳宗上到掌门长老,下到外门记名弟子,个个都眼笑眉舒,唯有积玉峰的师徒是一副愁容。 “我偏要去荣生堂取药材!”梳着双螺髻的小师妹惊春瞪着眼,一拍桌,震得桌上的茶壶抖三抖,“我就不信他们还敢对我动手,我手上的剑也不是吃素的!” 一旁打盹的师父蒲如许被惊醒,慌慌张张地抬头看了看四周,没瞧见大徒弟的影子,这才放宽心。 “阿福啊,可别闹了,你上次把人家园圃里的药材毁了好几亩地,现在咱们还欠着人家账呢,全靠你师兄在外头拼死拼活养活我们一家老小。”蒲如许摸了摸胡子,理理衣袖,打了个哈欠就站起身往卧房走去,“为师先去休息了,你切记不可轻举妄动,须得待你师兄回来,明白了没?” “那是程凌那混账东西辱骂您在先!我实在气不过才……”惊春憋着一口气发不出来,恨不得当场就手刃了那程凌。 “好了好了,骂就骂了,为师又不会少块肉,往后就不要在意那些污言秽语了,免得扰了你修炼。” 看着师父轻飘飘离去的背影,惊春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呵,师兄不在,正是她替积玉峰扬眉吐气的好时机,上次若不是师兄来了,那程凌必然要跪下求饶的,刚好近来新练了套剑法,让她好生在那些混账身上试一试。 …… 孔兰舟正在录事处登记这次的任务,虽然有些曲折,但总归是完成了,清点一番袋里的灵石,确认无误后便向积玉峰赶去。他这一出门就是大半个月,也不知师父和阿福过得如何,阿福有没有好好练剑,师父的修炼瓶颈是否有了突破,心里积攒的事儿太多,也顾不得身后同行之人的议论。 “这孔兰舟还真是命大,一个丹修,打又打不过别人,炼制的丹药也平平无奇,做任务时还净躲在别人背后,这种人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唉,丹修又不是器修,躲着点还省了我们分心救他,依我看他那丹药若是能用上好的药材来制,必是上品!只不过这掌门和长老们对蒲峰主的态度……不提也罢,免得被人听了去惹出祸端。” “要我说,这孔道友长得也算俊俏,找个新山头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们峰头正好缺一个小师弟……” “你缺的哪里是小师弟,怕缺的是同床共枕伺候你的人吧!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要说起来蒲如许在百年前也是宗门一大战力,年少时横空出世,几乎是打遍宗门鲜有敌手,就算是去了外面游历,也丝毫不输其他门派弟子,可谓是天岳宗实打实的宠儿,可怪就怪在一次普通的宗门大比之后,他无端地一落千丈,霎时成了人人唾弃的废物,长老们念在他也为宗门出过力,挥挥手分了最偏远最凋敝的积玉峰给他,一代传奇就此陨落。 录事处这边的闲言碎语散在风里,可远处的荣生堂实在称不上平静。 惊春一进门,便有好事之徒讥讽起她来,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她强忍不发,只问管事的取了积玉峰的那份药材后仔细勘验。 “程凌,你耍我?这药材就是用来炼制最下品的灵丹也要炸鼎,宗门发给我们积玉峰的份额都叫你们克扣完了是吧?”惊春收了药材进储物袋后,抽出腰间的软剑,只轻轻一抖,柔似柳条的软剑就成了笔直凌厉的模样。 靠在柜台边上的程凌眼皮子也不曾抬一下,只一心拨着台面上的算盘,“什么克扣不克扣的,你们积玉峰有得用就不错了,还吵什么吵,赶紧回去,别妨着别人。” 周围一圈也都窃窃私语起来,声音虽小,但也入了惊春的耳。 “这积玉峰从师父到徒弟都是废物,还妄想拿上品药材,真是不要脸。” “师兄妹都没正经入宗门的名下,说起来连外门弟子都不如,还想跟我们抢天才地宝。” “不过程凌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人,私下克扣掉包也不是头一次了,真不知道怎么选上他当管事了。” “嘘——人家上头有人。” 议论之声越来越多,惊春只持剑冷笑看着众人。 “当初孔兰舟可是跪在地上求我给他草药,本少爷才发了善心,不如今天你也学学你师兄,在地上给少爷我磕个头,本少爷便赏你几根草——”看热闹的人之中有人朝着惊春喊话,穿的是绫罗绸缎,佩戴的都是上品物件,长得倒也人模狗样,只可惜说的话令惊春不喜。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剑风便擦过这人的耳垂,豆大的血珠直往下落,吓得众人直往两边躲,他本人还没反应过来,惊春一个闪身就到了他跟前,一脚踹在他胸口上,迫使他仰倒在地。 其他人见状也不敢多话,平日里段惊春去哪儿都是跟着孔兰舟,一副文文静静的模样,看起来好欺负得很,可没想到今日竟然下手的这么重,实在出乎意料。 “哦?磕头?我倒要看看,你们谁受得起!”惊春又是一脚狠踩在那人胸上,泛着冷光的剑尖对着脚下人的脖子,她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圈众人。 虽说宗门内禁止内斗,可段惊春若是有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的本事,宗门长老们也会想尽办法保住这棵苗子,再说宗门大庆在即,不少外宗弟子都来祝贺,闹大了谁面上都不好看,更何况积玉峰光脚不怕穿鞋的,为了个不相干的人,谁敢去赌? 眼见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管事的程凌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急急忙忙捡拾了一些上等的药材就扔给了惊春,“段惊春,你可别在荣生堂闹事!虽说上次的苗圃赔偿到现在都还没送过来,但你们积玉峰的份额我们可没克扣,拿了药材就赶紧走人,别耽误了别的弟子!” 接过药材过了眼,惊春又估了估时间,师兄也快回积玉峰了,她得赶紧走了。 只轻轻一扬手,银白色的剑风破开荣世堂高高的门槛,素来以坚硬著称的青楠木料就这么碎成了粉末,顺着剑风迷了众人的眼口,等大家再反应过来时,惊春早就没了人影,只有一道模糊女声传来——“再有惹我积玉峰者,后果如这门槛一般。” 这边惊春急急忙忙地赶回了积玉峰,刚坐下倒了杯茶,还没喝上就听见孔兰舟人未到音先至,“阿福,我给你和师父带了些东西回来!快来!” 从门口跨进来一俊俏青年,脸上带着笑,只见他从腰间的储物袋里不断掏出物件,有猎杀妖精鬼怪得来的皮毛骨髓,人间小摊贩上的泥人玩偶还有山涧石缝里的天然药草,数不胜数,桌上一下就被堆满,害得惊春连个放茶杯的地方都没有。 “师兄,这些毛皮药草也就算了,这些泥人是买给谁的?总不能是我吧?”惊春拿起一个不到巴掌大的小泥狗在手里转了转,“我都过了玩儿这些的年纪了,说不定师父会喜欢,毕竟老小孩,老小孩,不也是小孩?届时我摆他房里去。” 廊下的蒲如许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走近桌边,“好徒儿们又在背后议论为师是不是?让我看看兰舟又带了些什么好东西回来——这一排泥娃娃是买给阿福的吧?”他伸手拿起其中一个双螺髻的小泥娃娃看了看,又抬头看看在一堆物件里翻找的惊春,越看越觉得相似。 “阿福,你看这个小娃娃像不像你?” 听见师父的声音,忙着给桌上那堆东西分门别类的惊春头都没抬,“不像,师父,这堆娃娃你拿去玩儿吧,就摆在你床头挺好的,和你作伴,免得你寂寞寡味。” 这皮毛可以拿去换个好价钱,这药材留着给师兄练丹,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通通扔进师父的房里。 蒲如许又将泥娃娃扔回给孔兰舟,待他手忙脚乱地收好后才开口:“还有两日就是宗门大典,各种请柬切磋必然少不了,你二人若是不想去就留在积玉峰潜心修炼,明日我要闭关,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出来。” 闭关二字像是给了两个年轻的弟子当头一棒,自从他们跟着蒲如许修炼至今,就没见过他闭关修炼,还以为他早已看淡一切,只想安生度日。 “师父——”惊春和孔兰舟一同开口,却又找不到借口,蒲如许的瓶颈已有十年之久,虽在修真界称不上长,可他的修炼功法特殊,若突破失败,最好的结果也是修为尽失,而最坏的结果自然是尸骨无存。 看着为自己担忧的徒弟,蒲如许心里淌过一股暖流,可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不试上一试,只怕这天远地远的积玉峰都要被人夺了去,更何况他两个被某些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爱徒。 “好了好了,我心中自有定数,明日起积玉峰上上下下全权交由兰舟负责,尤其要看好阿福,安心修炼,如果有人找你们麻烦,求去三长老那里便是。” 临走前蒲如许还当真把泥娃娃都揣走了,只给孔兰舟留了那一个小玩意儿。 翌日 积玉峰院门被人敲响,在院中练着剑法的惊春一脸不耐地隔空开了门,“何事扰你姑奶奶我晨练!” 只见门外是个顶着总角的小仆童,怯生生地从怀里取出一张红封金边的请柬,“掌、掌门有令,积玉峰师徒三人明日卯初二刻务必参加宗门大典,不得有误。” 惊春一抬手,请柬就飞入她手中,打开一看,果然是邀请他们师徒去参加宗门大典的事,她眼珠微微一转,心里有了谋算。 “知道了,必不会误了掌门大事的,喏,这颗糖你拿着吃。” 等小童走后惊春把剑一收,直奔师兄的房间,看了一圈没找到人,从他房里出来时恰好孔兰舟回来了。 “师兄你做什么去了?你看这是掌门老头子下的请柬,非要我们去,不是我要去啊,是看在他诚心诚意的份上,我才赏脸的!” 孔兰舟伸手接过请柬,验了上面的法印,确认无误后才回了惊春的话,“我昨夜用我带回来的材料炼了几枚丹药,刚才送去师父处了,师父他老人家已经闭关了,你可别再给他瞎惹麻烦了。” “那这宗门大典你去是不去?你不去我不管,我可是要去的!” 看着惊春胡搅蛮缠的劲儿,孔兰舟只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髻,“我若不去,谁给你收拾烂摊子?” 2、师兄妹被抓意外现 “这天岳宗还真是财大气粗,连回礼都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地宝啊!” “我这盒子里竟然是上等的三品丹药凝气丸啊,要知道我不过送了几份百年草药罢了,李兄你得了什么?” “呦,洗灵草!天岳宗这次可真是出手大方。” ……… 听见来往宾客对天岳宗称赞不已,惊春只眼皮子一顶,背对着他们露出白眼,却不想正好被并行的孔兰舟瞧见了。 “阿福,不可无礼,小心被人训斥。”许是怕被旁人听见,孔兰舟也只能侧身过去贴着她的耳廓轻轻提醒。 温热的呼吸洒在惊春耳边,让她有些不适,竟然也没和师兄顶起嘴来,只低头小声答了句:“是。” 嘴上虽然答应的乖巧,心里却不齿于那些长老们的装模作样,不少好东西连弟子们都没见识过,就白白送了出去充门面,真以为天岳宗家大业大,由着他们挥霍。 他们已经拜会过掌门,没什么要事,无非就是让他们安分守己,不要在大典上弄出岔子云云,随即就挥袖赶他们走。 这对师兄妹来到天玉峰中央广场时,早已是人山人海,色彩各异的服饰代表不同的门派,现在是辰初时分,宗门大典开幕在即,看客们都激动不已。 一道道灵动的鹤唳声引得众人抬头,从广场北方的天空飞来成对的仙鹤开路,后面紧跟着的是金光灵龙车架,照亮了大半的天空,众人视线跟随车架驶向的方位看去,正是广场主台——天岳宗老祖将落坐的地方。 随着老祖就坐,广场上众议纷纷,惊春自然也好奇不已,待踮脚眯眼看过老祖尊容后,她捏了捏孔兰舟的手臂,示意他低头附耳。 “师兄,这老妖怪到底活了多少年啊?看起来不像五百年——唔唔唔” 听见师妹这如同外行的询问,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孔兰舟也只能先捂了她的嘴,生怕被随处巡视的执法堂之人听见,他们身上穿的可还是天岳宗的道服,也怪他,自从他将师妹捡回来以后,就没教过这些门门道道,只一味教她修炼护身。 要说起来,天岳宗开宗立派虽然只短短五百年,比不上其他大宗有千年的底蕴,可这老祖却已是千岁高龄,如今修仙之人能活过千岁的少之又少,多数都是四五百年就陨落,能撑过七百就可称一方大能,他人轻易不敢招惹。 而这天岳宗又较为特别,在众多有名有姓的大宗派中,它立派最晚,可它又是在摩谷门的地盘上建立起来,当初正是这位老祖一人单挑摩谷门,屠了全门筑基期以上的门人,一手建立了如今的天岳宗,打出了他本人威名的同时,也让天岳宗在整个修真界站稳了脚跟。 只是这些旧事已经鲜有人提起,每代弟子拜入宗门时倒是会教授门派历史,只不过都是美化过的罢了,已经不再是老祖屠门这等凶残起源,而是摩谷门内有奸细,外有强敌,在即将灭门之际老祖出手救了全门,故奄奄一息的门主将摩谷门赠与了老祖,成就一番佳话美谈。 大典流程乏味至极,惊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只盼着能早点结束,她好回积玉峰再睡上一觉,毕竟平日里卯初二刻她都还未曾起来呢。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比大典先结束的竟是积玉峰! 原本都关注着比武台上门派弟子间切磋的众人都被积玉峰传来的巨大轰鸣声吸引了过去,可相距太远,什么也看不见,有好事者用了法宝也没法一探究竟,主台上仙风道骨的老祖倒没什么反应,仿佛只是一件小事,扰不了他。 与老祖并坐的掌门紧皱眉头,朝身边亲信低声吩咐下去,又站起身来,用扩音术安抚众人。 “诸位道友不必在意,不过是积玉峰弟子因大典高兴,在洞府庆贺罢了,门下弟子着实顽劣,还请各位莫要见怪,莫要见怪啊。” 看台上的宾客们也就不再深究,专心看起门派切磋来,毕竟人家掌门都这么说了,再去打探也不合礼数。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执法堂的人已经捉了孔兰舟和惊春二人,正往执法堂押去。 积玉峰后山洞 洞口围了一圈金丹期弟子,还有数位元婴中期高手坐镇,只为一探究竟,洞内黑雾密布,实在是称不上有多光亮,一道道符纸向里飞去,却毫无反应。 “蒲如许,你这混账在做什么?今天宗门大典,加之老祖出山,何等重要之日,你竟敢闹出如此动静!莫非你已与外门勾结,想要坏我天岳宗好事不成!” 即使是传音术也起不了作用,洞内仍是悄无声息,像是有张巨网,将一切入洞之物都黏在其上,不得动弹。 “众弟子听令,入洞!捉拿叛徒蒲如许!” “是!” 那边捉拿蒲如许的命令刚下,这边执法堂的人就已经将师兄妹二人捆上束仙绳,扔进了寒心池。 束仙绳能禁锢元婴期以下修为之人,使其如同毫无修为的凡人一般,而寒心池则是用来惩戒门内犯下重大过错的弟子之处,五百年来启用次数屈指可数。 “你们二人也是蒲如许的同伙吧?他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是不是给你们传信,让你们在大典上伺机而动,毁我天岳宗?嗯?说话!”问话的正是前两天被惊春踩在脚下之人——马昊,他原本是执法堂一个新晋内门弟子,今日堂内有头有脸的都去了天玉峰观赏大典,只有他和几个外门弟子留守,没想到堂主派人押了这二人回来,还传话说要让他们交代清楚,这下倒是新仇旧恨可以一路报了。 孔兰舟被浸在池中央,周身的寒气已经侵入他体内,眉梢处也凝出了薄薄的冰晶,刺骨的寒气让他想起多年前的雪夜,“我师父只不过是潜心闭关罢了,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的、阴谋。” “不说?不说就让你们好好吃点苦头!”惊春被马昊从池子里捞出,绑在行刑架上,鞭痕突现,血迹随之渗出。 鞭子落在身上如何不疼?刺鼻的血腥味儿伴着凌空的鞭响声传开,就算如此,惊春也不曾动摇,只是她想到这宗门上下以强欺弱,毫无规矩,光凭猜测就妄下定论,五百年来,又会有多少冤假错案? “哼,你、们这群、走狗,若今日打不死我段惊春,来日我必将手刃尔等懦夫!” 即使身负重伤,语气里的杀意也惊到了马昊,许是回忆起前两日被惊春踩在脚下的恐惧感,他又将鞭子对准了孔兰舟。 “你师妹是个嘴硬的,总不能也是个心硬的吧?你在外头的时候多,她段惊春可是整日都待在积玉峰,她知道的定然比你多。 “你二人可都是未记名的弟子,要是真追究起来,你们连天岳宗的人都不是,私下收徒,蒲如许那老儿罪加一等啊!” 一道道鞭影破风而来,狠狠打在孔兰舟的身上,他不像惊春是器修,在修炼武器的同时也修炼着自己的身体,体与器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他一门心思尽数耗在丹药炼制上,也就浅浅炼了一点防御的功法,在束仙绳的制约下,丝毫抵不住这专用于刑罚的鞭法。 一口鲜血溢出,孔兰舟只觉得身上火辣辣的疼,可他不能屈服,一旦服软,整个积玉峰不复存在,他们师徒三人再无清白留在这世上。 “说一千、道一万,你们、还是没有证据,今天是大日子,多少、眼睛都盯着天岳宗,若是天岳宗、屈打成招的事流传出去,恐怕你也没有好果子吃吧!” 马昊一时间也被唬住了,堂主只说先将二人关押起来,例行问话,按执法堂的流程,确实还没到用刑的时候,若是被人抓了把柄,他只怕是要被赶出宗门去,审问不出东西是小,连累了自己失了弟子身份可就是大事了。 见他有些动摇,惊春也在一旁搭起话来,只是她向来被师父和师兄捧在手心里宠着,还学不会服软,说起话来也是硬邦邦的。 “要是查明我师父并无过错,长老会那边定然也会拿出些补偿来,那时我也能给你送些执法堂拿不出来的好东西——” 话音未落,就有外门弟子进来附在马昊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原本还有些后怕的眼神瞬间成了玩味,他挥挥手让那外门弟子出去,只留他三人在刑罚间。 “你们的师父已经化为灰烬,尸骨无存,他与外敌勾结已成事实,你们还是趁早交代,别脏了我的手。” 马昊漫不经心地摸着鞭子,上面淋漓的鲜血让他很是激动,也许是他太过得意忘形,竟然忘了束仙绳限制时间受人修为影响,他不过练气后期,根本驾驭不了束仙绳太久。 惊春与孔兰舟默默相视,只一瞬间惊春就挣开束缚,从腰间拔出软剑刺向马昊,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如何,他竟然躲也不躲,直愣愣地任由惊春攻击。 “阿福,留他一条性命!我们还需他来打听师父的情况!”孔兰舟及时出声,惊春剑偏一寸,将将刺中马昊的脖颈。 像是被勾起挨打的回忆,马昊竟然缩起手脚,抱头求饶起来。“段女侠饶命,段仙人饶命啊!我、我也只是听上面的人吩咐啊!你们千万别杀我!我什么都说!” 刑罚间向来隔音好,外面驻守的弟子是听不见里面的动静的,待惊春和孔兰舟就坐后,马昊被束着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起来。 “他们没抓到我师父?甚至都没看见我师父?”惊春翘着二郎腿嚼着丹药,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发问。 “是,刚才那人是这么跟我说的,还说堂主交代了要告诉你们蒲如——”看着惊春锋利的眼刀飞过来,马昊急急忙忙改了口,“蒲前辈已伏诛,套出你们的口供来。” 竟然如此,那师父究竟去了何处?惊春心里又急又慌,一股火气直往心口窜,看见马昊那副讨好的嘴脸,心里更是焦躁。 孔兰舟拿出一颗丹药,顺势弹进马昊的嘴里,“咳咳,你、你给我喂了……”马昊话音未落,那丹药就已经融成药水,流进他的喉咙,马昊眼皮一翻,就这么晕死过去。 “阿福,当下走为上计,师父的事我们来日再追究!” 3、离宗门兄妹险逃生 天岳宗的大典还在继续,众宾客喧哗之声从广场传至长老阁,幽暗的密室里坐着三大长老,每人背后均立着两名亲传弟子,神色不动,好似木雕石凿的假人。 “蒲如许当真已伏诛?” 大长老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他是老祖之子,这天岳宗壮大成如今的模样少不了他的功劳。 另外两位长老四目对视,二长老先作答。 “执法堂那边才回禀,积玉峰已经被查的干干净净,探不到蒲如许的踪迹,供堂内他的魂灯也已熄灭,想来已然被诛。” 三长老向来不愿掺和宗门内斗,他能当上长老也只是因为实力超群,是抵御外敌的高手罢了,加上他向来有伯乐之名,替门派招来了不少新鲜力量,长老于他而言不过是个虚名。 “无趣,不过是罪人一个罢了,魂灯已灭,再无复生可能,还何必在这儿浪费光阴,老夫还等着看年轻小辈比试呢,先行一步。” 清瘦的三长老站起身来,只一挥衣袖就离开密室,留下一阵清爽气息,另外二人也早已习惯他这副做派,也不开口叫他留下。 “那积玉峰剩下二人该如何处置?” 二长老斟酌一番,谨慎开口,他也是个惜才的,那师兄妹二人虽比不得天纵英才,但也是两颗好苗子,如今世道妖魔横行,他们急需后继之人。 “不过两个炼气小儿,还未记入宗门,叫执法堂的人处死无妨。” …… 等马昊再度转醒之时,他面前站着的不再是那二人,而是执法堂堂主,堂主面色铁青,手持长鞭正向他打来,身上痛觉苏醒,马昊这才惊觉自己已经被鞭打许久。 “堂……堂主饶命,堂主饶命啊!”他也顾不得在场的他人,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哪怕额头出血也不敢停下。 “马昊你可知罪!你玩忽职守,私自放人,那二人是何等重要的罪证,竟被你给弄丢了,就是把你丢去阎魔洞也不为过!” 阎魔洞正如其名,里面净是凶狠恶煞的妖魔,阎王来了也难逃一死,比寒心池只难不易,除了宗门老祖和三大长老外,再无人能活着从那洞中出来,是宗门弟子口口相传之中最为恐怖之处。 “堂主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堂主饶小的一命吧!”旁的弟子也许只听过阎魔洞的威名,马昊可是亲眼见识过那洞穴里妖魔的厉害之处,几十年前一弟子勾结摩谷门余孽,企图颠覆宗门,行迹败露后就被投入阎魔洞,洞中传来的痛苦嚎叫之声不绝于耳,马昊也是整整做了半月有余的恶梦。 ”咳,”副堂主之一的杨图轻咳一声,他是堂主手下的得力干将,也是马昊近来攀上的新靠山,“堂主息怒,何必为了这么个货色动怒,现下那罪徒二人已经不知去向,长老那边若是知道是咱们执法堂没看管好,必然降怒,依我看不如就当那二人已死,想来没了他们的师父蒲如许,失了天岳宗的庇佑,两个炼气期的小奶娃也翻不出浪花。” 堂主转了转心思,那二人未正式拜入宗门,连魂灯都未点上,天岳宗外围凶险,他们和进了狼嘴的兔子没甚区别,杨图的提议未必不可行。 “哼,算你走运,就如副堂主所说,那罪徒两人受不住寒心池,就此了结了自己,今日之事,不可外泄,若有泄密者,我必诛之!” “遵令!” 待堂主携其他弟子出去后,杨图才一脚踹在了马昊身上,“没用的东西,净会给我找事!” 马昊挨了骂受了打也不敢反抗,只一味地谄笑,”多谢堂主救命之恩!小的近来得了不少好东西,晚上给您送到洞府去,还请堂主笑纳。” …… 天岳宗外围瘴气密布,古树林立,即使天上还挂着明晃晃的太阳,这林内却是一片寂静,透不进半分阳光。打晕马昊一路出逃的惊春二人也犯了难,瘴气林是天岳宗天险之一,可他们也走不了大道堂堂正正地出门去。 “师兄,这可怎么办啊。”说到底惊春也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从她被孔兰舟捡回积玉峰以后,就再没出过世,根本不知道宗门之外是何等的天地。 孔兰舟环顾四周,这瘴气林没有半分生气,时不时风吹过林间,沙沙作响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他从储物袋里寻出几枚丹药,递给惊春,“吃了这些丹药,我们从东边突围出去,今日大典,想来也不会有太多兵力追杀我们。”若真有什么好歹,他也会拼尽最后气力护住惊春,黄泉路上替她开路。 惊春一口吞下丹药,顿觉耳聪目明,心想师兄是炼丹奇才,若不是天岳宗欺辱他们师徒三人,师兄没有好的炉鼎药材,早就名扬四海了。 说来也巧,从前孔兰舟遭人欺负误打误撞地落入过瘴气林,若不是恰有长老路过救了他一把,他早就是白骨一副,烂泥一堆了。之后他便有意研究起破解瘴气之法,虽然还不能完全解毒,但也不至于毫无生还机会。 惊春御剑,孔兰舟站在她身后扶住她的肩头,给她指明方向,不过半个时辰,二人就抵达了瘴气林的边缘,林外的阳光近在咫尺。 “今天是天岳宗的大日子,咱们守在这儿真能守到什么好东西吗?” “哎呀,咱们也是听吩咐办事,守着就是了,只是这长英师姐进了这林子,怎么还没出来?” “嘘!别说了,等着就是!” 林子边缘隐约传来人声,惊春二人收了剑,隐去身形,原本打算慢慢靠近那林外之人,却不想背后一阵破风之声,一条绸带就这么把他们两个捆在了一起。 从他们身后走出一名风姿绰约的女子,梳着九天仙女髻,身穿五彩霓裳裙,手戴金玉臂钏,项颈上还挂着一副红宝石璎珞,步态轻盈,确实是绝世美人,也绝不可能是天岳宗门人。 “道友何故绑我师兄妹二人?在下并未得罪过道友吧?我师妹更是从未出世,不曾与外人打过交道。还烦请道友松了这束缚,放我二人离去。” 惊春还在奋力挣扎,孔兰舟却靠着这幅打扮大致猜出了这女子的来路。修真界向来追求修为本领,不甚在意穿着打扮,速来有一大门派多穿同一花色,只在袖口衣摆等处做些细小区分的习惯,但也有张扬个性,以美为荣的宗门,例如绮霞门。这一门派女弟子众多,修炼功法以柔美见长,甚至还有各种难辨真伪的传言,譬如绮霞门会私下抓捕一些高手,以人为鼎,采阴补阳,提升功法。 那女子围着二人转了一圈,脸上勾着笑不言语,拉着绸带就把他们拖出了林子。 