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为帝国皇女的渣A前妻》
1. 穿成渣A
祝余经常陷入同一个梦。
梦境中一片荒芜,只有一只纤细瓷白的手在黑暗中缓缓递到面前,仿佛月光凿出的雕塑,手腕内侧淡淡青色起伏,如玉的脉络,一颗红色小痣悬在青脉之上。
那只手修长而有力,冷得不可思议,却又那么执拗地握住她。
女孩站在高处,她有一双淡蓝色、近似于天空的眼眸,仿佛能容纳众生的喜怒哀乐,悲悯而漠然。
祝余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就像每一个等待救赎的虔诚信徒,但她松开了手,任由祝余坠入无垠黑暗中。
不、不要走!!!
姐姐?
小小的祝余恐惧地蜷缩在黑暗中,像被封在琥珀里的虫子,连挣扎都失去了意义。
她感受不到时间的存在,听不见任何声音,无力反抗,无法醒来。
直到天光乍破,刺目光芒轰然落地,她摔入瑰丽玫瑰丛中,漫天艳红花瓣飞向空中,藤蔓涌动。
祝余猛地睁开双眼,冷汗攀着背脊,贴着衬衫黏黏地发冷,剧烈喘息。
这次她看见的不再是空荡荡的卧室,而是那只手,如此真切的出现在面前。
它修长、白皙,高高扬起,像海面上飞翔的白鸟,重重扇下来。
啪!
脸颊火辣辣的疼。
“祝余……!”
女人嗓音沙哑,唤回祝余呆滞的思绪,她被扇得微微偏转过脸,视线还停留在女人手腕间的那颗痣上。
好疼,这次不是做梦。
她记得自己躺在床上,睡前特意定了七个闹钟,明天要早起上早八……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那双浅蓝色眼眸盛满憎恶,虽然身处低位,女人依然骄傲地昂起下巴,银色发梢被汗水打湿,凌乱地垂在颈侧。
玫瑰香气涌入鼻尖,祝余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血腥气伴随着某种隐秘欲-望被吞入腹中,燃起一片燥热。
耳畔嗡鸣,祝余低下头,看见女人伤痕累累的腿,而自己的手和她靠得很近,正被藤蔓紧紧缠绕着。
女人被抱坐在桌子上,痛苦地咬着唇,唇角渗出殷红血珠,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刺目又悲凉,低哑嗓音依旧惑人:
“祝余,若我未死,定要你百倍奉还……!”
祝余的大脑有一瞬间停摆。
这个画面,这个台词……
不是梦境,不是现实,她穿越了!
这是一本星际ABO小说里的剧情,身前的女人正是《帝国皇女崛起手册》的主角白述舟,而她和本书的反派炮灰同名同姓,是皇女白述舟的第一任渣A妻子。
白述舟不像普通Omega那样会讨好自己的伴侣,也不允许Alpha给她打上永久标记,她追求灵魂的契合,可渣A的一切温柔阳光都是装的。
出生贫民窟的她,愈发认为公主是看不起自己,从而心生怨恨。
她聆听她内心深处的创伤,只为碾上结痂的伤口,更好的折辱;她在施暴后又佯装后悔,在身上划出同样的伤痕,恸哭祈求原谅……
白述舟终于忍无可忍提出离婚,在离婚冷静期期间,渣A突然假装痛改前非,主动陪着白述舟来边关慰问。
不曾想白述舟的易感期突然来临,顶级Omega的信息素不仅会吸引Alpha,也会吸引饥肠辘辘的凶猛虫族!
渣A故意将白述舟推出防线,摔伤了腿,伪造出被虫族袭击冲散的假象,实则想要趁乱将她囚禁起来,永久标记,生米煮成熟饭。
她还当着白述舟的面,将唯一的一支抑制剂扔出了窗外,笑眯眯说:“求我啊。”
她就是要践踏她的尊严,逼迫她在清醒的绝望中被迫承欢,在灵魂深处永久打上耻辱的印记……她要高高在上的她向她低头。
人渣,败类,死有余辜!
白述舟黑化掌权后,命人将渣A砍断四肢在伤口上种花,永远吊着一口气,来见证帝国的荣光。
当时祝余还夸白述舟干得漂亮,可现在一睁眼,她竟然成了这个同名同姓的人渣本尊?!
紧紧缠绕在手臂上的藤蔓是白述舟的精神力实体所化,现在也软绵绵的,祝余稍一用力便挣脱了桎梏,惹得女人又是一阵颤栗,捂住唇,剧烈咳嗽起来。
“你的腿……”
祝余探出手,下意识想要检查她的伤,却被狠狠挥开,泪水从白述舟眼角滑落,她冷声训斥:“别碰我!”
祝余注意到她另一只手正死死掐着大腿,指甲陷进肉里也浑然不觉。
祝余失声道:“不及时处理,你的腿会废掉的!”
