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御大明》 第一章:选择题? 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三,庚申日! 紫禁城,乾清宫。 “哎你大爷的,这是把我干哪儿来了?” 朱游简睡眼蒙眬地睁眼一看,瞬间吓得睡意全无。 只见幽幽燃烧的白烛映照下,一口巨大厚实的棺材跟灵位,正对对直直地摆在他正前方。 而他自己,则是披麻戴孝地当着孝子贤孙呢。 “达天阐道敦孝…笃友章……文襄武靖穆庄勤悊皇帝,哪个倒霉皇帝?” 朱游简看到灵牌上的文字,以为是在拍戏的他,下意识就转头寻找起摄像机来。 “嘶~” 然而,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伴随着脑袋突如其来的刺痛,一股陌生的记忆,却是瞬间朝其脑海猛地涌入。 …… “你大爷的,我……我成了朱由检,那个自挂东南枝的倒霉皇帝崇祯?” 似长实短的片刻之后,陌生记忆完全融入识海。 而朱游简也终于弄清楚,跟女同事打扑克被抓现行的他,却是被对方老公一板砖给干到了大明朝,还夺舍了未登基的崇祯! 至于眼前的棺材,不用说,里面躺着的,自然便是木匠皇帝朱由校了。 “殿下,您已经一天水米没打牙了,还是先垫垫肚子吧!” 朱游简正为这儿戏般的穿越难以置信,一个散发着诱人香味儿的食盒,却是不知何时摆到了他面前。 紧接着,一名年约六旬、面白无须、双眼红肿的高大老者,也是随之出现在他视线之中。 “魏忠贤……” 刚刚接收了原主的记忆,朱游简一眼便认出眼前之人,正是大名鼎鼎的‘九千岁’,魏忠贤! “明天登基大典事务繁多,殿下还是用些吃食吧……” 朱游简刚刚下意识叫出对方名字,魏忠贤已是亲手搬过一张小几,打开食盒殷勤摆放起来。 ‘皇弟,切记进宫之后不要随意食用宫中饭食!’ 看着眼前散发着诱人香味儿的饭菜,朱游简脑海之中,却是猛的浮出一道警醒。 “殿下请用膳!” 朱游简正下意识摸向怀中麦饼,魏忠贤已是带着讨好的笑容,端起碗筷递到了他面前。 吃,还是不吃? 望向魏忠贤那看似讨好,却又隐隐透着几分别样意味的眼神,朱游简顿时不由得一阵犹豫。 吃吧,万一这家伙真像书上说的心怀不轨,那自己岂不是刚穿越过来就要一命呜呼。 可若是不吃吧,拒绝了对方的示好、巴结,岂不是就此损失一把刀子、‘夜壶’? 毕竟大明可不比汉唐,太监并没有真正掌握军权,对于皇权可是有种天然的依附性。 说他们会毒害皇帝,还不如说朱厚照、朱由校等是被文官谋害的更具说服力。 “哼,先帝尸骨未寒,尔等却在此处饮酒作乐,到底是何居心!” 朱游简正犹豫为难之际,一声轻叱却是突然从殿外传了进来。 紧接着,一道素白身影已是快步来到他面前,抬手便朝摆放酒菜的小几掀去。 “哗拉!” 魏忠贤刚刚摆好的酒菜,顿时便洒了一地。 “皇……皇嫂……” 当朱游简看清眼前满面寒霜的年轻女子,下意识喊出‘皇嫂’二字时,脑子‘咣叽’一声就当场短路了。 没办法,也算活了两世的他,就从未见过如此美艳的女人,不管是网络还是现实。 只见她有如远山含黛的秀眉下,一双眸子犹如春水凝波。挺拔俏丽的琼鼻、微微轻抿的红润朱唇,无不让人暇思连连。 而那欺霜赛雪的肌肤,在摇曳的烛光映照下,更是宛如羊脂美玉般细腻温润。 一头挽成简单发髻的乌黑秀发,有几缕碎发垂在脸颊,瞬间便勾勒出几分柔美与娇俏。 尤其是那一素白丧服,更是让她宛如霜雪中迎风绽放的白梅,生生被其穿出了一种‘素艳’的风采。 “娘娘息怒,老奴也是担心殿下明日登基事务繁忙,这才弄了些吃食,绝无半分亵渎先帝之意!” 朱游简还沉醉于‘皇嫂’张嫣的绝世容颜,旁边的魏忠贤,已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只不过,虽然人是跪下了,但那语气、态度,却是隐隐透着几分轻慢亦或是嚣张。 “哼,你说的最好是真的。否则,休怪哀家不留情面!” 相比于魏忠贤的外表恭敬、内里轻慢,张嫣眼中的恨意却是宛若实质,毫无掩饰。 开玩笑,当初若不是魏忠贤跟客氏的暗害,她的儿子又岂会胎死腹中? 杀子之仇,能不恨吗! “老奴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虚言欺瞒娘娘!” 魏忠贤恭敬的外表下,声音依旧沉稳。 “哼!” 张嫣身为一国之母,在与魏忠贤这‘九千岁’的交锋中,却是没能没占得半分上风。 有些不甘的冷哼一声后,只能把视线从魏忠贤身上移开,满是关切地望向呆立一旁的‘朱由检’。 “皇弟,明日登基大典,万不可有丝毫懈怠。这大明的江山社稷,今后可就全指望你了。” 既然自己斗不过魏忠贤,那就寻找盟友。 对于这个同样深恨魏忠贤的小叔子,张嫣可是寄予了深深的期许。 “娘娘放心,老奴绝不负先帝所托,定会尽心尽力辅佐殿下,将大明治理得蒸蒸日上!” 朱游简还没来得及开口,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的魏忠贤,同样也是目光灼灼的朝他望了过来。 ‘又做选择题?’ 被两人这都是意有所指的目光盯着,初临贵地、脑子都还有些发懵的朱游简,顿时不由得一阵无语。 从个人喜好来说,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站队美艳皇嫂张嫣这边了。 只不过,朱由校虽死,但魏忠贤和阉党在朝廷内外的势力,却是依旧十分庞大。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有着原历史时空崇祯的经验教训,扳倒魏忠贤和阉党,可真不见得是什么好主意。 但如果真按朱由校的遗嘱继续重用魏忠贤吧,朱游简却又实在难以下定决心。 毕竟穿越之前,他就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社畜、牛马。 面对眼前位列华夏五大‘艳后’之一、饱含关切与期许目光的美艳皇嫂,除了太监,哪个正常男人忍得下心说不? 第二章:小孩子才选! “你大爷的,我选个嘚儿啊。特喵的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呢,老子全都要!’ 朱游简望向眼前满是期许的美艳皇嫂,喉节动了动,却是忽然伸手摸向了怀中。 那是原主在张嫣提醒下带进宫的麦饼,但此刻却是成了他的表演道具。 “皇嫂放心,小弟定不负皇兄与皇嫂的期许!” 说话间,怀中的麦饼已被他掏出,当着美艳皇嫂的面就狠咬了一大口。 “皇弟天资聪颖、仁爱博学,大明交到你的手中,皇嫂也就放心了……” 张嫣看着被朱游简啃了个大缺口的麦饼,瞬间明白其意的她,心中顿时不由得满是欣慰。 只不过,凡事有人喜来就有人忧! 朱游简的表现张嫣是满意了,但一旁的魏忠贤,却是不由得心中一沉。 要知道,他能爬到现在的高位,凭的可不完全是运气。 身为‘九千岁’的他可是清楚得很,皇帝的信任才是他真正的权力源泉。 如今木匠皇帝一死,他的势力虽然看似依旧庞大,但其实却已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只需一股清风、一场烈日,就能让其烟消云散。 因此,在朱由检继位已成定局后,他就一直在寻找机会向其巴结、示好。 只可惜,朱由检这厮向来厌恶他至极。对其巴结示好,反应自然是冷淡得很。 此刻见他啃起了麦饼,哪里还不明白,对方这是不愿接纳自己。 “呃,这麦饼好吃是好吃,就是干了些。 魏忠贤正为朱游简的选择黯然,大嚼麦饼的朱游简,却是四处张望了起来。 “就它吧,倒了也怪可惜的……” 没等魏忠贤和张嫣反应过来,朱游简却是弯腰捡起了张嫣掀翻的酒壶,仰头便把其中的剩酒一口灌了下去。 “殿……殿下!” “大明就是再穷,也不能差了殿下您这口酒水啊!老奴……老奴马上就去给殿下重取……” 转折来得实在太快、太突然,魏忠贤愣神片刻之后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面带喜色的亲自取酒去了。 …… “皇嫂……” 鱼和熊掌可不是那么好兼得的! 趁着魏忠贤取酒之际,朱游简赶紧拿起一叠纸钱递向美艳皇嫂,想要借机解释忽悠。 只不过,还没等他解释的话出口,张嫣却是压低声音,抢先一步打断了他。 “皇弟不必说了,是皇嫂太性急了些!”张嫣握着纸钱的手微微摆了摆,眼中满是愧色。 “魏阉一党在宫里宫外势力庞大,若是操之过急,定会惹得他狗急跳墙,五弟方才应对得极为妥当。” 很显然,张嫣这是把他刚才的举动,当成了麻痹魏忠贤的手段。 “不过皇弟刚才还是太冒险了些,万一这酒水之中……” 末了,抬手理了理朱游简头上歪了的孝帽,张嫣眼中更是不禁掠过一抹后怕。 “皇……皇嫂你就放心吧,谅这老狗也没那个胆子!” 嗅着美艳皇嫂抬手间带来的淡淡荷香,那啥性好美色的朱游简,顿感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话虽如此,不过凡事仍需小心。今日时辰已经不早,明日登基大典还要早起,你就先下去歇息吧。” 魏忠贤的阴险毒辣,张嫣可是亲身领教过的。 见朱游简没把这当回事,始终放心不下的她,只能以第二日的登基大典为由,想要让他先行离开。 “皇嫂放心,不过是熬个夜而已,小弟年轻不碍事的。再说,再说小弟也想再多陪陪皇兄……” 歇息? 从几百年后‘咻’的一下穿越到大明朝,还鸠占鹊巢夺舍了朱由检,如此刺激的经历,这个时候让他去歇息,他歇得了么? 更何况,比起睡觉来,陪美艳皇嫂谈谈人生难道它不香么! “皇弟……” 张嫣听到朱游简给出的理由,眼尾瞬间便泛起了碎光。 “那就再呆一会儿就去歇息吧,别熬太晚,大明的江山社稷跟皇嫂,今后还要靠你呢!” 宛若浸水棉花般的温言细语,顿时便在朱游简耳畔回荡开来。 只不过,大明江山社稷什么的,朱游简自然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脑子里回荡的,只有那句‘皇嫂还要靠你’。 “皇嫂,我定会……” 朱游简望向眼圈泛红的美艳皇嫂,心头一热刚要说话,一阵脚步声却在此刻从殿外传来。 “殿下,老奴刚才想了想还是娘娘说得对。所以老奴擅自做主,给您换成了姜茶驱驱寒……” “这姜茶要趁热喝才好,凉了就没什么效果了!” 很快,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就递到了朱游简面前。 “魏公公费心了。” 朱游简接过茶杯,当着他的面咕咚灌了一大口。 “嗯,这姜茶熬得不错。辣而不燥,甜而不腻,皇嫂你也喝一杯吧暖暖身子。” “对了,魏公公也快六十了吧?这更深露重的,你也坐下喝杯驱驱寒气吧!” 朱游简抹了把嘴角,目光扫过魏忠贤鬓角的白发,却是不由得心中突然一动。 “老奴……老奴多谢殿下!” 听到朱游简这话,魏忠贤那眼睛顿时亮得,就像饿了三天的狼见到肉一般。 …… “虽说穿越成崇祯倒霉了些,不过看在美艳皇嫂的份儿上,就原谅你这回了!” “这大明的江山,咱要守着;美艳的皇嫂,咱更要宠着;至于魏忠贤这把刀子么,咱也要暂时先用着……” 离乾清宫不远的养心殿 朱游简躺在床榻上,回想起刚才在乾清宫的一幕幕,心中不由得一阵得意。 在他看来,大明之所以会亡国,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朝廷没银子而已。 只要他能弄来银子,凭着明军‘满饷不可敌’的战力,谁说就不能力挽狂澜、中兴大明的? 至于银子从哪里弄,那些吸了大明几百年血的士绅地主、豪商大贾,不就是现成的肥猪么? 到时候,让魏忠贤抄了那些士绅的家、收了江南的税,开了海禁,银子还不如潮水般哗哗而来…… 朱游简想着想着,呼吸也是慢慢变得均匀起来。 不知不觉间,仿佛又闻到那股若隐若现荷香的他,很快就带着一丝笑意陷入了美梦之中 明天,就是新的开始了! 第三章:大失所望! ‘从今天起,朕要让这大明王朝,在朕手中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月坠花折,不知不觉间,一夜时间转瞬即逝。 当一身崭新冕服的朱游简,踌躇满志踏上皇极殿御座时,胸中顿时不禁涌起万丈豪情。 “我国家列圣缵承休烈,化隆俗美;累洽重照,远垂万祀。我大行皇帝仁度涵天,英谟宪古……” 片刻之后,随着朱游简落座,新帝登基大典正式开始。 登基诏书的宣读声中,大小衣冠禽兽纷纷拜伏听诏。 就连殿外充做仪仗的虎豹、仪马,仿佛也被这庄严肃穆的气氛所震慑,安静肃立原地。 “轰隆隆!” 突然,就在群臣跪听新帝登基诏书之际,没有任何征兆,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一阵旱雷却是猛地接连炸响。 紧接着,大典现场训练有素的虎豹、仪马等,受惊之下也是纷纷引亢嘶鸣。 “啊……” “鼓……鼓妖啊!” 面对这没有任何征兆的突发情况,大殿内外无数衣冠禽兽,顿时吓得惊声尖叫、狼奔豕突。 尤其是那些清流、文官们,惊慌失措之下,甚至都比不上那些受惊之后虽然嘶鸣吼叫、但却依旧站立原地的畜生仪仗。 至于刚刚才被他们顶礼参拜的新帝,此刻更是早被其丢到爪哇国外。 “你大爷的,这就是所谓的国之栋梁?” “你特喵还不如直接把我挂那歪脖子树上呢,何必费这劲儿把我弄到这个时候,这不是成心玩儿我吗!” 朱游简看着眼前这群毫无担当、形象可言,四处鬼叫乱窜的文臣武将,顿时如同一盆凉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他所有的豪情。 …… “吏治腐败,党争不断。天灾频频民生凋敝,土地兼并、流民四起。外有建奴虎视眈眈,内有农民起义蓄势待发……” “这种烂到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摊子,别说咱就一普通屁民了,你特喵就是把洪武大帝朱重八弄来,他也不一定有招啊!” 登基大典结束后,养心殿内。 登基前还信心满满到盲目乐观的朱游简,经历了登基大典上的混乱一幕后,此刻却是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要么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中兴大明;要么彻底躺平,好生享受个十几年后再自挂东南枝,到底该怎么选呢?” 牢骚、抱怨,终究解决不了任何实际的问题。 一番发泄过后,最烦做选择的他,却是自己又给自己出了道选择题。 “选什么选,你丫脑子秀逗了吧,这特喵还用选么?” “你就一普通人,又没个能开挂的系统啥的。就这局面,当然是先享受个十几年再说了!” “难不成还要学那原本的崇祯,累死累活、一天皇帝的乐趣都没享受过,然后就去自挂东南枝?” 朱游简只考虑了零点零零零……一秒,随即便果断就放弃了对美艳皇嫂的承诺,没有丝毫犹豫就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开玩笑,大明朝如今已是烂得壳都不完整了,还中兴个嘚儿啊,那是人该干的事儿吗? “陛下,该赐宴了!” 朱游简刚刚改弦更张、做出躺平摆烂的决定,一道略显尖利的熟悉声音,却在此时从殿外传了进来。 “是大伴啊,进来帮朕更衣吧!” 有着真正朱由检的记忆,瞬间听出殿外来人身份的他,顿时不由得心中一动。 …… “哼,一个小小的旱雷,便让这些衣冠禽兽们个个惊慌失措、弃朕于不顾。若真是国家有事,朕难道还能指望得上他们?” “可恨的是,就这群没用的东西,朕还得浪费粮食酒肉给他们赐宴……” 王承恩正给朱游简系腰带,一道鄙夷之意毫不掩饰的冷哼声,却是陡然传入了他耳中。 不用说,朱游简既然决定了要摆烂,那最好的例子,当然就是学原主那木匠皇兄了。 只不过,魏忠贤终究不是自己的嫡系。在他看来,还是不能真正放心的。 因此,‘贞臣为主、捐躯以从’的王承恩,自然就成了他培养崇祯版‘九千岁’的最好人选。 “呃,皇爷息怒!” “当时事发突然,群臣惊慌失措倒也情有可原……” 王承恩,因为陪着崇祯赴死的事迹,后世对其印象大多都停留在‘贞臣为主、捐躯以从’的评价上,包括穿越而来的朱游简。 然而平心而论,除了对崇祯的绝对忠诚之外,他只是没那些横行霸道的前辈们贪婪而已。 总体上来说,却也只是个无用无能、但也无害的平庸之人。 这不,面对朱游简这都已经摆到明面上的考验,他却硬是没能领会其中的深意。 这还不算,身为皇帝家奴,理应无条件站皇帝一方的他,居然还为那些失仪外臣说起了好话。 ‘唉,看来九千岁也不是那么好复制的啊!’ ‘罢了罢了,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做。既然山寨的不行,那就还是用原版的吧……’ 反正都他妈等着最后自挂老歪脖子树了,还考虑什么可靠不可靠? 朱游简眼见王承恩没能通过自己的考验,极度失望之下,干脆也放弃了培养崇祯版九千岁的想法。 “身为国家重臣,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通知光?寺,今日凡在大典上惊慌逃窜者,全部以金水河之水代酒!” 对于这些庸碌无能的衣冠禽兽,赏功可以看心情。但罚过嘛,那是肯定不能免的。 既然决定了真正任用正版的‘九千岁’,朱游简自然不会给他们好脸子。 “皇爷,今日殿前失仪之人不仅有皇亲国戚,那些文臣清流更是占了多数。” “皇爷初登大位,如今正是市恩以稳定人心之际,这以水代酒是否有些……” 王承恩的忠心自是没得说! 见朱游简刚登基不示恩反而要罚过,赶紧苦口婆心的劝阻起来。 “大伴不必再劝,朕初登大位他们就敢君前失仪、弃朕不顾,朕若是连小惩大戒都没有,岂不是助长群臣小觑之心?” 老子都特喵认命等着挂老歪脖子树了,还在乎你们这群蠹虫的狗屁人心? 第四章:忠贤宜委任否? 八月二十六,朱游简登基的第三天,乾清宫西暖阁。 司礼监秉笔太监、总督东厂、南海子,提督宝和等店太监,‘九千九百岁’魏忠贤奉诏觐见。 “老奴拜见万岁爷,不知万岁爷召老奴前来有何要事?” 魏忠贤看着眼前刚刚登基的新帝,嘴上说着拜见,实际上却只是稍微躬身作了一揖而已。 没办法,人都是善变的,尤其是皇帝。 虽然朱游简之前已对其表达了善意,但那毕竟是在登基之前。而且那一杯姜茶所能承载的善意,也是极其有限的。 因此,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该有的试探还是不能少的。 “九千九百岁?呵呵,离万岁可就只差一百岁了!” “要不朕干脆给你补上算了,也省得魏公公以后还得装模作样给朕行礼!” 既然决定了真正任用魏忠贤,先前的虚情假意,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对于这个年近六旬,却依旧高大伟岸、望之不似太监的九千岁,直接上来就是杀人诛心。 “万岁爷饶命啊!” “老奴不过是个残缺之人,什么九千岁九百岁,那不过是别人开玩笑的戏称而已……” 不同于汉唐掌控了军队的真正权阉,大明朝的‘权阉’哪怕再权势滔天,说到底也只是依附于皇权的狗而已,天生就被皇权压制。 即便是魏忠贤这所谓的九千九百岁,那也照样不能例外。 此刻眼见新帝变脸,原本还想再次试探的他,当即便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皇兄大行之前除了让朕要善待皇嫂外,更是多次提及‘忠贤恪谨忠贞,可计大事’、‘忠贤宜委任’之语……” 魏忠贤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论到祸国殃民的事,却是比明末那些文人士绅们差远了。 更何况,相比于那些嫌水太冷的文人士绅,对于大明或者说皇权的忠诚度,魏忠贤可比他们强多了。 毕竟只有大明好了,他这个依附于皇权的‘九千岁’才能继续风光下去。 “先帝待老奴恩重如山,老奴这辈子就是肝脑涂地也报答不了先帝万一……” 见朱游简提起相伴了二十多年的朱由校,因为新帝突然变脸而惶恐不安的魏忠贤,当即忍不住老泪纵横起来。 “魏忠贤,朕现在只问你一句,也只问你今天这一次,忠贤宜委任否?” 不知过了多久,魏忠贤那双因天启驾崩而哭得余肿未消的双眼,已是再次变得红肿起来。 而改变想法,决定做个‘享受过的亡国之君’的朱游简,经过一番铺垫后,此刻也终于是道出了召他前来的真正目的。 “万……万岁爷……” 魏忠贤想过新帝可能会麻痹他、清算他,但从未想过对方会这么直接。 一时间,向来担当能断的他,却是不由得瞬间呆立当场。 “忠贤宜委任否?” 懵逼不已的魏忠贤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已是再次响起新帝的沉声轻喝。 “老奴……老奴愿为皇爷尽忠!” 魏忠贤虽然不识字,但能够爬到如今九千岁的高位,自然不可能全靠运气。 对于自己的权势来源,他可是比谁都清楚。 面对朱游简这新权力源泉的招揽,早已融入骨子里的赌徒本性,让他只略一犹豫便纳头拜下。 “想好了?朕可以再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老奴身为天家的奴仆,为皇爷尽忠本就是老奴的本份!” 面对朱游简的确认,不知不觉间再次踏上‘赌场’的魏忠贤,这一次却是再没有丝毫犹豫。 “既然如此,那就把你手里的内丁交出来吧!” 正常情况来说,老大新收小弟,肯定是要给个‘红包’收买人心的。 然而再一次出乎魏忠贤预料的是,朱游简这个新老大不仅没给他红包,却是反而跟他索要起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内丁,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武太监、内操军。 是一支由太监组成的内廷武装,或者说是魏忠贤的私人武装。 和外廷士兵一样,内操军也要进行军事操练。 只不过,作为魏忠贤的私人武装,内操军不但有拥有常规的步兵、骑兵的配置,就连火铳、火炮这些最先进的武器,也是同样大量装备。 朱游简想要安心享受,这支常驻内廷、就在自己肘腋之间的武装力量,那就必须将其掌握在自己手中。 “皇爷……” “怎么,莫非刚刚说的要为朕尽忠只是虚言不成?” 朱游简目光如炬的盯向满是为难、不舍的魏忠贤,一抹冷笑顿时再次浮上有些青涩的面庞。 “皇爷误会老奴了,当初大行皇帝政务繁忙,老奴这才代为掌管内操军。如今皇爷要收回,老奴倒是刚好可以偷个懒……” 买定离手! 魏忠贤身为一个资深赌徒,‘赌品’其实还是相当不错的。 “皇兄把你留给朕可不是让你偷懒的,朕也没有太祖皇帝那么旺盛的精力,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后还是由你处理……” “另外,朕已诏令曹化淳回司礼监任秉笔太监,给你做个帮手。今后的国家大事,你这九千岁,还得和从前一样帮朕多分担些!” 朱游简继续任用魏忠贤,是为了让他打压那些腐朽的文官集团、世绅大族。 对于这么个泥塑的多面金刚,自然不可能只有大棒相加,该给的糖果和支持还是要给的。 “老奴必定肝脑涂地、尽心尽力为皇爷分忧……”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虽说内操军被夺,司礼监也多了个不对付的曹化淳,但内廷东厂、锦衣卫和外廷内阁、六部,以及四方总督、巡抚,却仍在自己和自己人手中。 面对朱游简跟朱由校如出一辙的许诺,自天启帝驾崩后就一直提心吊胆的魏忠贤,此刻不仅不再害怕,反倒长舒了一口气。 “你是皇兄留给朕的肱股之臣,朕自然信得过你的能力。” “不过有几件事,朕还是要事先和你说清楚。他日你若敢有半分违逆,朕也只好愧对皇兄的临终嘱托了!” 朱游简满意的点了点头后,随即却是再次变得面色严肃起来。 “皇爷尽管吩咐,老奴绝不敢有半分违逆!” 没了权力源泉枯竭的后顾之忧,魏忠贤也是充分显赤了他性格中豪爽、朴素的哥们儿义气一面。 “第一,除了你之外,皇兄临终前更是嘱托过朕要善待皇嫂。你那对食客氏对皇嫂多有不敬,即刻让她搬出皇宫!” “第二,你和你的手下可以盘剥搜刮,但不能盘剥搜刮平民百姓、小商小贩,他们也没什么油水给你们刮。” “至于那些士绅地主、富商大贾什么的,你们能刮下来多少油水那是你们的本事,朕绝不怪罪!” “第三,你和你的手下可以贪污,但不以贪污军饷。你得保证国库和朕的内帑有钱可用……” 第五章:观念冲突! “大行皇帝圣明、皇爷英明,咱老魏这辈子能够连逢两代英主,那真是祖坟冒了青烟儿啊……” 西暖阁外,来时还有些惴惴不安的魏忠贤,此刻离去之时却是浑身轻松,轻松得都快飘起来了。 不用说,朱游简最后开出的几个条件,虽然一个比一个苛刻,但同时也彻底打消了他所有的顾虑。 如今重新认了新主的他,在这新朝之中,那也依旧还是那个威风八面的九千岁! “呵呵,什么阉党、什么专擅朝政祸害天下,都特喵是文人士绅给自己争权夺利找的借口,这特喵明明是妥妥的帝党好不好!” 魏忠贤飘飘然离去之时,西暖阁内,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躺平准备的朱游简,此刻也是同样心情舒畅的冷笑了起来。 “皇爷,皇后娘娘已备好午膳……” 朱游简正嘲讽着那些文人所写史书之际,一名从养心殿而来的小太监,也从也是带来了皇后准备好午饭的消息。 …… “这几天辛苦凤儿了,以后咱们就不用天天自己做了!” 养心殿内,朱游简看着桌上色香味儿俱全的菜肴,也不避周围的太监宫女,抬手就揽过了刚被立为皇后的周玉凤。 “陛下?” 原来的朱由检因为担心魏忠贤下毒暗害,在皇嫂张嫣的提醒告诫下,刚入宫时可是自己带了麦饼充饥的。 后来把周玉凤接入宫后,这两天的饭食便由她亲自下厨操持。 此刻听到以后不用再亲自下厨,俏脸微红的她顾不得被当众揽腰的羞意,顿时满是不解的仰头望向了朱游简。 “凤儿放心,如今魏忠贤已经为我所用,日后不用再担心他的暗害了……” 朱游简在小皇后疑惑不已的眼神中,挥手将殿内一众太监侍女摒退后,这才仔细跟她说起了收服魏忠贤的事情。 “陛下,你……你先前不还说皇兄过于忠厚,为魏忠贤所欺的吗,为何现在却是要继续任用这祸国殃民的奸佞?” 见朱游简并非为了麻痹魏忠贤,面是真要继续任用他,不知自己丈夫已被人‘夺舍’的周玉凤,却是更加不解了。 “为夫当然知道魏忠贤不是什么好人,他也确实当得起奸佞二字……” “不过要说到祸国殃民,呵呵,比起那些真正的奸佞来,咱倒是认为他还差得远呢!” 朱游简揽过她在饭桌旁坐下,亲自挟了块鱼肉喂给她后,一抹带着鄙夷的冷笑,顿时忍不住再次浮上了他面庞。 “什么,还……还有比魏……咳咳……” 听到还有比魏忠贤更能祸国殃民的奸佞,这小皇后顿时惊得差点儿没被鱼刺给卡着了。 “当然有了,而且还不止一个,而是多得数都数不过来的一大群、一大堆呢!” 抚拍着小皇后单薄的肩背,吃着小豆腐的朱游简,却是故意卖起关子来。 “数……数都数不过来的一大堆?陛下你说的该不会,该不会是朝中那些文武……” 大明朝亲王、皇帝的后妃,不管是容貌还是心性、才学那可都是千里挑一挑出来的。 周玉凤年龄虽小,但却也是蕙质兰心之人。 从朱游简这夸张的形容词中,很快便猜到了他口中所指的‘奸佞’是谁。 “凤儿不愧是咱的皇后!” “你猜得没错,咱说的就是那些个衣冠禽兽,还有他们背后的士绅豪强……” “陛下,昨日天雷事发突然,文武群臣虽有失仪但也情有可原。陛下怎可以此小事,认定他们就是祸国殃民的奸佞?” 让朱游简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夸赞的话说完,小皇后却是突然面色一变,起身就一脸郑重的向他劝谏起来。 “凤儿,失仪之事不过是表象而已,咱也不是因为这事才认定他们祸国殃民。” “你别看这些人平日里个个满嘴仁义道德、忠君爱国的,但背地里却是个个贪得无厌、自私自利得很……” 朱游简虽说只是一个普通人,作为一个穿越者,却也不是那个涉世未深的崇祯可比的! 大明朝烂到如今这种无药可救的地步,他可是太清楚官僚士绅、文人集团在其中所起到的巨大作用。 “陛下,自古圣君明主可从没有过以太监治国的,士绅官员才是国家之基石,陛下万不可轻信魏忠贤这奸佞啊!” 眼见满朝文武被朱游简贬得一文不值、啥都不是,小皇后顿时不由得急了。 “圣主明君?哪里来的那么多圣君明主,不过都是文人士绅吹捧出来的而已!” “知道太祖皇帝、成祖皇帝为啥在文人士绅中风评那么差吗,说到底,不就因为两位祖宗把那些人打压得太狠了么?” 朱由检如今只想在大明崩塌前享受一番,也不负这穿越一回。对于名声啥的,哪里会放在心上。 “魏忠贤之所以被这些人痛恨,同样也是因为他欺压搜刮的,不是那些普通的平民百姓,而是他们这些有钱有势的官僚士绅……” “还有,皇后你记住了,国家的基石,从来不是那些表面上满嘴仁义道德、背地里男盗女娼的士绅官僚。 那些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都吃不了几顿饱饭的老百姓,才是我大明真正的基石!” 朱游简本来就对明末文人士绅没半点好感,再加上原主残留的刚愎自用性子影响,说着说着就渐渐带上了火气。 喵的,大明皇帝喜欢用太监,难道真的是太监们就那么好用么? 包括后来反应过来,但却为时已晚的崇祯在内,不都是被那些满嘴仁义道德、贪污腐朽的文官集团给逼的么! “信王……信王你……” 小皇后见朱游简刚当上皇帝就不听劝谏、执迷不悟,同样也是真的生气了,直接就喊起了他登基前的藩王爵号。 没办法,周皇后不是朱游简这个穿越者。 在这文人士绅掌握了话语权的时代,她从小所接受的教育,实在接受不了文武群臣比太监更祸国殃民的观点。 “凤儿,别忘了你现在是皇后、大明国母,不再是从前的信王妃……” “陛下若是嫌妾这个皇后当得不称职,那你就废了妾的皇后之位吧!” 第六章:搞定后宫! “吵架就吵架呗,你跑啥子跑嘛!” “再说咱不就是语气稍微重了那么一点儿么,怎么就扯到废后的事上来了……” 朱游简望向甩出一句‘废后’气话后转身就跑,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的小皇后,顿时不由得一阵苦笑。 喵的,反正大明朝都已经烂得没救了,他只是想趁着自挂东南枝前好生享受一番而已,这也有错吗? “皇爷,皇后娘娘这是……” 朱游简正为媳妇儿的不理解无奈呢,看到小皇后生气跑走,王承恩这个大伴赶紧跑来了解情况。 “派人好生跟着就是,等她气消了就好了。” “对了,朕已经把内操军从魏忠贤那里拿了过来。今后大伴你可要替朕好生操练好,千万别整成了演戏的花架子!” 不被人理解就不理解吧! 趁着大明崩塌前好生享受皇帝生活的志向,却是不可能改变的。 而想要安心享受这十几年的国祚,这最贴身的安全保障,那可是必须要做好的。 而王承恩虽然能力平庸了些,但忠诚度却是无人可比。 这刚从魏忠贤那里夺过来的内操军,交到他手中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 “启禀皇爷,皇后娘娘去了坤宁宫,懿安皇后让奴婢请皇爷过去一趟……” 朱游简刚安排好王承恩接收内操军的事,之前被王承恩派去跟着小皇后的太监,也在此时飞快的跑了回来。 “还以为跑哪里去了,原来是去找皇嫂告状了啊!” 想到比小皇后更痛恨魏忠贤的美艳皇嫂,朱游简此刻也是不禁有些心头发虚起来。 …… “劳烦皇嫂操心了,小弟就是跟凤儿拌了两句嘴而已,没想到她居然跑皇嫂这里告状来了……” 心虚归心虚,该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 朱游简来到坤宁宫,害怕这美艳皇嫂责问,一进门就赶紧低头认错,想拿跟周皇后拌嘴的事岔开话题。 “咯咯,我说凤儿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呢,原来是小两口拌嘴了!” “不过皇弟你可是冤枉凤儿了,凤儿来我这里,可没说过半句告状的话哈……” 朱游简正心虚不已的低头行礼,一道吐音如白石之过幽泉的清丽声音,已是随之在他耳畔响起。 “呃,那不知皇嫂叫小弟过来有何……有何……” 朱游简才一抬头,原本因为说漏嘴摆出一幅讪笑面孔的他,却是立马便看呆了眼。 没办法,名列华夏五大‘艳后’之一的美女,那魅力可真不是吹的。 即便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却也仍是步了初见对方时的后尘,心神再次瞬间失守。 “咳咳,皇弟你……” “陛下!” 朱游简正直勾勾的盯着美艳皇嫂发愣,一阵干咳声中,凤玉凤那纤细白嫩的手掌,随即便在他眼前晃悠了起来。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不就是一个美女么。别忘了这特喵是你的嫂子,而且这里是大明不是大元!” 朱游简被自己媳妇儿这么伸手一晃,总算回过神来的他,赶紧在心里连声警醒起自己来。 ‘嫂子,嗯,好玩儿不过……呸,流什么哈拉子。人朱由校尸骨未寒呢,你特喵现在是皇帝,以后什么样的美女找不到……’ 然而,张嫣可是与夏姬、甄氏、李祖娥、萧皇后并称‘五大艳后’的美女。 朱游间哪怕已经在心中不断警醒自己,但那该死的脑子,却仍是不受控制般胡思乱想起来。 “呃,那个……那个小弟是在想该怎么跟皇嫂赔罪呢!” “魏忠贤从前对皇嫂多有不敬,可是小弟现在却打算真正任用他,小弟有负皇兄好生照顾皇嫂的嘱托,请皇嫂责罚!” 该面对的总归要面对! 朱游简为了彻底收敛心神,干脆把心一横,直接了当的主动坦白了任用魏忠贤的事。 “皇弟你……你说什么?” 听到朱游简要真正任用魏忠贤,刚刚加封‘懿安’封号的张嫣,俏脸之上顿时满是震惊与疑惑。 要知道,从前的朱由检对魏忠贤等阉党,那可是深恶痛绝的。 结果现在才刚一继位登基,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变,这特喵放谁身上不懵逼? “皇嫂,小弟昔日亦曾以为,皇兄为奸佞魏忠贤所蒙蔽。然小弟登临此位后,方知皇兄实乃为大明江山社稷,不得已而为之啊! 朱游简望向张嫣那写满难以置信的美艳俏脸,一抹苦涩的无奈笑容,也是瞬间爬上他的面庞。 “别看朝中衮衮诸公个个嘴上高呼尽忠报国,实则背地里干的,尽是损公肥私的勾当!” “就拿商税矿税来说,他们嘴上大言不惭地说朝廷不能与民争利,可这个“民”,又何曾是那些真正的普通百姓,全是他们自己和他们背后的家族。” “小弟之所以继续任用魏忠贤,亦是如皇兄那般,旨在借其打压那些大肆侵吞国家土地财富、却拒向朝廷缴纳一粒粮、一文钱税赋的士绅大族…… 片刻之后,没等张嫣再次开口,一套忍辱负重、为大明江山社稷甘背昏君骂名的说辞,已是从朱游简口中脱口而出。 “皇弟……皇弟现在是真正长大了啊!” “如今皇弟已是一国之君,所思所虑,自当以大明江山社稷为先。” “今后你便放心大胆按自己的意思去做吧,皇嫂永远相信你、支持你……” 朱游简的这番诚挚说词,除了给朱由校戴的高帽外,其余全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落到张嫣耳中,顿时便如黄钟大吕般振聋发聩。 而且他用魏忠贤的真实目的虽是为了享受,但换个角度来看,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拯救大明的邪修之法? 因此,尽管对魏忠贤痛恨不已,但出于维护大明江山社稷的考量,张嫣还是果断选择了压下私人仇怨。 …… “陛下怎么不早些告诉妾,害得妾错怪了陛下……陛下你罚我吧!” 从坤宁宫出来后,先前一时负气下,说出让朱游简废后之语的小皇后,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 “呵呵,昏君有咱一个人来当就够了,总不能再让你也背上一个妖后的名声吧?” “咱们夫妻一体,以后史书上为夫还得靠凤儿你这个贤后来提携呢……” 谎话说得多了,自然也就成真的了。 朱游简扶起小媳妇儿后,那顶为国受屈的高帽子,毫不犹豫的就再次给自己戴了上去。 “夫君你还是责罚妾吧,不然妾……!” 皇帝的话那叫金口玉言,丝毫没有怀疑他这话真伪的小皇后,顿时便被感动得主动求罚。 “既然凤儿主动求罚,嗯,那就罚你快点儿给为夫生几个小皇子、小公主吧……” 朱游简低头望着娇柔羞怯的小皇后,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再度浮现出美艳皇嫂的身影。 一时间,他只觉心头一阵燥热,迫不及待地便要正式开启自己的昏君生涯。 第七章:弹劾骤起! 天启七年十月庚午,紫禁城皇极殿。 “臣等叩见吾皇陛下,陛下万岁!” 随着一身冕服的朱游简往御座上一坐,殿内殿外一众文武,也在侍仪司礼官的指挥下山呼跪拜起来。 “众卿平身吧!” 朱游简望向御座下一个个小山般撅起的屁股,懒洋洋的挥了挥手,却是显得兴致缺缺。 要不因为这是天启下葬后的第一次大朝会,他才懒得来走这个形式呢。 “众臣工有事者奏闻!” 随着众臣按例行完礼起身,御座前的殿头官,随即也是例行来了一嗓子。 “启奏陛下,臣杨所修有本启奏!” 每月初一十五的朔望大朝会,说白了不过是皇帝装逼的礼仪性朝会而已,没啥实质性的东西。 然而,殿头官例行的‘客气话’才刚一出口,督察院事副都御史杨所修,却是抢在准备歌功诵德的首辅黄立极之前跳了出来。 “哦?不知杨卿有何要事上奏……” 朱游简见竟有人真要在这礼仪性大朝会上奏事,原本兴致索然的他,也是不禁来了几分兴致。 “启禀陛下,圣人有云,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 “兵部尚书崔呈秀、工部尚书李养德、太仆寺少卿陈殷、延绥巡抚朱童蒙等人孝道有亏,假朝廷夺情之名……” “另外,吏部尚书周应秋明知崔呈秀、李养德等人有违孝道却不加检举,反倒是包庇纵容,还请陛下严惩!” 在这以孝治国的封建王朝,父母去世后,子女不仅要守孝三年,而且在这三年孝期内,必须得像和尚道士一样行尸走肉。 不许上班工作、不许外出旅游,更不许喝酒吃肉以及和老婆小妾亲热等等。 而作为朝廷官员,那更是应该以身作则。 不管多大的官儿,只要父母去世,那都必须辞去官职回家‘丁忧’守孝,否则那就是连人都不是、禽兽不如了。 “这几年国家内忧外患、正值多事之秋,官吏当以国家大事为重,舍小节而全大义……” 一听杨所修拿这孝道之事大作文章,原本还有几分兴致的朱游简,瞬间就没了半分兴致。 特喵的,一个堪称行为艺术表演的丁忧,能有几分真正的孝心在里面? 不过好在如今的朱游简已经躺平,虽然心中对此十分的不以为然,但也懒得跟这些人去掰扯,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这事敷衍了过去。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就因他这既不惩罚被告、也不惩戒原告的敷衍态度, 再加上先前逐客氏出宫、收回内操军等操作,却是给了不少心思活络之人,造成了不知多大的希望和误会。 而他更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一次的敷衍,自己刚刚开始的躺平生活,却是会因此会招来多少麻烦事。 …… “兵部尚书崔呈秀,毫无益处于厂臣,而且若厂臣所累。盖厂臣公而呈秀私、厂臣不爱钱而呈秀贪。厂臣尚知为国为民,而呈秀惟知恃权纳贿……” “嘉兴生员钱嘉征泣血上书魏阉十大罪:一曰并帝,君臣上疏,必归功厂臣,竟以忠贤上配先帝。 二曰蔑后,罗治皇亲,几危中宫。三曰弄兵,广招无籍,兴建内操。四曰无君……” 就在杨所修弹劾崔呈秀等阉党核心成员后没几天,从以崔呈秀这首的阉党核心成员开始,再到魏忠贤这个阉党头子,一道道弹劾奏疏,顿时便如海啸般涌入了内阁、司礼监。 而面对这些弹劾自己和自己手下的奏疏,刚认新主的魏忠贤自然不敢有半分隐瞒,全都一件不落的送到了朱游简的案头。 “都他娘的是吃饱了撑的吗?” “传朕旨意,今后各部衙门笔墨纸砚等物一律削减七成,别他娘拿朕的东西当国民党的整!” 乾清宫内,看着宽大龙案上都快堆不下的弹劾奏疏,心中一阵厌恶的朱游简,当即便把各衙门笔墨纸张供应削减了大半。 特喵的这么喜欢写奏疏打嘴炮是吧,那就拿你们自己的钱买笔墨纸砚去写,别浪费老子的钱。 “还有你、你们,以后除了事涉战事的军机大事,少拿这些破事来烦朕。” “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该怎么处置你们心里就没点儿数么? 锦衣卫跟东厂都干什么吃的,你那九千岁的威风又哪儿去了,该抖的时候就他妈给朕抖起来……” 朱游简削减完各部衙门的笔墨纸张,犹不解气得很。 转过头来,冲着魏忠贤和崔呈秀、黄立极等一众内阁、六部阉党成员,披头盖脸就是一阵痛骂数落。 “皇爷息怒,都是老奴的错,老奴有罪!” “陛下,这些奏疏弹劾的都是厂公和微臣等人,按例微臣等是要回避的……” 面对朱游简这披头盖脸的痛骂,本就是拿这事来试探皇帝底线的的魏忠贤等人,此刻终于是彻底放下了心来。 “回避?有什么好回什么避的,听蝲蝲蛄叫唤还不种地了!” “不过是些道貌岸然、只会空谈耍嘴皮子的玩意儿罢了,怕他们个球!” 不管是阉党还是什么东林党、这党那党,反正都特喵没几个好东西。 朱游简为了不被人打扰自己的躺平享受,也为了让这狗咬狗咬得更凶更激烈,当即便给魏忠贤等人松开了最后的锁链。 “皇爷英明,有皇爷这句话老奴粉身碎骨都不怕!” “微臣等此生能够侍奉英主,实乃三生之幸……” 奸臣也是臣,况且相比于那些所谓的‘忠臣’来,他们对于皇权却是更加的依附、敬畏。 面对朱游简这堪称推心置腹的鼓劲儿打气,从魏忠贤这个‘九千岁’,再到崔呈秀、黄立极等一众党羽,顿时那叫一个感激涕零。 “这些马屁话就不用说了,朕要的是能真正为朝廷和国家办实事的人。去吧,好生为朝廷办差,为朕分忧!” “对了,朕这里有份名单你们拿去。除上面这些人外,其余人等凡有违法乱纪的,都给朕放开了办,从严从重的办!” 第八章:这剧情不对啊! 天启七年十月辛未,清晨。 长安街南六部九卿署衙所在地,各部官吏正点卯签到。 “锦衣卫奉圣旨拿人,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突然,一阵伴随着沉重脚步的巨大喧哗声,却是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紧接着,只见一队队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番子,顿时便如狼似虎般冲入了各部衙门。 面对这些气势汹汹而来的锦衣卫番子,一众大小官吏顿时不由得面面相觑、胆颤心惊,不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为何事。 “这里是都察院,谁给你们的胆子来此……” 都察院署衙,看着蜂涌而入的锦衣卫,左都御史杨所修一颗心立马便悬了起来。 这特喵和自己预想的剧情完全对不上啊! “都察院?哼,锦衣卫奉旨办差,普天之下何处去不得?” 没等杨所修色厉内荏的质问说完,一位身着行蟒赐服的中年男子,已是冷哼着映入了他眼帘。 “田……田尔耕!” 望向眼前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杨所修本就悬着的心,瞬间便沉到了谷底。 开玩笑,锦衣卫缇帅都亲自出马了,已然能说明一切了。 “给我把杨所修、杨维垣这俩忘恩负义的东西拿下!” 杨所修、杨维垣,这两个率先弹劾阉党、进而引发这场针对阉党大规模弹劾行动的人,无一例外同样也都是阉党成员。 也就是说,这场‘倒阉’运动,其实是源自于阉党的内讧。 而原历史上魏忠贤这九千岁的倒台之路,也确实是起自他们二人发起的弹劾。 只不过,朱游简不是朱由检。 这一次,误判了新帝圣意的两人,等待他们的,结局自然也不会如同原历史那般幸运。 随着田尔耕一声令下,锦衣卫当即便如狼似虎扑向二人,转瞬间就将二人按倒在地。 “我等乃都察院御史、大明言官,享有……享有风闻弹劾之权……” 杨所修、杨维垣两人怎么也没想到,原以为能借着弹劾阉党之机,在新帝面前博个好印象,从此平步青云。 可谁能想到,新帝却根本不按他们预想的套路出牌。 原以为能让他们飞黄腾达的倒戈,倒头来竟是成了自己的催命符咒。 本能的垂死挣扎下,两人下意识就把御史言官的‘风闻奏事’之权,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只不过两人不知道的是,他们老主子‘九千岁’这一次的报复,那可是真正奉了皇帝明旨行事,而不是矫诏。 对于两人声嘶力揭的挣扎呼喊,回应他们的只有锦衣卫冰冷的锁链和砸下的刀背。 “哼,陛下英明神武,烛照万里!大明朝堂,岂是你们这些见风使舵、反复无常的跳梁小丑能肆意搅动的?” 田尔耕冷漠地注视着两人的丑态,心中的鄙夷之色顿时溢于言表。 “陆澄源、钱元悫……” “尔等构陷朝廷重臣、诋毁国之栋梁,奉陛下旨意着即拿下,全部打入北镇抚司!” 都察院的‘聪明人’,自然不止杨所修、杨维垣两人。 继两人之后,田尔耕随即又缓缓扫向一众惶恐不安的御史,念出一个个让人既庆幸又胆寒的名字。 凡被点到之人,有的瘫软在地、有的则试图狡辩。但在锦衣卫冰冷的目光下,一切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不……不可能!我们是御史、是言官,陛下初登大位,又怎会…怎会……” 原本以为的扶摇直上,转瞬间却是变成了坠入深渊。 陆澄源、钱元悫等人顿时抖如筛糠,口中不断喃喃重复着那不可能的话语。 至于那些未被点到的御史,此时也是个个面如土色,心中满是恐惧与庆幸交织的复杂情绪。 “御史?哼,不过是群耍嘴皮子的玩意儿而已。大明江山若真要靠你们来治理,早晚得完!” “全部给我押回北镇抚司,让兄弟们好生伺候着……” 随着满脸鄙夷的田尔耕一声令下,杨所修等一众都察院御史老爷们,顿时便被拖向那阴森恐怖的人间地狱,北镇抚司大牢,诏狱! 当然,都察院只是这次清洗行动的其中一处而已。 就在杨所修等人被拿下之时,整个六部九卿衙门也是无一漏网。无数‘聪明人’,全都和他们如出一辙的被锁拿而出。 事实上,不止是六部九卿署衙,位于安定门内的国子监,同样也是迎来了大批的厂卫番子。 “大胆!” “国子监乃国家教化之本、储才重地,岂容尔等鹰犬在此放肆胡来……” 国子监不愧是大明的‘中央党校’! 不同于那些如老鼠见猫的六部九卿官员,看到有锦衣卫番子闯入,这些生员却是不退反进,个个如饿汉见美女般纷纷挺身而出。 废话,天天坐牢似的读书,好不容易有个放松发泄机会,不兴奋才怪了。 “谁是钱嘉征,你的案子发了。是男人的就自己给本镇抚站出来,不要连累无辜!” 和亲自带人去六部九卿署衙抓人的田尔耕一样,来国子监抓人的厂卫,也是由许显纯这个北镇抚司镇抚使亲自带队。 只不过,比起田尔耕的威风八面,面对这些群情激昂的中二生员,许显纯的表现却是有些畏首畏尾。 没办法,古往今来,学生闹事可比官吏闹事的性质严重多了。 “哼,圣主当阳,有敢言之士,万死何辞焉!” 不管是为了刷名声还是真心为国,总之,随着许显纯话音落下,一名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却是真的昂首挺胸越众而出。 “我钱嘉征既然敢上书弹劾魏阉,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今日你许显纯要抓我,我自不会反抗。但想让我钱嘉征屈服,却是绝无可能!” 不等许显纯下令拿人,中年男子已是摆出一副慷慨激昂、视死如归的模样来。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钱兄好样的!” “钱兄当为我等楷模……” 不得不说,这钱嘉征深谙笼络人心之道。 一番慷慨陈词,瞬间便引得周围生员们群情激奋,纷纷出言附和。 第九章:党校冲突! “来呀,给本镇抚拿下!” 许显纯是谁? 北镇抚司镇抚使、执掌诏狱,魏忠贤这‘九千岁’手下五彪之一,何时受过这般怠慢与挑衅? 见钱嘉征居然还想拿自己刷声望,当即也放下心中顾忌,直接下令拿人。 喵的,老子有皇帝的明旨,怕你个鸟! 然而,这些国子监生员本就唯恐天下不乱,又怎会轻易让厂卫将人带走? 眼见厂卫要拿人,不知是谁先喊了声‘保护钱兄’,紧接着众生员便一拥而上,直接把钱嘉征给围了起来。 “好啊,竟敢阻拦钦差拿人!” “都给我上,敢有抗旨阻拦者,一律拿下打入诏狱!” 许显纯没想到这些生员如此大胆,竟敢公然抗旨。 稍微一愣后,当即也是彻底放开了顾虑,大手一挥便令手下番子全力拿人。 刹那间,原本还算有序的场面变得混乱不堪。锦衣卫番子与生员们推搡扭打在一起,呼喊声、怒骂声交织成一片。 只不过,国子监毕竟究是大明的‘中央党校’,这些生员终究也只是些学生。 而一众奉命拿人的锦衣卫番子虽然骂得凶,但也并未动用兵器,显得极为克制。 然而,锦衣卫知道克制,一众唯恐天下不乱的生员们,可就没有这么理智了。 混乱之中,一名胆大之人,竟然抢夺起了锦衣卫的绣春刀来。 “找死!” 锦衣卫的绣春刀,那可是身份与武力的象征。若是被人抢了,那还了得? 见有人竟敢打自己佩刀的主意,惊怒交加之下,那名番子也是动了真怒,拳脚上的力道自然也就有些收不住了。 转瞬间,这名生员就被其揍得口鼻流血、昏死过去。 然而,锦衣卫番子的自卫举动也如同火上浇油,彻底点燃了生员们的怒火。 “杀人了,天杀的鹰犬杀人了!” “好大的狗胆,竟敢在圣人面前残害国子监生员,还有没有王法了……” 转瞬间,本就混乱的场面顿时彻底失控,国子监生员跟锦衣卫番子的肢体冲突也随之升级。 原本赤手空拳的扭打推搡,转瞬间就变成了砖头、木棍与石块横飞的械斗。 一时间,呼喊声、怒骂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震得国子监的屋瓦都瑟瑟发抖。 “反了,反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给我往死里打,出了事有本镇抚担着!” 锦衣卫拿人,几时有人敢暴力抗拒的? 加之许显纯性子本就是残酷暴戾,眼见场面彻底失控,双眼瞬间变得兴奋充血的他,当即便咆哮着下达了更为狠辣的命令。 而一众本就憋屈的锦衣卫番子,有了上司的背书,自然也是放开了手脚,下手那叫一个狠辣。 不过好在他们还保持了最后一丝理性,并未直接杀人,只是以刀背劈砍着眼前失去理智的生员。 “啊~” 国子监的生员虽说算不得手无缚鸡之力,但也大多四体不勤。 加之缺乏纪律跟有效的组织,面对放开手脚的锦衣卫番子,怎么可能是其对手。 一时间,惨叫哀嚎之声顿时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不少生员都被刀背砸得骨断筋折、头破血流,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滩触目惊心的红色。 然而即便如此,这些人却也仍是没有丝毫退缩之意,依旧红着眼与锦衣卫番子们扭打在一起。 “跟这些鹰犬拼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我辈死而无憾……” 如果说之生员们之前的阻拦抗法,还是出于放松、发泄,但在此刻见了血后,却是真正激发了他们骨子里的血性与担当。 尽管身上伤痕累累,疼痛钻心,但他们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每一次出拳、每一次踢腿,都饱含着对正义的执着追求,对黑恶势力的不屈抗争。 当然,只是他们自以为是的正义跟担当! 呐喊声中,又有人从旁边抄起更大的石块、更粗的木棒,朝着锦衣卫番子狠狠砸去。 而锦衣卫番子们自然也毫不示弱,一边躲避着石块,一边继续用刀背劈砍着敢于反抗的生员。 “住手!都给我住手!” “国子监乃是读书育人之地,闹成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眼看局势变得越来越不可收拾,一阵急促马蹄声中,兼任国子监祭酒的礼部尚书来宗道,此刻终于是从礼部赶了过来。 “来祭酒,国子监生员公然抗法。阻拦钦差拿人,还抢夺我锦衣卫的佩刀,实在是无法无天,必须严惩!” 眼见国子监的最高负责人来了,许显纯当即也是冷哼着挥了挥手,让手下番子暂时退了下来。 “你们为何阻拦钦差拿人?还有,抢夺锦衣卫佩刀是谁干的……” 阻拦锦衣卫拿人也就罢了,听到还有人抢夺锦衣卫佩刀,来宗道顿时不由得眉头一皱。 “回祭酒话,我等并非要阻拦钦差拿人。只是钱嘉征为人正直,绝不可能做出什么违法乱纪之事。” “我们只是怀疑这其中有什么误会,这才想拦下他们问个清楚……” 面对来宗道的质问,一阵沉默后,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误会?锦衣卫奉旨拿人,有何误会?还有,抢夺佩刀之事,你们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来宗道虽说并非阉党之人,但为人圆滑的他,跟魏忠贤和阉党的关系倒也还算不错。 眼见许显纯所说情况属实,当即便想把这场冲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一群自以为在维护正义、担当的中二生员,哪里又能理解得了他的良苦用心。 “来祭酒,您身为国子监祭酒,怎能如此偏袒锦衣奸佞卫、偏袒阉党?” “阉党奸佞,人人得而诛之……” 没等来宗道用心良苦的话说完,刚刚稍微平息下去的生员,转瞬之间却是再次沸腾起来 “我等身为国子监生员,自当为天下正道发声,岂能眼睁睁看着阉党横行!” “来祭酒,您不如和学生们一道上午门请愿,联名上书弹劾阉党,为国除奸……” 一时间,国子监内群情激愤、喊声震天,仿佛要将这压抑的气氛彻底冲破。 第十章:敢堵朕大门? “皇爷,大事不好了!” “国子监的生员全都跑到了午门叩阙请愿,说是要陛下诛杀魏阉为国除奸……” 当厂卫如火如荼大肆抓捕、各部官吏惶恐不安之际,躺平摆烂的朱游简,还在承乾宫拥着田贵妃睡得正香呢。 “魏忠贤这老东西干什么吃的,怎么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亏了他还号称九千岁呢……” 被人搅扰了美梦,朱游简顿时满心的不爽。 只不过,不爽归不爽。 发生了午门叩阙这样的大事,他这个皇帝就是再怎么摆烂躺平,那也不可能置若罔闻不是。 “那些生员到底为了什么,怎么就一大早跑来堵朕的大门闹事了?” 生员同样是文官集团的一员,‘爱屋及乌’下,磨蹭了许久才慢悠悠踱出承乾宫的朱游简,张口便将这些人的行径定性为了闹事。 “回皇爷,锦衣卫奉命前往国子监捉拿钱嘉征时,那些生员不但抗旨阻拦,更是抢夺锦衣卫兵器暴力抗法……” 前来禀报的王承恩眼见朱游简面色不豫,即便有心为生员们开脱,此刻也不得不据实禀报。 “好大的狗胆,朕给他们脸了是吧?” “公然抗旨、暴力抗法不说,竟然还敢跑来堵朕大门。这是欺朕初登大位,想要逼宫造反不成!” 朱游简本就对明末文人士绅没什么好感,弄清事情的原委后,朝着身下坐辇重重一拍,一股毫不掩饰的凌厉杀意顿时喷涌而出。 “皇爷息怒,那些生员们或许只是受了煽动,一时冲动这才做出此等糊涂事来……” 王承恩眼见皇帝发怒,担心一个不好有损其圣名,连忙跪地为一众生员开脱起来。 “冲动?哼,朕看他们是读书读傻了,分不清大小王了!” 朱游简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 “不必前往午门了,直接回乾清宫。” “另外传朕旨意,命锦衣卫将那些闹事的生员全部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一群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仗着几分‘才学’便敢藐视皇权,若不严惩,日后还不骑到老子脖子上拉屎了? “皇爷,万万不可啊!” “虽说这些生员良莠不齐,但保不齐当中就有几个真材实料之人呢……” 一听皇帝连‘格杀勿论’的话都说了出来,王承恩哪里敢奉旨,当即便磕头如捣蒜的连声劝阻起来。 开玩笑,即便杀心之重如洪武大帝、成祖皇帝,那也没干过大杀士子的事啊。 朱游简若是真这么干了,那天下读书人的心可就全寒了,往后谁还肯为朝廷尽心尽力? “哼,真材实料那又怎样?倘若没有忠君之心,即便才华横溢又有何用?” “他们既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就该想到会有今日之下场!朕若不严惩,何以立威、何以治天下?” “还有,大伴有空最好仔细想想你到底是谁的人,别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朱游简自然是比不了洪武大帝跟成祖皇帝,但他也从没想过中兴大明的事啊。 他都已经躺平摆烂、就等着十多年后挂歪脖子树了,还在乎什么读书人的风评人心? “皇……皇爷,奴婢自然是皇爷的人!只是……” “只是如今朝局未稳,若是贸然对生员们下手,恐会激起更大的风波啊。” 王承恩倒也不负其‘忠愍’之名,即便都被朱游简质疑其忠心了,却也仍在咬牙坚持。 “风波?哼,至多不过重蹈武宗皇帝跟皇兄的覆辙罢了,朕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无欲则刚! 朱游简早已看透这盘棋局的结局,生死荣辱已如浮云,哪里怕什么风波。 “皇爷,奴婢以为此事全权交魏忠贤处理即可,皇爷不必下旨……” 王承恩闻言顿时不由得心中一凛,知道皇帝这是动了真怒,再劝下去恐怕要适得其反。 两权相害下,只能退而求其次,打算让魏忠贤来背这黑锅。 “呃,也罢!大伴你即刻传话魏忠贤,让他给朕好生‘招待’那些生员……” 朱游简留下魏忠贤,本来就是拿来做刀子、夜壶的,这些脏事让他去做,自然是理所当然。 …… “老奴……老奴万死难报皇爷大恩呐……” 养心殿门内向北,紧靠隆道阁的司礼监秉笔值房。 接到王承恩的传话,原本因为生员叩阙有些麻了爪子的魏忠贤,此刻那叫一个感激涕零。 毕竟大明立国近三百年来,闹出的叩阙事件,总共也就只有那么几起而已。 原本他还担心皇帝会因此而迁怒于他,没想到皇帝不仅没有怪罪,反倒将处理这些生员的事情全权交给了他。 这不就等于告诉他,这些生员你随便处置,出了事有朕给你兜着吗? “老奴定不负皇爷所托,必将那些堵皇爷大门的狂生好生‘招待’一番!” 魏忠贤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如今有了皇帝的兜底背书,自然不会有丝毫的心慈手软。 “魏公公,最好别弄出人命来。” 然而,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去之时,王承恩的声音却是又在他耳边响起。 “啊?这……” 魏忠贤闻言顿时不由得一愣,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刚才皇帝不还说要好生‘招待’的吗,怎么这眨眼又变成别弄出人命来了? “魏公公,皇爷体恤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咱们也得为皇爷的名声着想不是……” 王承恩自然看出了魏忠贤心中的疑惑,当即也是压低声音凑了过去。 “呃,多谢王公公提醒,咱家明白了!” 片刻之后,恍然大悟的魏忠贤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唉,也不知道……” 王承恩看着魏忠贤离去的背影,眼中却是不由得闪过一丝忧虑之色。 很显然,最后这句前后矛盾的叮嘱,不过是他为了皇帝的名声自做主张而为。 毕竟皇帝也是人,一旦事情闹得太大,即便是皇帝,那也难以收场。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王承恩最后看了看魏忠贤身影消失的方向,一声轻叹后,随即也是转身朝乾清宫而去。 而此刻,魏忠贤已是雄纠纠、气昂昂的来到了午门城楼。 第十一章:另类廷杖!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 午门城楼,魏忠贤看着脚下一众情绪激昂、满脸愤慨的生员,一抹凌厉的杀意顿时便从眼中一闪而过。 只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瞬而已,这抹杀意随即便被他收敛了起来。 “诸位生员,听咱家一句劝,散了吧。” 魏忠贤迈步上前,皮笑肉不笑地望向了城下开口道:“午门乃是天家大门,你们在此闹事已是犯了欺君之罪,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魏阉!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一名生员闻言顿时怒目而视,大声斥责道:“我等今日来此,乃是为了弹劾你这个奸佞之徒,为国除奸!” “对!弹劾魏阉!为国除奸!” 其余生员也纷纷附和起来,声浪震天。 “好好好,好一个弹劾魏阉、为国除奸!” 魏忠贤闻言不怒反笑,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之色:“不过,你们可得想清楚了,弹劾咱家,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那名生员毫不畏惧地迎上魏忠贤的目光,大声问道。 “代价就是……” 魏忠贤拖长了音调,突然猛地一挥手:“给咱家统统拿下,全部扒光了给我狠狠地打屁股!” 随着他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在四周的锦衣卫、东厂番子们顿时一拥而上,朝着生员们猛扑而去。 他娘的,你们这些家伙不是图名么?那爷们儿今天就让你们出个大名! “哈哈哈哈,我当是什么呢!” “不就是梃仗么,来啊,使劲儿往这儿打!” 事到临头,一众国子监生员在魏忠贤的故弄玄虚下,原本还真有些发怵。 然而当他们弄清对方说的‘代价’后,却是瞬间个个精神抖擞了起来。 一阵哄笑中,不少人更是主动撩起长衫拍着屁股,满脸挑衅地朝着城楼上嘲讽起来。 没办法,梃杖这玩意儿,对于大明朝的文人来说,那可是不可多得的扬名捷径。 为了扬名,不少人甚至挖空了心思故意去惹怒皇帝,以此来骗取廷杖。 如今刷名望的机会就这么送上门儿来了,他们岂能不激动? “好好好,有骨气!” “不过咱家倒想看看,你们这份儿骨气到底能‘挺’多久!” 出乎一众生员意料的是,面对他们的挑衅嘲讽,魏忠贤却是并未动怒,只是一脸淫笑地冲他们点头称赞起来。 “咱家敬你们是条真汉子,如今天寒地冻的,行刑前赏你们每人一碗酒水暖暖身子!” 不多时,百十张特制木凳,便被一队队手持粗大刑杖的厂卫番子抬了出来,满满地摆了一广场。 然而再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与刑凳一同抬出的,还有数十瓮酒水。 “来呀,伺候诸位国之栋梁们饮酒行刑呐!” 不等一众生员反应过来,魏忠贤已是再次淫笑着挥下了手臂。 “咕咚咕咚……” 转瞬间,第一批被梃杖的生员,已是被行刑的厂卫番子强行灌下了一大碗酒水。 “咳咳……魏阉,爷们儿要是皱一下眉头,就,咳咳……就不算好汉!” “对,来打啊!让天下人都看看,咱们大明的生员,是如何被阉党羞辱的……” 扬名立万的机会就在眼前,一众生员可不会对魏忠贤的‘讨好’有丝毫感激。 “呃,你们……你们干什么?” 然而,还没等这些生员装逼的话说完,负责行刑的厂卫已是开始扒起了他们的衣裳。 只不过与以往廷杖只扒裤子不同,这一次,却是连他们的衣服也都给扒了个干干净净。 也就是说,这些即将挨板子的生员,却是个个都被剥成了一丝不挂的光猪。 “呃,魏……魏阉,你……你到底给我们灌了什么!” 突然间,原本还在为‘全脱’抗议的众生员,却是突然个个面色涨红、纷纷奋力挣扎起来。 原来,魏忠贤给他们‘赏’的酒水之中,却是给下了大量助兴的那啥! “扭什么扭,要扭呆会儿回家扭去!” 每一名生员都有两名厂卫番子押着,哪里能够挣脱得了,只能就这么被按到了刑凳之上。 ‘千万要打重些才好啊!’ 事到如今,这些个面色通红的生员,只能在心里祈求落下的板子越重越好,想以此让自家‘冷静’下来。 “啪啪!” “好了,起来吧,打完了!” 然而,让这些人崩溃的是,才刚被按到刑凳上,屁股上两声仿佛调戏般的轻拍后,随即便又被提溜了起来。 “这……这也叫廷杖?” 一众生员满脸惊诧地互相扫向对方的屁股,上面除了两道淡淡红印,竟是连半点伤痕都没有。 “魏阉!你……你敢如此戏耍我等!” 想要的‘冷静良药’没等到,一众只能佝偻着身子的生员们,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哈哈哈哈……” 魏忠贤看着一众勾腰驼背、再没了之前嚣张气焰的士子,顿时笑得那叫一个得瑟。 你们鄙夷咱家,不就因咱家缺了那玩意儿吗?