林子外看守的两个小喽啰听见响动,转头望去,立马单膝跪地做出恭敬姿态,“参见大师姐!” 李长英轻轻抬手,一艘小巧的远行舟便从她怀里飞出,“回去吧,今儿钓了两条大鱼。”五人就这么上了船,往绮霞门赶去。 小舟不大,一人在前掌舵,一人在后望风,李长英懒懒地斜靠在扶手椅上,玩味地看着背对背坐在地上的年轻男女,那姑娘吵了一路,她嫌心烦,施了禁言术,这才安静了下来,那男子倒是有礼节的很,只可惜美男子她见得多了,也没什么特别。 说来绮霞门确实美丽,群山之间可见五彩霞光,仙鹤翔飞,处处是衣着华丽的弟子,长相也是个顶个的俊俏秀美。 小舟穿过群山,最后落在了一座雕梁画栋的殿宇前,“你们俩回去吧。”李长英挥挥手,那二人便告辞离去,独留惊春师兄妹二人不知所措。 “小妹妹,这儿就是我的洞府了,进去坐坐吧。”李长英轻笑一声,解了二人的束缚,也不管他们跟没跟上来,只管扭腰往里走去。 惊春打量着李长英身影,心里犯着嘀咕,这美女子是何方神圣,他们素不相识,她也不像是和天岳宗有所勾结,到底是为什么。她身后的孔兰舟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危险之处,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一心在惊春身后护着。 跨过大门,是一处装饰精美的院落,小溪流水,亭台楼阁,绿树成荫,好不惬意。 惊春二人跟着李长英到一处亭子里坐下,凉风吹起纱幔,李长英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啜一口道:“二位自便,这儿是绮霞门,小女子李长英是也。” 见她开口,孔兰舟也稍稍放松下来,给惊春也倒了茶水,“原来是长英道友,不知你邀我与师妹至此所为何事?”绮霞门与天岳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在外也鲜少遇见过绮霞门的弟子,倒是师父从前提过一嘴,他与绮霞门掌门确实认识。 他细细思索着师父当时的话语,“兰舟呀,为师当年差点儿就去了绮霞门,我和绮霞门如今的掌门可熟得很,若不是三长老留我,那处的副掌门我也不是当不上。” “幸好师父没去,不然兰舟又如何能拜在师父门下,受您教导呢?” 蒲如许笑笑不语,只是摸了摸小兰舟的发髻,示意他继续练丹。 如此看来,师妹和他误打误撞进了绮霞门,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惊春知道自己不如师兄见多识广,只捧着茶杯眼观鼻,鼻观心,做出一副不干我事的模样。 李长英放下手中的茶杯,勾唇一笑,“你们是天岳宗的弟子吧?我向你们打听个人——” “道友只管问,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积玉峰峰主蒲如许。” 听见师父的名号,惊春也激动起来,仓皇间起身,衣袖拂动,茶杯翻倒,未喝尽的茶水在乌木桌上流淌,“这位姐姐,你认得我师父!”她双手撑桌,探起身子向李长英发问。 “阿福,不可无礼!”孔兰舟嘴上斥着惊春,却皱眉紧盯对面的李长英,借着桌面的掩盖,悄悄将自己的本命法器缠星鞭拿了出来,此人并非绮霞门掌门,竟然也认得师父,不可轻举妄动。 一双眼睛亮晶晶真切地盯着自己,另一双眼里反而净是戒备怀疑,李长英纵是修行多年也觉得好笑,“小道友,把你的鞭子收起来吧。蒲如许是我一位故人罢了,积玉峰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既然你二人是他的弟子,先在我这儿住上一段时间,避一避风头。” 就算听见她这么说,孔兰舟还是不曾放下心,但他清楚真硬碰硬起来,他和阿福绝不是她的对手。 “故人?可……”惊春想再问些什么,转念一想,面前这位起码是元婴期修为,她朝孔兰舟望去,对方微微含笑点头,“那就叨扰前辈了。” 4、绮霞门借住拜掌门 李长英的洞府够大,即便是惊春二人住了小半个月,也鲜少遇见她,不过吃食用品一应俱全,真没亏待上他们。 这日天气不错,惊春在后院道场练着剑法,师父去前将最后一套招式传于她,本以为练成全套剑法后,必能让师父刮目相看,却不想师徒竟然就这么阴阳两隔了。 “阿福啊,这套剑法名为大椿剑法,你可知道什么是大椿?”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可这不就是棵上古神树吗?名字还不怎么好听。” 惊春彼时不过还是个小童,这是她来到积玉峰的第二年,经过了一年的养息,蒲如许发现她颇具天资,决定收她为徒,传授功法。 听了惊春的回答,蒲如许抚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拍拍她的肩膀解释道:“八千年一个春天,八千年一个秋天,凡人一万六千载,神树不过一年轮,这套剑法一共十六套,阿福你呀,慢慢儿练吧,哈哈哈哈哈。” 小姑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挥着剑,从木剑,到铁剑,再到师兄寻来太初玄铁,师父亲自锻造的长阳剑,积玉峰院内的海棠花开花谢,见证着每一次精进。 也不知练了多久,待惊春气喘吁吁地收起剑时,她才发现李长英身姿妖娆地倚在院门口含笑望着她,见她收了剑,才出声:“把你师兄叫上,掌门要见你们。” 已经是日落西山的时刻,天色都有几分暗沉,可绮霞门上上下下灯火通明,如同仙境一般,来往的弟子都穿着自己最明亮的服饰,这一路走来惊春都移不开眼,要不是孔兰舟及时拉住她,她都要贴到人家眼面前儿去了。 “虽说修行之人应淡泊心性,不应太过看重身外之物,只不过我们绮霞门偏偏与世人不同,内外兼修方是真本事。惊春你既喜爱这些,不如留下来入我绮霞门?绮霞门女弟子众多,必然有最适于你的功法。”李长英在前面打趣着,她是真喜欢这姑娘。 原本被勾走眼的惊春听了她这一席话打了个哆嗦,瞬间收回视线,绮霞门着实富丽堂皇,可是积玉峰才是她的家,她永远只会有蒲如许这一个师父,“哈哈,长英姐姐说笑了,我入了绮霞门,我师兄就成了孤家寡人了,我可舍不得我师兄。”本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可李长英却给她出了个“好主意”。 “无妨,你师兄也可留在我们门派,只不过绮霞门鲜少招男弟子,他只怕是得以……”李长英对着孔兰舟上下瞟了一眼,俯身凑在惊春的耳边轻声道:“……炉鼎的身份。” “不、不可!”惊春也是被吓了一跳,如若师兄成了炉鼎,她还有何颜面去见师父啊。 孔兰舟不知这两个女子在说什么悄悄话,他也不好插嘴发问,只在心里想着见了绮霞门的掌门后该如何是好。 李长英笑而不语,继续带路,不多时就到了掌门的洞府,比起一路上见到的光景,这处洞府实在是朴素过头,最低级的弟子寝房都比这华丽许多。 将这二人送至门口,李长英就轻飘飘地离去了,洞府传来温厚平和的女声,“你二人一起进来吧。” 待进门行礼过后,惊春才敢偷偷抬头打量着掌门。修真之人多不在意外貌容颜,顺应天道变化,但诸如绮霞门这类功法特殊的门派,往往会选择保持美貌,如李长英那种望之如同二八少女,实则百余岁的修道之人数不胜数。可这天底下最在意容貌的门派里,掌门却是一副老妪模样,让人倍感疑惑。 “蒲如许这些年就收了你们两个小娃娃?”太师椅上的掌门看似和蔼,周身的气息却不寻常,最差也是化神后期的级别,顶着如此压力,惊春着实有些吃力。 “禀过掌门,师、师父确实只收了我二人为徒。”惊春咬着牙回了她的问,像是看出了他们的窘迫,许岚收了气息,威压瞬间消失,两个小年轻长舒一口气,这才缓过来。 许岚看着二十出头的两人,摇摇头,“我这好堂哥还真是胡闹,他如何能教授你们二人?真是……也罢,说说看,他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堂哥?惊春和孔兰舟对视一望,均是被这消息震惊到的神色,片刻后孔兰舟接了话。 “我跟着师父已有二十二年,师妹比我小上五岁,六岁到的积玉峰,也有十四年了。二十二年来,积玉峰只我师徒三人,师父教我练丹,教师妹剑法……师父自己原本是想闭关修炼,不曾想……出了这档事,也不知师父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安好。” 惊春听着师兄这番话,心里又想起那个瘦老头,她还没成为天下第一剑修,还没给老头子扬眉吐气,他就这么抛下兄妹俩走了,谁也找不到他了。 派往天岳宗的探子早已回禀过她,天岳宗确实再无蒲如许的身影,供奉的魂灯也已熄灭,确定身死无疑。她闭上眼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等惊春将要跨出门去时,又出声留下她。 “小姑娘,你留下。” …… 孔兰舟回去路上牵挂着惊春,不知道许岚留她是何用意,绮霞门女弟子众多,修炼功法多样,若阿福想留在此处,他又该作何选择? 心里想着事,自然也就注意不到周围的人,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浓郁的百合花香,熏得孔兰舟眯眼向前望去。 只见几个衣衫轻薄,身上饰品发出清脆响声的女子含笑向他走来,“小哥好生俊俏,不知道有没有主啊?可愿意与小妹我一同奔赴极乐?” “哎呀,你不要吓到道友。道友不必听她胡说,她房里养着不少男人,不如跟了我,我近来可没收新人。” 绮霞门向来有收用资质平凡的男子做炉鼎的习惯,不过这也讲究你情我愿,若有弟子私下强迫,主事的掌门也会严惩不贷。 “多谢道友抬爱,只是在下不过暂住宝地,并非门内弟子,实在愧不敢当。”孔兰舟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眼前的女子们都至少是筑基期以上的修士,他不过炼气后期,真动起手来,不说自己后果如何,只怕会连累了师妹,师妹已是练气后期,这几日就要突破至筑基了,不能节外生枝。 正忧心怎么脱身的时候,李长英来了,“你们几个小妮子,抓人也不看看身份,这是老娘请来的客人,是你们能勾搭的吗?去去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几句话就轻轻松松将那几个女子打发走了,有的还对孔兰舟依依不舍,“小道友,若是夜里寂寞了,可千万记得来兰竹轩找我呦~” 孔兰舟又朝李长英行礼道谢,二人一路回去洞府。 “你二人已在我绮霞门住了小半个月,虽说这点日子对修道之人不算什么,只是你……怕是难了。”李长英漫不经心地提点起他,“你已在炼气后期卡了不少时候了吧?惊春初来时还是中期,此时已经赶上你了,虽说你二人修炼的功法不同,丹修速度是比不上器修,可你未免太过平庸,连普通丹修的修炼速度都要比你快上不少。” “前辈究竟何意,直说无妨。”孔兰舟被戳破心事,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可他知道李长英所说句句属实,是他无能。 李长英轻笑一声,“我要你……做惊春的炉鼎,把她留在绮霞门。” 那边孔兰舟对峙李长英,这边的惊春却是一派祥和。 “你师父都教了些什么剑法给你?” 师兄走后,惊春独自面对许岚,心里着实有些紧张,说起话来也有些卡壳,“额,就、就是一些普通的剑法,没什么、没什么特别的。” “他没教你大椿剑法?”许岚原本舒展的眉头紧锁起来,手上的茶盏也随之放下。 惊春一直以为那剑法是师父瞎取的名字,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他人知道这剑法,她无意识地紧握扶手,反问许岚,“您、您又是如何知道这套剑法的?” “看来他还是教给你了啊。我如何得知?这是我们许家的功法,我如何不知?向来只有拥有绮霞门继承身份的人才能学这套剑法,既然他传于你,你便也是我绮霞门的弟子了,择日给你办入门礼。” 这一通话把惊春惊得失语,怎么就成了许家的功法,什么继承人,怎么她又要变成绮霞门的弟子了? “不可不可,多谢掌门抬爱,只是我与师兄发过誓,生是积玉峰的人,死是积玉峰的鬼,我还未曾替师父报仇雪恨,怎好另入它门?掌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惊春无福。”惊春当即跪在许岚面前,清澈明亮的双眼里透出一股坚定,对上许岚波澜不惊的眼神,她心里害怕,却强撑着不动。 许岚默不作声,惊春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定定地看着她,被惊春这么一直盯着,许岚也只好作罢。 “罢了,你是他的徒弟,我何苦跟他抢人,若你师兄妹想回绮霞门,随时欢迎。你回去吧。” “谢过掌门!” 拜谢过许岚后,惊春就回了小院,师兄正坐在石桌前盯着他的缠星鞭,低落的气息她一进门就感受到了。 轻手轻脚地摸到师兄背后,惊春“啪”地一声双手搭上孔兰舟的肩头,原以为师兄会像往常一样配合着她装作吓到的模样,却只见他苦笑着转过头发问:“阿福,你想留在这儿吗?” 5、入筑基兄妹入人间 “师兄你怎么和掌门问的一样?”惊春见孔兰舟郁郁寡欢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要是留在绮霞门,师父怕是要气死过去了,虽然能气气那个老头子也挺不错,”她顺势环住孔兰舟,贴上他的后背,声音渐渐低沉,“可是……我们留在此处,像个胆小鬼一样,又有谁能替他报仇雪恨呢。” 孔兰舟抚上她的手,轻拍安慰着她,“阿福想去哪里,师兄都陪着你。” 时光如水,这日是惊春要突破瓶颈,冲击筑基期的最后一日,她已经闭关三日,虽然有绮霞门供应的丹药,可孔兰舟还是有些心慌,他无端地想起师父走前的那次闭关,焦急之色浮于面上,一旁等候的李长英只觉得好笑。 “你小子急什么,依我看,惊春这次稳当的很,她入了筑基,算是踏上了真正的修炼之路,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不听我的话,留在绮霞门对你二人都好,怎么,你不愿意被你师妹压一头,当她的炉鼎?” 孔兰舟没心思听她取笑,只一心看着房门,阿福闭关前已经察觉到他修为有难,只是还未曾表态,两人都默不作声,没戳穿那层窗户纸,若他久久不能入筑基期,真就成了阿福的累赘,到时如何是好? “嘭”地一声,惊春的闭关小屋门窗皆开,轻浅透亮的灵气顺势漫出,弥漫至整个小院,孔兰舟在这清香中渐渐平息下来,身心舒展,好不惬意。 不多时,惊春带着笑大踏步从房内走出,“成了!”现如今她已经能稳住体内灵力,自由调转了。 “恭喜恭喜!”李长英一扭身挤过想要上前的孔兰舟,高兴地搂住惊春,“依我看,你再住上一段日子,姐姐这儿好吃好玩好用的多的很,你现在刚刚筑基,正是要固本培元的时候,我那儿新得了几个汉子,玉树临风,任君采撷,呵呵呵。” 见她捂嘴媚笑起来,惊春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姐姐的好意我是无福消受了,明日我就要和我师兄拜别许掌门,离开绮霞门了。” “离开?”李长英转头给孔兰舟一记眼刀,没用的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才筑基,你师兄更是个没用的,你二人如何能在外面吃得开?现如今这世道可不太平!” 惊春也察觉到李长英对孔兰舟的不喜,只能打着哈哈,“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叨扰姐姐,我和师兄也想看看外头的世界。” 见惊春此意已决,李长英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连掌门都没能留下他们,她也没必要再多费功夫,倒不如替惊春找些防身的法器,有用的药材。 李长英走后,师兄妹二人才坐下来歇息,孔兰舟心疼地看着惊春,闭关三日,脸颊上的肉都少了不少,他恨自己无用,帮不上什么忙。 “师兄,明日我们就要走了,你怕不怕?”惊春看着眼眶湿润的师兄,找起话头,“自从师兄你把我捡回积玉峰,我都十多年没下过山,都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师兄你说,我们这算不算云游四海?” 孔兰舟看着对面笑意盈盈的惊春,也笑了起来,“那师兄就带阿福玩儿个遍。阿福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翌日 拜见许岚后,惊春知道了师父可能还未身陨,尚有一丝生机的消息。 “他流着许家的血脉,许家的功法他自小修炼,自有一套保命之法。” “可……师父魂灯已灭,当真……尚有转机吗?”惊春又惊又喜,可又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许岚冷笑一声,“那魂灯真假尚未可知,我与他血脉相连,尚未感应到他身死,他可是个聪明人。你二人此番准备往何处去?” 惊春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应答:“还未曾定下,走一步看一步。” “真是初生牛犊,你师兄久久不得入筑基,是因他内里少了一丝木,他的灵根乃是纯粹的火灵根,炼丹修士多为火灵根,但过于纯粹,反而有碍。青龙属木,坐镇东方,你们往东去吧,那处有上古神树大椿留下的种子,若是你二人有那机缘……” 惊春想起自己所练的大椿剑法,若是能找到那大椿神树,说不定她和师兄都能再升上一个境界。 “多谢掌门,只是……我该去何处寻我师父?” 惊春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声,若是许岚知道师父的行踪,她和师兄就能与师父团聚了。 “你师父去了何处我也不知,早年他还在绮霞门时以魂血注入了一对玉牌,他拿走一只,我留了一只,只要玉牌不退色,就证明他性命无忧。我将这玉牌一分为二,一份交予你,定要好生保管。” “多谢掌门!”惊春也没能预料到还有这等喜事,若是有了这玉牌,找师父必然能事半功倍。 “去吧。” 惊春离开许岚的院子,回到小院,李长英已在此等候多时,她扔给孔兰舟一个储物袋,“里面备了不少好东西,还有灵石,绮霞门的弟子玉牌我也备了两份,若有危机,可就近寻绮霞门分部求助。” “大恩不言谢。”孔兰舟恭恭敬敬地弯腰行了个大礼,绮霞门着实帮了二人大忙。 “谢过长英姐姐!祝长英姐姐日日享齐人之福!”惊春搂着李长英的手臂撒娇,李长英这段时间照顾他们费了不少心思,她也是真心感激,把她当做自己的半个家人。 “我和掌门是看在你和你师父的面子上,多好的苗子,外面混不下去了,记得回绮霞门,少不了你们一口饭吃,走吧走吧,别在这儿碍我的眼。”李长英嘴上赶着他们两个,自己却先离开此处,回了主院。 “师兄,我们也走吧。” “嗯。” 夕照晚霞,整个绮霞门都被染成了火红色,美得如同天上仙宫,在绮霞门入口处,惊春和孔兰舟又躬身一拜,这才乘剑离去。 “师傅,你说这二人真能把蒲师伯找回来吗?”李长英望着远去的二人,心里有些担忧。 “皆是机缘。”许岚望着天边一片火红色,转身进了院门。 “师傅!你又卖关子!” …… 夜间的李家村总是阴风阵阵,天一黑家家户户都关着门,正常的村镇不说灯火通明,起码还是会有几户人家点起灯来,可这处村落寂静得和乱坟岗无甚区别,唯有零星的狗叫声,证明此处还有活物。 惊春二人从绮霞门下来后一路向东,修真门派往往远离世俗,这处的村落是他们遇见的头一个,若是能借住于此,休整休整那是再好不过了。 “师兄,人间的村子都是这幅光景吗?”惊春六岁起就上了积玉峰,哪里还记得人间晚上是什么模样。 孔兰舟出去的日子多,他瞬间就觉察到不对劲,“这里过分诡异了,明日天亮了再来,今晚我们先另寻地方,只怕是得住在荒郊野外了,阿福,你受得了吗?” 师妹在天岳宗虽说不是住的是金楼玉阙,但积玉峰的小院也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她还从未有过风餐露宿的日子,也不知道习不习惯。 “师兄说的什么话?反正再不好的地方,都有师兄在,我才不怕呢。” 好在储物袋里的物件一应俱全,支起帐篷也不是不能睡人。 按理说修道之人都清心寡欲,大多数的修士都冷热不惧,无需进食,可惊春修炼多年,在吃上面还是戒不掉。 嚼着孔兰舟做的零嘴,围在篝火旁,惊春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孔兰舟找话说。 “师兄,你说那处村落会不会有什么绝世魔头?或者稀世珍宝?” 篝火映在惊春圆圆的双眼里,孔兰舟只觉得可爱,他戳戳惊春鼓起的脸颊,笑着回答她:“我也不知道会有些什么,明日就由惊春去揭晓吧。” 正想反驳孔兰舟的惊春却耳尖地听见了呼救声,这声音越来越近,像是在向他们靠近,“师兄你听,有人呼救!” 修士在外,若是遇上有人落难,可救可不救,全靠个人心善与否,这师兄妹二人受蒲如许教导多年,向来都信奉好人好报,可这荒郊野岭,怎么会有人呼救? 孔兰舟不如惊春警觉,但听见惊春说话的一瞬间就站起身来护在惊春身前,手上的缠星鞭光影流动,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惊春也抽出腰间的长阳剑,和他背对背关注着四周的情况。 “救命!救命!道友救我!” 从惊春正面冲过来一人,大声呼喊着救命,身后似有几只身形不定的妖魔在追赶他,惊春见状身影一闪,瞬间移至那人身后,挥剑向妖魔砍去,孔兰舟也随即跟上,只是他动武的时候少,待惊春杀完了其他妖魔,他才堪堪用缠星鞭缠住一只。 “师兄别杀!”惊春还没见过真的妖魔,这只实力不强,刚好够她琢磨琢磨。 孔兰舟也只好用鞭子将那妖魔捆住,又伸手去扶那逃窜过来的人。等一行人靠近篝火,惊春和孔兰舟才看清这人也是个年轻的俊后生,似乎也是个修士,只是不知道为何连这几只低级妖魔都杀不死。 坐在火边,那人才回过神来,他伸手取暖,长舒一口气,“呼——多谢二位侠士救命,不然我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你是何人?深更半夜还在这荒郊野岭,实在是危险的很。”惊春也是好奇,歪着头发问。 “在下江鸿,散修一个,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在下段惊春。” “在下孔兰舟。” 6、结新朋三人落陷阱 “不知二位是师从何方?怎么到这李家村来了?” “我们二人也是散修,家师也称不上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有要事在身,才来到此处,江兄又是如何……落得此番境地?”孔兰舟微微倾身,挡住江鸿投向惊春的好奇视线,把话头引回他身上。 江鸿看模样不像是普通修士,身上衣着虽被妖魔损坏,但也隐约可见其价值不菲,只怕身份非凡,可若真另有身份,又怎会被一群低级妖魔压制至此?毕竟那群妖魔就算是炼气修士也能轻松解决。 江鸿尴尬一笑,伸手理了理有些杂乱的发丝,“我就一普通人,本来想往青龙镇方向去,听说那处的神树重新焕发生机,有秘境现世,能找到不少好东西,我也想去凑凑热闹,只不过……”他看了看一旁被束缚住的妖魔,习惯地往腰间一摸,却摸了个空,只得讪笑一声,“……技不如人,啊不是,技不如魔,幸亏遇上了二位,不然我可就交代在此处了。” 惊春听见,眼珠一转,从孔兰舟背后探出头又问:“那道友如今是何修为?我看我们三人不如结伴同行,正好我和师兄也要往青龙镇去,一路上作个伴也好。” “在下正有此意!只是恐怕还得麻烦姑娘一番,在下的扇子还在这妖魔手中……”江鸿惊喜万分,这段姑娘功夫了得,若是能一路同行,真是再好不过。 “好说好说。” 天将破晓,三人收拾收拾就一同往李家村赶去,那只低等妖魔被惊春琢磨了半宿,也没琢磨出个什么名堂,只能在它身上练了一遍大椿剑法,待它死后将丹核取出,留着给孔兰舟当炼丹材料。 这江鸿同惊春一般也是个器修,按他的说法,他已是筑基后期,此去青龙镇就是为了突破金丹,可堂堂筑基后期,竟然不如惊春这个刚刚升入筑基的新人,孔兰舟心里提防起来,这江鸿,绝非一般人。 如今修真界灵气不足,想要升境着实不易,一个门派若是有元婴期坐镇,就已是实力雄厚,若是再有上化神期、合体期的大能,更是能称霸一方,大乘期的修士更是少之又少。天岳宗仅有一位大乘期的老祖,就能雄霸一方,可见修真界凋敝之态。 天亮过后的李家村倒和普通村镇没甚区别,男耕女织,一派祥和,见惊春三人同行,也不怎么好奇,依旧做着手头上的事,只有几个还没到进学堂年纪的小娃娃,围着异乡人转悠。 “你们是哪里来的?”有小娃娃发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惊春腰间的软剑,甚至跃跃欲试想要上手去摸。 惊春弯下腰,从荷包里掏出孔兰舟做的零嘴,和小娃娃一起分着吃,“我们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吃了我的零嘴,就得帮我办事哦!你们村管事的住在哪儿啊?” “前面那条路走到尽头,有个黑黑的小房子就是了。”小娃娃们抓起惊春手上的零嘴,丢下一句话就四散跑开,留下三人不知所措。 惊春率先开路,大步流星地照着小娃娃的指路往前走,两个青年紧跟其后。 村子不大,一会儿就走到了头,一路上都没遇见其他活人,惊春不知道俗世的规矩如何,但她也觉得一村之长住在这狭小的院子里,着实不正常。 外面日头正好,阳光普照,这屋子附近却莫名地有几分阴森之感,惊春摸摸腰间的长阳剑,深吸一口气,上前敲门。 “有人在么?” “谁啊?”苍老的声音响起,如同行将就木之人发出的动静,“吱嘎”一声,刺耳的开门声后是一个脸上布满皱纹佝偻着腰的老者,身上衣衫也是一层补一层,比起前面看见的村民,实在是破败上许多,他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番,转身向屋内走去,“三位客人进来说话吧。” 