白述舟热爱芭蕾,年纪轻轻便已经是首席舞者,双腿对她们来说无异于生命。
“这不就是你的目的么?”白述舟冷冷盯着她。
随着女人的冷声训斥,祝余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她开合的唇所吸引,后颈涌起一阵晕眩。
满室旖旎香甜,易感期Omega的信息素对Alpha们有着致命吸引,生理上的爱慕无从压制,正如蜜蜂无法抗拒一朵花的绽放。
那是源自生物本能的吸引。
恍然间整个人都像是被点燃,冲动、燥热,而Omega的泪水正是能够缓解痛苦的清泉,她应该吻她,掠夺更多……
Alpha无意识欺身靠近,军礼服上的纽扣闪烁着寒光,山一般向着柔弱的Omega倾塌,任凭她怎么推搡也无法撼动分毫。
祝余虽然只是个基因等级为D的劣等Alpha,可一路从偏远星系的贫民窟向上摸爬打滚,又以优异成绩从皇家军校毕业,强悍的身体素质当然远超常人。
白述舟绝望地闭上双眼,难以抑制的喘息从唇角溢出。
她的精神力等级高达SSS,在一个劣等Alpha面前竟毫无还手之力,难道这就是Omega的宿命么?
白述舟的眸色彻底暗下去,她竭尽全力想要驱动双腿,但那里只剩下一片麻木,连痛觉都不复存在。
精神力藤蔓轻轻缠上祝余的脖颈,项圈一般悬挂着。
身上忽然一轻。
冷到极致的视线抬起,她透过朦胧泪光看见穿着军礼服的少女猛地抽身,甩了自己一巴掌。
祝余红着脸:“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
此情此景,虚伪又滑稽。
疼痛本该让她清醒,可这一次非但没有任何作用,反倒是让胸膛间翻涌的情愫愈发兴奋,小鹿在山泉间乱撞,簌簌踩下一片粘腻落花,缠绵又羞耻。
她,她反而更有感觉了。
身体里仿佛有股热气在横冲直撞,祝余不敢看白述舟流泪的眼睛,颤声说:“我去把抑制剂捡回来,马上你就安全了!”
虽然外面到处都是虫族战乱,但有这种邪火在,她干什么不行?反正都是冲动,冲出去,把抑制剂拿回来,阻止事情变得更糟!
她屏住呼吸,打开窗户,看见那支银白色抑制剂果然还躺在地上,命运终于对她网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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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
祝余迅速冲下去。
然而她刚捡起那支抑制剂,就听见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嗡声。
仿佛落入陷阱一般,强烈的第六感激得汗毛倒竖,有什么东西已经等待多时。
地面在塌陷,脚下的沙子翻涌起来,六只赤色眼瞳钻出土壤,齐刷刷看向祝余,每一只眼睛都有巴掌大,随即破土而出。
嗡——!
祝余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虫子,足足有半米多长,像蜈蚣一样通身漆黑,密密麻麻的弓足踩过她的脚面。
祝余猛地往边上一滚,躲开攻击,原先站立的位置传出滋滋声,地面已经被幽绿色粘液腐蚀。祝余腿一软,差点跪下去,手还死死抓着那支抑制剂。
穿越成反派炮灰已经够见鬼了,现在又出现这东西,还不如真见鬼呢!!
虫子看着祝余,又抬眸,望向二楼敞开的窗户。
她竟然从一只虫子的脸上看出了‘笑意’。
粘稠口水滴在地上,虫子顺着墙壁,敏捷向上爬去。
它的目标是白述舟!!
祝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双腿像是灌了铅,心底一个隐秘的声音戏谑开口:逃吧,只要现在逃走,这一切就都与你无关。
你出生在平凡幸福的家庭,普通且胆小,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情也不过是爬上树去救猫,而猫只是翻着肚皮在睡觉,你却自己摔伤,打了一个月石膏。
你害怕虫子,因为噩梦就恐高,讨厌一切困难挑战,善良懦弱且无能。
你不是英雌,你自身难保。
祝余甩甩脑袋,死死盯着窗户,右手在腰间搜寻,颤抖着摸到一柄短刀。
该死,原身不是军人吗?为什么身上没有枪啊!
她打小飞虫都要加用长版苍蝇拍,现在短刀肉搏和自杀有什么区别啊……
噢,自杀更痛快一点。
祝余紧紧握住刀柄。
这个地方很偏僻,位于帝国和联邦之间,她回望一眼,身后只有茫茫黄沙,炮火的轰隆声都很遥远。
基地二楼一片寂静,没有哀嚎,没有惨叫,时间像是在此刻凝固。
柔韧藤蔓束缚着那只巨型虫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女人惨白的手背紧绷着,膝盖已经被弓足刺破。
虫子似乎并不着急吃她,两根触须竖起,跳舞一般挥动着。
面临近在咫尺的危险,白述舟的神色反而平静下来,她冰冷的浅蓝色眼眸与那六只眼睛对视,低声问:“你在传递信息?”
精神力凝聚的藤蔓已经抵达极限,正渐渐变得透明,边缘处泛起一层神圣柔光,獠牙又刺入骨血几分。
虫子那张漆黑的脸上,再次出现了笑意,六只眼睛同时眯起来,向着白述舟点头,腥臭气息扑面而来。
“去死吧——!!!”