那好,咱家就让你们此生都后悔长了那玩意儿! “你……你……” 看着畅快大笑的魏忠贤,生员们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老阉狗会用如此卑鄙的法子来羞辱他们。 “赶紧滚蛋,还有下一批呢!” 没给这些勾腰驼背的生员再说话的机会,行刑的厂卫已是一脚把他们踹了开去。 当然,之前剥下的衣服,自然不可能还给他们。 “下一批!” 转瞬间,第二批面惨白、拼命挣扎的叩阙生员已被押上,新一轮的‘廷杖’也随之再次开始。 “都给咱家听好了,画得好有重赏。谁要是画得不逼真传神,咱家就让你们去陪他们!” 就在一批批请愿生员被‘廷杖’之际,午门城楼上,十数名画师也正挥毫泼黑,以最快的速度记录着一众生员的‘英姿勃发’! “嘿嘿,九千岁放心。小人画了一辈子春宫,如此空前绝后的盛大场面还是第一次遇到,岂能不全力以赴……” 一众画师听到魏忠贤的提醒,谄媚的回话中,更是带着空前的戏谑淫笑。 “哼,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酸儒,敢跟咱家作对,这就是下场!” 魏忠贤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已经看到这些画作流传出去后,那些请愿生员的‘声名大噪’的表情。 第十二章:各方反应! “哈哈哈哈,你这老狗还真有一套!居然能想出这等杀人诛心的法子整治这群混蛋……” 乾清宫内,朱游简看着魏忠贤呈上的‘工作汇报’,原本还一肚子气的他,顿时笑得那叫一个眼泪横飞。 特喵的,让一群视名声为生命的伪君子,挺着大兄弟当众出丑,这他妈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 忘了,魏忠贤是太监,太监能有几个是正常的! “皇爷过奖了,只要能博皇爷一笑,就是老奴最大的荣幸……” “这些王八蛋骂老奴没关系,但他们敢给皇爷添堵,老奴就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魏忠贤眼见皇帝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当即也是满脸谄媚的趁机表起忠心来。 “行了,今天这事儿你办得不错,这柄如意赏你了。” “传令下去,今后凡施行廷杖,一律按今日之例执行。朕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再拿朕刷名望!”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 魏忠贤对这次叩阙事件的处理,实在太得朱由简心意,他当然不会吝啬奖赏。 在把案上一柄玉如意丢给魏忠贤后,随即也将他这份‘发明’定为了常例。 “老奴叩谢皇爷隆恩!老奴定当肝脑涂地,为皇爷效犬马之劳……” 魏忠贤双手颤抖着接过新主子的第一件赏赐,眼中满是激动与感恩,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起来吧,你是皇兄留给朕的肱股,只要好生为朕办差,朕亏待不了你……” “对了,这些画作你打算做何安排?” 朱游简冲着感激涕零的魏忠贤摆了摆手,随即却是扬了扬手中生员们‘工作汇报’。 “皇爷放心,此事老奴已经安排妥当……” 见皇帝说起正事,魏忠贤也是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 “你们听说了吗?那些国子监生员,本想弹劾魏阉扬名,结果挨板子时,却是兴奋得当众挺起来了!” “哈哈哈哈,何止是挺起来了。咱可是亲眼所见,那些家伙被厂卫番子押回国子监时,路上都还一翘一甩的呢。” “是啊是啊,咱也看到了。当时咱刚好正长安街那边,看着那场景真叫一个辣眼啊……” 就在魏忠贤汇报着叩阙事件的处理结果时,国子监生员挨廷杖之时‘挺’起来的事,已是迅速在京城传播开来。 京城的大街小巷,到处都能听到人们对此事兴致勃勃的议论。 只不过,议论纷纷中却是少有怜悯,言语之中多是嘲讽。 而与之相对的国子监内,却是一片死寂。 即便是那些胆小没去叩阙的生员,此时也是一个个面红耳赤、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至于那些当事者,被厂卫游街押回后,更是自己躲进房里把自己关了禁闭。 没办法,平日里以读书人的清高自居,结果遇到廷杖之时却是‘兴奋’得挺起来了,这特喵已经不是人品而是生理问题了。 “唉,咱们国子监的名声算是毁于一旦了。” “平日里教导他们要修身养性、知书达理,如今却做出这等荒唐之事,让天下人看了笑话啊……” 比起一众羞愧莫名的生员,一众国子监司业、博士、助教等,则是个个痛心疾首。 百与此同时,京城的各大茶楼酒肆里,对于这件事情的谈论却是越演越热。 “啧啧,有了这回的教训,以后再有谁想拿陛下刷名望,好可就得好生掂量掂量了。” “那些个伪君子平日里道貌岸然,实则满肚子男盗女娼。这下好了,让他们当众出丑,也算是大快人心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魏阉也真是够狠的。一个没那家伙事儿的太监,居然会想出这么个损招,估计那些家伙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众人哄笑一阵后,话题又转到了其他事情上。 而与此同时,京城一众大小官吏府邸,却又是另一番景像。 阉党成员自不必说,一些与魏忠贤走得近的官员,除了庆幸之外,更多的也是抱着幸灾乐祸的想法。 毕竟这次厂卫大抓捕,抓的其本都是那些平日里自命清高、对他们多有嘲讽的家伙。 至于那些平日里跟清流们走得近、关系好的官员,则是满心的忧虑。 毕竟大明立国以来的几次叩阙事件中,除了正统朝的午门血案外,正德朝的谏止南巡、嘉靖朝的左顺门事件,吃亏的可都是文官士大夫集团。 而这一次的叩阙事件,看似只有国子监生员受辱,但往深一步看,却是文官士大夫又吃了大亏。 若是再不想办法挽回,照此情形发展下去,朝廷可就变成阉党的一言堂了。 “大宗伯,国子监生员皆乃朝廷未来栋梁。此番受此奇耻大辱,实乃朝廷之耻。” “如今魏阉气焰嚣张,若不加以遏制,且不说我我等文人颜面,恐会引发士林的不满吧?” 一处宅邸中,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满脸愤慨间却是突然眼前一亮。 “呃,牧斋所言甚是。国子监生员虽行事冲动,却也是出于对朝廷的一片赤诚。今番受此羞辱,只怕会让天下读书人心寒呐!” “只不过如今魏忠贤权倾朝野,陛下又似乎对其颇为倚重,我们若贸然行事,恐会引火烧身啊……”。 中年男子上首,一位年逾五旬的老者同样摇头叹息起来,正是兼任国子监祭酒的礼部尚书来宗道。 而这中年男子,则是刚出任礼部右侍郎不久的钱谦益。 来宗道深谙为官进退之道,加之与阉党关系不错,也并未参与到午门叩阙之事中,所以却是并未受到影响。 然而他终究也是正统的读书人,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国子监祭酒。 虽然与阉党关系不错,却也不可能看着国子监生员受辱而无动于衷。 所以,即便察觉到钱谦益扩大事态、煽动士子闹事的意图,他也并未直接予以拒绝。 只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就在二人商量着如何‘拯救时局’时,殊不知,他们口中的魏阉,却是在皇帝的亲自教唆下,早想好了进一步的打击之法。 第十三章:小人书! “皇爷,老奴已经让司礼监经厂准备好雕版……” “用不了几天,这些画作就会在京城各大酒楼、茶馆流传开来。到时候,那些王八蛋的丑态定会传遍大街小巷……” 魏忠贤是彻底的小人、奸佞,但小人奸佞的报复法子,往往却是最直接也最让人解气的。 早在其找来画师时,就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的报复手段。 他要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生员,成为京城乃至全天下的笑柄、谈资。 “好好好,好得很!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敢与朕作对、敢拿朕刷名望,就得付出应有的代价” “不过我说忠贤啊,若仅靠些翻印这些画作传播,却还是有些力度不够啊!” 朱游简打定主意好生享受大明最后的国祚,耳边的苍蝇自然是越少越好。 然而魏忠贤给出的报复手段虽然解气,但却还是稍显‘粗浅’了些,缺乏足够的‘深度’。 “老奴愚钝,还请皇爷指点!” 魏忠贤只是不识字,但欺下媚上的功夫却是一流。 看到小皇帝那一脸狭促的坏笑,赶紧谄媚无比的凑了过来。 “你想想,这单有图画没有文字说明,岂不是少了许多趣味?” “朕看这些话也有几十张了,你再找人把这些图画分割细分一些,再把那些生员如何挑衅、犯上, 又如何被‘赐酒’、扒衣、出丑,最后如何悔过的过程,详细编辑成生动有趣的故事文字,做成图文并茂的连环画……” 人在干坏事的时候,那绝对是灵感如泉。 朱游简为了整治国子监这些生员,当即便把后世的‘小人书’,提前搬到了这大明朝。 “嘿嘿,皇爷就是皇爷,这法子可是比老奴的法子高明多了!” “老奴这就去安排人手,保证把这故事‘连环画’的故事编写得精彩绝伦……” 所谓人生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脏。 皇帝能和自己一个太监一起想歪点子整人,那也跟‘四大铁’相差无几了不是? 魏忠贤听完朱游简给出的建议,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同时,当即便对这新主子彻底交了心。 “哈哈,忠贤办事朕自然放心!” “不过咱也不能做亏本买卖,这些连环画弄出来后,除了第一批免费散发外,后面的咱还可以拿来卖钱……” 魏忠贤心理变化带来的细微神态变化,自然逃不过朱游简的眼睛。 在肯定了对方的能力后,随后又投其所好,给了他一个充分压榨那些生员剩余价值的法子。 “皇爷高瞻远瞩,老奴必定将这连环画售遍大明两京十三省。让那些犯上作乱之徒,为他们的行径赎罪!” “不过皇爷,老奴倒是还有个想法。除了这些生员的连环画之外,经厂能不能再印些别的连环画,比如三国演义、水浒传啥的……” 捞钱,那是一个权阉应该具备的基本业务能力。 听到朱游简这充分压榨叩阙生员剩余价值的法子,瞬间意识到其中巨大‘钱能’的魏忠贤,顿时不由得眼前一亮。 “嗯,忠贤这想法倒是不错。三国演义的故事本就脍炙人口,做成连环画定能大卖。” “不过水浒传就算了,老教唆人造反可不成。可以换成‘大明英烈传’、‘三宝太监下西洋’啥的……” 阎罗仍在世,按安一旦休。行事要彻底,浪子不回头。 朱游简还想着好生享受大明几年的国运呢,怎么可能把水浒传这鼓励人造反的书给解禁了。 “老奴不学无术,还是皇爷考虑周全。皇爷放心,老奴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的,多给皇爷赚些零花钱……” 忽视了水浒传鼓励造反性质的魏忠贤,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后,赶紧忙不迭的连声保证起来。 “嗯,赚钱倒是没什么。” “不过你可要管好了手下人别卖贵了,这玩意儿就一消遣之物,主打一个薄利多销。真想赚钱,还得是那些官绅大贾……” 朱游简满意的点了点头后,随即又提前给他打了剂预防针。 “老奴谨遵圣命,抓进诏狱里的那些家伙,老奴绝对会让他们吐出每一分银子的脏款。” “至于这连环画,司礼监自己就有经厂,成本最多也就一分银子左右,到时老奴每本哪怕只加半分,那也能……” 魏忠贤在朱游简面前可不敢耍花样,赶紧拍着胸脯保证起来。 “嗯,知道就……呃,你说什么,一分银子?等等,司礼监经厂现在到底有多少人?” 朱游简穿越前就一业余的历史爱好者,对于明朝的事,也就知道些众所周知的大事。 以为古代书籍都很贵的他,听到这带有插图的连环画成本才十文左右,顿时不由得为之一愣。 “回皇爷,司礼监经厂如今有工匠总数一千五百余人。” “其中刻版匠三百五十人、印刷匠一百三十四人、折配匠一百八十九人……” 魏忠贤只是不识字而已,身为秉笔太监的他,对于司礼监辖下各部门的情况还是十分了解的。 “什么,一千五百多人?” 朱游简得知经厂人数,顿时不由得一阵惊讶。 要知道,即便后世那些大型印刷厂,也就五百到一千左右的员工而已。 即便除去机械省却的人力,这司礼监经厂的规模,那也绝对妥妥的当世第一了。 “呃,皇爷若是嫌人多了,老奴这就着人裁减……” 魏忠贤望向皇帝那满脸惊讶的表情,以为对方是嫌人太多,当即便打算回去裁员。 “呃,忠贤误会了,朕可没嫌经厂人多……” 裁员?开什么玩笑! 这么大一个印刷厂摆在这里,不好生用来赚钱裁什么员? “对了,忠贤可知经厂平日里都印些什么书籍?” 古代皇家虽然讲排场、面子,但也不是傻子。 司礼监经厂养了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是让他们吃白饭的不是? “呃,这个……这个……” 刚刚还对答如流的魏忠贤,对于朱游简这个问题,却是满脸羞红的卡壳了。 没办法,问一个不识字的家伙这问题,属实也是有些为难人了。 “哈哈,此事不急。忠贤回去后,让人把经厂正在印刷的书籍目录送来即可!” 打人不打脸,怎么说也是自己挑选的挡箭牌。 朱游简望向尴尬不已的魏忠贤,当即也是打着哈哈给了他一个台阶。 第十四章:再见皇嫂! “皇爷,是要去坤宁宫还是承乾宫或是翊坤宫……” 魏忠贤告退离去之后,见朱游简走出了大殿,以为其要回后宫,随侍太监赶紧叫来了步辇。 “不用了,朕随便走走!” 朱游简摆了摆手,却是并未直接回后宫,而是信步闲庭的在这皇宫中闲逛起来。 “小两千人的印刷厂,除了印小人书卖,还能再做点儿什么呢……” 朱游简来到大明前,就一打工的普通牛马。 陡然成为了自挂东南枝的崇祯,即便打定主意摆烂躺平,却也仍是习惯性的想给自己找些事做。 在得知司礼监经厂的规模后,当即便在心中算盘起充分发挥其价值的法子来。 只不过,就连小人书都是在魏忠贤启发下才想起的他,一时间却是空有想法,却无头绪。 “皇爷,前面就是慈庆宫了……” 朱游简正思索着经厂的‘正确’用法,耳边却是突然传来随身太监小心翼翼的提醒。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却是溜达到了慈庆宫附近。 “慈庆宫,皇嫂……” 朱游简闻言抬头,顿时忍不住心中一荡。 没办法,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枊下惠。 作为一个普通人,面对一个史诗级大美女,难免会萌生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只不过,怎么说他这具身体也是木匠皇帝的亲弟弟。朱由校这才刚躺进德陵没几天呢,他若是…… 所以自从张嫣从坤宁宫搬到慈庆宫后,他就一直再没来见过这位美艳皇嫂。 “皇爷……皇爷可是要给懿安皇后请安?奴婢这就去通报……” 能够作为皇帝的随侍太监,眼力劲儿自然是没得说。 飞快瞄了眼神情有些复杂的皇帝后,不等其开口吩咐,随即便小跑朝着慈庆宫奔去。 “呵呵,倒是个心思玲珑的家伙!” 对于小太监的自作主张,朱游简整了整衣冠后,随即也是轻笑着缓步朝前迈去。 …… “皇弟国事繁忙,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慈庆宫了……” 殿门大开的慈庆宫正殿,朱游简甫一迈入,便有一道宛如山间清泉般的声音,隔着一道珠帘悠然传入耳畔。 “呃,小弟信步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皇嫂……皇嫂近来可好?” 朱游简望向珠帘后那道若隐若现的美艳身影,不受控制的又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托陛下的福,哀家一切安好。” “听闻今日有生员叩阙请愿,还望陛下以仁德为本,妥善处理此事,莫伤了天下读书人之心……” 大明皇室挑选后妃,向来是容貌与德才并重。 朱游简那有些失神的变化,张嫣哪里会看不出端倪。 以一声刻意变换的‘陛下’称呼委婉提醒后,随即便以叩阙事件转移起朱游简的注意力来。 “呃,皇嫂放心,小弟……小弟省得!” “那些生员虽然行事冲动,倒也还算是出于公心,小弟不会过分苛责的……” 心中有‘鬼’的人,最是敏感。 朱游简对于这位美艳皇嫂的委婉提醒,自然也是瞬间领会。赶紧收敛心神后,随即便忙不迭的满口答应起来。 没办法,张嫣看似柔弱,但实则极为刚烈、聪慧。他若不知收敛定会惹其生厌,日后怕是真的……。 “对了,皇嫂素来酷爱读书,学识渊博。小弟刚刚得知司礼监经厂规模宏大,想要创办一份‘报纸’,不知皇嫂可愿代为主持?” 人在尴尬时,脑子其实转得挺快的。 为了缓解尴尬,朱游简灵光一闪间,却是瞬间想到了充分开发利用经厂的法子,办报! “哦?不知皇弟所说‘报纸’是为何物?” 虽说这是朱游简为缓解尴尬的急中生智,珠帘后还是传来了张嫣的好奇询问。 “皇嫂,这报纸其实与邸报相似,只是内容之丰富却远比邸报可比……” “除了替代邸报发布朝廷政令外,天下大事、民间奇闻、甚至话本小说、商铺广告等内容,皆可刊印其上。” “简单的说,就是将这世间万象汇聚于这小小张纸之上,以之为皇家喉舌。让我大明百姓足不出户,便可畅晓天下之事……” 说起正事,朱游简之前的心猿意马跟尴尬,不知不觉间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珠帘后的张嫣,看着他那神采飞扬的面庞,也对这个印象中性格有些固执的皇弟,有了一番全新的认识。 “足不出户,畅晓天下大事?如此说来,倒是个能让消息快速传递的好法子!” “只是这报纸的内容从何而来,又如何保证其真实性和公正性?” 能够成为大明国母之人,自然不可能只是一个花瓶。 张嫣听完朱游简对这报纸的介绍,很快便抓住了报纸最为关键的问题。 “这报纸的内容,朝廷政令自然由内阁与各部衙门提供。天下大事和奇闻趣事,则可让各地厂卫提供,也可以鼓励民间百姓投稿……” “至于真实性和公正性,可安排内廷、外朝人员轮流审核筛选,由皇嫂这个‘社长’最终裁定便是!” 朱游简先前没想到经厂的开发方法,只是缺那灵光一闪的灵感而已。 如今为了讨美艳皇嫂的欢心找到了灵感,有着后世经验可以借鉴的他,对她提出的这些问题,解决办法自然是张口就来。 “皇弟倒是考虑得周全!” “不过经厂本就属司礼监所辖,皇弟为何不将此事直接交给司礼监或是魏忠贤,却是反而让我一个妇道人家……” 张嫣听到‘社长’二字,终是忍不住撩开了眼前珠帘。 “皇……皇嫂……皇嫂还是在怪小弟么?” “那魏忠贤不过皇家一家奴,而皇嫂却是小弟最亲之人…… 朱游简看着眼前面若观音的绝世容颜,好不容易才收敛的心神,瞬间便又有些失控了。 不过好在他这回反应倒是比较快,只稍一失态,随即便赶紧开口补救起来。 “既如此,那就请皇弟给这报纸起个名字吧!” 一阵沉默之后,称呼再次变为‘皇弟’的张嫣,终于是轻启朱唇表态了。 “小弟……小弟多谢皇嫂!” “这报纸既由皇嫂执掌,又是我皇家喉舌,不如就叫《大明皇家日报》如何?” 第十五章:胆大包天! “大明皇家日报?” “嗯,皇弟这名字起得倒是不错。既彰显了皇家的尊贵,又突出了每日更新的特点……” 大明皇家日报,如此既大气又贴切的名字,腹有锦绣的张嫣,自然没理由不赞同。 听到朱游简给出的名字,看向他的美目之中顿时满是赞许。 “多谢皇嫂夸奖!那个,小弟马上着人去准备,到时候就辛苦皇嫂了……” ‘艳后’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 张嫣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几句寻常称赞而已,却是差点儿没把朱游简骨头酥透了。 到最后,担心心神失守唐突美女,他只能打着筹备报社的由头落荒而逃。 “唉!” 张嫣凝视着朱游简匆匆“逃离”的背影,心中早已洞悉一切的她,顿时不禁发出一声无奈轻叹。 …… “皇……皇爷!” 落荒而逃的朱游简刚到宫门口,一名代张嫣前来送他的贴身宫女,却是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呃,有什么事起来说便是!” 朱游简看着满脸委屈的小宫女,爱屋及乌下,伸手便将她扶了起来。 “皇爷,有人欺负我家娘娘,求皇爷做主!” 见皇帝态度和蔼,眼圈泛红的小宫女,当即便开门见山的告起御状来。 “你说什么,有人欺负朕的……朕的皇嫂?你告诉朕,到底是哪个嫌命长的王八蛋如此大胆!” 原主兄终弟及下,张嫣虽然没有升格为太后,但也有着‘懿安皇后’的尊号,仍是一国之母。 听到有人竟敢欺负她,朱游简堪堪才平静下来的脸色,瞬间由睛转阴的黑了下来。 “回皇爷,是总管太监陈德润!他,他竟想强迫我家娘娘和他对食……” 有了皇帝的明确表态,彻底放下心来的小宫女,当即便竹筒倒豆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陈德润见张嫣年轻貌美又独居慈庆宫,早就对其垂涎三尺的他,当即便起了色心。 仗着自己是魏忠贤干儿子,身为慈庆宫总管太监的他,三番五次向其表达想与之对食的想法。 只不过张嫣乃是什么人,堂堂一国之母,怎么可能跟一个太监搞虚凰假凤的把戏,对此当然是严词拒绝。 然而这家伙却是不死心,竟在前几天早上溜入内室,妄图强迫张嫣。若不是张嫣大声呼救引来侍女,后果不堪设想。 “好好好,好你个陈德润!真是狗胆包天,竟敢对朕的……朕的皇嫂动歪心思,朕若不诛你九族枉为皇帝!!!” 和宫女对食的太监在宫中不算罕见,但妄图染指一国之母的牛逼太监,朱游简还是第一次听说。 听完小宫女的哭诉,怒火瞬间直冲脑门的他,当即便如火山喷发般猛烈爆发开来。 “来人,马上把那陈德润那狗东西给朕抓来。还有,让魏忠贤那老狗也立马给朕滚到慈庆宫来!” 喵的,老子这个皇帝都生怕唐突了的女人,你一个太监竟然也敢上手调戏? “既然这事早已发生,为何不早些告诉朕……” 自己‘暗恋’的女人被一个太监觊觎、调戏,盛怒之下的朱游简,却是连这向他告发的宫女也迁怒起来。 “皇爷,那陈德润是魏忠贤的干儿子。娘娘说不想为了些许小事,妨碍皇爷……” 朱游简对魏忠贤依旧不减的宠信,宫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面对他的迁怒,小宫女也是不由得满脸的委屈。 事实上,要不是因为他之前那句‘皇嫂却是小弟最亲之人’,她也是不敢大着胆子告这个御状的。 “唉,都是朕的错,让皇嫂受委屈了!” 朱游简听着小宫女的解释,这才明白过来,张嫣之前问他不将报纸交给魏忠贤的意思。 …… “皇爷,不知……不知皇爷叫老奴过来……” 时间不长,一阵急促的脚声中,快速奔跑而来的魏忠贤,却是比被抓的陈德润还先一步到了。 只不过,在看到皇帝那从未有过的阴沉脸色后,刚刚才受了夸奖的他,心中顿时不由咯噔一声。 “魏忠贤,你可知罪?” 果然,还没等他来得及喘口气,皇帝那如同寒冬里的冰碴、透着刺骨寒意的怒吼,已是在他耳畔瞬间炸响开来。 “老奴知罪,还望……还望皇爷明示。” 身为皇家的家奴,既然皇帝说了你有罪,那你就肯定有罪,不容分辩。 深知这一点的他也不辩解,‘扑通’一声就重重的跪了下去。 “你那干儿子陈德润狗胆包天,竟然妄图强迫朕的皇嫂与他对食。你说,这是不是你的罪过?” 朱游简见这老东西还敢向自己要‘明示’,盛怒之下当即便是一脚踹了过去。 “什……什么……” 被一脚踹翻在地的魏忠贤,听着耳边传来的‘龙吟’,脑袋瞬间像要炸开一般。 你大爷的,强迫先帝的皇后搞对食,你他妈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活腻味了? “皇爷息怒!老奴管教不严,致使那畜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老奴愿以死谢罪……” 魏忠贤毕竟是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心惊归心惊,只稍微一愣,随即便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 而就在此时,一名年约三十、面色苍白如纸的中年太监,也被几名侍卫拖了过来。 不用说,此人正是想挖朱游简‘墙角’的陈德润。 “干爹救我啊,干爹……” “皇爷饶命啊,奴婢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皇爷开恩,饶过奴婢这一回吧!” 陈德润在被抓时,就已知道自己罪状泄露。 原本已经不报任何活命希望的他,在看到魏忠贤也在后,却是不禁再次燃起了一丝希望。 “鬼迷心窍?你这大逆不道的畜生,犯下此等恶行,岂是一句鬼迷心窍就能了事的?” “若是饶了你,陛下如何对得起先帝,又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向懿安皇后交待!” “皇爷,此等大逆不道的畜生,老奴以为当处以凌迟之刑,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魏忠贤听到陈德润的求救,当即便被吓得冷汗直流。 不等朱游简开口,随即便抢先为其定了个千刀万剐、九族消消乐的判决。 第十六章:绝不让你受委屈! “干爹,您怎么能这样,我可是您的干儿子啊!” 陈德润求情的话没等来,却是等来了千刀万剐跟九族消消乐,满脸绝望的他顿时如遭受雷击。 “住口!” “你这畜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别说干儿子,就是亲儿子咱家也照杀不误!” 太监收太监当干儿子,不过是为了巩固权力的结盟游戏而已。 魏忠贤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陈德润,去得罪朱游简这权力源泉。 正愁没办法撇清关系的他,借着陈德润的话,当即便顺势上演了一出大义灭亲的戏码。 “皇爷,老奴愿亲自监督行刑。让这畜生受到应有的惩罚,以慰先帝在天之灵,也给懿安皇后一个交代。” 末了,为了显示自己大义灭亲的决心,他更是主动请求起监刑的任务来。 “魏忠贤,你虽主动认罪,但管教不严之责难辞其咎。念你往日还算忠心,暂且饶你这一次。”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自己去领五十廷杖,然后亲自去给皇嫂赔罪!” “至于这大逆不道的畜生,给朕剐足三千六百刀。要是敢少一刀,朕就把你剐了凑数……” 魏忠贤今日的表现还算可圈可点,再加上还要让他给自己顶雷,朱游简就是再愤怒,也不可能‘自毁长城’不是。 “老奴谢皇爷不杀之恩!” “老奴日后定当尽心竭力,严加管教,绝不再让此类事情发生……” 听到皇帝的惩罚结果,心知这道坎终于迈过去的魏忠贤,赶忙连连磕头谢恩。 “魏傻子,你……你落井下石不得好死,爷们儿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还有你朱由检,就算你剐了爷们儿又怎样,爷们儿好歹享受过了,也算值了!” “我跟你说,那娘们儿可是润得很呐。可惜你就算是皇帝也没这个福气,哈哈哈哈……” 千刀万剐外加九族消消乐,人一旦混到这个地步,也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当魏忠贤磕头谢恩之时,破罐子破摔的陈德润,先是冲着他一阵破口大骂,随即更是污言秽语满口大放厥词起来。 “先给朕割了他的舌头!” 朱游简再次转身走入慈庆宫时,一道依旧愤懑不已的冷哼也是随之传来。 …… “五弟……” 当朱游简满心愧疚的再次踏入慈庆宫时,之前避嫌于珠帘后的张嫣,早已满脸感动的迎了出来。 “都是……都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般委屈!” “陈德润那狗才已被我处以凌迟之刑,魏忠贤也因管教不严罚了五十廷杖,呆会儿等他受完刑就来给你赔罪……” 张嫣往日对他都是以‘皇弟’相称,此刻换了更亲热的‘五弟’,心中一喜的朱游简,随即也试探着模糊了彼此的称呼。 “这也怪不得五弟,谁能想到那陈德润竟会如此胆大包天……” 也不知是不是没注意到,对于朱游简刻意模糊的称呼,张嫣却是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 “不过陈德润罪有应得也就罢了,至于他的家人……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看还是算了吧?” 朱游简在慈庆宫外处置陈德润时,那冲天的怒火都赶上火山爆发的阵仗了。 张嫣虽然在宫内,却也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的处置结果。 只不过,向来心地善良的她即便作为受害者,对于朱游简诛连陈德润九族的判决,还是觉得太过残酷了。 因此,在对满心愧疚的他一阵宽慰后,随即也为陈家无辜之人求起情来。 “你啊,就是太心软了才……” “罢了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这回我就饶了他们,不过就是让你受委屈了!” 朱游简自问不算嗜杀之人,之前下令诛杀陈德润九族,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对方居然敢撬自己的墙角。 此刻面对张嫣的软语相求,他又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 “你……有五弟你为皇嫂出头,皇嫂又哪里会受什么委屈……” 张嫣虽然名列华夏五大艳后之一,但性格却是与其余四人大不相同。 听到朱游简最后那句饱含怜惜的话语,瞬间警醒的她,却是眨眼又变回了‘皇嫂’,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 ‘唉……’ “启禀陛下、娘娘,魏忠贤已受完廷杖,前来向娘娘赔罪,现正在宫门外等候娘娘召见!” 就在朱游简暗叹可惜之际,殿外却是传来了魏忠贤前来赔罪的通禀。 …… “老奴管教不严,致使那畜生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老奴罪该万死,还请娘娘责罚。” 时间不长,在两名小太监的搀扶下,刚挨了五十大板、衣服上还带着斑斑血迹的魏忠贤,已是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张嫣面前。 “魏忠贤!!!” 张嫣当初怀着怀冲太子时,就是因为魏忠贤跟客氏的暗害,这才致使其胎死腹中。 此刻看着杀子仇人就在眼前,即便她再心慈手软,却也仍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恨意。 “老奴恭听娘娘吩咐!” “你……罢了!看在皇弟的面子上,今日暂且饶你这一次。但你记住,若日后再犯,休怪哀家无情!” 然而,杀子之仇虽然不共戴天,但大明的江山社稷,却是更为重要。 如今朝廷内忧外患,加之已明白朱游简留下他的用途,张嫣最终还是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恨意。 “老奴谢娘娘不杀之恩!老奴日后定当洗心革面,尽心竭力为陛下和娘娘效命!”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在张嫣面前,魏忠贤可不敢再像从前那样拿大。 听到听到张嫣的警告,心中顿时松了口气的他,赶紧恭恭敬敬的再次磕头谢恩。 …… “五弟,今日你能为皇嫂出头,皇嫂心中甚是感激……” 魏忠贤刚一离去,张嫣却是转身冲朱游简盈盈行了一礼。 “你放心,今后我绝不再让你受一丝委屈!” 朱游简好不容易才踏出一小步,自然不想就此退回。 抬手轻扶的肌肤相碰间,目光灼灼的他却是异常固执,就是不肯再叫出‘皇嫂’二字。 “你……你还是要小心些,魏忠贤虽说如今表现得还算忠心,但此人阴险狡诈,日后还需多加提防。” 张嫣又不是傻子,哪能察觉不出朱游简对她称呼变化的用意。 只不过,大明不是大元,可不兴玩儿什么收继婚。 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的她,只能强行拿魏忠贤来转移话题。 “你放心,魏忠贤不过是朕手中的棋子。朕能用他压制黑子,也能将他扫落棋盘!” 朱游简望向目光闪烁的张嫣,眼神中满是自信与笃定。 “五弟……五弟有此手段,实乃……实乃大明之幸……” 看着与朱由校面容有几分相似,但却多了份自信从容的朱游简,张嫣的心却是更加慌乱了。 第十七章:栖心! “大明之幸么,呵呵……” 慈庆宫外,朱由简望向天际那抹恰如大明国运的赤红残阳,却是不由得一阵自惭苦笑。 说起来,他对魏忠贤的掌控自信,只是源于太监对皇权‘皮之不存、毛将附焉’的天然依附性,又哪有张嫣认为的帝王手段。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穿越到大明伊始,除了第一晚初见张嫣时,他就从没想过要力挽狂澜、重振大明。 哪怕是小人书、报纸这些划时代的东西,那也不过是本着赚钱、泡妞的临时起意。 说到底,他所做的,都是为了更好的享受大明最后的国祚而已。 “滚滚历史大势,非人力可挡。还是好生享受眼前,那才是正理啊!” 朱游简比谁都清楚如今的大明有多烂,所以即便有着来自美艳皇嫂的‘崇拜’,却也依旧没有改变他摆烂享受的初心。 只不过,既然身在了皇帝的位置,即便他想摆烂,但其一言一行带来的影响,却也不一定就会按他预想的剧本去走。 就拿刚定下的《大明皇家日报》来说,原本只是为了有更多机会与美艳皇嫂相处而已。 结果当他回到后宫把这事一说,不仅田妃、袁妃两位妃子,就连周玉凤这正宫娘娘,也都放下身段向他撒娇求职起来。 没办法,皇宫在普通人眼里是天堂,但对身处其中的来说,其实比牢狱也好不了多少。 眼见有这么个‘上班’的机会,谁又愿意整天只当个取悦人的花瓶、生育工具? “都想去报社‘上班’么?行啊,那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嘿嘿……” 朱游简看着身边莺莺燕燕的几个后妃,刚从慈庆宫惹了一肚子‘火’回来的他,瞬间便一脸坏笑的化身成了荒淫君王。 …… “朕宣布,《大明皇家日报》今天正式成立……” 数天之后,景山东北角处,夹在钟鼓司跟御马监之间的番、汉经厂。 锣鼓宣天、鞭炮齐鸣中,合二为一的经厂正式剥离司礼监管辖,交由两宫皇后的皇家报社执掌。 有两位皇后分别担任正副社长,两位皇妃担任总编,这新成立的报社,哪怕仅仅只是换了一块牌匾,却也呈现出了一番崭新的气象。 “这几个小院儿是朕给你们准备的公?,都各自去看看还差些什东西,朕再叫人给你们准备……” 简单的开张仪式后,朱游简随即便带张嫣、周玉凤跟田、袁两妃,来到了她们的办公之地——几套错落有致的独立小院儿。 说起来,虽然经厂位于紫禁城外,但经厂值房其实却就在紫禁城内。 只不过,考虑到一众后妃平日里难得出宫一次,他却是把报社的办公之地,特意设在了紫禁城外。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嘛,自然是不言而喻,看官老爷们都懂的。 “多谢陛下,那妾身等就先去看看了……” 周玉凤跟田妃、袁妃虽说已是一国后妃,但其实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女生,放后世也就堪堪上高中而已。 加之不用像在紫禁城那么守规矩,冲着朱游简盈盈一拜后,满心欢喜的三女,已是迫不及待的参观起自己的办公室来。 “这边是给你准备的办公之地,进去看看吧!” 当周玉凤几人跑向自己的小院时,朱游简也推开了剩下的一处小院大门。 “栖心苑……” 张嫣抬头望向门额上的牌匾,顿时不由得一阵失神。 栖心栖心,心灵栖息之地。 这是让她把那颗在宫中沉浮已久、疲惫不堪的心,轻轻安放在此么? “五弟……” 张嫣转头望向眼中满是温柔与期望的朱游简,心中顿时不由得一阵五味杂陈。 朱游简的心意她不是不明白,可这复杂的身份和规矩,却如同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 “进去看看吧,这里以后就是你的一方天地,你可以在这里做自己想做的事。” 朱游简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温柔。 张嫣缓缓走进小院,只见院内布置得雅致清幽,花草繁茂,桌椅家具摆放得恰到好处。 屋内更是布置得温馨舒适,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案几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喜欢这里吗?”朱游简跟在她身后,轻声问道。 “五弟,你……你费心了。” 张嫣转过身,眼中满是感动。 “只要你喜欢就好,以后这皇家报社的事还要靠你呢……” 朱游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刻进心里。 “皇嫂……皇嫂尽力而为吧!对了,这第一期的报纸,五弟打算刊登些什么内容?” 张嫣被他看得有些羞涩,赶紧顺势转移起话题来。 “既然是《大明皇家日报》的第一期,那自然是要一炮打响。” “这是我让他们帮你弄出来的样报,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增减、更改的地方……” 朱游简办这报纸的初衷就是为了泡妞,对此早有准备的他,说话间已是掏出一份样报来。 “五弟你……” 张嫣见他什么都已替自己准备好了,从未被人如此关心过的她,心中顿时不由得一阵暖流涌动。 “呵呵,你可别先忙着感动哈,这份样报只是给你做个参考而已。真正的首期,还得你来拿主意呢!” 朱游简望向感动不已的张嫣,眼神之中满是鼓励。 “五弟这样报做得很是用心,不过这‘懿安纺纱机’,是不是有些欺世盗名了?” 片刻之后,接过样报的张嫣抬起头,指着上面一款以她名字命名的新型纺纱机图样,却是不由得满脸愧色。 “这新型纺纱机,本就是我专为你改良设计……” “而且用你的名字命名,也能让更多人记住这项发明,说不定还能激励更多人去进一步改进呢!” 朱游简目光灼灼的望向她,眼神深情而又专注。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若实在不愿意,那这能提升四五倍产量的纺纱机,就让它烂在故纸堆里吧!” 没等张嫣犹豫、否决的话出口,朱游简已是语气强势地将她打断。 第十八章:暧昧! “你啊,都已经是当皇帝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罢了罢了,这回就依了你吧!” 以大明如今的纺纱技术,一台纺纱机一天的产出,最多也就两三斤左右。 但朱游简为搏张嫣一笑,‘发明改良’的简化版珍妮纺纱机,一天的产能却是能达到十三四斤。 因此,为了百姓的福祉,在其‘要挟’下,满脸无奈的张嫣,最终还是带着丝丝甜蜜应了下来。 “这才对嘛!我的就是你的,不过是台纺纱机而已……” 朱游简看到她眼中不自觉流露的那丝甜蜜,心中也是不由得一阵欢喜。 “哇,陛下你好偏心啊!皇嫂这边的梅花都开了,妾身那边的还是花苞呢……” 朱游简正为微小的泡妞进展欢喜呢,一阵喧闹声中,周玉凤跟田妃、袁妃两人却是突然涌入了小院儿。 “你们啊,这花草开放又不是人力能够控制的……都过来看看皇嫂做出来的样报,好生把这报纸办好才是正事儿!” 朱游简微笑着望向来得有些不是时候的后妃,人前却也不得不再次叫起了皇嫂。 而再次听到朱游简叫‘皇嫂’的张嫣,按理来说应该平静、放下下的心,此刻却是不禁生起了一丝神伤的情绪。 “哇,皇嫂什么时候把样报都做出来了!” “还有这‘懿安纺纱机’,可是比寻常纺纱机强太多了,皇嫂真是太心灵手巧了……” 张嫣正为朱游简这声‘皇嫂’暗自神伤,耳边却是传来了周玉凤几人的惊呼声。 “我……哪里会这些,这都是……都是先帝当年瞎鼓捣出来的。我只是……只是顶个名罢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他说的那么好。” 听到周玉凤几人的称赞,张嫣俏脸微红的飞快瞪了朱游简一眼后,随即却是把这简化版珍妮纺纱机,归功到了朱由校身上。 没办法,当着周玉凤几人的面,他总不能说这是朱游简专门为她而作的吧? “呵呵,皇兄出品,必属精品,怎么可能会不好?” 朱游简被张嫣那似怨带羞的美眸一瞪,心中一荡之下,简直骨头都快酥透了。 “再说了,皇嫂心善,怕百姓们日子苦才愿意把这法子传出去,用你的名字命名那是理所当然……” 而有了这美艳皇嫂的‘鼓励’,目光里带着点促狭的他,随即更是借着评价纺纱机的机会,‘不经意’的勾了勾张嫣微凉的手背。 “皇……皇弟说得好听,倒像……倒像我真有这本事似的。” 被朱游简在几女眼皮子底下调戏,张嫣顿时羞得连耳朵尖都瞬间绯红起来。 不过好在周玉凤几人的注意力都在样报上,倒是没人注意到她的羞态。 “怎么没有,皇嫂要是没这心思,先帝就算改良了纺纱机,也没人帮着推广不是?” 周玉凤戳了戳样报上的纺纱机图样,眼睛亮得像星辰。 “对呀,这报纸一登,全国的织户都能用上这机器,皇嫂可是功德无量呢!” 与周玉凤一样,田妃、袁妃两人,对于朱游简的说词,自然也是面带羡慕的大加赞同起来。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尽顾着夸我了。也都仔细看看,这样报上还有什么更改之处,这报纸今晚可要印出来明天正式发卖的……” 被几人围在中间一阵夸赞,俏脸通红的张嫣赶紧转移起话题来。 “皇嫂这样报已经做得十分完美了,哪里还有什么需要更之处!” “就是就是,不说别的,单这‘嫣后纺纱机’一项,就已经足够了……” 大明虽然有报纸的原型邸报,但朱游简弄出的这集大成的报纸,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都是第一次见这新鲜事务的几人,一时间哪里又能挑得出来什么毛病。 “你们啊……” 张嫣看着眼前叽叽喳喳的几女,又看看朱游简,心中突然泛起一股暖流。 从前在宫里,可没人这么真心实意地为她着想过。 可现在,朱游简不仅帮她圆谎,还让后妃们都站在她这边,甚至把她的名字和百姓的福祉联系在一起…… “皇嫂?皇嫂在想什么呢?” 张嫣正‘胡思乱想’,周玉凤的声音却是打断了她的思绪。 “没什么,就是觉得咱们要是能把这报纸办好,或许也能帮到皇弟一些忙呢!” 听到周玉凤的询问,有些心虚的她赶紧把话题往报纸上引。 “皇嫂说得不错,《大明皇家日报》可是要发行全天下的。有了这报纸,百姓也能清楚朝廷的政策……” “不行,本宫要亲自去盯着他们印刷,可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听到张嫣这么一说,眼前一亮的周玉凤几人,为了自己夫君的大业,当即便要去亲自监工。 “去吧去吧,今天咱们不回宫……” 朱游简巴不得把几个大灯泡‘撵走’呢,自然不会打击他们的积极性。 “她们年纪小、爱闹,你别介意。” 片刻后,原本热热闹闹的栖心苑,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朱游简跟张嫣。 “怎么会,她们这样才好。宫里实在太闷了,能有个地方让她们开心,是件好事。” 张嫣摇了摇头,看向屋外几女的身影,眼中满是羡慕跟宠溺。 “那你呢,你开心吗?” 朱游简轻轻抬手,替她摘去发间不知何时飘落的枯叶,眼眸深处漾满了温柔。 “开……开心,从来……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对上朱游简那柔和中又带着火热的目光,张嫣顿时不由得身子一僵。但也仅是一瞬间,随即却是慢慢放松下来。 “那就好。” “要是你觉得闷了,就来这栖心苑,我陪你说话,或者一起改改报纸的稿子,好不好?” 朱游简的手指顺着她的发丝滑到肩膀,又轻轻落下。 “五弟……” 张嫣抬头,看见他眼中的深情,心跳顿时不受控制的突然加快了。 “不许叫我五弟。” 朱游简打断她,声音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私下里,你可以叫我游简,就像从前那样。” “我……我是你皇嫂……” 俏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的张嫣,赶紧别过脸去不敢看他。 “那又怎么样?” “皇兄临终前可是说了,让我要好生照顾你。皇兄没给你的,我都想给你;从前你受的委屈,我都想替你讨回来……” 朱游简强势扳过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 “五弟……” 张嫣感受着肩上温热手掌传来的有力脉搏,突然觉得,或许这栖心苑,真的能成为她的心灵栖息之地。 第十九章:一炮而红! 天启七年冬月辛丑,冬至! 与后世重春节不同,明朝人则更重视过冬至。冬至的地位甚至比过年还要隆重,向来有肥冬瘦年之说。 在这天,不但老百姓要祭祖拜冬、相互走访,官府衙门也会放假五天,处处洋溢着浓浓的节日氛围。 而作为大明首善之城的京师,自然更不必说。 朝阳初现,整个北京城便已被晨雾包裹的热闹所笼罩,街头巷尾到处都弥漫着欢声笑语。 只不过,与往年冬节不同的是,今年的冬节,却是多了一道从未有过的风景线。 “卖报喽!卖报喽!《大明皇家日报》头一份新鲜出炉喽!” “两位皇后娘娘亲自操办的报纸,内有懿安皇后亲自发明的纺纱机,仅需五文钱一份……” 正阳门外,人流如织的大街小巷,一群群杏黄身影跃动之际,阵阵清脆的吆喝声也随之响起。 “啥,大明皇家日报?” “啧啧,还两位皇后娘娘亲自操办的?我说娃儿,你们这牛怕是吹大发了吧……” 喜欢凑热闹,那是华夏百姓与生俱来的喜好。 虽然不知道这‘报纸’是干啥的,但听到这新奇的吆喝,转瞬间便有无数好奇之人围了过去。 “啥叫吹牛,你们好生看看,这可是皇爷御笔亲题的报头!” “看到没,咱家可是正儿八经在内书堂出来的……” 听到有人质疑,几名十三四岁、外罩杏黄马甲的‘报童’,有人用朱游简题写的报头证明,有人则是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腰牌。 不用说,这些报童,全都是由宫中的小太监所兼职。 “什么,这报纸还真是皇后娘娘办的?小公公,快给我来十份!” “小公公,也给我来五份……” 五文钱,也就两三个馒头而已。 看到‘报童’手中的腰牌,原本还在质疑皇后操办报纸真实性的众人,立马便纷纷踊跃认购起来。 “所有报纸的内容都是相同的,娘娘有旨,一人购买一份即可,无须多买……” 眼开销路已经打开,这些兼职‘报童’们,随即也是给出了每人限购一份的规矩。 没办法,对于报纸这个新鲜玩意儿,张嫣这个‘社长’心中始终不是没多少信心的。 为了精准估算真实的销量,这才定下了首发之日每人限购一份的规矩。 只不过即便如此,几名‘报童’身上携带的报纸,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减少。 仅仅过去片刻时间,几人身上数百份报纸便已发卖一空。 而这样的场景,可不只这一处。整个京城大街小巷之中,凡有内廷报童出现之处尽是如此。 “小公公,娘娘发明的这个机子,一天能真能纺出十多斤纱?我家老婆子熬更守夜的,一天也不过才能纺出三斤左右。” “老婆子我纺了三十年纱,还从来没想过,有能一天纺出十多斤纱的机子呢!” “要是这机子真能这么好用,那懿安娘娘可真是功德无量的活菩萨啊……” 大明自立国以来,朝廷便一直在大力推行社学。百姓的识字率,可不是后来推行愚民政策的鞑清可比。 加之在朱游简的力主下,《大明皇家日报》用的又是白话文,报纸到手后,只要识得几个字的都能看懂。 “我说各位老少爷们儿,这可是皇家出品的东西,怎么可能有假?” “你们难道没看到,这图样上还有娘娘的印章吗?拿上这一版报纸,你们明天就能凭此从顺天府免费领取详细图纸……” 朱游简之所以让宫中小太监充当首发报童,除了充分利用人力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宣传。 听到众人的质疑,一众早就受了岗前培训的小太监,立马便打着包票跟众人解释起来。 “啥,凭报领取?哎呀,那我可得把这报纸好生收好喽!” 一听这报纸就是领取纺纱机图纸的凭证,一众买到报纸之人,顿时个个宝贝似的藏进了怀中。 而不远处的酒楼里,几个商人装扮的男子,听到能凭报纸免费领取织机图样后,更是满脸的激动。 “这机子要是真能提高四五倍产量,说不定咱们也能和江南那些人争一争了,这机会可不能错过!” “就是就是!” 另一个商人拍着桌子,酒盏都震得跳起来。 “咱们几家合股,批量做机子租给织户,再从织户手里收纱,连纱坊都不用办了……” 商人的嗅觉,比起普通人来往往更为灵敏。只一眨眼便闻到了巨大的商机。 而有了这些人的推波助澜,只半天时间不到,《大明皇家日报》、‘懿安纺纱机’便冲上了京城热议榜头名。 …… “启禀娘娘,二十万份报纸已然全部售卖一空……” 巳时未过,栖心苑中 张嫣这个社长正心不在焉地啜饮着茶水,一道期盼已久的禀报声,终于是从院外蓦然传来。 “真…真的卖完了?” 张嫣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茶烟氤氲中,眼底的紧张终于散成了柔润的光芒。 抬头望向兼任报社总管的曹化淳,声音里还带着点不敢置信。 “回娘娘的话,宣武门、正阳门、崇文门这些热闹地方,辰时刚过就卖断了货。” “还有许多百姓因为没买到,如今都把报纸炒到二十文钱一份了……” 曹化淳捧着账本,脸上同样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这是今日卖报所得银钱,总共是一千两。除去各项成本开支,净利有八百二十六两,请娘娘查验。” “八百二十六两……” 张嫣摩挲着账本上的数字,感觉指尖一阵发烫。 八百多两银子,对皇家来说真的算不上钱。 然而这却是皇家自己挣来的,而不是‘收’上来的! 想到之前朱游简跟她说过的惠民药局、养济院、漏泽园,想到一张五文钱的报纸能攒起这么多温暖,满满的成就感顿时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怎么,我的活菩萨这是在算功德吗?” 张嫣正为报纸的一炮而红而感慨,一声轻笑却是突然在她耳畔响起。 第二十章:好事成双! “曹公公,你……你先下去吧,记得早些把明日的样报做好送来……” 张嫣狠狠瞪了一脸痞笑而来的朱游简一眼,耳尖咻的一下变得绯红。 原本还想了解更多报纸发卖消息的她,赶紧以准备明日样报的由打发了曹化淳。 “放心吧,曹化淳没那个胆子嚼舌根……” 朱游简伸手去拿她手中的账本,手指‘无意间’蹭了蹭她手心。 说起来,原历史上的曹化淳,也算是被黑得挺惨的。 大明崩塌时,都已经退休回乡好几年的他,只因少了胯下二两肉,却硬是被东林党人栽了个‘开门迎贼’的罪名。 所以,恶趣味下,朱游简让他兼职了报社总管,打算把他培养成大明版戈培尔,专门用来恶心东林党等文人士绅。 “什么嚼舌根,你……你乱说什么!” 张嫣触电般缩回玉手,本就绯红的耳尖,顿时变得如同红宝石般晶莹剔透。 “好好好,是我乱说行了吧,我的活菩萨!” 女人脸薄,见美艳皇嫂羞得不行,朱游简自然是赶紧认错投降。 “你还乱叫,谁是你的活……活菩萨……” ‘菩萨’,可不是庙里那些泥塑木雕的专有称呼。 张嫣本就羞得耳根沁血,此刻再闻这暧昧称呼,一双明眸顿时羞得漾起了盈盈水光。 “你看看,这可不是我乱说的哈。这是东厂跟锦衣卫刚刚送来的,现在京师百姓都称你为活菩萨呢!” 欲速则不达,凡事不可一蹴而就! 朱游简眼见美艳皇嫂已经羞怯到不行,当即也微笑着顺势转移话题,将一份厂卫奏报递到了她手中。 “这……这都是真的?” 张嫣抬头,睫毛上挂着点水光,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的颤音。 原本的羞怯与担忧,顿时便化为了只剩下满满的热意,从心口往四肢蔓延。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么?” 朱游简抬手去擦她眼角的泪花儿,这一次她倒是没有拒绝。 “五弟,谢谢你!” 勉强迎向他眼中潮水般涌来的温柔,张嫣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那你怎么谢我?” 朱游简忽然凑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声音里带着点痞气。 “别……别闹了,呆会儿让人看到误……” 张嫣俏红得要滴血,伸手推他的肩膀,却被他反握住手腕, “玉凤她们都在小厨房忙着呢!”朱游简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再说就算看到了又怎样,朕是皇帝,我看谁敢……” 朱游简望向眼中满是羞怯、惶恐的美艳皇嫂,一股从未有过的保护欲顿时油然而生。 只不过,正所谓好事多磨。 就在他想借机表白之际,一声不合时宜的通禀,却是偏偏此时从门外传了进来。 “启禀娘娘,魏忠贤有要事禀报皇爷!” …… “不是说鸡毛蒜皮的事别来烦朕吗,什么事非得现在来打扰朕?” 对于所有雄性来说,求偶的时候被人打断,那都是最为暴戾狂燥之时。 朱游简盯向坏了自己好事的魏忠贤,若不是为了在美艳皇嫂面前保持形象,早就大脚丫子踹过去了。 “皇爷,老奴……老奴是来禀报,诏狱之中所有逆党已尽数依律处置完毕!” “按皇爷从严从重处置的旨意,所有逆党以及其背后家族均已抄没,所获土地、赃物,共计折银六百九十六万余两……” 魏忠贤入宫之前,那可是过婚生子过的。 看到朱游简此刻的情形,只稍微一愣就瞬间明白过来的他,赶紧以最快速度递上了一份账册清单。 “六百九十六万两,你确定没算错?” 朱游简接过账册清单,扫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心中一喜的同时,却也不由得一阵冷笑。 特喵的,天启年间的财政收入,实物加白银,一年也不过一千三百多万两而已。 而就这,还是在任用魏忠贤后,征收商税、矿税的情况下才有的数字。 但现在,仅仅查处了一批职位较低的官员,就抄出了朝廷半年的财政收入。 由此可见,那些所谓的‘民’到底是何等富有! “回皇爷,老奴……老奴让十名账房先生算了三遍,绝无任何差错!” 以为皇帝是怀疑自己从中捞油水,魏忠贤赶紧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说起来,虽然朱游简许诺过他可以‘合理贪污’,但这可是他第一次为新主子办差,怎么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嗯,此事办得不错,朕记你一功!” “另外,六百九十六万两赃银,内帑入库五百万就够了。余下的一百九十六万两你拿去分分,权当朕提前赏你们的压岁钱!” 想要马儿快快跑,就要舍得喂马草! 魏忠贤正担心皇帝误解呢,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 “老奴……老奴谢陛下赏赐,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更何况,这赏赐要是不拿,岂不是说明在之前的抄家中,已经把油水捞足了吗?” 魏忠贤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偷偷瞥了眼一旁还面带红晕的张嫣,赶紧识趣地领赏告退。 …… “这老家伙!” 朱游简望着魏忠贤踉跄离去的背影,轻蔑地嗤笑间,看到张嫣仍攥着衣带僵立原地,忍不住便一把将其揽入了怀中。 “五弟你……” “还怕呢?借那老东西他十个胆,他也不敢乱嚼舌根!” 朱游简低头看着她发红的耳尖,手指顺着她的发丝慢慢划落而。 “我……我不是怕他……” 张嫣撑着着他的胸膛,声音里带着些颤音。 只不过,话没说完,却是被他用指尖按住了樱唇。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 朱游简的声音放得很轻,像落在腊梅上的雪。 “可我是皇帝,这天下都是我的,连你也是……” “五弟!” 张嫣突然抬头,眼睛里泛着水光,却又带着些倔强, “我是你皇嫂……” “皇嫂又怎样?” 朱游简打断她,手掌托住她的后颈,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我只知道,你是张嫣,是我想护着的人,也是皇兄弟让我护着的人。” 温柔又执拗的话语,顺着窗外飘进的腊梅香气,像一颗糖缓缓化入张嫣心中。 “五弟,给我……给我些时间好么?”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望着他眼中化不开的温柔,张嫣身子终于不再僵硬,慢慢放松了下来。 “咚~~” “好,哪怕等到天荒地老,我也愿意!” 伴随着钟鼓司传来的报时鼓声,首次得到回应的朱游简,忙不迭的点起了脑袋。 “你啊……” 张嫣的指尖还停在他胸口,感受着他骤然加快的心跳,一抹清艳得让人心颤的笑容,顿时便浮上她绯红未尽的俏丽面庞。 “皇嫂、陛下,羊肉汤和饺子来了……” 恰在此时,亲自下厨的小皇后跟田妃、袁妃二人,也做好了冬至的节令吃食。 “哈哈,凤儿你们亲自炖的汤、包的饺子,定比御膳房那些死样活气的强十倍百倍……” 报纸火了、逆党抄了,美艳皇嫂的心意也明了了,朱游简心中那叫一个美啊! 只不过,福兮祸所依,世上的好事不可能让一个人占全了。 就在朱游简美得心中冒泡时,殊不知闹心的事很快就要找上了门儿来。 第二十一章:罢考!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眨眼间,时间便来到了崇祯元年,天启时代正式结束。 上元过后,随着朝廷、地方全面上衙开印,天启七年因皇位更迭而推迟的乡试,也终于重新开考了。 说起来,原历史上,这次的乡试并未改在崇祯元年春天,而是严格遵守了乡试于八月举行的传统。 只不过这一次,朱游简在张嫣的劝说下,为了安抚因叩阙事件的影响,却是把时间提前到了二月。 “开龙门啰~” “各考生入场!” 崇祯元年二月初一,寅初一刻。 南京城应天贡院,也即是大名鼎鼎的‘江南贡院’。 随着一声锣响,代表着身份跃迁机会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一众摩拳擦掌、负责维持秩序的‘号军’也做好了搜身准备,只等考生上前。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当龙门大开后,往年早已争相入场的士子,这一次却是个个纹丝不动。 要知道,乡试、会试一考就是好几天,吃喝休息全在号舍之中。 而贡院里的号舍位置却是有好有坏,若是抽到挨着厕所的‘臭号’什么的,那这几天可就难熬了。 因此,为了占个好位置,往年士子入场抢得那叫一个激烈,甚至都有人被挤入水池淹死。 但这一次,这些士子却是对着敞开的龙门无动于衷。如此反常的情况,自然很快引来了考官的关注。 “龙门已开,尔等为何还不入场……” 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沉默不语的士子,主动请樱担任此次江南乡试主考官的周应秋,顿时不由得心中一沉。 新帝登基的第一次抡才大典,若是出了任何纰漏,第一个受追究的可就是他这考官。 “回太师话,学生等有话要问!” 周应秋的喝问刚落,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清喝,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水。 说话的是个青衫士子,面容清瘦,腰间挂着块刻着“东林书院”的牌子。双手抱拳对着周应秋一揖,但却不肯有半分低头 “有何要问的速速道来,莫要耽搁了他人考试!” 天大地大,考试最大! 为了此次乡试的顺利进行、为了自己的前程,周应秋也顾不得计较他的失礼,甚至连对方姓名都未询问。 “陛下即位半载,重用阉竖魏忠贤等一众阉党,大肆残害朝廷忠良、侮辱圣人门徒……” “而今又以‘懿安纺纱机’这等奇技淫巧之物,鼓动百姓弃农从织,且擅将乡试从八月改到二月,这岂非视祖制如无物? 那士子直起身子,声音陡然提高,震得贡院的灯笼都晃了晃。 “对!阉党误国,天启年间就祸害朝政。如今陛下还留着他们,这是要重走天启朝的老路啊!” “我家在苏州的丝庄,这个月因为纺纱机亏了数百两!那些织户现在都敢跟咱们讨价还价了……” 如同一颗炽热的火星落入油锅,清瘦士子的话,瞬间便点燃了其余士子的情绪。 有人攥着考篮带着哭腔抗议,更有甚者,直接把头上的方巾扯下来扔在地上。 “罢考!我们罢考!除非陛下诛杀魏忠贤、铲除阉党、恢复祖制,否则绝不入场!” “罢考!罢考……” 转瞬间,数千名士子的罢考呼喊撞在贡院朱门之上,震得门钉都嗡嗡作响。 而作为主考官的周应秋,后背冷汗直冒同时,脸色更是瞬间黑成了锅底。 要知道,他这吏部尚书、太子太师,那可是魏忠贤门下‘十狗’之首,仅次于崔呈秀等‘五虎’,妥妥的铁杆阉党。 现在这些士子在他面前请愿诛杀魏阉、铲除阉党,这都不能用打脸来形容了,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诸位生员……” 士子罢考,而且还是数千士子罢考,事情闹得实在是太大太大了了! 周应秋即便心中已是怒火冲天,此刻却也不得不强行压制,勉强堆起笑脸好言安抚相劝。 “太师若是怕担责任,便去报官吧!我等读圣贤书,守的是礼仪廉耻,岂能与阉党同流合污?” 然而,这些士子敢当面挑衅他这阉党‘十狗之首’,又怎么可能给他面子? 还没等他劝阻安抚的话出口,随即便被一阵更为嚣张、有如山崩海啸的嘲讽给顶了回去。 “诸位生员,乡试乃你们一生之前程,岂能因一时意气就毁了?陛下有陛下的考量,你们不妨先入场,考完之后再上书劝谏啊!”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周应秋即便身为阉党核心成员之人,却也不敢做出过激之事,只能耐着性子扯着嗓门好言相劝。 “前程?若陛下继续偏信阉党,我们就算中了举,也不过是阉党的走狗!不如死在这里,还能留个清白名声!” 见周应秋不敢来硬的,先前带头的青衫士子,却是冷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直接横到了脖子上。 “太师若是再逼我等,我等只能死在这里了!” “对,太师就莫要再逼了,否则我等就一起死在这里……” 预谋,妥妥的早有预谋! 就在青衫士子拿小刀片在脖上比划时,又有数十名士子,同样也是纷纷表演起了以死明志的戏码。 “好好好,本官不逼你们,你们先把刀子放下……” 国家抡材大典上,逼得数十名士子在贡院以死明志。 如此大事件,别说周应秋这‘十狗之首’,就是魏忠贤这‘九千岁’本人,那也照样承受不起这舆论压力啊。 周应秋扫向一众或坐或站,或背诵儒家经典、或叫骂魏忠紧及阉党的士子,最终只能苦笑着退了回去。 “太师若想让我等入场考试,便请陛下杀了魏忠贤,恢复祖制。否则,我等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见周应秋再一次退让,一众罢考士子鄙夷不已的同时,顿时就更来劲儿了。 ‘这下完了,咱这条老命算是交待在这里了!’ 面对一众罢考士子的逼迫,周应秋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人头落地的场景。 只不过,此刻他还不知道的是,士子罢考的事可不止应天贡院这一处。 头疼的,自然也不只他一人! 第二十二章:苦肉计! “九千岁不好了,顺天贡院那边士子罢考了……” 南京应天贡院士子罢考之际,相隔数千里的北京顺天贡院,相同的一幕也在同时发生,而且理由都一样。 只不过,比起只能自己头疼的周应秋,主持顺天乡试的施凤来、张瑞图,至少还可以及时向魏忠贤请示求助。 “好啊,这群酸儒真是给他们脸了,竟敢得寸进尺咱家上眼药,看来上次还是教训得轻了啊!” “来人,马上传令田尔耕、许显纯,给咱家把这些王八蛋全都……” 南熏坊魏忠贤私宅,距离顺天贡院并不远。 