小屋不大,一间堂屋,西侧厢房,东侧厨房,小院里倒是堆着不少木材,还有几副刚刚上过漆的棺材,乌黑锃亮,好不吓人。屋内陈设简单,三人并排坐在摇摇欲坠的长凳上,稍显拥挤,江鸿蹭蹭身边的孔兰舟,低声埋怨,“孔兄能否再过去点儿?在下要掉下去了。” 孔兰舟不语,默默往惊春方向移了半寸,两人衣角都未曾接上,气得江鸿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故意挺起胸膛,岔开双腿,挤着孔兰舟坐。 “三位客人到小老儿这处有何贵干?”老者发了话,嘴上客气,却是连茶也没给他们倒上一杯。 来的路上三人就商量好了,打探一番这李家村,若是有妖魔鬼怪,他们便降妖除魔,若是平安和谐,他们就借住一晚,仔细修整。 孔兰舟是三人里阅历最多,年纪最大的,自然承担起领队的职责,“老人家,我们想在此处借宿一晚,不知您可给个方便?” “你们是修道之人,小老儿不过凡人一个,供不起三位大佛,请走吧,现在走,天黑之前就能到镇子上了。”闭着眼的老者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我们可以给钱的!灵石也好金银也罢,我们都有的!”江鸿耐不住性子,恨不得把家当都拿给他看,如果是要钱,那还不简单。 原本还算和蔼的老者脸色突变,“请走吧,此处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三人就这么被拒之门外了,“提什么钱啊,我身上可是一颗灵石都没有,万一他真要钱,我拿你抵债!”惊春叹了口气,这下好了,去哪儿好呢? 惊春和江鸿两个面对面干瞪眼,只有孔兰舟注意到一旁的菜园子里有些异常。他曾在荣生堂的园圃里帮忙种过药材,加上他是丹修,对这些自然更加敏感。 “阿福,过来。”他招手示意惊春到他身边来,“你看这园子里种的是什么?” 惊春慢悠悠地晃过来,“我又没种过菜,哪里知道这些?反正都能吃进肚子里就是了。”等她往地上一看,这才惊觉里面种的都是她熟悉的草药,九转兰,生骨藤,起息草甚至还有去魂子……这都是炼丹的上等药材,这几味草药炼制成的丹药是——枯骨生肌丸! “这不就是个菜园子?我们总不能借住不成,反倒偷人家的菜吧?这、这可不是英雄所为!”江鸿跟上惊春的步子,也凑到孔兰舟旁边,看也没看出个名堂,“哎呀赶紧走吧,待会儿那个老头子出来找我们麻烦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阿~福~” 惊春一拳砸在他腰间,低声威胁:“不、许、叫、我、阿、福!” 江鸿闷哼一声,这姑娘力气也太大了,她不是器修么?他委屈地揉揉侧腰,“你师兄叫得,我怎么叫不得?算起来我比你大,你也得称我一声江师兄呢。” “那江师兄想不想再尝尝我的长阳剑有多锋利啊?” “好了好了,别闹了,先去别处看看,这村子定有古怪。”孔兰舟叹了口气,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他像是忘了,在修道之人中,他们三个的年纪阅历,确实是小娃娃级别的。 围着村子转了一圈,村民们对他们似乎熟视无睹,三人却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这村子地里种的不是粮食,全是如同去魂子这般的珍贵药材,十分诡异。 天色将暗,家家户户都闭上了门窗,一丝灯火都未曾出现,阴风阵阵,江鸿喉结滚动,有些后怕,“要、要不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话音刚落,一片荧绿色的光亮向他们袭来,靠近一看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荧光,是一群食骨灵。 这种精怪通常只有在大片冤死的尸体上才会产生,何况这一群食骨灵少说也有十来只,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来不及细思,三人紧紧相靠,各自拿出法器,开始对付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食骨灵。 惊春剑法了得,她的长阳剑本就是至阳之物,对付这种阴气十足的冤魂鬼怪最为趁手, 几道带着焰火的剑风向前斩去,几只食骨灵发出惨叫声后便被诛灭,留下几颗石粒大小的灵核掉落在地,其他食骨灵见状不敢上前,孔兰舟和江鸿也收手作罢,只做出防御模样,警惕四周。 “你们这是何苦?小老儿早就说了让你们离去,你们偏要掺和进来,还伤我村民,他们又何罪之有呢?”一道瘦弱的身影拄着拐杖从食骨灵身后走出,剩余的食骨灵自动列为两队,站立他身侧,老者上前拾起那几枚小小的灵核,长叹一口气,“天命弄人,天命弄人啊。” 惊春上前一步,与他对峙,“老人家,你这是何意?你私下豢养鬼怪,乃是陷你们全村人于不义,如今修士众多,斩妖除魔乃是修士天职,就算没有我们,你也难逃罪责!” 孔兰舟不语,只紧握缠星鞭,盯住老者的一举一动,江鸿出声附和:“就是就是,你可知道就是你们凡人的皇帝,也不可豢养此物,天道不容,自有人会替天行道。” “呵呵,你们又知道什么,我们变成这样,不就是拜你们这些修士所为?”老者冷笑起来,“我见你们三人面善,好意劝你们离开,谁料你们冥顽不灵,那你们就自己去找寻真相!” 他柱起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敲,原本平静的大地瞬间浮现起一圈暗紫色的符文,将他们三人都包裹在内,还未等他们做出反应,就陷入了一片荒芜。 7、入幻境师兄假成亲 “师兄,师兄!江鸿!师兄你们在哪儿?”惊春身处一片迷雾之中,看不清四周情况,只能摸索着前行。 一阵大风迷了她的眼,等再度睁眼时,已经是另一番景象。 “积玉峰?我怎么回来了?”眼前是熟悉的小院,院里的陈设和走前一样,没什么变化,惊春放慢脚步,有些怀念地拨了拨师兄种在院子墙根处的草药,又坐上师父和师兄给她做的缠藤秋千,秋千轻晃,清风阵阵,拂起她额前碎发,好像又回到了师徒三人惬意生活的日子。 可是终究还是回不去了,轻叹一口气,惊春下了秋千,往厢房走去,头一间是她的寝房,推开门,里面没有师兄的踪影,只有床头乱作一团的被子昭示着这房里有人歇息过。 跨出房门,隔壁师兄的寝房似乎有响动,惊春快步走去,推开门大踏步往里走,只见孔兰舟正襟危坐在罗汉床上,似乎是在打坐练功。可等惊春再度靠近,她才发现他额前沁着冷汗,双眼紧闭,嘴唇发白,身体还打着颤,像是……受了重伤。 惊春不疑有他,在一旁的博古架上找起丹药,她虽不是丹修也不是医士,但一般解毒清热的丹药她还是认得的,加之孔兰舟习惯把丹药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惊春翻找起来也轻而易举。 找到祛毒丹后,惊春在一旁轻声呼喊着孔兰舟,“师兄,师兄?师兄醒醒!” 听见她的声音,孔兰舟才半睁开眼,露出疲惫的神态,向她伸手道:“惊春,把丹药给我。” 惊春觉得有几分不适,又一时间找不到源头,只能先递出祛毒丹,看着孔兰舟运功化炼。 服下丹药后的孔兰舟只觉得神清气爽,灵力充沛,他起身下床,向门外走去,哪里还有半分病人的模样。 “师兄你去哪儿?” “荣生堂。” 好端端地去荣生堂做什么?可惊春又不能抛下师兄不管,只能小跑跟上,“师兄你等等我!御我的剑去!” 那边真惊春和假师兄正加紧往荣生堂赶去,这边的真师兄却遇上了新难题。 一片红火映入眼帘,孔兰舟环顾四周,他正站在一处办着亲事的院子里,身边来来往往皆是带着笑意的陌生人,他这是误入了哪家的喜事? “哎哎哎,舟哥儿怎么还站在这儿?你快来席上敬酒啊!敬完酒还要回去洞房嘞!快点快点!”一旁的大叔招呼着他,孔兰舟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是一袭红袍,纵然没成过亲,他也知道这是婚服,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是入了幻境,得先找到阿福,她没见过这些,恐怕应付不来。还来不及细思,孔兰舟就被拉去灌了好几杯酒下肚,又被推搡着到每个席面上敬酒,现在还摸不清状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好咯好咯!让新郎官儿回房去!莫把人欺负坏了!”督管先生摆摆手,让媒婆扶着孔兰舟进了房,院子里的吵闹声还在继续,房里却安安静静的,只有一个盖着盖头的新娘子坐在床上,周身撒了些桂圆红枣瓜子,无非是寓意早生贵子。 走进房门的那一刹孔兰舟就后悔了,他应当在睁开眼的瞬间离开此处,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档口,媒婆推了推他,尖着嗓子问:“怎么还不掀盖头啊?阿春不是你自己求娶来的吗?娶都娶来了,还不敢看啊?你可是堂堂男子汉呐!” 阿春?难不成是阿福?床上坐着的是她吗?孔兰舟像是被蛊了心神,一步一步靠近床上的女子,“拿秤杆!拿秤杆!”媒婆有些不满,怎么好好的后生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听见媒婆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有些发抖地拿起桌上的秤杆,待走到女子跟前,才屏住气息轻挑起盖头,随着缓缓揭开的盖头后露出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惊春在积玉峰的时候没人教她梳妆打扮,她的双螺髻还是孔兰舟偷偷从其他师姐那儿学来的,初次梳妆的效果并不好,两处发髻一高一低,歪歪扭扭,他只觉得对不起惊春,可她反倒安慰起他来:“如果我的发髻和别人都一样,那又怎么显出我的不同!我就喜欢师兄扎的,好看的很!” 担心她出去被人嘲笑,他又抽着空在房里拿师父的头发练习,闹得师父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兰舟啊,你就非得给她扎这个吗?我看咱们门派不少女弟子都是束个马尾,简单的很呐。” “阿福喜欢,师父多包容些吧,反正您老也不忙。” 入了绮霞门,李长英倒是时不时跑来教惊春打扮,可她一心都在练功上,没什么心思在装扮上,都是应付一番搪塞过去。 思绪拉回,面前的女子敷白粉,着红妆,眼含秋波笑意盈盈地望着孔兰舟,“舟哥,你发什么愣呢?” 他坐在女子身旁,隔着一个人的距离,静静地望着她,知道这是幻境,眼前的阿福也是,若是真的阿福,恐怕在他进来的时候就掀了盖头,叫起师兄了。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孔兰舟伸手使出缠星鞭,房内物品如同轻烟般散开,女子和媒婆也扭曲成黑雾,屋外的笑闹声终止,时空停滞,他也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咦?这儿在办喜事?你师兄应该不会在此处吧?他应当还没有道侣吧?”门外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 “少废话,赶紧找我师兄!”惊春挑开门帘,有些生气,她在积玉峰遇见的果然是假师兄,师兄怎么会在私下叫她惊春,还带她去荣生堂,不是去闹事,反而是去给程凌赔礼道歉。 自从师兄捡她回去,师父给她取了大名段惊春,师兄就给她取了小名阿福,从未规训过她,“阿福这一世都要平安顺遂,福气满满。” “好好好,找找找,也不知道段道友你是怎么从梦境逃出的,果真与寻常人不同。”江鸿在那儿嘀嘀咕咕,以为惊春什么也没听见,惊春却只是懒得理会他,找师兄要紧,这小子也不过是个胆小鬼,要不是她先被传送到江鸿那儿,这哭包还不知道要在梦境里哭多久。 穿过堂屋往厢房走去,惊春看着一片片红色绸布,心里挂念着孔兰舟,这幻境里的梦着实奇怪,她梦见的是师兄,江鸿梦见的是他爹娘,难不成梦境里都是自己的亲人吗?可师兄也是孤儿,没有要成亲的亲人,莫不是师兄自己…… 惊春没由来的烦躁,一脚踢开厢房的门,房内床上躺着的正是她苦苦找寻的师兄,一袭红衣,妥妥的新郎官样貌。 “好你个孔兄,我和阿福姐找你许久,你倒是在这儿享上福了!你对得起我们俩吗?”江鸿骂骂咧咧地走上前,想要拉孔兰舟起身,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整个人硬生生地砸在桌椅上,疼的他直叫唤,“哎呦好疼啊。阿福姐救我!” “都说了别叫我阿福!”惊春一看江鸿被弹开,就知道这是幻境设下的防御,她去救江鸿的时候也遇上了同样的情况,这防御罩是看破阵人的力量变换的,江鸿的修为在她之上,自然反弹的也厉害,不过惊春体器双修,加上憋着的火气愈来愈大,隐约有爆发之势。 “幻境也好,梦境也罢,还、我、师、兄、来!”惊春一跃起身捏指成法,长阳剑分身无数列阵待命,“去!”一道道金色光影向孔兰舟袭去,不仅没有反弹回来,反倒是缓缓融进了阵法之中,待所有剑影的剑柄消失不见后,惊春手握本剑向阵法刺去,尖锐的碎裂声响起,无形的阵法裂成无数的碎片,落在地上消失不见,整个世界开始扭曲变形,如同浸入地底,只留一片虚无。 江鸿扶着腰挪到惊春身侧,伸手指指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孔兰舟,讪笑发问:“惊春姐,孔兄这……” “没办法了,等着吧,师兄的情况与你我不同,你还是先运功疗伤吧。要不要我输你点儿灵力?” “再好不过了!” 待孔兰舟缓缓睁眼时,望见的就是江鸿和惊春相对而坐,四掌相接,闭目运功的景象,他怀疑自己还在幻境之中,否则怎么会看见师妹和江鸿在一起运功呢? 他想坐起身来,手掌一时间没撑住,又躺倒下去,发出的动静传到惊春耳中,她瞬间停下运功,将最后的灵力传给江鸿后就去扶起孔兰舟。 “师兄醒醒!师兄!师兄!”孔兰舟躺在她怀里,宁愿自己还在幻境里。 ”阿福……若是你要与江道友结为道侣,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他有气无力地睁开眼,对上惊春担忧的神色,心情实在谈不上有多好。 一旁的江鸿脸都要气歪了,“孔兄你怎么污我清白!我可是黄花闺男!”又像是怕惊春多想,赶紧补上一句,“惊春姐实力非凡,恐怕只有天纵英才堪堪可配,在下是无福消受了,哈哈。” 干笑两声后江鸿见两人都没个笑脸,只能默默地换了个话题,“孔兄,你这梦境不一般啊,竟然是成亲的场景,实在是不得了,仔细说说,你在梦里和谁成亲了?” “江、鸿!我师兄还受着伤,你少说两句!”惊春怒目而视,又低头轻声安抚孔兰舟,“师兄先吃点丹药,你如今亏空的很!” 不过她也想知道,师兄梦里到底是和谁成亲,这个迷在她心里痒痒的。 8、知真相迷题又再起 孔兰舟服下丹药后又运功疗伤,这才稍稍缓过气来,一旁的江鸿盘腿抱臂,有些闷闷不乐地盯着他看。 “孔兄你真不地道,我和惊春姐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你,为了救你,我的腰腿都差点儿折了……若不是惊春姐好心给我输送灵力,我只怕……呜呜呜。”江鸿做出一副掩面而泣的模样,见对面两人没什么反应,只得收手作罢。 惊春见孔兰舟状态好转,便站起身来打量四周,这里没有切实的场景,天地颠倒,如何才能破阵呢?若是那老者想让他们看清真相,可三人梦境皆与李家村无关,又谈何真相?惊春皱着眉踱步思索,一时间毫无头绪,烦躁间顺手就将长阳剑插在脚侧,正是这一插,整个世界轰然倒塌,突如其来的光亮刺激得三人睁不开眼,待勉强适应过后才发现他们又进入了另一层梦境。 “快快淘沙!误了大人们的好事,拿你们是问!”一道破空鞭声响起,狠狠砸在站在河边佝偻着腰淘沙的瘦弱凡人身上,执鞭之人一副脑满肥肠的模样,惊春觉得他身上的道袍有些眼熟,应当是什么门派最低等的弟子,就是这最低级的弟子,也能肆意地欺压凡人百姓。 听见鞭响声的刹那,惊春无端回想起在天岳宗执法堂的那场经历,她下意识地紧握住孔兰舟的手,孔兰舟也反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抚,直到一旁的江鸿发声,她才慢慢松开手,心境得以平复。 “唉?怎么我摸不着他们?”江鸿伸手去扶一旁摔倒的小孩儿,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融入了小孩儿的身体,丝毫触不上他。 孔兰舟环顾一圈,似乎没人发现他们三个,仿佛他们并不存在一般,这与之前的梦境并不相同,定有古怪。 “此处怪异的很,他们感知不到我们,我们也没办法向他们使出招数,和之前的幻境不同。”他向那修士挥出缠星鞭,也如同抛入虚无,毫无反应。 浑浊的河流里约有数百人都在赤足淘沙,哗哗的流水声掺着沉重的喘息声,时不时有人力竭倒下,管事的修士一鞭子挥去,砸开的水花带着血色,融入河流中消失不见。 “给仙人们淘洗灵石是你们的荣幸!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只有好好干,仙人们高兴了,才会赐下仙丹,保佑你们长寿平安!” 管事的修士四处巡视,望见谁动作慢了,就是一鞭子,嘴里还念叨着这是他们的福气。 福气?这算什么福气!惊春想要上前一步手刃了那人,却被孔兰舟和江鸿双双拉住。 “阿福,我们无能为力。” “就是啊,咱们什么都做不了,惊春姐你别急,等等看。” 惊春痛恨自己无能,咬着唇死死盯住那修士,“那我们还能做什么?难不成这也是我们三人的梦境不成?” 话音未落,伴着浓郁的血腥味和一阵黑雾,三人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李家村。只不过与他们初到时不同,这里的村民都骨瘦如柴,身上都是被鞭打过的伤痕,他们双目无神地搬运着淘来的灵石,三人跟上队伍,一路往前走去。 村子中央是一处广场,停着一艘远行舟,这一看就是修为够高的修士才能运用的法器,舟上有几堆两人高的灵石,看得江鸿直咽口水。 “这么多灵石,品质还不差,我看能买下几百枚四品丹药了,乖乖,这李家村富得流油哇。” “只怕没这么简单。”孔兰舟看出这里的村民已经命不久矣,只怕是哪个门派私下勘探灵脉,挖取灵石,强迫村民们为他们干苦力。 就在三人观察的同时,远行舟上已经堆满了灵石,这里已经被搜刮一空,再无利用价值,那管事的修士一跃而上,随意点了几处房屋后远行舟缓缓升空,往远方飞去。 惊春百思不得其解,“他这是做什么?这里百姓就这么被抛下了?” “恐怕是要毁尸灭迹。”孔兰舟皱眉望向那几处房屋,此地的房屋修筑呈圆盘状,以广场为中心,散开八条小路,方才那修士点下的屋子是每处的要点,若是燃起火来,只怕是整个村子的人都要葬身火海。 果然如孔兰舟所言,李家村瞬间成了一片火海,老弱妇孺的哭喊声不绝于耳,这火也不是普通的灶火,纵是有人想就近取水救火,也是徒劳枉然,只能生生丧命。 “娘给宝儿找仙丹……”被折磨得失了意识的母亲紧抱着怀里早已断气的孩子,火舌卷上身而不知,还有那白发苍苍的夫妻俩,好不容易白头偕老,却在耳顺之年遭遇此等祸事,只能相拥着跳入河里,被生生淹没,不再生还。 惊春三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的人间惨状,怜悯,无助,愤恨,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哪怕这只是幻境,也足够让人痛心。 火势迅猛,不一会儿就将整个村子吞噬殆尽,此时从村口跌跌撞撞跑进来一年轻男子,望见已成废墟的村子无力地跪倒在地,仰头痛哭。 嘀嗒,嘀嗒……几颗雨滴落下,又渐渐增大,直到最后成瀑布之势,遮去男子的身形,等到再度放晴时,惊春他们发现这李家村居然又恢复了原样,村里的模样与他们初到时相差无几。 “事不宜迟,去村长家!”惊春拔腿就往最边上的黑屋子跑,急不可待的她都忘了自己是修士,御剑飞行要快上不少。 等他们赶到那院门口时,拄着拐的老人像是预料到他们回来,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 “老人家,这村里恐怕只有我们四个活人了吧?”孔兰舟捏紧手上的缠星鞭,率先发问,这村里处处透着诡异,他们早就该发现的,什么村子不种粮食生产,种的尽是些炼制还魂丹药的药材?恐怕只有鬼村了。 “小老儿我自知实力不如你们,也不愿让我的亲人们再度殒命,若是几位愿意听一听小老儿的故事,就请进来坐坐吧。” 那老者也不管三人愿不愿意,自顾自地推门进了院子,惊春他们跟上,一眼望去,院子里的棺材又多上了几副,漆黑的棺面了无生气,棺头还绑着莫名的红线。 照例是挤在那张破旧的长凳上,这次惊春坐中间,江鸿总算能坐的舒服点儿了。 “五十年前,有修士受了重伤来到此地修整,那段日子他与村民交好,意外发现我们这里有一处小灵脉,产出了不少品质好的灵石,可我们世世代代都没出过修士,哪里知道这是什么?只知道这石头摸上去让人神清气爽,疲惫尽消。 “那修士日日在村里转悠,我们只当他是闷得慌,家家户户都请他上门做客,可惜我们的热情好客换来的是奴隶与屠戮……咳咳咳。” 说到激动之处,那老者咳嗽起来,喘着粗气的嘶哑声音实在算不上多清晰,“你们也都看到了吧,我村民被奴隶,最后竟被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我恨,我恨呐!若是我不曾出山去,起码……起码还能与他们同死,天不怜我,天不怜我啊!” 长凳上的三人默默低头,村民们的惨状历历在目,恐怕他们此生都难以忘怀。 “那你又为何要种上那些药材,莫不是你想复活他们?可枯骨生肌丸只能用在将死而未死之人身上,这村子里的人都已……尸骨无存,甚至化作了食骨灵,”惊春放低声音,害怕惹怒对面有些不乐的老者,“还是尽早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是啊是啊,老人家,这些人已去了,活着的人再怎么样也没办法复活他啊,若是真有法子起死回生,恐怕你们凡间的皇帝是头一个要永生不死的人了。”江鸿在一旁帮腔,只有孔兰舟默不作声。 “好了!”老者将拐杖往地上一砸,堂屋内瞬间噤声,“小老儿自知豢养食骨灵罪孽深重,有悖天道,但我不是来请你们评判的,也不求你们助小老儿救活他们,只求一个公正,我看几位修士与那些人不同,还望你们出了我村,若是能将他们的恶行公之于众再好不过,若是几位明哲保身,不愿与天岳宗为敌,小老儿也不好怪罪。” 天岳宗!此事还与天岳宗有关?惊春与孔兰舟听见这三个字立即警觉起来,孔兰舟朝惊春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暴露身份,毕竟他们已经脱离天岳宗,是独立散修了。 “天岳宗?那几个人是天岳宗的?乖乖,老人家你可知道天岳宗势力有多大吗?这可不是我们三个能惹得起的!”江鸿生生干咽了口水,修道之人哪有不知道天岳宗的? “竟是如此?那门派如此厉害不曾?呵呵,天道不公啊。”老者苦笑一声,往院子里走去,拿起墨斗开始量起木材来了,“诸位请走吧,也请诸位放心,小老儿我不会踏出此地半步。” 惊春他们浑浑噩噩地出了门,惊觉外面的一切都变模样,哪里还有什么安居乐业一派祥和的景象,除了身后的院子,处处都是枯骨冢,坟墓四立,难怪那老者打磨木料制作棺材,原来是还有这一层用意。 “走吧,咱们还得往青龙镇去呢,没想到还有此等奇遇。”江鸿上前,招呼师兄妹跟上他。 可还是有一迷题未解,是谁告诉这老者枯骨生肌丸能医治尸骨无存之人,还有这幻境布局绝不是他一人之力可为,惊春和师兄对视一眼,再度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9、踏新程师兄忆初遇 等他们三人跨入院中时,哪里还有老者的身影,只有一旁的棺材笼罩着浓浓的死气。 惊春大着胆子上前查看,敞开的棺木里躺着的正是才拜别过的老者,他脸色发青,像是自尽,胸前放着一把刻有古怪花纹的匕首,惊春不敢伸手去动,只能向那两人喊了一声。 “师兄,他死了!” 孔兰舟上手去摸,又掰开老者的嘴唇检查,仔细查看一番后冲惊春摇摇头,“已经去了,恐怕是服毒自尽。” 一旁的江鸿伸手拿起匕首,向里面试探着注入了一丝灵力,不料匕首突然抖动起来,悬于半空,一道半透明的人像出现在三人眼前,正是那安安静静躺在棺内的老者。 “诸位若是能再度见我,恐怕我已是死去多时了吧?你们想知道的,都藏在这把匕首里,谜底小老儿就不说了,你们自去寻觅吧。” “哎!你……”惊春想伸手去抓,那虚影便如同灰一般散在风里,灵力耗尽,匕首也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一声。 她拾起匕首,手指抚过上面古怪的花纹,轻叹一声,“罢了罢了,咱们好人做到底,让老人家入土为安吧。” 说罢,她招呼孔兰舟和江鸿一起盖好棺盖,将剩下的几副棺材一起移出院子,埋入附近的坟冢,又从院子里找到码得整整齐齐的纸钱和香烛,在他坟前点火烧上,清风拂来,香灰借着风力打着转,慢慢飘散。 老人家,您安息吧,您定会看到我打回天岳宗的那日。惊春蹲在默默许着誓言,直到孔兰舟伸手拉她起身,三人又继续踏上旅程。 待那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村口,一道黑影出现在崭新的坟墓前,只一个响指,数十只食骨灵破土而出…… …… 角木蛟,东方青龙七宿之一,角木蛟城也是去往青龙镇路上的重要一站,惊春他们又是御剑赶路又是荒郊露宿,好不容易才遇上一座城,正打算入城休整,就远远地看见一条队伍排在城池门口,有凡人也有修士。 “这是做什么?”惊春好奇发问,“我们不能直接入城么?” “哼哼,恐怕是要交钱才能进城了。