就在它眯眼的瞬间,少女手持短刀从天而降,利刃闪出寒光,瞬间贯穿了虫子背部的能源腺、搅动。
祝余清晰地感受到虫族的甲壳在手下破碎,咔嚓、咔擦,黏腻而坚硬。她没有松手。
噗嗤。
披风一转,少女紧紧抱住白述舟,试图用自己清瘦的身体挡住腐蚀液的喷溅。
她双眼紧闭,不敢直视死亡,虚张声势的勇气全部在刚刚消耗殆尽,连带着指尖发麻,像抱着一尊易碎的玉。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冷漠、压抑的喘息从怀中传来。
“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2. 我恨你
白述舟的视线是和那六只眼睛一起转过去的。
逆着光,少女的短刀利落刺入虫子的躯壳,没有丝毫犹豫,奋力旋转搅动,空气中刹那间浮起泥土的腥气。
披风偏转,她挡在身前,那个庞然大物“扑通”跪倒在地,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击毙命。
肌肤紧贴,跃动的心跳如鼓点,然后才是少女颤抖的手臂。
在白述舟开口之后,祝余迅速抬头,像兔子从窝里探出脑袋一般,窥见尸体的惨状。
虫子猩红的眼珠子还保持着圆瞪状态,但变得很浑浊,像劣质的玻璃珠,随时都有可能滚落下来,它们紧紧盯着祝余,至死不休。
祝余呆了呆,心底涌起怪异的不适感,它刚刚还挂着奇怪的笑,现在却像是成了一副无机质摄像头,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透过它们观察着。
可它分明已经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几个喘息后,祝余扭过头,看向白述舟腿上的伤口,安抚道:“没事了,我拿到抑制剂了,一楼有急救医疗箱,我们先下去。”
这里曾经是一处废弃哨点,被原身改造成了秘密基地。祝余将白述舟抱到监察室的床上,又独自跑回二楼,锁好门窗,确认虫子已经死透了。
她双手合十,努力把恶心和反胃咽下去,上次这么虔诚鞠躬还是拜财神。
“别怪我,是你先动手的,我们是正当防卫,冤有头债有主,是你害死了自己。”
“安息吧。”
手起刀落,虫子终于不再看着她,浑浊的眼睛垂下去,祝余长舒一口气。
……
等祝余拎着医疗箱匆匆赶回来,原先的行军床上已经失去了女人的踪影。
她微愣,立刻循着香气展开寻找,终于在拐角处的一处柜子前发现了夹在柜门下的裙摆。
女人躲得很仓促,地上还零星残留着几滴血迹,祝余停下,长靴踩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咔哒声也停下,仿佛灾厄靠近前充满恶意的嘲弄,那片裙摆在颤抖。
——找到你了。
祝余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完蛋了,这是什么恐怖片展开。
她无法想象高傲的公主是如何撑着身体一点点躲进狭小黑暗的柜子,而那薄薄一扇木门根本无法阻隔她低低的啜泣。
她不信任她。
在沉默的缝隙中,祝余能感觉到女人正在看着自己,正如她也能察觉到她的视线。
毫无重量的视线压下去,在逼仄角落倾塌,变得比山更重。
祝余嘴里含着冰块,努力将字句咬得清晰:“殿下,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慢慢将柜门拉开,灯光并不均匀地洒落在女人潮湿的发梢,如果泪水能够化作珍珠,此刻应该已经滚落一地。
祝余放缓语气,“你看,抑制剂和医药箱,马上就不疼了。”
“我先把你抱出来,好吗?里面太黑了,不好打针。”
祝余俯身,将蜷缩着的白述舟抱起来。
白述舟的银发已经被汗水打湿,湿漉漉地伏在锁骨之上。
她的皮肤很白,手腕间的朱砂痣异常醒目,冷冰冰抬起眉眼,浅蓝色眼眸折射出宝石的光泽,冷峻、锋利。
背后只是简陋的行军床和监控大屏,却好似置身于繁茂花园,深红玫瑰和翠绿藤蔓将她簇拥,暖黄灯光抚照着侧脸,呈现出油画般的质感。
祝余含住冰块,体温仍然在攀升,她戴了黑色面罩,捂住口鼻,妄图隔绝Omega的魅力,但心脏砰砰砰跳得更厉害了。
她低下头,不敢看她。
“我先给你注射抑制剂,然后再处理伤口。”
白述舟还在审视着祝余。
她的袖子高高卷起,露出一截清瘦有力的胳膊,外套和披风都已经脱了,只剩下贴身的白衬衫。
特质面料依然难以抵挡毒液的近距离喷溅,余光可以看见她的关节处也是一片血肉模糊。
祝余的气息似乎变了。
比原先更清澈,透出一点薄荷的凉意,在令人晕眩的浓香间莫名令人感到安心,呼吸也不自觉放缓。
距离压近,银针缓缓靠近腺体。
脑海中又浮现出少女刚刚挺身而出的模样,长风簇拥着她从天而降,明明害怕得在最后一刻闭上了眼睛,却依然执拗地环抱住她。
勒得肋骨发疼,仍在隐隐阵痛。
祝余最擅长说谎。
这次,也是她的伪装吧。
她究竟还想要什么?
祝余小心注视着针头,体内的燥热愈演愈烈,她竭尽全力用左手扣住右手手腕,好让它不要再颤抖。
然而刚刚平静下来的女人忽然剧烈挣扎起来,用力一挥,抑制剂在空中转了一圈,险些刺入祝余的胳膊。
“你还敢骗我,这不是抑制剂……!”白述舟红着眼眶,向后瑟缩。
她就知道,祝余根本没安好心,不过是为了将恶趣味贯彻到底,她怎么还会对这种人心存幻想?
啊?祝余茫然将沾上灰尘的抑制剂捡起来,这是原身私藏在基地的存货,上面确实没有安全认证的标签。
边角有小小的翘起,祝余一扣,露出药品真正的名字:兽用麻醉剂。
她竟然拿一个假的抑制剂让白述舟燃起希望,又将它丢出去?就为了戏弄她吗?