顺天贡院这边士子罢考没一会儿,刚在正月三十办完寿宴、正搂着客印月虚凰假凤的魏忠贤,便已收到了施凤来跟张瑞图的禀报。 而过前次被弹劾及处理叩阙之事的经历,心中有底的魏忠贤,这一次处理起类似的事来,自然不会再畏手畏脚。 “魏哥且慢!” 然而,就在他正准备下令厂卫拿人之际,身后床榻上却是传来了客印月的阻拦声。 “印月你……” “魏哥你着什么急,不过几个酸秀才而已,能翻得起多大浪花儿!” 客印月赤着脚从床榻上挪到魏忠贤身边,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皇爷上次可是特地交待了,除非事涉军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要去烦他!” “再说皇爷现在满心都扑在懿安皇后身上,若是让这小事扰了他的兴致……” 魏忠贤揉捏着客印月胸前的硕大丰腴,一抹只可意会的淫笑顿时浮上面庞。 “你啊,皇爷只是说了小事不要烦他,可若是大事呢?” 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肯定有个默默支持的女人。 魏忠贤这九千岁虽然只算半个男人,但他身后的客印月,却也并非简单的胸大无脑。 “大事?印月你的意思是说……”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被客印月这么一提醒,魏忠贤顿时不由得眼前一亮。 “魏哥,皇爷可不是先帝那么好糊弄。你这九千岁的位置想要坐得稳,得有拿得出手的功绩啊,哪能一直跟这些酸丁纠缠?” “要我说,咱们不如借此机会……” 客印月挺着一对硕大往魏忠贤手里送了送,随即却是凑到他耳边低语起来。 …… “诸位,你们都是我大明未来的栋梁,可不能为了和咱家斗气坏了国家抡才大典、自毁前程啊!” “都好生进场考试吧,有什么事咱们考完了再商量行不行……” 寅正初刻,顺天贡院。 匆匆赶来的魏忠贤,望向群情激愤的罢考士子,一翻苦口婆心的劝说之后,却是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姿态低得不能再低了。 “魏阉,你少假惺惺的装可怜,咱们不吃你这套!” “就是,你这老狗残害忠良时的那股狠劲呢,现在装什么忠臣……” 敌人如弹簧,你弱他就强! 眼见魏忠贤的跪地服软,以为对方怕了,罢考士子们顿时就更来劲儿了。 “咱家知道,这些年做了不少违心之事,可咱家也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大明啊!” “诸位要是不能解气,那就干脆杀了我吧……” 面对一众士子的口诛笔伐,魏忠贤额头都贴到了青石板上,身上的蟒袍也沾上了泥点,姿态谦卑至极。 “上公,您万金之躯怎么如此作践自己?这些酸儒不知好歹,下官这就让锦衣卫……” “混账东西,咱家告诉你们,今日若伤了一位士子,咱家就先摘了你们的脑袋!” 看到堂堂‘九千岁’把姿态放得如此低,一旁的田尔耕、许显纯赶紧上前想要将其扶起。 只不过,还没等二人关心的话说完,却是反而被魏忠贤指着鼻子大骂了一番。 如果把考进士的会试比作化龙,那这考举人的乡试便是化蛟,含金量远非考秀才的院试可比。 目睹魏忠贤这番大义凛然的表演,不少士子原本躁动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眼看一场罢考风波便要就此平息。 “诸位仁兄,你们可千万别上了魏阉的当,老狗这是耍苦肉计呢!” 然而,就在不少士子纷纷意动之时,突然之间,一声高呼却是猛的从人群之中传出。 “诸位,想想被这老狗害死的文孺公、遗直公他们……”。 “今日我等不如效仿庄毅公除马顺,打死这祸国殃民的权阉,也算为国除奸了!” 紧接着,先是有人以杨涟、左光斗等人之死激励众人斗志,随后更是有人喊出效法王竑的口号,号召众人来个‘贡院除奸’。 “对对对,老狗奸诈,咱们可不能上了他的当!” “六君子的血海深仇不能忘,打死这祸国殃民的老阉狗……” 大明朝对文人士绅实在是太宽容了! 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后,由户科给事中王竑领头,一众文官硬是在朝会之上,生生捶死了王振的同党,锦衣卫指挥使马顺。 而事后,这些人不仅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甚至连句斥责都没有。 所以,有了这个“法不责众”的先例提醒,原本因‘受骗’而平静下来的士子们,怒火瞬间便如火山喷涌般爆发出来。 一场原本只是喊喊口号的罢考风波,很快便演化成了全武行。神圣无比的贡院,眨眼间已是一片混乱。 然而这些士子却是忘了,这里是贡院不是朝堂。 魏忠贤也不是当年朝堂上孤身一人的马顺,身边还有着众多如狼似虎的厂卫番子呢。 在故意挨了他们一顿拳脚之后,很快就被厂卫‘抢出’逃进了贡院。 而一众怒火未消的士子,自然也是紧追而入。 只不过,贡院之中房屋号舍众多。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进贡院的士子,很快便跟丢了魏忠贤一行。 “轰!” 突然,就在一众愤怒士子搜寻着魏忠贤踪迹之时,一道火焰燃烧的轰响,却是猛的传入了众人耳中。 紧接着,根本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火借风势下,原本高高耸立的明远楼,已是瞬间化为了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炬。 而且更为要命的是,无数漫天飞舞的火星,更是如同萤火虫般四处飘荡。 一个不注意,就能把整个贡院点燃! “谁,谁放的火!” 通红的火光映照下,一众冲进贡院的士子,顿时不由得通体冰凉。 而与此同时,贡院西侧不远的小巷内,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的魏忠贤,回首瞟了眼熊熊燃烧的明远楼,嘴角顿时勾起一抹冰冷的微笑。 “秉钧、文甫,告诉手下的弟兄,都给咱家围好了,所有生员不许走漏一个!” 冷笑过后,魏忠贤抬头看了看有些发白的天际,冲田尔耕、许显纯下达完封锁贡院周围的命令后,随即便转身往皇宫大步而去。 “对了,那几个小校每人赏银一千、升百户,即刻调往南京任职。告诉他们千万别露了马脚,否则咱家这顿打可就白挨了!” 就在他刚准备离去之际,随即却又停下脚步,转头冲田尔耕、许显纯又叮嘱了一声。 很显然,挑动士子动武、继而火烧明远楼,全都是魏忠贤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第二十三章:一棒打死! “当~” 卯初时分,当钟鼓司的钟声响起之时,魏忠贤已是准时回到北安门内的司礼监衙门。 在抓了抓头上本就凌乱的头发,把身上本就褴褛的蟒服又扯出几道口子后,随即便往报社匆匆赶去。 不用说,因为张嫣、周皇后几人常驻报社,如今这里也成了朱游简的常驻之地。 为此,在张嫣的栖心苑和周皇后的卿云庐之间,朱游简又给自己整理出一座紫宸居来。 现在除了每月的朔望大朝会外,平日里他都居住在这里,已是很少回宫。 “老奴魏忠贤,有要事禀报皇爷!” 司礼监跟报社都在皇城东北角,相距并不远。 只用了片刻时间,狼狈不堪、毫无‘九千岁’风范的魏忠贤,便已踉跄着来到了紫宸居。 “你这老东西,不是说了没大事别来烦朕吗……” 天刚蒙蒙亮就被人吵醒,跟周皇后探讨了大半夜人生的朱游简,起床气那叫一个大啊。 “皇爷,不是老奴成心打扰,实在是这回的事太大了,老奴……老奴实在不敢擅自处置啊!” 魏忠贤听着屋内怨气满满的冷哼,赶紧强压心中的喜意、语带哽咽的回禀起来。 “事情太大?进来说吧,朕倒想听听,还有什么事能让你这九千岁都不敢处置!” 听到魏忠贤说事太大,朱游简终于是压下了心中火气。 …… “皇爷,求您为老奴做主啊……” 片刻之后,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的魏忠贤,随即便映入了朱游简眼帘。 “谁干的!” 你妹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朱游简看着眼前狼狈不堪、形如乞丐的魏忠贤,顿时不由得面色一沉。 “皇爷,顺天贡院出大事了!那些士子不知受了何人蛊惑,竟敢集体罢考。” “老奴听闻之后前去好言相劝,为此不惜跪地哀求……” “可他们不仅不听,还对老奴拳脚相加,最后竟火烧贡院,此刻贡院都成一片火海了。” 魏忠贤悄悄瞟了眼面色阴沉如水的皇帝,彻底放下心来的他,赶紧‘一五一十’的禀报起了事情的原委。 “火烧贡院,真是好大的狗胆!” “罢考也就罢了,竟然连贡院都敢煤,他们这是想干什么,是想造朕的反么……” 片刻之后,朱游简听完魏忠贤的禀报,原本还有些睡眼惺松的他简,顿时便被气得睡意全无。 说起来,对明末文官集团恶感满满、不想为其增加新鲜血液的他,最初根本就没打算补开天启七年这场科考的。 之所以开这场恩科,不过是应美艳皇嫂张嫣的建议,为搏美人一笑罢了。 结果现在倒好,自己一片好心的恩科,却是反而被这些人当了对抗皇权的筹码。 “皇爷圣明!这些士子如此目无王法,若不好生严惩,日后必定会得寸进尺、登鼻子上脸。” 魏忠贤眼见皇帝震怒,心中暗喜的他,当即也是赶紧煽风点火起来。 “不过老奴以为,此事背后必定有人主使。若是不能查出背后主谋,恐怕日后类似的事还会层出不穷……” “查,你给朕去查,一查到底!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威胁朕!” 果然,不出魏忠贤所料,还没等他煽动的话说完,暴怒的皇帝便已将彻查之事交给了他。 “传朕旨意,带头罢考闹事的学子,全部交由北镇抚司严加审讯,家眷一律贬为贱籍……” “另外,既然他们不想考,那就永远别考了。” “凡罢考闹事学子,本人及其五服之内所有亲属、上下三代凡有功名者一律革除!” 自土木堡之变后,近两百年的大权在握、唯我独尊,大明朝的文人士绅早已腐朽、堕落到了骨子里。 朱游简本就对这些人没半点儿好感,如今对方都将把柄送到了手上,他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 “陛下,士子罢考、火烧贡院,确是目无王法的大逆不道之举。不过陛下是不是也听听那些士子的想法……” 魏忠贤离去之后,全程听完此事经过的周皇后,望向仍带着怒意的朱游简,目光之中却是不禁带上了几分担忧。 没办法,士乃一国之本。 而朱游简在魏忠贤的煽风点火下,对这些士子的处置,却实在是太重了些。 尤其革除其五服三代亲属功名这条、为首者家眷贬为贱籍这两条,牵连之广、惩罚之重,实属千古闻所未闻。 “呵呵,朕明白你的意思!” 朱游简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掌,眼中的怒火渐渐消弥下去。 “此事魏忠贤肯定是耍了些手段的,不然那些家伙不可能有胆子火烧贡院,甚至有可能这火就是他指使厂卫放的……” “不过那又如何,那些酸儒想要以罢考威胁朕却是事实。朕此举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没了张屠夫,朕也不会吃带毛猪!” 伸出手指压住小皇后还欲开阖的红唇,一抹冷笑顿时随之浮上朱游简面庞。 “那些家伙以为抱团罢考就能要挟朕,却不知朕最不怕的就是鱼死网破。” 朱游简指尖划过小皇后细腻的脸颊,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魏忠贤想借刀杀人清除异己,那朕就给他这把刀,把这些自诩清流的酸儒连根拔起!”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朱游简从未想过要重振大明,自然也不会对这些文人士绅报有任何幻想。 所以即便他明知魏忠贤是在玩儿苦肉计,为了出口胸中的恶气,他也仍是各取所需的予以了充分配合。 …… “哼,敢跟皇爷和咱家作对,可不止掉脑袋那么简单。咱家要让你们身败名裂、永世不能翻身!” 朱游简跟小皇后解释之际,得了旨意的魏忠贤,此刻已是回到了司礼监。 换上一身崭新蟒服的他,拿起刚令人拟就的圣旨,顿时忍不住得意冷笑起来。 “来人,传令田尔耕、许显纯,命锦衣卫、东厂即刻随咱家捉拿火烧贡院之逆贼……” 酸儒们,你们不是要‘清君侧’吗?今儿个,爷们儿就替皇爷先‘清’了你们! 第二十四章:赶尽杀绝! “完了,这回咱们怕是闯大祸了!” 清晨时分,顺天贡院前。 一群灰头土脸的士子,望向依旧浓烟滚滚、热浪灼人的贡院,心中顿时不由一阵惶恐。 不用说,尽管他们奋力扑救了半夜,却终究未能扑灭这场不知谁放的大火。 “父亲,你说……你说咱们会不会……” 一名十六七岁的年轻秀才,望向身旁与他有几分相似中年秀才,忍不住就浑身颤抖起来。 “哒哒哒……” 然而,还没等他把想问的话说完,却是被一阵由远及近的急促的马蹄声所打断。 只眨眼间,在数百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厂卫簇拥下,一身绣金蟒服、端坐高头大马的魏忠贤,已是威风八面映入众人眼帘。 紧接着,不等一众生员有所反应,不识字的魏忠贤,已是展开一卷黄绫圣旨亲自‘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贡院乃为国选材之圣地,今有忤逆生员纠集朋党,罢考抗命,更胆大包天火烧贡院。此等目无君父、亵渎孔孟之举,罪无可恕! 着令:为首挑唆罢考、煽动火烧贡院者,查有陈默、刘彦、周宗文等三十八人,全部交由北镇抚司严加审讯,家眷贬为贱籍; 所有涉事生员,本人及五服之内亲属、上下三代凡有功名者,一律革除功名,永不叙用;违者以谋逆论处,钦此!” 魏忠贤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钢刀,瞬间便劈得众生员心头一片拔凉。 “冤枉,学生冤枉啊!” “学生等从未火烧贡院,这火不是学生等放的……” 随着魏忠贤凭记忆‘宣读’完圣旨,一众心头拔凉的罢考生员,顿时纷纷跪地喊冤起来,尤其是带头的那些人。 没办法,自己被革功名也就罢了,关键是五服三代的亲属都要受牵连,还得连累子孙后代,这特喵谁能平静面对? “不是你们放的?嘿嘿,那你们说这大火从何而来,难不成是咱家放的?” 魏忠贤望向一众如丧考妣的跪地生员,指了指仍在熊熊燃烧的贡院,鼻青脸肿的他顿时忍不住得意奸笑起来。 “对,就是你,这火就你这老狗让人放的!” “昨晚你故意引我等入贡院,为的就是让你的手下番子放火陷害我等……” 看到魏忠贤那毫不掩饰的小人得逞奸笑,一从带头罢考的生员终于是醒悟了过来。 “啧啧,亏你们这些‘贱人’还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连捉奸拿双、捉贼拿赃的道理都不懂么?” “你们这些‘贱人’说咱家陷害你们,那就拿出证据来。否则,咱家可要治你们这些‘贱人’一个诽谤朝廷重臣之罪!” 权阉嘛,自然是要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不是? 朱游简这牵连五服三代、为首之人及其家眷罚为贱籍的惩罚已经够狠了,但在魏忠贤看来,却还远远不够。 因此,大局已定下,此刻他也没忙着拿人。反倒是一口一个‘贱人’,狠狠刺激起这些往日的秀才公来。 “老阉狗……” 读书人向来最重面皮! 况且当了十几甚至几十年的读书人,一朝被人当面唤作‘贱人’,这他妈谁能受得了? 这不,听到魏忠贤那刻意加重的‘贱人’称呼,为首之人中,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生员,当即便习惯性的开口反怼起来。 “啪~”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中年男子‘老阉狗’几个字才刚一出口,魏忠贤手中的马鞭已是闪电般狠抽在了他脸上,哪还有半分昨晚的谦卑。 “大胆贱人,你以为你现在还是生员秀才?” “从今往后,你们和你们的家人、子孙后代,世世代代男为奴、女为娼,永远都是贱人!” 魏忠贤满脸鄙夷的盯向鲜血淋漓中年废员,以及一众为首生员,继续弹动毒舌头刺激着他们。 “老阉狗,你……你不得好死!” “咱家能不能得好死,你们怕是看不到了。不过,你们以后倒是能看到自己的妻女接客,哈哈哈哈……” 魏忠贤小混混儿出身,干起坏事来可不知道什么叫底线。眼见这些人上钩,当即便又再次加大了刺激力度。 “厂公,小人没有罢考也没放火闹事。小人只是跟着凑了个热闹,求厂公饶了小人这回,小人愿给厂公当牛做马……” 一样米养百样人! 一众废员中,有刚毅不屈大声咒骂的,自然也有那胆小懦弱求饶的。 在魏忠贤完全没底线的刺激中,有几名为首废员却是膝行爬到其跟前,磕头如捣蒜的苦苦哀求起来。 “凑热闹?” 魏忠贤低头瞥了这些人一眼,眼神如看厕所里的老鼠。 “你当咱家是三岁小儿么,别以为哭两声就能逃脱惩罚!” “来人,就从他们开始,妻子儿女即刻发往教坊司,让他知道‘凑热闹’的代价!” 面对这些服软废员的哀求,魏忠贤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老阉狗,我跟你拼了!” “诸位,事到如今还怕什么,跟这老阉狗拼了……” 眼看就连认输服软都没用,不少被逼到绝境的废员,干脆也是豁了出去,再次朝魏忠贤扑了过去。 “好啊,你们这些贱人竟敢抗旨不遵、当街刺杀朝廷重臣!” “来呀,给咱家格杀勿论!” 魏忠贤毫无底线的刺激,就是等着这一刻呢。看着再次暴动的一众废员,当即也是举起手臂狠挥而下。 “噗噗噗……” 随着魏忠贤一声令下,眨眼间,阵阵利刃入肉声中,十数名暴起发难的废员,已是瞬间被厂卫砍翻在地。 浓浓的血腥之气,顿时便在大火弥漫的贡院门前迅速弥漫开来。 开玩笑,贱籍之人走路都只能走边上。就连喝水,都不能跟‘良人’喝同一口井水。 而太监虽然下贱,但却属于良民,并非贱籍,更别说魏忠贤这‘九千岁’了。 所以,面对一众废员的当街袭击,‘正当防卫’的他杀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有种。 面对厂卫森寒雪亮的钢刀,更多的人还是选择了苟活。 只不过,杀红的眼的厂卫番子,哪里有那个心思来辨别。只要看到面前有人,直接就是当头一刀劈了下去。 “九千岁,小人知道背后指使之人,小人愿戴罪立功,,” 眼看魏忠贤这是想要赶尽杀绝,之前没来得及回答自己儿子的中年男子,赶紧拼尽全力地放声高呼起来。 第二十五章:逆案初露! “牧斋,生员烧了贡院,这回事情闹得怕是有些过头了啊!” 时间回到顺天贡院刚刚起火时不久,离贡院不远的明时坊礼部尚书府书房。 来宗道凝视着钱谦益,眼中满是深深的不安与担忧。 说起来,作为主管科举考试的礼部尚书,得知贡院起火后,他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 只不过很可惜,在魏忠贤的严令下,贡院周围早被锦衣卫跟东厂封锁得严严实实。 即便他这个大宗伯,那也照样进不去。 无奈之下,他只能怏怏而回,连夜找来了礼部右侍郎钱谦益商量。 “唉,下官也未曾料到,事情会演变至此……” “不过大宗伯放心,此事下官已做好万全防备,绝对牵连不到我等头上。” 面对来宗道的担忧与不安,钱谦益也是不由得一声轻叹。 只不过,虽然作叹息状,但在他眼神之中,更多的却是遗憾与不甘。 很显然,这次士子罢考风波,与他和来宗道脱不了关系。 “牧斋万不可大意,那些厂卫鹰犬的鼻子可是灵得很……” 大明厂卫无孔不入,对于钱谦益的保证,来宗道却是并不怎么放心。即便在这大冷的初春深夜,额上仍是汗迹隐现。 “大宗伯多虑了!与那些生员联络之人,乃是下官家‘逃奴’钱忠,下官数月前便已向官府报案……” “况且,厂卫鹰犬的鼻子即便就是再灵,那也没有下探黄泉的本事吧?” 钱谦益放下茶盏,指节在案上轻轻敲击,胸有成竹的笑容中,一抹阴鸷瞬间掠过。 “呃,牧斋你是说……” 来宗道望向钱谦益依旧轻松笑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的他,突然觉得眼前之人比魏忠贤还要可怕。 魏忠贤的狠,那是摆在明面上的;而钱谦益的狠,却是藏在斯文背后,像躲藏在暗处的毒蛇。 “那逃奴钱忠昨日武力拒捕,已被通州衙差当场格杀!” 钱谦益对上来宗道求证的目光,原本带着轻笑的面庞,瞬间便切换成了满脸‘愤慨’,流畅至极。 “呃……” 来宗道虽说早已猜到这个结果,但得到对方的亲口证实,仍是不由得脊背一寒,心中猛的生起一股悔意。 只不过事到如今,贼船都已经上了,即便后悔又能怎样? …… “不好了,老爷!魏阉请了圣旨,革除了一应生员及其五服、三代亲属功名……” “此刻厂卫番子正大开杀戒,小的回来之时,贡院那边已有数十名生员被杀害!”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之间天色已明。 正当来宗道与钱谦益默然枯坐之际,一声惊呼却是骤然划破了眼前的沉寂。 “你说什么,魏阉竟敢……竟敢……” 来宗道不是钱谦益,听闻数十名生员丧命,霍然起身的他,差点儿没一头栽倒在地。 “大宗伯何必如此激动,为了大明江山社稷,牺牲几个蠢货也算值得了。” 钱谦益一把扶住来宗道,脸上却是没有丝毫动容。 不仅如此,随后他更是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向远贡院方向得意轻笑起来。 而与此同时,顺天贡院这边,高呼自救的中年废员父子,也被带到了魏忠贤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魏忠贤看着眼前的‘污点证人’,终于是冲着田尔耕、许显纯挥了挥手,暂停了对一众废员的屠戮。 “回九千岁话,小人陈世安,这是犬子陈继祖。指使小人等罢考的,是…是礼部右侍郎钱谦益!” “钱家仆人钱忠跟我们说,只要南北直隶生员联合罢考,陛下定然……” 人的脊梁骨一旦打断,尊严、气节什么的,自然也就荡然无存。 魏忠贤只是轻蔑不已的问了声他的名字,不久前还在大骂对方‘老阉狗’的中年废员,已是磕头如捣蒜的主动坦白起来。 “好你个钱谦益,竟敢……呃,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南北直隶生员联合罢考?” 魏忠贤原本正为轻松查出背后主谋而欣喜,猛然听到‘南北直隶生员联合罢考’,顿时不由得为之一愣。 “回九千岁话,小人所说句句属实。那钱忠说,陛下初登大宝,必不敢得罪天下士子……” “只要南北直隶生员一起罢考,不但能让陛下答应我等条件,还能让我等青史留名不说,即便没考中的也能补个国子监监生!” 既然要当污点证人,陈世安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一个南北直隶生员联合罢考,这狗娘养的,他是想把天下士子都玩弄于股掌之中啊!” 洞悉了钱谦益的计划,即便是魏忠贤这‘九千岁’,也是不禁为他的胆大包天心生佩服起来。 “秉钧,你马上带一队人亲自去钱家拿人!” 佩服归佩服,该办的正事还是要办的。 魏忠贤一阵感慨后,随即便狞笑着冲田尔耕挥了挥手。 “九千岁,小人……小人这算不算……算不算戴罪立功?” 见锦衣卫已经前去拿人,如同哈巴狗一样跪着的陈世安,赶紧满脸期翼的仰起了头颅。 “咱家向来赏罚分明,看在你诚心悔过、及时举报的份儿上,这回就饶你父子一回!” “来人,把陈世安父子名字从废员之中划去!” 都说魏忠贤祸国殃民、阴狠毒辣,但那只是针对其敌人而言。比起那正人君子来,其实却是有诚信多了。 这不,看着满脸期翼的陈世安,大手一挥,当即便保留了父子二人的秀才功名。 “小人多谢九千岁大恩大德!九千岁再造之恩,小人来世必结草衔环以报……” “今生今世,小人父子就是九千岁身边的一条狗。您让咬谁,我们就咬谁;您让赴死,我们绝不苟活!” 人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从秀才公到白身再到秀才公转了一圈,豁然开悟的陈世安父子,随即便在一众昔日同窗鄙夷的目光中,对着魏忠贤咚咚磕起了响头。 “哈哈哈哈……” 魏忠贤本就是喜事尚谀之人,看着陈世安父子俩卑躬屈膝的模样,顿时忍不住放肆大笑起来。 第二十六章:再次松绑! “哈哈哈哈……” 魏忠贤放肆大笑之时,距来宗道尚书府不远的侍郎府。 钱谦益看着愤懑离去的田尔耕,同样也是笑得嚣张不已。 说起来,得益于影视、小说的宣传,后世人总以为厂卫可以无法无天,随意抓人。 但事实上,厂卫抓人也是要讲证据、走流程的。 抓人之时不但要有皇帝签发的驾贴,也就是‘逮捕证’,这驾贴上还得有司礼监盖印、刑科给事中签批后方可生效。 不仅如此,驾贴上还得详细注明被抓之人姓名、罪名及证据等等。 而田尔耕手中虽然有驾贴,但陈世安的临时举报,自然不可能拿得出什么证据。 再加上钱谦益早有准备,凭着手中年前的逃奴报案回执,田尔耕这执掌锦衣卫的堂堂左都督、五彪之首,最终也只能无功而返。 “好你个钱谦益,看来倒是咱家小瞧你了!”魏忠贤见田尔耕空手而回,眼神中顿时满是阴鸷与愤怒。 “秉钧、文甫,马上派人搜捕钱忠。哪怕就是上天入地,也要给咱家搜出来!” 愤怒归愤怒,魏忠贤还是立马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上公,那这边……” “带头的押回北镇抚司狱,其余人等该抄家抄家,该发配为奴就发配为奴,还要咱家教你们么……” 鹰犬就得要有鹰犬的觉悟! 一想到这案子还能继续办大,对这些已经被自己踩入泥地的家伙,魏忠贤自然也就没了继续戏耍的兴致。 …… “呵呵,我道这背后的主谋是谁呢。原来是这嫌水冷、头皮痒的家伙,这就不奇怪了!” 栖心苑内,正帮美艳皇嫂审核样报的朱游简,得到魏忠贤的禀报,心中顿时不由得一阵释然。 “呃,不知皇爷的意思是……” 魏忠贤又不是穿越者,自然不可能提前预知钱谦益降清的事。 听到朱游简这没头没脑、满是嘲讽鄙夷的冷笑,即便他再心思机敏,此刻也是不由得一脸懵逼。 “朕的意思?既然明知那钱谦益就是主谋,那你为何不把人给朕拿来,反倒跑朕这里来啰嗦!” 朱游简自穿越以来,不是想着摆烂享受,就是想着追嫂子,哪里去了解过厂卫的办事流程。 加之穿越前被影视剧和小说误导,他自然也认为厂卫可以无法无天、随意抓人。 因此,没办法也没必要解释的他,笑容一敛,随即便质问起魏忠贤的办事不力来。 “皇爷,不是老奴不想直接拿人,实在是老奴还没拿到证据啊!” “那钱谦益年前就已曾向官府报案,说是钱忠盗财潜逃,手里有顺天府回执为证……” 被皇帝责骂办事不力,羞愧不已的同时,魏忠贤这九千岁也是不由得一阵憋屈。 “什么证据,你个老东西,厂卫办案还需要证据?就算要证据,难道你不会自己弄出份证据来……” 听到魏忠贤居然跟自己在这讲证据,一直以为厂卫抓人就跟御史风闻奏事一样,想抓就抓的朱游简,差点儿没给直接气笑了。 “老奴愚钝,老奴这就亲自去拿人……” 魏忠紧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既然皇帝都金口玉言无须证据了,那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 “来人,传咱家号令,东厂番子全数集结,随咱家亲自去拿人……” 魏忠贤有了朱游简的授权,刚从栖心苑出来,第一时间就下达了抓捕令。 等他赶到东安门外的东厂时,理刑百户孙之鹤,早已领着集结好的东厂番子待命了。 而与此同时,告假在家的钱谦益,却还悠然自得品着新茶、享受着新纳小妾的按摩,浑不知这已是他最后时刻的享乐。 “老爷今天可是好威风呢,就连田尔耕那等恶人,都被老爷训斥得哑口无言,只能灰溜溜而去。” “田尔耕不过一走狗而已,又算得了什么。等南京那边的消息传来,到时候老爷我扳倒了魏阉,就算是入阁拜相……” 男人嘛,有几个不喜欢在女人面前逞英雄的。 钱谦益听着耳边温言软语的奉承,当即也是满腔豪言壮语地嘚瑟起来。 “呯!” 然而,还没等他自负满满的豪言壮语说完,一声巨响却是猛地从院外传入了他耳中。 “魏……魏忠贤!” 钱谦益看着破门而入、满脸冷笑的魏忠贤,顿时不由得心中一颤。 “逆臣钱谦益,指使家奴钱忠煽动生员罢考、焚烧贡院,企图扰乱国政,居心叵测……” 魏忠贤没有理会钱谦益的惊愕,手中鎏金佛尘唰地一甩,已是眼神像冰冷的宣布起他的罪名来。 “魏阉,你休要血口喷人。那钱忠乃是去年盗了本官财物潜逃的逃奴,本官有顺天府报案回执为证……” 钱谦益看着如狼似虎扑来的番子,还想故伎重施。 “血口喷人?” 魏忠贤突然笑了,笑声像夜猫子刮过瓦檐,刺耳又阴毒。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以为提前弄出个逃奴的假象,就能抹掉你煽动生员造反的罪证?今天,咱家就是来拿你这逆贼的!” 他上前一步,指尖直接戳到钱谦益的额头。 “你这阉贼,我乃礼部右侍郎,堂堂朝廷三品大员,你敢没有驾贴就……?” “驾贴?哈哈哈哈……” 魏忠贤不等他把话说完,却是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睁大你的狗眼好生看看,‘钱谦益罪大恶极,着东厂就即刻拿人,无须驾贴’——怎么,你要抗旨?” 嚣张大笑之际,一张明黄绢帛已被他展现在钱谦益眼前。 开玩笑,他只是不识字而已,但又不缺心眼儿。如此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只凭一句口谕? “假的,这……这一定是假的。魏忠贤,你……你敢伪造圣旨,当……当诛九族!” 钱谦益抬眼望向眼前绢帛,只见上面果然有皇帝的御笔朱批。字迹虽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嫩,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犹自喃喃自欺的他,却是突然想起早上田尔耕来时,他还得意扬扬地拿出顺天府的逃奴回执,以为能挡下一切。 可现在,魏忠贤手里有皇帝的谕旨,却是什么回执、什么证据,都成了笑话。 “伪造?” 魏忠贤上前一步,手指掐住瘫软在地的钱谦益下巴,指甲几乎陷进他的肉里。 “陛下可还在紫宸居等着你呢,有种的话,你倒是参咱家一个伪造圣旨的罪名啊,哈哈哈哈!” 第二十七章:钱谦益的助攻! “罪臣……罪臣钱谦益,参……参见陛下!罪臣一时利欲熏心、鬼迷心窍,这才犯下欺君之罪……” 好死不如赖活着! 在钱谦益看来,皇帝没把他直接打入诏狱,那就意味着可能还有转圜的机会。 因此,当镣铐加身的他被押到紫宸居后,根本就不用朱游简审问,当即便来了个竹筒倒豆,主动供述起自己的犯罪事实来。 ‘你妹的,不愧是国破从新朝北阙,官高依旧老东林啊!’ 朱游简看着眼前以头触地、屁股撅得老高的钱谦益,心中顿时不由得一阵鄙夷。 “抬起头来!” 鄙夷归鄙夷,对于这个后来娶了柳如是‘文坛宗主’,朱游简还是有些好奇的。 “陛……陛下……” 钱谦益听着耳边不显喜怒的轻喝,以为活命有望的他,顿时不由得心中一喜。 只不过,当他缓缓抬起头来时,脸上却迅速浮现出满溢的羞愧与悔恨。 “啧啧,你就是钱谦益?朕还当东林领袖是个什么风流人物呢,原来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 朱游简仔细打量着眼前鬓角染霜,羞愧悔恨中又带着些讨好谄媚,全无‘文坛宗主’风范的家伙,顿时不由得一阵失望。 说起来,别看钱谦益也是位列三品的礼部侍郎,但打定主意摆烂、上朝只是走个过场的朱由检,对他还真没什么印象。 要不是因为这次罢考事件,他都不知道,在阉党全面占优的情况下,这东林党的领袖人物,居然还能在朝为官。 “罪臣……罪臣也是一时糊涂,这才受了东林党那些人的撺掇,犯下大罪……” 钱谦益为了活命,连剃发降虏的事都干得出来,更何况向自己的君主悔过认错? 面对朱游简的鄙夷,当即便又叩着地砖咚咚狂磕起来。 “东林党?哈哈哈哈……” 朱游简打断他,忽然笑出声来。 “你倒是会推责得很,你这‘天巧星’不就是东林领袖之一么?若非自愿,还有谁能撺掇你?” “陛……陛下,罪臣知罪了!罪臣以后再也不敢了,求陛下饶过罪臣这一回吧……” 钱谦益原本以为,这次面君意味着事情还有转机。 此刻感受着朱游简笑声中毫不掩饰的杀意,顿时吓得他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更是瞬间便浸湿了前胸后背。 “知罪?若是认错有用,那还要律法做什么!魏忠贤,给朕把这伪君子交北镇抚司严加……” 朱游简之所以见钱谦益,不过是因为他‘嫌水太凉’、‘头皮发痒’的事变太过出名,纯粹是出于对‘名人’的好奇而已。 本就对东林党人没半分好感的他,怎么可能放过他这伪君子? “陛下且慢!” 然而,不出意外就要出意外了。 正当朱游简准备让魏忠贤将其打入诏狱时,一道有如江南三月春风的劝阻,却是突然在他耳畔响起。 …… “这老贼挑拨士子罢考,坏了你的一番好意,你还要为他求情么……” 紫宸居书房,朱游指着院中跪着的钱谦益,不忿之色顿时溢于言表。 不用说,刚才打断他处置钱谦益的,正是美艳皇嫂张嫣。 “五弟素来聪慧,怎的这会儿倒是想不通了?” “钱谦益虽然有罪,但他毕竟是东林领袖。若能让他戴罪立功,既能彰显你的宽仁,又能瓦解东林党人的气焰,岂不比直接杀了他更有用?” 张嫣指尖轻轻抚过他鬓间垂落的碎发,眼尾带着点似有若无的嗔意。 “这老东西刚刚还在跟我耍心眼儿,反复无常得很,谁知道他会不会……” 在美艳皇嫂面前,朱游简虽说少有能坚持‘原则’的时候,但就这么放过钱谦益,属实还是有些不甘心。 毕竟东林党人是个什么德性,来自后世的他可是比谁都清楚。 “你放心,他若不知好歹,就算你不杀他,我也会让他知道,什么叫遗臭万年、生不如死!” 张嫣抬眼时,眸中掠过一丝冷意的她,却是扬了扬手中拿着的样报。 “呃,你的意思是说?” “亏了这报纸还是你想出来的东西呢,只要让他在报纸上公开认罪,全天下百姓都会知道,他们的陛下有多么宽厚仁慈……” 见朱游简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张嫣也不卖关子,直接给了他一个既能杀人诛心,又能收获名声的法子。 简单点儿说,就是反过来拿钱谦益这‘文坛宗主’刷名望。 “不过是些浮名虚利罢了,除了你,天下人的评判又于我何用!” 朱游简望向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张嫣,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的同时,抬手便将其狠狠揽入了怀中。 “五弟不要,快……快些松开……” 钱谦益虽被押到了院中等候最终的发落,但门口还有魏忠贤伺候着呢。 第一次被朱游简当着人这么亲密搂抱,张嫣顿时吓得面色瞬间惨白、浑身发抖。 “别怕,有我在呢。这世上没人谁能对你说三道四,谁都不能!” 朱游简感受着怀中人儿的害怕,不但没有松手,却是反而把她搂得更紧了。 “你……我看你就是……就是无法无天!” 被朱游简满满的爱意、怜惜所感染,原本慌乱到全身僵直的张嫣,终于是渐渐放松了下来。 在悄悄往门口瞥了一眼后,见魏忠贤早已如老僧入定般眼观鼻、鼻观心的垂下了脑袋,更是第一次羞怯不已地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只要有你相伴,无法无天又如何!” 泡妞的首要诀窍:脸皮务必厚实,也就是不要脸! 朱游简低头抵在美艳皇嫂光洁如玉的额上,土味儿情话立马脱口而出。 “你……你就是个无赖!” 呼吸相闻间,张嫣刚刚从惨白恢复红润的俏脸,瞬间便又滚烫充血起来。 “嘿嘿,无赖就无赖吧。再说这世上可没有免费的午餐,你让我饶那老贼一命,总得付出点儿代价才行吧……” 感受到美艳皇嫂终于开始转变心态,欣喜不已的朱游简,低头便朝着那一抹红润噙了下去。 第二十八章:杀人诛心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梦里青草香……” 人逢喜事精神爽! 紫宸居门口,朱游简看着隐带春色、匆匆而逃的美艳皇嫂,顿觉原本还有些凛冽的春风,此刻也是瞬间变得温柔了起来。 ‘呼,看来这回算是闯过去了……’ 院内跪着等候最终判决的钱谦益,听到皇帝哼着的怪异小曲,顿时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忠贤,你说说,这沽名誉的伪君子,该如何处置?” 不出钱谦益所料,紧接着,耳边随即又传来了皇帝意图明显的询问声。 “回陛下,钱谦益煽动生员罢考、火烧贡院,破坏朝廷抡才大典,罪在不赦。老奴以为,当处以凌迟之刑,以儆效尤!” 朱游简跟美艳皇嫂的交谈,魏忠贤可是一字不漏地全部听在耳中。 听到皇帝的询问,瞬间明白其意的他,当即便懂事地唱起了白脸儿。 “凌迟之刑?哼,我看你这老东西是越老越心软了!” “这沽名钓誉的老贼犯下如此重罪,区区凌迟之刑怎能以儆效尤?依朕看来,至少也得再加上个九族消消乐吧!” 然而,不管是魏忠贤还是钱谦益,很显然都错判了年轻皇帝的意图。 尤其是钱谦益,正当他暗自庆幸逃过一劫时,却是怎么也没想到,皇帝突然毫无预兆地变脸了。 “陛……呃!” 听到皇帝不但要把自己‘杀千刀’,甚至还要诛他九族。 本就贪生怕死的钱谦益,大起大落之下,却是‘哏儿’的一下就抽了过去。 “你妹的,就这还文坛宗主呢?魏忠贤,给朕把这老东西泼醒!” 朱游简望向直接吓抽过去的钱谦益,本就对其鄙夷不已的他,这下就更是看不起了。 要不是看在因为他的‘助攻’,让自己和美艳皇嫂的关系更进了一步,这会儿他都想要直接反悔了。 “陛下……陛下饶命啊!罪臣知错了,罪臣真的知错了……” “罪臣愿意戴罪立功,检举揭发东林党人的不法之事。求陛下饶了罪臣这狂悖腐儒一回吧……” 钱谦益,一个彻头彻尾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随着魏忠贤一盆凉水泼下,终于抽抽着苏醒过来的他,第一时间就是疯狂自救。 为了活命,这伪君子不但主动出卖起东林党来,更是把自己给贬成了‘狂悖腐儒’,毫无廉耻可言。 “哼,大丈夫死则死尔!瞧瞧你这样子,哪还有半分当年探花郎的风采?” 朱游简看着眼前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的钱谦益,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他,顿觉一阵索然无味。 “原本朕是打算将你明正典刑,以诫后人的。然皇嫂菩萨心肠……看在皇嫂的份儿上,这回朕就饶你一条狗命!” 懒得再跟这伪君子啰嗦浪费口水,当即便满是厌恶地宣布了最终判决结果。 “罪臣谢陛下不杀之恩!陛下大恩大德,罪臣没齿难忘,来世必结草衔环……” 钱谦益原本以为这下必死无疑了,没想到皇帝却是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死里逃生的莫名惊喜下,顿时便又感恩戴德地继续‘咣咣’狂磕起来。 “结草衔环就算了,朕可不想再有你这样的臣子!”朱游简满是嫌弃地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钱谦益感恩的话。 “看到这《大明皇家日报》没有,明天的头版,朕要看到你跟东林党煽动生员罢考、火烧贡院的亲笔供状和认罪书!” 紧接着,一份今日的《大明皇家日报》,‘啪’的一声就甩到了钱谦益面前。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想要活命,不付出点儿代价怎么行? “陛……陛下……” 钱谦益看着眼前的报纸,瞬间明白皇帝意图的他,刚刚死里逃生后恢复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得再次惨白起来。 说白了,他这‘文坛宗主’,就是靠着名声吃饭的。 要是把他出卖东林党的供状登报、公开认罪悔过,别说东林党人了,天下文人都得戳他脊梁骨。 “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不,陛下能给罪臣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已是罪臣三生之幸……” 名声固然重要,但比起性命来又算得了什么? 钱谦益只犹豫了那么一瞬,随即便忙不迭地赶紧磕头应承起来。 “记着,东林党煽动罢考、焚烧贡院的事交代清楚,认罪书更要情真意切、通俗易懂,别写得跟你那些酸诗似的,朕看不上!” “罪臣遵旨!罪臣一定写得清清楚楚,绝不敢有半分虚言……” 彻底放下面皮的钱谦益,面对皇帝的要求,自然是无不应承。 “去吧,跟忠贤去司礼监好生写。写好了,朕让你在皇家日报做个主编!” 世上没有真正的垃圾、废物,就算只是一张卫生纸,也都有它的用武之地。 像钱谦益这样的小人伪君子,当然也有他的优点,至少够识时务不是。 朱游简既然留了他一命,自然不可能让他吃白米饭,肯定是要彻底榨干他的剩余价值的。 “陛下圣明,罪臣……罪臣叩谢陛下隆恩!” 皇家日报的主编虽然不是官,但却是两宫皇后亲自执掌的皇家喉舌。 而且年轻皇帝对先皇后的态度,同样也是个‘情种’的钱谦益,自然也看出了一丝端倪。 因此,面对皇帝的许诺,大喜过望的他,此刻那是真叫一个感激涕零了。 “谢朕就不必了,要谢就谢皇嫂吧。要是没有她,你这会儿怕是已经前往菜市口片烤鸭了!” 一个小人伪君子的感激而已,朱游简可不在乎。随便摆了摆手,已是转身离开朝旁边栖心苑而去。 “陛下……” 钱谦益看着朱游简毫不在意的态度,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心中却是突然升起一丝明悟。 他费尽心机想扳倒魏忠贤,想入阁拜相,可到头来,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 自己这辈子,算是彻底栽到这个年轻皇帝手里了。 “走吧,钱大主编。明日的报纸今晚就得排版印刷出来,若是让皇爷等急了……” 正当钱谦益‘顿悟’之时,魏忠贤阴测测的笑声,已是随之在他耳边响起。 “小的有劳九千岁了!” 钱谦益收回目光,态度恭敬地冲魏忠贤行了一礼,再无半分从前的文人风骨。 第二十九章:舆论反转! “卖报卖报,生员罢考、顺天贡院被焚案情大白啦!” “钱谦益招供认罪,东林党煽动生员罢考,终致酿成大罪……” 第二天一大早,遭受祝融之灾的顺天贡院余烟未散呢,随着新一期《大明皇家日报》的发行,案情已是越过朝廷直接公之于众了。 “我的天爷,这东林党不是说要‘正纲纪’吗?怎么倒烧起贡院来了?” 崇文门外,卖豆腐的王老汉挑着担子路过,放下扁担就去拽卖报童的袖子。指尖沾着的豆汁蹭在报纸上,晕开一团暗黄。 “我家大柱眼看明年就守孝期满了,这贡院烧了,那他还考个屁啊!” “王伯您别急,报纸上说了,皇爷已经派人前去勘察准备重修贡院,耽搁不了以后的考试!” 报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赶紧指着认罪书后面的一个版块介绍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这钱谦益跟东林党可太不是东西了。说什么‘朝廷不公’,我看就是为了争权夺利、升官儿发财……” 得知耽搁不了自己儿子的前程,放下心来的王老汉,随即便破口大骂起钱谦益和东林党来。 “你胡说!钱先生乃文坛宗主,岂会做出这等事情?定是那魏忠贤伪造的,想要栽赃陷害东林党!” 王老汉正骂得起劲呢,旁边一名书生却是脸都绿了。手里的《牧斋诗抄》啪地摔在地上,书页散了一地。 “我说这位兄台,你好生瞧瞧这是什么,大明皇家日报!” “这可是懿安皇后跟周皇后两位娘娘亲自操办,这能有假?再说了,你没瞧见这上面还有钱谦益的亲笔画押吗……” 不等王老汉开口,报童却是不干了,指着报纸上的报头便质问起书生来。 “就是,亏了你还是个读书人呢,竟敢怀疑两位娘娘!” “我说这位小哥儿,还是好生读书把秀才考上再说吧,别跟东林党那群伪君子瞎胡闹……” 继报童之后,周围的百姓也是纷纷开口指责起来。 没办法,因为‘懿安纺纱机’的出现,别说张嫣了,就连周玉凤也都跟着人气大涨。 “钱谦益,你个伪君子。亏我还把你的文章贴在书房,真是瞎了眼!” 面对众人有理有据的指责,书生盯着报纸上‘狂悖腐儒钱谦益伏法认罪书’几个字,嘴唇动了动,终于跟着骂了起来。 “可不是嘛!” 另一边猪肉摊的屠户拎着刀猛地拍在案板上,震得挂着的猪耳朵都晃了晃。 “老子以前还觉得东林党人敢骂魏忠贤,是条汉子。结果竟是一群躲在后面挑事的阴险小人,我呸……” 拿到报约的人越聚越多,有摇头叹气的,有破口大骂的。 还有人拿着报纸往家里跑,说要给自家读书的娃看看东林党的真面目。 一时间,顺天贡院的黑烟还没散,可更浓的气忿已是裹着报纸的油墨味,飘进家家户户的院子,飘得整个京城都议论纷纷。 “这怎么可能,不是说东林党都是为民请命的大忠臣吗,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 “有啥不可能的,听说那钱谦益还是那啥文坛宗主呢,不也照样卖友求荣嘛……” “卖友求荣?这事儿要放太祖皇帝那会儿,不被剥皮也得千刀万剐。 陛下宽厚仁慈,不过是罢了他的官,连家都没抄。他若是还不知悔改,岂不是畜生不如了!” 得益于两百多年的社学推广,大明百姓的识字率,在封建王朝里那可是最高的,尤其是天子脚下的京城。 看到钱谦益的供状和认罪书,一个时辰不到,东林党人煽动生员罢考、火烧贡院的事,便已冲上了京城热议话题榜。 而舆论风向更不必说,几乎是一边倒的偏向于新帝。 就连在文官集团宣传下,素来没啥好名声的魏忠贤,这回也顺带着博取了不少的同情。 至于那些被革去功名、贬为贱籍的罢考生员,那更是罪有应得。 当然,这只是针对普通百姓而言。在文人士绅中,情况自然又是有所不同。 …… “荒谬!简直是荒谬透顶!” “我东林党人素来以气节为重,岂会做出火焚贡院这乖悖逆之事?” “不错,我看定是阉党蒙蔽圣听,污蔑构陷于我等……” 一处酒楼的临街包房内,几名身着举人圆领袍、头戴高帽的士子,看着报纸上钱谦益的供状和认罪书,一个个顿时气成了猪肝脸。 “嘘,噤声!” “你们没见百姓都在骂咱们吗?要是被人听见,咱们怕是得被人乱拳打死!” 听着几人越来越大声的议论,包房内唯一身着襕衫的年轻秀才,心虚不已地往窗外瞟了瞟后,赶紧连声提醒。 很显然,能在这个时候还能保留着秀才身份,这人肯定没参与之前的罢考事件。 “哼,士大夫的尊严,都被这钱牧斋送到那些阉竖的脚底下了!” “亏了他还号称‘文坛宗主’,没想到却是如此贪生怕死、毫无节操……” 听到年轻秀才的提醒,几名举人虽说看似没有理会,但议论的话题,却是随之转成了对钱谦益的口诛笔伐。 而这样的场景,并不仅限于东林党内。整个京师文人士绅圈中,相似的一幕幕比比皆是。 尤其是齐、楚、浙等东林党对头,对此更是乐得吃瓜看笑话。 一时间,钱谦益这文坛宗主那真是‘声名远扬’,并且随着《大明日报》的传播一日千里。 …… “号外号外,陛下有旨,明日辰正,钱谦益于正阳门公开揭露东林党祸国殃民内幕……” 巳初刚过,定期出版的《大明皇家日报》刚刚卖脱货,临时增刊的单版号外,随即又投入了市场。 开玩笑,朱游简对于明末文人士绅,那可是素来没有半分好感。 如今钱谦益这种伪君子落到了他手中,哪有不充分榨取其价值的? “钱谦益这个叛徒,我等真是瞎了眼,居然还想把他视为领袖!” “完了,完了,陛下这是要对咱们动手了啊!” 如果说钱谦益的供状和认罪书还只是战前集结,那这公开揭露东林党内幕的号外,则是发起冲锋的号角。 就在《大明皇家日报》号外增发之后不久,一众东林党在朝官员府邸之中。 有人把报纸摔在地上破口大骂,有人则是脸色惨白、惶恐不安。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钱谦益,反倒是没了前一天的愧疚。 此刻仍被软禁于司礼监的他,看着窗外含苞待放的杏花,忽然想起皇帝昨天哼过的小调笑了起来。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 笑着笑着,几滴眼泪不知何时都笑了出来。 这场梦,终于该醒了! 第三十章:另类大朝会!(一) “陛下有旨,着五军、六部、都察院、五寺等所有在京文武,明日晨初正阳门朝见!” “敢以任何理由不到者,一律北镇抚司问罪!” 《大明皇家日报》增发号外之后不久,皇帝要在正阳门召开朝会的旨意,也随之传到了一众在京文武手中。 “什么,正……正阳门朝见?” “那可是京师最热闹的地方之一,陛下这是要把咱们东林党人的脸,踩到泥里给天下人看啊……” 一众东林党官员,正为钱谦益公开揭露东林内幕的事惶恐呢,接到皇帝的圣旨,顿时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当着百姓开朝会么,啧啧,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哈哈,这回咱们可是有好戏看了……” 不同于东林党人的惶恐不安,遭受过东林打压的齐、楚、浙、宣等党派,则是纷纷幸灾乐祸。 至于阉党,呸,是帝党,当然是要充当大法官了! “把龙旗都给咱家挂高些,要让百姓都能看得见!” “给咱传下话去,明天都给我精神着点儿。谁要是敢偷懒丢了皇爷脸,看咱家抽不死他……” 正阳门城楼,为了第二天这空前的‘大朝会’,魏忠贤这‘九千岁’更是亲自出动,早早布置起来。 …… 崇祯元年,二月初三! 京师正阳门,那可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红旗招展。不对,是龙旗招展。 城门楼上,九龙明黄华盖下,对朝会向来都是走个过场的朱游简,这回也是难得认真了一回。 “带钱谦益!” 辰正初刻,随着朱游简抬手一挥,魏忠贤那完全不似太监的洪亮宣召声,顿时便在现场官民百姓耳畔回荡开来。 “罪臣钱谦益,叩见陛下!” 片刻之后,一身素衣、表情平静的钱谦益,随即便在无数军民百姓的注视下,沿马道登上城楼跪到了朱游简面前。 “去吧,去把东林党的那些腌臜事都告诉大伙儿!” 既然是钱谦益自曝东林党内幕,为示光明正大,朱游简自然不会过多掺言。 “这寡廉鲜耻的卑鄙老贼!” “完了,真的完了……” 钱谦益尚未开口呢,城门楼下百官队列中,不少东林党官员已是或低声咒骂、或冷汗直流了。 至于那些非东林党官员,尤其是从前受过东林党打压的,不用说自然是个个眉开眼笑、坐等吃瓜。 “罪臣遵旨!” 钱谦益如今已是‘梦醒重生’,对于耳边传来的咒骂、嘲讽直接是充耳不闻,表现得那叫一个风清云淡。 “诸位同僚、诸位父老乡亲,狂悖腐儒钱谦益,给大伙儿赔罪了!!!” 就在一众文武官员或恐惧不安、或幸灾乐祸之时,钱谦益也转身来到了城墙垛口。 在冲着城下文武及百姓深深地鞠了一躬后,这才直起身子,一字一顿地开始了自己的反省揭露。 “东林党自诩清流,实则内里藏污纳垢。他们结党营私,为了一己之私罔顾国家大义……” “在朝堂之上,排除异己,打压非东林党官吏,使得朝廷党争不断,朝政混乱不堪!” 透过朱游简专门为其准备的铁皮喇叭,钱谦益的声音,顿时清晰无比地传入在场官吏百姓耳中。 “而在朝堂之下,东林党人则是利用手中职权大肆敛财。所谓的为民请命,不过是为江南士绅、豪商大贾代言而已。” “就拿朝廷征收的商税、矿税来说,东林党人口口声声说朝廷是在与民争利,其实不过是为了背后的家族跟金主……” 眼神扫过那些脸色煞白的东林党官员,只稍一停顿,钱谦益这挺人形‘机枪’,随即便又再次火力全开地喷吐扫射起来。 而面对他这潜在党魁实事求是的揭露,城下百官之中,经过阉党的打压本就官位不高的东林党人,自然是无从辩驳。 “他娘的,亏了咱从前还把他们当忠臣呢,原来不过是一群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那啥道貌岸然、男盗女娼,说的就是东林党这些人吧……” 随着钱谦益的不断揭露、开火,眼看这些当官儿的没一个敢出言反驳,专门跑来看热闹的百姓瞬间便沸腾了。 失望之下,无数愤怒不已的百姓,顿时便忍不住高声咒骂起来。一些胆大的,更是直接选择了动手出气。 一时间,无数臭鸡蛋、烂白菜什么的,顿时就如雨点般朝文官队伍砸了过来。 有道是众口铄金! 一众东林党官员本就无从辩驳,再被老百姓这一顿臭骂招呼,自然是更没人敢开口了。 只不过,百官队伍只分文武。加之东林党人又没在脸上贴标签,所以其它非东林党文官,自然也是跟着受了池鱼之殃。 “他娘的,还是大意失算了啊!” “我说各位父老乡亲,你们砸错了,本官不是东林党的啊……” 面对百姓的‘热情打赏’,文官队伍中原本正吃瓜的非东林党官员,顿时不由得欲哭无泪。 “这才对嘛!我就说怎么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东西,哈哈哈哈……” 就在文官们被老百姓砸得狼狈不堪之时,城头上朱游简这个皇帝,却是看得喜笑颜开、眉飞色舞。 没办法,在他眼中,明末文官里东林党固然是最烂的,但其它这党那党的,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都他妈一丘之貉! 没办法改变这一点的他,能拿他们给老百姓出出气,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心意了。 “皇爷可真是爱民如子啊,我大明百姓能遇上皇爷这样的好皇帝,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被百姓打赏的文官队伍里,阉党之人同样不少。阉忠贤这阉党大佬,原本还想派人阻止的。 只不过,在看到皇帝不但没有因百官受辱而生气,反倒是笑得畅快不已后,自然也是立马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过好在现实毕竟是现实,古代的老百姓可没富到跟影视剧里一样,只片刻时间便打赏完了手中为数不多的‘礼物’。 而随着百姓手中的礼物打赏完毕,原本在震天喧闹中暂停的钱谦益,此刻也重新继续起了自己的揭露爆料。 “诸位,若只是排除异己、聚敛钱财这些也就罢了,但东林党的野心却还远不止如此!” “就拿此次煽动生员罢考之事来说,罪臣腐儒虽是主谋,但若只靠罪臣腐儒一人,又岂能同时串联南北直隶如此多生员……” “东林党妄图操纵科举的目的,远不止培植自己的势力如此简单。而是为了独霸朝堂,从而达到操控皇权的目的啊!” 既然已经选择了背叛、出卖,既然臭名远扬不可避免,作为一个精致利己主义者,钱谦益自然是要把个人利益最大化。 眼看无人辩驳,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发高亢的他,最后更是爆出了东林党人的终极目标 ——让东林党众正盈朝、皇帝‘垂拱而治’! 第三十一章:另类大朝会!(二) “啥叫操控皇权?” “这还不懂?就是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呗!” “啥,挟天子以令诸侯?好啊,原来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居然是想骑到万岁爷头上……” 钱谦益话音刚落,正阳门聚集的百姓顿时便炸了锅。 没办法,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国情。 别看老百姓们私下里可能会骂皇帝老儿,但对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来说,皇帝依然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 不然原历史上,李自成都打到北京城外了,为何还要想着做一个听调不听宣的异姓王? 所以,听到东林党居然想做曹操,刚刚才稍微平静下来的百姓,顿时便又再次纷纷怒骂了起来。 “啧啧,不愧是文坛宗主啊,果然是够厚颜、够无耻,不过朕喜欢……” 屁股决定脑袋! 朱游简原本对钱谦益这伪君子没半分好感,但在他再一次引爆舆情后,此刻也是忍不住点头称赞起来。 只不过,我之蜜糖彼之毒药! 正当朱游简为钱谦益的果决、无耻点赞之际,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百官队伍中,终于有人男人了一回。 “你放屁!” 一声怒喝间,只见文官队伍中猛地冲出一人,正是东林党核心成员、詹事府少詹事黄道周。 “你这寡廉鲜耻、奴颜婢膝的老贼,自己表里不一,就以为所有东林党人都和你一样了?” “不错,东林党人之中,是有如你一般的小人伪君子。但真正为国为民者那也大有人在……” ‘操控皇权’的罪名,实在是太大了,钱谦益这是要断东林党的根基啊! 一旦被坐实,东林党人的政治生命可就全完了。 再加上刚才钱谦益爆出和他串联同谋之人中,却是并没有黄道周。 所以,即便是冒着百姓众口铄金的怒骂、即便是不顾斯文,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反驳。 “呵呵,幼玄说得不错。东林党人中确实也有真心为国为民者,就如幼儿玄你。” 钱谦益对于黄道周的质问怒骂,并未有半分恼羞成怒,甚至还朝其拱手行了一礼。 “就说去年浙江台州灾荒的事吧,幼玄上疏请免百姓赋税,真个是为国为民的典范!” “只不过幼玄可知,朝廷虽然免了台州百姓赋税,但那些不用交税的士绅,却是转头就把田租涨了三成。你所谓的‘为民请命’,不过是帮着士绅刮百姓的骨髓而已!”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钱谦益再次低头望向黄道周时,一抹轻笑却是瞬间浮上了他嘴角。 “你,你……” 黄道周张了张嘴巴,却硬是没能再吐出一句反驳之语——钱谦益说的都是事实,他没法否认。 “我、我……噗!” 如同喉咙像塞了团棉花,脸色憋得通红的他,一口鲜血突然猛地喷出,随即身子一软便直挺挺倒了下去。 “来人,把黄道周带下去,着太医好生医治调理!” 虽说黄道周有着东林党人守正而不能达变、敢于犯颜直谏却阔于事理的通病,但在原历史上,怎么说也是为大明殉国而死的民族英雄。 朱游简就是再厌恶东林党人,对于这类人也还是会给予必要尊重的。 “万岁爷可真是心善啊!” “可不是嘛,若是换成俺,俺管他去死呢……” 华夏百姓永远都是最质朴的,看到皇帝竟然还让太医给黄道周治病,顿时那叫一个赞誉如潮。 “陛下,罪臣……” 钱谦益虽然跟东林党划清了界限,但毕竟曾是东林领袖之一。 听着百姓对皇帝有如潮水般涌来的赞誉,心中一阵惶恐的他,赶紧再次朝着朱游简跪了下来。 “罪臣昔日身陷东林党,做下不少错事。今见陛下如此宽仁,更知陛下胸有丘壑,绝非计较过往之人……” “从今以后,罪臣愿为陛下手中斧钺,以赎前罪!” 一通彩虹屁开路后,当额角泛着青肿的他抬起头时,眼神之中满是急切与期翼。 “圣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朱游简目光扫过诚惶诚恐的钱谦益,嘴角忍不住微微扯了扯。 “不过,你既如此了解朕,当知朕看重的不是口头上的表忠,而是实际行动!” 还是那句话,哪怕就是一坨垃圾、一张卫生纸,都会有它的用处。 朱游简虽说没想着要重振大明,但能多几个干脏事的狗腿子,那也不是坏事不是? “罪臣明白,罪臣明白!罪臣定会为陛下揪出所有东林逆党,绝不让一人漏网……” 得了皇帝的肯定回复,心中瞬间大喜的钱谦益,赶紧忙不迭地点头保证起来。 “呵呵,你倒还真是个‘识时务’的人啊!”朱游简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笑了。 “罪臣深知陛下乃是千古明君,只有跟着陛下,才是罪臣唯一的出路!” 被朱游简这么一盯,钱谦益顿时不由得后背冷汗直冒,不自觉就把身子伏得更低。 “去吧,好生协助忠贤给朕清理东林逆党。事成之后,去皇家日报做个主编吧。” “还有,记住你说过的话。若敢有半点差池,北镇抚司的大牢,可不会少了你的那间!” 朱游简终究只是个好恶分明的普通人,对钱谦益这种伪君子,始终还是打心底厌恶的。 见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当即便挥了挥手让其退下。 而此时,听着耳边山呼海啸般的赞誉,别说东林党的官员了,即便是吃瓜的其它各党官员,此刻也都不由得面色一变。 心生畏惧之下,只能纷纷高呼万岁以求心安。而一众对皇帝赞誉有加的百姓,自然也是紧跟着振臂高呼起来。 “万岁!万岁!陛下万岁!!!” 一时间,以正阳门为中心,声振云霄的山呼万岁之声,顿时便如潮水般一浪接一浪往整个京城涌去。 “皇……皇爷,奴婢恭喜皇爷!!!” 身为皇帝的死忠,王承恩看着眼前万民拥戴的一幕,心中顿时不由得激动莫名。 只不过,身为当事人的朱游简,对此却是反应平淡得很。 没办法,大明的崩塌是全方位的腐朽,而东林党,只是其中原因之一。 即便彻底把东林党扫出了朝廷,那也不意味着大明就能重振,最多也就多续命个几年。 而且他弄出这场别出心裁的大朝会,纯粹只是为了替原历史时空的崇祯出口恶气而已。 因此,面对这万民拥戴的一幕,躺平摆烂的他虽说不可能完全不动心,但也仅仅只有那么一瞬而已。 “忠贤,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给朕好生把朝廷内外的垃圾扫一扫!” 第三十二章:清换宗? “皇爷,这是老奴清查出来的东林逆党名单,请皇爷过目!” 有钱谦益这个原东林领袖协助,鉴别东林逆党的事,自然是顺利得很。 正阳门大朝会后第二天,一份囊括了朝廷、地方东林党官员的名单,很快就摆到了朱游简案头。 “不是早跟你说过,除非事涉军机,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要来烦朕吗……” 当魏忠贤把名单送到紫宸居时,朱游简正准备前往栖心苑日常‘打卡’呢。 被人耽搁了自己的泡妞大业,心情自然美丽不起来。 “不是老奴有心打搅皇爷,只是这份逆党名单中,有几人却在皇爷先前给老奴的名单上……” 人啊,都是越缺什么就越在意什么。 天启时期,魏忠贤若是有什么事情奏报,最喜欢挑朱由校做木工的时候奏报,以此来获得自行处置的全权。 但现在朱游简给了他自行处置的权力,他倒是反而比从前谨慎了许多,尤其是正阳门朝会之后。 见朱游简有些不耐烦,魏忠贤赶紧打开名单折子,凭记忆指出了几个名字。 “哼,既然是朕名单上的人,那你还问朕做什么?况且孙阁老乃皇兄之师,出将入相、诸葛丞相一样的大材,你想做什么?” 朱游简原本对这份名单没什么兴趣,但听到其中有自己要保名单上的人,也就瞟了一眼。 只不过,这一瞟他才发现,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明末第一将,孙承宗。 说起来,出于多享受几年的想法,朱游简原本是想让其继续负责辽东军务的。 只不过因为‘柳河之役’的问题,加之其跟魏忠贤之间的矛盾,这才暂时放了下来,但也还是将他放在了自己要保名单的首位。 此时见他的名字出现在了东林逆党首位,哪还不明白魏忠贤这家伙的试探心思。 “回皇爷话,老奴原本并未将孙阁老列于其中。只是钱谦益说孙阁老乃是东林党北方领袖,老奴这才……” 魏忠贤见自己的小心思被皇帝识破,顿觉后背一凉的他,赶紧把钱谦益扔了出来背锅。 “哼,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敢有下回,你就自己找人把皮扒了给朕送来!” “朕给你的那份名单上的人,哪怕就是有人告他们谋反,你也不得轻动,得由朕来裁定。” 虽说大明的太监基本没有噬主的能力,但为了自己的躺平生活,该有的敲打还是要有的。 “老奴知罪,老奴再也不敢了!” “对了皇爷,这份名单之中,还有几人其实并非东林逆党之人,只是与逆党关系密切……” 经历了‘正阳门大朝会’之后,魏忠贤可是深知皇帝如今在百姓中的威望,哪里还敢再耍小心思。 面对朱游简的警告,赶紧认罪的同时,更是再次凭记忆指向了其中几人。 “咦,这不是‘清换宗’么?” 当朱游简看到魏忠贤所指几个名字时,刚刚还一脸阴云的他,却是突然戏谑轻笑了起来。 原来,在他穿越之前,网络上‘洪玄烨’的梗可是正火爆得很。 而魏忠贤所指几人中,其中一个正是这个梗的当事人之一,‘洪玄烨’的生父,洪承畴! “清换宗?呃,老奴……老奴记得名单上好像没这个人啊?” 魏忠贤只是不识字,但记忆却是十分不错。这份名单上的名字,他可是都生生硬记了下来的。 突然听到皇帝口中蹦出的陌生名字,顿时不由得一脸懵逼。 “哈哈,起来吧。对了,这洪承畴现任何职……” 没有理会魏忠贤的疑惑,朱游简打了个哈哈后,随即却是转而问起了洪承畴的官职来, “回皇爷,洪承畴刚出任陕西督粮参政不久。” 