据说角木蛟城的城主一家也都是修士,护佑一城平安,自然也要收点过路费了。”江鸿抛了拋手里的荷包,还好他早有准备。 三人排在队尾,惊春好奇地往前张望,不停地朝江鸿发问,江鸿摆出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回答她稀奇古怪的提问,孔兰舟则护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 “我们三人一起。”江鸿一副大方的气派将荷包递给守门的卫士,卫士打开清点一番,又扔回给他。 “不够。一人需要三十块上等灵石,去去去,后面的上来!” “三、三十!”江鸿哪里想到他们竟然收费如此之高,“我有钱!只不过是存在钱庄里了而已!您先放我们进去,我取了钱马上给您送来,您看行不行?”他围着守卫讨好地笑笑,却被守卫伸手推到一旁,不予理会。 惊春扶额叹气,还是孔兰舟拿出李长英给他们备下的钱财,这才顺利通关,进入城内。 三人一路往城内走去,惊春哪里见过这番热闹景象,这个小摊转转,那个小摊瞧瞧,两个男子就跟在她身后,随着她转悠。孔兰舟不说话,江鸿可闲不住,他撇撇嘴,语气有些酸溜溜,“没想到孔兄你还是个富出身,豪气的很呐。” “只是身上恰好有足够的灵石罢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住处住下吧。” 说话间,三人就走到了一处客栈,客栈里来来往往的有凡人有修士,看起来热闹的很。 “来客居。就住此处吧,我看这儿采光也好,去哪儿都方便!他家的客栈不少地方都有,床铺舒服的很。”江鸿正要大步往里走,却被孔兰舟一手拉住。 “江道友莫急,进城已经耗费了不少灵石,这客栈古朴大气,不像是我们能住得起的,还是另寻他处吧。”他冲江鸿摇摇头,李长英给他们准备的灵石不多,到青龙镇还要一阵时间,他们又没有赚钱的法子,哪里能随意挥霍呢? 江鸿拍拍衣袖,轻笑一声,“不就是钱?我说了我最不缺的就是钱。孔兄看好咯!” “小二,三间上房!这是江家的玉简,你自可以去钱庄里取钱。”江鸿扔出一块透着金光的玉简,门口的小二忙不迭地双手捧住,“得嘞爷,只不过咱们这儿就剩两间上房了,您看?” 江鸿转头看了一眼惊春和孔兰舟,见那二人一个好奇张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另一人只顾盯着她的后脑勺看,哪里在乎住客栈的事儿。他摇摇头,真是不让人省心,还得他来安排啊。 “也行,你们家的那几个招牌菜也上上,就送到一间上房里就行,我们一起吃。” “得嘞爷,您跟我来吧。”小二在前面领路,带着他们就往楼上走。 惊春和孔兰舟紧跟在江鸿身后,直到上了三楼,他们二人才发现只有两间房,惊春站在房门口,没好气地瞪了江鸿一眼,却被反瞪回来,“哼,就两间房,我住一间,你们师兄妹住一间,不是刚刚好?” “江道友,此事不妥,我与师妹男女有别,若是无其他空房,我去屋顶守夜也可。”孔兰舟抱拳行礼,一番话说得江鸿和惊春目瞪口呆。 江鸿摸摸头想说什么,又尴尬地笑笑,只吩咐一旁的小二若是有房空出,先留给他用。 惊春冷哼一声,拉着孔兰舟进了房,行云流水地关上了门,看得江鸿摸不着头脑,不是说男女有别吗?怎么还拉着进了房间?罢了罢了,他也弄不明白这两人的心思,还是让小二先把饭菜送到他房里,等会儿叫他们过来尝尝鲜吧。 关上房门后楼下的吵闹声被隔绝在外,房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惊春和孔兰舟两人,她也不知道怎么一激动就把师兄拉了进来。 “师兄,我……”惊春瘪着嘴抬头对上孔兰舟的眼睛,又不知道说什么,“……师兄你何必委屈自己?江鸿不愿意与你共寝,你到这边来就是,大不了在房里练功打坐,小时候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孔兰舟笑着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示意她坐下说话,待惊春没个正型地坐在罗汉床上后,他才开口:“你也知道是小时候?也怪积玉峰没个师娘也没个师姐,凡间男女七岁不同席,修道之人虽规矩少些,可也不能太过肆意。” “可是师兄是师兄,师兄又不是别人。”惊春小声地嘟囔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板,显然一副听不进去的姿态。 孔兰舟也知道惊春对男女关系没什么理解,只好换个话题:“角木蛟镇的夜市不错,等天黑了我带你去逛逛?” “好哇好哇!只是师兄你怎么知道此处还有夜市?难不成你来过此地?”听见能出去玩儿,惊春也把不快抛之脑后。 未等孔兰舟作答,门口传来敲门声,江鸿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惊春大小姐,是在下错了,不知惊春姐与孔兄能否赏个脸面,来我房里共进午膳呢?” 孔兰舟朝惊春示意,她也知道不该和江鸿生气,毕竟人家安排客栈,也有辛苦在。 “本小姐就赏你的面好了!”说罢,惊春下床,拉着孔兰舟一起出门去。 江鸿房里的桌上摆了一套席面,尽是惊春不曾见过的美食佳肴,他招呼师兄妹两人坐下,给他们介绍起这些烂熟于心的菜肴。 “这道白灼清心虾味道甜口,是极北之地才产的双钩虾,这道龙凤芙蓉糕鲜香美味,取的是千年芙蓉木开的头一茬芙蓉花……” 江鸿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每一道菜,听得惊春直打瞌睡,她只想吃进肚子里,不想听这些介绍,哪儿产的,什么做的,怎么做的,她都不关心。 等到江鸿招呼两人用餐时他才发现,惊春已经是小鸡啄米地坐在椅子上,一旁的孔兰舟小心地扶着她的肩膀,怕她一头栽倒在饭桌上。 “额,是我之过,是我之过,惊春姐和孔兄快快用膳吧。” 用了饭后,惊春就打着瞌睡回了房,一头栽在床上睡晕过去,孔兰舟替她脱了鞋,解了发髻,又盖好小被,这才坐在罗汉床上打坐练功起来。 惊春问出的那个问题他不好作答,因为十四年前他就是在此处捡到的惊春。 …… 十一岁的孔兰舟踏上修道之路已有七年,这是他第一次跟着出任务。天岳宗的规矩里,弟子入门三年,习得初级术法后就要开始在录事处接事,与高阶的弟子们一同外出,磨炼修为,孔兰舟七年后才能入队,不是因为他年纪小,而是因为他是积玉峰的弟子,那个天岳宗人唾弃的废物的徒弟,若不是师父求到三长老那儿,他恐怕永远都没有机会下山。 初入角木蛟镇,这里的繁华看得小兰舟挪不开眼,他三岁被师父捡上山,早就不知道人间是何模样,只有积玉峰的风花雪月陪着师徒二人,一年又一年。 “唉,这魔物怎么叼了个小孩儿?莫不是这小崽子是魔族之后?” 领队的弟子皱着眉有些不悦,闹出人命可真是麻烦,这小孩儿不过五六岁的模样,不好处置,这次出来的新弟子众多,有些脏事不方便做。 转头看见小小的孔兰舟站在队前,有几分好奇地盯着地上的小孩儿,领队弟子眼珠一转,计从心来。 “孔兰舟,你过来。” 10、逛夜市师兄购首饰 听见领队弟子叫他,孔兰舟还发着愣,他们向来视他为累赘,恨不得一下山就抛下他,只不过迫于三长老的威压,才不情不愿地带着他做着任务,但又视他为无物,好处半点不让他捞着,麻烦事倒是尽数往他身上扔。 “叫你呢。”后面的弟子推了他一把,孔兰舟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地上,正好和趴在地上刚刚睁开眼的小孩儿来了个四目相对,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上了他,视线紧跟他而动。 “反正你也做不了什么,这小孩儿就交给你了,若是你想把她带回你们积玉峰,也随你的意,不带回去,你就处理掉她。”领队弟子说罢就起身离去,带着众弟子往别处赶去,也不管孔兰舟是何反应。 地上的小孩不过五六岁的模样,也不说话,只会冲着他笑,就这样在冰天雪地里,孔兰舟捡回了段惊春,正如八年前蒲如许捡回他那样。 “这下好了,咱们积玉峰又多了个人,师门壮大在望啊!小不点儿,你有名字没有哇?”蒲如许围着小姑娘转悠,孔兰舟还是把她带回了积玉峰,无他,只不过是想到自己也是师父捡来的,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罢了,好在师父没有怪罪于他,而是欣然接受自己又要多个徒弟的事实。 坐在凳子上的小姑娘双脚在半空晃啊晃,脚尖怎么也够不着地,她捧着蒲如许拿来的海棠果,小口小口地吃着,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 “师父,她好像没有名字,我带她回来的时候,她一路上都没开过口,她不会……”孔兰舟有些担心,积玉峰处境本就艰难,如果小师妹不能言语,只怕会有诸多不便。 “我会说话!”小姑娘有些生气,反驳了他一句后又拿起新的果子接着啃,却怎么也不说自己叫什么,是什么来历,怎么被魔物抓了去。 蒲如许捻起胡子,故作高深地点点头,“这犟劲儿颇有几分当初修真界第一人段长风的姿态,那段长风也向来寡言少语,但功力深不可测,只可惜他已经陨落数十年,若你能达到他那个修为,就真是天纵奇才了。捡到你那日是惊蛰日,民间有春雷声起惊百虫的说法,段惊春这个名字如何?” 小姑娘也不知道好不好,转头看看孔兰舟,望见他眼里闪着光,对着蒲如许一副崇拜不已的模样,也就有学有样地点点头。 “段惊春,这名字好,”孔兰舟在嘴里嚼了嚼这名字,有些兴奋又有几分羞涩,“那、那是不是该取个小名?她还这么小,师父你取了大名,我就取小名吧!惊春,你说好不好?” 他蹲下身和惊春对上眼,见小惊春点点头,他便思索起来,师父老是叹气说积玉峰没福气没福气的,都说叫什么就来什么,不如就叫阿福? “阿福这名字怎么样?”孔兰舟捏捏惊春的小圆脸,“阿福这一世都要平安顺遂,福气满满。” …… “师兄?”惊春掀开被子迷迷瞪瞪地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发髻被解开了,“师兄,扎头发。”她揉揉眼睛下床朝孔兰舟走去。 这客房里倒是事事齐全,梳妆打扮用的镜子桌子无所不有,惊春在镜前坐下,手指绕着发尾打卷儿,一双眼睛倒是水灵灵地睁着,只是视线飘忽不定,孔兰舟一看就知道她还没睡醒。 无奈地轻叹一声,他站在惊春身后,低头问她:“阿福今天想梳什么发髻?”以手作梳,他轻轻地抚着惊春柔顺的长发,当初和豆丁似的小娃娃,一眨眼就长成了大姑娘。 师兄温和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惊春才如梦初醒,“师兄你不就会一种发髻么?就双螺髻好了。”看着客栈带有精美纹饰的圆镜,她想起积玉峰她卧房里那面平平无奇的镜子,还是师父送她的生辰礼,说是生辰,其实就是师兄捡到她的日子罢了。 孔兰舟微微脸红,是他之过,但现下临时再学也来不及,只能给她扎了个轻巧活泼的双螺髻,看着惊春光秃秃没什么装饰的发髻,又觉得该给她买点头饰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一层淡蓝色的薄雾笼罩在天上,临街的铺子都挂上了灯笼,城里的夜市早就开场了。 江鸿风餐露宿太久了,他只想好好地躺在床上享受梦乡,惊春邀他同去时,他低着头半睁着眼,嘴里含糊不清地谢绝了她的好意,一副困意满满的模样,惊春也只能和师兄两个人一起出行。 角木蛟城虽也用灵石做货币,但终究还是凡人为多,孔兰舟找店小二换了些铜板银子,这才领着惊春出门去。 夜市临河而办,即使天色已暗,此处也是一番灯火通明的景象,贩夫走卒叫卖声不绝于耳。 “好吃美味的马蹄糕啊!清热下火的菊花糖啊!都来试一试尝一尝啊!姑娘尝一尝这马蹄糕,好吃不腻人,尝尝尝尝,不要钱。”热情的小摊贩递给惊春一小块白色糕点,她掰开来递给孔兰舟一半后才往嘴里塞,味道确实不错,她转头望向孔兰舟,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对着师兄眨啊眨,孔兰舟只得叫小贩包上一袋,拿给惊春边走边吃。 夜市上好吃的多,好玩儿的也多。惊春拽着师兄从这个摊子跳到那个摊子,孔兰舟给了她一些银两,默默跟在她身后,替她拿着各式各样的零嘴,还有她美名其曰给江鸿带的“礼物”。 路过一处首饰小摊,他低头看了两眼,绸布上的首饰多而精致,有些样式确实适合师妹。孔兰舟看了一眼惊春,发现她在不远处的小摊上看画糖画,便安心挑起首饰来。 “郎君是给心上人挑吧?若是选不出来,不如给小妇人我说说小娘子的长相和打扮?我帮郎君挑一挑?”卖首饰的老板娘笑着招呼他,见他犹豫不决才出声问他。 孔兰舟拿手比了比惊春的个子,大约到他肩头,“额,她身材匀称,常梳双螺髻,日后可能会梳其他的发髻,不戴耳饰,衣装打扮以青绿色和蓝色为主,长得……”他一时语塞,有些羞于出口,“……也是天姿国色。” 那妇人见孔兰舟耳尖染红,就知道是还没成家的年轻郎君,“如郎君所说,那这几只绒花可配与小娘子,这成对的小插还有这玉钿也有不少小娘子都喜欢,郎君看看可都要?” 孔兰舟也不还价,叫摊主一齐包下,妇人看他买的多,还送了一把小木梳,“愿郎君和娘子长长久久,白头偕老。”他也不解释,只微笑着谢过摊主。 惊春此刻也买好了糖画,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见孔兰舟跟了上来,便笑着把糖画伸到他嘴边,“师兄尝尝!可甜了!” 他吃也不是,不吃又怕伤了惊春的心,只能推开惊春的手,“阿福吃吧,师兄不爱吃甜。” 两人又慢悠悠地赏着景往前走,一路上人来人往,惊春几次差点被挤开到另一处,她一把抓住孔兰舟的袖子,紧贴在他身侧,这才没再被挤出去。 夜市够大,但惊春也逛累了,她扯扯师兄的袖子,有几分撒娇地说道:“师兄,我好累呀,要不然咱们回去吧?” 孔兰舟向来唯惊春是从,她都说累了,还有什么继续走的必要?这城里凡人众多,城主在人多的地方都布下了结界禁制,一般的修士都是没法御剑飞行的。 走到人少之处,他蹲下身来,叫惊春趴上,他背她回去。 “师兄,我都这么大了,你还背我,是不是不好?”惊春有些扭捏,她确实想要师兄背着她回去,可又怕孔兰舟太累。 孔兰舟只笑着招招手,“师兄不累,师兄愿意背阿福一辈子,快上来,我们早点回去睡觉。” 惊春听见这话,高高兴兴地伏上他的背,等他站起身来后,又趴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师兄自己说的要背我一辈子,不许反悔!”说完又把头埋在他肩颈处蹭了蹭,眯眼睡去。 温热的气息撒在耳边,孔兰舟听着这话只觉得甘之如饴,心想着若是他们两人能这样过一辈子就好了,可转念一想,师父如今还不知身在何处,一时间心底五味杂陈。 两人就这么慢悠悠地吹着河边的晚风回了客栈,回去以后惊春累的不行,脚一蹬就把鞋子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卷着被子就进了梦乡,还是孔兰舟坐在床头扶着她,给半梦半醒间的她擦了脸,解了发髻。 等惊春熟睡过后,他坐在窗前,看着一轮明月如流水般洒在铺着石板的街道上,街道上没什么人走动,静悄悄地,谁也不知道这客栈里有一个心思繁重的青年人。 孔兰舟拿出在夜市上买来的发饰,伸手抚过上面的珠花,猜测着惊春明日看到这些后会不会高兴地围着他转,会不会是喊师兄喊个不停,一想到那副场景,嘴角不觉含起笑来。 11、入府中江鸿遇族叔 惊春睡的早起的也早,醒来后看师兄在罗汉床上打坐练功,不好打扰,她便随意扎了两下头发就往隔壁跑,还不忘拿上昨天给江鸿买的“礼物”,毕竟住客栈是他出的钱,怎么也得有些表示。 听见敲门声响起,江鸿只能磨磨蹭蹭地往门边走,耷拉着眼皮子,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无奈地冲着惊春发问:“我的大小姐,怎么了?这才什么时辰,您就把小的叫起来?” “天早就亮了,客栈后院的鸡都叫了好几声,你还不快快起来?昨儿我和师兄逛夜市,给你带了吃的,看你这副模样,还得睡上几个时辰,喏,给你当午膳吧,你接着睡。”惊春把纸包往他怀里一扔,转头就走,反正师兄也没说这几日要做什么,江鸿想睡就睡吧。 回了房,师兄还在练功,惊春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打搅他,便自顾自地清点起昨天的战利品,各种口味的糕点,没见过的蜜饯零嘴,她的嘴馋是天生的。望见海棠果制成的蜜饯,她又想起了积玉峰上的海棠树,师徒三人都已不在,也不知那树是否还安好。 清点完她的零嘴,惊春又望见了一块叠得整整齐齐,里面不知道包裹着什么的绸布,这是师兄买来的吧?既是师兄买的,她便拆开看看。 随着绸布层层打开,里面放着的是几朵绒花,还有几支小插和玉钿。惊春拿起一支小插坐在镜前,左比划右比划,怎么看都不满意,难不成这不是给自己买的?惊春心下不满,师兄竟然还会给其他女子买发饰不成?这段日子里哪里碰见过女子,总不能是天岳宗和绮霞门的女弟子吧?师兄又是何时与她们遇见,相熟,甚至感情深到愿意赠她们发饰了? 她把玩起小插,想起还在积玉峰的日子,师兄次次出门回来带的都是些零嘴小玩意儿,还真是从未给她带过首饰发簪一类的女子用品,就知道把她当小孩儿看,不知不觉间手上用力,掌心压出几道红痕,绒花也有几分变形,这下惊春倒不知道该如何和师兄交代了。 “阿福要扎头发吗?”孔兰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惊春做贼心虚,坐在镜前不说话,哪怕师兄已经走到她身后,也照旧低着头不语。 孔兰舟见桌上包着发饰的绸布包被打开过,里面的绒花还少了一只,又见惊春在镜前坐着,便知她已经瞧见了他买的发饰,只是为何看起来闷闷不乐,是不喜欢吗? 他拿起剩余的绒花小插,一并放到梳妆台上,有些忐忑地轻声发问:“阿福不喜欢师兄给你买的这些吗?”他接触过的年轻女子太少,实在不知道如何讨她欢心,昨日那妇人说得头头是道,他也没问过阿福到底喜不喜欢这些。 听见是给自己买的,惊春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她就知道师兄心里想着的肯定是她,又想到自己随意猜测师兄给其他人买东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喜欢,可喜欢了,师兄给我戴上吧!” 孔兰舟依她所言,替她重新梳了发髻,又挑了两朵绒花一左一右地替她簪上,惊春捧着脸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师兄,我们要在这儿待多久?”她抬头望向孔兰舟,这角木蛟城虽然有趣,可她还是希望能尽早赶往青龙镇,助师兄早日突破至筑基期,加之这一路上他们离青龙镇越来越近,她能感受到带有师父魂血的玉牌也开始躁动起来,莫不是师父就在青龙镇等着他们? 孔兰舟只觉得这几日有机会突破炼气,加上他们身上也没多少灵石了,恐怕还得待上一段时间,他好抓紧炼丹,出售给那些店铺,换取灵石。 又想到隔壁呼呼大睡的江鸿,也是一阵头疼,虽说一路上三人结伴而行,可江鸿身份未明,只怕是他身上还有许多迷题,若是弄巧成拙,伤到阿福…… 惊春见师兄脸色突变,还以为是他身体不适,“师兄你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想必是昨晚你没睡好的缘故。” “无妨,只是我们恐怕还要在此处待上几日,我得炼制些丹药换取灵石,不然后面的行程……” 惊春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是了,她没管过家,要什么都是向师兄伸手,都忘了买东西也是要花钱的,他们也没法凭空变出灵石。 她正要出声安抚师兄时,只听得门外的走廊上一阵躁动,不时夹杂有诸如“鸿少爷您就跟我们回去吧!”“您在外面待的太久了”“小少爷找您找了许久了”……之类的话,惊春还在想是谁家的少爷在这儿玩儿离家出走的戏码,就听见江鸿那大嗓子一阵哀嚎,“我不去!孔兄,惊春姐,救我!” 怎么会是江鸿!惊春和孔兰舟对视一眼,立马往他房里赶去,只见几个身着统一暗绿服饰的汉子正围在江鸿面前,脸上都是哀求的神色,嘴里念叨着的都是什么“少爷您就回去吧”“少爷发发善心”“求求您了”之类的话。 江鸿见惊春和孔兰舟二人伫立在门口,急忙向他们求救,“救救我!我不想跟他们回去!” 可此处是客栈,人来人往众多,着实不适合动武,最终的结果就是三人整整齐齐地坐在了城主府,上位坐着的正是角木蛟城的城主,江承志,也是江鸿的族叔。 “鸿儿,许久不见,怎么来了角木蛟,也不先来跟我打个招呼啊?”江承志少说也是元婴后期的修为,自然把底下坐着的三人压得死死的。 江鸿额头冒着冷汗,咬着牙强撑起笑意:“小侄只是途径三叔您这儿,想着您日夜操劳,事务繁多,不便叨扰您,就没来拜访。” “哈哈哈,你这话说的,你可知你父亲四处奔波,你母亲日夜流泪,就是担心你这个臭小子啊!好了,我已经修书一封送往主家,你就等着你父亲过来接你回去吧,这几日你先与你的好友在府内住下,吃穿用度少不了你们的,只是……”讲到此处,江承志脸色一变,“你就不要想着再偷溜出去了,莫要你爹娘再操心了!” 惊春偷偷观察着江鸿的脸色,只见他虽是低着头,脸上却是不屑,即使江承志的威压仅针对他一人释放,他也硬抗了下来,唯独听见“你母亲日夜流泪”这句话时,才变了脸色,不自觉地流露出伤心之色。 江承志说完又转头看向一旁的惊春二人,“两位小友既然是鸿儿的朋友,那也是江家的座上宾,两位就陪鸿儿一同在我府中住下吧,有什么事找管家便是。”话毕,他一甩袖子就走出花厅,也不管三人是何想法。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江鸿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扶椅上,没个正型。 惊春好奇地凑过去问他:“你真是他侄儿啊?怎么关系不太好的样子?” 江鸿摆摆手,“说来话长,早知道就不用江家的玉简了,惹来这些麻烦。” “可咱们仨又哪里凑的齐住客栈的钱?别忘了,我们差点儿连城门都进不来呢。”惊春的话又给了他一次重击,是啊,若不靠江家的钱财,只怕他们三个人还得在外风餐露宿。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先住一段日子吧,只怕我不能与你们一路往青龙镇去了,三叔既然已经向家里送了消息,想必我父亲很快就会赶来,我就得回江家去了。” 见江鸿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惊春和孔兰舟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好受,无论如何,他们也把江鸿当成了好友,若是就这么分开,还是有些不舍。 这时管家进来花厅,说要带他们往后院去,一路上弯弯绕绕,雕梁画柱,途径花园时,里面名贵花木数不胜数,廊下每隔十步就悬挂一鸟笼,里面饲养着各式各样善音律的鸟儿,五彩的羽毛与开得正艳的花儿也颇有几分争奇斗艳的意思,还有一条人造的小溪和池塘,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引水,里面养着五彩的金鱼儿还有不少奇异的水禽。 一路上管家也不说话,只顾带着他们一直走,等走到一处竹林茂密的院落时,他才停下。 “府内近来事务繁多,明日要招待别处来访的城主,只有这处静心院还空着,只得委屈鸿少爷与二位贵客了。鸿少爷向来使不惯下人,院内就一洒扫婆子,大可放心。” 惊春只觉得这管家对江鸿似乎也不太恭敬,听江承志的语气,江鸿应当是族内的大少爷,将来只怕是要继承江家的,怎么如此怠慢他? 等管家走后,三人在院内石桌上坐下,江鸿抬眼看向师兄妹二人,欲言又止。 “江兄想说什么便说吧,说起来你我师妹三人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孔兰舟看出他的犹豫,他也想摸清江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才好决定他与阿福的去处。 惊春也冲江鸿挑挑眉,示意他大胆往外说。江鸿见此,也是下了决心,真心把二人当朋友,便将一切都娓娓道来。 12、诉身世家族秘辛多 江鸿出自隐世大家江家,虽说隐世,但实际上,修真界处处都有江家的影子,大型的门派诸如天岳宗,绮霞门这类,与江家有各种各样秘密或公开的合作,中小型的门派则会被插入江家的人,有的甚至说是江家的傀儡都不为过。 江鸿的父亲江承业是江家的话事人,但也并非掌握着所有大权,在他之上,还有长老会,他也不过是江家那些老妖怪推到人前的一张皮影罢了,一举一动皆由背后之人操控。就连他以为是偶然相遇相知相恋的妻子,也不过是头顶之人替他量身定做的另一个傀儡。 当事情败露后,江承志去找长老会对峙,却不料后院失火,妄图夺权的族人闯进府内,江鸿的母亲就是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生下了江家的继承人。修道之人生儿育女向来不易,江鸿的母亲经此一役后更是难以有孕,长老会以根基不稳为由,强迫江承业再续娶一房,或是从族内再过继一个孩子。 江承志不愿辜负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只能过继了长老会指定的孩子,才诞下亲子的家主夫人便有了一个七八岁的新儿子,实在是一场滑稽。 “那你哥哥现在还在族内?”惊春觉得这一大家子还真麻烦。 “不,我才是那个哥哥。”江鸿苦笑一声,这便是他要逃出江家的理由,他自知他是横在父母之间的一根刺,若是他长久地留在族内,对谁都不好。 “江夫人可是……姓尹名瑛?”孔兰舟突然插话。 