祝余手上的动作一顿,气得眼前发黑,亏她刚刚冒着生命危险把这个东西抢了回来,如果原身已经死了,那一定是活活贱死的!
冰块正在口腔融化,白述舟的肌肤同样冷冰冰的,像玉,像瓷,在燥热空气中凝结出薄薄水珠,和她痛苦的泪一起滚落。
易感期的Alpha和Omega都需要伴侣的抚慰,否则很容易发生精神力紊乱。
此刻的白述舟极度敏感,她甚至能够感受到每一颗汗珠的滑落,紧紧攥住裙摆,耻辱地昂起脸,嗓音沙哑:“给我……”
祝余低头找了一圈,慌忙将手上唯一的麻醉剂递出去。
白述舟咬牙:“给我,你的信息素。”
她认命般垂眸,用命令的口吻掩藏住恨意,虽然身体被迫软下来,颈侧的血管一抽一抽地颤动,可那双淡蓝色琉璃眼眸中不见丝毫情-欲,冷漠得仿佛祝余只不过是个缓解□□的工具。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不能失去掌控,她不能、不能……!
泪水打湿眼睫,世界也变得模糊,突如其来的冰冷刺激得白述舟浑身一抖,她睁开眼,看见祝余取出冰块,贴上了她发烫的颈侧。
被愚弄的屈辱涌上心头,白述舟厉声呵斥:“祝余,你……!”
祝余连忙将冰块收起来,贴进自己掌心,“不舒服吗?对不起,我以为这样能缓解一点。”
藤蔓在四周疯长,摇曳着,缠上少女的腰间、胳膊。
滴滴滴。急促的警报声响起。
监控大屏上亮起一串画面,在昏暗房间里异常刺眼,数辆飞行器正在靠近。
白述舟黯淡的眼睛闪出亮光,一定是护卫队正在找她!她努力撑起身体,可大屏幕却被祝余起身挡住。
“臣护驾来迟——”
没有音响的通传,来人硬是中气十足的喊出来这句话,在寂寂荒野上回荡。
形形色色浓郁的Alpha信息素铺天盖地,将偌大废弃基地包围。
那些人从飞行器上跳下,锐利目光扫过摄像头,杀气毕露。
祝余只是个D级Alpha,而外面那些人各个信息素都很强势,领头的灰狼走到门口站定,把玩着手枪,轻蔑挑眉:
“祝余开门,交出公主,我知道你们在里面。”
帝国人能兽化,普通人只能做到兽形和人形的转化,或者无法控制,更厉害一点的可以自由转变,兼具人类的灵活和兽族的力量。
灰狼显然属于后者,这是强者的象征,她潇洒踹了一脚大门,咚!连墙壁都在晃动。
她说得冠冕堂皇,祝余却陡然升出一种危机感,这些人没有肩章,围拢过来的队形也不像正规军。
祝余将白述舟往身后藏了藏,把外套给她披上。
“嗯?好香啊,这是……公主的信息素?”
“哇哦,公主殿下正在易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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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的音调瞬间就变了,从故作恭敬的优雅变得沙哑而贪婪。
“呵呵,小祝余你的信息素还不如公主的浓啊……”
“D级的废物怎么配得上公主殿下?恐怕连标记都做不到吧!别为难自己了。”
“还是让我们来帮帮忙吧。”
人群哄笑起来。
她们衣着华贵,举手投足间尽是势在必得的自信,与荒芜边境格格不入。
祝余终于认出了为首的那个人,头皮一阵发麻,某些贵族向来有不臣之心,她们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原文中她们表面与渣A交好,实则仗着这个幌子做了不少冒犯皇室之事,后来这份债理所当然的算在了渣A的头上。
口口声声喊着敬语,心里却分明只是将白述舟视为值得追逐赏玩的猎物。
门外的气息浑浊而粘稠,高阶Alpha肆意将信息素铺展,争先恐后的孔雀开屏,全然不顾这些混乱、极具攻击性的气味会对易感期Omega有什么影响。
在销魂蚀骨的玫瑰香气中,几位强势Alpha一起往门口挤,广角镜头下脸颊轻微变形,贪婪而疯狂的眼神竟比虫族更恐怖。
那人嗤笑:“祝余,还不开门,是想吃独食么?太不够意思了。”
“你不是总说公主的滋味如何,要与我们分享吗,怎么,现在又舍不得了?”
“就这样说定了,你开个价,我们也不为难你,”威胁的语调。
祝余:有人理你吗就在这说定了??!
她下意识回头,听见这些话,身后女人孱弱的身形明显颤了一下。
白述舟不知何时攥紧了麻醉剂,浅蓝色眼眸彻底暗下去。难怪祝余刚刚想要哄骗她,在她昏迷后,这些人会做什么……?
她可是帝国皇女,她可是她的妻子!
祝余咬牙,她本身的信息素很淡,几乎闻不出来,此时散出晚风般的凉意,柔柔将白述舟包裹,把她和外界贪婪的气息隔绝开来。
“不准欺负公主殿下!”