懵逼归懵逼,听到皇帝的询问,魏忠贤还是赶紧开口回答起来。 “陇西督粮参政么?” 朱游简摸着下巴思索起来,陕西督粮参政这个职位虽说不算显赫,但在如今这个时期倒也颇为关键。 毕竟大明的崩塌,就是从陕西民变开始的。 “他在任上表现如何?”朱游简接着问道。 “呃,回皇爷,据老奴所知,除了跟东林党关系密切外,洪承畴此人做事还算勤勉。督粮之事处理得也算井井有条……” 魏忠贤一时间弄不清朱游简的真正意思,只能老老实实地据实回答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那就让他继续留任原职。另外,把他加到朕给你们的那份名单之中吧。” 朱游简看着洪承畴的名字,略一思索后,随即却是将其从东林逆党中划了出去,并加到了那份保护名单之上。 毕竟这位‘清换宗’虽说在原历史上投了鞑清,但能力其实还是十分不错的。 而且说起来他的投清,也并非出自其本意。若非朱由检太过急燥不断催促其出战,或许根本就不会有这件事。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这家伙镇压农民起义确实有几把刷子。 在大明根基已烂、无可救药的情况下,留着他或许还能为大明多续几年命,让自己多享受几年也说不定呢! “皇爷圣明!老奴……老奴记下了,以后定会严格审查,绝不让无辜之人受冤!” 见皇帝不但把洪承畴从逆党名单中摘除,还加到了不可动名单中,暗自庆幸不已的魏忠贤,赶紧忙不迭地满口保证起来。 “无辜?呵呵……” 见魏忠贤领会错了自己的意思,朱游简顿时不由得一阵冷笑。 “东林逆党在朝廷内盘根错节,尤其在财税重的江南更是势力庞大。宁枉勿纵也是应当的,其实你做得还是十分不错的!” “皇爷……” 即便是奸佞小人,那也是渴望得到别人肯定的! 魏忠贤听到来自皇帝的肯定鼓励,心中顿时不由得感动莫名。 “起来吧,跟了朕这么久,还不知道朕不喜欢这些虚礼?好生给朕办差,把那些逆党隐匿的财产给朕查清楚……” 朱游简清洗东林党,可不单单只是为了出气。最重要的,还是江南士绅集团绅聚敛的财富。 “皇爷放心,老奴绝不会漏掉逆党一文贼脏……” 真正领会了皇帝的意图,原本还有些忐忑的魏忠贤,这回也是彻底放下了心来。 “清洗了东林党,怎么也能多享受几年了吧……” 看着魏忠贤斗志昂扬而去的背影,只想摆烂的朱游简,眼中也是不禁多了几分期待。 第三十三章:纷至沓来! 崇祯元年夏,六月初。 在阉党的努力下,两京十三省清洗东林逆党的行动,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朱游简这摆烂的家伙,也依然沉浸在躺平享受之中。 “陛下,锦衣卫紧急密报,陕西饥民哗变……” 这天,朱游简正悠闲地翻着《金瓶梅》,刚看到‘潘金莲醉闹葡萄架’,魏忠贤却是举着封鸡毛信,慌慌张张跑进了紫宸居。 “不就是个民变么,慌什么慌,天塌了有个儿高地顶着呢……” 明末最不缺的就是民变,朱游简对此自然是没有丝毫惊讶。 ‘呃,不对啊!我记得陕西农民大起义,好像不是这个时候吧?还有,老子都没裁撤驿呢,哪儿来的闯王……’ 然而,当密报递到他这‘高个儿’手中后,刚刚还满不在乎的他,刚看到其中的‘闯王’字样时,却是不由得一脸懵逼。 说起来,对于这一天的到来,他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毕竟为了多享受几年,他也还是做了些准备的。 比如留着魏忠贤和阉党、清洗只会耍嘴皮子的东林党,比如保留驿站、免去陕西历年所欠赋税。 结果现在倒好,在没有加重普通百姓的赋税的情况下,这农民大起义不但没推迟却是反而提前了,这特喵找谁说理去? “皇爷,是否……要召集内阁及各部院大臣前来商议?” 朱游简正为提前爆发的农民大起义懵逼,耳边却是传来了魏忠贤有些不安的提醒。 “即刻传内阁、六部及五军都……” 提前就提前吧,该来的总归要来。 被魏忠贤这么一提醒的,朱游简也终于是回过了神来。 “启禀陛下,蓟州急报。前日蓟门驻军索饷鼓噪,焚抢火药……” “宁远急报,宁远军十三营哗变。巡抚毕自肃、总兵官朱梅、通判张世荣等俱被叛军所执……”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朱游简‘都督府’几个字还未来得及出口,继陕西民变之后,蓟州、宁远兵变的坏消息也是接踵而来。 “即刻传内阁、六部及五军都督府来此议事!”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总归不过是个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而已,反正大明还能扛个十几年呢! 面对这接二连三到来的坏消息,朱游简反倒是没了最初的懵逼。 …… “唉!” 魏忠贤传旨离去之后,自以为看开了的朱游简,又重新拿起了那本无删减《金瓶梅》。 只不过,他终究不是什么全无心肝之人。 原本看得津津有味的刘备文,翻了几页后,这会儿却是再也没心思看下去了。 “原本以为做了这么多改变,好歹能迟延些时间。没想到最后还是……” 把手中话本往案上一丢,几滴茶水瞬间溅出。 看着密报上被打湿的‘闯王’二字,一抹无奈苦笑,顿时便如那晕染开的墨迹一样,缓缓浮上了他的面庞。 “臣等参见陛下!” 民变加兵变,如此大事,内阁、六部及五军都督府的大臣,自然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时间不长,这些其实早就等着召见的帝国大佬们,便已纷纷奉命来到了紫宸居。 “都坐吧!” 朱游简看着鱼贯而入、战战兢兢的众臣,忽然想起正阳门大会场景的他,脸上的苦笑又沉了些。 “都说说看,陕西民变、蓟州兵变、宁远兵变,这几件事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声音里带着些不耐烦跟认命的他,没有询问缘由,直截了当地询问起了解决之法。 “皇爷,老奴刚收到陕西的最新密报。这次民变,乃是因为官府……” 到朱游简的询问,有些心虚的魏忠贤赶紧取出一道折子站了出来。 没办法,此刻担任陕西巡抚的乔应甲,那可是地地道道的阉党。 “缘由就不必说了,朕只想知道解决的法子!” 喵的,明末不管是民变还是兵变,无外乎官逼民反、将领贪污而已。 不等魏忠贤把话说完,他已是不耐烦地挥手将其打断。 “陛下息怒,陕西民虽事出有因,然造反就是造反,朝廷万不可姑息。臣以为,当剿抚并用,以剿为主!” “至于蓟州、宁远兵变,据臣所知皆是因为军饷拖欠之故。只需补足士卒军饷,兵变即可平息……” 见魏忠紧吃了瘪,内阁首辅黄立极赶紧开口替其解起围来。 说起来,别看明末整天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那里出事,但解决的法子其实还真不算复杂,就两个字——钱粮! “剿抚要用钱,补发军饷也要用钱,朕问的是——这钱从哪里来?” 朱游简盯着黄立极,手指敲了敲案上的密报,指节微微泛着白。 很显然,一心享受大明最后国祚的他,可没打算学原本的崇祯一样动用内帑,从而让文武养成没钱就向内库伸手的习惯。 “皇爷放心,此次清扫东林逆党,所抄财物目前已达两千三百余万两。除去上缴内承运库之外,其余一千五百万两已入太仓……” 不等黄立极开口,刚刚被朱游简打断的魏忠贤,赶紧胸有成竹地拍着胸脯保证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按黄卿说的办吧。不过陕西民变毕竟事出有因,且都是我大明子民,还是以抚为主吧!” “传朕旨意,查抄逆党所得钱粮,先拨五百万两以作抚剿陕西民变之用;再拨五百万两补发宁远等九边历年欠饷……” 只要不动用自己内库、影响自己的享受,朱游简这个皇帝还是很好说话的。 这不,手里有钱后,花钱没边儿的他上下嘴皮一碰,直接就是一千万两撒了出去。 “陛下圣明!” “陛下宽厚仁慈、体恤子民,实乃百姓之福、大明之福也……” 问题得以解决,引发问题的缘由却没有丝毫追究,如此好事当然是要大拍彩虹屁了。 “行了,马屁话就别拍了。抚剿陕西的事,你们认为派谁去合适?” 朱游简懒地追究引发民变的陕西官员责任,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些人干了什么事。 抚剿之事,自然不可能继续让他们去做。 “陛下既打算以抚为主,臣以为,左佥都御使杨鹤素有清望,当可胜任!” 朱游简明白的事,黄立极、魏忠贤等人自然也心中明白。 面对其询问,原历史上因剿抚陕西失败被砍了脑袋的杨鹤,这回还是没通逃过历史这驾大马车的惯性,再次被众人推了出来。 第三十四章:水来土囤! “传朕旨意,命杨鹤为三边总督,全权处理陕西等地民变抚剿事宜;另,命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为延绥巡抚,协助杨鹤……” 朱游简原本也没想过改变历史大车的轨迹,见杨鹤还是一如原历史被推了出来,当即也就顺水推舟了。 当然,因为穿越前的‘洪玄烨’热梗,‘清换宗’洪承畴升任延绥巡抚的时间,这回还是提前了些的。 “陛下圣明!有洪承畴帮着杨鹤,定能把这‘抚’字真正落到实处。” “不错,杨鹤素来性子宽厚。万一被乱民缠得没法子,洪承畴也能帮着拿拿主意……” 阉党之于东林党、清流,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没那么多‘原则’,一切以皇帝的喜好为标准。 对于洪承畴的无功升迁,黄立极、崔呈秀等人自然是并无一人反对。 “告诉杨鹤,虽说处理陕西民变是以抚为主,但他若只知抚不知剿,让乱民成了气候,朕可不会轻饶。” “三个月内,朕要听到乱民平定安置妥当的消息。否则,让他们自己提头来见!” 朱游简虽说并不奢求真能平定陕西民变,但五百万两银子撒了下去,总得听到个响声不是? 因此,太过清楚明末官员操守的他,这紧箍咒还是要提前念一念的。 “臣……臣等遵旨!” 感受到皇帝语气中森森的杀意,再想想几个月前的‘正阳门大朝会’,齐声应诺的众人,声音里忍不住带上了一丝颤音。 “嗯,民变抚剿之事议定了,那再说说补发边军欠饷的事吧!” 朱游简望向齐声应诺的众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后,话题随即也转到了兵变之事上。 “陛下放心,臣回去之后马上命人核算。最多三天,不,两天就能把银子拨到兵部。” “陛下,臣来时已令兵部做好解运准备。只待户部拨款一到,臣立马命人解运九边……” 见皇帝提起补发军饷的事,主管钱粮的户部尚书张瑞图、发放军饷的兵部尚书崔呈秀两人,赶紧站了出来开口保证。 “两位爱卿办事得力,朕自然放心。不过朕的意思是,边军欠饷要发,但却不能像以往那样发!” 朱游简抬头望向两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后,随即却是话锋一转又摇起了头来。 “呃,不知陛下之意是……” “朕记得朝廷给辽东军的饷银,步卒每月是一两四、骑兵二两四吧?” 朱游简突然往前探了探身子,手指重重戳在案上的‘宁远兵变’几个字上。 “朕的意思很简单,朕和你们背负骂名弄来的钱,不是给那些喝兵血的浑蛋买田置地、娶小老婆的!” 相比于尽人事、听天命的民变处理态度,对军蓟镇、宁远兵变的事,朱游简则是要重视得多。 没办法,他可以接受大明亡在农民起义上,但绝不想因为自己的摆烂享受,从而让建奴捡了便宜。 “陛下教训的是,以往确有将领克扣军饷……” 张瑞图、崔呈秀看着朱游简那择人欲噬眼神,顿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别跟朕说‘确有’,以往朝廷拨下去的军饷,士卒真正能拿到手的有多少,你们自己心知肚明!” 朱游简打断他,声音里带着股子邪火。 “这次补发士卒欠饷,朕要每一分银子都真正到士卒手里。谁敢克扣半分,杀无赦!”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朱游简为确保自己摆烂不会让建奴捡便宜,当即也是恶狠狠地发出了死亡威胁。 “陛下圣明!回头臣让锦衣卫的人跟着运饷队伍,确保每一笔都登记造册……” “不,朕的意思是你亲自去!” “此次补发边军欠饷的事,便由你跟英国公会同锦衣卫、东厂一同去办……” 不等崔呈秀把话说完,挥手打断他的朱游简,随即却是转头望向了中军左都督、英国公张维贤。 “陛……陛下?” 自从土木堡之变后,五军都督府的权力便被兵部逐步侵夺。 等到了嘉靖年间,随着管理军户屯田的权力被收归户部,五军都督府已是彻底沦为空壳。 各军都督、同知、佥事什么的,更是成了荣誉头衔。 此刻见皇帝点了自己的将,原本只是前来‘划水’的张惟贤,顿时不由得为之一愣。 “五军都督府有掌管军籍、选拔训练将领之责,英国公掌管中军都督府,自然要为朕好生考核军中将领统兵之能!” 朱游简仿佛不知五军都督府早成空壳一般,望向一脸愕然的张惟贤时,眼中满是郑重之色。 “微臣……微臣定不负陛下期许!!!” 五军都督府,原本就是大明勋贵的自留地、大明版的枢密院! 张惟贤身为大明世袭罔替的英国公、中军左都督,又怎会没有让五军都督府重掌实权的愿望? 只稍微一愣,听懂朱游简潜台词的他,当即便语带颤音地跪地应诺起来。 “陛下……” 凡事有得就有失!五军都督府要拿回掌管军籍、选拔将领之权,兵部的权力自然就要受损。 崔呈秀这兵部尚书,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太祖皇帝有制,五军都督府,外人不得与闻,惟掌印都督司其籍!” 崔呈秀质疑的话还没出口呢,一座祖制大山已是猛地砸了下来。 很显然,为了自己的躺平享受,朱游简就是要凭着皇帝的身份,以前朝之剑斩今朝之官儿! “陛下,陛下圣明!” 兵部侵夺五军都督的权力,本来就没有法理做依据。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兵部侵夺的五军都督府权力,朱游简并未全部剥离还回! 在祖制的压制下,作为一个没有‘节操’的阉党,崔呈秀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儿事跟皇帝死磕。 而黄立极、张瑞图等其它内阁、六部官员,同样都是没节操的阉党,自然也不会为此扮直臣。 至于魏忠贤这名义上的阉党头子,那就更不用说了。皇帝才是他权力的根本源泉,自然也不会反对。 就这样,原本已经沦为空壳多年的五军都督府,在朱游简的操作下,就这么再次拿回了一些实权。 “嗯,如今国家正值多事之秋,诸位爱卿就先办差去吧。待此事办好,朕不吝封侯赐爵!” 要想马儿跑得好,就要舍得给马草。 朱游简环视一周满意的点了点头后,随即也是给出了实打实的好处许诺。 “微臣等必不负陛下期许!” 大明的爵位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尤其是对文官而言。 听到皇帝的许诺,来时还有些心怀忐忑的众人,离去之时却个个如打鸡血。 “啧啧,还得是阉党好用啊。若是换成那些耍嘴皮子的,保不齐这会儿还在打嘴仗呢……” 朱游简看着众臣离去的背影,顿时忍不住得意轻笑起来。 只不过,当一脸得意的他余光扫到案头密报时,脸上的笑容却是不自觉渐渐散了开去。 第三十五章:决意整顿! “既然李自成现在还没造反,要不干脆……” 朱游简看着密报上的‘闯王’字样,却是不由得心中一动。 历史这驾大马车的惯性虽然强大,但也不会虚空造物。 这次陕西农民大起义虽然在时间上提前了,但人物的‘出场顺序’,其实还是没变的。 此时的‘闯王’依然还是高迎祥,而不是朱游简没看完密报时认为的李自成。 因此,在弄明白是自己闹了乌龙后,想要多享受几年的他,自然也想尝试着‘干预’一下历史进程。 “你大爷的,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少享受几年,怕个鸟!” “来人,即刻传……传曹化淳来见朕。” 说干就干,只稍一考虑,朱游简很快便做出了决择。 …… “奴婢拜见皇爷,不知皇爷召奴婢有何吩咐?” 曹化淳作为皇家日报的总管,在报社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公?。 接到朱游简的召见,没一会儿就风风火火赶到了紫宸居。 “皇家日报发往两京十三省,走的是驿站系统吧?朕叫你来,就是想问问这驿站的情况……” 《大明皇家日报》经过了大半年的发展,其发行早已不限于京师所在的北直隶地区。 靠着庞大的驿路系统,如今早已在两京十三省全面铺开。 被‘闯王’刺激到的朱游简,想要详细了解驿站的真实情况,负责皇家报社日常‘杂务’的曹化淳,自然便是最好的咨询对象。 “回皇爷,两京十三省的驿站共有两千余座,驿卒共计有十余万人。” “皇家日报的样报传递倒还顺畅,从京师发出,一般五日内可抵南京、半月可抵西南边陲……” 曹化淳不仅协管着报社的具体事务,更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之一。听到朱游简的询问,那是想都不用想直接张口就来。 “两千余座、十余万人……那你可知,维持全国驿路一年的花销需要多少?” 朱游简知道大明驿道系统庞大,但一心想着躺平享受的他,却是第一次知道具体数字。 听到曹化淳的禀报,惊讶之余,下意识就询问起了其中的花费开销来。 “回皇爷话,据奴婢所知,驿站所需款项,主要由朝廷拨款和地方‘站银’组成。算下来,每年大概在三百万两左右……” 曹化淳作为‘内书堂’毕业的高材生,只稍一思索,随即便给出了一个相当可信的准确回复。 ‘你大爷的,十余万人一年开销三百余万两,怪不得朱由检会想去裁撤驿站呢……’ 曹化淳话音未落,朱游简已是忍不住在心里大骂吐槽起来。 要知道,辽东前线战场上十几万大军人吃马嚼,再加上筑城打仗,一年下来的各项开支,也不过才五六百万两而已。 结果一个驿站系统,一年就干掉了辽东过半军费,这特喵能不让人上火吗? “皇爷,驿站开支巨大,实为公器私用所致!” “朝廷公务所占,不过十之一二;十之八九皆为私人所用,驰驿者已百倍于前……” 看到朱游简骤然黑下来的脸色,曹化淳不等其开口,已是详细为其分析解释起来。 说起来,大明立国之初,朝廷对驿站的管理可是极为严格的。 官员想要驿站提供食宿和车马服务,不管是谁,都必须持有兵部颁发的‘堪合’才行。 同时,持有堪合的官员和随从在驿站的食宿、能使用的马匹数量,都有严格的规定。 然而到了大明中后期,由于朝廷上下系统性的腐败,驿站也成为腐败最厉害的部门之一。 官员们不管有没有公务,只要出行都跑去沾驿站的便宜。 兵部的‘堪合’管理更是形同虚设,只要是个官员都能搞到,甚至还能转借。 就比如在后世大名鼎鼎的徐霞客,家产只是中上,为什么能够游历全国写下《徐霞客游记》? 不就是拿着当官朋友那里借来的堪合,经常到驿站白吃白喝占公家便宜么。 “皞如,朕若让你整顿全国驿站,你可有这个胆子!” 朱游简凝视着眼前神情激愤的曹化淳,暗自点头之际,终于道出了召他前来的真实意图——整顿驿站。 “呃,奴婢……奴婢万死不辞!” 曹化淳的喉结猛地滑动了一下,膝盖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声音里带着几分未褪的错愕。 “只是……只是整顿驿站不比管理报社,那些官员们公器私用已成习惯,奴婢怕届时误了皇爷大事……” 面对朱游简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曹化淳虽然习惯性的应了下来,但心中其实却没有半分底气。 没办法,朝廷整顿驿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结果无一例外,全部以失败告终。 究其原因,这可是在与整个官僚系统为敌,比起清洗东林党来却是更为艰难。 “皞如放心,朕不是那种过河拆桥之人。只要你尽力了,不管成与不成,朕都不会怪罪于你……” 虽说同样是整顿驿站,但朱游简的目的与原历史上的崇祯可不一样。 目的不同,这心态自然也就不一样。 对于曹化淳的担心,当即也是提前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皇爷放心,奴婢就是拼着一死,也要为皇爷把驿站的烂事理清!” 朱游简继续留用魏忠贤的又一重好处,这个时候终于是显展现出来了。 听到皇帝的保证,有着魏忠贤这个例子在前,心中没有半分质疑的曹化淳,眼中的犹豫瞬间便化为了一股狠劲儿。 “死?呵呵,朕若连为朝廷办事之人都护不住,那这皇帝当得还有个什么劲儿?” 朱游间望向神色坚毅的曹化淳,一声轻笑间,抬手便将一柄长剑抛到了他手中。 “皇爷!!!” 尚方宝剑,先斩后奏。 只不过,自万历实行这个制度以来,向来都是授予督抚什么的大员,还从未有过授予太监的先例。 曹化淳手捧这代表皇权及军事特权凭证的宝剑,神情激动的他,扑通一声便又拜了下去。 “传朕旨意,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性行纯良、恪勤职守。于内廷庶务,处置得当。着晋司礼监掌印太监,总领印务……” 想要马儿跑得好,就要舍得给马草。 继‘尚方宝剑’之后,朱游简随即又将一直空着的‘内相’位置给了曹化淳,以壮其声势。 第三十六章:不一样的整改! “皇爷待奴婢如此恩重,奴婢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足为报……” “皇爷放心,奴婢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定要将那些占皇爷便宜的蛀虫都揪出来,把驿站的亏空给皇爷追回来!” 士为知己者死! 先是得赐代表临机专断之权的尚方宝剑,后又被晋内廷之相。额头贴地久久不肯抬起的曹化淳,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决绝。 “皞如起来吧,朕是要你去整顿驿路,可没让你去死!” 朱游简看着他这副急吼吼的样子,却是忽然轻笑着摆了摆手。 “至于那些占朕便宜的蛀虫,以及从前的亏空就算了吧,今后严厉杜绝就行了……” 虽说同为‘崇祯’,但朱游简不是朱由检。 没有扳倒魏忠贤跟阉党,反而把东林党祸祸得不成样子的他,手里可不缺银子。 因此,即便是要整顿驿站,他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省钱。 “呃,那皇爷的意思是……” 整顿驿站不是为了钱,那还整顿个啥? “朕的意思是,日后无论官民皆可使用驿站,且无需堪合!” 朱游简看向一脸疑惑的曹化淳,随即也是给出了自己整顿驿站的要求。 “什么,不分官民、无须堪合?皇爷……” 曹化淳本就疑惑不解呢,此刻听到皇帝给出的整顿要求,更是不由得一脸懵逼。 要知道,仅仅只是官员及其亲友‘公车私用’,就已经让驿站沦为大明财政包袱之一了。 若是再彻底摆烂,那不更是雪上加霜吗? “呵呵,皞如可曾想过,公器私用之人为何如此之多、屡禁不绝,不就是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么?” “既然如此,那朕就彻底放开驿站,任何人都可使用,只要付钱就行……” 大明的驿道系统,除了传递公文、转运物资外,还要为公务出差之人、赶考士子提供住宿、交通,包括前来大明的外国使节。 放在后世,就是一个集合了邮政局、接待办、政府招待宾馆、政府车队等职能的综合体。 只不过,与后世不同的是,大明驿站提供的这些服务,全部都是免费的。 而朱游简的改革,就是要把这免费变付费。 “彻底放开、付钱使用……皇爷英明,这是要把死驿站变成活钱柜啊!” “奴婢只想着挡住那些蛀虫,怎么就没想到反其道而行、把这驿站变成赚银子的门路呢……” 弄明白皇帝的意图,原本疑惑懵逼的曹化淳,顿时不禁对这整改方案大加称赞起来。 毕竟公器私用占驿站便宜的人中,‘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只是缘由之一。最大的缘由,还是为了出行的方便而已。 所以免费改付费的阻力虽然肯定不会小,但比起彻底杜绝公器私用来,还是要容易许多的。 至于实在有那头铁的,这不是还有‘封建主义铁拳’保驾护航么。讲道理讲不通,还可以讲拳脚刀兵嘛! “不过皇爷,如此一来,怕是又有人污蔑皇爷与民争利了……” 曹化淳不是魏忠贤,作为当初信王府的伴当之一,皇帝的名声自然是放在第一位的。 最初的兴奋激动过后,随即却是又有些担心起来。 “与民争利么,呵呵,能说出这话的有几个是真正的‘民’,朕还真就跟他们争定了!” 朱游简是谁,为了多享受几年,不但继续任用了魏忠贤和阉党,就连东林党都被他搞成了逆党,哪在乎什么名声? “皞如,以后咱们驿站除了上等房比民间客栈贵一成外,其余中等房、通铺,一律与其持平!” “至于运送货物,也与民间车马行费用持平……” 大明建立后,通过对元朝遗留驿道的修整扩充,其总长度已超过了七万公里。遍布两京十三首,形成了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除了路平、车马快之外,驿站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官符’护身。 别说费用和民间客栈、车马行持平,就算是全部都贵上一两成,那也绝对有人愿意花这个钱,根本不愁客源。 “皇爷英明!” “如此一来,驿站不但能转亏为盈,更能成为朝廷又一财源。老奴这就先从南北直隶间的驿站改……” 曹化淳眼见皇帝决心已定,再加上本身同样也想建功立业,这下自然也放下了原本的担忧,准备拿最重要的南北直隶驿道开刀。 “不不不,南北直隶间的驿站暂且不管,还是先从陕西驿路开始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朱游简却是把这整改试点,放在了正闹民变的陕西布政司。 “皇爷,眼下陕西民变尚未平定,乱得像被踩翻的蜂巢。万一有人居心叵测从中撺掇,届时可就……” 不得不说,同样‘潜邸’出身,曹化淳比起王承恩来,眼光、能力可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见皇帝把整改试点定在了陕西,只一瞬便察觉到了其中的巨大隐患。 毕竟这次驿站改革,即便不同于以往的蛮干,那也照样还是损害了太多人利益的。 而陕西此刻又正闹民变,那些人对抗起来的机会,简直不要太多。 “居心叵测么,呵呵,朕倒还真想看看,这些人的胆子究竟有多大!” 世间之事从来都是利弊相伴,局势混乱也有混乱的好处。 曹化淳担心的事,丝毫没放在心上的朱游简,却是满脸不屑的轻笑起来。 “皇爷……” “放心去干吧,朕还要让你整改两京十三省的驿站,不会让你死在陕西的。等你到了陕西之后……” 朱游简望向额头渗汗、面带担忧的曹化淳,不等他再次劝谏的话出口,却是胸有成竹的冲其招了招手。 “皇爷英明神武,大明中兴有望啊!” 片刻之后,紫宸居外。不久前还担忧到冷汗直冒的曹化淳,此刻脸上已是只剩佩服。 “李自成,这回你又会怎么选呢……” 就在曹化淳感慨生逢明主时,紫宸居内,朱游简也是满心期待的望向西北方感慨呢。 第三十七章:倒霉的李鸿基! 崇祯元年六月下旬,陕西延安府米脂县。 骄阳似火,大地如炉。 已经持续数月的干旱,更是让这烈日平添几分毒辣,灼得人皮肤生疼。 然而,就在这毒日之下,离县衙不远的银川驿院内。 一名二十出头,颧骨突出、鼻似鹰隼的魁梧青年,却是正直挺挺地跪在滚烫的青石地面上。 “狗日的李鸿基,你是成心想要害死老子不成!” 突然,一名身着绿色鹌鹑补服的干瘦身影,却是猛地从廊下阴影冲出,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阵破口大骂。 “狗日的,上回让你送延安府的急件,你说驿马受惊摔进沟里失期。这回倒好,你干脆连公文带驿马都给老子弄丢了!” “你狗日的知不知道,那封急件是给榆林卫的军报。要不是老子托人及时打点,我这驿丞的脑袋都要被人拧下来了……” 历朝历代以来,对于丢失公文的惩罚都是相当严厉的,大明自然也不例外。 驿卒丢失公文,不但驿卒要面临重罚,连带着驿丞也都要跟着受罚的。 若是因此延误军机,或是导致战事失利,那更是要掉脑袋的。 而眼下陕西刚好正闹着民变呢,谁知那份丢失的公文是不是涉及战事? “来呀,给我把这狗日的拖下去重打八十大板,开革逐出……” 骂着骂着,后怕不已的干瘦驿丞,当即便想把这李鸿基开革出驿卒队伍。 没办法,这家伙实在太倒霉了! 从他来银川驿这不足两年的时间内,不算这次丢失公文的大错,误期这样的小错也不算,单是他损失的驿马就有七八匹了。 “驿君,这小子平日干活挺卖力的,驿君大人大量就饶了他这回吧!” “这段时间灾民闹得挺凶,朝廷要递送的公文也多。现在把他开革了若是人手不够,到时候上面追究下来……” 好在李鸿基平日里胆大讲义气,人缘不错。见驿丞要开除他,一众驿卒赶紧站了出来帮他打圆场、说好话。 “哼,算你小子走运。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众怒难犯,加之众人说的也是实情。在挨了四十板子后,李鸿基最终还是再次保住了饭碗。 …… “狗日的,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挣钱,你这淫妇却是在家给老子……” 离银川驿不远的一处破败小院前,一瘸一拐的李鸿基正准备抬手敲门,一张黝黑的面庞,却是瞬间变得黑里透红起来。 原来,本该闩死的院门,此刻不但只是虚掩着,更是隐隐传出来男女调情的嬉笑声。 “老弟不可冲动啊,万一……” 看到李鸿基‘唰’的抽出了腰间的防身短刀,身旁一名送他回来的年老驿卒赶紧劝阻。 “吴大哥,呆会儿帮我把住门口,千万别放跑了那奸夫!” 然而,没等老驿卒劝阻的话说完,羞怒之下连身上伤痛都忘了的李鸿基,已是提着短刀大步朝院内里屋冲去。 “嘭!” 眨眼间,里屋木门便被其猛地一脚踹开。 紧接着,两名衣衫不整、正搂抱在一起的男女,顿时便满脸惊慌地映入他眼帘。 不用说,其中的女人,正是其结婚没几年的妻子韩金儿。 至于那野男人,却是其相熟之人,平日里还称兄道弟的县衙捕快毛四。 “相……相公!” “鸿基兄弟你听我说……” “说个锤子说,老子宰了你们这对奸妇淫妇!” 李鸿基刚刚才因为丢失公文挨了顿打,还差点儿丢了饭碗。结果一回家又遇到媳妇儿在偷人,这特喵谁能忍得了? 怒火中烧、恨意上头的他,哪里听得进两人的‘解释’,挥刀便朝吓得都忘记分开的两人砍去。 “啊~”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更惶论野鸳鸯了! 看着呼啸劈来的短刀,为求活命的毛四,直接就把搂在怀中的韩金儿当成了肉盾。 “噗!” 转瞬间,伴随着一声轻响,李鸿基含恨砍出的短刀,已是深深陷入韩金儿脖颈之中。 嫣红无比的鲜血,顿时便喷了他一头一脸。 而毛四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趁着第一次杀人的李鸿基视线受阻,当即便光着屁股往屋外快速窜去。 只不过李鸿基是谁,那可是原历史上推翻大明王朝的一代枭雄! 此刻的他虽然是第一次杀人、且被鲜血迷了眼,但也仅仅只是愣了那么一瞬而已,随即便使劲抽出短刀往屋外追了出来。 只不过,就在他追出里屋之时,此时的毛四,也已冲到了被老驿卒堵着的大门前不远处。 “吴大哥,给我拦挡住这奸夫……” 《大明律》规定,凡妻妾与人奸通,而于奸所亲获奸夫奸妇,登时杀死勿论。也就是常说的‘捉奸在床,格杀勿论!’ 当然,这个‘正当防卫’也是有前提的。 首先,必须是‘亲夫’动手;其次,必须在‘奸所’,也就是通奸现场;再一个,必须是‘登死杀死’,也就是当场格杀。 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可。 若是事后报复,不行;在别的地方杀了,也不行;有一个人跑了,只杀了其中一个,同样还是不行! 李鸿基做了几年驿卒,对此律令自然是极为了解。 所以捉奸之前,他就已经让送他回来的老驿卒堵住了大门,顺便也能作为见证人。 “老东西,给老子滚一边儿去!” 李鸿基明白的事,毛四这个捕快更是清楚得很。 眼见有人拦路,恶狠狠开口威胁的同时,更是如同饿狼般朝老驿卒猛撞过去。 “呯!” 一声闷响间,两人已是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老驿卒虽然因为常年搬运货物,身子骨还算不错,但毕竟已是年过半百。 而毛四却正值青壮之年,加之为求活命,这拼尽潜力的一撞,力道自然非同小可。 两人相撞的一瞬间,老驿卒顿觉一阵气血翻涌,身体也是不由自主倒飞而出。 而毛四,虽然也往后退了两步,但却并未倒下。 眼见拦路的老驿卒倒下,当即便抓住机会,如同泥鳅似的往大门外飞快滑出! 第三十八章:否极泰来? 《大明律》关于通奸律令的空子,可不是那么好钻的。 一旦毛四跑出院门,不但他自己能保住性命,也意味着李鸿基的倒霉。 因此,就在他撞开老驿卒往院外逃去之际,追之不及的李鸿基,手中短刀当即便化为飞刀朝其猛掷而去。 “啪!” 只不过很可惜,李鸿基虽然也姓李,但却没有小李飞刀李寻欢的本事。 他这孤注一掷扔出的飞刀,最终却是落空扎在了院门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毛四往院外逃去。 “嘭!” 然而,正所谓山穷水复疑无路,枊暗花明又一村! 就在李鸿基满是不甘、遗憾之际,又一声身体撞击的闷响,却是再次于院门处响起。 紧接着,只见刚刚才冲出院门的毛四,却是如同被他撞飞的老驿卒一般,又朝着院内倒飞而回,如同撞到了一堵无形之墙。 而此时,李鸿基恰巧也已追到了院门口。 “哈哈哈哈,狗日的你倒是跑啊!” 看着‘扑通’一声砸在自己面前的毛四,大喜不已的他,赶紧将其狠狠踏在了脚下。 “多谢几位兄台仗义出手,李鸿基在此谢过了!待在下结了这狗日的再……” 青天大白日的,当然不可能出现什么鬼打墙。 就在李鸿基踩住毛四之时,几名腰挎战刀、身材不输他的魁梧壮汉,也是随之出现在了院门口。 “李鸿基?你可是李继迁寨的黄来儿李鸿基?” 李鸿基感谢的话还未说完,一名年约四旬、面白无须的儒雅男子,却是报着他的‘身份证’,突然从几名壮汉身后转了出来。 “呃,在下小名确是李继迁寨的黄来儿,不知这位老爷……” 小名之所以叫小名,那是因为,这样的名字,通常是给家人长辈或关系亲密之人叫的。 被眼前陌生人一口叫出自己的小名和根脚,即便李鸿基素来豪爽,此刻也是不禁有些懵逼。 “呵呵,没找错人就好!你先把手里的事处理完,然后咱们再谈……” 儒雅男子瞥了被李鸿基踩在脚下、浑身赤裸的毛四一眼,随即便不请自入的踏进了简陋小院。 “鸿……鸿基兄弟,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大人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听到儒雅男子犹如杀鸡般轻描淡写的语气,大惧不已的毛四赶紧连声哀求起来。 “噗嗤!” 然而,面对毛四的哀求,李鸿基却是没有丝毫动摇和犹豫。 手腕一翻,短刀已是瞬间刺入其心脏,干净利落得如同杀猪。 “嗯,杀伐果断,倒像是个能干大事的!” 当李鸿基毫不拖泥带水干掉毛四之际,一声称赞也随之在他耳畔响起。 “这位老爷过誉了!小人不过是个小小的驿卒而已,哪干得了什么大事,不知您找小人有何指教……” 能够把大明两百六十七年基业推翻之人,自然不是什么唯唯诺诺之辈。 李鸿基听到儒雅男子的称赞,脸上却是并未流露出丝毫自得与谄媚。 “呵呵,咱家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 面对李鸿基的疑惑,儒雅男子却是答非所问地自报起家门来。 “啥,司礼监掌印太监,最……最大的太监头子?” 李鸿基当了近两年走南闯北的驿卒,早已不是过去李继迁寨的乡巴佬。司礼监掌印太监是个什么地位,他自然是清楚得很。 望向自报家门的曹化淳,原本还神情淡定的他,此刻却是不由得满脸惊讶。 没办法,枭雄也不是一蹴而就练成的。 面对大明‘内相’的亲自造访,如今还只是个倒霉驿卒的他,没跪下、还能当面说出‘太监头子’几个字,已经十分不错了。 “最大的太监头子?哈哈,倒也勉强算是吧……” 曹化淳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不禁对皇帝的‘烛照万里’佩服不已。 很显然,他能直接找到银川驿、找到名不见经传的李鸿基,自然是因为朱游简的指示。 至于目的,不用说,自然是尝试着把这大明掘墓人收归己用。 当然,对方‘大明掘墓人’这个身份,他自然是并不知道的。 “咱家此次前来陕西,是为整顿各处驿站。至于你的名号,咱家还是从皇爷那里听来的呢!” 瞥了依旧惊讶、疑惑的李鸿基一眼,曹化淳不等其再次开口,已是主动说起了自己的目的。 “啥,皇……皇上居然也知道小人?” 整改驿站什么的,虽然涉及李鸿基的饭碗,却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驿卒能置喙的。 倒是他这么个小人物能上达天听,却是瞬间引发了他的巨大好奇心。 要知道,大明人口数千万。别说他一个小小的驿卒了,即便是那些官老爷们,又有几人能在皇帝老子那里挂上号的? “不错,咱家确是从皇爷那里听到你的名字。此次前来找你,便是奉了皇爷旨意。” 曹化淳看向再不复之前淡定的李鸿基,随即却是暴出了一个让他更为动容的消息。 “什么,皇……皇上让公公来找小人?那不知皇上找小人是想……” 别看原历史上李自成推翻翻了大明,但在其未造反前,皇帝在其心目中,那也依然是口含天宪的真龙天子。 这不,听到曹化淳是奉皇帝旨意专门来找自己,原本的好奇、惊讶,顷刻便化为了满心的激动。 “皇爷说你虽只是个驿卒,但却是个胸怀大志的汉子……” 曹化淳看着他这副激动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却是从袖中取出一道密旨递到了他手上。 “小人……小人就是个粗人……” 当李鸿基哆哆嗦嗦的接过圣旨打开,被那鲜红的玺印一晃,脑子顿觉一阵嗡嗡作响。 内容都还没看清的他,忍不住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粗人,呵呵,粗人又怎么了?” 曹化淳凝视着激动到满脸充血的李鸿基,随即也是缓缓收起脸上笑容,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皇爷可是说了,粗人比读书人好,没有那些个弯弯绕……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第三十九章:驿军! “额滴个娘哎,老子……老子不会是在做梦吧!” 李鸿基看着曹化淳离去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盖有鲜红玺印的密旨,忍不住抬手就朝旁边老驿卒胳膊掐了过去。 “嘶~” “李鸿基你个瓜皮,是不是做梦掐你自己就行了,你掐老子做甚……” 看着满脸难以抑制的兴奋激动,老驿卒顿时忍不住一阵笑骂。 “哈哈,老哥你就只管骂吧。反正额现在叫李自成,你骂李鸿基关额甚事!” 李鸿基,不,现在叫李自成了。 李自成听着老驿卒的笑骂,当即便拿着密旨在他面前嘚瑟起来。 “也不知道你小子这是走了啥狗屎运,皇上竟然给你这狗日的封官儿赐名……” 老驿卒看着李自成手中的圣旨,顿时不由得一阵羡慕。 不用说,朱游简想要干预历史进程,最简单直接的方法,那就是在李自成踏上造反路之前,直接收编他。 而且为了跟强大的历史惯性对抗,这次收编他可是拿出了满满的诚意。 不仅许诺了他官职,更是把原本就属于他的名字‘李自成’,生生加上了御笔钦赐的光环。 “老哥你这是说的啥话,啥叫走狗屎运,皇上这叫慧眼识人好不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皇上这么瞧得起咱,咱也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不是?” “咱记得你儿子今年也十六了吧?还有你那两个侄子,让他们跟着咱干咋样,咱绝不会亏待了他们……” 虽说李自成的人生经历在朱游简的搅和下,暂时与原历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枭雄的本质却是没有改变的。 短暂的炫耀嘚瑟后,李自成的心思,很快就转到了皇帝交代的正事上,组建驿军! 说起来,朱游简的想法很简单。 通过整改让驿站扭亏为盈,然后以其盈利组建驿军、吸纳流民,尽量延缓大明崩塌的时间。 毕竟大明最后这十几年里,那可几乎是年年天灾。完全靠朝廷拿钱粮振灾,他就是再会刮地皮也忙不过来啊。 更何况,他还要好生享受皇帝该有的美妙生活呢! “这可是你说的,明天额就让那仨小子来找你报道!” 亲眼见证了李自成的圣眷正隆,老驿卒对他的好意邀请,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 “奉陛下旨意,从即日起,延安府境内所有驿站,无论官民皆可使用,无须堪合!” “除朝廷公差之外,无论官民投递书信、转运物资,一律按价收费。” “另,命李自成为延安府驿军总兵官,统辖延安府所有驿站;并组建护驿军,直属陛下亲军‘皇家驿军卫’……” 崇祯元年七月中旬,延安府最大驿站——肤施驿。 曹化淳高举着皇帝亲书的圣旨,正式拉开了大明的又一次驿站改革序幕。 “啥,不用堪合、按价收费?” “这要堪合的时候都有那么多人来占便宜,不要堪合那还得了?” “就是,咱们就一芝麻绿豆大的驿丞,那些官老爷们要是不给钱,咱们还能咋办?” 随着圣旨宣读完毕,前来参加整改会议的延安府各地驿丞,顿时便炸了锅。 没办法,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自古以来驿站都是免费的,现在突然变成要收费,尤其是对那些官员士绅来说,哪个愿意当这‘冤大头’? “呵呵,想白吃白住不给钱?” “他娘的,谁要敢占陛下的便宜,老子就请他吃板刀面!” 听到众人的议论,李自成这新鲜出炉的延安府驿军总兵官,‘唰’地拔出了腰间明晃晃的绣春刀。 那是朱游简专门赐给他、让曹化淳带来,上面还挂着明黄色的穗子呢。 “还有你们别忘了,咱们现在是驿军,而且还是直属陛下的天子亲军!” 李自成提高声音,把手中的绣春刀使劲虚劈了几下。 “对啊,咱们不但有陛下的旨意,而且还是驿兵,谁他娘的敢白吃白喝!” “狗日的,上次王知县的小舅子让咱帮他运私盐,还说驿站就是他家的。下回老子看他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枪杆子里出真理! 看着李自成手中寒气森然的绣春刀,一众原本还有些担心的驿丞、驿卒,顿时便放下了心来。 ‘陛下英明啊!’ 见李自成只几句话就把众人的信心给鼓舞起来,曹化淳这个驿站整改的总负责人,顿时忍不住在心里对皇帝疯狂点赞起来。 “李总兵,额们是米脂来的流民。额们有力气、会骑马,额们能跟着你干不?” 就在肤施驿内众人欢呼之时,驿站外看热闹的百姓中,几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却是不知何时挤了进来。 “能啊!只要你们愿意跟着陛下干,咱就给你们饭吃、给你们衣穿,以后你们就是皇家驿军卫的人了!” 朱游简组建驿军,本来就是为了吸纳流民、延迟大明崩塌的时间。听到几人的询问,李自成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李总兵,小的也愿意跟着陛下干!” “小的也会骑马……” 眼见几个流民就这么被收下了,其余看热闹的流民,当即也是纷纷涌了过来。 “吴老哥,你去拿花名册,只要年龄合适、会骑马的,统统都登记下来!” “陛下可是说了,流民也是咱大明的子民,一个都不能放弃。等驿站以后赚钱了,别说旱灾,就是天塌下来,咱们也能顶着……” 不得不说,李自成‘蛊惑民心’的本事不错。 眨眼间,原本的驿站改革动员会,顿时便成了他这驿军总兵官的募兵专场。 日后名动天下的‘驿军’,也就此正式踏上大明舞台。 而随着驿军的组建,有了武力保障,再加上陕西如今正处民变动乱之中,驿站改革也是出奇的顺利。 仅仅只用数月余时间,在增加了万余驿卒、驿兵的情况下,陕西驿路便已实现扭亏为盈。 不仅如此,有了重新焕发生机的高效驿路系统,反过来也大大保障了陕西民变的抚剿力度。 当时间来到年底之时,原本就此一发而不可收拾、最终导致大明崩塌的陕西农民大起义,竟是基本平息了下去。 “来人,即刻八百里加急向陛下报捷,务要赶在正旦大朝会时送达……” 第四十章:喜事连连! “臣建极殿大学士黄立极,诚欢诚忭,稽首顿首上贺:伏以乾坤复运,一阳初动于黄钟;陛陛重光,万寿维新于紫极……” “窃惟冬至,乃一阳之始生;圣人之道屿太和而流通。惟陛下嗣大历服,法天行健……” 崇祯二年正月初一,又是一年正旦时。 天刚蒙蒙亮,朝廷最为隆重的朝会之一、正旦大朝会便于皇极殿照例举行。 ‘也不知道整出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有啥用,有这时间还不如……’ 朱游简连真正处理事务的常朝都没兴趣,就更别说这礼仪性的大朝会了。 御座之上,听着让人昏昏欲睡的贺词,百无聊赖的他,忍不住就在心中暗自吐槽起来。 “大捷,大捷!陕西大捷……” 突然,就在朱游简暗自吐槽之际,殿外一道如同锥子般的激动高呼,却是猛地扎破了皇极殿里昏昏欲睡的氛围。 “启禀陛下,除张献忠外,贼首王嘉胤、王大梁、高迎祥等已全部伏诛。所有饥民也已妥善安置,陕西民变已全部平定!” 很快,一名浑身灰土、风尘仆仆的小校,便被直接带到了大殿之上。 在将一道火漆密封、沾有三根鸡秘的军报呈上之时,顺便也大致禀报了陕西民变的抚剿的结果。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陕西民变迅速平定,全赖陛洪福庇佑……” 听到陕西民变平定,一众文武大臣也是放下了手中贺表,纷纷跪地恭贺起来。 ‘啥,陕西民变、初代闯王就这么给平了?’ 朱游简看着手中的捷报,心中却是不由得一阵错愕。 说起来,虽然他之前给杨鹤定下了三个月的期限,但更多的,只是基于对那五百万两军费的肉疼。 对于这把大明拖入崩塌之路的农民大起义,实际上却是并未报有太大的平定指望。 “皇爷……” 朱游简正为这出乎意料的结果愣神呢,耳边却是传来了王承恩带着疑惑的提醒。 “呵呵,正旦迎捷报,倒真是个好兆头啊!”听到王承恩的提醒,朱游简也是瞬间回过神来。 “传朕旨意:杨鹤加太子太保衔,晋右柱国,赏银千两;洪承畴升陕西巡抚。所有平叛将士每人赏银五两,阵亡官兵抚恤五十两,家属赐田二十亩……” 虽说陕西民变的抚剿结果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但不管怎么说,终归也是件好事。 朱游简只略一思索,随即便大吐金币慷慨赏赐起来。 “启禀陛下,曹公公整改陕西驿路完毕回京缴旨,现正于殿外求见!” 有道是好事成双! 朱游简对陕西民变抚剿的赏赐才刚刚下来,前往陕西整改驿路的曹化淳,也在这个重大日子赶了回来。 “宣!” 有了陕西民变被平定的好消息,朱游简对于陕西驿路的整改结果,也是不禁有些期待起来。 “启禀皇爷,奴婢奉皇爷旨意整改陕西驿路,现已全部整改完毕,请陛下过目!” 比起那些只知道循规矩上冬至贺表的外臣,曹化淳这个内相可就贴心多了。 行礼参拜过后,不等朱游简开口,已是开门见山地呈上了‘工作报告’。 “不错不错,陕西驿路能如此迅速扭亏为盈,皞如有功,当赏!” 时间不长,曹化淳呈上的工作报告,朱游简便已快速阅览完毕。 陕西驿路扭亏为盈、驿军在此次抚剿乱民中所立功劳,俱都落入其眼中。 “陕西驿路整改能如此顺利,全赖皇爷运筹帷幄。奴婢不过是跑了跑腿而已,却是不敢居功……” 正如曹化淳所说,此次驿站整改的大方案,完全就是朱游简所制定。听到皇帝在夸赞,他哪里又敢居功? “哈哈,朕也就是拿个大方向而已,这具体的事儿可是皞如在做……” “传朕旨意,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整改陕西驿路有功,着赏穿坐蟒袍服!” 天子不收功于万物,故能成其高! 再说朱游简的目标,只是好生享受大明最后的国运,哪里用得着跟一个太监争功劳? 不等曹化淳谦逊的话说完,已是挥手颁下了赏赐。 当然,这份赏赐也有为其鼓劲儿,继续再接再厉整改全国驿路的意思。 “奴婢叩谢皇爷隆恩!”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更何况曹化淳也是聪明人,自然也明白这件坐蟒袍更深一层的意思。 面对皇帝的赏赐,当即赶紧跪地谢恩起来。 “另,延安府驿军总兵官李自成,加都督佥事;陕西驿军每人赏银五两;伤亡者抚恤亦如抚剿官兵……” 本着千金市马骨的想法,赏赐完曹化淳后,整改完成、且在此次陕西抚剿中立下功勋的陕西驿军,赏赐自然也少不了。 只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 看到曹化淳获赏,魏忠贤这个九千岁,却是有些坐不住了。 “启禀皇爷,昨日最后一批东林逆党财物已经押运入京。经户部核算,共计……共计三千二百余万两……” 当朱游简宣布完对李自成和陕西驿军的赏赐后,魏忠贤这明面上的阉党老大,也是赶紧站了出来表功。 没办法,因为王安的事,他跟曹化淳本来就不对付。 如今曹化淳不仅在官职上压了他一头,甚至手中也有了能和东厂、锦衣卫掰手腕的驿军。 再加上对方又是皇帝潜邸时的老人,天然就比他多了一份优势,这怎能让他没危机感? 因此,为了固宠,他也只能把这原本并不适合摆到明面上的事,在这大朝会上公布了出来。 不仅如此,还是为了固宠,他甚至把原本计划给手下的‘分红’,都给一并报了上来。 “三千二百余万两,啧啧,好一个为国为民的东林党!” “加上之前的两千三百万两,这都相当于朝廷多少年的赋税收入了?忠贤,这回你可是为朝廷立了天大功劳啊!” “传朕旨意,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为国除奸有功,特赐其‘上公’封号”! 魏忠贤争宠、固宠的目的,朱游简自然是心知肚明。 只不过,让臣子之间互相制衡,本来就是一个皇帝应该具备的基本技能。 因此,在赏赐了曹化淳坐蟒赐服后,随即也是给了魏忠贤一个‘上公’封号。 “老奴何德何能,竟受皇爷如此恩宠。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皇爷万一……” 说起来,虽然满朝文武对魏忠呼以‘上公’的不少,但那终究只是一个口头尊称而已。 如今有了皇帝的金口御封,感动不已的魏忠贤,当即便语带颤音地重重磕在金砖之上。 ‘哈哈,没了只会耍嘴炮、为了党争而党争的东林党,即便阉党也是饮鸩止渴,那也够咱再多享受几年了吧?’ 朱游简目光掠过魏忠贤、曹化淳及殿内一众臣子,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顿时不自觉浮上了他嘴角。 “启禀陛下,坤宁宫来报,皇后娘娘即将临盆……” 正所谓福无双至,今日重来! 崇祯二年的元旦,对朱游简来说,真可谓是吉星高照、鸿运当头了。 继陕西民变平定、驿站改革成功、东林逆党扫平之后,后宫也是传来了喜讯。 第四十一章:初人为父动摇! “混账东西,皇后即将生产,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当朱游简抛下朝会急匆匆赶到坤宁宫时,却是正看到周皇后被抬出宫门的一幕。 “启禀皇爷,宫中规矩,凡后妃有喜,皆需在月子房生产……” 眼见皇帝发怒,坤宁宫太监总管庞天寿赶紧开口解释起来。 大明宫廷旧例,凡后妃生产,皆在文化殿外西北处、内金水河畔月子房小住。 “都要生了哪儿来的那么多规矩,就在坤宁宫生产!还有,诸位夫人之中凡生产过、会接生的全都留下帮忙……” 规矩,朱游简是守规矩的人么?再说大明都特喵没几年了,还有啥规矩可守的。 不等庞天寿解释的话说完,他已是粗暴的挥手将其打断。 不仅如此,为了以防万一,一众前来坤宁宫向皇后朝贺的朝廷命妇,也都被他把生过孩子的‘扣留’了下来。 没办法,这可不是几百年后的现代社会,即便是皇家,医疗条件也有限得很。 再加上还是头胎的周玉凤年龄也小了些,放后世还是个刚上高中不久的少女呢。 “五弟放心,凤儿乃一国之母,自有神灵庇佑,绝不会有事的。” 就在周皇后被重新抬入坤宁宫侧殿时,刚刚在慈庆宫接受完命妇朝贺的张嫣,此刻也是匆匆赶了过来。 “呃,皇嫂说得不错。凤儿吉人天相自然不会有事,倒是我有些关心则乱了……” 听着耳畔美艳皇嫂的温言宽慰,朱游简原本悬着的心也是渐渐放了下来。 毕竟原历史时空上,生了三子两女的周皇后,可没有过什么难产记录。 这一历史时空虽然被他更改了一些,但想来也还没到影响其后宫的地步不是? “哇——” 果然,数个时辰后,当时间来到未初之时,一道响亮的婴儿啼哭,终于如春日惊雷般从侧殿传了出来。 “恭喜皇爷、贺喜皇爷,皇后娘娘诞下皇子,母子平安!!!” 片刻之后,两名接生的稳婆已是满脸堆笑地冲了出来报喜。 “哈哈哈哈,赏,重重有赏……” 朱游简笑声未落,已是朝着充当产房的侧殿大步闯入。 …… “凤儿还疼吗!” 朱游简握周玉凤微凉的小手,喉结动了动,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与软意。 “陛下,妾身没事。你看,这孩子的眉眼、耳朵,像不像你?” 周玉凤面色还有些苍白,却是勉强侧了侧身子,让他看清身侧襁褓中的婴孩。 “像,就像和朕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你看这耳朵比朕的还大呢,以后肯定比朕有福气……” 朱游简轻轻碰了碰小娃粉嫩嫩的小耳朵,一股从未有过的血脉相连感觉顿时弥漫心头。 “陛下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的孩子自然是有福气的,可也还需要陛下的庇佑不是!” 周玉凤轻抚着孩子的胎发,抬眼便给了她一个娇嗔的白眼。 “庇佑么……”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朱游简脸上原本溢满的笑容,却是不自觉多了一抹苦意。 大明眼看就只剩十多年的国祚,景山上那棵老歪脖子树他都已经寻好了,他又拿什么去庇佑这个小人儿? “陛下,可是……可是妾身说错话了?”周玉凤见他神色忽然沉了下去,下意识轻轻勾了勾他的袖口。 “没什么,凤儿你说得不错。朕和你的儿子,朕自然是要好生庇佑……” 你妹的,耍嘴炮的东林党被老子扫出了朝堂、钱粮有魏忠贤和一众阉党给老子搜刮。 就连李自成这大明掘墓人,如今都成了自己的臣子。 如今老子要钱有钱、要兵有兵,为什么还要认命摆烂?为什么就不能单车变摩托的拼一拼、搏一搏? 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但其实男人也差不多。 有了保护子嗣后裔的责任跟压力,活了两辈子还是初为人父的朱游简,原本摆烂躺平的决心,此刻也是彻底动摇了起来。 “等他长大了,朕要给他留下一个万国来朝的盛世大明!” 朱游简低头看向不知何时攥住自己小指的肉团子,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情顿时涌上心头。 “伊呀呀~” 小肉团子仿佛听懂了一般,挂着晶亮口水的小嘴里,顿时滚出一串的含糊婴语,简直要把他的心萌化了。 “妾身相信,陛下一定能做到的!” 周玉凤虽然不知道朱游简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但听到他这豪情万丈的许诺,心中也是不由得一阵欢喜。 “对了陛下,咱们的孩子还没名字呢,陛下给他起个名字吧!” 一阵欢喜过后,周皇后这才想起,娃都生下来好一阵了,却是还没名字呢。 “按太祖皇帝排下的字辈,咱们的儿子当是慈字辈。五行相生当属火,就叫他朱慈烺吧!” 朱游简看着怀里的孩子,又看看周皇后,最后还是给了他原历史上应得的名字。 “慈是慈悲,烺为光明。五弟这名字起得好啊,日后慈烺定能做个慈悲为怀、带给天下光明的皇帝!” 朱游简话音刚落,张嫣带着诚挚祝福的轻笑,也在此时传入了夫妻夫二人耳中。 “承蒙皇嫂吉言,不过单有光明可不够。还得给他多添几个兄弟帮衬着,让这光明煊赫旺盛才行……” 朱游简看着张嫣眼中一闪而过的忧伤、羡艳,趁着她俯身看孩子时,却是语带双关地从身后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 “嗯,五……五弟说得不错,如今皇家子嗣不旺,这开枝散叶的事五弟还要多上心……” 朱游简的言外之意,张嫣自然是瞬间便明了过来。 只不过,这里是坤宁宫不是栖心苑。 担心被周玉凤察觉,只能顺着他的话白了一眼,悄悄抽出了被他握着的小手。 “不就是开枝散叶吗,朕一定不会让皇嫂有遗憾的。朕不但要让皇家子嗣丰茂,还要给他们留下一个繁荣昌盛的大明!” “传朕旨意,命曹化淳节后全面整改全国驿路,限半年内完成;命洪承畴负责整编陕西兵马,操练新军;” “另,召孙承宗、袁崇焕节后入京述职……” 你妹的,老子好歹也是开上帝视角的堂堂穿越者,就不信踹不动历史这驾大马车! 第四十二章:不一样的平台召对! “臣孙承宗、袁崇焕,叩见陛见!” 大明崇祯二年,正月十六。 元宵节刚过,年味儿还未散尽,赋闲在家的孙承宗、袁崇焕两人,便已前后脚抵达京师。 而朱游简为表重视,同样也和原历史时空的崇祯一样,来了出‘平台召对’,把接见场所选在了建极殿后面的平台。 “两位爱卿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朱游简坐在御座上,看着阶下的两人,嘴角还带着片刻前给儿子换尿布时的柔和笑意。 而在其抬手虚扶间,王承恩也是亲自搬来两张檀木椅,摆放在了离御座极近的丹陛两侧。 “谢陛下!” 看着眼前平易近人的年轻皇帝,孙、袁两人顿时不由得心中一暖。 “关宁锦防线乃是两位爱卿一手设计打造而成,建奴的情况你们最是清楚。朕就想知道,辽东是否可复,建奴是否可平!” 建奴虽然不是大明崩塌的直接推手,但却是最大的受益者。 朱游简放弃躺平后,最为关心在意的,自然就是辽东和建奴的问题。 因此,待两人坐下后,他也不搞那些虚的弯弯绕,当即便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 “回陛下,陛下千古之尧舜,行此不难。” “只要朝廷能够保证钱粮、器械充足,五年,臣只需五年,东虏可平、全辽可复!” 一如原历史上的平台召见,朱游简话音刚落,袁崇焕已是信心十足地拍着胸口保证起来。 “不过陛下还须应臣,五年之内,臣须事事应手!” 或许也意识到自己的许诺过于轻率,话一出口,随即他也是赶紧开口补救起来。 “呵呵,倘若爱卿真能五年平辽灭奴,朕又何吝公侯之爵?” “不过朕要听的不是空话,既然袁卿说五年可平辽,那有何具体章程?” 朱游简不是朱由检,听到袁崇焕的大话,一抹戏谑之色顿时便从眼中一闪而过。 “陛下,五年平辽,臣有三策。其一,以辽人守辽土。辽东流民众多,建奴杀其父母、夺其土地,若能招募为兵,必能死战……” “其二,以辽土养辽兵。锦州、松山一带的荒地,可分给士兵屯田,收获的粮食充作军粮,不用再依赖关内的转运; 其三,筑城推进。从宁远到锦州,再到沈阳,每进一寸便筑一座城,像钉子一样钉在后金的地盘里,步步为营压缩建奴之空间……” 袁崇焕没注意到朱游简眼中一闪而逝的戏谑,身子一挺,随即便详细呈述起自己的‘辽人守辽土’章程来。 “辽人守辽土、辽土养辽兵,不知阁老以为如何?” 当袁崇祯的‘五年平辽策’说完,朱游简却是不置可否地望向了旁边的孙承宗。 “回秉陛下,辽人守辽土之策臣以为可行。只是五年平辽,臣以为却是有些过于托大了……” ‘辽人守辽土’的策略,本来就是孙承宗打造关宁锦防线的核心方针。对此,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 只不过,此时得到开口机会的他,对于袁崇焕承诺的五年期限,却是直截了当表示了质疑。 “陛下……” 听到老上司的质疑,袁崇焕当即便想开口辩解。 然而还没等他辩解的话出口,朱游简却是轻笑着摆了摆手将其打断。 “呵呵,五年复辽是否托大暂且不说。朕倒是想问问两位爱卿,如此复辽之后,辽东到底是大明的辽东还是辽人的辽东?” 朱游简既然不再躺平摆烂,自然不能只顾眼前。 原历史上关宁军逐渐军阀化、李自成打到京城,关宁军却因为‘军饷’不到坐视不理的情况,他可不容许再次发生。 所以五年不五年的,根本不是此次平台召对的重点。 “呃,这……” 屁股决定脑袋! 不管是孙承宗还是袁崇焕,考虑的都只是如何收复辽东、平定建奴。 至于其它的事情,作为臣子,那不是他们要考虑的。再说了,若是不能收复辽东,这些事情考虑了又有什么用? 因此,对于皇帝的质问,完全没这方面准备的两人,顿时不由得一阵傻眼。 “陛下,辽人也是我大明百姓。即便辽人守辽收复辽东,那也依然是我大明的辽东!” 朱游简的这份质疑直白、诛心,一个回答不好,别说孙、袁二人,整个辽东军将士都要受到牵连。 片刻之后,两人目光稍一碰撞,随即便离座跪地,异口同声地连连保证起来。 “哈哈,两位爱卿说得不错,我大明百姓士卒向来忠君爱国,看来倒是朕多虑了……” 响鼓不用重捶,跟聪明人说话,稍微点拨一下就行。 毕竟就如今的情况,可不是整顿关宁锦防线兵马的时候,给两人打个预防针也就差不多了。 “陛下放心,臣必以残躯守辽土。若有半分异心,愿受凌迟之刑!” “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辽东将士唯陛下马首是瞻!” 面对皇帝这高高举起、轻轻抚过的大棒,背心一阵湿热的两人,赶紧再次跪地保证起来。 “哈哈,有两位爱卿此言,朕就放心了!” 朱游简眼见敲打目的已经达到,朗声大笑间,当即也是从御座上站了起来。 “不过辽东苦寒,阁老年岁已高,朕却是不能让阁老前去受这个苦。阁老就留在京师,为朕统筹全局吧!” “至于关宁锦防线,朕看还是交给袁爱卿即可……” 朱游简只是放弃了躺平摆烂,却不代表着放弃了享受。作为皇帝的他,可没想过学诸葛亮事必躬亲。 亲手扶起孙承宗、袁崇焕两人时,朱游简也就此定下了两人内外配合的分工。 “不过话说回来,袁爱卿你这‘五年平辽’的许诺,可是有些把朕当黄口小儿哄骗啊!” 只不过,还没等两人对朱游简的分工有所表示,一道让袁崇焕不由得浑身一颤的轻笑,却是再次传入了他耳中。 “陛下,臣……臣死罪!” 只听‘扑通’一声,刚刚才被扶起的袁崇焕,已是冷汗直流地跪了下去。 第四十三章:朱游简的野望! “呵呵,袁卿这膝盖跪得倒是不慢啊。朕不过随便问了问,怎就吓得要以死明志?” 朱游简看着跪在地上的袁崇焕,笑声里带着几分促狭。 “陛下,元素性急,一片忠心却是可鉴……” “五年之期虽有托大之嫌,亦是其忧国心切,想以此宽慰圣心、激励将士,绝无欺君之心!” 欺君,自古以来那都是重罪! 孙承宗听着皇帝口中的‘黄口小儿’、‘哄骗’字眼,见势不妙的他,赶紧开口为袁崇焕美言起来, “陛下,臣并非虚言!只要朝廷粮饷充足,臣……臣敢立军令状……” 袁崇焕这‘蛮子’的名声,那可不是白来的! 原本已经意识到五年之期有些轻率的他,面对朱游简扣下的‘欺君’帽子,却是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后,随即便带着几分颤音,目光倔强的迎向了朱游简。 “军令状就不必了,你这头颅朕拿来有什么用,踢球都嫌不够圆!” 朱游简挥手打断他,忽然收敛了笑意,目光如炬的朝着袁崇焕凝视过来。 “朕是想要告诉你,凡事不可急躁。朕还年轻,平定辽东建奴五年也好、十年也罢,朕能等得起!” “陛下……” 袁崇焕看着眼前面容稚嫩,但眼神却无比成熟、坚毅的年轻皇帝,忍不住浑身一震的同时,心中更是不由得感动莫名。 “陛下教诲,臣必铭记于心!” 伴随着额头触地的脆响,这位原历史上因说大话,最终被片成烤鸭的‘蛮子’,已是再次重重的拜了下去。 “起来吧,朕既然召你跟阁老同时觐见,便是信得过你。五年平辽的话,咱们君臣便将其当成平辽的激励吧!” 感受到袁崇焕这份真心臣服,朱游简脸上,随即也是浮上了满意的笑容。 “臣,谨遵圣命!” 当袁崇焕再次重新站起时,腰杆已是挺得笔直,再无半分之前的心虚。 ‘大明倾颓多年,如今终于再诞明主矣!’ 孙承宗看着袁崇焕被年轻皇帝彻底收服,眼中顿时迸射出从未有过的光芒。 “对了,两位爱卿以为,若是建奴攻不破关宁锦防线,可会从其它地方侵扰?” 正当孙承宗还在为大明重振有望激动之时,耳畔却是再次传来了皇帝的询问。 “蓟门陵京肩背而兵力不加,臣以为,若建奴舍关宁锦防线,必图此处!” “元素所言不错,蓟州塞垣颓落、军伍废驰,臣以为当及早增加蓟州兵力以防万一……” 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听到朱游简的询问,袁崇焕跟走神的孙承宗,都在第一时间找到了东北防线的薄弱之处。 “既然两位爱卿都如此认为,那看来是没错了!不过增加蓟镇兵力么……” 朱游简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却是故意摇头卖起了关子。 “陛下,倘若建奴真从蓟州破关,京师近在咫尺必受威胁,臣请陛下勿要犹豫!” “陛下去年已补足边军欠饷,臣请减辽饷一百万两……” 见皇帝还在犹豫,以为是因为财政问题,还未重新上任蓟辽督师的袁崇焕,随即却是主动减少了一百万两的辽饷。 “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朕的意思是,既然建奴想来,那咱们何不将计就计来个关门打狗?” 朱游简望向满脸焦急担忧的两人,却是再次摇了摇头。 “关门打狗?” “呃,陛下之意莫非是打算……” 都是久经战阵的将帅,朱游简话音刚落,孙、袁两人便已明白了他的意图。 “自萨尔浒之战、浑河之役后,我军精锐尽失,如今尚无实力主动征伐建奴。” “但若是主场作战,只要部署得当,以伏击重创建奴,想来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见两人都已明白自己的意图,朱游简自然也不再卖关子。 “呃,这……” 心中的猜测得到皇帝的亲口证实,孙、袁两人脸上的表情,顿时不禁有些复杂起来。 毕竟作为将帅的,又有几人能够抗拒得了打胜仗的诱惑? 只不过,纵敌入关,这个风险属实是太大了些。 倘若一旦出点纰漏,让建奴突破到了京师,那这造成的负面影响可就太大了。 “怎么,这些年来朝廷花了那么多钱粮,莫非你们连打建奴个伏击的胆量都没有?” 孙承宗跟袁崇焕两人所担忧的事,朱游简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见两人犹豫不决,当即也是面带佯怒的使起了激将法来。 “陛下,非是臣等怯战,只是……只是……” “陛下,建奴多为骑兵,行动迅捷。若是万一有疏漏之处,让建奴突至京师惊扰了圣驾,臣等……臣等可就万死难赎其罪了!” 朱游简的激将法,两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只不过皇帝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若不解释,那可真就坐实怯战之名了。 “突至京师又怎么了,咱大明的京师又不是没被外敌围过,有什么可怕的?” “再说了,朕本来就打算以京师为饵,诱敌深入呢……” 被敌人打到京城确实是耻辱,但反过来,若能在京城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大败敌人,又何尝不是条鼓舞士气路子? “陛下……” “两位爱卿放心,仗打赢了,功劳是你们的。若是万一不幸打输了,所有责任都算朕身上,以此圣旨为凭!” 不等想要再劝的两人开口,朱游简已是再次挥手将其打断。 随后,两道早已拟好的圣旨,也在其示意下被王承恩递到了他们手中。 “陛下隆恩,臣万死难报一二!” “臣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定要为陛下重创建奴!!!” 自古以来,从来都是臣子给皇帝背锅。反过来皇帝给臣子背锅的事,什么事有过? 孙承宗、袁崇焕几眼扫过手中作为‘免责凭证’的圣旨,当即便感激涕零地再次跪地谢恩表起了忠心。 “什么死不死的,要死也是让建奴去死。朕还指望着你们辅佐朕重振我大明天威呢!” 第四十四章:备战! “孙承宗听旨: 原督师辅臣孙承宗,辅佐先帝功勋卓著。着升少师兼太子太师、晋中极殿大学士、领兵部尚书衔,总督京师一应防务! 另赐尚方剑,京营总协及坐门文武、大小公侯、驸马伯、五城抵御史、顺天府官尽听统辖。 文武官员应用者,无论在朝在野,用后吏、兵两部奏闻。户部有应支钱粮,可便宜取用;户、兵、工三部司官如违军机,许自行拿问……” 崇祯二年正月十七,紫禁城乾清宫。 登基一年多来,一般也就大朝会露个脸、走个过场的朱游简,这回却是一反常态的主动上朝听政了。 不仅如此,还没等一众朝拜的文武起身,一道封赏、任命孙承宗主管京城防务的圣旨,已是当廷宣布下来。 “陛下,眼下除辽东方面社稷安定,京师周围也并无战事,似乎……似乎无须劳动孙阁老……” 权力的蛋糕就那么大,多一个分的人,原来的人自然就得少分一些。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孙承宗这个东林党北方首领,朱游简继位前阉党可是好不容易才将其排挤走的。 如今朝廷刚刚才把东林党打为逆党,立马又弄一个东林党首领来分兵部的权,这算怎么回事? 因此,当孙承宗的委任圣旨刚一宣读完毕,作为正牌兵部尚书的崔呈秀,第一时间就对孙承宗的任命表示了反对。 “京师周围如今虽无战事,但居安当思危。想当年正统、嘉靖年间,蒙古人不也曾兵临京师……” 崔呈秀不是那些卖直求名的清流文人,虽然第一时间站了出来反对,但却反对得十分委婉。 朱游简抓着他话语中的漏洞,一个居安思危的理由就给轻松堵了回去。 “呃,陛下…陛下英明!” 见皇帝把也先、俺答兵临城下的例子搬了出来,实在找不出反驳之语的崔呈秀,只能悻悻不甘的退了回去。 “陛下高瞻远瞩……京师乃我大明首善之区,一应防务自当严加整饬,不容有失!” “不过孙阁老毕竟已届花甲之年,年事渐高。臣以为,可令英国公、宁国公等辅佐。一来可为孙阁老分担些许,二来亦能锻炼后继之才……” 既然皇帝任命孙承宗的决心已定、反对无果,那就换个思路。 就在崔呈秀刚被朱游简堵得哑火之际,首辅黄立极赶紧举着笏板站了出来。 只不过不同于崔呈秀的直接反对,他却是选择了掺沙子,而且还是那种理由充足到不行的掺沙子。 “首辅所言极是,臣附议!” “臣附议……” 阉党众人原本正为崔呈秀被皇帝堵回头大呢,听到这掺沙子的办法后,顿时不由得纷纷眼前一亮。 内阁诸臣中,不但施凤来、张瑞图这些阉党成员个个赞同,就连唯一不属阉党的李国普,同样也对此表示了赞同。 “启禀皇爷,老奴一家蒙先帝与皇爷隆恩,享受高官厚爵,自当鞠躬尽瘁为国尽忠……” “如今有此为国出力的机会,魏良卿自当为皇爷分忧,尽绵帛之力!” 黄立极举荐的两人中,英国公张惟贤自不必说。朱游简先前让其负责补发军饷的事,已经说明了启用的决心。 而另一人,宁国公魏良卿,却是魏忠贤这皇帝亲封的‘上公’亲侄。 随着黄立极话音刚落,魏忠贤这个当叔叔的,自然是要第一时间站出来表明态度。 “哈哈,有卿等如此不分门户、齐心协力,何愁我大明不能再现太祖、成祖之盛世?” “传朕旨意,命英国公张惟贤、宁国公魏良卿,协助孙阁老总督京师一应防务……”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纷争,哪怕如今朝堂之上已是‘阉党’一家独大也一样。 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些许妥协退让也不是不能接受。 朱游简面对黄立极这掺沙子的行为,只稍一犹豫,随即便爽快允许下来。 “老臣绝不负陛下厚望,定与英国公、宁国公通力协作,确保京师防务固若金汤!” 孙承宗虽然身为东林党人、虽然与魏忠贤势同水火,但也不是不知变通之人。 更何况东林党被打为逆党后,如今朝堂之上‘阉党’掌权已成事实。 为了报答朱游简的‘背锅’厚恩,对于魏良卿这坨沙子,自然也就捏着鼻子受了。 “陛下放心,微臣必定好生协助阁老办差!” “往后凡是有啥脏活儿累活儿,孙阁老尽管放心让良卿去做便是……” 孙承宗不是不知变通之人,魏忠贤这明面上的阉党首领,更是唯皇命是从。 眼见对方已经表态,继张惟贤之后,他也是代表未上朝的的魏良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魏公公客气了,往后还要请魏公爷多帮忙协调户部、工部的钱粮物料。毕竟防务之事,粮草器械是根本。” “孙阁老放心,粮草器械之事,本公定不会有半分短缺……” 能够混成朝廷大员的,哪个不是千年的狐狸。一时间,朝堂之上的氛围那叫一个其乐融融! “原蓟辽总督袁崇焕接旨,朕命你官复原职,仍督关宁锦防线军务。着赐尚方剑、总兵以下可先斩后奏……” 孙承宗的任命搞定,接下来自然便是袁崇焕了。 不过好在袁崇焕虽然与东林党人关系密切,但其与阉党的关系也还算过得去。 因此,对于这份任命,朝臣之中倒是没人站出来反对,直接顺利通过。 “臣袁崇焕谢陛下隆恩!” “臣必率关宁锦十万将士,严守宁远、锦州防线。建奴若敢来犯,定叫他们有来无回。只待时机成熟,臣定为陛下荡平辽东!” 一身绯袍的袁崇焕,捧着朱游简赐下的尚方剑,声音洪亮如钟。 “朕在此承诺,只要卿等能为国立下大功,无论文武,朕不吝公侯之爵!” 朱游简微微前倾身子,目光灼灼地扫向袁崇焕,以及殿内的一众文武。 “愿为陛下效命!” “臣等有幸生逢明主,定助陛下重现大明雄风……” 面对朱游简的慷慨许诺,大殿之中顿时口号震天。 “好了,卿等都退下各自忙去吧。孙阁老、袁督师和忠贤留下,朕还有些事要交待你们!” 第四十五章:内操军! “能做的准备都做了,这一次的己巳之变,应该能有个不一样的结果了吧!” 乾清宫门口,朱游简凝视着孙承宗等人远去的身影,眼中满是期翼的光芒。 “启禀皇爷,奴婢奉皇爷旨意整编内操军,如今已初见成效,还请皇爷检阅!” 朱游简感慨的话音刚落,一旁伺候的王承恩,赶紧趁机禀报起内操军的情况来。 “内操军么,你不说朕都差点儿忘了。走,带朕去看看!” 自萨尔浒、浑河之役后,大明军队精锐尽失。如今除关宁军外,其余部队的战力那可是相当感人。 朱游简想要改变己巳之变的结果,即便是化被动为主动的伏击战,也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 为了尽可能增加胜率,一听内操军整编完成,当即也对这支太监组成的净军来了兴趣。 …… “奴婢等参见皇爷,愿为皇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皇城西北角,紧邻太液池畔的内校场。 当朱游简踏上点将台时,迎风招展的绣金‘忠勇’大纛下,数千顶盔贯甲、阵列齐整的‘净军’,顿时单膝跪地,声如雷动。 尖锐却不阴柔的口号,配上甲叶摩擦碰撞的脆响,顿时便如骤雨打墙,震得台边的朱漆栏杆都微微发颤。 ‘你大爷的,怪不得后世说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呢。这特喵没蛋子的太监都能操练成这样,那若是换成其它的士卒……’ 朱游简成为崇祯后,一心只想躺平摆料。整日不是在想法捞钱,就是在泡嫂子、蹲后宫,从未真正见识过大明军队的模样。 此刻看着眼前这支队列整齐、士气高昂的净军,心中顿时不由得一阵激动。 “皇爷,这是内操军的花名册。一共五千人,全都是从原本一万内操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 朱游简正为眼前净军感慨,王承恩也在此刻捧了一本花名册凑过来。 “嗯,这内操军经大伴整编后卖相倒是不错。就是不知能不能打……” “皇爷,奴婢自接手内操军以来,每日卯时开练、三日一操,五千将士,弓马、刀枪、火器那是样样不落!” “您看那排头的大高个,原来是在尚膳监当差,现在能开三石弓,百步外射穿铜钱眼;还有左边那个矮胖家伙,刀法精湛不输锦衣卫十三太保……” 军营,自古以来都是一个大熔炉,最能锻炼出一个人的血性。 听到朱游简的质疑,向来温顺的王承恩,当即也是不禁有些急眼了。 “大伴,朕虽没领过兵,却也知道大军作战靠的不是个人武艺……” 正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 单就内操军表现出来的气势就能看得出来,其战力就算再差,那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看到王承恩这少有的急眼样子,朱游简却是不禁生了起几分戏耍之心,故意贬低起了他们的战力来。 “皇爷,内操军到底能不能打、能不能上战场,您……您看了就知道了!” 面对朱游简的再三质疑、贬低,急得鼻尖冒汗的王承恩,抓起腰间令旗就挥动了起来,“内操军,即刻演练战阵!” “倥倥倥倥……” 王承恩话音刚落,台下原本整齐划一、不动如山的队伍,轰的一下便四散开来。 紧接着,看似混乱的校场上,只眨眼间,一支支以藤牌手、长枪手、鸟铳兵组成的作战小队便已迅速成型。 这还不算,当这些作战小队成型之后,随即便又以小队为单位再次融合,形成数十个‘复和型’作战大队。 而且这还没完,以这些作战大队为单位,一众内操军还在继续融合,直到形成两座杀气凛然的大型复合军阵。 而这从王承恩下令到列阵完成,五千内操军仅仅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呃,这是……”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 朱游简虽然没当过兵,但也能看出内操军的配合有多默契。每一个动作都像刻在骨子里似的,连甲叶碰撞的节奏都能合上。 看着眼前列阵完毕,正准备互相攻伐的内操军,不自觉就往前探了探身子。 “回皇爷,这是奴婢从戚少保的《纪效新书》里抄的鸳鸯阵,内操军每日必练两个时辰。” 王承恩的声音里带着点得意,“上次演练时,英国公还夸内操军比得上武骧、腾骧四卫了呢……” 朱游简之前没见识过大明军队的真实现状,但王承恩却是清楚得很。 就拿他借张惟贤之口作比较的武骧、腾骧四卫来说,真和内操军对上,他有十足的把握将其轻松击败。 “杀!!!” 就在王承恩带着些自得回复朱游简时,伴随着两道几乎同时响起的喊杀声,准备完毕的两部内操军,此刻也是正式交手起来。 眨眼之间,双方都采取攻势的两军已猛烈碰撞在一起。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随即也是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若非众人手中的武器都换成了竹木制品,根本看不出这只是一场寻常演习。 “好好好,好一个内操军!” “大伴,你没让朕失望,这分明就是能上战场的虎狼之师。有这样的军队,朕还怕什么建奴!” 朱游简望着校场上奋勇厮杀的内操军,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一群没卵子的太监都能操练成如此强军,老子就不信大明的军队不能重回以前的虎狼之师。 “这都是托皇爷洪福,奴婢与大伙儿只是尽了自己应尽的本分……” 王承恩自从接手内操军以来,为了不负朱游简的期望,几乎是每天都亲自带着他们一同操练,生怕出了一点差错。 此刻终于得到了皇帝的认可,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起来。 “杀!” 而就在此时,随着又一阵大喝,左边的内操军也以付出八成‘阵亡’的惨重代价,终于是把对方的旗帜夺了过来。 “万胜!万胜!!万胜!!!” 刹那间,校场之上顿时欢声雷动,声震长空。 “传朕旨意,王承恩整编内操军有功,赏穿坐蟒袍服!” “全体内操军每人赏银二十两、赐穿飞鱼服;另,自即日起,内操军更名‘忠勇营’!” 朱游简即便不再躺平、摆烂,内操军也仍是皇宫和他的最后一道安全屏障。 当欢呼的内操军在其示意下安静下来后,一道丰厚至极的赏赐,随即也是传入了众人耳中。 “忠勇营,愿为皇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皇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不过是一场演习下来,银子、身份、荣誉就都有了。刚刚安静下来的校场,顿时便又瞬间沸腾起来。 ‘内操军都能有此战力,那和内操军相当的武骧、腾骧四卫呢……’ 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尤其是当皇帝的。 朱游简听着震得太液池都泛起阵阵涟漪的欢呼,心绪顿时又飞到了王承恩说的武骧、腾骧四卫。 第四十六章:拉胯的腾骧四卫(一) “有旨意,命腾骧四卫三日后内校场大阅!” 心动不如行动,朱游简结束对内操军,不,是忠勇营的检阅后,检阅腾骧四卫军的诏令,很快便下到了御马监。 腾骧四卫,虽然名字叫‘腾骧’,但其实除腾骧左右卫之外,还包括武骧左右卫。 这支部队最初由各地卫所精锐、草原逃回的汉人青壮组成,主要职责是养马并充当皇帝护卫。 只不过,腾骧四卫虽然名义上归属羽林卫,但实际却是由御马监这‘内廷兵部’直接统领,乃是直属皇帝的‘正规私军’。 论军事、政治地位,远非作为‘皇宫保安队’的忠勇营可比。 “奴婢遵旨!” 面对皇帝这突如其来的检阅旨意,身为御马监掌印太监的涂文辅,赶紧忙不迭地上前接旨。 只不过,传旨小太监没注意到的是,跪地接旨的同时,一抹慌乱却是从其眼中一闪而逝 …… “陛下驾到……”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弹指间便到了朱游简检阅腾骧四卫的时间。 比起对忠勇营临时起意的检阅,这次检阅腾骧四卫,朱游简却是显得相当正式。 为此,他不但特地将龙袍换成了甲胄,就连代步的工具也从步辇换成了战马。 “恭迎陛下检阅!” 当朱游简策马踏入内校场时,人马排列整齐的校场上,震耳欲聋的高呼声顿时冲天而起。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耳边比忠勇营更为浑厚的山呼口号,在他听来却总有些底气不足的异样感觉。 “众将士平身!” 再次登上点将台后,朱游简目光扫过校场上单膝跪地的四卫军将士,终是压下了心中‘错觉’挥了挥手。 “谢陛下!” 随着他‘平身’的话音落地,依旧整齐划一的谢恩声中,四卫军将士也是随之站起。 只不过,也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个起身,却是看得朱游简忍不住眉头紧皱。 原来,比起那整齐划一的谢恩口号,这些参与检阅的四卫军将士,那起身真叫一个‘此起彼伏’。 ‘沉住气,或许……或许只是人没忠勇营那么注重门面功夫呢……’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正规私军’,朱游简还是强压怒气暗自宽慰着自己。 “开始演练吧!” 报着‘门面功夫’不行、实战能力肯定不错的妄想,朱游简再次冲台下挥了挥手。 “腾骧左卫出列,演练……演练骑射!” 随着朱游简一声令下,统领四卫军的御马监掌印太监涂文辅,随即也是挥动了手中令旗。 “希律律~” “哎哟……” 让朱游简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当涂文辅摇动令旗后,受命出列的腾骧左卫,真是让他开了大眼。 队伍混乱不说,只见不少士卒才刚刚骑上马背,却是被身下摞撅子的战马给颠了下来。 更有甚者,甚至还没等爬上马背,就被战马一个佛山无影脚踹得原地抽抽了。 即便是那些没被颠下马背的,大多数也只能紧紧抱着马脖子,哪里还能空出手来拿弓箭。 整个代表腾骧左卫接受检阅的一千多人中,最后能够勉强保持战斗姿态的,满打满算不超过五百人。 “射啊!赶紧跑起来射啊……” 点将台上,涂文辅看着这一幕顿时急得直跺脚。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直往下流,瞬间浸湿了衣领。 “杀!” 终于,当涂文辅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之际,数百勉强保持战斗姿态的腾骧左卫将士,终于是策马驰射起来。 然而,说是驰射,但大多数人的战马速度,也就比散步快不了多少。 不仅如此,射出的箭枝绝大多数也是绵软无力无力不说,准头更是偏到了佬佬家。 数百人一轮‘驰射’下来,箭靶之上的箭枝,不说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那也稀疏得跟旱田里的秧苗似的。 当然,再废物的群体中,总归还是有几个突出的。 就在这数百拉胯骑兵中,其中一支十数人的小队,倒是表现得十分出彩。箭靶上那些稀疏秧苗,也几乎全都是他们所贡献。 只不过,瑜不遮瑕。十几人的表现再出彩,也掩盖不了整体拉胯的事实。 “继——续!” 朱游简冷着脸、咬着牙,冲着汗如雨下的涂文辅再次下令。 “奴……奴婢遵……遵旨!” “腾骧右卫出……出列,演……演练火……火器……” 若不是紧紧抓着点将台栏杆,涂文辅此刻早就瘫倒在地了。 听到朱游简的命令,只能强撑着挥动了手中令旗。 只不过很可惜,腾骧左卫的骑射检阅拉了,后面腾骧右卫的火器射击,同样也没能挽尊。 一阵火器轰鸣过后,靶子没命中多少,倒是有数十人因为火器炸膛受了伤。 “皇……皇爷,奴婢有罪……” 接连拉了两次,涂文辅再也撑不住,‘扑通’一声就跪地请罪起来。 “继续,朕倒要看看,四卫军到底能烂成什么样子!” 然而,面对涂文辅的请罪,朱游简却是根本没有理会,依旧面色阴沉的下达了继续操演的命令。 “皇爷——” “朕让你继续没听到吗,还是说,你想抗旨?” 朱游简转头盯向涂文辅,目光冷得如同三九天的寒冰,连瞳孔里都凝着霜。 “奴婢……奴婢不……不敢!” 听着皇帝语音中压制不住的火气,涂文辅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挥动令旗。 不出朱游简所料,接下来的武骧左卫跟右卫,同样一如既往的拉胯,没有比腾骧左右卫好上半分。 “皇爷,奴婢知罪,求皇爷……” “知罪,知什么罪,不是还有军阵没操演吗?王承恩,命忠勇营与腾骧四卫对战!” 没等涂文辅再次跪地请罪的话出口,朱游简已是挥手将其打断,下达了让内操军跟腾骧四卫对抗演习的命令。 “启禀皇爷,内校场场地有限,若是忠勇营全部动用,怕是有些……” 朱游简话音刚落,王承恩却是面带‘为难’的朝他望了过来。 第四十七章:拉胯的腾骧四卫(二) 内操军整编成忠勇营前,人数最多时超过一万。 腾骧四卫虽然额定兵员两万,但前来参加检阅的总共也不过五千人。 王承恩‘场地有限’的理由,很显然只是一个托词。 目的嘛,自然是为了配合朱游简,同时也‘炫耀’一下忠勇营的战力。 “嗯,那大伴以为忠勇营出多少人合适?” 朱游简见这大伴终于‘聪明’了一回,满意地点了点头后,也是相当配合地询问起他来。 “启禀皇爷,腾骧四卫刚刚操演完毕。为示公平,奴婢以为五百人足矣!” 王承恩瞟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涂文辅一眼,随即却是报出了一个看似狂妄的数字。 “王公公你!” “皇爷,忠勇卫都是……都是残缺之身,腾骧四卫虽不成器,但也是正经的边军出身。五百对五千,怕是……” 听到王承恩这落井下石、当面打脸的数字,正跪地上瑟瑟发抖的涂文辅,顿时不由得急了。 你大爷的,五百对五千,十倍的数量差距啊!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和腾骧四卫比起来,忠勇卫的将士可都跟他一样是太监、是残缺之身。 这特喵到时要是输了,腾骧四卫的面子事小,那他可真就全无翻身的希望了。 “五百对五千,大伴可有把握?” 然而,面对涂文辅这蹩脚的理由,朱游简却是理都没理,自顾自便扫向了王承恩和几名忠勇营太监将领。 “启禀皇爷,奴婢等愿立军令状。若忠勇卫不能胜,甘受军法处置!”迎向朱游简赞许的目光,王承恩几人眼中没有半分怯场。 “那就如大伴所说,开始吧!” 一唱一和间,涂文辅根本就没再次开口的机会,五百忠勇卫对阵五千腾骧四卫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 “嘶,这些狗日的净军还真是……” 内校场上,看着对面只瞬间便集结成阵的五百忠勇卫,好不容易才勉强成阵的腾骧四卫将士,顿时不由得纷纷倒吸起凉气来。 没办法,他们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堕落了,但眼光却是还在的。一支军队到底能不能打,却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兄弟们,又不是真刀真枪的干,怕个球!”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要是输给一群没卵子的货,那咱们这张脸可就丢尽了……” 腾骧四卫这边,眼看众人未战先怯,之前演练中出彩的那一小部分人,赶紧骂骂咧咧的给同伴们鼓起劲儿来。 “对啊,不就一群阉货吗,能翻得起什么大浪!” “一群没卵子的货而已,狂什么狂?等会让你们知道爷爷的厉害……” 人的情绪是能够感染的,听到同伴骂骂咧咧的鼓劲儿打气,参演的腾骧四卫将士,终于也是勉强拾起了几分信心。 “忠勇卫,出击!” 然而,就在他们好不容易拾起几分信心之际,一道整齐划一、犹如利剑出鞘的怒吼,却是猛的在他们耳边炸响开来。 紧接着,咔咔作响的甲叶摩擦声中,五百面色坚毅冷酷的忠勇卫将士,已是列着锥形阵不紧不慢的推了过来。 “嘶~” 对上忠勇卫那如鹰隼般冷酷的眼神,不少刚刚还嘴炮无敌的腾骧四卫将士,顿时不自觉往后退了起来。 “腾骧四卫听令,杀!” 还没正式接战呢,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对视便被吓得退缩起来,再等下去怕是都不用打了。 此刻只希望输得不那么难看的涂文辅,赶紧挥动令旗抢先发起了进攻。 不仅如此,仗着人数优势,除开正面主阵之外,他还分出了腾骧左卫跟武骧右卫从两翼包抄,大有一举吞掉五百忠勇卫的架势。 只不过,涂文辅想法虽好,但奈何腾骧四卫实在是太拉胯了。 就在腾骧四卫笨拙、混乱的分兵之际,忠勇卫这边也是陡然加快了进攻速度。 “杀!” “杀!!!” 五百人的齐声呐喊声中,忠勇卫顿时便如离弦之箭,目标不变的朝着腾骧四卫主阵猛插而去。 “嘭嘭嘭嘭……” 眨眼间,两军相接。 一阵沉闷的撞击声中,还没等腾骧四卫两翼部队杀到,五百忠勇卫已是速破开其主阵壁垒,如同小刀切黄油般杀入其中。 其速度之快,别说腾骧四卫了,就连点将台上观战的朱游简都没反应过来。 “好一个忠勇营!” 朱游简看着迅速破阵、而后一个中间开花,瞬间杀得腾骧四卫军阵崩溃的五百忠勇卫,顿时忍不住大声叫好起来。 ‘完了,这回真的完了……’ 涂文辅听着耳边传来的夸赞,再也坚持不住的他,‘扑通’一声便瘫倒在了点将台上,再没力气挥动令旗指挥了。 “不要乱,稳住、稳住阵形,困死他们……” 涂文辅放弃了,但腾骧四卫中,却是还有人在努力。 之前在骑射演练中表现突出的那队骑兵、还有一些不愿输给太监军的将士,也都还在努力搏杀。 然而,相比于整个腾骧四卫来说,这些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了。 再加上参与对抗演练的忠勇卫实在太拼了,那凶悍不已的战斗意志,完全不像是在演习。 即便腾骧四卫将士明知这是在演习、明知不会真的死人,却也依旧不敢与之交手,很快便被其杀得放了羊。 “呵呵,胜负已分,鸣金吧!” 人生气到一定程度,真的是会笑的! 点将台上,朱游简看着被五百忠勇卫揍得鬼哭狼嚎、如赶猪牛的腾骧四卫,顿时冷笑着下达了结束命令。 “当当当……” 眨眼间,尖锐短促的铜征声顿时响彻校场,原本正在追逐、逃亡的双方也随之停手。 “万胜!万胜!!万胜!!!” 只稍微一顿之后,忠勇卫震耳欲聋的胜利欢呼,顿时便冲天而起,声震云霄! 至此,不过用了数刻钟而已,这场五百VS五千的对抗演习,便以兵力处于劣势方的胜利宣告结束。 而且这还不算,作为胜利一方的忠勇卫这边,‘战死’者甚至都没过百。 “忠勇卫将士操练精勤,此次演武更是奋勇向前,深慰朕心……” “传朕旨意,忠勇卫全体参演将士每人赏银五十两、赐锦缎一匹,着晋七品当差,以示嘉勉!” 演习如实战,自然也当赏功罚过。 随着忠勇卫跟腾骧四卫的对抗演习结束,朱游简的赏赐也是如期而至。 “至于尔等……” 功赏完了,接下来的自然就是罚过。 第四十八章:雷厉风行!(一) 当朱游简目光扫向腾骧四卫时,脸上的笑容顿时为之一敛。 “至于尔等,五千人被五百人打得犹丧家之犬、抱头鼠窜,朕只能送你们两个字,废物!” “一群自诩爷们儿的废物,知道什么才是爷们儿吗?好生看看朕的忠勇营,他们才是真爷们儿!” “而你们腾骧四卫,不过是群站着尿的娘们儿。不对,娘们儿都比你们强,以后蹲着尿吧……” 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朱游简恨铁不成钢的戟指向腾骧四卫将士,眼中的鄙夷、失望毫不掩饰。 “忠勇营,真爷们儿!” “爷们儿爷们儿真爷们儿……” 人都是越缺什么就越在乎什么! 听到朱游简的‘真爷们儿’夸赞,忠勇营这边的欢呼又一次冲天而起,直震得校场的旗帜都猎猎作响 尤其是跟腾骧四卫对抗的五百人,虽然几乎个个带伤、鼻青脸肿,但声音里却带着说不出的痛快和骄傲。 “末将不服!!!” 只要是人,哪怕就是再烂泥扶不上墙的人,或多或少都还是有些自尊心的。 面对朱游简‘金口玉言’的嘲讽,耷拉着脑袋、老脸涨得通红的腾骧四卫将士里,终于有人受不了了。 只见一名四十左右、身材魁梧的百户官,却是冒着‘大不敬’的重罪,猛地抬头振臂冲点将台上的朱游简抗议起来。 “启禀陛下,末将等也不服!” “标下等也不服……” 有了中年百户的带头,紧接着,又有几名百户、总旗、小旗等低级将领,以及一些普通士卒站了出来抗议。 不用说,这些人正是之前在演武中,那为数不多表现还算突出的将士。 “大黄得功、周遇吉、孙应元,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 听到这些四卫军低级将士的抗议,不等朱游简这个皇帝开口,先前瘫软在地的涂文辅,赶紧爬了起来大声呵斥起来。 没办法,腾骧四卫的糜烂已经惹得朱游简龙颜大怒了。 此刻还有人敢跳出来抗议皇帝的圣训,这特喵不是不是害自己么? “给朕滚一边儿去!” 今时不同往日,不再躺平等着自挂东南枝的朱游简,刚刚对腾骧四卫的嘲讽鄙夷,可不只是为了出口恶气。 还没等涂文辅呵斥的话说完,却是被他一脚就给踹了回去。 “不服?事实就摆在眼前,你们还有什么不服的!” “朕给了你们三天时间准备,腾骧四卫两万人,难道就凑不出五千能战之兵吗? “五千禁卫亲军,竟然打不过五百内操军,你们居然还有脸喊不服?” 朱游简踹开多嘴的涂文辅后,随即却是面色阴沉的走下点将台,直接来到了这些敢当面抗议的将士面前。 “兄弟们,都给陛下看看!”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面对朱游简的质问,最先抗议的中年百户和手下士卒,却是‘哗’的扯开了身上的崭新棉甲,露出了里面的破衣烂衫。 “启禀陛下,不是腾骧四卫的将士们无能。实在是每月八钱的饷银连自己和家小都养活不了,哪里还有心思操练!” “陛下,就这点儿饷银,小人等都已经三个月没领到了。要不是平日里出去扛点活儿,小人等怕是早饿死了……” 随着中年百户的开口,随他站出来的士卒,也是纷纷开口辩解起来。 “什么,八钱银子?好好好,真是好得很啊!” 朱游简听到这些将士的辩解,脸色瞬间黑成了锅底。 要知道,之前为了保证自己的躺乎享受,像腾骧四卫这样的禁卫亲军,他可是开出了四两每月的双倍军饷待遇。 而且当初他决意启用魏忠贤时,为其和阉党定下的几条红线里,其中一条就是军饷不可贪。 结果现在到好,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腾骧四卫军士却被盘剥得只剩下了八钱! “来人,给朕把涂文辅拉下去,砍了!” 四卫军将士的饷银被贪,第一责任人,当然是涂文辅这御马监掌印太监。 “皇爷饶命啊,奴婢冤枉啊!” “奴婢是贪了腾骧四卫的饷银,可是这些饷银不止奴婢一个人拿了。还有四卫指挥使、同知、佥事、镇抚……” 见朱游简审都不审,直接就要拿自己的人头安抚军心,涂文辅顿时当场就给拉了。 “哼,想搞什么法不责众么,妄想!” “忠勇营听令,将腾骧四卫指挥使、同知、佥事、镇抚给朕一并拿下,全部就地斩首!” 朱游简听到涂文辅的干脆利落的供述,瞬间明白其意思的他,顿时不由得一声冷笑。 开玩笑,他连掌控着舆论大棒的东林党都敢下死手,斩几个贪污军饷的指挥使什么的,又算得了什么? “陛下,末将冤枉啊!” “饷银拨到末将等手里时,也就只剩一两二。那四钱银子,末将等也是不过是按旧时惯例……” 腾骧四卫参加演武的士卒虽然只来了五千人,但各卫指挥使等高级将领,却是全部都前来了的。 随着朱游简一声令下,这些人瞬间便被来了个一锅端。 “斩!” 朱游简眼下的重中之中,就是迎接即将到来的‘己巳之变’,以此战真正打开局面。 对于这些人的喊冤,自然是直接无视! “噗噗噗……” 伴随着一阵鲜血飞溅的轻响,上至涂文辅这御马监统领,下至指挥使、同知、佥事、镇抚,腾骧四卫高层将领瞬间一扫而空。 “传朕旨意,自即日起,腾骧四卫整编为勇卫营,额定兵员一万两千人,月饷与忠勇营等同,皆为五两!” “王承恩听旨,朕命你为御马监掌印太监,全权负责勇卫营整编;另,自即日起忠勇营划归御马监……” 腾骧四卫高层将领被朱游简一扫而空,再加上忠勇营坐镇,整编腾骧四卫,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陛……陛下!” 朱游简雷厉风行砍了喝兵血的四卫军高层,原本下面的普通军士还挺高兴的。 只不过,在听到他要直接砍掉腾骧四卫近半兵员后,众人却是瞬间傻了眼。 第四十九章:雷厉风行!(二) “陛下,只要粮饷充足,末将敢保证,腾骧四卫定能恢复往日战力,为陛下扫平四方宵小!” “万岁爷,小人等日后再不敢有半分懈怠,求陛下再给小人等一个机会……” 蚊子腿就算再小,但那也是肉不是? 一个月八钱的银子虽说养不了家,终归也是一份旱涝保收的收入不是? 片刻之后,担心被优化的四卫军将士,顿时纷纷跪地保证、恳求起来。 “都给朕站起来!” 朱游简看着跪了一地的将士,目光扫过他们脸上的慌乱与希冀,却是突然面色一冷。 “朕要的是能提刀杀敌的兵,不是跪在地上哭求的软蛋!” “看看人忠勇营——五百人能破你们五千,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每天五个时辰的操练,是他们敢把脑袋别在腰上的狠劲!” 一支军队最为关键的战力源泉,不是装备、不是粮饷,而是那摸不着、看不见的军魂! 然而,腾骧四卫最缺的,却恰恰就是这军魂。想要为其重塑军魂,只有一个办法,打散重组! “朕知道你们苦,也知道腾骧四卫的糜烂怪不了你们。只不过,军队毕竟是用来打仗、用来保家卫国的……” 恩威并施,乃是一个帝王要掌握的最基本技能。 朱游简一顿冷脸呵斥之后,话锋一转间,已是瞬间换了幅苦口婆心的面孔。 他走到一名四卫军士面前,抬手为其扣上扯开的棉甲时,随即也是再次开口,“若是把不适合的人留下,岂不是误了国家大事?” “陛下……” 看到九五至尊亲为自己系甲,那名士卒瞬间感动得眼眶发红,喉头哽咽起来。 “况且朕即便是要整编精简,也不会让你们生活无着……” “传朕旨意,腾骧四卫凡未能入选勇卫营都,先补齐之前每月四两的欠饷,再发退役银三十两、赏京师皇庄田地三十亩,并免除田租五年!” 有恒产者才能有恒心,既然要施恩,那就要实实在在,要摸得着、看得见。 朱游简的内帑如今可是丰盈得很,在为这名士卒扣好棉甲后,随即也是定下了优厚至极的补偿基调。 “什么,三……三十亩皇庄田地?还……还免五年的田租,陛下说的可是当真?” 随着朱游简的许诺出口,满脸难以置信的众人,顿时忍不住连连惊呼起来。 要知道,皇庄的田地那可向来都是最肥沃的。三十亩,足够养活一家老小了。 “大胆,陛下堂堂一国之君,金口玉言岂能有假?” 听到众人的惊呼质疑,刚刚升任御马监掌印太监的王承恩,赶紧恰到好处地开口‘呵斥’起来。 “小人等叩谢陛下隆恩!” “陛下大恩大德,小人万死难报……” 转眼间,片刻前还在担心被‘优化’的众人,已是纷纷跪地谢恩起来。 “谢就不必了,这本就是你们应得的!” “传朕旨意,日后御马监辖下忠勇营、勇卫营,凡退役士卒皆循此例,伤残加倍!” ‘待优化’之人的后顾之忧要解决,留下之人的待遇,自然更不能差。 朱游简挥手让众起身之际,顺带着也给自己的私军,初步制定了一个全新的退役制度。 只不过此刻他还不知道的是,这原本只是针对自己私军的退役制度,日后却是对大明产生了多大影响。 “末将等原为陛下赴死!”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月饷涨了、连退役的后顾之忧也都解决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赴死?不,朕要的是你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为朕扫平四方不臣!” “朕要你们成为朕和大明的利剑,一柄让天下宵小闻之色变、见之胆亡的利剑!!!” 朱游简摇了摇头,目光扫向跪地谢恩的众人,眼中陡然泛起一股慑人心魄的锋芒, “为陛下之剑,扫平四方!” “扫平四方!扫平四方!!扫平四方!!!” 转瞬间,如同滚雷般炸开的怒吼,顿时震得校场周围的旗幡都猎猎发抖。 “很好!” 朱游简望向这些眼睛发红的将士,终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朕希望你们不只是嘴上说说……” “陛下放心,勇卫营若是练不出忠勇营的模样,末将等提头来见!” 没等朱游简告诫的话说完,先前站出来抗议、辩解的四卫军将士,已是个个信心十足的开口保证起来。 “提头来见?你们的狗头朕要来何用,踢球都嫌不够圆……” “对了,朕记得你们是叫黄得功、周遇吉和孙应元吧?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勇卫营的总兵官、副总兵和参将了!” 朱游简望向几名被涂文辅呵斥过的百户、总旗,笑骂之间,即是将几人提拔到了勇卫营高层。 “末将……末将叩谢陛下隆恩!” 腾骧四卫原本是卫所制,三人中官职最高的百户,放到营兵制中不过相当于哨官而已。 如今一下被升成了总兵、参将,这都已经不能用连升三级来形容了。 带着满脸难以抑制的激动,刚刚才站起的几人,‘扑通’一声便又再次跪地谢恩起来。 “都起来吧!别以为升了官儿就全是好事,官儿当得大了,肩上的担子自然也就重了……” 朱游简拍了拍跪在自己面前的几人肩膀,脸上的嘻笑也是缓缓收敛起来。 说起来,朱游简虽然身为穿越者,但对明末历史,除了一些大事件和名人外,其实却是所知不多。 像黄得功、周遇吉和孙应元这种‘不知名小卡拉咪’,那是根本就没半分印象。 完全不知原历史时空中,几人本就是勇卫营大将的他,还在为自己慧眼识人自得呢。 “陛下放心,末将绝不负陛下期望,必定全力协助王公公,把勇卫营操练成天下第一军!” 朱游简不知黄得功几人本就是勇卫营大将,黄得功几人自己就更不知情了。 面对皇帝这份超越常规太多的知遇之恩,满心报效君恩的几人,当即也是郑重拜服。 “天下第一军么,那还真是巧了,朕这里刚好就有天下第一神铳……” 第五十章:理想与现实! “皇爷,刚才您说的天下第一神铳……” 武器装备虽不能决定一支军队战斗力的强弱,但它却是其战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王承恩虽然只是一个太监,但接手内操军一年多以来,这点儿心得体会还是有的。 结束对腾骧四卫的检阅后刚从内校场出来,他便迫不及待地朝朱游简望了过来。 ‘你大爷的,有为之君不好做,还是躺平享受当昏君来得舒服啊!’ 虽然已近立春,但北京城的天气还是寒冷得很。 朱游简看着王承恩那迫不及待的表情,吹了大半天寒风的他,心中顿时不由得一阵无语。 “大伴你还真是……走吧,直接去兵仗局!”无语归无语,该干的正事还得要干。 反正从内校场回紫宸居刚好也要经过兵仗局,最终他也只能无奈加班。 …… “皇爷,这……这就是您说的天下第一神铳?真不愧‘天下第一’之名啊,实在是太……太霸气了!” 兵仗局值房内,当朱游简放下手中炭笔后,一直守在旁边的王承恩,看着图纸上的新型火铳,顿时不由得两眼放光。 没办法,正所谓颜值即正义。一款好的武器,其外观也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更何况,且不说这火铳简洁流畅的外形,单就铳管内壁那不知用途、不知如何加工的螺旋纹路,看着就绝对高级! “哈哈,那是当然!” “此火铳能在三百步内精准命中,指哪打哪!即便是五百步的距离,那也依旧可以杀伤敌人……” 朱游简听着王承恩的赞叹,也是忍不住嘚瑟轻笑起来。 开玩笑,这可是他‘借鉴’后世的前膛枪巅峰之作,被誉为‘穿越必备神器’之一的米尼燧发铳。 “什么,三……三百步精准命中,五百步仍可杀敌?皇爷……皇爷此话可是……可是当真?” 王承恩听到朱游简报出的数据,顿时不由得惊呆了。 要知道,即便是被誉为‘最毒最远’的鲁密铳,其有效射程也不过才八十步而已,大概合后的世百米左右。 一旦超过了这个距离,能不能打中敌人,那就只能听凭天意了。 而这个距离若是对上骑兵,以战马的冲刺速度,差不多只需要十秒左右,也就只够鲁密铳开火一次。 因此,尽管鸟铳、鲁密铳的射击距离更远,但明军在对付蒙古和建奴骑兵时,还是宁愿选择三眼铳这种老古董,为的就是多开火几次。 但现在,朱游简‘设计’的这‘天下第一神铳’,却是把这个距离直接提高了三倍。 也就是说,新火铳即便和鲁密铳的开火速度相同,那也有了三次开火的机会。 如此神器若再配以三段击的战法跟火炮,已经能够基本形成压制骑兵的火力了。 “哈哈,大伴之前不还说朕是金口玉言么……” “看到这铳管里的螺旋纹路没有,这叫膛线。有了它,弹丸出膛之时,就会顺着纹路旋转出去。如此一来,就能大大提高射击距离和精度!” “还有这小玩意儿,只需燧石擦着钢片就能点火.风雨天也同样能用不说,且比火绳点火快多了……” 就对朱游简的忠诚度而言,内外臣子中王承恩若是称第二,那就没有敢称第一。 对于这个绝不会背叛自己的忠仆,朱游简自然不会对其有所隐瞒,随即便为其大致解释起了其中的原理来。 “另外,若是再将这火铳改为佛郎机一样后方装填,其射速至少还能再提高一倍!” 末了,不等激动到满脸通红的王承恩再次开口,朱游简却又给了他一个更为激动人心的改进方案。 “啥,还能再……再翻一倍?皇爷,如此神铳若能配给给忠勇营和勇卫营,到时候那些建奴不就成了活靶子了! “皇爷,奴婢……奴婢请旨,即刻让兵仗局全力制作此神铳……” 朱游简打算诱敌深入、伏击建奴的计划,接见孙承宗和袁崇焕时就在一旁的王承恩,那可是一清二楚。 听完这新式火铳的详细介绍,顿时便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当即便请旨制造起来。 “呵呵,朕既然都把这神铳图纸绘出来了,自然是要大量制造的……” 朱游简笑着将他扶了起来,随即便将刚刚画好的火铳、子弹图纸交给了他。 “只不过,这膛线朕虽知道其作用,却是并不知晓其制作之法……” 朱游简穿越前的社会,各行各业分工实在太细。 加之膛线这东西,那可是妥妥的军工技术。对军事并不太感兴趣的他,自然是并不知晓其制作原理和方法。 所以,对于兵仗局能否在铳管里制作出可靠的膛线,他也还是有些没把握的。 “皇爷放心,兵仗局有我大明技艺最为高明之工匠,区区内刻膛线而已,必不在话下……” 王承恩刚刚当上任‘内廷兵部’老大,急于制出新式火铳的他,却是并未将朱游简的担忧太过放在心上。 “呵呵,说得也是。我大明兆亿人口,难道还想不出个制作膛线的法子来不成!” “来人,即刻将兵仗局技术最好的工匠全部叫来……” 朱游简原本还有些担心,但在看到王承恩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后,也是不禁为自己的多虑哂笑起来。 毕竟在被鞑清祸祸之前,华夏子民无论在科技还是文化上的成就,那可是断崖式领先了全世界数千年的。 区区一个内刻膛线的技术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 “怎么样,此铳兵仗局可能做出来?” 皇帝召见,谁敢怠慢? 没等多长时间,十数名须发斑白的的工匠,便被悉数带到了朱游简面前。 只不过,在仔细观看了这米尼燧发铳的图纸后,这些工匠却是迟迟不敢表态。 这让原本还信心十足的朱游简,顿时不由得心中一沉。 “回……回禀万岁爷,其它……其它的都还好说,只是要在这铳管之中制作纹路,却是……却是有些麻烦!” 眼见皇帝面色不豫,一众工匠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没办法,火绳改燧发什么的倒还好说,但要在铳管之中制作膛线,从未做过的他们,实在是没什么把握。 “你们直接告诉朕,到底是麻烦还是做不出?” 第五十一章:理想与现实!(二) “呯呯呯……” 崇祯二年,二月上旬初,皇城内校场靶场。 伴随着一声声炒豆般的脆响,数百步外的靶子,也是不断被炽热的弹丸所击中。 “百步穿杨算得了什么,陛下可是能数百步穿杨!” “陛下神射,天下无双……” 当朱游简放下手中火铳时,周围一道道彩虹屁也是随之奉上。 不用说,在等待了差不多半个月后,他‘借鉴’的米尼燧发线膛铳,终于从图纸变成了实物。 “不错不错,先前你们还跟朕说麻烦,这不做得挺好的嘛。传朕旨意,试制新火铳的工匠,每人赏银百两!” 朱游简没有理会众人的马屁,仔细检查了手中光滑均匀、完全看不出什么磨损痕迹的膛线,无比满意的他,这赏赐当然也是慷慨得很。 “小人……小人等谢万岁爷赏!” 京城一个普通百姓一年的收入,大概也就十几二十两左右。 即便是忠勇营、勇卫营这样的皇帝私军,普通士卒一年的饷银也不过才六十两。 百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听闻皇帝的重赏,一众原本忐忑不安、等候结果的工匠们,顿时便激动得热泪盈眶。 “杜预,你监制神铳有功,就赏你件行蟒袍服吧!”。 作为一款能够改变步骑对战态势的战略性武器,米尼燧发线膛铳对朱游简和明军来说太过重要了。 既然工匠都赏了,身为兵仗局掌印太监的杜预,当然也是要奖赏鼓励的了。 “奴婢……奴婢谢皇爷隆恩!” 蟒袍,乃是大明最高等级的赐服,由到底分为坐蟒、行蟒两种。 然而,即便只是低一等的行蟒袍,内廷、外朝加起来,那也没几个人得到过。 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得到如此重赏的杜预,当即也是激动得说话都打颤了。 “都起来吧,朕问问你们,兵仗局若是全力制作,这新火铳一月能做出多少?” 再高端的武器,想要形成真正的战斗力,那也得保证一定的数量才行。 朱游简挥手让众人起身后,随即也是直奔主题,询问起了最为关键的问题来。 毕竟如今已是二月,距离原历史上建奴破关入侵的日子,不过只剩下区区大半年,时间紧、任务重啊。 “回禀皇爷,若是全力打造,兵仗局一月能产出新火铳两……产出新火铳三百支!” 杜预刚刚才得了皇帝的奖赏,为了固宠,把牙一咬,硬是把这产量生生加了一百支。 “什么,兵仗局这么多人才能产三百支?”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都已经把这产量多报了三分之一,没想到迎接他的,却依旧是皇帝极为不满的皱眉。 没办法,忠勇营和勇卫营,加起来有一万五千人呢。即便只按百分之五十的配比率,那也得要七千多支才行。 结果现在到好,兵仗局一个月才能产出三百支。 按这产量算下来,等建奴破关入寇之时,顶天也就能装备两千多支而已,够个嘚儿啊! “启禀万岁爷,若是普通鸟铳或是鲁密铳,就是上千支小人等也能造出来。” “只是……只是这新火铳,这新火铳的膛线打造太过复杂。只要稍一失手整根铳管就会报废,十根铳管能出一根已是侥幸了!” 手搓膛线、还要批量化生产,哪里是那么简单容易的事。 担心杜预为讨皇帝欢心再加产量,不等其开口,一众刚刚得了赏赐的工匠,赶紧跪下帮其辩解起来。 “十根铳管才能出一根,那这膛线你们又是如何做出来的?” 朱游简穿越前就一普通百姓,对官员士绅他能下得去狠手,对普通百姓却是狠不下心。 看着跪地解释的一众工匠,他也只能压下心中的失望与不满,转而询问起加工办法,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开挂’的法子。。 “回万岁爷话,小人等先在一根硬木杆上装上倒刃刀具,再将其插入铳管之中,旋转拉出之时便能在铳管中钩削出一道浅槽……” “然后再逐次更换稍大的刀具,周而复始拉动钩削,浅槽便能逐步加深,最后便能形成万岁爷所要的膛线!” 一众工匠见皇帝并未怪罪,暗自舒了口气后,赶紧比划着为其解释介绍起来。 ‘你大爷的,当初一时好奇查那米尼燧发铳的图纸时,为啥就没顺便查一下膛线是怎么弄出来的呢!’ 朱游简听完一众工匠的介绍后,忍不住就在心里冲自己暗自吐槽起来。 很显然,他这个穿越者,却是根本没有任何头绪,完全借鉴不出提高膛线产量的工艺。 “皇爷放心,奴婢……奴婢就是拼了命不要,也要为皇爷把这产量提高到五百支……” 朱游简正在心里吐槽自己呢,见他皱眉不语,以为龙颜不悦的杜预一狠心,当即便把这KPI再给自己和兵仗局涨了两百! “拼命?这又不是战场冲锋陷阵,你拿什么去拼?” 朱游简目光扫向一脸忠心状的杜预,却是满脸戏谑无奈的摇了摇头。 “算了,心急吃不子热豆腐。这新火铳的膛线不能有丝毫马虎,还是按两百的产量制作吧!” 不管是每月三百还是五百,跟朱游简预期的目标都相差太远。既然产量提不起来,那就还是先保证质量吧。 “小人等谢万岁爷体恤……” 见皇帝不但没怪罪,还把这生产指标又降了回去,一众工匠心存感恩的同时,更是在心中暗中立誓,定要找出更好、更快的膛线制作工艺以报皇恩。 而正是因为这份感恩,在不久的将来,这些普通的工匠,还真把这钩销法的工艺进一步提高了。 到最后,不但其生产速度大大提高,并不比另一个火器大佬给出的法子慢多少,在膛线精度上面更是独领风骚。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的朱游简,眼见这前膛枪巅峰之作卡在了量产上,顿时也没了最初的试铳心情。 “行了,你们也都各自忙去吧,朕也先回去了……” 第五十二章:皇嫂荐人! “五弟不是去试新火铳了么,怎么了,这灰头土脸的样子,莫不是被火铳的烟呛着了……” 栖心苑内,看着满脸郁闷而来的朱游简,原本正审核第二天样报的张嫣,当即也是打着趣给他端来了茶水。 “怎么,嫣儿你这是拐着弯儿地嫌弃咱身体文弱,怕不能好生保护你么?” 朱游简看着眼前明艳动人的皇嫂,原本因新火铳产量不足带来的烦恼,顿时便被其抛到了爪哇国外。 接过茶水往案上一搁,抬手便将其拉到了大腿之上,面带揶揄地调笑起来。 “你,你又乱喊什么……” 张嫣被他拉得身子歪到他怀里,指尖抵着他胸口心虚的扫向屋外时,耳尖顿时便红得像那浸了胭脂似的。 “就你这还叫文弱呢,壮得像头牛似的。我是见你刚才进来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才……怎么,是新火铳试得不如意么?” 或许是之前躺平摆烂心态不同,没那么操心的朱游简,这一年来比起原本的朱由检,身板儿可是要壮实多了。 “新火铳倒是没什么问题,三百步内可精准洞穿重甲。就是这产量实在是太低了些,每个月不过才能制出两三百支……” 朱游简揽着美艳皇嫂的纤腰,下巴习惯性就搁到了她肩头。 只不过,说到新火铳膛线加工困难的事时,刚刚被他抛开的烦恼,却是不自觉又跑了回来。 “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凡事慢慢儿来吧!” “况且兵仗局也是第一次做这新火铳,等做熟有经验了,自然也就能找到更好的膛线制作之法,产量也有提高……” 张嫣转过脸,原本抵在他胸口的指尖,却是缓缓轻抚上了他的脸颊。 “嫣儿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我这不是想着早点儿平定辽东、建功立业,到时候也好正大光明地娶你嘛!” 朱游简感受着脸上微凉纤嫩的手掌,心中顿时不由一热的他,立马便将涌上的烦恼再度抛诸脑后。 “谁……谁要你正大光明娶了……” 听到朱游简的告白,张嫣轻抚他面庞的玉手顿时不由得一颤。原本绯红的俏脸,也是瞬间褪去了血色。 “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娶回来,那还算男人么?还是说,嫣儿以为我只是图你的身子……” 朱游简心疼的紧了紧揽着张嫣纤腰的手臂,却是将下巴往她颈窝又蹭了蹭。 说起来,虽然他跟美艳皇嫂也算是进入了‘恋爱期’,但两人之间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就是接个吻、吃吃小豆腐而已。 “你……你无赖!” 张嫣感受着脖颈处的灼热呼吸,有些发白的俏脸顿时便被浸得再次回暖。原本有些僵硬的身体,更是瞬间软得像棉花似的。 “无赖就无赖,反正你这辈子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乖乖等着我娶你吧!” “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我不能让你背负……”再次听到这个‘娶’字,张嫣睫毛上顿时挂上了水光。 “嫣儿你摸摸,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是要娶你的心,比天下所有的规矩都烫。” 朱游简低头,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黑色的眸子中顿时燃烧着灼灼的火光。 “可……可我终究是你皇嫂啊!” 张嫣的手被他按在跳动的胸口,只觉得那热度顺着指尖往骨子里钻,再度泛红的俏脸,顿时便像浸了蜜的桃花。 “皇嫂又怎样?” 朱游简缓缓低头,在她唇角落下一个轻吻,像是在碰一片易碎的花瓣。 “等朕平定了辽东之后,就正式昭告天下,说皇兄遗旨让你改嫁于朕。” “到时候,朕要让你穿着最红的凤冠霞帔,从大明门抬进来,和凤儿一起做朕的皇后!” 他笑着舔了舔她发颤的唇,语气中洋溢着说不出的霸道与温柔。 “陛下……” 张嫣抽抽搭搭地扑进他怀里,那决堤而出的眼泪,立马烫得他心口一阵发疼。 “嫣儿你可是把我的心都哭碎了,要是再哭,我可只能以亲止哭了哈!” 朱游简轻拍着她削瘦的香肩,眼中满是说不尽的疼惜。 “谁……谁要你亲……” 张嫣仰起泪眼婆娑的俏脸,娇嗔着抗议时,却是主动朝他吻了上来。 第一次感受到美艳皇嫂的主动、热情,朱游简先是一怔,随即手臂便猛地收紧,将她软若无骨的身子完全揉进自己怀里。 紧接着,舌尖撬开她的唇瓣,缠着她的丁香小舌辗转厮磨,惹得张嫣发出一声细碎的呻吟。 “嫣儿……” 他哑着嗓子低唤,吻顺着她的下巴滑到颈窝,在那片敏感的肌肤上轻咬了一口,“你可知道,你这是在玩火!” 张嫣的脸烫得像要烧起来,却不肯松开他,反而把脸往他颈间又蹭了蹭,“陛下……陛下要了妾吧!” …… “嫣儿,再给我点时间,乖等平定了辽东,我要光明正大把你从大明门抬进来,再让你给我生儿育女……” 换作上一世,都到了嘴边的肉,朱游简断不会有不吃的道理。 但这一回,面对美艳皇嫂的自荐枕席,玩儿起了真感情的他,却是以极大毅力,在最后关头生生踩下了刹车。 “陛下——” 感受朱游简这份纯真的感情,张嫣的眼泪哗地一下又掉了下来。只不过,这一次的眼泪中,却是透着丝丝的甜意。 “嫣儿。” 朱游简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宠溺。 “对了,妾记得当年曾听你皇兄说过,朝里好像有个叫毕懋康的人,似乎对火器颇有些研究……” 朱游简正享受着佳人在怀的温馨,一个让他眼前一亮的名字,却是突然从怀中传了出来。 “毕懋康,毕懋康?对啊,我怎么就把这位火器大拿给忘了呢!嫣儿,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哈哈哈哈……” 听到张嫣提起之人,瞬间激动得心花怒放的朱游简,情不自禁就抱起她在屋内转起圈来。 “来人,传朕旨意,即刻传毕懋康来见朕!” 第五十三章:火器大拿! “草民毕懋康,参见吾皇陛下!” 崇祯二年,三月初,紫禁城乾清宫东暖阁。 朱游简在等了近一个月时间后,原右佥都御史、陕西巡按毕懋康,终于出现在了他面前。 毕懋康,字孟侯,号东郊,安徽歙县人。自幼博览群书,多才多艺。 万历二十六年进士,初授中书舍人,历任广西道监察御史、右佥都御史、陕西巡按等职。 天启四年,因受魏忠贤排挤、御史王际逵弹劾,遂被削籍罢官。 原历史上,在崇祯初年起复为南京通政使、兵部右侍郎,但很快就又被罢免了,可谓是官运多舛。 而这一次因为魏忠贤并未倒台,加之朝廷一直忙于清洗东林党、收拾士绅,他却是连那短暂起复的机会都没有了。 若不是因为张嫣的推荐,他怕是要一辈子在家里啃老米饭了。 只不过,虽然仕途坎坷,在他在火器方面的研究,却是实至名归的大拿。 “听闻东郊先生于火器方面颇有研究,刚好朕闲来无事也设计了一款火铳,不知先生可否指教一二?” 对于毕懋康这种技术型人才,最好的收服办法,就是在他引以为傲的专长上压其一头。 朱游简挥手让其起身后,直接就把他‘借鉴’的米尼燧发铳图纸,让人拿给了他。 “陛下过誉了,区区火器不过小道尔,陛下乃一国之君……” 因为木匠皇帝的前车之鉴,听到新皇帝自己设计火铳,毕懋康下意识的就想劝谏一番。 只不过,当随侍太监将一卷图纸在他眼前展开后,瞳孔猛的一缩间,他那还未说完的谏言顿时便戛然而止。 “这……这……这真是陛下设计的火铳?” 毕懋康看着眼前线条流畅、造型完美的火铳图纸,眼中只剩震惊的他,哪还记得刚才的谏言。 没办法,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作为大明顶尖的火器大拿,他又怎么看不出这款火铳的精良之处? 不说那新出现的燧发装置,也不说铳管中不知用途的膛线,单就其最简单的枪托设计,那就超过了鸟铳、鲁密铳不知多少。 “难怪东郊先生仕途不畅呢,此时先生不是应该山呼‘陛下天资聪颖、睿智天纵’的吗,哈哈哈哈……” 朱游简看向眼前满脸难以置信的火器大拿,心情大好的他,顿时也忍不住揶揄大笑起来。 “呃,草民……草民……” 多数情况下,技术型人材都不善言词,毕懋康自然也不例外。完全没想过皇帝会如此‘自恋’的他,顿时不由得一脸呆愣。 “好了,朕只是跟先生开个玩笑而已。” “此次召先生前来,是想问问先生,可能想出在铳管之中快速制作膛线之法……” 见这火器大拿被自己的嘚瑟弄得无言以对,朱游简也是收敛笑容说起了正事。 “草民敢问陛下,铳管之中刻此膛线有何作用?” 技术宅就是技术宅,一说起火器之事,原本一脸呆愣的毕懋康,顿时便又迅速回过了神来。 “先生可知箭尾的羽毛为何能让箭飞得直,就是因为旋转!” “这膛线的作用也是如此,子弹大火药的推动下,沿着铳管中的膛线旋转飞出,就能大大提高射击精度与射程……” 朱游简不知道啥空气动力学什么的,只能拿这个时代人们最熟悉的弓箭做比喻。 “妙啊!草民钻研火器数十年,竟是从未想过这一层,陛下真乃奇思妙想、天纵英才……” 毕懋康听着皇帝给出的答案,眼神越来越亮的他,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陛下此铳若能造出,必能让我大明军队战力倍增,一举扫平东虏。草民斗胆请旨监制……” 技术型人才的思想都比较单纯,在彻底弄清楚眼前火铳的威力后,这位火器大拿当即便毛遂自荐起来。 “呵呵,实不瞒先生,此铳兵仗局已经制出。只是以钩削之法制作膛线费时费力不说,且成功率不高。不知先生可有法子……” 朱游简望向主动请缨的毕懋康,挥手示意间,一名随侍太监便捧着一支燧发线膛铳递到了他面前。 “陛下让草民想想,想想……” 毕懋康颤抖着接过制作精良的火铳后,眼神就再也没离开过铳管里的膛线。 “铳管本就是精钢所铸,颇为坚硬,以刀具探进钩削确实速度有限……” 毕懋康双眼紧紧盯着铳管,自言自语的他很快便陷入沉思。 “陛下,既然钩削之法颇为缓慢,那若是以上好精钢为模,事先在其表面制出阳线,然后将其从铸好的铳管中挤压顶出……” 要不怎么说,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呢! 朱游简一盏茶水都还未喝完,毕懋康这火器大拿,却是已经初步想到了解决之法。 “噗~” “咳咳咳咳,就……就这么简单?” 听到毕懋康给出的法子,被这简单高效法子给惊呆了的朱游简,差点儿没被茶水给呛死。 你妹的,自己堂堂一穿越者,竟然连这种简单高效的法子都没想到,实在是太丢穿越者的脸了。 “回陛下,这也只是草民的初步想法。到底能不能成,还得要试过之后才能……” “传朕旨意,着毕懋康领兵部尚书衔,全权负责膛线改进之事。兵仗局上下人等皆听其调遣,敢有怠慢者,斩!” 正所谓大道至简,火器大拿给出的法子,那还有不行的? 朱游间不等毕懋康谦逊的话说完,已是霍然起身,目光灼灼的朝他盯了过去。 “草民……不,微臣必当肝脑涂地,不负陛下重托,尽快把这膛线改进之法做出来!” 毕懋康虽说醉心于火器,但作为科举考出来的‘正途’官,谁又不想在仕途上有一番作为? 被削职前品级不过正四品的他,面对这连升数级的天大恩宠,顿时就被砸得为之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哈哈,那朕可就等着东郊先生的好消息了!” 朱游简走下御座亲自将其扶起,仿佛已经看到燧发线膛铳列装全军的他,眼中同样满是激动。 第五十四章:举一反三的毕懋康! “皇爷,大喜、大喜啊!” “经东郊先生改进,兵仗局如今每日已能制出两百多根线膛铳管。若是铳管锻造跟得上,产量还能再……” 朱游简在毕懋康刚拿出‘模头挤压法’的想法时,就已经基本确定了其可行性。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老头儿会这么拼。从他接受任务前往兵仗局报到后,总共也就用了三天时间而已。 “走,去兵仗局!” 朱游简看着手中内壁锃亮光滑、膛线均匀的铳管,欣喜之下不等报喜的杜预把话说完,已是风一般冲出了紫宸居。 …… “陛下请看起,这便是‘模头挤压法’……” 当朱游简风风火火闯入兵仗局火铳坊时,一幅热火朝天、忙而有序的景象顿时便映入其眼帘。 只见热浪滚滚的工坊中,伴随着铁锤敲击的火星,不过数刻钟而已,一批数十刚刚锻造出来的新铳管,已是完成了由滑膛到线膛的转变。 紧接着,这些新鲜出炉的线膛铳管,只稍加打磨、再经几名老匠人的仔细检查后,便可运往另一处院落组装成铳。 “东郊先生不愧是我大明第一火器宗师,有了此法,朕何愁火铳不够!” 朱游简看着眼前相比于钩削法,几乎是‘瞬间’便完成的膛线加工,心中那叫一个激动。 抬眼看向满身煤尘的毕懋康,顿觉眼前这老头儿,却是比任金银财宝都让他心动。 “陛下过誉了!” 毕懋康赶紧躬身,粗布袖管擦了擦额角的汗,煤灰蹭得脸颊发黑,却难掩眼中的亮光, “模头挤压法制作火铳膛线不过小术,微臣想来,若是能把这法子用到火炮之上……” 相比于朱游简这个‘外来户’,毕懋康和所有‘本土’大明人士一样,还是对火炮这种重火力大杀器更情有独钟。 “火炮?你是说,你有法子能给火炮也刻上膛线?” 朱游简闻言猛地抬头,声音里满是急切。 如果说火铳是‘点杀伤’,那作为战争之神的火炮,就是妥妥的‘面杀伤’。 只不过,这个时代的火炮,大多笨重得很。除了守城,根本不适合野战。 而虎蹲炮之类的小炮,虽然携带倒是方便了,但射程、威力却又不足。 因此,对于火炮这战争之神,朱游简之前却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能!” 技术流可没那么多弯弯肠子! “陛下,火炮实质上就是个大号火铳。咱只要把这制作膛线的模头放大,再稍微更改一下工艺,给火炮刻出膛线并不难!” 毕懋康目光迎向满脸迫切的朱游简,当即便信心十足的拍着胸口保证起来。 “另外,炮弹也可改成新火铳弹丸形状。如此一来,即便是虎蹲炮这等小炮,也可发挥出不输如今红夷大炮之威力……” 如今的炮弹,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不管材质如何,无一例外都是圆球形。 而圆球形炮弹,别说是线膛炮了,就算是滑膛炮也很难解决气密性。 毕懋康在想着给火炮也刻上膛线时,自然也想好了配套的炮弹问题。 “东郊先生真乃天赐我大明之镇国神器也,请受朕一拜!” 可以说,除了前装与后装的差别外,毕懋康的设想已经跟后世火炮没什么区别了! 