江鸿有些惊讶地望着他,“孔兄你怎么会知道我母亲的名字?她嫁入江家至今差不多有三十年,自那时起便隐姓埋名,再未出过世,一般年轻的修士也不会认识她才对。” 孔兰舟轻叹一口气,师父还真是神通广大,先是有作为绮霞门掌门的堂妹许岚,又有嫁入隐世大家江家的师妹尹瑛,偏偏还都叫他和师妹遇上了。 “她是我和师妹一位长辈的故人,如今竟然过着这样的日子,还真是……。” 江鸿其实也不过是族内的一个孤儿罢了,只不过他天资聪颖,受族内重视,当他得知自己要做家主和家主夫人的儿子时,欢欣喜悦,那几日连看路边的石头都顺眼。可长老们却私下把他叫去,给他烙下法印,让他要始终以长老为尊,家主无能,他便是全族的希望,长老们对他寄予厚望。 江鸿那时候年纪小,也深知没有长老们的栽培他也没有这等机会,在他看来一心向着长老们并没有错。当他真正拜入了江承业和尹瑛名下后,他才知道家的感觉。 虽然在其他族人看来,江承业和尹瑛对他好,都是顾及长老会的面子,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罢了,但江鸿自己知道,家主夫妇待他和亲子无异,长年累月下来,他们四人倒真成了一家人,时间越久,江鸿就越心痛,直到他25岁生辰那天,他身上的法印发作,长老会召他前去问话,话里话外都是他已经到了可以取代家主的时候了。 这时候的江鸿终于下定决心,他要离开江家,他留在江家只会给父母带来痛苦和危险,只要他一走,长老们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没法对江承业下手。他对江承业说自己要出去历练一番,就去某个旁支的小门派,也不远,半路上他就偏离了路线,开始四处游荡,直到他遇上惊春两人。 听罢江鸿这一番话,惊春是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越是大门派大家族,里面的腌臜事就越多啊。只是她和师兄的一位长辈,那不就是师父吗?除了师父还有谁算得上他们的长辈,江鸿的养母竟然还是师父的故人,师父身上到底有多少迷题? 见江鸿低垂着眼,无精打采的模样,惊春走到他身边,轻拍他的肩头,“你父母知道你不见了,肯定也是担忧着的,比起到手的权利,他们肯定更在意你们之间的感情,不然你父亲为什么不娶平妻,再生一个他自己的孩子?再说,他们真要逼着你回去,我们就陪你一起,把江家闹个天翻地覆,再带上你父母弟弟偷偷跑出来就是,天地之大何处不是家?” 孔兰舟也站在他另一侧,不出声,但同样把手搭在他肩上,以示安慰。 听见惊春这一番话,饶是平时再嬉皮笑脸的江鸿,也感动万分,他鼻头一酸,竟然扭头扑进孔兰舟的怀里,呜咽着痛哭起来。 “你……”你别往我师兄身上蹭啊,惊春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脸往师兄身上蹭,想要制止又怕刺激到他,只能苦着脸看向受害的师兄。 孔兰舟对上惊春惊讶又同情的双眼,只能默笑着摇摇头,示意她先别说话,又轻轻拍着江鸿的后背,话里话外都哄着他,这一套动作下来,惊春只觉得眼熟,怎么那么像她小时候不睡觉,师兄坐在床边哄她的样子? 好在江鸿恢复的也够快,肿着眼睛就站起身,说是要看看江承志给他们分配的院子怎么样,看起来确实又破又小的,好在屋内的陈设一应俱全。 “孔兄、嗝、你住这间吧,嗝,惊春姐,你要是和孔兄同住也行,嗝,若是想自己住,就住、嗝、孔兄东边这间,我、我、嗝、我住孔兄西边那间……”说话间江鸿还打着哭嗝,惊春咬着唇内软肉想让自己别笑,奈何一个大男人红肿着眼皮,一会儿一个嗝声,实在是太罕见太招笑了,还没等江鸿说完,她就跑着推开隔壁的房门,扑在床上大笑起来。 哪怕隔着墙壁,孔兰舟和江鸿也能听见她止不住的笑声,孔兰舟尴尬地冲江鸿笑笑:“江兄还是早点歇息吧,时辰也不早了,咱们明日再见。” 江鸿也只好回了房,见他进屋,孔兰舟这才往惊春房里走去,江鸿养母的事儿他得告诉惊春一声。 “所以江鸿的母亲是师父的师妹,就像我们俩一样?那她就是我们的师叔了?”惊春盘腿坐在床上,怀里抱着枕头,歪头看向床位的师兄。 孔兰舟点点头,“也不知道江兄会在此待上几天,若是能见见这位师叔就好了。” “可师叔已经嫁入江家三十多年了,她和师父应该也没什么联系了。”惊春低下头,手指在枕头上画着圈,声音也愈发低沉,“带有师父魂血的玉牌最近有些发热,从绮霞门下来后,我们离青龙镇越近,热度就越明显,真的好想快点见到他啊。” 孔兰舟只能安慰起惊春来,叫她宽心,别想太多。 回房后,他盘坐在床上想运转功法,再突破一次试试看,这城主府内珍贵的天材地宝众多,散发出的灵气也充沛,只是每每几欲冲关时,他脑海里总是想起惊春那句“就像我们俩一样”,挥之不去。更要命的是他知道尹瑛的实力不在蒲如许之下,却还是落得嫁为人妇,泯然众人的下场,若是阿福哪一日也遇上了心仪之人,愿意为其洗手作羹汤,将自己一再放低…… “噗”的一声,一口热血从他口中喷出,“咳咳咳”,是他想的太多了,阿福还小,哪里懂什么男女之情?他清理干净血渍,又换了一套静心的功法接着运转。 第二日一早,孔兰舟就在院内试着炼丹,炼丹的药材和丹炉都还是李长英准备的,都是最适合他但是又不会显得过于引人注目的材料,绮霞门着实用心了。 空荡荡的院中央升起一方黄铜色的三足小鼎,孔兰舟施法将药材一一加入其中,又点上心火,包裹住小鼎,源源不断的灵力被输入其中,小鼎四周的孔洞处开始冒出五彩的轻烟。 江鸿是头一回见丹修炼丹,目不转睛地盯着小鼎看,平静的小鼎猛然一抖动,鼎盖差点儿飞出,好在孔兰舟及时用灵力压制住它,但他毕竟修为有限,仅仅分出灵力去压住鼎盖,他都有些棘手。 眼见师兄额角的汗珠越滚越大,惊春只能朝着江鸿大喊一声:“愣着干嘛!帮我师兄一起炼丹,往鼎上加灵力!”若不是她要维护结界,哪里还要喊江鸿这个愣头青帮忙? 听见惊春的声音,他才如梦初醒,赶紧帮着孔兰舟一起,直到疲惫逐渐爬上他身,那一方三足小鼎才缓缓落地,一瞬间白色雾气腾出,成了。 累坏了的两人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是何模样,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惊春也收了结界,赶忙跑去搀起师兄,对面的江鸿不满地叫起来:“惊春姐你别偏心!怎么光扶孔兄,不扶我?我也出力了!” 惊春又是一脸嫌弃地拉起他,三人围着小鼎仔细端详,谁也不敢伸手掀盖。 “我来我来。”江鸿见师兄妹两个都是一副望而止步的模样,好胜心一下子占了上风,他调用灵力揭开鼎盖,白雾散去,三颗泛着金色光芒带有红色花纹的丹药赫然出现在眼前。 “一次性炼成了三枚上等的三品丹药!孔兄,你厉害啊!你可还是炼气期,就有如此成就,若是你修为再高上几层,还不得破了天!”江鸿一夸起人来嘴就没个把门,说的孔兰舟都有些脸红。 “江兄过誉了。”孔兰舟将取出一枚递给江鸿,“这枚赠与江兄,还望江兄不要推辞。” “这……”江鸿看向惊春,有些不知所措。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朋友一场,日后发达了多给我师兄分些好东西就是!” 三人正在院里庆祝这次成功炼丹,有一人却从门口闯进,扰了他们的好兴致。 “好侄儿难不成是知道家主派人来了?竟如此高兴。” 13、采草药惊春遇魔族 从门口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江鸿那好族叔江承志,他身后还跟着管家一行人,低眉顺眼,一副狗腿子做派。 江鸿还没来得及收起新得的丹药,便有一阵劲风袭来,卷走他手上的丹药,顺着灵力方向一看,江承志正举起它把玩着,见江鸿皱眉盯着他,江承志冷笑一声,把丹药又弹回他胸口。 “好侄儿你还是不要沉溺于此等杂物之事,不过区区一枚三品的丹药,就能让你眉开眼笑,一点儿江家的做派都没有。走吧,家主派的人来了。” 讽刺一番后他摔袖离开,气的惊春牙根痒痒,恨不得劈他一剑,只是她也明白如今江鸿的事最要紧,冲着江承志的背影往地上啐了一口,权当解气。 另外两人同样也不好受,这是孔兰舟头一回一次炼出三枚丹药,品相还不差,被人讥讽自然心里也憋着一股气。 江鸿一面是羞于在好友面前被族里的长辈讥讽,一面是身为家族继承人却始终被束缚着,两相叠加,又羞又窘。 “江鸿,还是先去看看吧,毕竟是你家里来人。”惊春率先开口,三人便一路往前院的花厅赶去。 待他们到了花厅,主位上坐着的是江承志,下位分别坐着两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子,瞧见江鸿进门,他们立即站起身来向他行礼。 “参见少主。”想来应该是江家的仆从。 “是你们啊,”江鸿没敢想着父亲会来,但真见到这两人后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父亲就派了你们二人来?” “是。家主吩咐我二人来迎少主早日归去。” 看来是逃不掉了,这两人实力都在他们之上,加之这里是江承志的地盘,若是闹开了他只会渔翁得利。 江鸿又恢复了那个熟悉的大少爷模样,懒散地冲着那二人伸手,无需吩咐,那二人对视一眼后就极为默契地将身上的储物袋解了下来,呈给江鸿。 他也懒得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反而郑重地转过身递给了孔兰舟,“孔兄,此一别山高水远,也不知何时再见,这是我一番心意,你们收下吧。” 孔兰舟正想拒绝,却看见背对众人的江鸿冲他使着眼色,他当下就明白了,“谢过江兄,也祝江兄一路顺风。” 江家来人,江鸿也开始摆谱,毕竟他名义上还是江家少主,“三叔,莫怪侄儿不多住,实在是父母亲想我得紧,侄儿就此别过三叔。”嘴上恭敬,却是连礼也不行,一转身就带着那二人往外走去。 惊春和孔兰舟见状,也装模作样拜别江承志,江承志也看不上他们二人,挥挥手不多言。 城外 江鸿站在远行舟前,狠狠拥抱了孔兰舟,松开后又想去抱惊春,还没等她一脚踢开江鸿,孔兰舟先拦下了他。 “对对对,男女有别男女有别。”江鸿咧嘴一笑,冲着孔兰舟和惊春行了个礼,“这次是真的要走了,不过别担心我!咱们青龙镇再见!” 谁担心你,惊春腹诽一句,但多少还有些舍不得这个朋友。“你回去后也要多加小心啊,你叫我一声姐,我也要担起当姐的责任,真出了什么事,我和师兄会去江家救你的。” 这三人最强也就是筑基后期,惊春这话和“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没什么两样。 江鸿笑笑,和那二人上了远行舟,惊春和孔兰舟就那么目送着小舟渐渐远去,等小舟彻底消失,他们也要踏上新的旅程了。 …… 角木蛟城离青龙镇也就两三天的路程,惊春御剑,两人日夜兼程不多时就到了。 一靠近青龙镇附近,孔兰舟就觉得四周经脉隐约有疏通之意,看来这属木的青龙镇确实利他。 青龙镇不同于角木蛟城,此镇因为有神树遗址,曾有不少修士来此领悟修道之路,也逐渐形成了一套默许的规矩——实力为上,没有什么城主,也不看身份。 这镇子没有外化的城墙,但有无形的结界护佑,用于抵挡魔族妖族,一般的妖魔都闯不进去。 惊春和孔兰舟修为不高,又没有大能护佑左右,只能先选择在外围区域驻扎下来,好在有不少像他们这样的修士,倒也不会显得孤寂。 古神树大椿早在万年前就已经陨落,只有枯死的枝干还伫立在地面,独木成林,伸出的枝干几乎覆盖住了大半个青龙镇,可知在它枝繁叶茂之时又是何等的遮天蔽日之象。 古树繁盛之地,天然的药材也是数不胜数,即使有无数修士来过此处,也毫不妨碍这里仍有采之不尽的宝贝。 惊春陪孔兰舟采着药材,两人走着走着散开了头,惊春望见不远处有一株泛着灵光的紫灵芝,想着这等珍贵之物不常见,师兄若是知道她采着了,必然很高兴,脚下一个不注意,就滑下坡去,一圈紫黑色阵法亮起,惊春陷入昏迷。 “哇——哇——”几声嘶哑的乌鸦叫声传开,惊春缓缓醒来,四周一片灰暗,毫无生气,地上是黏腻湿滑的苔藓,惊春摸了一手只觉得恶心又难受,这地方半点比不上青龙镇外草长莺飞,生机勃勃的模样。 “呦,醒了呀?没想到本王抓到的头一个猎物竟然是个筑基期的小孩?”故作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惊春猛的转身去看,却只瞧见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少年。 还说我是小孩儿,你看起来才像小孩儿吧?惊春不语,只在心里默念,自称为王?还能看出她是筑基期,只怕他不简单。 那少年见惊春不说话,有些生气,走到惊春跟前,她这才看清这少年的模样。个子不高,比她还矮上几分,长得倒是精雕玉琢,比年画娃娃还可爱上几分,两条小辫子搭在胸前,辫尾还缠着红色串珠。乌黑的斗篷将他整个身子都裹在里面,肩头静静站着一只乌鸦,侧着脸看向惊春,血红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的模样。 见惊春不说话,只盯着他看,那少年反倒有些羞涩起来,他转头朝着乌鸦窃窃私语,却不忘偏头看向惊春。 等乌鸦哇哇叫过几声后,他才再次开口:“你是谁?怎么会掉进本王的陷阱里?你可知道这是何处?” 这是何处?惊春看着乌黑黑的四周,她也想知道这是何处。也不知师兄发现她不见没有,会不会急得到处找她。 像是看出了惊春急着出去,少年微微一笑,“别想了,此处距离青龙镇有十万八千里远,没有本王,你是回不去的。” 正如惊春所想,孔兰舟确实发现她不见了,向着周围人打听着她的去向,可谁会在意一个陌生修士的动向,所遇之人都说没见过她。还有那心怀不轨之徒,见他颜色好,身上还有不少珍贵之物,竟然起了不轨之心,若不是李长英送的法器派上了用场,只怕他还没找到惊春,自己先赔了进去。 青龙镇人流量大,来往之人身份复杂,孔兰舟只恨自己实力太弱,连师妹都护不住,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只怕是以死都难以谢罪。 他决定顺着惊春采药的路线再找一遍,人过留痕,若真有什么意外,必定会有痕迹,时间之短,犯事之人不见得有时间扫尾。 果然,他顺着痕迹找到了惊春滑坡的地方,被折断的草茎还冒着绿汁,不远处一株枯死的紫灵芝斜斜地倒在地上,在坡下的平地上有一圈野草发焦发黄,构成一个奇怪的符号。 孔兰舟对符文没太多了解,只能照着画了个一模一样的小型符阵,又尝试以灵力催动,做着这一切时他心里只期盼着能够生效,他只想找到阿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能见到她。 一阵绿光现起,又紧接着黯淡下去,没有效果,也是,若是符阵能够如此轻易被破解,也不会没什么人去研究阵法了,更何况是此等更为复杂的符阵,只怕还需要下阵之人的血液才能激活,孔兰舟苦笑一声,只能另寻他法。 那边孔兰舟着急忙慌地想着法子,这边惊春却跟着少年到了他的大本营,或者说——魔族的老巢。 “咦?有人在复刻我的法阵?”在前面带路的少年突然停顿,害得惊春差点撞上他,她没好气地发问:“能不能继续走?早点解决早点放我回去,我师兄还等着我呢,说不定他都着急坏了。” “急什么,”少年手指微动,一点紫色光亮忽闪忽闪,成了,他笑眯眯地转过身,“待会儿有好戏看咯。” 短时间内惊春触发了他的法阵,又有人紧跟着复刻了一次,想要跟着惊春一起过来,有意思,到底是谁呢?不如请他也来玩上一玩儿。 一路上惊春和少年搭话,也明里暗里套出一些消息,他是魔族的王,但却是新王,刚继位不久,惊春中的阵法正是他布着抓修士用的,只不过从他布下阵法开始,就只抓到了惊春一人,惊春想想也是,那么偏僻的一个小坡,得多不小心才会掉下去?想到此处,惊春又有几分羞愧,若是她再小心些,说不定就不会落到这番境地了。 “你身上有熟悉的味道呢。” “我小时候被魔族抓走过,修为高的人都能感受到我身上的一丝魔气。” 不,绝不是一般的魔物,这股气息虽然微弱,但他心里甚至还莫名有几分恐惧。 14、重相逢二人蒙魔王 少年不想告诉惊春太多秘密,只淡淡应了一声,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座没有半点生气的小山出现在两人面前,山前有不少飞禽走兽修炼成的妖魔,混乱地拥挤在一起,天上一道道黑影来回飞窜,还有几只速度过快相撞而亡,尸体掉在地上,被其他妖魔分而食之,这里完全就是一副尚未开化的模样。 惊春只觉得起了不少鸡皮疙瘩,这场景实在吓人,不敢再细看,但她面上不能露怯,只能装出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跟在少年身后,眼睛却是盯着少年的后脑半点不移。 走到山前,少年手一挥,一道大门凭空出现,里面是如墨一般的漆黑,透不出一点儿光亮,阵阵阴冷之风从里面吹出,还伴随着尖锐又刺耳的吼叫声。 “你害怕了?”少年转头嘲笑起惊春,就连他肩头那只乌鸦也歪头看向惊春。 连一只鸟都敢来嘲笑我?惊春偏不服这个气,越过少年就往里走,进了大门她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外面都是遮掩罢了。 门外死气沉沉,妖魔成群,自相残杀,一片混乱,门内虽比不上人界阳光普照,却灯火通明,平静祥和,颇有几分人间繁华之地夜间的模样,惊春一眼扫去,发现就连门内的妖魔长得都比外面不成型的要好看得多,这魔王还真会享受。 “是不是和你所想不同?”少年抱臂戏谑地看向惊春,这凡人肯定被王宫所震撼了,半晌说不出话,既然如此,那就把另外那个人也放出来。 “是是是。”惊春一边敷衍着少年,一边观察着四周,想着有没有什么能为她所用,因此她也没注意到少年的指尖燃起一簇紫色火焰。 又是一圈暗紫色符文,强光亮起,地上缓缓出现一个人形,惊春定睛一看,这不是她师兄还能是谁! 摸不清状况的惊春不敢妄动,只板着脸问少年:“你这是做什么?又抓来一个人,想要择优取之?” 地上的孔兰舟也坐起身来,他一时间摸不清状况,听见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瞧,竟然是他苦苦寻找的师妹,见师妹没上前来和他相认,只好压下喜悦之情,装出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 “别急嘛。”少年打了个响指,冲着孔兰舟问话,“喂,你发现了本王的法阵,还企图复刻催化它,是什么居心!” 本王?孔兰舟环顾四周,这里与外界迥然不同的模样让他心中警铃大作,惊春怎么会被魔王抓到此处?这里分明就是魔界啊! “在下只是采药途中看见了那处阵法,觉得有趣,便试着重现。只是不知慕强大王是您的?” 慕强?惊春听到这名字转过身去捂嘴偷笑起来,怎么会有人取这种名字,哦,叫这名字的不是人,是魔,那倒也正常了。 “那老头子是本王的爹,不过他死了,本王继位了,本王才是大王!”少年梗着脖子一副横样,“你不许笑了!”他朝惊春踢了个石子过去,以示警告。 “是是是,是我的过错。那大王您——尊名为何呢?”小腿处被轻轻一砸的惊春憋着笑冲他行了个拱手躬腰礼。 这魔王看来年岁不大,应当继位没多久,孔兰舟在心里思索着魔界的信息,他还在天岳宗时没有听说魔界换主的事,难不成是在他和阿福离开宗门以后才出的事?只是不知道这少年魔王实力如何,若是一个不小心把他惹怒了,在魔族的地盘上,他和阿福只怕是九死一生。 “本王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慕木是也!”慕木一脸骄傲的模样看得惊春反而不好意思嘲笑他了,魔族取名还真是随便。 像是看出惊春和孔兰舟的欲言又止,慕木不屑道:“哼,凡夫俗子,不会以为本王姓和名是一样的吧?本王的名是十八木的木。” 魔族取名竟然还认字?惊春也是头一回听说,她郑重地点点头,“小的记住了,慕木大王。只是大王可否告知小的,您抓小的和这位仁兄来是做什么呢?” 慕木抓他们来其实也是偶然,他刚刚继位不久,不得人心,身边没什么得力的干将,他老爹是被修士杀死的,若是他能抓几个修士,就能证明他比他老爹还要强,就没人会不服气了。 “你管那么多作甚!跟着本王就是了,难不成本王还会吃了你们不成?还有,既见本王,为何还不报上姓名!” “在下周岚空。” 见孔兰舟把名字颠倒过来,惊春也有学有样,“在下淳镜缎。” “他的名字一般,你的名字倒有几分我族做派!”慕木摸了摸下巴,不错,只要他把他们带到这王宫里转一圈,底下那些不服管的人肯定能乖乖听话。 慕木不明说要惊春和孔兰舟做什么,只一味地带着他们两个四处巡视,一男一女,穿着修士服饰,如同护卫般紧跟在少年魔王身后,还当真吓坏了不少魔族。 慕木还以为是他们看见自己连修士都能收为己用,这才诚心诚意佩服不已,实际上那些老油条们是嗅见了惊春身上的气息,回想起数百年前也有一修士到王宫一游,只不过他那一游将大半个高等魔族都除了个干净,他们生怕这姑娘也是来练习剑法,找他们开刀的。 游历完王宫,惊春只觉得身心俱疲,这慕木还真是勤快,带着他们将偌大的王宫都游历了个遍,所到之处无不俯首帖耳,这小孩儿还真有几分本事,以她和师兄的功力,只怕是打不过他。 这王宫连个椅子都没有,他们进了主殿只能席地而坐,惊春仰头倒地就躺下了,她是真累着了。孔兰舟则端端正正地跪坐在一旁,向慕木发问:“不知大王何时放我们归去呢?” “回去?你们着什么急,本王可没说要让你们回去,你们留下,本王给你们封个官儿做做就是。”慕木心里打得好主意,只走一圈怕是不够,还有些老东西在外面没回来,他得一视同仁。 修士给魔族当官,真是倒反天罡了,哪有猎人向着猎物俯首称臣的?惊春正要反驳,却感觉袖口师父的玉牌发热得厉害,比靠近青龙镇时还要激烈,难不成师父在魔界?当初马昊所说的外门难不成其实是魔族?她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青龙镇要去,那里有师兄突破的机缘,还有她的大椿剑法,说不定也能精进一层,可魔界又有师父的踪迹,到底该何去何从? 孔兰舟不知惊春所想,现下的情形他们也不能在慕木面前相认,他只好装作犹豫的模样,看向惊春,“不知淳小姐作何打算?” 淳小姐?谁是淳小姐?我是淳小姐!脑子没转过弯的惊春愣愣地盯着孔兰舟看,师兄怎么办啊? “额,依我所见,不如就从了大王的心意,只是小的天生惧怕魔族,不知可否与孔、周兄同住?”惊春坐起身来,在魔界也好,去青龙镇也罢,总归师兄都在她身边,出了事她还能护住师兄,护不住了那便共死就是。 听见惊春决定留在魔界,孔兰舟也不做反驳,如她所说,留在此处两人需得待在一块儿才行,相互有个照应。 “哦,也行,那便住在本王的偏殿吧,本王住主殿,偏殿够十个你们住了,你们想在里面生孩子都行。”慕木不做他想,他是魔族,没有什么男女之别的认识,魔族生来好色不堪,随处云雨太过常见,他也不常去人界,自然也以为人界和魔界没什么区别。 前面的话倒还好,听见生孩子那句话时师兄妹有些窘迫。惊春想的是不愧是魔族,什么都能扯到生孩子上,也难怪如今妖魔如此之多,他们除了劫掠就是做这等下流之事。 孔兰舟则有些担心惊春瞎想,却不知道他自己耳尖早已偷偷泛红。 魔界没有昼夜之分,王宫里四处都点着人鱼油做成的长明灯,惊春和孔兰舟进了偏殿才知道慕木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这偏殿里别说桌椅板凳,连张正经点的床都没有,只有泛着珍珠光泽的绸缎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甚是奢华,看来不仅要席地而坐,还要席地而卧。 慕木也没给二人派个伺候的人,他自己都是和乌鸦同住,独来独往,惊春二人更是没有那份闲心,没人靠近他们反倒还有利。 惊春确实累坏了,她把鞋子一甩,人往绸缎上一扑,就闭着眼入了梦乡,反正师兄在,还有什么好着急的,她甚至都忘了要跟师兄说师父可能在此的事儿。 孔兰舟坐在她身旁,端详着她的睡姿,又以指作笔虚空描着她的面容,脸上不自觉挂起笑来,还好你没事。 费了一天的功夫,他也有些累,轻手轻脚地侧躺在惊春身旁,以手作枕,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眼皮子一沉,就这么跟着进了梦乡。 永不熄灭的长明灯无言地罩在两人身上,静悄悄地,谁也不会来扰了他们。 15、吞丹药魔王金丹消 惊春醒来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只是她睡相向来不好,等睁开眼时她才发现师兄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她身侧,胸膛随着呼吸轻微起伏,而她大喇喇地斜躺在一旁,一条腿搭在师兄腰上,一只手臂横亘在他头顶,甚是不雅。 幸好没有一脚踹在师兄身上,惊春轻手轻脚地收回四肢后,一会儿盘腿坐在师兄身边,玩儿着他散开的青丝,比较着两人发丝的不同,又拾起一小束结成辫子,一会儿又趴着凑近去看他,她也是靠近了才发现师兄的睫毛竟然如此之长,她忍不住伸手去戳,指尖还没碰到,师兄就睁开了眼。 “阿福?”孔兰舟有些含糊不清叫着面前之人,其实他早就被惊醒了,只是有些贪恋和惊春一起躺着的时光,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任由惊春在他身旁撒欢,可温热的气息都已经洒在他脸侧,他不知道惊春要做什么,隐隐地期待被心中的羞愧占了上风,阿福是师妹啊。 差点被抓包的惊春赶紧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师兄快起来吧,我还有事儿要告诉你呢!” 听见她有正事相告,孔兰舟也顾不上旖旎的心思,坐起身来摆正脸色,这庄重模样反倒把惊春吓了一跳。 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是如何掉进陷阱,又被慕木抓到王宫,以及她发现师父的玉佩反应更加剧烈的事。 “还有就是,我总觉得在这鬼地方有一丝熟悉感,而且我似乎好像能在此处吸收到灵力,或许……”惊春顿了顿,“……也不能被称为灵力?” 她轻轻抬手,掌心出现流转着的灵力,却不像往常那样轻浅透亮,反而带着一丝黑气,任谁看都会怀疑一番。 孔兰舟一见那黑气便瞳孔骤缩,脸色一紧,伸手去抓又抓不着,这分明是一丝魔气,这王宫恐怕不能久待,他得想办法帮师妹祛了这灵气里的杂质。 见师兄凝重的神色,惊春也有些紧张起来,“师兄,有什么不妥吗?”她倒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只觉得体内的灵力越积越多,颇有几分要直接冲到筑基后期的感觉。 可孔兰舟也不是专攻魔族的修士,他所有的只有熟记于脑海中的万千丹方和药材,也罢,只能在此试上一试。 “你身体可有不适?” 惊春摇摇头,“我倒觉得我的修为又有突破了。” 能吸收魔气,并将魔气转化为灵气,此种前例并不多见,孔兰舟皱眉思索着自己曾翻阅过的古籍,试图找出线索来。 “也罢,我先替你炼制些丹药吧,若是能控制住这黑气就再好不过了。” “那师父的事儿?” 对了,还有师父,孔兰舟一时间竟然还忘了这桩大事,“有那魔王带我们在王宫走过一遭,想必底下的魔族也不会轻举妄动,这几日我们先在王宫内探寻一番,说不定能找到师父的下落,不过我们也要小心行事,不能惹得那魔王起疑心。” 惊春点点头,好在还有师兄,不然她只怕一股脑就要冲到慕木跟前,问他见没见过师父了。 她推开门走出房,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这不正是炼丹的好机会? 慕木还不知道那两人要闹出怎么样的动静,他反正是被底下人给缠上了,自他继位以来,不少老东西都想把他拉下王位,恨不得自己坐上去,魔界开了智的魔物不多,但都盯紧了这位置。 “你又是为何而来?”慕木有些不耐烦,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魔了。 跪坐在他面前的是一女魔,实力不凡,说起来还跟他死去的父王有些说不清的关系,这也正常,在魔界,没有这些才不正常。 “我的王,你可知你带回来的那两个修士是什么人?”女魔一上来没有劝他赶紧把那两人送走,而且反问起他知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慕木根本就不知道,那两个人是误打误撞闯进的阵法,他哪里记得去调查他们的身份,也就互通了姓名。 但为了逞一逞威风,他有些不屑道:“是什么人又如何?反正已经被本王收于麾下,为本王所有,你有心思打探这些,不如做好你的分内事!” 魔族哪里有什么分内事不分内事,无非就是听他的号令,唯他是从。 女魔见慕木的反应就知道了,她在先魔王身边又是情人又是幕僚,心思向来活泛,她也不是鲁莽的性子,自然得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大王说的是,只是我怕大王受了他们的蒙蔽,那男子倒没什么,只是那女子恐怕身份特殊,我昨日观她身上的灵气,似乎不纯,还掺了一丝我族气息……”女魔只点出一点,关于惊春神似那人的事儿暂无证据,若是无凭无据地捅到慕木面前,闹得难看了反倒不利。 慕木回忆了一下惊春身上的气息,确实有一丝叫他都畏惧半分的魔气,他得想办法探清楚,“行了行了,下去吧,我自有想法。” 女魔退下后他决定去看看那两个人在做什么,慕木伸展四肢脱下斗篷,一身泛着五彩流光的黑色羽毛出现,一片紫雾过后,他变回本体——一只乌鸦,朝着偏殿飞去。 偏殿的空地上孔兰舟正教惊春分拣药材,他预备先炼上一炉固本丸和清心丹。固本丸帮惊春固本培元,有助于她吸收灵力,转化灵气,而清心丹则能帮她潜心涤虑,以防魔气侵体,伤她心神。 慕木飞到偏殿梁下时孔兰舟正在控着火候,小心翼翼地往炉鼎里舔着材料,这次炼的丹都不是什么高级丹药,是丹修入门必修,所以他一炉能炼出来不少枚。 炼丹耗时,在魔界这灵力不纯之地更是难上加难,惊春小心地调动着体内的灵气,害怕稍有不慎就把魔气传给师兄。 慕木对炼丹没什么兴趣,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挥挥翅膀打算飞回主殿,睡他的大觉去,不料还没飞出院门,一道剑影就紧跟着击中了他,没做防备的慕木一失力掉落在地,现出了人形。 惊春本就敏锐,慕木飞进来时她忙着给师兄帮忙,等她腾出手来慕木还没飞走,那就怪不得她了。 “哎呦,淳镜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袭本王!”慕木揉着后脖颈怒气冲冲地站起身,师兄妹二人这才看清原来那做贼的小鸟儿是魔王大人。 这下可麻烦了,师兄还在控制小鼎,丹药马上就要成型,此时去关心慕木反而得不偿失,惊春立马一个箭步蹿到慕木跟前。 “大王赎罪,大王赎罪,小的还以为是宵小之徒来犯,为了防身保命这才使了一招剑法。”惊春脸上赔着笑,心里却骂着慕木也不是个好东西,无端地跑来偷窥她与师兄,若是被他发现什么,就真的恼火。 慕木冷哼一声,一把推开她朝着孔兰舟走去,正好这时丹药已成,孔兰舟向慕木行了个礼。 惊春本就烦他,被他这么一推更是怒从中来,又碍着地处魔界,师兄还在这儿,只能对着慕木的背影咬牙切齿,用口型骂着他。 “拿两颗给本王尝尝。”慕木还没吃过修士炼制的丹药,下巴朝着小鼎抬抬,示意孔兰舟掀盖。 待孔兰舟掀盖后,里面是数十枚樱桃大小颜色各异的丹药,慕木也不知道吃哪颗好,正犹豫着,只听见惊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大王,这丹药是给我们修士吃的,怕是对您无益啊!” 怎么这个小魔头都要来抢师兄给她炼的丹药,他要什么没有,还差这点儿东西?吃了又不给报酬,惊春是一肚子火没地方发。 慕木偏偏也是个横的,什么有益无益,王愿意吃你们做的东西那叫赏脸,他干脆双手举鼎,把所有丹药都倒进嘴里,一口闷下,动作行云流水之快看得惊春和孔兰舟都来不及阻止他。 师兄,他吃了你专门给我炼的丹药!惊春咬着唇委屈地看向孔兰舟,用眼神示意。 孔兰舟给她投回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皱着眉盯着慕木的反应。 “嗝~”慕木打了个嗝,心想这丹药也没什么味道,人界的东西也不过如此嘛。 就在他准备回去时,一股灼烧感从腹中袭来,那是他金丹所在之地,该死,这修士炼的丹有毒!他试着使出魔气,却惹得丹田处烧得更厉害。 惊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慕木脸色突变,紧皱眉头捂着肚子缓缓蹲下,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额头滴下,有气无力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们竟敢谋害本王。”话毕就晕死过去。 “师兄,这可如何是好?他不会死了吧?”惊春拾起地上的小枝戳了戳慕木的脸,没有反应。 孔兰舟哪里知道他一次性把丹药全吃完了,若是吃上一两颗,那清心丹与他体内魔气还尚可相抵,不会有什么差池,只是他又吃固本丸又吃清心丹,魔气一会儿升一会儿降,自然有损他的金丹。 孔兰舟长叹一口气,这下他和阿福只怕真惹上麻烦了。 慕木再度醒来时是在惊春所住的偏殿,他做了一个混沌而混乱的梦,清醒过来后却什么也不记得,回忆起晕死前发生过什么,他赶紧运功周转,却发现体内的金丹消失了。 “别找了,没了。”惊春在一旁拨着师兄的头发玩儿,他们二人守在这魔头身边两天两夜,这才把他守醒了。 16、巧用计师兄得神鼎 没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慕木再度调转功法,发现丹田空空,他的金丹当真消失不见了。 望着慕木犹如雷劈的模样,惊春在心里偷着乐,谁叫你要抢我丹药,这下好了,自食恶果了吧。 “本王……本王的金丹没了,真没了。”慕木呆呆地坐在地铺上,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当初为了结丹,他费尽心思,就连他那死去的老爹都搭了上半条命,如今却都成了一场空。 原本幸灾乐祸的惊春见他这副面如死灰的模样,也不好再嘲笑他,试探着发问:“那你现在还剩多少功力?是什么修为?” “炼气初期。” “炼……”炼气初期!惊春捂着嘴不敢再说话,这和刚刚入门的凡人有什么区别,魔界新主就这么被十来颗丹药给、给覆灭了? 孔兰舟亦是震惊不已,他还从未听说过魔族不能服用丹药之事,还在天岳宗时,也有不少丹修将废丹投喂给自己的灵宠,还有圈养魔族用于试丹的修士,都未说过有这种情况。难道是他炼的丹药出了差错?也是,那日魔王吞下丹药前他都没来得及检查,说不准真是哪一步出了差池,最后炼出来的也许根本就不是固本丸和清心丹。 “你们赔本王的金丹!赔!本王要杀了你们!啊——!”慕木像只发了火的小豹子似的在地铺上扑腾起来,上好的绸缎都被他抓花裂开,不仅如此,也许是因为他金丹破碎,修为倒退,在他张牙舞爪之际,还落了一地的羽毛。 既然这小子修为已失,照魔族的惯例,还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说起来三人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惊春眼珠子一转,轻声细语哄起他来。 “大王莫急,我有一法或许能助您恢复。” “你……说来听听,若是无用,本王定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闹腾的小豹子被安抚下来,事到如今他杀了这两人也无用,他若是想瞒着自己修为尽失的真相,还得靠他们打掩护。 “我有一玉佩,是上古神族留在人间的遗物,修炼之人若是佩戴在身,可感知到何处有最充沛的灵气……” “你敢糊弄本王?” 修炼之人一旦踏上修炼之路,自然能感应到身处之地灵气充沛与否,就如同鱼儿能感知到水的优劣,是天生的本事。 “大王,还请听我细细道来。” 经过惊春那张巧舌如簧的嘴,未经世事的小魔王还真就被哄住了,一个劲儿地要她赶紧把玉佩交出来。 孔兰舟一听,哪里还不明白,那就是带有师父魂血的玉佩,给小魔王恢复修为是假,探寻师父踪迹是真啊。 “只是我修为浅薄,还需要大王等上几日,待周兄再炼一炉丹,稳固我的灵力,这般下来,就是有人要以下犯上,我也好替大王解决了他。”惊春谄笑着提了要求,她可没忘了她和师兄还身处魔界,抓紧时间提升修为才是正道。 慕木歪头思索,他们二人不是昨天才见面认识,怎么就到了互相炼丹的关系,难不成昨晚他们生孩子了,“也行,只不过这几天我要跟你们住偏殿!你得贴身保护我!” 贴、贴身保护?惊春急忙拒绝,“大王您是尊贵之身,怎么能跟我们这种低微之人共处一室。” “本王看重你们才和你们共处一室,就这么说定了,你们炼丹去吧,本王在这儿休息会儿。” 孔兰舟无奈,只能出去再炼一炉丹药,可几次尝试都只有废丹,最后一次连鼎都被炸了,这下彻底没希望。 听见外面的响动,慕木走到院里,看着蹲在地上发愣的两人,有些不屑,“不就是个炼丹鼎?本王库房里多的是,任由你们挑选,跟本王来。” 还有这等意外之喜?惊春本来打算破罐子破摔,没有丹药就靠自己,免得师兄多费功夫,没曾想这小魔王竟然如此慷慨大方,不会有诈吧? 孔兰舟倒是没惊春那么疑心,现如今他们和慕木是互利关系,慕木也不像是心思狡诈之人,跟去看看也无妨。 库房就在偏殿和主殿之间,里面堆着各式各样的宝物,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只是魔族劫掠来的宝贝都是当时新鲜,过后就一股脑儿地扔在一起,也没人收拾整理,这库房自然也就说不上有多整洁。 慕木站在门口大手一挥,眼也不眨,开口十分豪迈:“你们自己进去挑,反正本王也用不上,不过是些破烂玩意儿罢了,你们拿到什么就赏你们什么!” 望着堆成山的宝贝,惊春哪有不心动的理由,找鼎的事儿就让师兄去,他自己才知道什么样的鼎用起来最顺手,她呢,就给以后的苦日子提前做好准备,先薅这魔王一把,反正他也不识货。 “大王此话当真?”惊春两眼放光地回头询问。 见她还有些不信,慕木哪里能忍,“本王说话,向来如此!” 吃下定心丸后的惊春开始往储物袋中塞宝贝,炼心莲,此等佛家之宝也有?血妖丝?这可是千年都难生一株的至宝!五灵剑法?连上古秘籍都有!拿拿拿,全都拿上! 一旁的师妹如同老鼠进了米缸,看见什么抓什么,一个劲儿地往储物袋中塞东西,而另一端的孔兰舟则看着重重叠叠的小鼎来回踱步。 许岚曾说他内里缺了一丝木,所以不仅他自己的修为难提升,炼制的丹药也时好时坏,全凭运气。如果拿不到神树大椿的种子,是否可以通过常用的法器来弥补,例如炼丹时最重要的鼎? 只是这一堆鼎里带有木属性的少之又少,品质也一般,是否还有上上之选? 门口的慕木见他不动,还以为他看不起自己,少年的傲气说来就来,他一个箭步冲到孔兰舟面前,有些不悦,“怎么,你看不上本王的宝贝?” “不不,只是在下需要的是带有木属性的炼丹鼎,此种鼎与我最为搭配,炼出来的丹药也最为优质。”孔兰舟拱手弯腰,这小魔王还真是火爆脾气,真是不好惹。 木属性的炼丹鼎?慕木扫视一眼,果真没有什么好鼎,但魔族的面子不能丢,实在不行,把那物拿出来就是,不说送他,借他用用。 慕木打了个响指,之前立于他肩头的乌鸦赫然出现,围在他身侧转悠,“去,把老爹留给我的那个鼎取来。” 此时惊春已经塞满了储物袋,她不贪心,能拿多少是多少,若真把这库房搬空了,小魔王也不是傻子,到时候她和师兄人财两空就得不偿失了。 看孔兰舟还没挑好,她也来凑凑热闹,“周兄没有中意的?” “非也,只是这些都不适用于我,恐怕只能将就了。” 小魔王天生贵气,从来没受过“将就”的委屈,听见他这话当即就炸了毛,“本王已经命人去取鼎了,休要看不起本王!” 惊春和孔兰舟一愣,这小子脾气还挺大,真是家产丰厚受不得半点委屈。 “那便谢过大王了。” 不多时那乌鸦就抓着一方小鼎回来,直直地将鼎放落于地,又继续立在慕木肩头。 “大王,您这只鸟还真是能干,我还从未见过能抓起一方鼎的乌鸦,真是了不得!”惊春由衷地拍了拍手掌,以示敬佩。 “哼,本王手下能有几个差的?你看看这鼎如何。”慕木听了夸奖自然高兴,连眉头都往上挑起,颇有几分得意。 孔兰舟拿起小鼎,在手上仔细端详起来,这三足小鼎不大,也就一掌宽,呈青铜之色,鼎肚刻着树枝与藤蔓的纹路,还在其中点缀着的花与果实,他又试着往里注入灵力,一股温和柔顺的力量随之附上,这……这是神农鼎? “什么神农鼎?”惊春好奇发问,神农她知道,只是和这鼎有什么关系? 慕木也是一脸茫然,这鼎是老头子传给他的,也是为数不多没有放在库房,而是单放的法器,只是老头子临死前也没来得及告诉他这有什么用,魔族又不需要特意炼制丹药,他也没那个闲心思去关注这么个小东西。 “神农氏尝百草,播五谷,救民于水火,他分辨出草药后便治病救人,传说这鼎便是他当初用来熬制草药所用的鼎,已有神性,我方才试着往里面注入灵力,能感受到有股力量反馈于我。”孔兰舟没再多说,因为惊春和慕木两人也看见了鼎上的变化,因着孔兰舟注入了那一丝灵力,这鼎肚表面竟然有枝长新芽的幻影出现,着实新鲜。 惊春立马回过神来,朝着慕木道谢:“多谢大王,大王真是慷慨不已,气度过人,能替大王做事实在是小人与周兄之幸,没想到周兄能得大王如此之宝物,我二人必将为大王上刀山下火海,效犬马之劳死而无怨。周兄,还不快拜谢大王!”她一抬手肘示意孔兰舟赶紧表示,这么好的东西若是等慕木反应过来了,哪里还能拿到手。 “多谢大王抬爱,在下必定不负大王期望。” 师兄妹二人这一通话反而将慕木架在火上烤,他本想说这鼎只是暂借,可惊春那番话又说得再真诚不过,他也知道用人多少要给点好处,也罢,反正他也用不上那鼎,给便给了,他可是魔族之王,要什么没有? 17、遭偷袭惊春破关成 拿到新鼎后孔兰舟爱不释手,趁着慕木回了偏殿,惊春在院子里低声询问孔兰舟:“师兄,这鼎有这么好吗?” 孔兰舟爱惜地抚摸着小鼎,含笑道:“这神农鼎自带一丝木性,刚好能补上我内里的不足,往后我就能拿它给你炼更多的丹了。” 给我炼吗?那师兄你呢?惊春不语,她心里也清楚,鼎上的木性只能短暂补上孔兰舟炼丹时的缺口,对他本身的修炼是远远不够的,那神树之种她拿定了。 这魔界也不分白天黑夜,孔兰舟趁着鼎刚到手,打算先炼一炉固本丸试试看。 灵气运转,小鼎升空,孔兰舟以灵根之火为底,开始慢慢炼制。一味又一味的珍贵药材加入炉中,这次的方子他细细检查过了,绝不会出现错丹之事。 慕木在偏殿内待的无聊,一会儿出来看看他二人炼丹,一会儿又在殿内化为本体试着吸收魔气。 不知过了多久,小鼎缓缓落地,这次里面只有一枚丹药,孔兰舟轻轻唤着惊春,她在廊下台阶处都要歪着头睡着了,听见师兄叫她,差点栽了个跟头。 “阿福,这次必然无错,我已经细细检查过这丹药,确实是固本丸,”孔兰舟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四品上级的。” 四品!惊春一听见立马站起身,睡意全无,师兄竟然以筑基都没到的实力炼出来四品丹药,果真是她的天才师兄! “你们在高兴什么?炼完了?那还不吸收了这丹药,好赶紧带本王去找魔气最充足的地方?”慕木不知何时从殿内出来,阴森森地站在门口发问。 惊春还在为孔兰舟高兴着,听见慕木这话扫兴得很,又不好反驳,只能捏着鼻子笑道:“大王别急,我一会儿就服下这丹药,稳固好灵力后就带您去。” 慕木不情不愿地点点头,侧身示意她进殿来。 殿里铺的绸缎早就被他弄得一团糟,不愧是魔族,本性一点儿都没改,惊春找了一处还算整洁的角落盘腿坐下,服下丹药后,就开始闭眼运转功力。 惊春也是天生的单灵根,虽然是误打误撞入的修道之路,但是却天赋异禀,测出的灵根属性也是万里挑一的雷灵根,因此蒲如许教她练剑,让她成为器修。 一道道白光如同雷闪在惊春四周出现,噼里啪啦,吓得慕木直往孔兰舟身后躲,怎么这淳镜缎还是个引雷劈的? 孔兰舟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哄着慕木出门去,别在这儿打扰了惊春,可慕木偏偏是个喜欢对着干的,他就要在惊春附近待着,难不成她还能一道雷劈死他? 运转功法的惊春哪里知道这两人在做什么,她只觉得丹田处发热,所有力量都在向那处集中,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了。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额前流下,看得孔兰舟心疼又无力,埋怨着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除了炼丹什么也不会,只能干着急,想到此处,他忽然反应过来,兴许他能再炼制点别的丹药,待惊春突破成功后再助她上一层楼。 见慕木在惊春身边打滚儿玩闹,他决定先把慕木弄出去。 “大王,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大王可否相助?” 慕木正大着胆子准备去戳惊春身旁的闪电,却被孔兰舟叫停,他有些不悦,“做什么?那鼎都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孔兰舟只能学着惊春说话:“在下想再炼一炉丹,给淳道友用,只是在下实力不足,只怕需要大王相助。在下知道是有些冒昧,只是除了大王,再无人可靠。” 慕木年纪小,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种奉承他的话,孔兰舟左一句“需要大王相助”,有一句“再无人可靠”,慕木听了已经是飘飘然,跟着他就往外走。 等到了外面,孔兰舟又一次升起鼎,慕木在一旁站着,也不知道做什么,直到孔兰舟托他给偏殿布下结界,他才算找到事儿做了。 慕木的魔气是魔界独一份,他布下的结界自然也充斥着他的气息,有的人嗅见了,自然要趁机插一脚。 惊春这边丹田生芽,其实在筑基时就应该出现,只是她也不知怎的总是一片荒芜,可这小芽生得也快,不断吸收着她的灵力,一下子就长成一颗小树,慢慢的,树上有一团金色的云雾凝聚起来,越凝越小,直到一颗米粒大小的金丹成型,那一刹那,惊春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打通,浑身无比轻松畅快。 惊春金丹还未炼成的时候,已有不少魔族找上门来,这王宫偏殿被削弱的王息,猛然增强的修士气息,有点本事的魔族都要来一探究竟,若是能趁机把小魔王拉下,自立为王,那就再好不过。 院里的孔兰舟和慕木还不知道要经历什么,一个专心炼丹,一个靠在门口维持着结界,忽地慕木那只贴身乌鸦从院外闯入结界,围着慕木扑腾乱叫起来,孔兰舟见状也只能加紧催化丹药成型,无论如何不能出了差错。 “什么?他们是要造本王的反吗?”慕木咬牙怒骂,他现在正是修为尽失的时候,偏偏那群魔族又要找上门来,此时只能搏一把殿中人能否快速结丹了。 “喂,你赶紧把你的丹炉收了,有群家伙要找上门来了,你赶紧进殿去,本王来挡住他们。” 孔兰舟下了狠心,一股脑地催动丹炉,此时已经有魔族中人在外攻击结界了。 “真是蠢东西。”慕木只能咬着牙再撑一会儿,却听见前几日进言的女魔在外喊话:“大王,您可安好?是不是那个修士企图谋害您?大王勿急,我已经带人来了。” 孔兰舟此时也收了炉鼎,这时候根本来不及看丹药炼成与否,他只能硬着头皮帮慕木一同加强结界。 只是他修为低,慕木也没什么实力,这结界已有破碎之象,只一刹那,魔族的魔气就直逼眼前。 一瞬间他心思百转千回,惊春还未破关,他不能就这么死了!却不想,旁边的慕木一把推开他,“发什么愣,还要本王来救你!” 那道魔气击中了他们二人身后的房间,顷刻间那房屋化为乌有,徒留一地废墟。 “好哇好哇,真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竟然都敢打到本王面前来了。”慕木怒极反笑,伸手撤了结界,放那群魔头进来。 为首的正是那女魔,身后跟着不少不服慕木的魔头,她抬手止住身后魔头的动作,一人上前,挑眉对慕木道:“大王明鉴,我们只不过是为了抓了这意图谋害大王的修士罢了,大王如今修为下落,我们可是担心的很。” 慕木冷笑一声,“你们放肆!趁本王心情好,还不快退下!本王饶你们一命!” 孔兰舟亦现在一侧,手握缠星鞭,警惕着面前的妖魔,无论如何,也要拖到惊春结丹完成。 “既然大王遭奸人迷惑,只能由我们清君侧了,大王也是知道的,我们魔族下手向来不知轻重,若是伤了大王,还请大王恕罪。”女魔见慕木如此反应,就知道此刻除非老魔王再世,否则谁也保不住他了,一旁的修士也没什么威胁,只是那女修不知去往何处了。 她话音刚落,院内就激战起来,孔兰舟和慕木难敌他们,一路后退至偏殿正房门口,两人身上都已伤痕累累,强撑着一口气在战斗。 一道魔气趁孔兰舟不备之时击中他胸口,刹那间偏殿内白光四起,一道被白光包裹着的身影从破梁而出,漂浮于半空之中,正是结丹完成的惊春。 她往下一瞧,就看见孔兰舟倒地昏死,和慕木二人身上伤口不断,那些妖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一剑劈去化为灰影。 “是……是那魔头回来了!”有魔头识出这剑法是大椿剑法,不觉后退三步,那女魔也嗅出惊春身上不一般的气息,甩下其他魔头想要溜之大吉,惊春哪里能让他们逃了,又是一招万剑追踪,长阳剑的分身便一一击中他们,哪怕是在天上飞的也只能掉落在地,她这剑本就是至阳之物,天生就克这些妖魔鬼怪。 “伤我师兄,死!”惊春眼尾冒出丝丝红气,一道道剑风劈去,被击中的妖魔都烧成了焦炭,院内只余那一只女魔。 惊春落地,将孔兰舟抱入怀中,眼神凶狠,盯着女魔发话,“把你们的灵丹妙药,治伤宝物通通拿来,我饶你不死!” 一旁的慕木不知作何表示,只能挥手派那乌鸦去库房取药,他也重伤在身,没法亲自去。 那女魔却反手一招,袭向慕木,此时他已无力再挡,饶是那刚刚突破金丹的女修,也不可能再使出刚才的招数,刚晋级的她应当虚弱得很,方才她放招不过是怒气所致罢了。 正如她所想,慕木确实无力阻挡,只是她低估了惊春的本事,长阳剑一挥,直直挡那道攻击,“敬酒不吃吃罚酒。”惊春冷脸间就灭了那女魔,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给。 “谢、谢谢。”慕木也着实被她吓着了,“我已经、已经派人去取药了,你别急。”都不再自称本王,他确实意识到惊春到底有多强了。 取药的乌鸦回来,惊春眼眶含泪地送服进孔兰舟的嘴中,又扶他起来替他输送灵力,只求护住他的心脉,撑到她去替他求医。 被灵力护住的孔兰舟依旧昏迷不醒,脸色发白,惊春试着去探他的脉搏,都是微弱之相。 不能再等了,惊春将他放置于偏殿内,又设下结界护住他四周,出门后拎着还重伤的慕木就往外飞去,玉佩发热,她要去找师傅救命! 18、入墓地师父成迷题 “能、能不能先将本王放下来?咳咳。”慕木被拉着胳膊就往外飞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呼呼作响的风声吹得他脸疼,眼睛都睁不开,一张嘴气流就往喉咙里钻,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这女人飞这么快做什么? 惊春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只跟着玉佩发热的程度瞄准一个地方飞,一路上也不是没有遇见飞着的妖魔,只是她一剑劈去,全给她让了道,直到她飞近一处小湖,那玉佩热得要从袖口里钻出来,她才停下。 