“你们若是敢乱来,我就禀告将军和陛下!”她扯出大旗,狐假虎威。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为首的灰狼冷笑,声调很怪异:“哈,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在装什么啊。”
祝余被她盯得寒意直冒,将自己的面罩系得更紧,迅速做出判断,“我们走,地下室有星舰,会没事的。”
说是星舰,其实也不过是原身自己改装的一艘老式军用飞行器。
祝余说话声音都有点飘,其实她恐高,也不会驾驶飞行器,撑死了有个手动挡驾照,原身的记忆残缺不全,可是她不能停下。
“别怕,我送你回家,往南不远处就是驻军,我们去找伊泽利娅将军,医疗队一定有抑制剂……”
“只要恢复联络,所有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祝余不自觉话变得很密,竭尽全力压制着燥热,加快步伐,汗水已经湿透衬衫。
门外的Alpha等得不耐烦了,刺耳警报响彻基地。
加厚的水泥墙壁在野蛮进攻中变得比纸还要薄,脆弱地晃动着,祝余小心将白述舟抱进老式机舱,匆匆系上安全带。
女人此刻安静乖巧得出乎意料,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黯淡无光,灯光亮起,祝余看见她脸颊上的泪痕已经干涸,心脏也跟着抽痛。
祝余给她戴上唯一的安全头盔,银发被细心拢好,这台老式机器的最大优点就是足够坚固、油门也足。
来不及害怕了,祝余遵循记忆启动引擎,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选定天窗,她们必须加速从这里冲出去,这是最后的机会!
脖颈间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祝余低头,看见那颗鲜红的痣轻轻晃动,白述舟将麻醉剂的银针正抵在她的喉咙口,从尖锐针头下渗出血珠。
“我恨你。”她低声说。清冷的音调被磨成砂砾。
“抱歉,”祝余艰难咽下口水,“那就恨我吧。”
她遏制住白述舟的手腕,强行将她环抱住,护在怀中,同时一手覆上推杆,在大门被爆破的瞬间猛推。
3. 亲吻与逃亡
玻璃破碎,玫瑰气息混合着鲜血滴落。
漫天黄沙中,一艘笨重的老式飞行器刺破云霄,在Alpha们惊讶的目光中不断加速,将长风劈成两半。
她们下意识以为祝余是丢下公主自己逃跑了,然而屋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下染血的披风。
“追!”灰狼的表情变了又变,渐渐发了狠,祝余可以走,但绝对不能带走公主!
她们的装备领先祝余几十年,怎么可能让这个劣等Alpha抢走她们的猎物?
银白色飞行器在空中疾驰列队,被涂抹掉的家族图腾在阳光折射下的某个瞬间分外清晰。
祝余将油门踩到底,蓝天白云掠过机翼,她目不斜视,死死直视着前方。脑袋在巨大惯性下撞了一下,又被公主的头盔抵住下巴,还好强烈的疼痛能够让她保持清醒,不至于晕过去。
虽然学的是航空航天专业,但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能上天。
祝余不合时宜的想起,练车的时候教练总说“你要开飞机啊”,还真给她开上了。她有些不合时宜的想笑。
嘴巴里全是血腥味,老旧系统的开机速度才反应过来,电子女声缓缓响起:
【欢迎回来,帝国的荣光与您同在。】
这一声机械音倒是很亲切,近似于英语听力前的播报,原身死去的记忆开始复苏,祝余急忙开口:“开启自动巡航!”
“开启二级防护!”
“开启空调。”
“把能开的全开了!甩掉后面的人!”
电子音迟钝几秒,定定道:【是,已为您开启全部预设。】
第一个亮起的竟然是音响,网格状铁网喷出白色烟雾,一曲悠扬立体的萨克斯《回家》响彻狭窄的驾驶舱。
飞行器平稳驾驶,祝余终于能够腾出手查看白述舟的情况,口腔里的冰块已经完全融化了,祝余将空调对准自己,冷气也无法吹散那种燥热,幽幽玫瑰香气从骨头缝里钻进去。
怀中的女人烫得惊人,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温泉中捞上来,湿漉漉的,她咬着自己的唇,不愿让破碎的呻-吟溢出,可难耐的痛楚显然已经超出了阈值,无意识贴在祝余心口,蹭了蹭。
深绿色藤蔓缠绕上祝余的腰肢、手腕,在跃动的脉搏处“啵”一声,开出艳丽玫瑰,花瓣上泛着金色光辉。
祝余无措地为她擦拭去泪水,一遍又一遍,她的眼泪仿佛流不完,将衣襟都打湿,低低的呜咽流入祝余手臂上的伤口,好咸,好疼。
要怎么才能帮她缓解痛苦?
祝余试探性拥抱住白述舟,双手温柔拍打着她颤抖的脊骨。小时候每当她身体不舒服,都会这么安抚自己。
“唔……!”
女人低垂眼睫,忽然重重咬上祝余,所有的委屈和愤恨都在牙齿间抵下去,没入雪白肌肤,誓要让痛苦共同生长。
祝余嘶了一声,动作并没有停下,她更用力的抱紧白述舟,低声说:“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安全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我发誓。”
金色柔光漫过掌纹,随着祝余的动作明亮了几分,像受到某种鼓舞似的,在彼此相处的肌肤间流淌,清亮、柔软,轻盈得不可思议。
独属于少女的气息环绕在身边,云朵一般绵软,清亮晚风将痛苦的燥热稍稍缓解,白述舟浅蓝色的眼眸抬起来,透过昏暗的光,看向祝余清晰的下颚线。
她花了一点时间才从混沌思绪中抽身,早已经疼到麻木的双腿渐渐恢复了一点知觉,暖流流淌过四肢百骸,白述舟不可置信开口:“你有治愈系异能……?”