当朱游简听完其介绍后,当即便拱手冲其郑重行了一礼。 开玩笑,如此利器再加上他‘借鉴’的燧发线膛铳,至少在装备层面上,已经足可真正对游牧骑兵形成彻底的碾压了。 “陛下折煞微臣了!微臣之拙见乃是受陛下神铳启发,尚需实践验证。若真能成,亦是陛下之功,微臣万不敢贪天之功……” 面对朱游简这诚挚无比的一礼,毕懋康侧慌忙避开的同时,赶紧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 没办法,这可不是几百年后。君为臣纲下,臣子岂敢受君礼? “先生不必过谦,这一礼,先生受之无愧!”朱游简伸手将其抚起,眼中满是期待与兴奋。 开玩笑,这可是能让游牧民族变得‘能歌善舞’的大杀器,区区一礼受之何愧? “陛下隆恩,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君视臣如手足,臣侍君如心腹。 “陛下,微臣即刻着手,制定火炮膛线改进的详细方案,争取早日让新火炮问世。” 毕懋康再次郑重地抱拳躬身,眼神坚定而炽热。 “东郊先生之能力,朕自是无疑。无论人力、物力、财力,先生但有所需,朕必会全力支持。” 为了大明军事装备的飞跃,朱游简当即也是给了他但有所需、必无不允的慷慨许诺。 “陛下,眼下兵仗局要全力制作新式火铳,炮坊亦有不少人调过来帮忙。若是再开制新炮,这人手方面却是有些……” 毕懋康听到朱游简的许诺,略一思索后,当即也不客气的把面临的困难报了上来。 “人手不足么,这倒确实是个问题!” 朱游简点了点头,随即也是深以为然的思索起来。 “传朕旨意,自即日起,军器局一应火器工匠全部并入兵仗局,更名为‘皇家火器院’!” “日后凡盔甲、刀枪等皆由军器局制作,一应火器则归皇家火器院负责!” 大明制作兵器的部门,除了属于内廷的兵仗局外,还有属于兵部管辖的军器局。 只不过,随着这些年的吏治腐败,原本实力跟兵仗局不相上下的军器局,如今却是已经变得没落了。 因此,当听到兵仗局人手不足后,朱游简干脆顺势剥离了军器局的火器制作任务,只把日渐淘汰的冷兵器制作留给了它。 “皇爷英明……” 兵仗局跟军器局,一个属内廷、一个属外朝。职能相当的两者之间,自然是有竞争的。 此刻听到朱游简的安排,杜预这个兵仗局头头,顿时不由得心中一喜。 “毕懋康听旨,自即日起,朕命你为皇家火器院院正,全权负责我大明一应火器之研发、制造!” 杜预正欣喜自己的职权扩大了呢,没想到朱游简接下来的人事任命,却是给他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陛下,这……” 听到耳畔传来的任命,刚刚跪下的毕懋康愣神之间,下意识就望向了同样呆愣的杜预。 “呵呵,先生不用看他。这火器研发制造之责归先生。杜预仍为火器院掌印太监,专司所需物资等后勤协调及火器调拨之事。” 技术流多不擅长人情事故,所以这跟人打交道的事,自然还是杜预更为合适。 “奴婢谨尊皇爷旨意!” “微臣遵旨!” 眼见朱游简的分工,不但避免了外行领导内行的情况,更是充分发挥了两人各自的长处。 杜预毕懋康两人,当即也是放心接旨起来。 “如今东虏虎视眈眈,火器的研发和制造刻不容缓。皇家火器院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还需尽可能加大产量。” 朱游简望向两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后,随即又就产量之事做了最后的指示。 “陛下放心,微臣(奴婢)……” “报,延安府驿军总兵官李自成急报!” 比懋康、杜预正对朱游简的叮嘱表态呢,王承恩的高呼,却在此刻不合时宜地传了过来。 “李自成的军报?” 朱游简看着手中粘有三根鸡毛的急报,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浮上心头。 第五十五章:天灾又起! “臣李自成启禀陛下,臣乡延安府,去年全年无雨,草木尽枯焦,幸蒙陛下大力赈济,百姓方得苟活。” “然今年灾情尤甚去年,山间蓬草、树皮俱已食尽,饥民只得掘观音土、割人肉以充饥,而士绅地主犹催逼田租有如虎狼……” 崇祯二年三月,崇祯元年爆发的旱灾,陕西延安府等地仍在持续肆虐。 好在前一年朝廷抚剿得力,这场更胜前年的天灾,暂时还未激起民变。 但若不能及时妥善处置,这种情况怕是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该死,该死啊!” “这群贪得无厌的王八蛋,朕要诛他们九族,不,十族,朕要灭亡了他们十族……” 朱由简看着急报上百姓的惨状、士绅的贪婪,一股宛若实质的森寒杀意,顿时便在其周围迅速弥漫开来。 去年为了平息陕西民变,他可是花了数百万两银子。 结果现在倒好,在那些士绅地主的压迫下,这几百万两银子眼看就要打了水漂,这他喵能不心生恨意、杀意吗? “还请皇爷息怒,奴婢以为,当务之急还是赈灾要紧,否则时建奴那边……” 朱游简诱敌深入、伏击建奴的计划,王承恩是清楚的。 担心陕西灾情酿成民变影响这个计划,他也是赶紧冒着其怒火开口劝阻起来。 “传内阁诸臣跟魏忠贤乾清宫议事!” 正如王承恩提醒的那样,伏击收拾建奴的计划不容破坏。朱游简也只能强压心中怒火,准备先安排赈灾之事。 …… “都看看,这就是所谓的国之基石!朝廷费尽心思赈灾免粮,他们倒好,居然在大灾之年催逼田租……” 乾清宫内,朱游简‘啪’地将急报甩到众人面前,脸色森寒得有如三九寒冬。 “陛下息怒!若是地方官员贪污克扣赈灾钱粮倒好说,按律惩处便是。只是地方士绅的主,却是……” 首辅黄立极看着眼神暴怒到能杀人的皇帝,顿时不由得一阵无奈苦笑。 没办法,官员身为国家‘公务员’可以按律惩处。但地方士绅地主却非体制内人,自然不可能拿要求官员的标准来要求。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士绅地主手中的土地,至少在明面上来说,都是其合法财产。 人家收自己田地的租子,怎么说也合情事理不是? “却是什么,难不成要任由这些吸血鬼把百姓逼上绝路,再让陕西重现去年的乱象吗?” 没等黄立极苦笑的话说完,朱游简已是猛地一拍御案将其打断。 “朕不管其它,如今是大灾之年,他们攥着粮袋子不放,就是扰乱地方,就是谋逆!” “传朕旨意,陕西境内所有士绅凡家中存粮过百石者,必须开仓放粮三成赈灾,今年所有田租全免;敢有不从者,抄没家产,以充赈灾之资!” 朱游简不是真正的暴君,就算不为了伏击建奴的计划,这灾民也还是要赈济的。 只不过,赈灾归赈灾,他却没打算让这钱粮全由朝廷出。 毕竟如今的大明可是正处在小冰河时期,若是治标不治本,即便他和阉党就是再能捞钱,那也填不满这个无底洞。 “皇爷英明!那些个贪得无厌的吸血鬼,不跟他们动真格就不知道锅儿是铁铸的……” 不管是原历史还是如今这个时候,魏忠贤济不济贫不敢肯定,但劫富,却是他捞钱的基本方针。 朱游这‘打劫’陕西士绅的话音才刚落,顿感遇到知音的他当即便站了出来表示支持。 “陛下、上公不可,万万不可!” “若真如此施行,陕西饥民不反,士绅也必反啊……” 然而,魏忠贤赞同的话还未说完,别说李国普这唯一不是阉党的阁臣,就连黄立极、施来凤等一众阉党中坚,也是纷纷坚决反对。 “士绅造反?呵呵,朕可正是求之不得呢呢!” 朱游简眼神如刀的扫过一众跪地劝阻的阁臣,声音冷得像严冬的冰碴。 开玩笑,说到底,他这打劫陕西士绅的法子,依然也还只是治标而已。 想要真正治本,唯一的办法就是学黄巢,直接把这些士绅给物理化超度了。 只不过,朱游简是皇帝不是反贼,所以这个法子黄巢能用,但他却是用不了,除非这些士绅造反。 因此,当听到黄立极等人的反对理由后,别看他表情依旧森寒,但内心却是生起了几分希翼。 “去年陕西饥民数十万造反,朕尚能平定,难不成还怕了这些贪得无厌的吸血鬼?” 朱游简顿了顿,手指重重敲着御案,“传旨洪承畴,着他亲率标兵监督放粮赈灾事宜。凡有抗命者就地剿灭,不必请示!” “老奴遵……” “还望陛下三思!” “陛下恕罪,为大明江山计,臣万死不敢应旨!” 比起清流来,‘阉党’的节操只是比较低而已,但却并不是完全没有。 更何况,在这个时代能够脱产读书、走上仕途的,又有几个是真正的贫穷之人? 说白了,阉党之人除了魏忠贤外,其余之人同样也是士绅地主中的一员。 一旦这回遵从旨意开了先例,那这肉,日后总有割到自己身上的一天不是? 因此,面对朱游简这毫无掩饰、赤裸裸的‘劫富济贫’,除了魏忠贤外,整个内阁意见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莫非想要抗旨不成!” 看到黄立极、施凤来等人居然学起了李国普,身为阉党老大的魏忠贤,顿时不由得一阵气恼。 “抗旨?忠贤你倒是错怪他们了,他们顶多也就是个逼宫而已!” 朱游简冷眼扫向跪在地上的内阁诸臣,一阵皮里阳秋的冷笑顿时浮上了面庞。 “陛……陛下言重了!” “臣等万死也不敢有此念想分毫啊……” 听到耳边传来的诛心之语,黄立极等一众内阁成员,顿时便被吓得冷汗淋漓、磕头如捣蒜起来。 只不过即便如此,他们却也依旧死咬着后槽牙,不敢遵从朱游简那劫富济贫的圣旨。 第五十六章:陛下莫非要造反? “行了,都起来吧。要是把这乾清宫的金砖磕坏了,朕可没钱去修……” 皇帝虽然被称作九五至尊、天下共主,但想要为民欲为,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面对内阁诸臣的一致反对,朱游简最终也只能无奈作罢。 当然,阉党不是自命正义的清流。见皇帝退让了,当然也极为懂事的做出了弥补。 最后,在经过一番‘商量’后,此次赈灾,户部出一半钱粮,共计一百五十万两。 而另一半一百五十万两,则由张瑞图跟李国普这唯一的非阉党阁臣,前往江南募捐。 “行了,既然事情都敲定了,那就各自忙去吧! 随着赈灾事宜的敲定,第一次发现阉党也不是完全听话的朱游简,当即也是兴致缺缺的挥了挥手,自顾自离殿而去。 …… “膛线快速制作的事,不是说毕懋康已经解决了吗,又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栖心苑内,看着虽尽量掩饰、但眉宇中却仍有不忿之色闪过的朱游简,张嫣顿时不由得一阵心疼。 “膛线的事倒是解决了,不过陕西那边今年又遇旱灾……” 被张嫣瞧出了心事,朱游简也不再隐瞒。随即便说起了自己打算‘劫富济贫’,却被内阁一致否决、反对的事。 “原本以为这阉党之人用起来顺手,结果现在连让子民活下去都被束手束脚,现在看来咱当初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些啊!” 末了,握着张嫣温暖如玉的纤纤柔荑,说着说着,他那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顿时便又再次浮出。 “妾不懂朝政,但却知道陛下乃是一心为民。不过凡事不可一蹴而就,或许眼下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张嫣轻轻靠在他肩头,温言抚慰着他那颗暴躁的心。 “嫣儿,不是朕着急,只是时不我待啊!朕有种直觉,陕西大旱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各地大小天灾怕是会接连不断……” “若是不能把人祸这‘病根儿’给除了,即便朕平了辽东、犁了建奴,大明最后怕也撑不了多久啊。” 人都是有私心的! 不再想着躺平摆烂挂歪脖子树后,朱游简也想给子孙留下一个强盛的大明不是? 深知大明病根在内不在外的他,一旦生起了将这病根彻底铲除的想法,那就很难再将其抹去。 “什么,大小天灾接连不断?” 张嫣如今的心都放在了朱游简身上,听到其‘预言’,丝毫没有怀疑其真实性的她,脸上的温柔瞬间便被担忧所取代。 “那百姓岂不是要遭更多罪?妾虽居深宫,也听闻去年陕西饥民易子而食的惨状,若是再遇天灾……” 在被朱游简夺取芳心前,张嫣的心思就一个,保住大明的江山社稷。 如今虽然身陷爱情的甜蜜之中,但这初心却也是没有忘记了。 “天灾固然可怕,但俗话说人定胜天。真正的祸患,却还是在于在于人祸啊!” 朱游简握着她因担忧而变得微凉的玉手,无奈轻叹间,眼中顿时闪过一抹狠意。 “既然士绅地主用兼并的土地对百姓敲骨吸髓,坏我大明根基,那就别怪朕心狠手辣!” 还是那句话,人一旦生起某种心思,那就很难再将其抹去。 朱游简原本因内阁诸臣反对而愤懑的心情,随即也是渐渐被满怀的坚毅、狠意所替代。 “陛下,妾知道您心系万民。可此事若操之过急、现在逼反了士绅,会不会影响迎战建奴之事?” 朱游简打建奴主意的事,之前在‘拿下’张嫣时,就已经跟她交过底。 张嫣眼见他决心已定,眼中顿时忍不住浮起一抹担忧。 “嫣儿不用担心,正因为要诱敌深入、痛击建奴,此事才不能不办……” 朱游简捧起张嫣那绝美的俏脸,朝其濡湿的红唇深深一吻后,这才跟她细说起自己的想法来。 在他从后世所了解的历史记录中,建奴每次入关劫掠,几乎都是在大明官军被农民起义牵制之时。 所以陕西若乱,却是反而能够进一步促成建奴入关劫掠的决心。 “况且内阁诸臣皆不同意咱劫富济贫,咱也已经答应了他们,自然不会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不是?” 末了,朱游简却是忽然话锋一转,故意在美艳皇嫂面前卖起了关子来。 “呃,那陛下打算如何……” 果然,听到他这前后矛盾的言论,张嫣那明媚的双眸之中,顿时便浮现出满满的疑惑。 “嘿嘿,咱是皇帝,要收拾这些吸血鬼,自然是要有正当的罪名。可咱若是‘黄巢’呢?” 想到了彻底铲除大明病根儿、毒瘤的法子,心情大好的朱游简,伸手一抄便将美艳皇嫂抱到了自己腿上。 “黄巢?陛下……陛下莫非是要造反?” 张嫣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但能在数千人的大选中脱颖而出,凭的可不单是其美貌。 朱游简都把话说得客以明白了,她又哪会听不出其中的意思。 “嫣儿放心,我可舍不得抛下你们跑出去当贼。我的意思是暗中扶植一人,让他在陕西‘反’了,专门对付那些士绅地主……” 见美艳皇嫂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朱游简自然也不再卖关子,随即便说起了自己的‘造反计划’来。 “陛下,这……这……” 猜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得到朱游简的亲口确认,满脸难以置信的张嫣,那张红润的樱桃小嘴儿,都要能塞下她自己的拳头了。 没办法,皇帝扶植人造自己的反,这特喵千古以来也没人这么玩儿过啊! “嫣儿放心,朕既然敢扶植人造大明的反,那就有把握将其牢牢掌控在手,绝不会让其失控、危及大明江山社稷!” 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从张嫣那震惊不已的表情中,他自然知道其在担心什么。 “那……那陛下打算扶植何人来造这个反?” 好半晌过后,张嫣终于回过神来,满是担忧的问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嫣儿可还记得,朕去年曾封了一个延安府驿军总兵官?” 朱游简嘴角微微一扬,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顿时便浮上了他面庞。 第五十七章:朕要你造大明的反!(一) “嘶,这……这就是陛下住的皇宫么?” 崇祯二年五月,紫禁城西华门外。 一身太监服饰打扮的李自成,看着眼前宏伟壮丽的宫城,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粗布腰带。 没办法,那仿佛要戳破天际的朱红宫墙、如同燃烧火焰的明黄琉璃瓦,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而那飞檐上昂首而立的脊,更是威严得让人心头发颤,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不容侵犯的神圣气息。 做梦都未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来到这天下权力的中心的他,忍不住就咽起了唾沫。 “走吧,陛下还在等着你呢!” 王承恩看了看面露紧张的李自成,轻轻抬了抬手中的拂尘,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沉稳的引导意味 “陛下既特密召于你,必是看重你身上的本事,不必这般紧张。跟着咱家走,莫要失了礼数便好。” 说罢,他转身沿着汉白玉阶缓缓前行。 李自成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后,带着紧张、忐忑的心情,连忙迈着有些发僵的步子迅速跟上。 …… “末将……末将李自成,叩见吾皇万岁!!!” 建极殿后,朱游简之前召见孙承宗和袁崇焕的平台。 李自成还没来得及看清御座上皇帝的相貌,已是激动不已的一个滑铲跪下。 没办法,屁股决定胶袋。 这一世的他,不再是那个遭裁员后被迫起义的闯将、闯王,而是被皇帝赐名、一步登天从驿卒成为驿军总兵官的幸运儿! 面对眼前对他恩同再造的皇帝,额头紧贴地面金砖、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哽咽的他,胸腔里的热血几欲喷涌而出。 “爱卿起来吧!” 朱游简扫过面前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背影,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末将谢陛下隆恩!” 又是‘咚咚咚’几声额头碰地的脆响后,带着发自肺腑的恭敬,李自成这才缓缓抬起了头来。 刹那间,这对原历史时空的生死冤家,却是提前了十多年相见在这紫禁城中。 “不错不错,倒是没枉费朕一片心思,爱卿真乃可堪重任之大将也!” 朱游简看着眼前颧骨突出、鼻似鹰隼,面部轮廓极为分明的青年版李自成,欣赏之意顿时毫不掩饰。 “陛下过奖了,末将……末将也没想到,陛下如此英明神武,却是如此年轻……” 李自成虽说没走上原历史上闯将、闯王之路,但枭雄的天生气质,却是依然存在的。 听到皇帝饱含诚意的夸赞,心中瞬间不由放松的他,同样也是赶紧奉上了准备多时、但也同样饱含诚意的彩虹屁。 “呵呵,这些马屁话让那些耍嘴皮子的去说就行了。朕密召你来此,是有件大事要交给你去做!” “大……大事?” 李自成浑身一颤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激动。 “不错,一件足以让你名留青史,但也极有可能让你万劫不复的大事,不知你可有这个此胆量?” 朱游简指尖轻轻敲击着御案,双目紧盯向这原本的‘宿命之敌’。 “陛下但有所指,末将万死辞,陛下尽管吩咐!”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李自成抬眼迎向满脸郑重的朱游简,想都没想便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很好,朕没有看错人。朕要你做的大事,就是——造大明的反!” 朱游简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将其扶起之时,这才一字一顿道出密召他进京的目的。 “什么,造……造大明的反?” 朱游简话音刚落,李自成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懵逼。 你妹的,从来都只听过皇帝镇压造反的,哪有皇帝纵容臣子造自己反的? “陛下……您、您是不是在开玩笑?” 好半晌后,李自成这才回过神来,声音发颤地望向了面色郑重的朱游简,试图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朕千里迢迢把你从陕西召来京师,难不成就为跟你开个玩笑?” “听好了,朕要你回到陕西后,寻找机会竖起反旗,带领饥民造朝廷得反!” 李自成试图找到朱游简开玩笑的痕迹,但很可惜,迎来的却是他更为明确、清晰的任务布置。 “陛下对末将的再造之恩,末将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怎敢有半分反意?” “若是末将有哪里做得不对,陛下尽管责罚就是。就算是死,末将也绝无半句怨言。可……可造反之事,末将万死也不敢从命啊!” 再次得到朱游简让他造反的命令,李自成顿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如敲木鱼般‘咚咚’叩拜起来。 “给朕起来!你当朕闲得无聊试探你的忠心呢?” 朱游简上前一步,一把将李自成从金砖上拽起,双手按在他肩头,目光如炬: “朕要你造的其实不是大明的反,是那些吸民血、囤粮食、看着百姓饿死却无动于衷的士绅得反! 陕西大旱,饥民易子而食,可那些地主老财呢?他们粮仓里的粮食堆得发霉,却不肯拿出一粒赈灾!朕是皇帝,没办法正大光明收拾他们,但‘反贼’却可以!” “朕让你造的不是朕和大明的反,是那些吸血鬼、吃人魔鬼的反!朕是要你替朕、替天下百姓,向这些吸血的畜生讨还血债!” 这一刻,朱游简不是皇帝,只是一个被逼无奈、只能以极端手段为百姓争一线生机的复仇者。 在他身上褪去了九五之尊的威仪,只剩下对百姓的深切悲悯、对那些吸血鬼士绅的刻骨怒火。 “陛下!” 李自成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泛红,滚烫泪水顿时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望着眼前一心为民的皇帝,胸腔里的热血顿时如岩浆般不断翻涌。原来陛下不是要他背叛,而是要他做那把斩向豺狼的刀! “陛下……末将懂了!” 他声音哽咽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再次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先前的惶恐,而是义无反顾的决绝。 第五十八章:朕要你造大明的反!(二) “陛下放心,末将回去之后,定让那些为富不仁的‘老爷’们付出代价!” “就算背上千古骂名、就算粉身碎骨,末将也要替陛下、替百姓向那些畜生讨回血债!” 伟人曾说过,‘我们历来的造反领袖,后来都腐化了,做了皇帝的都不好了。但李自成始终是好的,老百姓都称赞他,因为他代表农民利益向地主阶级造反!’ 李自成不管是在原历史上,还是在这个时空,都是出身自最为底层的贫苦百姓。 虽然在朱游简的提携下如今已是一府总兵,但对底层百姓的那份同情,却是依然没忘。 因此,在弄明白了朱游简的意图后,原本他眼中的震惊、难以置信,很快便彻底转变成了明悟,再到熊熊燃烧的火焰。 “不过陛下,末将还有个小小的请求,万望陛下应允!” 在彻底转变了态度后,李自成不等朱游简开口,却是主动开口提起了要求来。 “爱卿有何要求尽管直言便是,朕定无不允!” 说起来,朱游简让已经收服的李自成再去造反,也算是冒着巨大风险豁出去了。 说完全不担心弄假成真,那绝对是假话。 因此,见他此刻开始提条件,心中也是不由得瞬间放心不少。 “末将此去,不知何日方能再睹陛下天颜。末将斗胆向陛下要一队锦衣卫做护卫,另外再请陛下派一位公公给末将做监军!” 在这个时空里,李自成完全就没生起过造反的想法。 只想鞠躬尽瘁以报皇恩的他,当即便主动提出了在身边安插眼线的请求。 “呃,这……” 说实话,给李自成身边安插眼线、钉子的事,朱游简也并不是没有想过。 只不过,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把李自成这种枭雄之才放出去造反,本身就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若是再因此寒了人心,那不是反而弄巧成拙了? 但现在,李自成却是自己主动提出来了,这让他顿时不禁有些难以决断起来。 “黄来儿,朝廷文武之中,有本事且忠心不渝者并不少,知道朕为何偏偏就选中了你么?” 朱游简的犹豫并未持续多久,只微微一怔,随即便已飞快作出了决断。 “末将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李自成望向顾左右而言他的朱游简,眼中满是疑惑跟不解。不是装出来的那种,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因为黄来儿与朕一样,心中真正装着我大明的基石——那些穷苦百姓!” 朱游简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将他扶起。 “那些百姓真正想要什么、在乎什么,你比他们更为有体会、更为清楚……” “朕知道,你是想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置于朕的眼皮下,以此断了朕的后顾之忧。” “只不过且不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单是为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点,朕也不能让人对你有任何掣肘。” 还是那句话,若是因为同个眼线寒了李自成的心,那可就真是弄巧成拙了。 所以,朱游简的决定,还是赌上一把,放手让李自成去造自己的反。 “陛下!” 李自成听着皇帝这掏心掏肺的诚挚话语,喉咙顿时像被滚烫的铁水堵住一般,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汹涌的泪水。 “陛下如此信末将,末将……末将便是化作飞灰,也绝不负陛下的托付!” 好半天后,终于稍微压下心中澎湃的他,声音已是瞬间嘶哑得不成样子。 “不过陛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末将确有让陛下放心之意,但更多的,却是想保住自己给陛下做臣子的退路!” 正当朱游简以为已经说服李自成时,没想到他却是再次固执地摇了摇头。 “更何况,末将此去虽实为陛下锄奸,可毕竟打着反旗。倘若万一遇到绝境之时,若有陛下之人出面斡旋,也不至于误了陛下大事……” 举兵造反说起来容易,但真要做起来,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原历史上,真正造反的李自成,都还有被剿得只剩十数骑狼狈逃命的时候,更何况现在还是假造反? “呃,黄来儿这么一说,倒是……” 朱游简原本都已经下定决心,放手让李自成去造反了。 此刻听到他这说词,明知其本意还是为了让自己放心,一时间却也找不出反驳的话了。 “皇爷,李总兵所言有理。如此忠心为国之才,若是因为那些贪得无厌的蛀虫有个好歹,岂不是我大明天大的损失?” 朱游简正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呢,旁边一直在旁边保持沉默的王承恩,此刻也是开口为其帮衬起来。 “罢了罢了,既然黄来儿有此心思,朕若再不成全,就太过不近人情了。” 李自成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再加上王承恩的帮腔,朱游简若是再反对,那就显得过于刻意了。 “不过俗话说人多嘴杂,朕也不宜给你太多人手。大伴,你去挑选两名锦衣卫和一名内侍给黄来儿。” “切记叮嘱他们,凡事以黄来儿为主,不可擅作主张。朕是让他们去帮助黄来儿,不是去监视他的……” 有些事情可做不可说,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对了,黄来儿你拿着这个。此令牌不但可调动、联系锦衣卫暗线,遇到官军包围无法跳出等紧急情况,也可凭此脱困!” 在最终同意给李自成派监军后,朱游简又将一块刻着‘如朕亲临’的龙纹金牌,递到了他的手中。 “末将谢陛下隆恩!” 李自成颤抖着双手接过这‘保命符’,心中的那股士为知己者死的信念,顿时便又再次增强了几分。 “另外,明日朕会命火器院拨一批新式火铳,由驿路发往陕西,届时黄来儿……”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 为了让李自成迅速站稳脚跟,继保命金牌之后,朱游简就连最新出炉的燧发线膛铳,也都大方无比地给了他。 “末将,定不负陛下厚望!” 西华门外,李自成再次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随即便目光坚定地大步流星而去。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侥幸被提拔的驿军总兵。而是肩负着特殊使命的‘反贼’,一柄皇帝隐藏于暗中的利刃! 第五十九章:劫道! 崇祯二年六月,米脂通往榆林卫的驿道上。 十数辆骡马牛车,如同被抽了筋的懒蛇,正缓缓朝着前方蠕动。 没办法,虽说刚入初夏,但陕西自在启七年起,就一直没正儿八经降过雨。。 烈日之下,再被黄土这么一反射,滚滚热浪要不了一会儿,就能把人烤得精疲力竭。 “他娘的,这都啥鬼天气啊,这才刚刚入夏就热得要死!” “唉,热就算了,好歹也下点雨噻。从去年至今天一场像样的雨都没下,老天爷这是不想给人活路啊!” 驿卒队伍中,一众驿卒抹着额头豆大的汗珠,纷纷扯开衣襟扇着风,嘴里的抱怨声此起彼伏。 “谁说不是呢,若不是万岁爷整改了驿站,这份钱米比从前多了些,咱们怕是也都成流民了。” “唉,就怕这份钱粮怕也维持不了几天了。粮价如今都涨到二两银子一石了,那些狗日的士绅老爷们还把粮仓锁得死死的……” 一众驿卒聊着聊着,很快就从对老天爷的不满,转变成了对那些士绅地主的抱怨。 没办法,老天爷奈何不了,这怨气自然是要有一个发泄渠道不是? 更何况,这粮价暴涨,本来也就是这些吸血鬼人为搞出来的。 “这些狗日的,早晚遭报应!” “算了,骂也没用,倒不如省点儿力气……” 口嗨永远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押运队伍里很快便又恢复了沉默,只剩骡马的嘶鸣、车轮碾过黄土的咯吱声在烈日下回荡,仿佛连空气都带着一股绝望的焦味。 “哒哒哒,哒哒哒……” 然而,正所谓屋漏偏逢连阴雨,破般又遇当头风。 一众驿卒刚刚沉默下来不久,伴随着地面的震动,一阵如同滚地闷雷的声响,却是突然由远及近的传来。 只眨眼间,一支人数过百、迅速朝驿路扑来的马队,随即便在滚滚黄尘中映入他们眼帘。 “不好,是马贼!” 看到天际间马队中那面迎风招展的双刀旗,驿卒队伍瞬间便炸开了锅,下意识地转身就想逃跑。 “狗日的,你们两条腿能跑得过人四条腿不成?” “这可是朝廷发给边军的武器,要是弄丢了,咱们逃回去也是一个死……” 就在众驿卒被吓得脸色惨白准备逃跑之时,几道同样带着畏惧颤音的怒喝,却是猛在的众人耳边炸响。 紧接着,只见十几名轻骑兵,却是纵马从队伍后方冲了上来。 不用说,这些人正是担任护卫任务的驿军。 “都给老子稳住了,赶紧把车辆围成一圈。再把车上的火铳拿出来,今天就用这帮马贼的血发发利市!” 敌众我寡,逃又逃不掉,只能原地死守。 为首的驿军小队长在喝住一众驿卒后,随即便赶紧布置起防守任务来。 “对啊,咱们押送的可是火铳,未必干不过这些该死的鞑子马匪!” “咱可是听说了,这是朝廷最新式的火铳……” 自从驿军组建后,作为驿军后备队的驿卒,同样也都有过基础的军事训练。 在被小队长暂时稳定下人心后,很快便用车辆圈好了临时壁垒,并撬开车辆上的木箱,分发起那乌黑锃亮、从未见过的新式火铳。 “你大爷的,火药和弹丸哪去了!” 然而,屋漏偏逢连阴雨。 当一众驿卒撬开装弹药的木箱后却是发现,原本里面牛皮纸包裹的弹药,却是变成了沙土。 “完了,没弹药那还打个屁!” 看着木箱中的沙土,一众攥着空膛火铳的驿卒,顿时脸色卡白地瘫坐在滚烫的黄土上。 “狗日的,在银川驿是谁负责装的车!” 别说这些作为后备队的驿卒了,担负此次护卫之事的驿军小队长,此刻也是瞬间傻眼了, 然而,面对他的怒吼,却是没人敢应声——他们只是负责运送的驿卒,再说弹药箱上的封条完好无损,谁敢拆箱验看? “轰隆隆……” 就在一众驿卒因为弹药变沙土丧失斗志时,呼啸而来的马贼,此时也是卷起冲天的尘土,来到驿队车阵前不足百步。 “东西留下,饶你们不死!” 眨眼间,一众脑袋包裹得只剩下双眼的马贼,已是挥舞着寒光闪闪的钢刀,如同饿狼般冲向了简陋车阵。 至于几十名驿卒连带着驿军,因为弹药变沙土的原因,却是根本没人敢抵抗。 只眨眼间,仓促围成的简陋车阵,便已被马贼们突破攻入。 没办法,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不是? 不过好在这些马贼倒也还算遵守承诺,见没人抵抗,倒也没有伤了。 “娘的,果然都是好货色。弟兄们,把这些家伙什全搬上马,动作快点!” 看着木箱中的火铳,一众马贼眼中顿时不由得精光连连。 不过半炷香工夫不到,包括被驿卒拿出的、十数辆牛车上共五百支燧发线膛铳,随即便被地洗劫一空。 “对了,替我转告你家总兵大人,这份大礼,咱射塌天来日必当厚报!” 当马贼们重新翻身上马、呼啸离去之际,一名看似为首之人,却是突然转头冲一众驿卒、驿军来了一嗓子。 “啥,李总兵?” “不可能吧,李总兵上个月就在家养病了,怎么可能!” “就是,这些王八蛋也不想想,咱们总兵可是陛下亲自赐名、提拔的,对陛下忠心着呢……” 听到马贼头子临走前的‘道谢’,原本还木愣发呆的众人,顿时便对这拙劣的栽赃陷害、挑拨离间嗤之以鼻起来。 …… “怎么样,补之,没伤着押运的兄弟们吧?” 当一众驿卒、驿军为马贼头子的挑拨嗤之以鼻时,数里之外一处黄土沟壑中,看着飞奔而来的马贼,马贼头子口中的李总兵李自成,却是大步迎了上来。 “二叔放心,一个都没伤着。都是些刚刚招募不久的驿卒、驿军,在发现押运的火铳没有弹药后,全都吓瘫了……” 听到李自成的询问,马贼头子一把扯下头蒙面的布巾,露出一张与他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年轻面孔。 “没伤着就好,你们先把这些家伙运回寨子,咱还得回延安府听候‘处置’呢!” 得知一众驿卒、驿军无事,李自成随即也是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朝延安府方向疾驰而去。 第六十章:自我栽脏! “我说自成老弟啊,那可是足足五百支新式火铳。你若是没个说法,别说老哥我了,就是杨总督也顶不住啊!” 延安府驿军总兵府,荣升陕西巡抚没多久的洪承畴,看着半躺在榻上的李自成,脸上满是焦灼之色。 五百支新式火铳被劫,影响实在太大,几乎是瞬间便震动了整个陕西地面。 事情过后不过数日,先是延安府,后是整个陕西,那些平日里与李自成产毫无交集的士绅、官员,顿时犹如闻到血腥味的饿狼,纷纷跳出来口诛笔伐。 揭发举报他玩忽职守、通匪谋逆的举报信,更是如同雪片般,飞到了陕西巡抚衙门和三边总督衙门。 更有甚者,一些致仕官员竟联名上书,要求立刻将李自成先下狱问罪,再彻查其是否与马贼勾结。 没办法,之前的驿站整改,实在损害了太多人的利益。 如今有了机会,李自成这个捡便宜的‘幸臣’、负责延安府驿路系统的标杆人物,自然就成了他们发泄恨意的目标。 只不过,李自成毕竟是皇帝亲自拔擢起来的,杨鹤、洪承畴倒也没敢直接拿人,而是让洪承畴亲自前来延安府调查。 “说法?呵呵,洪抚台想让本总兵怎么说、说什么?” “本总兵上月初便已在家养病,足不出户已经月余。朝廷由驿路往榆木关发送新火铳的事,也是此刻才知道!” 李自成瞥向看似焦灼的洪承畴,一抹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冷笑,顿时便浮上了他面庞。 没办法,造反也是需要有理由的! 他这皇帝亲自超擢提拔的驿军总兵官,若是无缘无故就反了,疑点破绽实在太多了。 所以,这才有了他让侄儿李过带人冒充马匪打劫火铳,以此给他人创造攻击自己的借口。 不仅如此,就连那些检举揭发他的举报信,最开始的一批,也都是他自己让人伪造的。 其目的,就是给自己打造出一个被同僚嫉妒、排挤、陷害的人设,以此方便他被‘逼上梁山’的假象。 因此,面对洪承畴这不知真假的好意提醒,他直接就将其划到了虚情假意的一队,且态度极不友好。 “自成老弟,不是老哥不信你。可眼下检举揭发你的人实在太多,都说你私通马贼、监守自盗,人言可畏啊!” 洪承畴眼见李自成态度丝毫没有配合的意思,顿时不由得眉头一皱。 “人言可畏?既然如此,那洪抚台直接给咱定个通匪的罪不就得了,还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干啥?” “不过有件事咱得提醒洪抚台,驿军卫乃是直属陛下的亲军,本总兵也不归洪抚台管辖……” 为了把这被‘逼上梁山’的戏码做得更真,李自成的态度更是越加嚣张、桀骜。 “哼,有道是无风不起浪。李总兵若真是白璧无瑕,为何有如此多士绅官员联名检举你勾结射塌天?” 李过装扮的‘射塌天’临时走的挑拨离间,实在是太过粗浅了。 别说当官儿之人了,只要是个脑子稍微正常点的人都能看出,这是在栽脏陷害。 洪承畴自然也不例外,心里清楚得很,李自成就是被冤枉的。 只不过官场之上,是非黑白什么的,有那么重要么? “无风不起浪?” 李自成啪地一拍榻边矮几,强撑着‘病体’猛地坐了起来。 “洪抚台心里明镜似的,这是有人看陛下整改驿站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不敢拿陛下怎么样,就想拿咱出气!” “射塌天那点伎俩,三岁孩童都骗不了,偏偏这些人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哪里是检举本总兵,分明是想打陛下的脸!” 李自成之所以让李过整了出如此粗浅的陷害,为的就是打造自己的冤屈形象。 此刻见洪承畴也提起了这茬,当即也是抓住机会无情嘲讽,进一步把自己往绝境上逼。 “李总兵,你莫要胡搅蛮缠!朝廷法度昭然,岂是你一句‘不归管辖’就能搪塞过去的?” 洪承畴被李自成这话堵得一噎,脸上的愠怒之色顿时便又浓了几分。 要知道,有些事可以做,但却绝对不可以说。一旦表面上的那啥揭穿了,接下来可就只有鱼死网破一条路了。 见李自成不但直接揭穿了那些人的真实嘴脸,甚至还把皇帝也牵扯了进来,洪承畴眼中的愠怒也多了几分冷意。 要知道,虽然他比不上李自成圣眷隆重,但也算是深受皇帝知遇之恩。眼见其把事情往绝路上做寿,心中顿时默默下定了某种决心 ——不能把皇帝牵扯进来,不能让那些人把驿站改革的怒火直接对准皇帝,事情只能在李自成这里结束。 “来人,将李总兵‘请’回巡抚衙门。待本这民奏明圣上,再行发落!” 心动不如行动,洪承畴也是实干派。既然下定了决心,当即也不再啰嗦直接下令拿人。 “大胆,驿军卫乃是陛下亲军。没有陛下圣旨,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家总兵一根毫毛!” 转眼间,伴随着钢刀出鞘声,李自成的亲卫,便和洪承畴带来的标兵营人马对峙上了。 “兄弟们放心,咱老李行得正、坐得端,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定不会听信小人谗言……” 李自成看着涌进府的洪承畴标兵,嘴角钩起一抹冷笑,心中却是暗喜不已。 挥手让亲卫退下后,随即便步履轻松地朝府外走去。 而随着李自成被‘请’走的消息传开,那些被他自己‘带动’起来检举、揭发自己的士绅,顿时纷纷弹冠相庆,更加积极地为他收集起罪名、证据来。 有了这山呼海啸而来的证据,原本只是被软禁在巡抚衙门的李自成,不出意料很快也被正式关入了西安大狱。 “末将必不负陛下厚望,定将这些魑魅魍魉清扫干净,还百姓一片郞郞乾坤!” 终于踏入大狱、最高潮的戏码即将上演,铁窗边望向外面月光的李自成,嘴角也是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第六十一章:蛟龙入海! 崇祯二年,七月中旬初。 旱了好几年的陕西,终于迎来了一场大雨的前兆。 只见西安城的上空,厚重的铅云沉沉地压着,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只不过,如此喜庆的日子,却也是朝廷处决‘通匪叛将’李自成的日子。 不用说,在一众陕西士绅官僚潮水般的检举揭发、状告下,朱游简最终也‘不得不’拿李自成的人头来安抚人心。 而这样的情节,在华夏数千年的历史上,已经不知道上演过多少次了。 因此,陕西的那些官僚士绅,对此自然是没有半分怀疑。 “带人犯,验明正身!” 午时初刻,西城法场。 随着亲自担任监刑官的杨鹤一声令下,一身囚服、身披脚镣手铐的李自成,也被押上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行刑台。 “驿军总兵官?哼,我呸!” “不过是个骤居高位的幸臣罢了……” 看到李处成被押上行刑台,行刑台周围几上酒楼上,一些士绅模样之人,顿时不由得纷纷面露喜意。。 而刑场周围,为了看热闹挤得水泄不通的普通百姓,则是一反常态的沉默。 不少人脸上,甚至带着复杂的神色——毕竟驿站整改后的好处,他们可是亲身体会到的。 不管是寄个书信还是邮个物件,可是比从前方便多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驿军的坐镇。 现在却说李自成这‘第一驿军总兵’通匪,实在是太过难以让人信服。 “什么时辰了?” 监斩台上,杨鹤紧锁眉头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呃,回督宪,刚过午时初刻,离午时三刻还差着两刻呢!” 听到杨鹤的询问,看了看就摆在他案头上的漏刻,旁边的师爷顿时不由得微微一愣。 “不用等午时三刻了,传令刽子手马止行刑!” 杨鹤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听到还要等半小时,那股不对劲儿顿时不自觉化为了不安。 为免夜长梦多,当即也不顾什么午时三刻开刀的问斩的规矩,直接从案上抽出亡命牌子就丢了出去。 “大胆,令牌已下,为什么还不动手!” 然而,让杨鹤没想到的是,在他丢出亡命牌后,抱着大刀的刽子手却是丝毫未动。 “回督宪,自古以来,行刑都在午时三刻。时辰未到,若此时行刑,恐犯人冤魂缠身!” 凡事无规矩不成方圆,刽子手也有刽子手的规矩,尤其是在刑场之上。 听到杨鹤的质问,刽子手也是毫不相让地顶了回去。 开玩笑,杀人的是老子,要是有冤魂来索命,那老子不是第一个玩完? “放肆!李自成勾结马匪抢夺朝廷军器,罪当论斩,你竟敢为他喊冤……” 心中有鬼之人,哪里听得别人说个‘冤’字。 杨鹤被刽子手一句话戳中了心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猛地一拍案几站起,抓起剩余的亡命牌就砸了下去。 “放肆!本官监斩,岂容你这贱役置喙?午时三刻又如何?今日便是即刻行刑,也轮不到你多嘴!来人,给我拿下这目无王法的刽子手!” “李总兵是冤枉的!” “对,马贼的话哪能信,这分明就是栽赃陷害……” 让杨鹤再次没想到的是,他呵斥的话还没说完呢,法场周围原本沉默的百姓,在刽子手的‘带领’下,顿时纷纷振臂喊冤起来。 刹那间,此起彼伏的喊冤声,顿时如同惊雷炸响在法场之上,原本肃杀的空气瞬间便被点燃。 “反了反了!都给本督闭嘴。再敢有喧哗者,视同谋反,格杀勿论!” 杨鹤本就心虚,被这冲天而起的喊冤一冲,顿时便被震得瞬间脸色煞白。 然而,百姓弱小却也强大。 面对他的威胁,这股声浪不但没有压下,却是反而让更多的百姓参与了进来。 ‘李总兵冤枉!’、‘放了李总兵’的呼号声浪层层叠叠,直震得监斩台的木柱都微微发颤。 “李总兵莫慌,我们救你来了!” 而就在此时,伴随着夹杂在百姓高呼声中的呐喊,几辆满载干草的马车,‘轰隆’一声猛地撞开了法场外围的栅栏! 紧接着,车帘掀开,数十名蒙面壮汉手持钢刀跃下,直扑行刑台而去。 “好汉饶命啊……” 看着数十柄明晃晃扑来的钢刀,刽子手果断无比地丢掉了手中刑刀。 “哈哈,这位兄弟放心,咱们可是替天行道的好汉,从不滥杀无辜!” 没有为难跪地求饶的刽子手,一众蒙面壮汉只顾挥刀劈向李自成身上的镣铐。 “当当……” 眨眼间,伴随着火星飞溅的金铁交鸣的声,李自成身上的镣铐很快便被劈开。 而直到此时,法场上负责警戒和维持秩序的士卒,这才畏畏缩缩地冲了过来。 “乡亲们,朝廷贪官污吏当道、懵逼圣听,今日不如随我替天行道、杀出个郎郎乾坤!” 李自成揉了揉被镣铐磨得通红的手腕,一把接过为首蒙面壮汉递来的钢刀,随即便振臂高呼起来。 “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替天行道……” 李自成这声呐喊如同惊雷炸响,瞬间便点燃了百姓心中积压的怒火。 原本只是振臂喊冤的人群中,不知谁率先抄起地上的石块,朝着往行刑台冲去的士兵。 紧接着,更多的人加入进来——扁担、锄头、甚至路边的断木,都成了他们手中的武器。 转瞬间,这些维持秩序的士卒就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海洋,哪里还顾得上李自成和一众劫法场的好汉。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标兵营,快调标兵营给我上,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从百姓喊冤再到蒙面人冲出来劫法场,说来话长,其实不过就几个呼吸的事而已。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杨鹤顿时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赶紧急调标兵营镇压。 只不过,这个时候再想起调标兵营,却是晚了! “兄弟们,随我开路,杀出城去!” “杀!!!” 就在杨鹤急调标兵营时,李自成手中钢刀一举,随即便领着蒙面壮汉们率先冲锋,朝着最近的安定门杀去。 只片刻时间,浩浩荡荡、如同潮水的队伍,便已冲出毫无防备的安定门,继而转向朝南面的商洛山方向撤退而去。 “咔!” 而就在此时,阴沉如墨的半空中,一道耀眼的银链也在此刻劈开了一道缝隙。 震耳欲聋的雷鸣中,紧随而来的豆大雨点,瞬间便将西安城外的土地浇透。 陕西旱了几年的天,终于是变了! 第六十二章:密扎定军心! 商洛山,简称商山。 地处西安府东南的商州境内,属于秦岭山脉东段南麓的流岭山脉,因山形酷似‘商’字而得名。 其地不但是历史上秦楚文化的交汇之地,更是连接鄂、豫、陕三省的战略要地。 原历史上,潼关惨败后只剩十几骑的李自成,就是靠着商洛山从而东山再起的。 只不过这一次,因为朱游简的‘指点’,李自成却是提前来到了这既可猥琐发育、又能主动出击的战略要地。 事实上,早在他从京城回到陕西前,就已经提前让李过跟皇帝派来的锦衣卫,聚拢一批流民在商洛山立下了山寨。 因此,当他从西安城脱险后,带着一路收拢的近万流民进入商洛山后,很快便组建起了一营两千余人的精锐战兵。 再配以五百支最新式的燧发线膛铳,其起点之高远胜他在原历史上的起点。 另外,若是再加上山寨里的屯垦营,可用兵力甚至能达到六千余人。 没错,与原历史上的四处流动作战、始终没有稳固根据地的‘闯王’不同,这一次,李自成从一开始就有了根据地。 当然,他毕竟不是真正要造反、推翻大明,所以这也是他唯一的根据地。 既然是根据地,屯垦种地什么的,自然也是有必要的。 “高公公、成甫兄、敦行兄,如今万事俱备,咱们是不是也该替陛下清扫那些蛀虫、吸血鬼了?” 崇祯元年八月初,商洛山同心寨忠义堂。 李自成望向自己主动跟皇帝要来的眼线,开口便征询起了他们的意见来。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王承恩为他挑选的这三人,内廷高宇顺、锦衣卫李若琏和高文采,全都是原历史上跟随崇祯殉国的忠烈之士。 其中,高宇顺在李自成攻破北京后,毅然踏入事先准备好的棺材自焚殉国。 锦衣卫的李若琏、高文采,在城破之后,更是携全家追随崇祯上吊自缢殉国。 可以说,就对大明和朱游简的忠心而言,这三人丝毫不逊于王承恩和曹化淳。 “闯王,陛下严令,命我等一切以闯王马首是瞻,不可擅作主张!” 听到李自成的询问,高宇顺、李若琏和高文采三人,却是异口同声地冲他抱拳行了一礼。 “闯王么,唉,也不知道陛下为何非要让我用这‘闯王’的名号……” 李自成望向牢记职责、不肯为他拿主意的几人,一阵无奈的同时,更对皇帝特意给他起的‘匪号’一阵无语。 “二叔,咱大明两京十三省,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无数,若单靠咱们自己,那不知得杀到猴年马月呢。” “依我看,倒不如派人联系陕西各地流民,相约起事一起干他丫的!” 正当李自成因为高宇顺三人不肯拿主意、以及皇帝给的匪号无奈、无语之时,身为山寨‘二当家’的李过却是主动站了出来。 不用说,打着造反之名、为皇帝除恶之事,不可能瞒着所有人。李过作为李自成唯一的至亲,自然也是知情人之一。 “呃,这会不会太过冒险了?”听到李过的提议,李自成却是不禁有些犹豫了。 没办法,他这里是假造反,但其它饥民一旦起事,那可就是真造反了。 “呵呵,我说闯王你可别忘了,咱们现在已经不是官兵是反贼了!” “不错,咱们现在既然是反贼,那自然是要把这造反的声势壮大不是……” 李自成担心的事,高宇顺、李若琏、高文采三人自然是心知肚明得很。 看着犹豫不决的他,几人同样也是一阵无语。 “话虽这么说,但万一到时候事情闹得太大控制不住……” “唉,看来还是皇爷有先见之明啊!这是杂家离开时,皇爷让奴婢转交闯王的!” 没等李自成担忧的话说完,满是无语的高宇顺,随即却是从怀中又取出了一份密扎。 “陛下!!!” 李自成接过密扎打开,鲜红玺印下只有简单至极的两句话——黄来儿只管放手造反,一切有朕给你兜底! “陛下既如此信我,黄来儿何惧之有!” 好半饷后,李自成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双手将那方小小的密扎紧紧贴在胸口,仿佛握住了整个大明的江山与信任。 原本眼中的犹豫、担忧,此刻也已被滚烫的决绝取所代。 “闯王放心,皇爷英明神武,早有安排。咱们只管放手清扫那些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便是,余者不用担心!” 高宇顺看着终于有几分‘闯王’架势的李自成,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闯王,这是陕西境内所有魑魅魍魉的名单,就等着闯王动手除奸呢!” 继高宇顺之后,也是跟着点头,各自递上了厚厚一沓用蝇头小楷录满姓名、籍贯的名单。 “二叔,干吧!也该让这些蛀虫吸血鬼们知道,替天行道的闯王来了!” 李过看着李若琏、高文采给出的厚厚名单,熊熊怒火顿时便从眼中迸射而出。 “好,干他娘的!” 李自成深吸一口气,将密扎小心翼翼收入怀中,抬头时双目已如锐利寒星。 “李过、李若琏、高文采听令,命你三人即刻联络陕西各处饥民,八月十五共同起事,替天行道!” “闯王放心,末将等定不辱命!” 如同惊雷炸响在忠义堂内,李过、李若琏、高文采三人顿时齐声抱拳应诺。 “记得叮嘱他们,咱们只诛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安分守己的平民、清廉正直的官员,万万不可惊扰,更不能伤及无辜!” 李自成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几人坚毅的面庞,字字句句掷地有声,似要将这忠义堂的梁柱都震得发颤。 就连窗外的商洛山,似乎也因这股决绝的气势,染上了几分铁血的锋芒。 而远在京城的朱游简,此刻也正望着西北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志得意满的微笑。 既然农民起义不可避免,那就尽可能把这农民起义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第六十三章:陕西事,陕西担! “报!陕西八百里加急军报!” 崇祯二年八月中旬末,京师中秋的喜庆余韵尚未消散,一道来自陕西的军报,却是瞬间打破了这份祥和。 “八百里加急,呵呵,火烧身上知道着急了么……” 紫宸居内,朱游简看到兵部所呈军报上‘陕西士绅被屠无数’的消息,却是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冷笑着丢在了书案之上。 很显然,这份军报的内容,他却是早就预料到了。 毕竟早在半月之前,李自成的起事计划,就已经早早送到了他手上。 “皇爷英明,不过黄首辅跟崔尚书他们还等着呢,要不还是……” 即便是做戏那也要做全套,看到朱游简那带着几分置气般的冷笑,送军报过来的王承恩赶紧委婉提醒起他来。 “那就叫他们进来吧!” 朱游简点了点头,坐回书案后,开始考虑如何‘处置’陕西的民变。 “臣黄立极(崔呈秀)参见陛下!” 不多时,内阁诸臣和崔呈秀这兵部尚书以及魏忠贤,全都匆匆而入。 “陕西‘饥民’被逼作乱之事,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朱游简目光扫过面色紧绷的几人,指尖叩着案上军报,淡淡开口问道。 只不过,虽然是在询问处置之法,但刚一开口。却是已经给这场民变给定了性——被逼作乱! “回陛下,饥民作乱虽其情可悯,然毕竟是大逆造反。还有那李自成,辜负圣恩……” “陛下,李自成罔顾圣恩公然啸称王造反,需速调兵马围剿,以免酿成燎原之势!” 在场众人之中,除了魏忠贤外,其余几人当初可是全都反对朱游简‘劫富济贫’的。 所以,面对皇帝不显喜怒、但其实已经表明态度的质问,黄立极、李国普等人,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围剿?都是我大明子民百姓,你说剿就剿了?”原本面色平静的朱游简,瞬间面色一冷。 “还有,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出兵围剿不要粮饷的吗?朕去年才刚刚耗费五百万两安定陕西……你们真当这钱粮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你妹的,想让老子学原本的崇祯,拿国家的钱财去给那些士绅地主擦屁股,没门儿! “回禀陛下,自去年查抄东林逆党以来,国库如今倒也还算丰盈,仅太仓银便有一千二百余万两……” 见皇帝并未彻底否决征剿之事,只是以钱粮为借口,黄立极赶紧开口禀报起了帝国的财政状况来。 “太仓银?怎么,太仓银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老百姓尚知节约,尔等身为朝廷之栋梁,难道不知道‘存粮’的重要性!” 朱游简本就冷意浮现的脸色,顿时越来越黑。 “陛下息怒!臣绝非此意,只是……只是眼下剿抚需银,国库尚有存余,故才斗胆提及。” 看到皇帝那越来越黑的脸色,被打断发言的黄立极,额角汗珠不自觉便渗了出来。 “尚有存余?”就在黄立极惶恐之时,朱游简却是猛地一拍案几站起。 “去年陕西民变,朕拨下五百万两抚剿,好不容易才将百姓安顿下来,并减免了陕西历年所欠及未来三年赋税……” “结果那些士绅豪族倒好,朕免了百姓钱粮,他们却是依旧对百姓敲骨吸髓,生生把朕的子民逼反了!” “朕明白告诉你们,朕的太仓银,不是给那些蛀虫擦屁股用的!” 一年之前陕西民变时,朱游简还在想着躺平摆烂,等着享受完了自挂老歪脖子树。 所思所想,自然今非昔比。见几人没弄明白自己的意思,干脆也就直接把话挑明了。 “呃,陛下之意是……” “朕的意思很简单,陕西的事,让陕西士绅自己解决!想让朝廷出兵,可以,拿钱粮来! 这个时空的李自成和陕西农民起义,那可是朱游简这个皇帝自己主导发起的。 所以不比原历史上的崇祯,他自然是毫不着急、担心。 “皇爷圣明,老百姓请个帮工还要给钱粮呢。那些士绅逼反了百姓要朝廷出兵,自然要付出应得的代价!” 朱游简话音刚落,之前一直没表态的魏忠贤,当即也是开口附和起来。 “呃,这……” 听着朱游简跟魏忠贤一唱一和给出的法子,黄立极、李国普等人顿时不由得面面相觑。 事实上,从朱由游简说出‘五百万两’几个字时,他们就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只不过,这和打击东林党不同。打击东林党,最多算是剜疮时顺带着割了点肉。 但让陕西士绅地主出钱粮供朝廷出兵,却是直接割肉。同为士绅出身的他们,实在不想主动说出让士绅出血的话。 “怎么?你们还有异议?” 就在黄立极等人做着思想斗争之时,耳边却是再次传来的皇帝的冷哼声。 “臣……臣等不敢!” 还是那句话,阉党的节操可不比清流。眼见皇帝铁了心要让士绅出血,最终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哼,不敢就好!” 朱游简冷冷的扫过众人,指尖再次叩响书案,“忠贤,此事便交由你前往陕西督办。” “老奴遵旨!” 魏忠贤躬身应下,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眼底却闪过一丝狠厉。 他可是早就等着这一天呢,那些士绅平日里自诩清高,如今正好借机敲打一番,顺便捞些好处。 “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告诉那些人,先凑齐半年饷银五百万两、粮草两百万石送到西安。记着,粮饷一日不到齐,大军一日不发!” 魏忠贤正盘算着好生捞一笔呢,没想到耳边却是再次传来了皇帝的叮嘱。 “皇爷放心,老奴定一字不差的转到!” 半年五百万两、一年不就千万两了?崇祯元年平定陕西民变加安置饥民,也不过用了五百万两而已。 听到朱游简这意图明显的指示,魏忠贤顿时不由得心中大喜。 只不过,凡事有人喜就有人忧,听到皇帝划下的道道,黄立极、李国普等人却是不由得一阵苦笑。 只不过,皇帝旨意已下,再加上恩主魏忠贤对此也是全力支持,他们纵有千般为难,此刻也只能遵旨领命。 “报~” “启禀陛下,蓟辽总督袁崇焕有八百里急报送到!” 就在黄立极等为陕西之事无奈苦笑之时,紫宸居外,却是再次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六十四章:秋高马肥建奴动! “敢问陛下,不知袁督师的军报中……” 崔呈秀看着皇帝手中的鸡毛信,心中顿时不由‘咯噔’一声。 要知道,按规矩,各地军报都是要先经过兵部,然后再上呈皇帝的。 即便他这个兵部尚书此刻不在兵部署衙,那也应该是由兵部官吏送过来。 但现在,这份军报却是越过兵部直接送达御前。 这不仅是对他职权的那啥,或许更暗示着边关局势,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地步。 而蓟辽这边的边患,不用说,那自然就是后金建奴。 毕竟现在正是秋高马肥之际,本就是建奴惯于南下劫掠的时节。 “呵呵,不过是建奴那边有些异动罢了,不足为虑,诸位爱卿都各自忙去吧,忠贤留下!” 朱游简看了看神情中透着几分担忧的崔呈秀,却是轻笑着摆了摆手。 “呃,臣等告退!” 见皇帝摆明了不想让自己知道军报的内容,无论崔呈秀还是黄立极等人,此刻都只能无奈告退。 “来人,即刻传孙承宗来见朕!” 崔呈秀、黄立极等人才刚刚离开,朱游简就急匆匆传召起了孙承宗来。 “皇爷……” 看到刚刚还说着不足为虑的皇帝,此刻却是迫不及待传召起了总督京师防务的孙承宗,魏忠贤顿时不由得心中一凛。 “袁崇祯军报上说,五天前,皇太极亲率建八旗精骑两万余出兵蒙古……” 下令传召孙承宗后,之前崔呈秀没得到的答案,这会儿却是传到了魏忠贤耳中。 “这是好事呀,鞑子、建奴都不是啥好东西,就让他们狗咬狗……” 不学无术的魏忠贤,长处在于捞钱、在于压制文官集团,军事方面不说约等于零,但也相差不远。 听到建奴出兵蒙古,却是根本就没意识到其中有诈的可能。 “大伴,你跟忠贤说说吧!” 眼见魏忠贤根本没意识到其中的道道,朱游简转头便冲知道内情的王承恩点了点头。 “魏公公,建奴此次出兵蒙古,可能意在我大明……” 得了朱游简的示意,王承恩这才跟他说起了准备诱敌深入、伏击建奴的打算。 “皇爷,这……这是不是太冒险了?建奴皆是骑兵,万一伏击失败让他们突至京师……” 魏忠贤只是不懂军事,但却知道,一旦让建奴打到了京师,哪怕只是在京城外晃了一圈,造成的负面影响那也是不可估量的。 因此,在听完王承恩的一番介绍后,顿时不禁有些慌了。 “魏公公放心,五军、神枢、神机三营,如今虽不敢说跟建奴野战能战而胜之,至少也有一战之力。” 正当魏忠贤为朱游简的大胆发慌之际,一道信心十足的苍老声音,却在这个时候从门外传了进来。 “再加上关宁精兵,只要筹划得当,即便不能全歼入寇建奴,至少也能将其重创!” 紧接着,伴随着稳重的脚步声,须发斑白的孙承宗已是映入了他眼帘。 很显然,袁崇祯在将军报送来之时,也派人给他这个老师兼老领导通了气的。 “话虽如此,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建奴既然借道蒙古,那鞑子骑兵必然也会跟从,而京营不过堪堪整顿完毕……” 孙承宗总督京城防务以来,就一直在大力整顿三大营。魏良卿这个‘帮手’之一,自然也是参与到了其中。 因此,对于如今的京营战力,魏忠贤心中还是有数的。 只不过,自萨尔浒之战以来,明军一直都在丢城失地、少有胜仗,他自然也不敢对此抱有太大的信心。 至于关宁军,若真如孙承宗所言那般强大,也不至于几乎完全处于被动防守的境地了。 “呵呵,忠贤莫非忘了还有忠勇营跟勇卫营了?” “如今两营已全部换装完‘崇祯神铳’,即便是跟建奴野战,那也绝对能与其掰掰手腕……” 见孙、魏两人都只计算了三大营和关宁军,朱游简却是有些不爽了。 要知道,这大半年来,几乎大半精力都放在了两营身上的他,可是连陪美艳皇嫂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呃,忠勇、勇卫两营可是皇爷亲自教导出来的,自然是战力无双……” 魏忠贤可以质疑孙承宗,但朱游简却是皇帝,他一个皇帝的家奴怎么质疑? 况且忠勇营就是他先前组建的内操军,他若是继续质疑,不但是在质疑皇帝,也是在否定他自已的功劳。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在朱游简不吝财力的投入下,两营从武器装备再到军心士气,不说冠绝大明诸军,至少在他见过的军队中,那绝对能够名列前茅。 “不过皇爷,眼下陕西饥民再次作乱,这个时候主动诱敌深入是不是有些……不如还是让国库先拨些银子尽快安定陕西?” 作为皇帝的家奴,当然是皇帝的面子更重要。 眼见朱游简下定了决心要跟建奴碰一碰,为免两线作战,魏忠贤也是难得放下了去陕西捞钱的想法。 “呵呵,忠贤有心了!” 朱游简看向不似作伪的魏忠贤,心中也是不由一阵欣慰。 “不过陕西现状此时却是不宜改变,否则万一建奴到时又缩了回去……” 原历史上,建奴几次入关劫掠,都是趁着大明内乱正酣之时。 以皇太极的多疑狡猾的性子,若是大明再次迅速平定了陕西,难保其不会打消入关劫掠的想法。 因此,不想改变这段历史剧情的他,即便没有他让李自成清扫陕西士绅的事,他也还是会想办法让其乱起来。 “朕把你留下来就是想知会你,此去陕西万不可急于征剿,尽量尾随其后接收失地即可,万不可打草惊蛇、惊扰建奴!” 末了,担心魏忠贤急于立功破坏自已的计划,朱游简更是明确了他此去陕西的真正目的,拖后腿! “皇爷放心,老奴定谨遵皇命!” 对于朱游简的命令,魏忠贤仍有许多疑惑跟不解的地方。 只不过,既然皇帝都特意叮嘱了,他这权力完全来源于皇帝的‘上公’、‘九千岁’,自然是要唯皇命是从。 第六十五章:定策! “孙阁老以为,这伏击之地,当择于何处为佳!” 李自成在自已的安排下,开始‘造反’清洗陕西士绅,建奴也按剧情借道蒙古。 在魏忠贤踌躇满志的离去之后,心情大好之下,朱游简也是难得拽起了文来。 “陛下,蓟州城乃京师东大门、‘畿东锁钥’之地,建奴若想越过蓟西劫掠,则必经此地……” 谈起兵事,孙承宗也不推让。缓步走到一旁挂着的舆图前,枯瘦的手指坚定点在了蓟州城一带。 很显然,考虑到让建奴兵临京师带来的巨大负面影响,他还是更倾向于御敌于京师之外。 “蓟州城防坚固,建奴并不擅攻坚,皇太极那厮怕是根本不会强攻,反而会寻机绕开此城直扑京师!” 朱游简虽然没打过仗、也没领过兵,但作为穿越塲他却是知道,原历史上的皇太极,却是很轻松地越过了蓟西直抵京师。 “陛下所言极是!蓟州城固若金汤,建州骑兵不擅攻坚,皇太极定然也知晓强攻得不偿失……” 孙承宗听到朱游简的质疑,抚须点头的同时,眼中顿时闪过一抹赞许。 “不过陛下,除非皇太极能让大队骑兵穿越此山岭地带,否则其攻破边墙后,便只能沿此西进!” 随后不等朱游简开口,他已是沿蓟州城南山岭地带往东北方划出了一条弧线,然后又从遵化一带往蓟州之间的平地划出了一条直线。 “老臣记得蓟州城东南数里处,有一处名为‘十百户’的山口,其地地势平坦,易于通行。” “届时我军明守蓟州为铒,却是暗伏于此。待关宁军至首尾夹击,建奴就是战力再强,也定能战而胜之甚至全歼……” 孙承宗作为大明最后一位战略级名将,朱游简这军事水平半瓶水担忧的事,他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只简简单单的数言之间,一个虚实相间的伏击方案,已是生动地呈现在了朱游简面前。 “阁老果然深谋远虑!如此一来,既诱敌深入,又能将战火挡在京师之外,正合朕意。不过这伏击的兵力调配……” 汉人素来喜欢御敌于国门之外,若是真让建奴打以了京师这心脏、首脑之地,即便能胜那也还是有些丢面子的。 朱游简听完孙承宗给出的作战方案,心中极为满的是顿时不由得两眼放光。 “陛下放心,老臣已与袁崇焕商量好。只待建奴攻破边墙而入,关宁军将兵分两路回师西进。” “其中步卒由何可纲率领,重新布防边墙、断虏退路;骑兵则由袁崇焕亲领,夹击建奴!” “至于十百户山口这边,则由五军、神机两营埋伏。再让神枢营前出佯作救援诱敌,以防万一……” 伏击建奴的事年初便已定下,孙承宗早就在脑海中模拟、推演过了无数次。 在给朱游简介绍完伏击方案后,当即便信心十足地为其详细介绍起具体的作战计划来。 “朕虽不太懂领军作战之事,却也能看出阁老之方案周密严谨。诱敌、伏击、断后环环相扣,实乃妙策!” “不过阁老是不是忘了忠勇、勇卫二营了?就士气、装备而言,两营战力却也不低京营……” 除了军队战力而言,孙承宗这份伏击方案确实堪称完美。 实战才是最好的练兵,朱游简花了大本钱操练忠勇、勇卫两营,可不只是为了看家护院保卫皇宫而已。 眼见孙承宗的兵力安排中并无两营,一心想要以实战为其粹火的他,当即便有些坐不住了。 “呃,忠勇、勇卫二营皆是陛下心血所铸,装备精良、战力强劲,实乃我大明锐旅,老臣岂敢忘记。 然京师乃我大明天下之根本,五军、神枢、神机三营尽出,总要留人防守不是?” 听到皇帝为忠勇、勇卫二营私军求战,孙承宗只稍微一愣,随即便拿了个防守京师的任务来敷衍他。 “呵呵,阁老方才也说了,忠勇、勇卫二营装备精良、战力强劲,既然如此,用之守城岂不是有些浪费了?” 朱游简虽然没什么大帝之姿,但好歹也当了两年皇帝。孙承宗的‘敷衍糊弄’,他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就拿装备来说,神机营所装备多为鸟铳、三眼铳之类火器,而忠勇、勇卫二营所装备的,全为最新式‘崇祯神铳’……” “如此装备精良之军只用于后方,却不用于战场搏杀,不但浪费,也是为将者的失职啊!” 朱游简费心整出了前膛火铳的巅峰之作,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在战场上正面重创建奴,建立武功、威望么? 面对孙承宗的好意敷衍,他又哪里肯妥协半分? “呃……” 虽然因为毕懋康这火器大拿的原因,皇家火器院在合并军器局火器工匠后效率大增,但这毕竟不是几百年后的工业时代。 其生产的燧发线膛铳、线膛虎蹲,在优先供应忠勇、勇卫二营后,却是并没有太多的剩余给京营军换装。 因此,听到皇帝这基于事实的辩驳,总不能说把忠勇、勇卫二营火器‘借’给京营的孙承宗,一时间也是不禁有些无言以对。 “陛下所虑也不无道理,不过京师重地也不可无人镇守。那就以五军营替换勇卫营……” 眼见皇帝态度坚决,完全不让装备最好的忠勇、勇卫两营参战,也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孙承宗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作出了让步,让勇卫营顶替了五军营的任务。 至于忠勇营,因为其将士全是太监的缘故,即便有当初五百破腾骧四卫五千的对抗结果,却也仍是根本不在其考虑之内。 “哈哈,那就依阁老之言,由勇卫营替换五军营痛击建奴!” 即便是秦皇汉武这样的皇帝,那也照样不可能做到真正的为所欲为。 朱游简眼见孙承宗做出了让步,当即也是见好就收,并未再强行要求忠勇营也一并出战。 只不过,此刻孙承宗还不知道的是,最后率先与建奴主力交战、且稳住了局势的,却正是这支他看不上眼的‘阉军’! “老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定让建奴付出血的代价!……” 伴随着殿外寒意颇深的秋风掠过,一场即将改变历史的伏击战,就此悄然拉开序幕。 第六十六章:虏至! 崇祯二年九月中旬初,就在朱游简通过孙承宗、袁崇焕作战方案后不久。 蓟州镇长城以北,大明势力收缩后被蒙古人占据的宽城,建奴、蒙古联军共六万余人,也比原历史提前了近一个月抵达此处。 “启禀大汗,据关内密探所报,陕西饥民叛乱已是愈演愈烈。崇祯却是连出兵平叛的钱粮都凑不出,只能让陕西士绅筹集钱粮……”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皇太极本就素来狡诈,加上这一次又是不同以往的入关劫掠,对于大明情况的打探,自然也就更为上心。 就在其率领联军刚刚抵达宽城之后不久,派往大明打探消息的密探,便将陕西再次叛乱、明军无力出兵平叛的窘境传了回来。 “哈哈哈哈,崇祯小儿内忧外患、自顾不暇,真乃天助我大金也!” 确认了消息的准确性,忍不住抚掌大笑的他,一抹恶狼般的精光顿时便从其眼中闪过。 “传令下去,大军休整三日。三日之后兵分三路,直扑龙井关、洪山口和大安口!” “告诉将士们,入关之后凡投降之军民一律不得伤害;不准毁坏他们的房屋、庙宇;不得抢夺他们的财物、不得随意食用明朝人的食物、酒水……” 说起来,老奴野猪皮虽然建立了后金政权,但那也不过是初步草创而已。 真正奠定、稳固了后金或者说鞑清政权根基的,却是皇太极这个‘太宗’。 若是没有他,建奴终其一世,那也不过就是关外一个稍强的土酋部落而已。 因此,与老奴野猪皮对待汉人的三光政策不同,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哪怕只是面子上,皇太极却是要显得‘温和’许多。 在下达完休整及分兵命令后,紧接着又是一连串严肃军纪的命令随之传出。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条件,那就是沿途遇到的大明军民你得先投降才行。 “末将遵命!” 甲叶摩擦声中,一众脸上尽是贪婪与兴奋的建奴、蒙古将领,应诺之声顿时震得帐顶微颤。 不就是不准杀降么,那老子在他投降之前杀了、抢了,不也就不算违反军令了! …… “哐哐哐哐……” “敌袭、敌袭,赶紧点烽火,五烽、五烽!” 九月二十,长城蓟镇防区大安口,伴随着急促刺耳的铜锣示警声,五道笔直的烟柱顿时冲天而起。 按大明军规,边军发现敌人一两百举‘一烽’烽火,五百人举两烽。以此类推,最多为点燃五烽烟火。 龙井关一次性燃代表最多数量的五柱烽火,则是意味着关外来袭敌人的数量,至少也在两千五百以上。 “嘶,这他娘的守得住个卵啊!” 人过一万,无边无沿。 龙井关参将周镇,看着关墙外仿佛一望无际的建奴、鞑子骑兵,顿时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 没办法,虽然他这参将名义上能统领六千兵马,但那只是名义上的数字。 大明将领吃空饷由来已久,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此刻他手下勉强可堪一战之兵,不过区区数百而已。即便加上老弱病残,那也不会超过两千。 面对关墙外过兵力过万的建奴、蒙古联军,即便有着关城为仗,他也没有丝毫守住的信心。 “城上的明军听着,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开城投降,本贝勒保证不夺一物、不伤一人!” “我家大汗有令,只要投降我大金,无论军民都可保全性命、财物。要是敢顽抗,城破之时定当严惩……” 正当周镇为来袭建奴的数量心惊之际,城外负责攻打龙井关一路的济尔哈郎跟岳托,此刻也亲自上前劝降起来。 “呸,当老子是李远芳那等汉奸呢。都给老子好生守好了,援军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到!” 虽然心惊于建奴联军的兵力,但如今毕竟不是甲申国难之后的南明。 所以心惊归心惊,不战而降、而且还是投降建奴当汉奸的中,周镇却是从未想过。 “不识好歹的明狗,给本贝勒攻城!” 眼见劝降无果,济尔哈朗色一沉,手中马鞭随即狠狠抽向地面,溅起一片尘土。 而随着他的马鞭挥下,身后时刻准备着的传令兵,随即也是迅速挥下了手中令旗。 “杀!!!” 刹那间,数百身着双层重甲的巴牙喇精兵,顿时便推着楯车、云梯,如同饿狼般嚎叫着扑向了关墙。 而在这些重甲巴牙喇精兵之后,则是无数同样下马步战的建奴、蒙古弓箭手,弯弓搭箭压制城头明军为其提供火力掩护。 不得不说,这个时期的八旗建奴确实能打。 只用了片刻时间,在其熟练默契的配合下,作为‘先登’的数百巴牙喇精兵便已冲到城下,将云梯搭上了关墙。 而此时,有着地利优势的守城明军,却是已经伤亡过百。 “给老子放滚木、礌石!” 攻城、守城的戏码,汉人已经玩儿了数千年,熟练得很。 周镇抄起鸟铳放倒城下一名建奴后,眼看敌人已对开始攀城,当即也是按步就班下达了反击命令。 “呯呯呯呯!” “啊~” 建奴巴牙喇精兵的双层重甲方,即便能够防住弓弩、火铳,那也扛不住几十上百斤、且从天而降的滚木礌石。 加之攻坚本就不是他们的强项,只眨眼间便被砸得头破血流、鬼哭狼嚎。 “给老子泼热油!” 云梯,可不是后世影视剧里那种简易楼梯。即便是重达几十上百斤的滚木礌石,想将其损坏也十分艰难。 趁着第一批攀援攻城的建奴被砸下,周镇随即也是赶紧下达了火攻的命令。 没办法,他手下勉强能打的就这点儿人,想要撑到援军到来,那就必须要省着点儿用。 “嗤啦!” “啊~” 如果说滚木礌石还属于物理攻击,那这是滚烫的热油,可就是妥妥的魔法攻击了。 当城头一瓢瓢滚烫冒烟的热油淋下,又一批涌上云梯的建奴,顿时便被烫得血肉模糊、哭爹喊娘。 “点火!” 就在攻城的建奴巴牙喇被烫得惨叫连连之际,一根根点燃的火把也是落之东下。 “轰!” 转瞬间,伴随着凄厉的惨叫,攻城建奴跟他们云梯、楯车,瞬间便被化为熊熊燃烧的烈火,继而弥漫起令人作哎的浓浓焦糊味儿。 第六十七章:破关! “哈哈,狗日的猪尾巴奴才们,有本事你们再爬啊,看爷爷烧不死你们!” “他娘的,你们当这是自家的猪圈呢,这里是长城关墙……” 胜利,永远是最能激发、稳定军心的! 看着关城下那些惨叫翻滚的建奴,原本畏战怯敌的明军将士,此刻不说士气如虹,至少也恢复了不少信心。 “哼,本贝勒倒要看你们能守住几次,继续进攻!” 城池攻防战,无论你守住了多少次,只要败了一次,那就彻底败了。 面对第一波进攻的失利,济尔哈郎倒是并未怎么在意。一声冷哼间,挥手便又发动了第二波进攻。 “杀!!!” 转眼间,在第一波进攻更多的楯车及弓箭手排挤下,被打退的建奴再一次推着云梯冲向了龙井关。 “兄弟们,都给老子挺住了!刚才咱们烧得那帮猪尾巴奴才哭爹喊娘,这波照样让他们有来无回!” “身后就是咱们的家园,是咱们的妻儿老小。谁要敢缩脖子,老子先砍了他的脑袋……” 周镇的声音带着沙哑,却是再无之前的心惊,有的只有不容置疑的决绝。 没办法,大安口一旦失守,建奴铁骑便能长驱直入,直逼京师腹地。 “有来无回,有来无回……”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看着举刀守在关墙最前沿的周镇,一众守关将士顿时也个个热血沸腾起来。 “哼,不过是困兽之斗,又能坚持到几时!” 济尔哈郎听着城楼上明军的怒吼,却是满脸的不屑。 要知道,为了这次入关劫掠,建奴上下可是做了大量准备工作的。 就拿选择的破关点来说,无论是他这一路的大安口,还是皇太极跟阿巴泰两路选择的洪山口、龙井关,都是长城蓟州防线上最为薄弱的几处地方。 几个关口的明军兵力、战力,早就被他们摸了个一清二楚。 “呯呯呯……” 转瞬间,在建奴密集箭矢的火力压制下,数十架被楯车保护的云梯,已是再次搭上了大安口城墙。 “上!!!” 云梯顶端的铁钩才刚一扣上大安口关墙,以重甲巴牙喇带头的建奴攻城队,已是再次迅速攀援而上。 “杀虏!!!” 重复起已经干过一次的事情,一众明军将士已是轻车熟路。满腔的怒吼声中,战斗才刚一开始就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明军将士长大刀予的劈刺、鸟铳三眼铳的轰鸣,顿时便裹胁着建奴的哀嚎惨叫与污血冲天而起。 只不过,这个时期的建奴也不是吃白饭的,尤其是这些充当先登的重甲巴牙喇精兵。 再加上其双层重甲除了滚木礌石和火烧之外,明军的其它伤害基本可以无视。 因此,即便作为处于地利劣势的进攻方,在城下弓箭手的火力支援下,他们对守城明军带来的伤亡,也并不比明军对他们的杀伤小。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守关明军真正算得上精锐的,也就周镇及其手下百十名家丁。 这第二波攻防战刚刚开始不久,就已经不断有建奴冲上了城头。 “浇油,赶紧浇油泼金汁!” 建奴巴牙喇都是双层重甲的精锐,一旦脚踏实地,没了滚木礌石头的威胁,其战力必然大增。 周镇挥刀扑向一名刚刚登城墙的建奴时,当即也是焦急不已的再次下令火攻。 “将军,油和金汁都还没烧开……” 不管是烧油还是烧金汁,都是需要时间的。 建奴这和二波进攻,其实跟第一波并没什么间隔。 经过了第一轮的使用,城头明军锅里的油和金汁此刻都还没烧开呢。 “不……不管了,先浇油放火,给老子狠狠的烧!” 朱镇以一条左臂被砍断的代价,终于解决掉那名登城的建奴后,此刻也顾不得油没烧开会少一重杀伤力了。 “干你娘的!” “烧死你们这些狗日的猪尾巴奴才……” 看到周镇断臂,几名士兵立马嘶吼着扑到油锅边,顾不得铁锅滚烫,抬起便将半烫的油脂朝城下建奴倾泻而去。 眨眼间,粘稠的油液顺着甲胄缝隙渗进去,虽不及滚油灼骨,却也让那些巴牙喇精兵动作一滞。 紧接着,火把如雨般落下,“腾”地燃起一片橙红火焰。 只可惜,终究油未滚沸。虽被点燃,但火势却并不猛烈,火焰没能彻底吞噬云梯。 一些建奴巴牙喇,却是带着身上的火焰嘶吼着攀上了城头,悍不畏死的劈砍着周围明军,为后续同伴清理出落脚之地。 “弟兄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啊!” 看着不断涌上城头的建奴,周镇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绝望。 只不过,这丝绝望却是并未消磨其斗志,脊背猛的一挺,随即便强忍着断臂之痛,再次咬牙挥刀朝一名建奴巴牙喇扑去。 “当!” 火星四溅中,悠悠金铁交鸣之声顿时响彻关城。 腥血喷溅中,一颗脑后拖着根猪尾巴的丑陋头颅,顿时便从头盔之中滚落而出。 只不过,还没等他来得及扑向下一人,却是顿觉心口一凉,一截冰冷的枪尖却是从其胸前透甲而出。 “狗……狗日的!” 周镇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枪尖,嘴里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甲胄前襟。 他想挥刀再砍,却是连抬起独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随着身后偷袭的长枪的从身材退出,最后一丝力量被抽走的他,顿时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 “将军!” 周镇从砍杀人生最后一名建奴,再到中枪倒地,不过是兔起鹘落的一瞬间而已。 几名家丁嘶声怒吼着扑过来想护住他,却被蜂拥而上的建奴砍倒在地。 “哈哈哈哈,破关了,破关了……” 随着周镇及其家丁全部阵亡,越来越多的建奴也是随之涌上了大安口城关。 “终究……还是没能守住啊!” 听着耳边建奴的狞笑欢呼,周镇的最后一丝意识,也在此刻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愧疚缓缓消散。 “传本贝勒命令,留下一队人马驻守关隘、肃清残敌,其余人马即刻随我杀往马兰峪!” 而就在周镇带着遗憾跟愧疚闭上双目不久,纵马入城的济尔哈郎、岳托,却是马不停蹄的又朝着马兰关后背杀了过去。 第六十八章:攻城! “嘶,这遵化城墙之坚固,怕是丝毫不下于宁远城啊!” 九月十五,洪山口南遵化城。建奴左中右三路大军,全部会师于此。 第一时间前来巡城的皇太极,看着眼前高大坚固的城池,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忧虑。 毕竟如今他们已是深入敌境,敌众我寡、四面皆敌。 加之八旗和蒙古兵马本就不善攻城,若是顿兵城下日久,一旦明朝大军调集完毕完成合围,数万联军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 “大汗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已威风!” “就是,关内明军兵无战心、军幻涣散,即便城池再坚固雄伟又有何用?” “大汗不必担忧,关内明军不过乌合之众,我军若全力攻之,遵化城最多半日可下!” 正当皇太极为遵化城的坚固难攻头疼之时,负责率领右翼进攻龙井关的莽古尔泰、阿济格和阿巴泰,却是满脸不屑的站了出来。 说起来,兵分三路的建奴大军,也就济尔哈郎和岳托这一路比较倒霉,遇到了死战不退的周镇。 而皇太极跟代善攻打的洪山口,守将张万春直接投降。莽古尔泰几人攻打的龙井关,守将张安德虽没投降,却是选择了弃关而逃。 这两路兵马,却是没受到一人一马的损失。 也就是说,即便临死前还带着不甘、愧疚的周镇守住了大安口,那也照样于事无补。 “话虽如此,但咱们还是小心谨慎些的好,万不可学关公大意失荆州……” 俗话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比起大明这个庞然大物来,建奴的体量还是太过弱小了。 因此,不同于莽古尔泰等人的狂傲自大,皇太极却是显得极为谨慎小心。 “大汗……” “你们不必再说,传令全军各自休整队伍,打造云梯、楯车等攻城器械。两日之后,全军四面攻城!” 随后,不等莽古尔泰几人再次开口,挥手将其打断的皇太极,却是‘乾纲独断’的下达了休整备战的命令。 …… “纳穆泰、达尔哈听令,命你二人率正黄、镶黄旗人马,分别进攻遵化城北西、东两段!” “和硕图、雍舜,你二人率正红、镶红两旗人马,负责进攻遵化城西北、南两段!” “顾三台、爱巴礼,你二人统镶蓝、正蓝两旗人马,负责拿下遵化城南西、东两段!” “图尔格,喀克都礼,你二人雨雪霏霏镶白、正白两旗人马,进攻城东南、北两段……” 三天时间,眨眼而过! 九月十八,天刚佛晓。 遵化城外建奴中军大帐,一身明黄重甲的皇太极,已是高据帅位分配起攻城任务来。 “奴才遵令!!!” 关内明军将士军纪之涣散、战力之低下,别说莽古尔泰等建奴高层,即便是中低层将领,那也照样极为不不屑。 都想着早点打下遵化城劫掠发财的建奴诸将,听到皇太极的攻城命,当即个个面露喜色,轰然领命而去。 …… “呜~呜……” 辰时三刻,攻城的八旗帜建奴全部集结完毕。低沉浑厚、代表进攻的号角声,也是随之响起。 刹那间,以蒙着生牛皮的楯车开路,两万余八旗建奴,顿时便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向遵化城,大有一举将其淹没之势。 “将士们,建奴意在屠戮我百姓、劫掠我家园。今日,尔等要么随本抚死战报国,要么沦为建奴刀下之鬼!” 遵化城头,看着城外如黑云压顶而来的建奴,巡抚王元雅‘唰’的拔出佩剑向着城下遥劈而下。 “死战报国,死战报国!” 还是那句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王元雅虽然不是统兵将领,只是一介文官,但却是如今遵化城内职位最高的官员。 眼见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文官都能如此拼命,遵化城一众明军将士,顿时不由得心中畏惧大减、纷纷振臂高呼起来。 “火炮准备,放!” 很快,城外建奴便已进入城头火炮射程。 随着王元雅一声令下,一阵轰鸣如雷的炮鸣,顿时便裹挟着炽热的弹丸,从城头砸向城外四面八方而来的建奴。 “全军听令,加快速度!” 建奴虽然没什么火炮的使用经验,但从老奴野猪皮开始,挨炮的经验却是极为丰富。 面对遵化明军的炮轰,本就速度不慢的队伍,速度顿时便又快了一截。 “火铳手准备,放!” “弓弩手准备,放!” 遵化城,不但是蓟州镇的核心之地和京师屏障,更是大明北方的工业基地和冶炼中心,遵化铁厂就在其内,兵器什么的自然不缺。 面对建奴的进攻,靠着充沛的军备,在远程火力压制方面,王元雅这并不太懂军事的文官,却也照样指挥得有模有样。 一时间,无数炮弹、铳子跟箭矢,仿佛不要钱般朝着城外建奴猛砸而去,瞬间便绽放出朵朵绚丽的‘花朵’。 而面对明军优势武器的压制,城外建奴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尽可能加快推进速度。 “火器,火器啊!” 建奴攻城大军后方,看着在明军火器压制下,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皇太眼眼中那是既愤恨又羡慕。 没办法,谁叫他的‘大金’造不出来呢! 说起来,比起他那些动不动‘我大清以弓马得天下’的后代来,经历过老奴野猪皮被炮轰的皇太极,对火器那可是相当重视的。 原历史上的孔有德、耿仲明跟尚可喜,之所以能被为实权三顺王,就是因为其掌握着火器部队。 “哼,大汗也忒谨慎了些。不过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而已,待我八旗大军冲到城下……” 对于皇太极的感慨,身为辅政四贝勒之一的莽古尔泰,习惯性地就开口反驳起来,语气显得极为不屑。 没办法,朱游简‘发明’的燧发线膛铳、线膛虎蹲炮,如今基本还算是绝密。 遵化城明军虽然因为铁厂的原因不缺武器,但无论火炮还是火铳,都还是传统的鸟铳、三眼铳等。 再加上兵力上的绝对劣势,想要阻挡四面围攻而来的建奴靠近城墙,却是根本不可能。 时间不长,在挨过了最初的被动局面后,冲至城下的建奴,也能够用强弓重箭做出有力反击了。 第六十九章:反转! “咻咻咻……” “笃笃笃……” 有一说一,建奴在明军‘大稍弓’基础上改进而来的‘清弓’,的确是将弓的制作推上了巅峰。 当建奴攻城军顶着明军炮火推至城墙下后,犀利的箭矢破空声中,即便明军明军有着城墙与盾牌为仗,却也仍有不少人中箭倒地。 “三眼铳压上去,滚木礌石……” 在没有持续可靠的火力输出下,想要阻止建奴蚁附攻城根本不可能,王元雅只能尽可能压制其攻城效率。 随着建奴越来越近,射程最近、但‘射速’更快的三眼铳,就成了他最后一道压制火力。 只不过即便如此,即也仍是只能治标,治不了本。 就在其话音刚落不久,在无数蒙着湿牛皮楯车的掩护下,建奴这几天打造出来的攻城云梯,终于是靠了过来。 “嘭嘭嘭……” 很快,阵阵沉闷的撞击声中,一架架云梯顿时不断靠上城墙。 只不过让王元雅和一众明军守军没想到的是,正当他们如临大敌之际却是发现,建奴的云梯短了。 没错,建奴的云梯造短了,云梯上的铁钩根本钩不住城头。 除了进攻城东北段的喀克都里部有一架云梯高出城墙外,其余各处云梯离着城墙顶端都还差着五尺左右。 也就是说,即便这些建奴安全爬到了云梯顶端,那剩余的高度差,却是让他们只能变成给明军送人头。 “咦,这些建奴莫非是知道自已罪孽滔天,给咱们送人头来了么……” “哈哈哈哈,真乃天佑大明也!” 看着建奴绝大多数云梯都造矮了,包括王元雅这巡抚在内,一众明军守军顿时忍不住嘲讽大笑起来。 没办法,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别看只有五尺、也就合后世一米五左右的高度差,但在战场之上,这一米五却是足够致命。 “我说兄弟们,既然建奴把军功都给咱送来了,要是不收可就是不懂礼节了!” “兄弟们,赶紧收庄稼了……” 看到建奴的云梯不能直接钩住城墙,明军守军顿时不由得士气大涨,战力陡升。 “混帐东西,各旗云梯都是怎么打造的,怎么会短了这么一大截!” 凡事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当明军放心大胆、好整以瑕的收割着攻城建奴的头颅时,城外督战的皇太极,却是不由得勃然大怒。 开玩笑,‘大金’可不比大明。就他们那点儿人口,哪经得起这么消耗? “不应该啊!据奴才所知,各旗云梯皆是按探子所报的三丈城高所打造,怎么会短了这么一大截……” 不仅是皇太极,面对这尴尬的一幕,代善、莽古尔泰等人也是一头的雾水,不明白遵化城为什么会突然‘长高’了一大截。 事实上,别说这些建奴了,即便是守城的王元雅和明军将士,也始终想不明白建奴为何会犯下如此低级错误。 没办法,几十年过去了,有几个人还会记得,原本只有三丈高的遵化城,却是被戚继光加高过五尺? 只不过不明白不要紧,难得碰到这么好的机会,抓紧机会杀敌就是了。 一时间,原本叽啦鬼叫、狞笑扑来的建奴,顿时便被守城明军打得鬼哭狼嚎。 “传本汗命令,各军暂退百步,就地加长云梯。半个时辰内,若不能让云梯够到城头,主将提头来见!” 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皇太极看着遵化城下不断倒下的建奴士卒,很快便强行压怒火下令补救。 “轰!!!”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传令兵都还没来得及奔出之时,伴随着脚下战马的微晃,一道震耳欲聋的剧烈爆炸声,却是猛的传入了他耳朵中。 紧接着,一股有如龙卷风般的滚滚浓烟,顿时便从遵化城中冲天而起。 “这……这是……” “天佑大金,这定是明军火药库发生了爆炸。传本汗命令,全军猛攻,敢有后退者,杀!” 如此剧烈的爆炸绝对做不了假,更不可能是明军的诱敌之计。 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产,皇太极眼中顿时不由得精光一闪,当即便收回先前的退军命令,改为全军猛攻。 “火药库……火药库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就在皇太极改退军为强攻之际,遵化城头,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王元雅,顿时不由得面色大变。 要知道,发生爆炸的火药库,离着东城城墙可是不远。 如此剧烈的爆炸万一震塌了城墙,哪怕只是一小段,那造成的后果也是…… “启禀抚台,城东火药库爆炸,不但引燃了粮仓,还把东城城墙震塌了丈余……” 怕什么来什么,没一会儿,一名浑身烟尘、血迹的明军小校,就带来了粮仓被烧、城墙震塌的噩耗。 “什么,粮仓也被烧着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听到小校的禀报,脸色本就不好的王元雅顿时不由得怒了。 “王游击,你马上带一队人去粮仓那边救火。记着,凡有可疑之人直接斩杀!” 你妹的,火药库爆炸震塌城墙也就罢了。但粮仓与火药库相隔两条街,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被引燃?这分明是人为破坏! “抚台,怕是来不及了!” 听到王元雅的命令,被他点到名的将领,顿时不由得一阵无奈苦笑。 不用说,在皇太极的严令下,此刻的攻城的建奴,那叫一个状如疯虎。 原本够不着城头的云梯顶端,建奴攻城队直接以为梯,补上了那五尺距离。 更有甚者,干脆叠起层层人梯,直接踩着同伴的肩膀向上攀爬。即便被明军的滚木礌石砸得血肉模糊,后面的人也依旧前赴后继。 尤其是喀克都里负责进攻的东城,本就因那架侥幸够到城墙的云梯,成了建奴全军唯一占据优势的地方。 在火药库爆炸震塌城墙后,士气此消彼涨下,正白旗建奴更是率先攻入了城中。 一处破、处处破! 随着正白旗建奴的入城,除了王元雅亲自督战的南门外,其余几门很快也被建奴相继攻破。 “汉奸卖国,汉奸卖国啊……” 王元雅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将士,手中佩剑果决架上脖颈之时,赤红如焰的双眼中,那叫一个恨意滔天! …… “传令下去,除顽抗之人,凡投降者一律不得滥杀。遵化乃北京之门户,留着日后还有大用!” 一个时辰后,遵化城在八旗建奴的‘清理’下,终于是‘平静’了下来。 而直到此时,纵马入城的皇太极,这才当着残存百姓之面,假模假样的下达了安民命令。 “大汗英明仁厚,自古以来罕有匹敌。为报答大汗之恩,小人有一重要消息禀报……” 就在皇太极下令安民之际,一名头皮泛着新剃青光,显然是刚剃头的中年男子,却是满脸谄媚地从街边跪行而出。 第七十章:舍得! “报——建奴已从四面对遵化城发起猛攻!” 就在皇太极对遵化城发起猛攻之后不久,遵化以东数十里的三屯营,奉命率兵来援的山海关总兵官赵率教,也在此刻收到了消息。 与原历史上进不了城的遭遇不同,这一次有朱游简提前颁下的圣旨及兵部调令,遵化总兵官朱国彦,自然是不敢将其拒之城外。 “希龙兄,遵化乃是蓟州之核心、京城之屏障,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皇太极已经开始对遵化城发起进攻,深知遵化兵力空虚的朱国彦,顿时就急了。 “XX老弟莫慌,建奴向来不善攻城。况且戚少保曾重修遵化城,哪里是那么容易失守的!” 然而,让朱国彦没想到的是,本是率兵前来救援的赵率教,这会儿却像是忘记了自已的职责一般。 面对建奴猛攻遵化城的军报,却是依然悠闲呡着那根本没啥滋味儿的粗茶,完全就没放在心上。 “希龙兄,此刻建奴正全力猛攻遵化城,若是我军此刻出兵,内外夹击这下必能大败建奴……” 眼见赵率教根本没把建奴的攻城没当回事儿,朱国彦赶紧为其分析起了此刻出兵的好处来。 “XX老弟,攻城的只是八旗建奴,城外还有三万多蒙古鞑子呢。而你我两军加起来,步骑也不过万人左右……” “况且建奴、鞑子皆为骑兵,极擅野战。我等若此时出兵,实乃以短击长、以卵击石也!” 然而,让朱国彦失望的是,对于他的分析,赵率教只是瞟了他一眼,随即也是给出了一个相当充分的理由。 “赵总兵……” “报——启禀二位将军,遵化城火药库突发爆炸。东城城墙震塌丈余,城中烟火冲天,建奴正趁势猛攻!” 对于赵率教这看似充分、实则畏战的理由,朱国彦正准备再次争取,一名浑身尘土的探马,却在此刻再次跌撞闯入。 “什么,火药库爆炸,城墙震塌?” 听到探马带回的消息,朱国彦顿觉眼前一黑,差点儿没一头栽倒在地。 “知道了,再探!” 然而,面对这朱国彦都差点儿没急昏的噩耗,赵率教却依然还是一如之前,平静如昔。 “赵总兵如此推诿,莫不是怕了建奴鞑子?既然如此,本将就不劳赵总兵相助了!” 片刻之后,抓起一碗冷茶灌下后,终于恢复过来的朱国彦,茶碗一摔便要离帐而去。 没办法,赵率教可以畏敌、可以怯战,但他身为遵化总兵官,却是不能眼睁睁看着遵化城被攻破。 原历史上,他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拒绝了赵率教入城,但遵化城被建奴攻破后,他却是毅然选择了携全家殉国,也算对得起大明了。 此刻已经认定赵率教畏敌怯战的他,当即也不再奢求对方相助,扭头便准备率本部人马救援遵化。 只不过,他这才刚一转身,原本悠闲品茶的赵率教,却是猛的起身将他拦了下来。 “XX老弟……” “赵总兵,你是山海关总兵官。本将也同样是朝廷任命的遵化总兵官,你无权对我发号司令!” 朱国彦被赵率教这么一拦,脸色瞬间一黑的同时,伸手便拔向了腰间佩剑。 “XX老弟误会了!” 赵率教看着已经拔剑半出的朱国彦,一抹无奈苦笑顿时便浮上其面庞。 “非是老哥哥畏敌怯战、见死不救,这都是陛下与孙阁老、袁督师的意思……” 不等朱国彦再次开口,满脸苦笑的赵率教,却是从怀中再次取出两封书信及一道密旨,一同递到了他手上。 “这……这,陛下与孙阁老、袁督师这是为何?” 片刻之后,看着手中书信及盖有鲜血玺印的密旨,朱国彦顿时不由得一脸懵逼。 不用说,为了骄敌之心,‘预见’了遵化会陷落、赵率教救援遵化会战死的朱游简,却是专门下达了不准救援遵化的密旨。 而且为了以防赵率教忍不住出兵,这道密旨还是与孙、袁两人的书信一同交给他的。 至于阻止朱国彦出兵救援遵化,不过是顺带的事而已。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陛下这次要的,可不只是把建奴赶出去!” 赵率教拍了拍朱国彦肩膀,目光越过帐外猎猎作响的旌旗、投向烟火冲一的遵化方向时,脸上的苦笑不知不觉间已化为坚毅。 “遵化是陛下和孙阁老、袁督师抛出去的饵,只有让建奴吞下这块饵,他们才会放下南下,直扑京师……” 到了这个时候,伏击建奴之事自然不用再藏着揶着。 面对朱国彦的不解,赵率教随即也是将这计划向其全盘托出。 “陛下好大的气魄,可……可那些百姓……” 建奴可不是什么对百姓秋毫无犯的文明之师! 朱国彦在弄清楚皇帝的‘贪婪’计划后,激动不已的同时,心中却也是一阵不忍,极为矛盾。 “老弟放心,总有一天,这些都会让建奴加倍还回来的!” 朱国彦此刻的矛盾心理,几天前赵率教也同样经历过。看着他这矛盾不已的模样,此刻也只能用建奴的未来下场宽慰他了。 事实上,心中矛盾的又何止赵率教、朱国彦,紫禁城这边,在收到 心中矛盾的不只何可纲、赵率教,京师这边,几天前朱游简在收到建奴围住遵化的消息时,心中也是同样矛盾得很。 “陛下不是常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吗?以遵化一带百姓的牺牲,换更多百姓的万世安宁,值了!” “况且妾相信,那些百姓的鲜血陛下定不会忘记,来日必能让建奴百倍偿还……” 栖心苑内,看到朱游简脸上不断闪过的愧疚与痛惜,张嫣拈起一瓣贡桔递到他唇边时,当即也是温软如水的宽慰起他来。 “嫣儿说得不错,朕身大明天子,自当以全天下百姓福祉安危为念,不应纠结一隅之地……” 朱游简可不是什么多愁善感、喜欢钻牛角尖的人! 舌尖扫过美艳皇嫂温润如玉的手指,那冰凉的桔瓣瞬间滑入口中,化作无尽的酸甜滋味,顷刻便驱散了心中的沉郁。 开玩笑,治病嘛,哪有不受些痛楚的? 第七十一章:横生枝节! “报,启禀陛下,建奴已于昨天攻破遵化城,数万军民遇害罹难……” 建奴攻下遵化城的第二天,军报便火速送到了紫宸居朱游简的案头。 “数万军民,数万军民啊!朕若不将尔等畜生亡族灭种,朕枉为大明皇帝……” 道理归道理,情感归情感! 朱游简毕竟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尤其是自己人。 即便早有了‘治病要受痛楚’的心理准备,接到这份军报后,仍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滔天怒火。 连同手中军报‘啪’的一掌砸在书案上时,那上好的梨花木桌面,仿佛也被他这亡族灭种的誓言所震慑,竟是嗡嗡作响起来。 “皇爷,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孙阁老已率大军秘密开往蓟州,建奴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王承恩见朱游简的手掌隐隐红肿,急忙取来药物包扎,并好言宽慰。 “大伴,孙阁老、袁崇焕那边可有消息传来。还有,赵率教那边情况如何?” 单纯的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朱游简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怒火,随即便询问起了伏击战的进展情况来。 “回皇爷,孙阁老那边昨日便已安排妥当,袁督师也已率军潜行至榛子镇。至于赵率教那边,暂时倒是尚未有消息传来……” 说起来,此次伏击建奴事关重大,所有前线消息都是不经兵部直达御前。王承恩所说的这些,朱游简当然是早就知道。 之所以再次询问,不过是为了转移心中的怒火而已。同样清楚知道这点的王承恩,自然也是十分配合的再次禀报起来。 “传旨赵率教,建奴大军西行之后,除要快速度夺回龙井、洪山及大安诸关外,其余关隘也务要加强防御,不得放走一人……” 朱游简转移注意力的效果还是不错的,只片刻后,他便已经恢复了一个皇帝应有的冷静。 只不过,经此一事的刺激,原本他只求重创建奴的想法,这会儿也是变成了力求全歼。 “报——遵化锦衣卫密报!” 正当朱游简刚刚改变主意、力求全歼入寇建奴之时,田尔耕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也在此时亲自带来了密探从遵化发回的情报。 “启禀陛下,昨日建奴攻打遵化,原本因云梯高度不够,却是落于下风。然而城中却是有人引爆了火药库,这才致使建奴迅速破城……” “你是说,有人故意引爆火药?” 朱游简只是‘预知’了已巳之变中遵化的陷落,但具体过程、如何陷落的,他却是并不怎么清楚。 因此,在听完田尔耕的禀报后,顿时不由得眉头一皱。 毕竟被建奴攻破和内奸献城,那可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回陛下,据密探所查,确是有人存心为之!不过贼人做得实在太过干净,末将尚未查出。” “不过也正因为其做得过于干净,末将怀疑,这背后主使之人必定非比寻常!” 眼见皇帝已将此事定性为了内奸献城,田尔耕顿时不由得心中一喜,赶紧忙不迭地开口回禀起来。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田爱卿,务要尽快给朕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真刀真枪的正面战场要重视,看不见硝烟的暗线战场,更不能有丝毫懈怠。 尤其是在如今伏击建奴的重要时刻,任何一个细小疏忽都不能大意。 “末将遵命!” 厂卫存在的最大价值,那就是办案子。有了朱游简的授权,田尔耕赶紧欣喜不已地领命而去。 “皇太极,你可千别万让朕看不起啊!” 田尔耕踌躇满志地离去后,朱游简也是忍不住转头望向了蓟州方向。 …… “报——启禀陛下,皇太极留下参将英古尔岱、游击李思忠、范文程统兵三千留守遵化,现已挥军西进直奔石门驿……” 崇祯二年十月初一,在遵化城休整了小半月后,皇太极终于朝着孙承宗布置好的伏击地而来。 说起来,原历史上,皇太极攻下遵化后,只休整了七八天而已。 而这一次,因为没能攻下赵率教和朱国彦一同防守的三屯营,却是多耽搁了四五天。 不仅如此,为了防范三屯营的赵率教,原历史上只在遵化只留了八百人的他,这回却是留了足足三千人。 “好啊,这些该死的建奴终于是来了!” 朱游简在意的,只是建奴大部队的动向。 至于皇太极在遵化留下的五千人马,在他看来不过是并不影响大局的旁枝末节,因此却是并未太过在意。 “大伴,即刻传旨孙阁老、袁崇焕,务要放开了手脚给朕打,朕要用皇太极和建奴的血来祭遵化百姓的亡魂!” 朱游简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肺腑间却似燃烧着熊熊烈火。 放开手脚打,那就意味着不计伤亡,不计代价! 只要能皇太极和入关的这几万八旗建奴、蒙古鞑子歼灭,即便打光了京营、打光了勇卫营、打光了关宁军,那也值了! 只不过,常言道计划不如变化快! 朱游简都已经在计算着,伏兵何时能与建奴交上手时,十月初三前方送来的军报,却是让他有些心中有些隐隐不安了起来。 原来,就在十月初一皇太极率军开拔后,从遵化到石门驿短短四十余里的路程,他却是足足走了两天,直到初三才到。 要知道,建奴虽然喜欢在战斗时以重装甲步兵下马破阵,但这支入关劫掠的军队,却是人人配马、且不止一匹的。 短短五十里不到的路程,却让骑兵走了两天,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而且这还不算,当皇太极率军抵达石门驿后,本就已经散步似的行军速度,却是进一步开放缓。 十月初四,从石门驿到马伸桥不过二十里的路程,皇太极用了一天时间,竟然只有万把人行军到了这里。 “狗日的皇太极到底在搞什么鬼?” 兵贵神速,尤其是像建奴这种深入敌后的孤军,速度可就是生命啊! 面对皇太极和建奴这太过反常的行为,朱游简顿时不由得一头雾水。 第七十二章:计划不如变化快! “报——山海关总兵赵率教急报!” 崇祯二年,十月初六! 等前方军报都等得磨皮擦痒的朱游简,没等来孙承宗、袁崇焕的军报,却是等来了赵率教的军报。 “赵率教?” 朱游简看着手中还沾有血迹的军报,心中顿时不由咯噔一声。 “臣赵率教启禀吾皇陛下:十月初五,建奴主力回师偷袭三屯营,与我军半途相遇。经官兵拼死力战,最终退保三屯营。 然接战仓促,遵化总兵官朱国彦不幸殉国。今建奴分兵驻于三屯营外,又遣蒙古骑兵劫掠周边村落,似有久留之意。 臣思及陛下密旨,未敢轻动收复长城关隘以免打草惊蛇。还望陛下速作定夺,或增派援军、或调整部署!” 很快,赵率教这道带着血迹的军报,便被朱游简快速浏览完毕。 “好一个皇太极,看来倒是朕小瞧你了!” 总算是弄明白反常的原因后,朱游简顿时意识到,在历史已经被他搅得大变的情况下,再按原本的剧情走,却是有些死板了。 “皇爷?” 听以朱游简的称赞,一旁的王承恩顿时不由得一脸疑惑。 “大伴你也看看吧,皇太极却是跟朕玩儿起了虚虚实实的兵法啊……” 王承恩身为掌管内廷私军的御马监太监,且知晓此次伏击计划,赵率教的军报自然不会瞒着他。 “皇爷,是否要即刻召孙阁老回京商量?” 不管是增派援军还是重新调整部署,都会对原本的伏击方案造成巨大影响甚至漏洞。 因此,在王承恩看来,想要将这影响、漏洞最小化,最好还是由孙承宗来调整。 “算了,临阵换将素来是兵家大忌,此时让孙阁老回京,万一前线再生变故……” 朱游简听到王承恩的询问,只略一思索,随即便摇头拒绝了。 “传朕旨意,命……传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孙传庭即刻前来见朕!” 朱游简原本是想命令忠勇营前往三屯营,协助赵率教‘关门’的。 只不过话到嘴巴之际,心中突然一动的他,却是想起了另一名也算名将的孙承宗‘本家’。 …… “微臣孙传庭,见过陛……” 朱游简的旨意催得急,没用多长时间,一名三十五六、身形微胖,身着青袍白鹇补服的中年官员,便匆匆赶到了紫宸居。 “孙卿不必多礼,这是蓟州那边刚送来的军报……” 没等孙传庭行礼完毕,朱游简已是挥手让王承恩把赵率教的军报递给了他。 “呃,微臣斗胆,请问陛下是否打算关门打狗,一举歼灭入寇之建奴?” 名将就是名将,仅从赵率教几句语嫣不详的话语中,便已大致猜到了朱游简围歼入寇建奴的计划。 说起来,虽然建奴破关入寇的消息已经传到京师,但伏击建奴的事,朱游简却是并未向朝臣公布。 就连孙承宗之前带出去的三千营、神机营和勇卫营,都是打着操练的名头。 “白谷猜测得不错!俗话说伤其一臂,不如断其一指。与其在关宁跟建奴对峙,倒不如趁此机会重创皇太极……” 见孙传庭已经猜出自己的计划,朱游简此刻也不再隐瞒,随即便将整个计划和盘托出。 “不过如今事情有变,若是改变伏击计划,建奴兵力分散之下,怕是要做成一锅夹生饭。可若不改,又恐……” 朱游简将伏击计划全盘通报给孙传庭后,随即也是直接询问起他的意见来。 “陛下,以微臣之拙见,贼酋皇太极回师偷袭三屯营,绝非临时起意!” “建奴孤军入寇,自然最惧后路被断。三屯营扼守遵化东侧及出龙井关必经之地,奴酋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孙传庭将军报又反复看了几遍,这才面色凝重地朝朱游简望了过来。 “不过陛下,若只是如此倒还没什么。只要赵总兵退出三屯营,建奴自会放心西进。” “微臣担心的是,此次伏击建奴的消息已经走漏。若是如此,那我军精心布置的伏击圈,一个不好反会成了引火烧身的陷阱!” 说着说着,孙传庭额角已是不自觉渗出细密冷汗。 “走漏消息么?” 朱游简见孙传庭一番分析下,把他自己都吓出了满头冷汗,心中也是不禁咯噔一声。 没办法,遵化被内奸引爆火药库的事,这才刚刚过去没多久呢! 而且孙承宗虽然是在建奴破关前,以操练的幌子带走了神枢、神机和勇卫三营,但数万人马,哪里又是那么好隐藏行踪的? “如此说来,那这关门打狗便只能改为截击、追击了?” 想到走漏消息的可能,朱游简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陛下若想关门打狗,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到皇帝瞬间变冷的脸色,孙传庭一咬牙,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微臣以为,既然蓟州这个‘前院’关不住狗,那就干脆把狗引入京师这个‘后院’再打!” 不等朱游简开口询问,孙传庭已是主动说出自已的‘关门打狗’计划——引敌入京师! “引狗入后院么……” “报——蓟州紧急军报!” 朱游简原本变得难看的脸色,在听到孙传庭的计划后,当即也是不禁由阴转睛起来。 只不过,还没等他真正做出决断,孙承宗的军报,也恰好巧在此刻传了回来。 “哈哈,看来这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片刻之后,几眼扫过孙承宗送回的军报,原本还没下定决心的朱游简,此刻心中也是有了决断。 原来,孙承宗同样也因建奴这几天的反常,意识到了消息走漏的可能。 因此,果断给出了改变原计划、引敌入后院的建议。 “大伴,即刻传旨孙阁老……” “启禀陛下,玉田府急报。昨夜建奴由燕山口潜入玉田,现已直扑三河而来!” 朱游简的反应已经够快了,但很显然,建奴的动作却是更快。 还没等他这‘引狗入后院’的命令下达,一道建奴潜越玉田、进逼京师的公文,却是已经摆到了他的面前。 第七十三章:顺水推舟! “哼,好一个虚虚实实、声东击西!不过也好,倒是省了朕诱敌的功夫了!” 朱游简看着玉田县送来的急报,顿时不由得一声冷哼。 “陛下,燕山口道路崎岖,若无内奸引路,建奴怎会如此迅速潜至玉田?” 孙传庭见朱游简似乎并未意识到其中的问题,赶紧开口提醒起来。 “无外乎是些吃里扒外的东西而已,白谷无须担忧。等朕行收拾了奴酋,再来跟他们好生算账!” 从遵化火药库爆炸,再到建奴越过燕山口,傻子都能看出有内奸,而且这内奸或许还不少。 听到孙传庭的提醒,朱游简满意地点了点头后,随即便考虑起他的新岗位来。 “启禀陛下,内阁及六部诸臣求见……” 玉田县的急报走的是‘正常’流程,自然不可能瞒过朝中文武众臣。 朱游简正考虑孙传庭的新岗位呢,一从国大佬们,此刻已是涌到了紫宸居外。 “来得倒是挺快,大伴先通知孙阁老按计划行事,顺便也让他们都进来吧!” 既然都已经决定引狗入后院了,再瞒着只会适得其反。 朱游简挥手让王承恩通知孙承宗时,随即也坐等起这些帝国大佬们来。 “陛下!三河距京师不过百里,建奴骑兵旦夕可至!若不速调各地兵马勤王,京师危矣!祖宗基业危矣!” 片刻之后,一众面露惊慌的内阁及六部文武鱼贯而入。 只不过让朱游简没料到的是,这些人才刚一进来,内阁中唯一非阉党的李国普,开口就是奏请各地兵马勤王的。 为此,满脸担忧、关切的他,更是直接来了个跪地叩请,情绪那叫一个激动。 “请陛下速下诏勤王!” 而群臣见状,也只能纷纷跟着跪倒,齐声附和。 毕竟这可是关乎着皇帝安危、政治正确的大事。谁若敢不赞同,日后可是很容易被人抓住小辫子的。 “诸卿平身吧!” 毕竟紫宸居并非乾清宫、皇极殿这类正式的场合,大明也非鞑清,非正式场合并不流行跪礼。 朱游简看向带头跪请的李国普,心中却是不禁生起一抹莫名的疑云。 “入寇建奴不过区区数万而已,朕正……正要下旨各地兵马入京勤王呢!” 人一旦起了疑心,特别是皇帝,看什么都会觉得‘总有刁民想害朕’。 因为这一丝怀疑,朱游简原本想说的‘朕正等着他们’,话到嘴边却是变成了‘正要下旨勤王’。 “呃,陛下……陛下英明!” 因为朱游简先前的‘偷偷摸摸’,众臣原本还以为他会继续固执己见呢。 此刻见其如此从谏如流,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带头叩请的李国普,眼中却是骤然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异样。 “传朕旨意,即刻命各省镇守、总兵、巡抚,并四方忠勇将帅,无论遐迩、速整劲旅,星驰赴京、勤王护驾……” 李国普和众人刚刚站起,皇帝诏令天下兵马勤王的圣旨,已经在耳边回荡开来。 只不过与他们猜想的就近召集宣府、大同等地兵马不同,朱流简却是直接来了个全国总动员。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兵部、户部要及时准备好粮饷。若是勤王兵马到京后因粮饷闹出什么事来,可别怪朕不讲情面!” 还没等李国普等人为皇帝的‘小题大做’回过神来,紧接着,一道带着警告之意的吩咐,却是再次传入了他们耳中。 …… “皇爷,宣大兵马离京城不远倒是来得及。不过若是等其他各省兵马来到,是不是有些……” 朱游简尽快重创乃至歼灭入寇建奴的决心,别人或许不知道,但王承恩这个心腹之人却是极为清楚。 当众臣的退下后,当即便带着满心的疑惑朝他望了过来。 “大伴是想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吧?呵呵,远水虽然解不了近渴,但却可以先存着啊!” 朱游简看着一脸懵逼的王承恩,一抹带着戏谑的冷笑顿时浮上其面庞。 “呃,老奴愚钝!” 王承恩的优点在于足够忠诚,只要是朱游简的命令,他都能够不打折扣地去完成。至于阴谋诡计什么的,却非其所长。 听到朱游简这意有所指的冷笑,本就懵逼的他,这下就更是糊涂了。 “呵呵,大伴难道不觉得京营兵马太过薄弱了吗?” “京营,本是我大明最为精锐之军。但如今,不但战力低下,就连数量也大不如从前……” 朱游简看向双眼清澈如大学生的王承恩,心中也是不由得一阵无语。 只不过,毕竟是自己最为可靠的心腹之一。心中再是无语,他也仍是耐心跟其解释起来。 “呃,皇爷之意,莫非是要从各地勤王之军中,挑选精锐者充实京营?” 王承恩只是太过‘老实’,却也并不是真的蠢。听到朱游简的解释,很快便弄明白了他的用意。 “不错,区区数万建奴鞑子而已,哪用得着朕调动大明全国之军……”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朱游简既然不再等着自挂东南枝,自然是要尽可能地为以后做打算。 而这一切,最有力、最为重要的基础保证,那就是枪杆子。 所以,这才有了他明明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却仍顺着李国普等人之‘水’,推了一把‘舟’的举动。 “皇爷英明!就拿如今的勇卫营来说,兵力只有一万五千人,远不如从前的腾骧四卫……” 在其位,谋其政! 王承恩弄明白朱游简扩军的意思后,替皇帝掌管私军的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嗯,勇卫营一万五千人确实太少了些!” 朱游简指尖轻叩案几,目光锐利如鹰,“待勤王兵马入京后,再从各军挑出一万五千精锐补入!” 朱游简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王承恩这扩充他私军的建议,自然深得其赞同。 只不过,再怎么说那都是后话了。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解决了快要打到京师的建奴、彻底树立起他这个皇帝的威望才行。 这不,在允诺了王承恩的请求后,他的注意力也是随之转到了眼前。 “大伴,即刻传信孙阁老、袁崇焕,让他们不必担忧京师急于回军,先给朕牢牢扎紧了口袋再说!” “另外告诉田尔耕,让他密切监视李国普及其亲友的一举一动。此人,怕是有些问题!” 朱游简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既然断其一指的目标达不成,那就干脆一战定国运吧! 不过在此之前,得把那些隐藏在阴沟里的魑魅魍魉,一举涤荡干净! 第七十四章:浮出水面! “报——建奴昨日攻陷三河,三河县令阵亡殉国!” “报——建奴先锋正往通州逼近!” “报——奴酋皇太极亲率建奴主力自三河开拔…… 十月初八,随着建奴离京师越来越近,一道道紧急军报也是潮水般不断往京师涌来。 “孙卿,宣府、大同兵马到何处现在到何处了?” 朱游简可不是原本的崇祯,自然不可能被皇太极这刻意营造出来的紧张氛围吓到。 面对一道道涌来的紧急军报,他只是随意瞥了一眼,随即便面色平静地询问起了离京最近的宣大兵马。 “回陛下,满桂所率大同援军已至保安州;侯世?所率宣府援军昨夜已过居庸关,现正往昌平而来,不知是否再派人催促?” 听到朱游简的询问,被其‘抓’来充当参谋兼秘书的孙传庭,还以为皇帝终究是被吓到了呢。 这不,在汇报完这两路离京最近的兵马行程后,尽管心中不愿,却也还是勉强‘征询’了一下‘圣意’。 “呵呵,行军打仗又不是赛跑,有什么好催的?朕只是想提醒他们一声,谨防建奴的突袭。” 原历史上,宣大援军就是在顺义被建奴打败的。 虽然因为满桂、侯世?跑得快兵马没损失多少,但对士气的打击却是不小。 朱游简询问宣大兵马的行程,只是想要避免这次兵败而已。 “陛下英明,微臣这就令人通知他们。” 古往今来,行军打仗最忌有人远程微操。 孙传庭看着一脸轻松、毫无作伪之意的皇帝,顿感心中一阵愧疚的他,却也是极为感动。 “行了,彩虹屁就别拍了。建奴一时半会儿还打不到京师呢,朕先眯一会儿,没什么大事别打扰朕……” 且不说正从蓟州回援的孙承宗、袁崇焕大军,单是京师经孙承宗整顿过的城防工事,就足以令建奴狗咬刺猬无从下嘴了。 更何况,他手里还有着全火器装备的忠勇营呢! 朱游简冲着孙传庭摆了摆手,抄起案上的暖手炉就往貂皮软榻上歪去,打算好生补个回笼觉。 没办法,这几天为了安慰几个被建奴‘吓’到的后妃,他可是操心劳力的不少。 “皇爷,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求见,说是重要案情禀报!” 只不过很可惜,想在上班时间摸鱼的他,终究还是没能得逞。 他这身子才刚刚歪上软榻,眼睛都还没来得及合上呢,耳边却是再次传来了随侍太监的通禀声。 “重要案情?赶紧宣他进来!” 攘外必先安内,田尔耕正在办的事,其重要性可丝毫不比正往京师逼来的建奴差。 听到他有案情禀报,朱游简顿时便睡意全无。 “启禀陛下,末将现已查清,引爆遵化火药库的内奸乃是……” 转眼间,脸上带着隐隐的激动,田尔耕已是捧着几份供状快步而入。 只不过,在看到蹲这里当秘书的孙传庭后,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是又生生咽了回去。 “田缇帅若是查到下官跟内奸有何牵连,下官即刻俯首认罪便是!” 孙传庭二十七岁就中了进士,如今也不过刚过而立之年不久,谁还没点儿傲气? 更何况,他这参谋兼秘书,连皇帝都没对他有什么隐瞒,何况一个特务头子? “哈哈,孙卿乃是光明磊落之人。田卿无须避讳,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便是!” 难得看到这历史名臣耍小性子的一面,朱游简脸上的凝重也是不由得为之一松。 “启禀陛下,引爆遵化火药库、震塌城墙引建奴入城的背后主谋,乃是‘信达商行’。此商行乃是山西八大豪商之一范家所有……” 有了朱游简这皇帝的发话,田尔耕赶紧放下防备躬身禀报起来。 “范家、山西八大豪商之一,你说的那个范家可是范永斗?” 朱游简不知道什么‘信达商行’,但鞑清八大皇商之一的‘范永斗’范家,在后世那可是‘大名鼎鼎’。 “陛下圣明烛照,那范永斗正是范家之主……” “好一个八大豪商、好一个范家,为求逐利竟敢通敌叛国、置我大明江山与万民性命于不顾!” 田尔耕话音未落,朱游简已是猛地拍案而起。 案几上那被震翻的砚台,顿时便将在那明黄的桌布上,溅起一朵朵满是肃杀之意的‘墨花’。 “陛……陛下……” 感受着周围森寒凛冽、宛若实质的浓郁杀意,即便是见惯了杀戮的田尔耕,此刻也是忍不住心中一颤。 只不过,身为此案的负责人,案情还没汇报完毕,他也只能顶着皇帝的怒火继续禀报。 “说!” “启禀陛下,范家……范家其实只是内奸之一!” 田尔耕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几分。 “经锦衣卫侦缉、审讯,除范家外,山西其余七大豪商,也都有隐秘商道向建奴输送铁器、布匹、粮食以及火药等物资。” “仅崇祯元年,他们就经由高台堡,向朵颜三卫卖出了足够三万人食用两年的粮食。而这些粮食,最后全都运到了建奴那里!” 偷瞥了一眼朱游简愈发阴沉的面容,心脏狂跳的田尔耕,赶紧加快了禀报速度。 “而且更为严重的是,锦衣卫还抄出了他们与朝中官员勾结的书信,其中就有辅臣李……” 整整用了一炷香的时间,田尔耕才将锦衣卫调查的事情大致汇报完毕,足见这些人之猖狂。 “哈哈哈哈……” 一个人愤怒到了极点,真的会笑! 当田尔耕汇报到朝中参与其中的朝中官员时,原本脸色阴沉如水的朱游简,此刻顿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只不过,那越来越大、震得殿内烛火都微微摇曳的笑声中,却是没有半分喜意,有的只是彻骨的森寒与失望。 “陛……陛下!” “还……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感受着屋内越来越刺骨的寒意,别说田尔耕这个行走于阴暗处的特务头子了,就连孙传廷这磊落君子,此刻也是不禁有些颤抖起来。 第七十五章:乱世用重典! “田尔耕听旨!” 好在朱游简只是愤怒到了极点,却是并未失去理智。 听到两人带着颤音的提醒,他顿时猛地收住笑声,转头便如万年寒冰般朝田尔耕盯了过来。 “末将在!” 田尔耕此刻只想赶紧逃离这里,听到朱游简的命令,‘啪’的一声便立刻单膝跪了下来。 “传朕旨意,山西八大豪商通敌卖国、罪不容赦。着诛其九族、查封其在京及各地产业,家产” “传朕旨意——山西八大豪商通敌卖国、罪不容赦,即刻查抄其在京师及各地的产业、家产,并诛九族,无有赦免!” “至于跟他们勾结的官员有谁,你也不必报朕了。不管是内阁大学士还是六部尚书,无论涉及何人,满门抄斩、无有赦免!” 朱游简斩钉截铁的声音冷酷至极,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孙传庭见其连参与官员姓名都不愿听、直接就让锦衣卫满门抄斩,原本他还想进谏一番的。 结果话到嘴边,张了张嘴的他,硬是没能发出半点儿声音来。 不是他害怕了,实在是那股无法言喻的威压,压得他发不出声音来。 “末……末将遵旨!” 锦衣卫存在的价值,就是办案、办大案! 遇上这都能媲美‘洪武四大案’的大案,田尔耕的声音顿时便又再次颤抖起来。 只不过,与先前的害怕不同,这一回,他却是因为无法抑制的兴奋跟激动! …… “还……还请陛下,请陛下念在……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法外开恩,饶……饶过那些尚未成年之人!” 随着田尔耕的领命离去,屋内的威压终于是松动了一些。一张脸都涨成猪肝色的孙传庭,终于是颤抖着发出了自己的谏言。 没办法,诛九族、满门抄斩也就罢了,关键是那附加的‘无有赦免’几个字。 要知道,古代也是有未成年保护的。 若按大明律,即便是诛九族、满门抄斩的谋反重罪,未满十六岁者也能免去一死,最多就是流放、贬为贱籍什么的。 当然,那是在皇帝没有特别要求的情况下。 但现在,朱游简却是‘特别要求’了。 也就是说,八大豪商和那些通敌官员,这回的诛九族跟满门抄斩,那就是真正的斩尽杀绝了。 而朱游简的这个‘特别要求’,在皇帝既国家的时代,是他的天赋权力。在法律层面上,任何人都无权置喙 所以,孙传庭与其说是在进谏,倒不如用用‘乞求’这个词或许更为贴切。 “好生之德?你现在跟朕讲好生之德!” “朕若跟这些畜生讲好生之德,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官员,那些被建奴杀害践踏的百姓,他们又该去跟谁要‘好生之德’?” 朱游简猛地转过身,目光如刀般刺向孙传庭,声音顿时冷得如同冰棱。 “陛……陛下,按《大明律》,即便谋反,未满十六者也可…… 迎上皇帝冰冷的目光,脸色瞬间一阵红、一阵白的孙传庭,顿时便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不是不知道皇帝说的是实情,可面对这血淋淋的残酷惩罚,他心中那点仁念却是仍在挣扎。 “律法?朕为大明天子、言出法随,朕说的话就是律法!” 朱游简眼见孙传庭还不死心,声音也是陡然拔高,震得室烛火都噼啪作响起来。 “今日朕若饶过他们的幼子,明日便会有更多人铤而走险——反正罪不及妻儿,何惧之有?” “朕要的,是让天下人都知道,凡通敌卖国者,无论老幼,皆为死罪!这不是残酷,是警示!” 见孙传庭拿《大明律》跟自己说事,朱游简依然是丝毫不为所动,几句话便将其堵了回去。 “还有,你们常挂在嘴边的圣人尚且说过,‘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朕倒想问问,到底是朕错了还是你们的圣人错了……” 末了,不想再跟孙传庭再辩驳下去的他,直接就把他们这些文人的精神导师,孔老二给搬了出来堵嘴。 “陛下,微臣……微臣也是为陛下之声誉作想……” 朱游简都把孔老二都搬了出来当打手,孙传庭还能说什么,只能苦笑着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声誉?哈哈哈哈,在大明军民百姓面前有,声誉这虚名朕不要也罢。” “更何况,一家哭总好过一路哭、一族哭、一国哭吧?为了我大明百姓的安危福祉,这暴君的名声朕背了又如何!”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名声那玩意儿才多少钱一斤? 再说了,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只要能笑到最后,还怕没有大儒上赶着为你辨经? 在孙传庭的苦笑中,朱游简带着一往无前的凛然大义,就此真正踏上了‘暴君’之路。 “陛下……陛下圣明!” 望向以圣人之言为刀、民之大义为盾的皇帝,即便是孙传庭这样的磊落君子,此刻也只能山呼‘圣明’! “白谷起来吧!你是个明白人,当知朕并非那嗜杀之人,此举实乃迫不得已而为之。” “乱世用重典,朕若不以铁血手段震慑宵小、朕若不能将这些毒瘤连根拔起,日后只会有更多人效仿,那时我大明可就亡国无日矣……” 孙传庭,那可是大明臣子中,继孙承宗之后唯一能称之为名将之人。 如今孙承宗已老,不再躺平摆烂的朱游简,自然是要寻找‘国防部长’的接班人。 因此,在对那些魑魅魍魉晓之以‘理’后,对他,自然是要动之以情的收其心不是? “陛下苦心微臣明白,只是此事牵涉甚广。加之如今外敌兵临城下,若此时大肆株连,恐朝局震动、动摇军民之心啊! “微臣以为,那些里通建奴的朝廷官吏,能否先令厂卫将其暗中软禁。待解决建奴之后,再名正典刑” 胡萝卜加大棒,在这君臣父子的时代,绝对是收买人心的不二法门。 面对朱游简的推心置腹,孙承宗满心感动之下,当即也是衷心为其仔细谋划起来。 “呃,战后再杀么……” 见孙传庭不再为那些魑魅魍魉求情,只是建议把那些通敌官员放到战后再处置,朱游简也是不禁有些心动了。 毕竟即便只是一坨屎、一张卫生纸,那也有它们的价值不是? 第七十六章:皇太极的野望! “大汗,这都已经打到通州了,怎么又停下来了?” “对啊,趁着关宁军现在还没追上来,咱们就该直接放马杀过去,掳了那个小皇帝……” 就在孙传庭建议朱游简先破敌、后处置通奴官员时,距离京师只数十里的通州,皇太极率领的建奴大军,却是再次停了下来。 