她手上拉着的慕木早就被吹晕了头,落地时站都站不稳,只能勉强扶着她才没倒地。 惊春有预感,师父或者师父的线索就在这湖底,她啪啪两巴掌就扇在了慕木脸上,“大王醒醒,这湖底怎么进去?” 慕木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可一来惊春在百魔围攻他之际出手相救,二来他实力大退,她刚刚结丹,两人根本不是对手。 可等慕木定睛一看,惊春带他飞到了历代魔王的墓地,这地方可不就是魔气最为充沛之地吗? “进不去的,这是魔族之主的墓地,魔王死了才能进去。”慕木揉揉发红的脸颊,这女人下手真重,他心里又莫名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不过也真带劲。 进不去?还要魔王死了才能进去?她现在去哪儿找一个死了的魔王?惊春把视线移到慕木身上,死的没有,活的倒是有一个,把他变成死的也不是不行。 或许是惊春的眼神太过恐怖,慕木咽了口口水,这女人不会是想杀了我趁机进去吧? “不过本王是谁?可是魔族最厉害的王,这地方本王来去自如。”确实,他小时候调皮,魔界被他翻了个遍,他初到此地时,不懂规矩,差点就和列祖列宗去做伴了,好在那时候他的老爹正是实力全盛之时,硬生生替他开了一条小道,这事也就天知地知他二人知。 惊春不想再听他啰嗦,她勉强护住师兄心脉,还不知道能撑多久,她急得很,“大王别废话了,快带我进去!不然,我一剑劈了这湖也不是不行!” 她嘴上一口一个大王,说的话却半点不尊敬自己,慕木心里埋怨着孔兰舟怎么如此之弱,害得他要愧对这么多老祖宗了,虽然魔族也并没有什么廉耻之心,但他也要在淳镜缎面前装装样子不是。 “你且让开。”等惊春后退一步以后,慕木划开自己的掌心,滴入湖中,那湖水顿时往两边涌去,中间出现一条向下的石阶小道,可供一人行走。 “这阵法一次只许一人进入,你进去还是本王进去?”慕木打量着惊春,想着她对墓地不熟,应该会让他好好表现一番。 惊春向来不做二选一,她又是一把拎起慕木的后领子,脚尖点地就往小道深处飞去,“抱紧我。”两个人合成一人不就能进了? 慕木如今是个少年模样,个子不高,身形还瘦弱,抱住惊春的腰后,他才发现惊春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纤细,他不知,器修女子向来都力大无穷,身上软绵绵的怎么能练好修为呢? 闻着惊春身上淡淡的清香,感受着隔着衣服传来的体温,他也不自觉打起了迷糊,眯上了眼,好温暖,好舒服,只是这好时光总是太短暂,他们一下子就到了地底,两人落地,他被惊春一把揪开,放到一边不管。 这墓地不同于人界的墓场,没有棺材,没有墓碑,有的只是一个个倒挂在半空的茧。 惊春环顾一圈,从白色到深黑,每个茧颜色各异,这里少说也有十来个茧,究竟哪一个里面是师父? “大王,你可知这些茧的奥秘。” 惊春话虽恭敬,可她手上的剑却直直地插在两人之间的地上,剑尖离慕木的脚尖不过半寸,她只要稍微手一偏,慕木就得再添一处伤。 身为魔族之主的慕木怎么会不知道茧的奥秘,这茧说来是每个魔王死后的棺材,但实际上也是他们重生的机会,只要魔核未灭,这茧就会慢慢修复魔王,直到时机成熟,魔王破茧而出。 “那岂不是会出现二王同世的情况?”惊春有些没法理解,魔族的习俗还真不一样。 “是啊,你看那深黑色的茧,就是最早的魔主,他很快就要破茧而出了,只是也不知道本王这椅子还能坐多久。”慕木心里有数,他是历代魔王里最弱的一个,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不服气的魔头,个个都想取而代之,更要命的是还有即将出世的魔茧也威胁着他的地位。 说话间慕木就蹲了下去,他只觉得身心俱疲,这魔王当起来真没意思。 看着一身伤痕,楚楚可怜的慕木,惊春也有几分愧疚,但毕竟师父和师兄更重要,这魔茧说破天也还没孵化,如果师父也在茧里,大概就是最新的那一个了。 惊春跃至空中,朝着颜色深的魔茧挥剑劈去,那茧壳也有几分韧性,哪里是惊春一招就能解决的。 她细细打量着魔茧遭到攻击后的反应,只有抵抗,没有反击,而那浅色的魔茧似乎比深色魔茧更为脆弱,已有剑痕留在茧面上。 惊春挥手砍断白茧与顶头连接的茧丝,待白茧落地后,朝着地上的慕木喊到:“大王替我看好这茧,我有大用处。”她有预感,这里面就是师父! 慕木看着这最白的茧发愣,惊春怎么把他老爹给砍下来了,虽说魔王结了茧就不会再记得生前的事,破茧后是新的魔,但无论如何,起码没破茧的时候这还是他老爹的茧。 看着惊春在半空中一道道白光刺向剩余的茧,慕木也没想阻止她,反正他都不认识那些魔王,倒不如送给惊春做个人情好了。 破碎的魔茧没有化为灰烬,而且流着恶心恶臭的污水掉落在地,这些魔茧的丹核也被惊春用剑法砍了个稀烂,再没有复原的可能。 看见一地的脓水和黯淡无光的丹核碎片,慕木拖着白茧躲得远远的,他虽然生在魔界,却向来厌恶这些腌臜之物,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待惊春落地,她把玉佩放到那白茧之上,那带有蒲如许魂血的玉佩猛然震动起来,倒是把他们两个都吓了一跳。 “如何才能不破坏内里而打开这茧?”惊春只觉得慕木应当什么都懂,只要问他就好了。 可慕木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打开,这茧是他亲眼看着老爹结的,哪里有法子打开,老爹也没告诉过他。 他冲惊春摇摇头,没办法,他也帮不上忙。 只是那玉佩他看着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伸手想要去摸时,未痊愈的伤口落了滴血到茧上,那茧瞬间迸出白色光亮,把整个地下墓室都照亮,惊春和他都被刺激得闭了眼,待光亮消失后,才缓缓睁眼去看。 “老爹!” “师父!” 两人同时出声,白茧已开,里面不是一颗孤零零的丹核,而是静静躺着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惊春和孔兰舟苦苦追寻的蒲如许。 “他怎么会是你爹?他分明是我师父!” “他就是本王的爹,把我养大的亲爹我还能不认识?” 惊春不想与慕木斗嘴,她盯着师父的脸默默发问,师父啊师父,你怎么又成了魔王的爹?难不成你不要我和师兄了吗? 想到这种可能,又想到躺在偏殿生死未明的师兄,惊春不觉得悲从中来,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见惊春站在一旁,无神地流着泪,慕木心里也不好受,他走到惊春跟前,拍拍她的后背,“算了,不管他到底是我老爹还是你师父,现在变成这样了,还是先把他给弄出去吧。” 听见慕木开口,惊春也顾不上伤心,也是,无论如何,先把师父弄出去才是正事,还得回去看看师兄的情况如何,若是又有妖魔趁机而入,她连师兄也要失去的话,那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惊春正愁怎么把蒲如许带出去,就见慕木不知从哪里掏出储物袋,嘴里还念念有词:“老头子,管你是我老爹还是淳镜缎的师父,反正你现在也没气儿,我先把你装进去再说。” 只是奇怪得很,慕木怎么也没法把蒲如许收进袋中,这袋能装天能装地,就是不能装活物,惊春见此只想到一种可能——师父没死! “这储物袋装不了活物,你装不进他,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死!”惊春一语惊醒梦中人,慕木张着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没、没死?可是,我当初看着他咽的气啊。” “谁说咽气就是死,你以为是凡人不成?”惊春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 慕木也只能默默掏出能装活物的芥子戒指来,这才把蒲如许收了进去。 二人立即往回赶去,这魔族墓地算是彻底毁了。 回去路上慕木心下莫名松快起来,要是他老爹真是淳镜缎的师父,那他们岂不是师姐弟?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呢,而且她一下子把所有能复活的魔王之茧都给毁了,那他就是这世间唯一的王了,慕木脸上勾起他自己都没发觉的笑。 19、服丹药惊春修为涨 回了偏殿,结界还在,没受到破坏,只是孔兰舟依旧是那副苍白之相。 慕木把蒲如许从储物袋中放出,师徒俩并排躺在地上,颇有几分凄惨。 惊春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她从小到大依靠的就是师兄和师父,万事都有他们挡在面前,看着生死不明的师父和师兄,惊春只觉得全身脱力,一下跪倒在地。 她这一跪,反倒把慕木吓了一跳,他赶紧伸手去扶她,却觉得她好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扯不起来。 低垂着头的惊春只闷声说了句:“大王,我想和他们待一会儿。” 慕木不傻,听出了她的逐客令,本想混插打科说一句本王的宫殿,本王想在哪儿就在哪儿,可听着她明显的哭腔,慕木双腿不自觉地往外挪,临了到了门口,他又不放心地往他们三人那儿看了一眼,见没什么变化,才把门掩上,独自坐在殿前的台阶上撑着脸发愣。 他的伴生乌鸦不知道从哪儿飞来,围着他哇哇乱叫,慕木伸出手指在唇前挡了一下,示意它噤声。乌鸦又张开翅膀在他面前挥了挥,慕木才惊觉自己还是一身狼狈模样,哪里有个魔族之主的样子。 殿内惊春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自从她上了积玉峰起,她就再没哭过,难道老天真的不容积玉峰吗?她不信! 袖子一抹,惊春下了狠心要救回师父和师兄,既然他们都还有一口气,她就肯定有办法。 她拿了师兄腰间的储物袋,开始翻找起里面是否有可用之物,等她拿出神农鼎时,才发现孔兰舟还没来得及开鼎取丹,也不知他炼了什么。 惊春没再找到其他有用之物,只能抱着鼎到一旁试着开鼎,输入灵力的刹那间,鼎盖松动,五彩轻雾流动,惊春一眼便知这丹必定是上品。 待鼎开之后,惊春取出那丹,她也不知这有什么功效,反正师兄炼的丹都不会害死人。 惊春一口服下丹药,只觉得身体轻松,她的丹田似乎还在变化! 那颗金丹由米粒大小逐渐膨大,一时间竟然有蹴鞠大小,暴涨的金丹带来的修为提升也是加倍的,惊春自知此时不是提升的好时机,可师父师兄等不了,她咬着牙硬生生地撑住接近爆体的痛苦,强行运转周天,控制那颗金丹。 殿门外的慕木哪里知道里面发生着什么,他去主殿收拾打扮一番,又去库房翻找起来,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解决那两人的困境。 在库房里穿梭时,他心里想着的却是淳镜缎为何对那周岚空也是一副可怜样?破关后第一时间还那么关心他?当时她是不是喊了一句什么? 回想起惊春那句“师兄”,他才反应过来,这二人早就认识!合着他堂堂魔界之主,被两个修士耍的团团转!难怪他们要住在一起,当真小瞧了他们! 想到此处,慕木又联系起在魔王墓地里惊春对着蒲如许喊师父的模样,果然,这二人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慕木还没找出个名堂来,就想回偏殿找惊春对峙,可脑子里莫名浮现出惊春哽咽的声音,他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算了,大人有大量,饶他们一回,还是看有没有办法复活老爹再说。 等慕木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才翻出一本药方来时,惊春已经一跃至金丹后期,只差半步元婴,短短两日前,她还只不过是区区筑基,跨度太大,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惊春试着运转周天,她丹田处那颗蹴鞠大小的金丹已经凝结成了鸡蛋大小,灵力充斥在她体内每一寸经脉,她的实力较先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待体内灵力平复下来后,她试着给孔兰舟和蒲如许各自输送了一些,孔兰舟竟然真有了反应!他眉头皱起,手指微蜷,连胸口处也有了轻微地起伏。惊春大喜,又接着给他输送,可无论传送多少灵力,他也没有其他反应。 蒲如许却不同,在魔茧内他的头发胡须都已经泛白,惊春输送灵力后他虽然未醒,但发须都开始变得乌黑,人都显得年轻起来。 待慕木闯进偏殿时,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怎么会……”他走近细细打量着蒲如许,黑头发黑胡须的老爹格外陌生,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身份? 惊春见他拿着一本古籍,开口道:“大王,你难道找到了破解之法不成?”如果真有法子,她愿意上刀山下火海,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慕木伸手递给她,上面写着的好多东西他都不认识,看了也是白看。 “起息草,九转兰,去魂子……”惊春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些分明是当初在李家村所见到的那些草药,那些草药是炼制枯骨生肌丸所用,这方子上描述的所治病症却和蒲如许一模一样,可枯骨生肌丸并不是一般丹修能炼成的,这里面的药引更是难得,“大王,这方子你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不就是库房……“是手下一个魔头进献的。”慕木脑子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惊春是问他方子的来源。 “大王可否带我去找那魔头?”惊春捏紧方子,究竟和李家村又有何关系,师父啊,你身上到底有多少迷。 慕木倒是也想带惊春去找那魔头,可魔族无拘无束,谁知道那魔头还在不在魔界,万一他跑去为祸人间了呢? “只怕找不到,不过我倒是知道他有一处居所,若是运气好,咱们能兴许能碰上他。”慕木别的不行,可魔族里只要有头有脸和他打过照面的魔,他都知道他们的居所,哪怕他们藏得再隐蔽。 惊春收起古方,又给师徒二人画下结界,以灵力滋养他们,这才和慕木出门去。 “你的修为又涨了?”方才他见惊春结下结界时就隐约觉得她可能又突破了一个境界,想到自己如今炼气的实力,还不知何时能恢复,顿时泄下气来。 惊春哪里看得出他的委屈心思,只随口应了一声就叫他带路,往那魔头住所赶去。 兴许是她一战成名,剿灭了不少魔头,王宫附近的魔族中人都避着他们俩,一路上连半个魔影子都没瞧见,倒也顺畅。 魔族有了一定实力后,有的会效仿人间,大兴土木,修建宫殿府宅,例如历代魔王,但也有保留原来习惯,随着找个空处就歇息的魔族,惊春二人要找的那个魔头,正是住在山洞之中的那种。 一落地惊春就觉得不对劲,此地十分荒凉偏僻,那方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出自这种魔手上,兴许是在外掠夺而来的,这线索只怕要断了。 进了山洞,只听得见滴答滴答的水声从深处传来,整个山洞望不到尽头,越走越觉得阴冷恐怖。 惊春望着四壁空空的山洞,就知道肯定什么都没有了,她正准备打道回府,试一试那方子,给师父炼上一丹,虽然她不是正经丹修,但库房有那么多鼎,应该够她炸的。 见惊春冷着脸往回走,慕木赶紧叫住她,“别急别急,那家伙狡兔三窟,你看我叫他出来!” 他双脚分开,屏气凝神,弯腰一拳砸在地上,整个山洞却没有半分变化。惊春没心思陪他玩儿,只觉得这么大了还贪玩不已,真是天性使然。 就在惊春走到洞口时,身后传来隆隆响声,她以为山洞要塌,想着回头拉一把慕木,他此时的修为不见得能抵得住。 可她回头后却发现,哪里是山洞塌陷,一个如同一座小山一般的妖魔从地面缓缓扶起,竟然是地陷魔!难怪她找不到蛛丝马迹,整座山都是他。 “大、王、找、我、何、事?”地陷魔说话缓慢,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听得慕木直着急,“你还记得你进献到王宫的方子吗?就是有……有……”他一时间想不起来上面有些什么,求助地看向惊春。 “有去魂子这些药材,是炼制枯骨生肌丸的方子,你那方子上说要一味药引,我且问你,那药引是真?若我能取来那药引,你能炼出那药?” “当、真。” “多谢。”惊春得了确信的答案后,双手抱拳,弯腰行礼。 回了偏殿,那二人还是离开时的模样,围绕在他们身边的灵力没有丝毫消减,但至少吊住了他们的命。 “药引是什么?还有,我的修为还能找回来吗?”慕木盘腿坐在地上,身边是活死人爹,对面是正襟危坐的惊春。 “大王不必知晓,那药引我定能取回,只是这些时日需要你照看他二人,我会在偏殿布下结界,不会有人能破,只是还需要大王告诉我如何才能出这魔界。” “你……唉,也行,我会替你照顾好他们的,不过你要毫发无损地归来,不然我可就不管你师兄了。”慕木其实想让她改口,以姓名相称,只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似乎有些不妥。 “至于出魔界的方法,我一会儿在院中画一道阵法就是,我再赠你一信物,只要你想回来,用灵力催动即可,只是你要去哪儿?” “青龙镇。” 20、 遇女子结伴同行 惊春被传送回青龙镇时,到达此地的人已经比之前多上好几倍,好在那阵法隐秘,没人发现得了她。 她一身劲装,发髻也扎得精神,腰间缠着长阳剑,好一个俊美少年模样,走在人群中也不输他人气度。 见人群往镇中央汇集,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四处张望时正巧看见一个面善的姑娘。那姑娘梳着流苏髻,身着宽袖长袍,轻飘飘好似仙人,身后还背着一把木色琵琶,也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惊春一个箭步冲到那姑娘身前,行礼过后开口询问:“姑娘可知为何他们都往那儿走?” 那姑娘倒没被她吓着,只是温柔一笑,“因为秘境开了,姑娘也快去吧。”随即便汇入人流,一并往前赶去。 秘境开了?来之前慕木告诉惊春,青龙镇的秘境玄乎的很,她进去后要万分小心,秘境开放时间有长有短,若是她运气不好,没能及时出来,在里面待上几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惊春御剑跟上,靠近古树时看见那枯死的神树树干处果然出现一处漩涡,人流争先恐后地往里挤,生怕落了后。 进了秘境后,仿佛换了一重天地,这秘境里山水千重,如同世外仙境,若不是里面修士太多,打打杀杀,实在是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惊春自知修为虽然已是金丹后期,可她的功法招数只有一套大椿剑法,也不知能否敌得过一路上会遇到的恶人。好在她身上带了当初李长英送的一些护身法器,慕木也从库房里翻出来一些宝物,只期盼她能安然归去。 秘境虽大,宝物众多,可惊春只想取那神树之种。丹药方子上的药引多了这一树种,它便不再是普通的枯骨生肌丸,神树已死,可神树之种却还有万千生机,必然能救师父与师兄。 想到此处,惊春便御剑向秘境中央赶去,那里是神树起源,神树之种也必定在那处。 一路上并不顺畅,刚经过一片密林,惊春就听见惹人嫌恶的声音:“小娘子好生美貌,还背着一把琵琶,莫不是要与我二人弹奏取乐?” 她顺着声音找去,只见两恶徒正对一女子邪笑,颇有要行不轨之事的模样。 惊春原不想管他人之事,她只想快快拿到树种,回去救人,可那女子分明就是在镇上给她指路之人,她心里纠结一番,还是决定救下那女子,若她心有不轨,一并杀了了事。 那二人还在调戏女子,女子紧抱怀中琵琶,跪坐在地,一脸誓死不从。腥咸的臭味传到她鼻尖时,她以为自己难逃一劫,正要引爆丹田,与那二人同归于尽的档口,一声衣帛撕拉开裂,武器刺进血肉的声音让她睁开了眼,一道闪着银光的剑影刺入一人胸口,他伸出的手还未收回,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谁!是谁!”另外一恶徒见同伴倒地,再没心思管面前的女子和地上的死人,只顾拿起武器四处张望,生怕下一剑就刺向他的胸口。 密不透风的林子里传来低沉的男声,“滚。”声如洪钟,一道强风袭来,那恶徒捂住胸口倒地,也顾不得其他的,将同伴尸体收入袋中便闪身离开。 见他走远,惊春才从林子里出来,她也是趁那二人不备才敢出手,若真硬碰硬,她一对二,不见得能占上风,她时候不多,不能在此耗费。 “姑娘你没事吧?”惊春伸手扶起那女子,这才发现她中了毒,不能言语,只能比划着手势,可惊春哪里看得懂,只能皱着眉连蒙带猜,“不用谢,你是……你是想跟我一起走?” 那姑娘点点头,惊春纠结万分,且不说她能不能解这姑娘的毒,就是能解,她们二人素不相识,结伴同行当真对她有益吗。 像是看出惊春的犹豫,姑娘从袖口掏出纸笔,唰唰写起字来,写完伸手递给惊春。她默念起上面的话语:“我知那神树种子在何处。”再抬头一看,那姑娘眯眼笑着,像是预料到惊春必然会同意一般。 也罢,和她一路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她这毒……“我可不会解毒,我只会杀人,若是我师兄在,倒是……”提起师兄,惊春心里又是一紧,不知道他是否还好,也不知道慕木能不能照顾得了他们。 那女子含笑摇头,指指自己的嗓子,摆摆手,惊春也没看明白她想说什么,只含糊地应和了一声。 “那我们走吧,我御剑去。”惊春手指一动,长阳剑便伸长变宽,她两人一跃而上,便朝着秘境中央赶去。 一路上遇见些飞鸟妖兽,惊春腾不出手,还是那女子一招反弹琵琶吓退了它们。 “你好生厉害!”惊春这才看出原来是自己低估她的实力,那她为何还会被那宵小之徒围攻,莫不是她装的?还是那二人实力深不可测,自己是误打误撞才杀了其中一人? “在下娄雨生,长乐门弟子,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你的毒解了?”惊春震惊于她竟然能自行解毒,也未曾见她服用什么丹药,难不成她天生体质异常,与常人不同? “在下段惊春,散修罢了。姑娘你是如何解毒的?我并未看见你服用丹药啊?” “惊春道友,我不是说了,我是长乐门弟子吗?”娄雨生没做过多解释,只一味提醒惊春她是什么门派,可惊春哪里懂这些,她在积玉峰十几年,师父就没打算让她下山,她也不知道这世间到底有多少门派,又有多少危险。 惊春只能把话题引开,想着回了魔界再问师兄长乐门的事,他见识多,应当知道的也多。 “那你所说你知道神树种子的事?” 娄雨生又是一笑,低头轻抚怀里的琵琶,“现在不方便说,等到了那处,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又卖关子,惊春向来直来直往,不喜欢这些说话弯弯绕绕之人,可她初入秘境,身边有个同行之人也算是个保障。 “那你的意思是你来过很多次?” “那倒也不是,不过惊春道友尽管放心,在下自有妙招。”娄雨生笑起来时双眼眯起,如同一只偷腥得逞的野猫,看得惊春鸡皮疙瘩直起。 秘境中央有密林也有悬崖,甚至还有一条大河和瀑布,里面的妖兽也比外围多上几倍,寻常修士进来了也就在外围捡捡宝贝,杀杀妖兽,这中心地带最为危险,也就那些冲着最珍贵宝物来的修士会往这儿来。 还没靠近密林边缘,惊春隔老远就看见了一片打斗的痕迹,各色功□□番出现,多得是惊春没见过的法器。 娄雨生微微偏头看去,“呦,竟然是江家吗?他们可鲜少自己出来。” 江家?惊春想起与江鸿分别前那段话,约好了青龙镇相见,可他真能这么快就解决家中之事,前来赴约吗?不见得,只怕是江家其他人罢了。 “惊春道友,我们也下去吧?”娄雨生站起身来,纵身一跃,竟然稳稳当当地就站在了地面,笑着朝惊春招手,唤她下去。 惊春也落地收剑,她有些看不透面前的女子,难不成自己被她给骗了?可自己毫无价值,哪里值得她骗? 密林中的打斗还在继续,娄雨生将琵琶转手背上,领着惊春朝另一边走去。 “道友莫急,别看他们打得厉害,其实都是小儿过家家,依我看,那几人也就金丹期的修为,没什么好怕的。” 她一句“也就金丹期的修为”让惊春站住了脚,长阳剑透着阴森的光横在娄雨生颈侧,再近一寸就要割破她白皙的皮肤,血流不止。 惊春一脸正色,质问她道:“你究竟是何人,先前的恶徒恐怕是你故意引来的吧?我救下你是不是反而坏了你的好事!” “道友何出此言?那二人身上确实有我所需,只不过道友愿意出手相救,我也确实感激,我可未曾欺骗过道友,我是真心想带道友去找那树种。”娄雨生两指捏住剑缘,锋利的剑刃刺破她的指尖,鲜血滴漏,引得周围妖兽蠢蠢欲动。 “你!”惊春无言以对,只能妥协,她暂时还需要娄雨生带她去找树种,若是真有什么差池,她能打得过娄雨生再好不过,打不过就同归于尽,到地府再与师父师兄团聚赔罪。 娄雨生带她走的这条小道竟然没什么人,她在前面开路,惊春跟在她身后提防,但她好像并不在意。 “世人都以为这神树死后,只有一枚种子,名叫混沌种,可是啊,他们忘了神树是树,哪有树只留一枚子孙后代的?这秘境里的一草一木,一妖一兽,都是那神树幻化而来,不然它怎么一副枯死模样?” 娄雨生在前念念叨叨,像是故意说给惊春听的,惊春也不搭话,只盯着她后脖颈看,那是致命之处,只要她有半点不轨,长阳剑能当场要了她的命。 只是这路越走越偏僻,连一路上遇到的妖兽都少了,秘境没有昼夜之分,惊春也不知道她进来多久了。面前的娄雨生猛然停下,将琵琶抱于胸前,背对惊春冷声道:“惊春道友,好戏来了。” 