“啊,我不知道。”祝余松开手,光芒也开始消退,散在空气中化作萤火,暗淡下去。
她记得异能由精神力催化产生,只有极少部分高阶人群能够觉醒,帝国皇家科学院有部门专门研究这个,她们会将异能者抓走做实验。
可她是穿越的呀,恐怕相当于借尸还魂,比异能离谱多了,要是被发现岂不是会被原地解剖?
祝余打了个冷颤,不确定的问:“这样能让你舒服一点吗?”
女人浅蓝色、冷冰冰的眼眸再次与她对视,眼神变得很复杂,被咬破的唇张了又闭,最后只是极为克制地点点头。
“那就太好了。”脖颈后的腺体在发烫,祝余喉咙颤了颤,不敢再次拥抱白述舟,她握住她手,努力想要将那种能量灌输给她。
可是光芒明明灭灭,即使祝余再用力,也没有任何变大的趋势。反倒是将白述舟的手握得很红,薄薄肌肤随时会被擦破的样子。
历史案例中,只有A级及以上才有可能催生出异能,而祝余只有D,不过是倒数第二级的废物。
当年精神力高达3S的白述舟选择了她,几度掀起轩然大波,贵族们愤愤指责这是对优秀基因的亵渎,可生命树却说她们的契合度是完美的百分之百。
难道是因为这个么?
白述舟的神色变得晦涩不明,低唤:“祝余,过来。”
少女乖乖靠近,随着她手腕的靠近有些瑟缩。玫瑰香气扑面而来,祝余闭上了眼。
她很怕她再扇她一巴掌,再软的手扇在脸上也会火辣辣的疼。
可是女人扯掉了她的面罩。
祝余惊讶地睁大眼睛,恰好撞进那双浅蓝色眼眸,她的呼吸擦着鼻尖,融融化开,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白述舟的手腕绕过她的颈侧,不容置疑地扣住,没有给少女留下任何退却的空间。
金色光晕疯涨,祝余只觉得她们一起相拥着摔入了玫瑰丛中,每一片触感都是那么柔软。
她毫无保留的配合着女人的索取,从潺潺溪流到汪洋……纤长指节插入发梢深处,她还在加深这个吻。
银白发丝与黑发交缠在一起,祝余恍然间觉得自己好像被狐狸吸走精气的书生,眼神都开始迷离,出现重影。
可是白述舟那么漂亮,那么脆弱……怎么会是狐狸,她是她的妻子。
她有责任保护好她。
可是她为什么在哭呢?
大脑因缺氧已经无法思考,祝余懵懵懂懂伸出手,想要擦拭去白述舟的悲伤和痛苦。
她的精神领域完全敞开,没有任何防备,软软填补着破碎的缝隙,不断深入、蔓延,粘腻而暧昧。
光芒映入白述舟的眼眸,滋养得藤蔓肆意生长,簇簇玫瑰摇曳着,在炽热怀抱中被碾碎,流淌出晶莹汁液。
精神力耗尽会死。
白述舟纤长的手指颤了又颤,这是祝余欠她的!她所有的痛苦都来源于她,她又凭什么装出温柔纯情的模样,这样注视着她?
少女的手指一点都不柔软,带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粗糙,上面伤痕累累,小心翼翼地触碰她的脸颊,将泪水抹去。
“别怕、别怕,没事的,我一定会安全送你回家。”
祝余撤开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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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白述舟的脸,虽然她没有谈过恋爱,却也知道接吻应该给予彼此幸福。
苦涩的泪水打湿唇角,她用指腹蹭了蹭,光芒悦动着覆上唇瓣细密的伤。
“不喜欢就不要这样了,我们想想别的办法,没事的。”
“别怕……”
霎时间,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冷冰冰的机械音响起:【抱歉打扰,但我必须提醒,我们已被莫洛森追踪导弹锁定,是否向对方发起通讯请求?】
【自动驾驶不足以躲避这种精度的导弹,建议切换手动操作。】
祝余回过神,愕然抬眸,导弹?
雷达显示,身后那群Alpha已经追了上来,挂载式导弹正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她们疯了吗,公主还在这里呢?!
当今帝王极其宠爱自己唯一的妹妹,祝余不相信她们敢开火,伤害皇族可是死罪。
“申请通话!”
【555,对方已拒绝。】
祝余微愣,什么意思?这系统还卖萌啊。
【444……】
祝余:?!
祝余:“这是什么倒计时?”
系统:【导弹。】
祝余:“那你怎么还这么冷静,你也会被报销的!快想办法啊!!”
【请切换手动操作,进行星际跃迁,我相信您,您是人类最强……】
混乱的电磁声。
祝余下意识看向白述舟,她一点都不想在这种时候被破系统恭维,唇上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在死亡面前,仿佛连玫瑰香气都被冲淡了。
我是人类最强废物点心,脆皮大学生,手动挡轿车驾驶证都还没过实习期,没有陪同甚至不能上高速。
从蚀骨香气中抽身,意识到她们现在正在高速飞行,祝余已经有点头晕腿软了。
可是白述舟也在看着她,浅蓝色眼睛被泪水洗涤得泛起盈盈光点。
【333、222——】
祝余咬牙:“进行星际跃迁!”
星际跃迁是在宇宙间进行坐标跳跃,这么老旧的机器竟然能够执行,四面八方都是死路,祝余只能赌一把。
总比原地等死好。
祝余双手握住控制器,精神力与系统实现对接,一瞬间,脊椎传来强烈刺痛,同时她的视野也在不断扩大,从驾驶室来到了,宇宙——!