而一众建奴高层眼见北京城就在眼前,加上关宁军又被甩到了身后,对于皇太极就地驻军的命令,自然是意见颇大。 这不,在接到就地驻军的命令后,别说莽古尔泰、阿济格这俩纯粹的莽夫了,就连沉稳的代善,也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奴才愚钝,不知大汗有何考虑。不过通州乃是大运河北端起点,财物必定丰富,我们何不先将其拿下补充大军……” 代善望向一脸沉着的皇太极,眼中带着几分疑惑的同时,更是无比的期待。 要知道,小冰河期不仅对大明影响颇大,处在更北端辽东的建奴,同样也逃不过这天灾的肆虐。 他们这次冒险破关而入,为的就是劫掠物资、人口,以维持‘大金’的运转。 结果现在仓库都摆在眼前了,皇太极却是下令不准动,这特喵谁能受得了? “拿下通州自然是易如反掌,可拿下通州之后呢?北京城那四五丈高的城墙,咱们能骑着马飞进去不成?” 皇太极瞥了几人一眼,一抹带着几分嘲讽的弧度,顿时便在其嘴角勾起。 “至于关宁军,若是没了城池作为倚仗,我八旗铁骑又何惧他们?” “朕就是要以通州为饵,一举歼灭明军主力。到时候就算攻不下北京城,也能让大明北方精锐尽丧,占据遵化、蓟州等地! 届时,大明不过是我大金之庄园,我八旗健儿可岁岁入关,掠中原之膏腴壮大我国……!” 和大明这个庞然大物相比,不过一隅之地的建奴,其体量无异于蚍蜉撼大树。 所以从老奴野猪皮起兵反叛开始,建奴上下都只是想着割据辽东而已。 即便皇太极上位后,依然也只是想着把大明当血包,倒是还没生起取而代之的妄想。 但随着这一次的入关劫掠,尤其是在直接接触到‘那些人’后,虽然取代大明的妄想还是没有生起,却也让他生出了占据蓟州的野望。 在他看来,只要他能重创明军主力、掌握战场的主动权,到时候有那些人操作,一个加强版的‘俺答封贡’,绝对是十拿九稳的事。 因此,别说近在眼前的北京城,就是最初的劫掠目的,此刻也是变得有些‘鸡肋’起来。 “要是真的能够占据遵化、蓟州等地,那往后咱们可是想来就来,想抢啥就抢啥了,谁还能拦得住!” 莽古尔泰虽然是个莽夫,但一顿饱和顿顿饱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闻言虽然有些不甘地攥紧了拳头,却也还是对皇太极的计划点头附和起来。 “大汗深谋远虑,可是比奴才等只盯着眼前财物格局大多了……” 莽古尔泰这莽夫都能想清楚的事,素来稳重的代善自然没道理想不明白,当即也是捋着胡须大拍起彩虹屁来。 “传令下去,各军务必严守阵地,不得擅自行动。只等关宁军一到,不给他们喘息之机,即刻发起进攻!” “只要灭了关宁军,大明的北方防线就会形同虚设,届时明朝就是我大金的庄园……” 皇太极安抚住一众建奴高层后,随即也是趁热打铁的布置分配起任务来。 “大汗放心,等关宁军来了,本贝勒定第一个冲上去,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关宁军以往也就仗着城池而已,换成野战,爷们儿还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想到打败明军主力后,想来就来、想抢就抢的惬意生活,一众建奴大小将领顿时焦躁尽去。 事实上,不仅是这些建奴将领,就连那些蒙古仆从军将领,脸上同样也是个个洋溢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呵呵,朱由检啊朱由俭,论兵法韬略,你还差得远呢。你不是想伏击朕吗,就让朕来教教你,什么才叫伏击战!” 皇太极目光扫过战意昂扬的众将,抬眼凝视北京城的目光中,骤然溢满了无尽的轻蔑。 “对了,再传令各军,多派小股骑兵骚扰通州,做出即将强攻之态。另外,再让细作散布消息,就说袁崇焕已经投降于朕……” 战略上可以藐视敌人,但在战术上却是不能轻视。 片刻之后,皇太极收回望向北京城的目光中,原本的轻蔑、不屑,已是被狼一般的狡黠所替代。 “嗻!” “奴才等谨遵大汗之令!” 有恒产者有恒心,有了光明的盼头,一众建奴、蒙古将领顿时齐声应和,欣然领命而去。 “报——启禀大汗,明军宣府镇边军前锋已过昌平,正往顺义而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皇太极虽然把通州选作了围点打持的主战场,但哨探却是放到了顺义、昌平一带。 因此,当侯世?的宣府勤王军刚过昌平没多久,皇太极便已收到了消息。 “呵呵,来得倒是挺快!宣府兵这次来的有多少人,领兵将领又是谁?” 自萨尔浒之战后,宣府镇边军的战力早已今非昔比。 得知宣府勤王军这么快就到了,皇太虽然有些小小惊讶,却也并未太过将其放在心上。 “启禀大汗,宣府镇此次共出动了五千骑兵,由宣府总兵官侯世?亲自率领!” “侯世?么,呵呵,你们谁愿替朕把这‘逃跑总兵’灭了!” 自萨尔浒之战后,侯世?便一直在辽东任职,跟皇太极等建奴也算是老熟人了。 只不过这些年来,在明军与建奴战事屡屡受挫的大背景下,不是在逃跑就是在突围的他,自然也免不了落个败军之将的名声。 所以即便得知侯世?带了五千骑兵,自诩八旗骑射无双的皇太极,也仍未将其放在眼里。 事实上,不只是皇太极,莽古尔泰、阿济格等建奴将领,同样也对其轻蔑得很。 因此,面对其询问,眼中只有关宁军还堪一战的众将,自然都不愿前往。 “阿巴泰、岳托听令,命你二人率镶白、镶红两旗及扎鲁特部、奈曼部、敖汉部迎击宣府镇援军!” 眼看众将都不愿为这餐前小菜误了正餐,最后皇太极只能亲自点了阿巴泰跟岳托的将。 “奴才遵令!” 阿巴泰虽然是皇太极的兄弟,但只是身份低下的庶出。而岳托在辈份上,又比莽古尔泰、阿济格等人低了一辈。 面对皇太极的点将,两人虽然心中不愿,却也只能无奈遵令。 “呵呵,你们两个也别嫌弃,五千骑兵算下来,那可是有上万匹战马。” “你们若能速战速决把这五千骑兵灭了,这批战马你们两旗多分三成!” 阿巴泰、岳托脸上的无奈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皇太极又哪能看不见。 “大汗放心,奴才定不负大汗厚望!” 一听能够多分三成,阿巴泰跟岳托眼中的无奈,瞬间便被贪婪的光芒所替代。 “去吧,别让朕失望。记住,速战速决,别耽误了围歼关宁军的大事!” 皇太极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将目光投向了预估的关宁军出现方向,丝毫没想过两人会败的可能。 第七十七章:顺义遭遇战! 顺义县,原顺州。洪武元年降州为县,隶属北平府,后为顺天府所辖。 其地北接怀柔,南临通州。不但是京师的北方门户,更是大明皇陵所在昌平的东大门。 原历史上的己巳之变中,宣大方面的援军便是驻军于此。 这一次,为保皇陵安全,侯世?通过居庸关后,依然还是直接挥军朝顺义赶来。 只不过不同于原历史的己巳之变,这一次因为朱游简最初并未下令勤王的原因,他这才刚到顺义,建奴就已经杀了过来。 “报——建奴及鞑子骑兵正朝顺义城南杀来,前锋距南门已不足二十里……” “看旗号应该是镶红、镶白二旗,以及蒙古鞑子的扎鲁特部、奈曼部、敖汉部。人数大致在三千左右,由阿巴泰、岳托统领!” 顺义城西门,侯世?正准备领军入城,一名气喘吁吁的哨探却在此时带来了建奴来袭的消息。 “嘶,三千骑兵!” 还没等侯世?开口,不少宣府镇将领,已是忍不住暗自倒吸起凉气来。 没办法,虽然同样都是骑兵,但骑兵跟骑兵他不一样啊!自萨尔浒之战后,如今宣府军的战力,早已是大不如从前了。 所以,即便己方兵力占优,他们也同样没什么信心。 “传令,全军停止入城,即刻转向南城……” 正当众将还在为建奴骑兵的兵力心惊之际,耳边已是传来侯世?整军迎战的命令。 “父亲,建奴骑兵长于野战,我军又是长途跋涉而来,此时迎战恐难抵挡啊!不如先退入顺义城,依托城墙固守待援,等郭巡抚把火炮运上来再……” 听到要立刻转向南南城野战迎敌,再看看那些面带畏惧的将领,侯世?之子侯拱极赶紧开口劝阻起来。 “固守待援?我宣府军就是援军,等的哪门子救援?建奴骑兵长于野战,难道我宣府骑兵就不能野战不成!” 两军相争,士气为先! 听到侯拱极这未战先怯的言论,没等他把话说完,侯世?手中马鞭已是‘啪’地朝其抽了过去。 “兄弟们,建奴、鞑子也是一个肩膀顶颗脑袋,咱宣府儿郎何时怕过这些茹毛饮血的鞑子。今天他们送上门来,正好让他们看看,我宣府铁骑的威风还在!” “跟着本总兵,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等打败建奴,老子给你们请赏。若是有兄弟战死沙场,老子给你们奉养家小……” 随后,不等侯拱极再次开口,侯世?已是猛地拔出腰间战刀,目光如炬地扫向一众面带怯意的宣府骑兵,信心十足的激励起士气来。 兵乃将之威,将乃兵之胆! 听到侯世?这如同惊雷炸响的怒吼,原本面带惧色的宣府将士,眼中也是渐渐燃起了曾经的荣耀之焰。 是啊,宣府军曾经也是大明北疆利刃之一。从来只有鞑子怕他们的,哪有他们反过来怕这些鞑子的? “杀虏,杀虏,杀虏!!!”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第一声,紧接着,五千将士怒吼汇成的洪流顿时直冲云霄。 “全军听令,随我杀敌!” 侯世?满意地点了点头,手中在夕阳映照下如同血刃的战刀猛地一劈,随即便跃马扬刀地率先朝城南冲去。 “杀敌!!!” 刹那间,五千骑兵组成的钢铁洪流,顿时便紧随其后,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城南涌去。 …… “放着城池不守却是出城野战,这侯世?今天倒是转性子了?” 顺义城南数里处,看着前方列阵以待的宣府骑兵,岳托顿时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 “呵呵,不过是想趁我军立足未稳占点儿便宜罢了。先让蒙古人去试试他们的成色!” 比起岳托这个‘呆公子’,阿巴泰对于侯世?的轻视不屑,仍是一如既往。 “也好,传本贝勒将令,命色本桑土、衮出斯巴图鲁、嘟喇尔巴图鲁出战!” 阿巴泰对侯世实?虽然依旧轻视,但拿蒙古人消耗明军锐气的战术,却是并无什么不妥。 岳托点了点头后,当即便下达了让扎鲁特、奈曼、敖汉三部出战的命令。 “胡拉~” 既然投靠建奴做了仆从军,那就要有仆从军的觉悟。 听到岳托的进攻命令,色本桑土等人当即翻身上马,各自事实在本部人马朝宣府军冲杀而去。 眨眼间,三支蒙古骑兵便如利箭般朝宣府军激射而去。 “狗仗人势!” 侯世?瞥了眼阵形混乱、眼叽拉鬼叫而来的三部蒙古骑兵,眼中同样不屑至极。 “侯拱极、王世钦、王世国,你们各领本部人马迎敌,好生教训教训这些给建奴当狗的蒙古鞑子!” “将军放心,末将等定打出我宣府铁骑的威风来……” 大明可是推翻蒙元统治建立起来的,相比于新近崛起的建奴,对于蒙古人,本就士气大涨的宣府军,更是有着心理上的优势。 信心满满的接令后,几人当即也是各自率领本部骑兵,毫不畏惧地迎着蒙古人冲了上去。 “咻咻咻咻……” 两军相争,弓弩为先! 转瞬间间,相向杀来的两军便已进入弓箭射程。犀利的破空声中,密密麻麻的箭矢顿时便如黑云般朝着对方倾泻而下。 “噗噗噗噗……” “希律律~” 眨眼间,伴随着声声沉闷的利刃入肉声与战马的嘶鸣,双方都有将士跌落马背。 只不过,相比于明军的伤亡,扎鲁特、奈曼、敖汉三部蒙古鞑子却是要重得多。 没办法,相比于建奴追求的强弓重箭、‘五步射面’,明军骑兵却是素来追求软弓长箭、快马轻刀。 所以很显然,在双方短兵相接前的这轮对射中,宣府军射出的弓箭,却是比蒙古人更多。 只不过,双方打了几百年,早已是知根知底。 即便在这第一轮对射中落了下风,鞑子骑兵却也没有胆怯,依然靠着强于宣府军的马术勇往直前。 “呯呯呯呯!” 只不过,也没知道是不是仆从军当惯了,这些人却是忘了,除了软弓长箭、快马轻刀外,明军骑兵还有火铳! 就在双方只隔着十几步、眼前即将短兵相接之际,不少宣府军却是掏出了‘祖传大铁锤’,三眼铳! 第七十八章:开门儿红! 三眼铳,明军装备最久的制式火器之一。 通体采用熟铁锻造卷打,由三根竹节状铳管箍合成品字形,尾部装有木杆以供握持。 其威力,三十步内可破重甲。万历援朝之战时,三眼铳可是给倭寇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虽然因其射程、精度有限不受南方军队喜欢,但在北方军队中却是评价极高。。 毕竟面对游牧民族的骑兵而言,鸟铳、鲁密铳等火铳射程、精度再高,临阵之时又能放得了几铳? 而三眼铳虽然射程短,但靠着骑兵的机动优势却是可以抵近射击来弥补。 至于精度,且不说十来步的距离上精度已经不重要了,单是其三管齐发的火力密度,就足以完全掩盖它精度差的缺点了。 而且更方便的是,三眼铳在施放完毕之后,还可摇身一变当作铁锤这种破甲利器使用。 “呯呯呯呯……” “希律律~” 瞎眼间,硝烟升腾、弹丸如幕! 不足十步的距离下,面对这狂风暴雨般的炽热弹丸,无数鞑子骑兵顿时便如下饺子般‘扑补’直往下掉。 原本一往无前的攻势,瞬间便被强行打断。 “杀!!!” 趁你病,要你命! 根本不用下令,出战迎敌的千多名宣府军骑兵已是挥刀舞‘锤’,如猛虎下山般扑进了鞑子骑兵之中。 “噗嗤!” “嘭嘭嘭……” 刹那间,战刀划过血肉的轻响、三眼铳锤击的闷哼,顿时便与鞑子骑兵的哀嚎惨叫,交织成一曲惊心动魄的战曲。 侯拱极一马当先,手中当作铁锤的两把三眼铳抡转如飞。 ‘嘭嘭’作响、连绵不绝的锤击声中,所过之处,鞑子那真是擦着就伤、碰着即死! 而左右两翼折王世钦、王世国兄弟,则是人手一把长柄斩马刀劈斩如风。 在那如同风车般闪动的绚丽刀光间,无数鞑子骑兵顿时胳膊脑袋上处横飞。腥红如漆的鲜血,眨眼便染红了两人征袍。 面对宣府骑兵如打鸡血的猛攻,原本作为攻方的鞑子骑兵,早已经没了最初的嚣张气焰。 本能反应下,不少人当即便调转马头狂奔逃跑起来。 “谁敢临阵脱逃,立斩不赦!” 眼见两军甫一交锋,自己麾下兵马便溃不成军,扎鲁特部贝勒色本桑土顿时不由得勃然大怒,挥刀便朝一名溃兵砍去。 “兀那鞑子,纳命来!” 色本桑土正试图以杀戮重整旗鼓呢,一声怒吼却在此时猛的在他耳畔炸响开来。 原来,不知何时,侯拱极已是在家丁的护卫下,杀到了离他不过十几步的距离。 “贝勒爷快走!” 鞑子骑兵本就被宣府军杀得阵形大乱,在看到如黑旋风杀来的侯拱极后,色本桑土的亲卫顿时慌了,勒转他的战马便往后带。 “给老子去死!” 侯拱极眼中厉色一闪,双腿猛地一夹,胯下战马顿时便如离弦之箭猛扑而出,直奔把后背露给自己的色本桑土。 开玩笑,斩将、夺旗、陷阵、先登四大功中,斩将可是排在第一位。 虽然色本桑土不过是个小杂鱼,但好歹也是个‘将’不是? 看到对方想逃,侯拱极哪里肯放过这等良机。 借着战马冲刺的惯性,手中充作双锤的三眼铳,当即便朝着色本桑土的后心猛砸而去。 “嘭嘭!” 骑兵用的三眼铳,一把就有十来斤。 再加上侯拱极借着战马的冲刺狠砸而出,其速度与力道自然可想而知。 只眨眼间,两把三眼铳几乎是不分先后,同时砸中了色本桑土的肩胛跟后心。 “噗——” 没有任何意外,伴随着骨头碎裂的脆响,色本桑土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口鲜血喷出间便已栽落马下,生死不知。 与此同时,侯拱极也已纵马杀到。挥刀砍翻几个还想救人的鞑子亲卫后,手中战刀只弯腰一挥,色本桑土的脑袋便已被他砍了下来。 而随着色本桑土的授首,本就阵脚大乱的扎鲁特部,这下更是群龙无首、四散奔逃起来。 人都有从众心理,尤其是在战场上。 当兵力最多的扎鲁特部败了后,原本也只是勉强坚持的奈曼、敖汉两部,当即也是纷纷把后背露给了宣府军。 “全军听令,随本将杀虏!” 看准时机趁势掩杀,那是每个合格将领应该具备的基本技能。 看到蒙古三部崩溃,早就等着这一刻的侯世禄,当即也是果断下达了全军掩杀的命令,打算利用鞑子溃兵冲击建奴本阵。 “杀虏!杀虏!杀虏!!!” 转瞬间,后方早已等得摩拳擦掌的三千宣府骑兵,顿时便如猛虎出闸般加入了战场。 “废物、废物!这些蒙古人简直就是废物点心……” 看到蒙古三部竟被侯世禄这‘逃跑总兵’轻松击败,后方观战的阿巴泰,顿时便被气得脸色铁青。 “镶白旗听令,随本贝勒即刻压上,把那些蒙古人赶回去。敢有不听者,杀!!!” 愤怒归愤怒,该打的仗还是要打的。 眼看蒙古仆从军败了,自诩八旗野战天下无敌的阿巴泰,当即便准备亲自上阵了。 “七叔且慢!” 正当阿巴泰准备领兵出战之际,身旁的岳托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马缰。 “岳托你又犯呆了不成,难不成要要看着明狗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 阿巴泰被阻,顿时便怒目圆睁盯向了岳托。 “七叔,今日我军锐气已失,且天色已晚,还是收兵养足精神后,明天再跟侯世禄一决胜负不迟!” 岳托虽然被称为‘呆公子’,但作原历史上鞑清八大铁帽子王之一,统兵打仗的本事可比阿巴泰强多了。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虽然论辈份他比阿巴泰矮了一辈,但作为代善之子的他,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嫡出。 论身份,他可是比庶出的阿巴泰‘高贵’出了太多。 因此,即便阿巴泰心有不甘,最后却也不得不听从他的安排。 在狠狠的瞪了一眼对面趁势掩杀而来的宣府军后,当即也是重新发布起命令来。 “全军听令,换步弓下马列阵迎敌。蒙古骑兵胆敢有冲阵者,杀无赦!” 第七十九章:战术调整! 战场上之上试图收兵休战,尤其对处于劣势一方而言,绝非易事。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演变成全面溃败。 建奴想要全身而退,首先得要先挡住、甚至打退宣府军的进攻才行。 为此,转攻为守的建奴,不但骑兵转成了步兵,手中弓箭也由骑弓换成了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的步弓。 “放!” 眨眼之间,被宣府兵赶羊一般驱赶的蒙古骑兵,就已逃至建奴步兵阵前五十步的距离。 面对这些被杀破了胆的蒙古人,不管是阿巴泰还是岳托,都没有半分怜悯。 他们才刚一踏入步弓有效远射距离,随着阿巴泰高举的手臂重重挥下,建奴密集强劲的箭矢顿时便朝着他们激射而出。 “希律律~” “啊——” 转眼间,刚刚才遭受了宣府军强力打击的蒙古人,紧接着又迎来了‘自家人’的重锤。 马嘶人吼中,蒙古溃兵顿时便被射得人仰马翻,很快便在哀嚎惨叫和马蹄践踏声中,于建奴阵前生生筑起一道血肉之墙。 “不要往中间冲,两翼,快往两翼撤退……” 眼看建奴杀起队友来没有半分手软,衮出斯巴图鲁、嘟喇尔巴图鲁,赶紧大声招呼着奈曼、敖汉两部往两翼撤退。 “收兵,收兵,传令收兵!” 当建奴无情狙杀逃跑的蒙古鞑子时,原本打算趁乱进攻、一举冲垮建奴本阵的侯世?,眉头一皱间,赶紧下达了撤退命令。 “呜呜~呜呜……” 转瞬间,悠扬的号角声中,原本正奋勇追逐着鞑子骑兵的宣府军,顿时纷纷放缓马速,跟着侯世?沿鞑子血肉矮墙弧形掠回。 没办法,骑兵对步兵,尤其是冲击步兵军阵,其实是吃亏的! 再加上建奴即便是喜欢用重箭,但其步战强弓的射程与杀伤力,也仍是明军软弓轻箭的骑弓所不及的。 因此,眼看建奴阵形严整,他也只能放弃了原本的冲阵想法。 …… “希律律……” 猩红残阳映照下的顺义城南,相隔着数百步的旷野上,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与战马不甘的喷鼻。 原本一触即发的激战,竟在这一刻诡异地陷入了对峙。 “总镇,要不咱们也下马步战吧!” 经过了跟蒙古三部这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宣府军的信心已经完全找回。 看出建奴想要收兵,被激起信心的众将士,顿时纷纷朝侯世?望了过来。 “希律律~” 感受到将士们澎湃的战意,侯世?一勒缰绳,胯下战马顿时前蹄腾空而起。 只不过,当他目光扫过对面建奴严整的军阵,又瞥了眼西沉的残阳,最终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今日天色已晚,加之我军也是长途跋涉而来,还是休息一晚明日再战!” “传令下去,全军整队,返回顺义城!” 自家人知自家事,跟建奴有过多次交战经验的侯世禄可是十分清楚,论野战能力,如今的宣府骑兵,比起八旗兵还是相差甚远。 所以,倒不如见好就收,携击破蒙古三部的胜利以保士气! “末将遵令!” 军令如山,面对侯世?不容置疑的命令,众将士虽有不甘,但也还是纷纷拱手领命。 “呜——呜——” 转眼间,撤军的号角再次响起。宣府骑兵纷纷调转马头,带着伤亡将士在残阳的余晖中,如一条钢铁长龙般缓缓退入顺义城中。 “侯世禄倒是个识时务的啊!传令全军,就地扎营!” 建奴阵中,岳托望着宣府军有序撤退的背影,微蹙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今天暂时让他得意一回,明天本贝勒定要踏平顺义城,生擒此獠!” 相比于岳托的担忧,阿巴泰阴鸷的目光中倒是满满的自信与期待。 …… “侯拱极,命你马上带人连夜出发接应郭巡抚。记着,务必赶在天亮前把火炮运到顺义,否则军法从事!” 就在建奴于顺义南城外安营扎寨之时,返回城中的侯世?衣甲未卸,随即便又叫来了同样刚刚经历大战的侯拱极,让他接应后方运送火炮的监军、右佥都御史郭之琮。 说起来,此次进京勤王,宣府军虽然出动的全是骑兵,但火炮这种明军向来喜欢的大杀器,那也还是有携带的。 只不过因为火炮沉重,为了不耽误行军速度,却是交给了监军郭之琮随后押运。 “父亲莫非是打算……打算以守代攻? 听到让自己连夜往后方接应火炮,侯拱极顿时意识到,不久前还呵斥他‘宣府军难道不能野战’的老子,怕是想要打守城战了。 “你小子懂个屁,此一时彼一时也!白天咱们刚到,若是一仗不打就撤入城中,到时候……” 侯世禄眼见屋内没有外人,对于这个独子,抬手就是 自土木堡之变后,大明武将的地位便日渐低下。 侯世禄之前执意野战迎敌,固然有争口气的因素,但也同样是为了堵文官的嘴。 眼下既然已经取得了开门儿红的战果,当然是守住战果最重要不是?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将军,那狗日的县官儿王承胤,总共就只给咱们拨了一百石粮食、两千束草料!” 侯世?正教儿子为官之道呢,负责去向顺义县衙要粮草的游击熊维藩,却是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到底怎么回事?” 挥手让侯拱极离开之后,侯世?这才面色一沉地朝熊维藩望了过来。 “那狗日的说我军今日刚到,按规矩原本是要等明天才能拨发行粮给我们,的这一百石粮食还是他破例……” “混账东西,陛下早有明旨,各地须及时为勤王大军准备行粮,他顺义县难不成就特殊些不成!” 没等熊维藩抱怨的话说完,侯世禄已是猛地拍案而起。 要知道,深知原历史上因后勤补给不力、地方官员推诿,从而导致许多不必要败仗的朱游简,可是专门下达过不必按照惯例、大军到日就要提供行粮的圣旨的。 宣府军之所以能这么快赶到顺义,就是因为先前所过之地,官府提供粮草及时,大军不用额外自带粮草的原因。 结果现在倒好,刚刚打了一仗胜仗回城的他们,却是饭都吃不饱,换成谁谁能不气? 第八十章:漏网之鱼! “县尊,陛下的旨意明明白白,各地须及时为勤王之军提供行粮。咱们这么做,万一朝廷追究下来……” 就在侯世禄因为顺义知县不肯拨付粮草大发雷霆之际,县衙这边,管粮主薄也是满脸的担忧。 “慌什么慌,圣旨再大,那也大不过祖宗规矩不是……” 王承胤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嘴上却是依旧强硬。 “再说本官又不是没拨付粮草给他们,只是他们擅自改变行军路线,咱们来不及准备罢了……” 强作镇定地放下茶杯后,王承胤仿佛忘记了若不是宣府军的迎战,这会儿顺义城说不定都被建奴攻下的可能。 “县尊,好歹人家打败建奴替咱解了围。就算没有陛下的旨意,于情于理,咱们也得让人吃顿饱饭……” 朝廷让各地官府给勤王军及时供应粮草的旨意,那可是早就送到了的。 而且顺义又不是山高皇帝远的偏僻之地,他一个小小的管粮主薄,哪里有那个胆子违抗圣旨? 只是没有王承胤这个正印官的发话,他若擅自拨粮,以后在官场上那也同样寸步难行。 因此,眼见王承胤抱着‘祖宗规矩’来压圣旨,心中无奈的管粮主薄,也只能从人情方面来劝说了。 然而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这怎么看都没错的话还没说完,却是瞬间惹得对方勃然大怒。 “住口,你一个小小的主薄懂什么。无规矩不成方圆,本官只是依朝廷规矩办事!” 王承胤猛地一拍桌子,脸色瞬间变得阴冷无比,手指都几乎戳到管粮主薄的鼻尖。 “记着,若无本官命令你敢擅自放粮,休怪本官不念旧情!” 末了,看着同样被气的嘴唇哆嗦的和粮主薄,王承胤更是再一次警告了他,不准给宣府军拨粮。 “既然县尊执意如此,下官也只能具折奏报朝廷了!” 主薄也是官,虽然只是一个正九品的末流小官儿,但也是有权向朝廷上奏折的。 眼见好说赖说王承胤就是油盐不进,当即也是衣袖一甩便气呼呼地扭头而去。 “奏报朝廷?哼,等你的奏章到了朝廷,狗皇帝的人怕是都出不了北京城了!” 看着拂袖而去的管粮主薄,王承胤顿时不由得一阵冷笑。 “王四,你马上带上这封密信潜出城去,务要亲手将其交到岳托贝勒爷手中……” 冷笑过后,王承胤随即又叫来了一名心腹家丁,将一根指头粗细、火漆密封的竹筒交给了他。 原来,这王承胤却是山西八大豪商之一王家的子弟。只不过因其母只是王家一个外室,却是侥幸逃过了朱游简对八大豪商的清洗。 只不过,厂卫番子无孔不入,逃得了一时却逃不过一世。 深知迟早会被厂卫揪出来的他,却是打定了主意,要趁建奴入寇的机会改换门庭。 而顺义城,就是他投靠新主子的投名状、见面礼! “侯世禄啊侯世禄,就算你今天打赢了一仗又如何?饿着肚子,我看你哪来的力气迎战……” 王承胤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心腹家丁,一抹阴笑顿时便浮上其嘴角。 …… “你家主子说要献城,可有什么凭证?莫不是侯世禄设下的圈套?” 亥初时分,顺义南城外数里处,潮白河畔建奴大营。 岳托几眼扫过手中密函,原本微蹙的眉头骤然舒展,随即却再次拧紧,形如夜枭般盯向了跪在地上的王四。 “贝勒爷明鉴,我家主子乃是山西王家子弟。狗皇帝贪图八大豪商财富滥杀无辜……” 我家主子因是外室出身暂时侥幸逃脱,但厂卫眼线无孔不入。为防迟早被查出,这才决意投靠贝勒爷,万望贝勒爷收留!” 能被王承盈派来做这等掉脑袋的机密之事,王四自然不是什么胆小之人。 对上岳托冰冷的眼神,虽然声音中带着些颤抖,却是十分笃定地将一枚代表身份的玉佩举了起来。 “没错,这是王家子弟才有的玉佩!” 山西八大豪商私通建奴不是一天两天了,王四刚把玉佩举起,旁边的阿巴泰一眼便认了出来。 “好啊,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岳托,咱们今晚就夜袭顺义城,把那宣府军一举歼灭!” 随后,不等岳托开口,阿巴泰已是双眼冒光地确定了王承胤投降献城的真实性。 只不过,做主的终究还是岳托。他就是再着急,却也还得等这个侄子的最终决定。 不过好在王承胤确实是真心叛国,加之他让人带来的玉佩也确是王家子弟所专有。 所以,片刻之后,确定其身份的岳托也终于是开口表态了。 “嗯,你家主子看来倒是真心来投。不过这献城的具体安排,这密函之上可是没写明啊!” 岳托晃了晃手中的密函,再次看向王四的目光中,也是带上了几分柔和。 “贝勒爷放心,我家主子已经安排妥当。今夜寅正时分,定会亲自打开东门接应大军入城!” “另外,今日我家主子只拨付给了侯世禄百石粮草,且马料之中还参了些巴豆粉……” 王承胤行事也算是十分小心了,为防万一,具体的献细节却是采用了口口相传的方式。 “巴豆粉?哈哈哈哈,你家主子倒是心细得很!” 岳托就是再谨慎,此刻听到对方这细致周到的安排,当即也是忍不住畅快大笑起来。 “传我命令,今夜三更造饭、四更集结,五更出发直扑顺义东门。告诉大家,进城之后凡抵抗者格杀勿论!” 弄清楚王承胤献城的具体安排,岳托也是放下了最后一丝怀疑,随即便下达了备战袭城的命令。 而此时的顺义城内,侯世禄虽然为王承胤的刁难恼火不已,但终究还是强行压下了心中火气。 毕竟一顿不吃也饿不死,而且粮食虽少,但多加点水熬成粥也能勉强混个水饱。 要是为了这点小事授人以柄,白白糟蹋了将士们白天浴血奋战赢得的战功,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只不过,长途行军一整天、紧接着又打了一仗,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将士们只顾着狼吞虎咽,却是没人注意到喂给战马的草料中,却是多了些不明粉末。 第八十一章:夜袭! 青门金锁平旦开,城头日出使车回。 寅正初刻,也即是凌晨四点,正是人睡得最沉之时。 借着呼啸寒风跟潮白河水的流淌声掩护,原本紧闭的顺义城东门,却在此时被人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紧接着,这道缝隙越来越大,直至完全敞开。 “奴才王承胤,恭迎贝勒爷!” 城门洞前,王承胤跪伏于地,哈着白气的脸上表情恭顺、谄媚至极。 “好奴才,做得不错。等收拾了宣府军,少不了你的好处!” 借着森寒的月光,马背上的岳托眼神锐利地扫过四周,确认无异后,这才像征象地夸奖了他两句。 随后,不等其开口,手臂一挥间,已是领着身后马裹蹄、人衔杖的建奴骑兵,悄无声息涌入城内,转瞬便如病毒般迅速蔓延开来 “杀!!!” 既已入城,自然无须再隐藏。 岳托领着最先入城的建奴前锋,当即便纵马直扑南城的宣府军营地。 至于控制其余几座城门的事,则是交给了阿巴泰率领的蒙古人后队。 “咣咣咣,咣咣咣~” “敌袭,敌袭……” 侯世?也是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兵,虽说因为是在城内放松了不少警惕,但基本的岗哨、警戒还是有的。 当岳托不再掩藏行踪,那巨大的马蹄震动声,瞬间便惊醒了营内哨兵。 紧接着,刺耳的铜锣示警声中,敌袭的呼喊顿时响彻军营。 “狗日的叛徒!” 侯世禄从梦中惊起,第一时间就判断出,这定是有人勾结建奴献城。 只不过,这个时候却是顾不上去计较这些了,挡住建奴的偷袭才是正事。 好在这是在冬天,寒冷的天气下,宣府军将士可没有脱衣睡觉的习惯。 当侯世禄提着战刀冲出营房时,一众这宣府军将士也早已纷纷奔向了各自的战马,准备迎敌。 “不好了,战马拉稀了!” “狗日的,有人给战马下毒……” 然而,当这些将士奔向自己战马时这才发现,绝大多数的战马却是四蹄发颤,不断地拉稀。连站都站不稳,就更别说冲锋陷阵了。 “狗日的王承胤,肯定是那狗官在草料里动了手脚!” 想要在这么多草料中下毒,那可不是件能够轻易遮过的小事。 侯世?看着眼前集体趴窝的战马,气得目眦欲裂的他,瞬间便锁定了这内奸之人。 “兄弟们,战马不能用,那咱就跟建奴步战!” “用拒马堵住营门,长枪手、刀盾手在前,弓箭手、火铳手在后,给老子顶住!只要守到天亮,援军就到了……” 骑兵又不是离了马就不能打仗,眼见战马趴窝,侯世禄当即果断转骑为步,准备死守军营。 兵乃将之威,将乃兵之胆! 加之白天胜仗打出了来的士气,原本因城破而惊慌的将士,在看到侯世禄的镇定自若后,很快也受其感染渐渐平静下来,并迅速以营门为中心布置起防线来。 “轰隆隆……” 骑兵的冲锋速度,一秒就能跨越出十来米。 只片刻间,袭城建奴便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从凌晨漆黑的夜色中扑向了宣府军营的大门。 “呯呯呯呯!” “咻咻咻咻……” 不用任何提示,当建奴骑兵在火把的照耀下冲入射程之后,三眼铳的脆响、箭矢的破空声顿时瞬间响起。 “希律律~~” 眨眼间,战马的嘶鸣、建奴的哀嚎惨叫,顿时伴随着宣府军的喊杀声冲天而起。 “萨木哈图,领红甲巴牙喇正面步战破阵!” “胡希布、多礼善,你们从左右两翼驰射掩护……” 用骑兵冲击队形严整的军阵,傻子才会这样干,更别说岳托了。 眼见宣府军反应如此迅速,当即也是果断改变了直接马踏军营的打法。 “杀!!!” 转瞬间,百多名身着双层重甲的建奴精锐,红甲巴牙喇,当即便在当初攻打遵化城的先登萨木哈图带领下,不要命朝着宣府军营门阵地冲去。 不得不说,比起已经没落的蒙古人来,建奴却是要顽强、勇猛得多。 同样是顶着宣府军的三眼铳、箭矢打击,而且是火力密度更胜白天的情况下,这些人却是没有一人后退。 营门前的宣府军一轮三眼铳刚刚放完,他们便已如恶狼般扑到了阵前。 冲在最前面的萨木哈图,手中的战刀带起一道寒光,瞬间劈断两根长枪。 随后一个猛冲,硬是利用身上的重甲撞开了一架拒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其凶悍程度,远非蒙古仆从军能比。 “杀!!!” 眼看缺口打开,紧随萨木哈图身后的红甲巴牙喇,当即也是迅速跟进,悍不畏死地跟宣府军长枪手、刀盾兵绞手在一起,试图扩大这个缺口。 “不愧是大汗亲封的巴图鲁,萨木哈图好样的!都给本贝勒准备好……” 看到宣府军正面防线被撕开裂缝,点头称赞的同时,岳托也是做好了全面进攻的准备。 “狗贼休得猖狂!” 就在岳托准备随时投入战斗之际,宣府军这边,侯世禄一声怒吼间,却是亲自挥刀下场,直劈萨木哈图面门而去。 “当当当当……” 眨眼间,金铁交鸣、火星四溅,在侯世?一刀紧似一刀、同样不要命的打法下,萨木哈图凶悍无比的攻势瞬间被打断。 “兄弟们,死战!”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反过来也一样! 侯世禄那每一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悍勇,瞬间点燃了宣府军将士所有的斗志。 在一众将士前赴后继、舍生忘死的抵抗下,原本摇摇欲坠的防线,硬是以血肉生生将其重筑起来。 而百十名红甲巴牙喇,也在宣府军的顽强拼杀下被杀得伤亡过半。 “哼,不过是困兽犹斗的垂死挣扎罢了。雍舜,带白甲巴牙喇上,务要一举给本贝勒拿下营门!” 岳托完全没料到,宣府军竟然在防线快要崩溃时,竟然还能再次反推稳住,并给红甲巴牙喇带来了这么大的伤亡。 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的他,恼羞成怒下,立即派遣了手下最为精锐、但人数也最少,仅仅只有四十人的白甲巴牙喇助战。 “贝勒爷放心!” 没有多余的保证,雍舜提着自己的狼牙棒翻身下马,转身便朝前方的宣府军营门踏步而去。 而在其身后,则是四十名身着三层重甲的白甲巴牙喇,如同一堵移动的铁墙紧随而行。 第八十二章:危急! 建奴八旗中,能斩敌百人以上未死者,可晋为红甲巴牙喇。而白甲巴牙喇,则是从这些红甲巴牙喇中挑选出的最勇猛之人。 这些人不但能连开十二力、也就是九十磅强弓,更能身披三层重甲疾驰三十里。 不仅如此,他们还得精通骑射、膂力、刀术、泅水、夜战等作战技能。 如果说红甲巴牙喇是建奴八旗兵中的特种兵,那白甲巴牙喇,则是其特种兵中的特种兵。 一旗里面,可能也就两三百名白甲巴牙喇。 原历史上八旗最强盛之时,白甲巴牙喇也不到七千人。这些人一人配备三匹马,几乎是建奴最强悍的战力了。 “白甲巴牙喇?” “兄弟们顶住啊,只要顶住建奴这一轮进攻,咱们就算是赢了!” 人的名、树的影! 侯世禄跟建奴可是打老了仗的,哪会认不出建奴这堪称杀手锏的精锐部队? 眼角余光瞥见雍舜一行,正顶着萨木哈图猛攻的他,心头顿时一沉,连声嘶吼着提醒麾下将士。 只不过,战场搏杀岂容分神? 就在他嘶吼着提醒着众人时,肋下一凉间,已是被萨木哈图一刀拖过。 紧接着,一股火辣辣的剧痛顿时随之袭来。 不过好在他身上这身上的战甲还算给力,虽被对方破开,但伤口却也不算太深,并未让他真正失去战力。 “给老子去死!” 中了对方一刀,侯世?不敢再分神。强忍着肋下剧痛,手中战刀顿时劈砍得更加凌厉。 在其完全放弃防守、不顾性命的猛攻下,萨木哈图顿时便被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死!!!” 趁你病,要你命! 眼看萨木哈图即将支撑不住,侯世?也是奋起们勇,拼尽全力猛的一刀朝其劈出,想要在白甲巴牙喇攻到前,先将其解决。 “咻!” 然而,有着同样想法的,并不只是他一人。 就在他拼尽全力的一刀堪堪劈下之际,伴随着刺耳的犀利破空声,一支雕翎重箭却是‘噗’的一声从其肋下洞穿而过。 原本全力劈下的战刀顿时再也握持不住,在其被重箭带着倒飞而出时,‘当啷’一声砸落在地。 “将军……” “杀!!!” 侯世?被一箭射倒的一瞬间,白甲巴牙喇这边,雍舜将手中弓弦还在颤抖大弓往弓囊一插,随即也是高举着重型战刀猛扑而来。 “呯呯呯!” “噗噗噗……” 刹那间,乌黑的刀光划过之处,嫣红的鲜血,顿时伴随着砍断的枪头、腾飞的头颅喷射而出。 宣府军原本堪堪稳住的防线,顿时便被破开了道深深的裂口。 而随着雍舜一刀破开宣府军防线,四十名白甲巴牙喇顿时便如离弦之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时猛地杀入。 他们身上的三层重铠,足以无视刀劈枪捅与三眼铳的伤害,根本不用防守。 配合默契的他们,手中长刀每次挥出,都能精准地劈向宣府军士兵的咽喉或铠甲缝隙。 只几个呼吸间,宣府军好不容易稳住的防线,顿时便陷入了形将崩溃的边缘。 “压上去、全军压上,给本贝勒全歼宣府军,活捉侯世?!” 眼见宣府军防线即将崩溃,为防其再次反扑,岳托当即便果断压制上了手中全部人马。 “全歼宣府军,活捉侯世禄!全歼宣府军,活捉侯世禄……” 刹那间,千余名镶红、镶白建奴骑兵,当即便如潮水般朝宣府军大营涌去。 “退……退往西……西门!” 侯世禄原本在雍舜冷箭的偷袭下,已经陷入昏迷之中。 只不过岳托挥军发起总攻之际,那巨大马蹄声与喊杀声,却是让他悠悠醒转了过来。 当他睁开双眼发现大门防线已破之后,来不及解释,赶紧强撑着下达了往西门撤退的命令。 “将军,建奴已经入城,顺义不保,要不咱们还是撤往城外……” “糊……糊涂,咱们……咱们没了战马,两条腿你还能跑过建奴的四条腿不成!” 侯世禄强撑着伤痛站起,原本惨白的脸色,恼怒之下顿时又浮上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建奴……兵力不……不多,夺取各城门的或许只是蒙古鞑子。只要……只要能夺回西门守住,守到郭……郭巡抚的火炮进城……” 相比于各式火铳,大多数明军将领更钟情于火炮。 面对顺义几乎陷落的危急情况,侯世禄夺回顺义的唯一希望,全都放在了侯拱极前去接应的火炮身上。 …… “狗日的鞑子,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去给建奴当狗……” 侯世禄猜测得不错,当他付出了近将士性命断后的代价,暂时摆脱岳托的追杀撤到顺义西门时,赫然发现,夺取西门的正是手下败将,扎鲁特部蒙古人!” “狗日的鞑子,给老子死!” 军队的战斗力,那都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根本不用侯世禄下令,刚刚跟建奴打了一场硬仗的宣府军,当即便怒吼着朝场门洞和城楼冲了过去。 “赶紧拆……拆了城门、砍断绳索放……放下吊……” 经历了和建奴最精锐的红白巴牙喇的血战,白天才丢了自家贝勒脑袋的扎鲁特部,哪里抵挡得住宣府军这群哀兵? 携带着白天大胜蒙古三部的余威,加之顺义没有瓮城,城墙防御对外不对内,仅一波冲锋而已,西门便已被宣府军夺回。 为了以防万一、接应侯拱极和火炮入城,被家丁扶上城楼后,侯世禄第一时间下达了毁门放桥的命令。 只不过,还没等虚弱不已的他下令完毕,伴随着地面的微颤,一阵如同闷雷的‘轰隆’声,却在此刻从西城外传了过来。 “狗……狗日的,那鞑官儿竟然……竟然来得这么快?” 侯世禄赶紧抬头望向西城门外,顿时便见微明的天色中,一条长长的火龙,正朝着顺义城飞速扑来。 “哈哈哈哈,老侯你死透了没,俺帮你收尸来了!” 很快,侯世禄正虚弱地骂骂咧咧呢,一道带着浓浓关切之意的粗犷大笑,却是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从城门外猛地传来。 第八十三章:反推! “你这狗日的鞑官儿都还没死,老子……老子怎么可能先死!” 听到城外传来的粗犷大笑,侯世禄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搀扶着他的家丁,趴到城墙边儿就回怼起来。 “哈哈,没死就好,不然你那好大儿可是要怪俺了!” 看到侯世禄还能跟自己斗嘴,城外一名身披明甲、膀大腰圆的明军将领,当即也是仰头大笑起来。 只不过,说话归说话,这名看似肥壮的将领,胯下战马却是没有丝毫停顿。话音未落,人已冲入了城中。 “我说老侯你这是咋弄的?还有你们的战马呢,咋全弄成步卒了?” 很快,冲入城中的明军将领,便已跃下战马蹭蹭几步窜上了城楼。 在看到脸色苍白、走路都成问题的侯世禄后,脸上原本的玩笑瞬间便被收起。 “满总镇你来得可是太及时了,那狗日的顺义知县王承胤,勾结建奴半夜献城不说,还给咱们的马料中下了药……” 没等侯世禄开口,游击熊维藩已是抢先开口介绍起了事情的原委。 不用说,这‘满总制’,正是同样率兵勤王而来的大同总兵官,满桂! “废……废话这么多干啥,眼下当务之急是夺……夺回顺义!” 也不知是不是担心在老伙面前丢了面子,没等熊维藩把话说完,侯世禄已是恼怒地挥手将其打断 “鞑……鞑官儿你带来了多少人,咱们……咱们一起干死这伙建奴!” 顾不得勒下伤口牵动带来的剧痛,额头渗着冷汗的侯世禄,随即便梗着脖子朝满桂盯了过来。 “随我先行赶来的有两千骑,后面还有三千骑兵正赶来。对了,俺还帮你家拱极小子带了五十门虎蹲炮,老侯你就说怎么干吧!” 满桂跟侯世禄,几年之前都在孙承宗担任蓟辽督师时,两人在其手下有过多次合作。 听到对方的询问,满桂也不推诿,干脆利落就答应了下来。 “建奴总共也就三千人马,其中蒙古鞑……蒙古人就占了一半,昨天……昨天老子还一战咱还灭了近千……” “既然建奴进了城,那……那咱们就干脆来个关门打狗!” 都是合作过多次的老伙计了,侯世禄也不客气。 强撑着伤口带来的剧痛,伸手便在斑驳的城砖上划了个圈,咬牙切齿地提出了全歼这股建奴的想法。 “就按老侯你说的办,干他娘的!” 满桂,那可是真正从底层小兵一刀一枪杀出来的,素来以作战勇猛著称。 原历史时空里,他可是在建奴入侵时,少有敢出城跟其野战的猛将。 侯世禄这全歼顺义建奴的打算,那可真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之上。 “孙祖寿、麻登云、黑云龙,你们各领五百人、十门炮从西门退出,封锁东、南、北三门; 老侯你们就负责坐镇西门接应后续兵马,其余人跟俺干那些建奴去!” 心动不如行动,对侯世禄全歼顺义建奴没丝毫意见的满桂,当即偷分配起了任务来。 “你这鞑官儿,这吃想也太……太难看了吧?咱宣府军还没死绝呢,你就想吃独食儿……” 侯世禄见满桂完全把宣府军当成了残兵,只分配了守西门的任务,顿时不禁有些恼了。 “嘿嘿,老哥你这不是受伤了嘛。再说了,都是老兄弟了,咱们之间还分这个……” 对于侯世禄的不满,满桂也不恼。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顿时便让他疼得龇牙咧嘴。 “不行,南门、东门可以交给你们,北门也必须给宣府军。另外,王世钦、王世国听令,你们各领五百兄弟跟随满总兵,一起从正面进攻!” 原则问题,自然不可能让步! 不等满桂打哈哈的话说完,侯世禄便在他的任务分配上,给宣府军争抢回了一块肉来。 “行行行,都按你说的办行了吧?兄弟们,都跟俺杀建奴去!” 满桂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吃相太那啥了些,见侯世禄坚持,当即也是借坡下驴,大手一挥便‘蹬蹬蹬’往城下跑去。 “杀奴!杀奴!!杀奴!!!” 刚刚直到的大同兵就不说了,之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宣府军,上下可都憋着一肚子气呢。 听到满桂的命令,奉命听其指挥的王世钦、王世国两位宣府将领,当即也是点齐兵马,紧随大同骑兵往城中返身杀去。 “熊维藩,你带八百兄弟直接沿城墙杀去北门,务要一举夺回城门,不可让一个建奴逃脱!” 当满桂带着黑云龙及王世钦、王世国兄弟朝城中杀去之际,侯世禄也将夺回北门的任务交给了熊维藩。 只不过,不同于孙祖寿、麻登云在城门外堵截,侯世禄却是选择了让转骑为步的宣府军,直接从门内夺城。 “总镇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深知此点的朱游简,早在崇祯元年就补齐了边军欠饷。 而这次号令天下勤王,他也特意交代了地方官府要及时为勤王军提供粮草。 因此,相比于原历史上顺义之战的一战而溃,这个时空里,明军的战斗意志可是要强多了。 …… “对面的明军听着,我家贝勒爷说了,只要你们放下兵器投降,保你们性命无忧、官升三级、全家富贵!” 从城东前往城西的关键路口,看着对面不足百人、且人人带伤的宣府军,向来杀人如麻的建奴,这会儿也是好言招降起来。 没办法,对上这些抱着必死之心断断后的明军,他们付出的伤亡实在太大了。 说起来,从侯世禄退守西门,再到满桂的大同军到来、决意反攻,说起来话长,但其实也不过半盏茶时间不到。 因此,当宣府、大同两军开始合兵反攻时,侯世禄原本以为已经全部牺牲的断后军,却是还剩下了八九十人。 “呸,放你娘的狗臭屁!” “做梦去吧,咱堂堂大明儿郎,岂有向你们这些蛮夷野人投降的道理!” “兄弟们,杀一个狗本,杀两个赚一个,咱们再赚他娘的一波……” 然而,让建奴没想到的是,他们已经十分有‘诚意’了,面对他们的劝降,对面明军的回应却不是怒骂便是讥笑嘲讽。 尤其是统领这些断后士座的守备李芬,更是举着豁口的破刀叫嚣着要再赚一波。 “给脸不要脸,雍舜,给本贝勒把他们……” 建奴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岳托见这群残兵如此不识抬举,原本不想再增无谓伤亡的他,当即也是再次派出了白甲巴牙喇! “岳托小崽子,你满桂爷爷取你狗头来了!” 第八十四章:岳托毙命! 岳托正准备让白甲巴牙喇尽快扫清眼前残兵,以便继续追杀侯世禄及宣府军呢。 结果命令还未下达完毕,一道声如奔雷的巨吼,却是猛地在他耳边炸响开来。 紧接着,便见对面街角残月映照下,一匹漆黑如炭的雄壮战马,顿时便如旋风般冲出。 而在其身后,则是黑压压一片骑兵紧随其后,如同一股黑色洪流朝其迅速涌来。 “不好,是大同援兵!” 人的名,树的影! 满桂这个‘莽夫’,岳托同样并不陌生!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以为侯世禄已经逃出城去的他,顿时不由得瞳孔骤缩。 “雍舜、萨木哈图,给本贝勒拦住他们。” “胡希布、多礼善,即刻整队随本贝勒迎敌……” 岳托的手下原本正清理着战场,面对满桂的突然来袭,他也只能忍着肉疼,将剩余的红白巴牙喇全部撒出,以此为大队人马赢得整队时间。 “白甲巴牙喇,杀!!!” “红甲巴牙喇,杀!!!” 巴牙喇,不愧是建奴最为精锐的狼牙!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大同骑兵,明知是当炮灰给大部队赢取时间,却是没有一人胆怯、后退。 在雍舜、萨木哈图的率领下,一声呐喊便悍不畏死的挥刀挺枪冲了上去。 只不过,让这些建奴巴牙喇始料未及的是,就在他们准备以自己的勇武硬接满桂骑兵的冲击之时,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他们不由得寒毛倒竖、面色大变。 原本以为的骑兵洪流,才刚刚从断后宣府军残兵让出的街口冲出百十骑,后方却是冲出了数十名宣府军步卒来。 而在这数十名宣府军步卒身后数丈,才是看似气势汹汹、实则策马缓行的大队骑兵。 当然,几十名作为败军之将的步卒,自然不可能让他们畏惧。 真正让他们害怕的,是这些宣府军步卒手中抱着的那十几根铁筒子——虎蹲炮! “轰轰轰轰……” 还没等他们来得及作出反应,那些露出黑洞洞炮口的虎蹲炮,已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喷出了致命的火舌。 一蓬蓬密如天网、炽热无比的弹丸,顿时便如狂风骤雨般,铺天盖地朝正往前冲的红白巴牙喇笼罩而去。 数十名红白甲巴牙喇,眨眼功夫便被轰成了筛子。 那犹如野兽般的凄厉哀嚎、惨叫,转瞬便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在这不甚宽敞的街道上弥漫开来。 没办法,建奴巴牙喇的重甲、哪怕是白甲巴牙喇的三层重甲,虽然能防火器,但那也只是针对火铳而言。 虎蹲炮的口径虽然远比不上红衣大炮、佛郎机等火炮,但那终究也是火炮不是? 而且一门虎蹲炮,可是能够装填五钱霰弹百枚、三十两大铅弹一枚。 十几门虎蹲炮一起开火,那六七千枚弹丸组成的重重弹幕,三四十步的距离内,而且是在并不宽敞的巷战条件下,谁特喵能躲得过去? 所以,只一轮炮击,岳托旗下这数十名巴牙喇精兵,瞬间便化为了不断漏着腥红液体的破麻袋。 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雍舜、萨木哈图,更是直接被轰得东一块、西一块,完全没了人形。 而此时,奉命整队的胡希布、多礼善,连一拦人马都还没收拢呢! “全歼建奴,杀!” “杀!!!” 趁你病,要你命! 一轮虎蹲炮的霰弹清场后,还没等岳托来得及为旗下巴牙喇的瞬间覆灭震惊,炮轰完毕的宣府军步卒,已是完成了跟大同骑兵的换位。 满桂一马当先急驰而出,手中加长斩马刀上下翻飞,杀起建奴来真个是如同砍瓜切菜。 而他身后的大同骑兵和宣府军‘步卒’们,也是个个奋勇争先,誓要将这股入侵之敌彻底歼灭在顺义城中! “退出去,退出城去!” 空间狭窄的巷战,本就不利于骑兵施展。 加之队伍未能及时收拢,面对明军骑兵突刺、步兵清扫的进攻模式,岳托很快就扛不住了。 不过好歹也是原历史上鞑清八大铁帽子王之一,面对这不利的局势,他很快便做出了取舍,退出顺义城。 在他看来,如今天色已经开始放明,只要冲出城外,以八旗兵马的骑射本事,绝对能够力压满桂率领的骑兵。 “黑云龙、王世钦,你们各领五百人继续追杀、夹击岳托。王世国,你跟我去东门!” 看到岳托带人往最近的南门逃去,满桂当即也是随之分兵,再次朝东门猛扑而去。 …… “兄弟们,准备收庄稼了!” 顺义南门外两侧,当听到放下吊桥、打开城门的嘎吱声,不断哈着手取暖的麻登云,顿时不由得面色一喜。 “快,撤到城外再教训明狗……” 很快,‘嘭’的一道撞击声中,顺义城南门吊桥彻底放下。 在黑云龙跟王世钦的追击下,根本没时间侦察城外的岳托,赶紧带着手下当先急驰而出。 然而,就在他刚刚策马奔出吊桥之际,朦胧的夜色中,一股股火舌却是猛的映入了他眼帘。 “不好,有埋……” 岳托一个‘伏’字还未出口,身体已是不由自主从马背上倒飞而起。直到这时,虎蹲炮轰鸣这才传到他耳边。 “主子!” 在一众建奴的惊呼、惨叫声中,腾空而起的岳托‘嘭’的一声砸落回吊桥上。 只不过,还没等他来得及发出声惨叫,却是被后面涌来的战马瞬间踩成了肉饼。 鞑清原本的一代铁帽子王,却是就此毙命! “杀!!!”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就在岳托被轰杀的瞬间,埋伏在南门外的麻登云等人,也已是呐喊着率众杀出。 转眼间,在宣大军的前后夹击下,主将被杀的建奴残军,顿时便被杀得军心大乱。 而这样的场景,并不只南门一处,东门、北门同样也是如此。甚至就连西门,都有侥幸漏网的建奴想要从那里逃命。 只不过,此刻的西门不但有侯世禄亲自坐镇,满桂后续的大同兵、以及宣府军押运火炮的后队,也都在此刻全部赶到,哪有他们逃命的机会? 第八十五章:肃清! “阿巴泰,你今天就是插上翅膀也休想飞出这顺义城。不想死就马上放下兵器,下马投降!” 辰时初刻,天已大亮。 顺义城北,看着只剩数百残兵的阿巴泰,满桂收起了那柄饱饮建奴鲜血的斩马长刀。 开玩笑,这个时候活捉一个建奴贝勒押解进京,那可比直接斩杀对方来得划算多了。 “下马投降?哈哈哈哈……” 面对满桂的劝降,阿巴泰顿时忍不住嘲讽大笑起来。 “满桂,自我父汗起兵以来,你何时看到过我大金有投降的贝勒?你要还是站着撒尿的主,咱们单挑决胜负!” 一阵嘲讽大笑后,不等满桂再次开口,阿巴泰却是陡然收起笑容,用激将法向他发出了单挑邀战。 “将军千万别上这奴酋的当……” 单挑,你特喵是《三国演义》看多了吧?一阵乱箭就能解决的事,谁跟你单挑。 只不过,自家人知自家事。 满桂这个总兵官,那可是真正从小兵一路砍杀起来的。深知其性子的家丁担心他上当,不等其开口赶紧开口劝阻。 “哼,不识好歹的奴酋。既然你想死,那老子就成全你!” 满桂挥手止住劝阻的家丁,原本已经被他挂上得胜钩的战刀,顿时便又‘唰’地再次出鞘。 “杀!!!” 阿巴泰见满桂应战,为防夜长梦多,手中长矛一挺,当即便怒吼着纵马疾驰杀出。 在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情况下,这个野猪皮的庶子,倒是也有了股子无敌的气势。 “杀!!!” 几乎就在阿巴泰发起进攻的同一瞬间,战刀在手的满桂也动了。 只眨眼间,相向冲杀的两人,便将距离拉到了十几步,眼看即将交手。 然而,就在两人手中兵器即将碰撞之际,却是异变突生。 只听得‘当啷’一声,满桂手中正欲劈下的战刀,却是突然失手掉落马下。 这还不算,就在战刀掉落的同时,满桂本人也是不受控制般往马下栽去。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 虽然不知道满贵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这么好的机会,阿巴泰又怎么可能放过? 一声狂笑间,手中长矛一抖,当即化作一道寒光朝着即将栽落马下的满贵猛刺而去。 “嘣~” 然而,就在阿巴泰手中长枪刚刚刺出的一瞬间,原本‘失手’的满桂,却是‘嗖’的一下又翻回了马背。 不仅如此,就在其翻回马背的一瞬间,清脆的弓弦震动声也是猛然响起。 紧接着,一道犀利无比的乌光,顿时便如瞬移般从阿巴泰肩处透体而出。 “咣当!” “嘭!” 眨眼间,伴随着长矛落地的声响,阿巴泰顿时便从战马上一头栽落。 “五步射面?哼,别以为就你们会!” 看着栽落在地的阿巴泰,满桂随手一捞,便已将其擒拿在手。 很显然,给人莽夫印象的满桂,却是一直没放弃生擒阿巴泰的想法。 刚才的受激上当,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给老子绑了,其余建奴乱箭射杀!” 很快,勒马而回的满桂,‘嘭’的一声将阿巴泰丢到几名家丁面前后,随即也对建奴残兵下达了最后的绝杀命令。 …… “王承胤!!!” 很快,阿巴泰手下的建奴残兵全被乱箭放倒。 只不过,将士们打扫战场补刀之时,却是从死人堆中意外扒出了原顺义知县王承胤。 看到就个通敌投降的汉奸,一众宣府军将士顿时变得咬牙切齿、双眼通红起来。 要不是他通敌卖国,要不是他给战马的草料做了手脚,宣府军又哪里会有这么大的伤亡? 此刻仇人见面,那真叫一个分外眼红。 “军……军爷饶命啊,下官……下官是被人挟持的。对,下官是被王四那个建奴奸细所挟持……” 自古以来,还没听说汉奸卖国贼有硬骨头的。 感受着眼前明晃晃的钢刀传来的森寒杀意,王承胤当即便被吓得浑身瘫软、涕泪横流。 为了活命,更是把为他给建奴送信的忠仆王四给供了出来,企图摘清自己的罪责。 “事到如今,居然还敢狡辩,老子劈了你!” 见这家伙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狡辩,一名宣府军手中明晃晃的钢刀一扬,便要当场了结这汉奸的性命。 “慢着!” 眼看王承胤的脑袋就要搬家,没想到这时却是传来了王世国的喝止声。 “将军,这狗官开城引贼,不杀了他,咋对得那些被他害死的兄弟?” “这狗官害死咱们那么多兄弟,……” 以为王世国是想走‘流程’,一众宣府军顿时忍不住纷纷不满嚷嚷起来。 “兄弟们,要是把这狗汉奸就这么一刀宰了,那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咱的意思是先让他多活一会儿,等把城中建奴全部肃清后,再一刀一刀活剐了他!” 别看都姓王,但王世国对这‘本家’那也照样是恨之如骨。之所以开口阻止,不过是嫌这种死法太便宜了他而已。 “对对对,先肃清建奴要紧!” “等肃清了建奴,再慢慢儿活剐了他……” 听王世国这么一说,原本怒气冲冲的宣府军,这才暂时按下了心中杀意,转而把目光投向了城中各处的漏网之奴。 很快,无数大同军与宣府军将士,顾不得饥饿寒冷,当即便如篦子般在城中四处搜查起来。 “启禀两位总制,东城搜查完毕,所有建奴全部肃清!” “报,西城搜查完毕,所有建奴全部肃清!” “南城、北城搜查完毕,所有建奴无一漏网!” “此战,共歼灭八旗建奴、蒙古鞑子共三千一百五十二人,缴获可用战马四千余匹……”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日上三竿之时,除城外看守营地的两百余建奴逃脱外,所有袭城建奴、鞑子全部被歼灭,无一俘虏。 当然,面对建奴顽抗,宣大两军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尤其是宣府军,加上之前王承胤引敌入城的偷袭所造成的伤亡,五千余人,如今还有战力的已不足三千。 “好啊,总算能跟兄弟们有个交代了,哈哈哈……呃!” 当最终的战果汇总到侯世禄面前时,这位建奴先前讥讽的‘逃跑总兵’,当即忍不住畅快大笑起来。 然而,那满含欣慰的大笑才刚刚响起,却是突然戛然而止。 紧接着,那原本高大雄壮的身躯,顿时便如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塌。 “老侯!” “来人,快传医师……” 第八十六章:朕要御驾亲征! “白谷,即刻拟旨,追赠侯世禄靖虏侯、少师、右柱国,谥忠武;着礼部及榆林地方为其建祠公祭,子孙世袭靖虏伯之爵。” “满桂,授爵克虏伯,赏千金、赐穿行蟒袍!” “另,宣大军无论将士,各赏银百两、首功另算……” 顺义之战的结果,虽然大相径庭于原历史,但侯世禄却没有原历史上那么幸运。 在夺回顺义,全歼灭岳托、阿巴泰建奴偏师后,最终还是倒在了顺义城。 十月十三,朱游简收到顺义之战的捷报后,感慨之下,本着千金市马骨的想法,当即也是封下了即位以来的第一批爵位。 “陛下英明!” 朱家皇帝向来‘吝啬’得很,听到朱游简这大方至极的封赏,一众参与议事的内阁、六部诸臣,顿时纷纷诚心称赞起来。 “陛下,如今侯总兵殉国,那宣府军……” 蛇无头不行,兵无将不动! 就在孙传庭按朱游简的意思拟旨之时,兵部尚书崔呈秀,随即也是询问起了宣府军的统兵人选来。 “嗯,宣府军也暂时交由满桂统领吧,侯拱极副之!” 宣府、大同两军多有合作,朱游简只稍一考虑,便把两军的指挥权都交到了满桂手中 “克虏伯忠勇绝伦,且能与士卒同甘苦,统领宣大两军倒是最为合适。不过这副将么,微臣倒是自认比靖虏伯更为合适!” 让朱游简没想到的是,面对他这份人事任命,刚拟完旨的孙传庭,却在此刻毛遂自荐了起来。 “哦?白谷这是不满足于纸上谈兵,想要亲自实操了?” 对于孙传庭,朱游简本就是将其作为孙承宗的接班人培养的。 此刻听到他的自荐,当即也是不由得心中一动。 “陛下明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微臣自入仕以来,便以匡扶社稷、扫平鞑虏为己任。 如今建奴入塞、国难当头,微臣愿往宣大军辅佐克虏伯,一则可将陛下之方略付诸实践;二则也可在沙场之上历练,为日后彻底荡平辽东积蓄经验。 日后若能亲率一军,与建奴真刀真枪一决高下,纵使马革裹尸,亦无怨无悔!” 孙传庭目光灼灼地迎向朱游简,语气铿锵有力,全然不似文臣的温文,反倒透着一股军人的刚毅与果决。 “好一个匡扶社稷、扫平鞑虏,白谷有此壮志,朕心甚慰。” 孙传庭本就是朱游简‘名单’上的人,此刻看到他眼中这份赤诚无比的刚毅果决,顿时不由得龙心大悦。 “传旨,命郭之琮回朝述职,孙传庭为宣大两军监军。参赞军务、协助满桂整饬军备,与朕会师通州,活捉奴酋皇太极!” 既然孙传庭自己要求‘下基层’,朱游简自然断无不许的道理。 只不过,侯世禄刚刚战死殉国,而拱极原本就是宣府军的副将,这个时候替换掉他,却是于宣府军军心不利。 因此,孙传庭想要的副将位置朱游简却是并未给他,而是给了他更高的‘监军’职位。 “微臣遵……呃,陛下要御驾亲征?” 听到皇帝同意了自己‘下基层’的请示,激动不已的孙传庭当即语带颤音地跪地接旨。 只不过,领旨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与朕会师通州’这句话意思的他,却是不由得为之一愣。 事实上,别说孙传庭了,其余内阁、内部诸臣,也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决定搞懵了。 “呵呵,北京到通州不过五十里而已,哪里算得上什么御驾亲征!” 朱游简看向满脸惊讶、呆愣的众臣,却是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 “如今建奴主力兵临通州,朕身为天子,岂能安居紫禁城中坐观成败?” “朕前往通州,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往那一站,也可大大鼓舞前线将士之士气……” 随后,不等众臣开口,他已是目光坚定地给出了答复。 “呃,陛下所言虽不无道理,然天下安危皆系于陛下一身。陛下万金之躯若亲冒矢石,却是太过冒失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陛下万金之躯?” “微臣等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坐镇京师以安天下之心……” 战场凶险,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皇帝亲征固然能鼓舞士气,但反之万一有任何闪失,‘瓦剌留学生’可是已经打过样了的。 因此,尽管诸臣话说得比较温和,但反对的意见却是没有半分松动。 “呵呵,你们这些人啊,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们只记得英宗北狩之事,为何就不记得太祖、成祖亲临战阵,挥军破敌之故事了?” “况且自成祖皇帝以来,我大明向来是天子守国门。朕虽然比不了太祖、成祖皇帝,但自问不比宋真宗差吧?” “他赵恒都能御驾亲征前往檀州,朕不过是出城数十里而已。莫非在你们眼中,朕连赵恒都不如不成……” 内阁六部诸臣的想法,朱游简哪里会不清楚,不就是怕自己步了朱祁镇的后尘么? 为了堵这些人的嘴,他不但搬出了开国的洪武大帝、‘北征大将军’朱棣,甚至还把北宋的赵恒都给搬了出来给自己垫脚。 “呃,这……” 经过了对‘东林党逆’的大清洗后,如今朝中之人,尤其是内阁、六部诸臣,不是‘阉党’就是与阉党关系不错之人。 这些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少了许多那些清流的‘节操’。 况且面对朱游简这有些无赖的玩儿法,就算是那些迂腐清流,那也照样顶不住啊。 毕竟你能说皇帝不如太祖、成祖,但你能说皇帝不如赵恒那个玩儿祥瑞的家伙吗? “行了,朕意已决,三日之后驾临通州,诸卿不必再劝。” “朕要让我大明军民百姓知道,朱家子孙没有贪生怕死之辈。他们的皇帝,与他们同在!” 有道是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朱游简趁着众臣一时找不出反对之词,当即不容置疑的定下了‘御驾亲征’的事。 然后不给众人反对的机会,却是丢下众人,起身就溜往了旁边的栖心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