21、遇恶徒打斗险取胜 听见娄雨生的话,惊春抬头向前望去,这才发现面前的小道上不知何时围了一群人过来,为首的正是那恶徒二人。 惊春心下诧异,她分明已经杀死其中一人,难不成他其实有什么护身法宝,是假死骗她? “娄雨生,你这小娘子名字取得倒是好听,只不过脾气差点儿意思,今儿你同伙伤了我这弟兄,不意思意思怕是走不了了。”那恶徒拍拍手,身后众人同时向她们二人袭来,惊春只得抽出长阳剑迎面而上。 那娄雨生倒也没落下风,当即盘腿坐在地上,十指在琵琶弦上上下飞舞,指尖拨动之快让人只能看见残影,惊春伴着激扬的琵琶声使出一招一式,她只觉得面前的敌人像是都放慢了速度,她能如鱼得水般顺畅地穿梭在敌人之间。 一首激扬的琵琶曲结束,惊春也收剑落地,一地尸体血流成河,她皱眉回望娄雨生,这也能叫好戏? 娄雨生站起身来,面色冷峻,朝惊春身后喊话道:“你们派出的喽啰已死,还不现身捉拿我这个‘罪人’吗?” 她话音刚落,果然那小道上又走出两人,那两人衣着服饰颇为精致,玉冠束发,虽说长相谈不上俊美,但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一身打扮一看就是什么名门正派的弟子,惊春紧握长阳剑,提防地看着他们。 “师姐,好久不见。” “别叫我师姐!颜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受了谁的命令而来!还有你——林栋梁,当初是谁在众人扒高踩低之时没有看不起你,愿意收留你当弟子,但凡你有一点儿良心,你都不会站在此处。”娄雨生一脸嫌恶地看向那二人。 惊春心下一紧,怎么搅和到别人家的门派家事里去了,她若此时离开,恐怕也脱不开身,那两人肯定已经把她当做娄雨生的同伴了。 她只能继续提着剑紧盯颜森和林栋梁,同时还有分出心神去顾着娄雨生的动静。 “师姐,何出此言?掌门之死的证据处处都指向你,况且你还盗了咱们长乐门的至宝——照影心,”颜森用手中扇指向娄雨生怀中的琵琶,“这可是千真万确,再抵赖不得的啊。” 娄雨生冷笑一声,不再与他们多费口舌,长指一拨,琵琶声韵化作青色箭矢朝他们飞去,惊春见状就知道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对面的实力她还不清楚,不求碾压,能打个平手也是好的。 琵琶声化作箭雨,那二人自然也有应对之法,颜森挥扇使出法术,一阵劲风扫开箭雨,一旁的林栋梁则开始双手结印,他背上的大刀嗡嗡作响,一下就抽离了他的后背,横悬于两人头顶,开始分化为百把大刀,齐整如一,向惊春和娄雨生袭来。 “连这招式都叫你们学会了啊。”娄雨生不屑地加快了拨动的速度,一时间只能看见箭雨和刀影相接,惊春也使出长阳剑的分身之术——春来再发生,刀光剑影,拼的就是谁的修为更高。 一时间这四人竟势均力敌,无人落得下风,娄雨生咬牙加速,十指鲜血淋漓,滴落在木色琵琶上,血痕染红了弦线。 惊春见状也手持长阳剑向林栋梁刺去,那颜森一直在防御,见惊春刺来分身去救同伙,却不料惊春的剑风快上一步,林栋梁当场被断一臂,趁他失神,惊春又是一剑刺向他心脏处,失了战力的颜森只能强撑防御,见惊春占了上风,娄雨生顾不得嘴角溢出鲜血,手指毫不停歇地拨动琵琶弦。 终究是惊春以强取胜,那二人皆死于她剑下,等长阳剑把他二人戳成筛子后,惊春才去探他们的鼻息,确认二人身死无疑。 待她转头去看娄雨生时,心下一惊,娄雨生原本姣好的面容与白皙的十指竟然都伤痕累累,十个指尖更是血肉模糊,甚至可见白骨。 “你!”惊春翻找着储物袋,企图找到能替她疗伤的丹药,可娄雨生却含笑摇头,朝那两具尸体走去。 “惊春道友,你可知为何那恶徒明明被你所杀,却又再次站到你我面前?” “不知。” “都是因为它啊。”娄雨生从颜森的胸前翻出一宝物,那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不过鹌鹑蛋大小,惊春实在看不出个名堂。 娄雨生将它收入袖中,脸色凝重地望向惊春,“这二人是长乐门弟子,不杀他们,你我难逃一死,杀了他们,你我后患无穷,惊春道友,你可后悔?” 惊春心想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愁,天岳宗算一个,多一个长乐门又如何? “你少废话,只管带我去取那神树种子,这才是第一要紧之事!”惊春皱眉不喜,时候不等人,这一路上已经废了够多时间了,她一边将剑搁在娄雨生颈侧,一边抛丹药,“快服了这丹药,我们好动身!” 娄雨生见她一心只要树种,就算刚才同生共死,也不肯真心相待,还要逼自己服毒,想要控制自己,只觉得心凉,也罢,先是自己不真诚待人,何必怪罪别人,反正她体质特殊,无需担心丹药有毒。 服了丹药后身体却并未出现不适,反而五脏六腑都充斥着温和的灵气,受损伤的地方竟然也开始慢慢修复,流血不止的十指也血肉复生,伤痕全无。 “这?”娄雨生惊讶地抬头看向惊春,原来不是毒药么?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既然已好,就快快赶路!” 等两人赶到娄雨生所说之处时,是一处悬崖峭壁,一旁是磅礴的瀑布,底下是深不可测的水潭,瀑布水声之大,让惊春耳中听不见任何声音,她捂耳朝娄雨生喊道:“你这是要我跳下瀑布不成?” 娄雨生也听不见她说话,只能捏指将琵琶变大,一跃而上,伸手示意惊春一同上来。 伴着轰鸣的水声,琵琶轻轻抖动,缓缓浮起,竟朝着悬崖下落去,耳侧呼啸的风吹得惊春睁不开眼,她在心里暗骂,娄雨生要是敢戏弄她,必定遭她千刀万剐。 这悬崖只怕有千丈高,等琵琶悬停在峭壁一处藤蔓纵生之地时,惊春忍不住腹中翻江倒海之势,趴在琵琶边缘大吐起来,娄雨生捂嘴一笑,伸手轻拍她后背,“明明御剑时道友你也没这么大反应,怎么坐了在下的琵琶,反而成了这副模样?” 惊春掏出水壶漱口,擦了擦嘴后才睁眼看她,“御剑时出力的是我,一心只在御剑上,自然就不会在意其他的,坐上你的琵琶,你又生疏得很,我自然受不了。” “好了好了,是在下的过错,还得烦请道友劈开这些藤蔓,我们好进洞去。”娄雨生又将琵琶靠近了些,惊春这才看清,这藤蔓都是从洞内生出,最细之处也有她小臂般粗。 惊春持剑一挑,那些藤蔓好似活物,竟然朝着她的剑朝她伸来!长阳剑被死死缠住,惊春只能引出雷电,以长阳剑为依托,一道道闷声轰鸣的雷电硬生生将这些葱绿的藤蔓劈成黑炭。 娄雨生见惊春使出雷电之法,心下一惊,开口道:“你……你竟是雷灵根?”这灵根万里挑一,质优者更是少之又少,依她看来,惊春的雷灵根必定是上上品,只是看她似乎并不通灵根之法,散修无宗门教导,只能白白浪费了这灵根。 见藤蔓都成了黑炭,惊春再使出掌风,将其吹开,只是她这掌风之法也学的不到家,吹得她和娄雨生糊了一身黑炭。 长叹一口气,娄雨生掐了诀,给两人净了身,这才又开口:“道友啊,你这修为到家了,可功法还得多练练,你这雷灵根不能白白被糟蹋了,不如跟我去长乐门,专心修习?” “跟你去长乐门?你不都被长乐门通缉了吗?他们都派弟子来追杀你了,我可不想东躲西藏地过一辈子。”惊春有些嫌弃地拍拍手掌,一跃跳进山洞,“快进来。” 回声在洞中传荡,娄雨生微微一笑,也提着衣袍跳进洞中,“道友莫急,等我一同。” 这山洞洞口生着不少藤蔓,可进了洞中,却空荡荡的,只有微微潮湿的洞壁上生了些苔藓野蕨。 惊春越往里走,越感到湿闷。她扯扯领口在面前扇着风,有些不高兴,“这洞中真有那神树之种?别想着骗我,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我饶你不死。” 娄雨生不语,她们已经到了分岔口,她驻足侧耳倾听,直到细微的滴水之声从一方传来,她才对上惊春怀疑的双眼,“道友,往这边走。” 她是长乐门弟子,精通音律,自然对细微声音的感受异于常人,更何况她还是前任掌门的关门弟子,这种本事更是高人一等。 惊春不知道其中的奥秘,只能半信半疑地跟在她身后,但凡她有异常举动,随时都能取她性命。 走了不知道多少个岔路口,惊春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叫她原路返回,她也只怕是找不回去,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娄雨生停下脚步,侧身让开,展露在惊春面前的是一方清澈小潭,隔着这一潭水,正对面是一颗结满红果的树,果实成熟的诱人气息让惊春有些飘飘然。 只是好景不长,有人紧跟着她们进了山洞,惊春拔剑相对,娄雨生高声道:“道友何必躲躲藏藏,难不成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听了这话,从阴暗处走来,见到他的面貌后,惊春大惊:“你怎么来了!” 22、重相逢三人取神果 跟在她们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江鸿,他边朝惊春赔着笑,“惊春姐别来无恙啊”,边走近她们。 娄雨生见他们两人像是旧相识,抱住琵琶的手不觉紧了些,若是惊春一个人,挑破窗户纸后她还有一丝胜算,再不济也是两败俱伤,只是又来一人,万一他们联手制衡自己,半分胜算也无。 见江鸿是一人前来,身后并无仆从,惊春卸下防备,整个人松快起来。 “你小子怎么来了?你们家里的事儿都处理完了?” 江鸿摇摇头,他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这事,只是碰巧遇上了惊春。 “你也知道我家里情况复杂的很,一时半会儿哪里说得清楚?孔兄呢?他为何没来?这位姑娘又是?”碍于娄雨生在一旁,江鸿说话也是点到为止,没再透露过多消息,他瞟了一眼一旁一脸防备的娄雨生,开口询问。 惊春也不想说太多,含含糊糊地打着哈哈,“师兄在别处,她是长乐门娄雨生,与我一道来的这儿。” “见过娄道友,在下江家江鸿。” “在下长乐门娄雨生。” 听见江鸿自报家门,娄雨生心下一惊,面上却不表露,这惊春道友竟然和江家还有往来,看来此人不可小觑。 江鸿听见长乐门三字也警惕起来,长乐门以器修为主,其中精通音律,以乐器为法器的弟子更是人中龙凤,门派爱徒。可长乐门的音修从不单打独斗,至少两人结伴,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面前这女子一人独行,怀里还抱着木色琵琶,联系到近来的传言,江鸿心中顿时有了数。 “你来的正好,我要取那神树果实,获得里面的种子,有大用。” 听见惊春也要取那果实,江鸿皱眉,“可……只怕我也要用这果实才行。”一边是许久未见的好友,一边是家里受困的亲人,江鸿只能先给惊春在心里道个歉,日后必定奉上丰厚补偿。 他还在这儿犹豫不决,惊春却一跃而起,朝那树飞去,“你也是蠢,没看见这满树的果子?还怕我们不够分?” 声音回荡在山洞中,声如洪钟,撞开江鸿纠结的心思,是了,这么多果实,别说他们几个,就是再来上一群人也够分了。 只是江鸿实在是倒霉,说什么来什么,惊春还没摸到红果,一道鞭影袭来,唰的一声将她挤开,取下一枚红果。 惊春捂住受伤的手臂,转头回看,却见一群穿着和江鸿相似服饰的人围住了江鸿和娄雨生,为首的是一彪形大汉,满脸胡腮,不屑地朝他们笑着。 “多谢少主带路,让我等找到了此地,小的必定会禀报长老,据实以告。” “你!混账!”江鸿怒骂一声,只恨自己无用,在密林里他分明甩开了这群人,独自跟上惊春她们来的,没想到反而害了她们。 娄雨生对着江鸿冷哼一声,她就知道此人来历不凡,江家的人能有几个简单货色?现下好了,只怕他们三人都得命丧于此了。 受了伤的惊春则站直身体,提剑看向江鸿,他也是一脸无辜,完全不知道这是为何。 那大汉摩挲着手中的果实,缓声道:“少主莫急,这外界都传闻神树一万六千年才结一次果,一次一枚。可如今知晓这神树结果不止一枚的人不只有我们江家,少主你也知道该如何处置吧?别忘了家主他们还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江鸿只觉得身上宛如有毒蛇在爬,全身冰冷,那人的意思不外乎就是杀了惊春和娄雨生,他好继续当这个少主,可如果让神树的秘密走漏了出去,依照那些长老自私自利的性子,只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他满脸痛苦地转过身去,张手开扇,一副不得不对惊春下手的模样,那大汉也隔岸观火,他最喜爱这种情同手足之人相互厮杀的场面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江鸿扇子一挥,那潭水便化作数条蛟龙袭向他们,娄雨生见状也拨动琵琶,使出浑身解数,意在拖住他们。 “雕虫小技。”大汉冷哼一声,众人便破开水龙,可随水龙而来的是缠着雷电的剑影,他们哪里还有时间对付惊春的招式。 骇人的喊叫声传遍整个山洞,惊春收剑跃到他们面前,剑尖直指领头人的喉咙,“说,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这些人里有不少都听闻过雷灵根的可怕,只是没想到自家少主竟然还认识这么一位厉害角色,可若是说了对长老那边又没法交代。 “不说是吧?”惊春长剑一挥,为首的大汉当场血溅三尺,混着鲜血的头颅骨碌碌地在地上打滚,沾染了不少灰土,一双眼睛就那么睁着看向众人,“他就是下场。” 惊春胸前、脸上自然都沾上了血,配上她冷峻的眼神,如同杀神降世。 有人当即跪地求饶起来,吞吞吐吐地和盘托出了所有。 原来自从江鸿被带回江家后,长老们便加深了他身上的法印,意在严控他的行踪。长老们听闻青龙镇的幻境将开,便指使江鸿前来取种,还派了大量随从一同而来,意在多屠杀一些修士,削弱其他门派,如果江鸿有意阻拦,连他可以一起杀死,也有借口应付族人质询。 听完此话,江鸿惊得手中扇子都握不住,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他知道长老会那群人自私不已,只是没想到能恶毒至此。 娄雨生见他那副模样,在心里将他鄙夷一番,若是换了长乐门,只怕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这番话也让惊春警惕起来,她侧身询问江鸿:“这群人是死是活,你自己定吧。” 江鸿不语,片刻后他对着跪倒在地的人说道:“我知道你们这其中有不少苦修弟子,好不容易才得了这机会来此秘境,只是你们一心忠于长老会,却不曾忠于江家。今日以后,江家会改天换地,如果愿意弃暗投明,就服下这丹药,此后任我差遣!”一枚枚褐色丹药飞至众人面前,他们面面相觑,不少人都选择吞下丹药,效忠江鸿。 还有那硬骨头,偏要和江鸿对着干,伸手捏碎丹药后挑衅道:“叫你一声少主,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少主了?你也不过是江家的一条狗罢了!长老们定会替我们……” 惊春比江鸿还先出手,她一弹指,几道剑影瞬间取了那些人的性命。江鸿见状,挥手让他们撤出山洞,在悬崖上方等候。 待那些人都走光后,江鸿才无力地坐倒在地上,钦佩地看向惊春,语气里是遮不住的谄媚,“惊春姐好本事啊!想必已经是金丹期了吧?” 娄雨生见他变脸如此之快,摇摇头,烂泥扶不上墙。 “我已到了金丹后期,若是顺利,不久就能结婴了。”惊春话说的轻巧,把江鸿却是吓了一跳。 江鸿细数着他们分别的日子,一个月不到,惊春就从筑基后期到了金丹后期,早知道,多少人几十年都跨不过去的鸿沟,就这么被她给越过去了!她这种旷世奇才,竟然只是一介散修,以她的灵根和天分,若是加入什么大宗派,只怕能震动整个修真界! “还是先来取这果实吧!”惊春服下疗伤的丹药,又跃回树下,她试着摘下一枚,却发现那果子转瞬即逝,在她手中融成一摊果水,滴落潭中。 “这?”惊春目瞪口呆,她只是将这果子堪堪摘下,就化作一摊烂泥,她要如何才能将其带回魔界啊! 江鸿和娄雨生也跟着跳到树下,江鸿来时长老们并未说过这神树之种其实是神树之果,这果实还不止一枚,所以他也不知道如何保存这取下的果实。 “莫急,照我这么来。”娄雨生对着潭水伸出两指,一小团潭水就这么凭空浮起,她又一挥手,将潭水引向一枚红果,那红果被水包裹着到了她手上,当真没再融化。 “这神树生于这灵潭水中,只有这寒彻骨的灵潭水才能护住神树果,否则只要这果实离树后遇到一点儿温度,就会融化不可得。” “竟是如此。” 江鸿和惊春也有学有样,取了不少红果下来,等江鸿取上瘾时,娄雨生按住他的手。 “道友,可别贪多。” 江鸿有些羞愧,这等好物他竟然想着吃干抹净,恨不得尽数收入囊中,丝毫不考虑后来人,“多谢提点。” 取了红果后,江鸿就得和惊春她们告别,他来此秘境不能光取红果,还需要寻些陨落强者留下的宝物,他也不打算将红果交与长老们,那些人自会替他作证红果落树就融,根本无法取回。 惊春目送着江鸿远去,直到看不见他踪影后才转头对上娄雨生,“我此行目的已成,你作何打算?” 娄雨生自然是想攀上惊春,好躲避长乐门那群人,更何况惊春对神树种毫不了解,多得是需要她的地方。 “依我看道友自己只怕不会使这神树果,若是道友不嫌弃,可否让我跟随左右?” 惊春思索一二,是这个道理,“那好,你收拾收拾,准备跟我回魔界吧。” “魔界?”娄雨生一时震惊,她万万没想到惊春竟然是魔界中人。 23、回魔界师父终复苏 惊春见她一副纠结的模样,起了戏弄她的心思,一脸正色地对她说:“我是魔界中人,从前是散修,后来投靠了魔族之王,成了他的亲信,若是你怕了,自行离去也可。” 听了她的解释,娄雨生纠结万分,她若去了魔界,那地方妖魔多神智未开,况且魔族向来仇视修士,她不见得能安然无恙,可若是不去,一来惊春这种强者难得,二来长乐门因为她死了不少人,那些人定会诛杀她到天涯海角,否则誓不罢休。 “道友这话说的,让我多伤心,我自然是愿意跟你回魔界的,只是……”娄雨生做出犹豫姿态,见惊春一脸看透她心思的模样,只能厚着脸皮说下去,“只是道友得护我安全,我可不见得能打过魔界的魔头。” 惊春点点头,示意她上剑。两人也不贪恋秘境中的法宝,毕竟最重要的东西已经被她们拿到手了,从秘境出来后,惊春就领着娄雨生找了个避人的地方,以灵力催动信物,一道紫黑色的烟雾腾空而起,花纹繁杂的符阵落在地上,草木枯死,颇为瘆人。 “走吧。”惊春拉着娄雨生走进符阵,只片刻光景她们就到了魔界王宫。 娄雨生不曾来过魔界,有几分好奇地打量着偏殿,和人界的宫殿相似,但却没那么富丽堂皇,还透着阴森之感,此地不宜久留。 听见外面的动静,慕木从偏殿跑出来,一眼就瞧见了风尘仆仆的惊春偏着头在和陌生女子说话,他打起精神冲到惊春面前,“你总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过了多久?” 惊春正给娄雨生解释着,却听见慕木这一句不知道过了多久,心里一慌,抓住他的肩膀质问道:“我师父师兄可还安好!” “你、你别抓着本王,成何体统!你自己进去看。”慕木揉揉被抓疼的肩膀,有些不高兴,又冲着站在院中的娄雨生发问,“你又是谁?她竟然把外人给带回来了?” 见面前少年一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模样,又听见他以本王自称,娄雨生心里有了数,原来是魔王,只是这魔王怎么是个少年模样? “见过大王,在下长乐门娄雨生,与惊春道友在青龙镇相识,是过命的交情。”娄雨生自认这套说辞天衣无缝,还能在慕木面前露一露她和惊春的好关系。 可她哪里想到慕木歪着头有些不解,“惊春是谁?刚才进去的不是淳镜缎吗?”他脑瓜子转得也快,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又遭惊春骗了,“好,好,好,真当本王是病猫好糊弄了,你给本王等着!” 见慕木大发雷霆,娄雨生开始怀疑惊春是不是在骗自己,不是说好是魔王的左膀右臂吗?怎么魔王连她真名都不知道?看魔王这模样,惊春应该是真名没错。 惊春哪里管外面是什么水深火热,她进了秘境,也不知道境内一天,境外多久,只急着看师父师兄是否还好。 蒲如许和孔兰舟还是和她走之前一样,静静地躺在地上,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雨生道友!你可进来否?” 惊春朝着门外喊道,娄雨生看见慕木那张阴云密布的脸,蹑手蹑脚地从他身后绕过去,进了偏殿。 一进殿她就被地上两人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惊春道友,这?”又以眼神示意门外发闷气的慕木,“那位?” 惊春摇摇头,反而朝娄雨生抱拳,“我要与魔王出去一趟,得麻烦你在此帮我照顾我师父师兄,我会加固结界,你放心,这附近能打破结界的魔头几乎被我杀净,我这一去也不知要多久,但我会尽快赶回来。” 反正看护两个活死人罢了,多大的事儿,娄雨生满口答应,看起来惊春的本事比魔王还大,魔王受了骗也只敢在外面叫喊,不敢真对惊春下手,她何乐而不为? “多谢了。”惊春也知道娄雨生不可能不答应,只是比起逼迫,在两厢情愿的情况下达成一致,明显更有利。 话毕,她就出了殿门,抓起慕木就往地陷魔那处赶,慕木抱臂站在她身后,一脸不悦,“那女修怎么又说你叫惊春?你到底骗了本王多少事?快如实招待!” 惊春哪里有心思和他多费口舌,只含糊地应和着,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刮过,她心里急得很。 慕木气不打一处来,可又甩不下脸皮离开,就在惊春背后生着闷气,心想一会儿到了那处,惊春不开口,他坚决不说话。 那地陷魔倒也守约,真就等着惊春二人,待她把其他药材都拿出来后,才缓缓取出一枚红果。 泉水包裹着的红果显得格外鲜艳,慕木未曾见过这东西,伸手去抓,果子却被惊春移开。 “本王不能碰吗?” “大王你还真不能碰,这果子须在这灵潭水中浸着,才能顺利取下,否则就会化为泥水,再不可得。” 地陷魔慢慢吞吞的将药材收拢起来,又示意惊春他们出洞去,在外头等着。 惊春三步一回头,半威胁道:“你可千万要炼成,不然我就毁了你这山洞!” 站在洞外,听不见里面一点儿响动,惊春抱剑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魔界毫无生机,天上飞翔的魔兽时不时纠缠在一起,又带着血迹掉落在地。阴暗,可怕,荒凉,惊春从没有像此刻一般思念积玉峰,思念师徒三人都好好的时候。 慕木瞧见惊春一脸低迷,挑起话头,“你还没告诉我,为何那女修又叫你惊春?你不仅拿假身份骗我,还拿假名字骗我!” 惊春“噗嗤”笑出声来,“大王,我都用假身份了,还不用假名字啊?” “你!”慕木指着她说不出话,片刻后低着头小声道:“那你真名叫什么?” “段惊春。” “那不就是把你的名字倒过来!” “是啊,大王还真是聪明。”聪明两个字拖着音调不知道拐了几个弯。 “哼,本王自然聪慧,你这真名字……倒顺口不少。” 惊春正逗着慕木呢,身后的山洞传开声音,“进、来。” 那地陷魔掌心上一枚黑色鎏金丹药正闪着光,惊春大喜,抬头对上地陷魔,“这是炼成了?” 地陷魔点点头,待惊春拿走丹药后,他身子下沉,又继续与山洞融为一体。 回去路上慕木依旧在惊春背后叽叽喳喳,“真是巧了,这地陷魔虽然不是一天跑十个地方的主,也不至于这么久都待在那处山洞,那又不是他的本命洞府,难不成是本王气势过人,令他心悦诚服?” 惊春在前面翻了个白眼,一个炼气魔王,连最低级的魔头都不如,还气势过人,真是会给自己长脸。 偏殿中 娄雨生正安心在一旁清理着琵琶照影心,这是师父被害前传给她的至宝,她还要拿着这宝物打回长乐门,替师傅找出真凶,替自己洗刷冤屈呢。 门外传来慕木不着调的声音,她起身迎接惊春,还没走两步,惊春就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 “雨生道友,一切安好?”惊春还是先和娄雨生打了照面,这才转身到蒲如许身侧。 “都好,惊春道友,你的事,可办妥了?” “妥了,劳烦雨生道友你避一避,我有些不方便。” 娄雨生抱着照影心出了门,那小魔王早就不见身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只有一只红眼乌鸦站在屋脊上,偏头望着她。 等娄雨生出门后,惊春便用掌风掩上门,随后扶起蒲如许,将丹药喂下,又替他输入灵力,促使丹药起效,进入五脏六腑,那药方上说需得等上几个时辰,如果成了,病患肌体被修复,自然会苏醒,如果不成,除非大罗神仙再世,否则再无他法。 将师父平放好后,惊春又去抱起孔兰舟,他身上的伤口虽然好了不少,可整个人还是进气多出气少,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气。 惊春试着给他再输送灵力,却毫无反应,她在脑中疯狂搜索起法子,猛然间想起许岚曾提到过的神树种子,它能弥补孔兰舟内里缺的一丝木,木属生,是不是能救他一命? 可师父未醒,惊春不敢擅自下药,若是师兄出了什么好歹,她又去哪里找后悔药呢? 等待蒲如许苏醒的时间内,惊春给孔兰舟梳洗起来。在她眼里,师兄生性好洁,极少有狼狈的时候,在她面前更是注重外貌,若是他醒来后看见自己是这么一副狼狈样,肯定会羞愧得耳朵根都红透了吧? 想着孔兰舟可能的反应,惊春不觉笑了起来,此刻安安静静的偏殿里只有他们师徒三人,仿佛时间都在此停滞,不再流动。 “咳咳。”一旁的蒲如许突然咳嗽起来,那丹药果然起了效,他竟然睁开眼坐起身来了! “师父!”惊春张口喊他,却说不出下一句话,喉咙如同被堵塞一般,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一声师父道尽这段时日的苦涩。 “阿福。”蒲如许听见小徒弟的声音,立马转过身去,却看见大徒弟躺在她怀里昏迷不醒,脸色惨白,一副时日无多的模样。 “师父,救救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