她感觉身体开始变得不受控制,所有的感官都很虚无,身后的导弹也变成了慢动作,空间开始坍塌重组。
幽幽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欢迎回来,帝国的荣光与您同在。】
……
火光,旋转的星星,还有那双冷冰冰的手。
她们被黑暗裹挟着下坠。
比梦境还要不真实,可祝余莫名没有感受到恐惧。
白述舟正紧紧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掌心的纹路在某个呼吸之间重叠,这一次她不是孤身一人。
就像爱丽丝误入兔子洞,光怪陆离,世界与她们背道而驰。
恍然间,祝余觉得自己好像就是这么一直下坠,才坠入了有白述舟存在的世界。
如果就这么沉沦下去,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那里安全、温暖,不论什么时候回去总有热乎乎的饭菜。
可是白述舟怎么办?
妈妈,我能带她回家吗?
妈妈……?
4. 被捡回家
十八线混沌星系。
天空划过流星,此起彼伏的轰隆声,正在扫地的赫兰早就见怪不怪,反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慢悠悠提着蛇皮袋跳上小车,向着流星坠落处驶去。
这里位于帝国和联邦漫长的交界处,资源匮乏、污染严重,穷到两国都懒得搭理,属于三不管混沌地区,连正式名称也没有。
等赫兰抵达时,这里已经聚集了好几个等着捡漏的人,她们经常会将坠落的残破零件回收,运气好时也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可是今天的情况有点奇怪,赫兰扫了一眼,只看见两个死人。
其中一个紧紧抱着另一位银发女人,蜷缩着,很聪明的护住了头和心脏,一旁散落着巨大的降落伞。
可惜这种程度是不可能存活的。
现在这个世界,死人最不值钱,没有回收的价值。
人们一哄而散,怒骂天上真不会掉馅饼。
赫兰转了一圈,同样兴致缺缺,不过来都来了,她决定把降落伞的伞面割走。她拿出匕首,顺带的,赶走了想要从尸体上扒衣服的人。
就在她靠近时,年轻点的那具尸体忽然动了动,惊得她猛得后退几步。
“救命……”声音很轻微,被风一吹就散了。
大概是回光返照。赫兰没高兴理她,利落地切割着绳子,然而等她好不容易割断一条,余光一扫,那个黑发少女竟然撑起身体,试图去亲地上躺着的女人。
她小心翼翼靠近,亲了好几下,小鸡啄米一般,然后是双手交叉,心肺复苏,最后力竭,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无力地捶在地上,倒下了。
看着精神不太正常。
赫兰谨慎的决定离她们远点,谁知道天上掉下来的有没有携带什么病毒。
少女还在挣扎,声音又细又小:“谁能救救她啊,她还活着,我也还活着。”
“我们会有用的,救救我们……”
赫兰多看了几眼,两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能有什么用?混沌区不养闲人,她又不是救世主。赫兰低低叹了口气,拖着折叠好的伞面,转身准备离开。
少女的声音也淡下去,梦呓一般混乱。
“妈妈……”
赫兰离开的步伐一顿,有些烦躁的把鞋面上沾到的泥土蹭掉,身后的少女还在毫无章法的吐出那两个最简单的音节。
她向她轻轻抬起指尖:“妈……!”
太吵了,好烦。
家里已经有一个天天这么乱叫的了,赫兰皱着眉,情不自禁走过去,仔细打量两人的伤势。
察觉到有人靠近,少女眯起黑白分明的眼睛,与她对视几秒,闹人的呼唤忽然变得很软:
“妈,我没事,一点也不疼……”
“我想吃饭。”
都这样了还想着吃呢,饿死鬼投胎啊,赫兰压下心头的颤动,深呼一口气,大步离开。
过了片刻,赫兰又开着小车折返回来,探了探两人的鼻吸,在确认都还活着后恶狠狠摊开伞布,将她们搬上去。
乖乖等在门口的女孩远远就看见那辆小车,还有后座塞的大包裹,惊喜地跳起来迎接:“哇,妈——!”
赫兰招手:“别哇了,过来帮忙,捡到两个人。”
……
祝余醒来时,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张放大的脸,女孩喜气洋洋地托着下巴,“哇——!”
她的语气很像在打量某种小动物,祝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身体,都还在,是正常人类的样子。
小女孩问:“你是飞行员吗?从天上掉下来都没有死诶!”
飞行员是这么用的吗……
从天上掉下来了……思绪渐渐回笼,祝余急忙爬起来,看向躺在身侧的白述舟。
小女孩伸长脖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女人面色苍白,银白长发散落在颈侧,纤长眉毛微微皱起,即使身上脏兮兮的,也透出一种琉璃般剔透脆弱的美丽。
“哇——妈!她是流星变的精灵吗?”
祝余有点儿好笑,怎么她还是飞行员,到白述舟这里就变成精灵了?直接画风都变了诶。
记忆有些断片,她们此刻正躺在客厅地地板上,一旁散落着几个塑料瓶,里面装着花花绿绿的药片。
祝余接过小孩递来的水一饮而尽,嗓子里的干涩得到缓解,轻声道:“是你救了我们?谢谢。”
“谢什么,”穿着白罩衫黑围裙的女人走过来,身形被灯光衬得很高大,令人感到安心。
祝余眯着眼睛的瞬间还以为看见了自己的妈妈,只不过妈妈身上都是消毒水味,而随着女人步伐飘来的是混合着油烟的饭香。
不由得鼻子一酸。
女人说:“记得给钱,这些药可不便宜。”
“噢噢,好,谢谢您。”
祝余伸手探了探白述舟的鼻吸和额头,她的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腿上的伤也做了简单处理,正被纱布随意包裹着。
祝余拿起瓶子看了看,没有安全认证,上面贴的标签甚至是手写的,相当潦草:解热镇痛消炎安眠药。
功能还挺多。
“你是飞行员吗?”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非常执着的追问。
祝余注意到女人的视线也飘了过来,带着一定提防,佯装若无其事的接着发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伤成这样?”
“我们……”祝余咳嗽了几声。
那群疯子贵族竟然真的敢攻击她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而且原身的秘密基地很隐蔽,在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她们的关系应该还没有好到能分享这种秘密。
她们从一开始就是冲着白述舟来的。
这里安全吗?
祝余瞄了一眼小女孩和墙上褪色的奖状,试探性胡诌,“我们是姐妹,姐姐送我去学校,路上遇到了星际强盗,星舰发生了爆炸……”
“姐妹?”赫兰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她还记得祝余当时俯身去亲白述舟的样子,不过看她那么坚定,便很自然地说服了自己,大概是为了人工呼吸吧!
祝余长了一张很干净的脸,眼神清澈,说话时会不好意思的笑,配合着那身残破的白衬衫,书卷气十足,说是学生也毫无破绽。
“大学生啊,”赫兰发出一声感慨,又问:“哪个学校的啊?”
看来从古至今一直都是这老一套的问题,祝余模模糊糊回答:“量子科技大学。”
科大可太多了,不论帝国还是联邦都有好几所,进可攻退可守。
赫兰点点头,看样子对这个名牌很满意,“好学校啊!Beta能考到这个学校不错了。”
听着有点怪,但如果把Beta换成普通人似乎就好理解了很多。
原身同样出生于偏僻星系,还是贫民窟家庭,能够理解不同区域巨大的资源差异,帝国皇家军校对她们来说几乎是天堂般的存在。
好像鲤鱼一跃龙门,瞬间就能得道飞升。
不过大家似乎都认为她能考上帝国皇家军校是因为她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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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pha,即使只是劣等Alpha。
祝余很腼腆的笑了笑。
其实不释放信息素,她根本分辨不出来Alpha,Beta和Omega有什么区别,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
就像现在,对方也很先入为主的认为她们都是Beta因为贪图便宜坐了不合法的廉航偷渡才会遇到星际强盗,而且即使炸了也不会有官方报道。
这里地处两国交界,赫兰早就见过太多冒险者和偷渡客惨死他乡,祝余和白述舟已经算很幸运了,至少没有缺一块少一块,东一块西一块。
祝余通过那个孩子很快就摸清了周围的情况,这里足够混乱,相对安全,没有正规军驻扎,连光脑的信号都没有完全覆盖。
也幸亏消息落后,祝余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通缉犯,罪名是绑架帝国皇女。
她还在庆幸,那些变态叛徒贵族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找到她们。
喜欢哇哇哇叫的喇叭小孩叫赫鸣,是赫兰的女儿,单亲家庭。
在这个世界只有Omega能够自然受孕,其他人都需要依靠生命树系统才能繁衍子嗣,申请条件非常严格。
赫兰在街上开了一家小餐馆,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还坚持纯手工制作的良心店家,价格偏贵,回头客不算多。
偶尔她也会出去捡垃圾打猎补贴家用,誓要把赫鸣供出去。
祝余结合本地情况,很快就编造了一整套故事。生病的妈,上学的她,打工的姐姐破碎的家……
为了供她上学,姐姐很早就不念书了,她原本很有舞蹈天赋,可惜现在又摔伤了腿。说着,祝余低下头。
听得赫兰的态度都软了不少,大手一挥将药品统统赠送,还主动表示可以把边上的小院子租给她们,只要六十块一天。
祝余感激涕零,直到推开隔壁小院子的门。
小型垃圾场。
螺丝吱嘎着转了一圈,院子里堆了很多零零碎碎的电器,铁皮砖瓦盖出一间小屋,赫兰很大方的表示:“你们缺什么东西就自己在院子里翻吧,不额外收钱。”
祝余全身上下都摸不出一个钢蹦,如果放在之前大概已经窘迫得想要挖个洞躲进去,但此祝余非彼祝余!
她已经成长了,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渣A版祝余!
就像套了一层毛茸茸的玩偶服,用伪装置换枷锁,可以肆无忌惮,无脸可丢。
她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姐,漂亮姐姐……”
赫兰笑容瞬间消失,双手叉腰:“少来这套,叫妈也没用,已经很便宜了,钱一分也不能少!”
祝余:“漂亮妈妈,其实,我也是单亲家庭。”
赫兰:“……”
祝余真挚道:“第一次看见您就感觉特别亲切,我妈也像您一样英姿飒爽,独自撑起了一整个家,真的特别厉害。”
祝余这次倒没说谎,她真是单亲家庭,母亲是位医生,经常穿着白大褂,走起路时衣摆翻飞,从不回头,马尾在身后一晃一晃,小时候祝余一直觉得她特别酷。
不过如果她能偶尔回头看看她就更好了。
白述舟在木板床上醒来,隐约听见祝余的声音。
她想起爆炸前她凌厉操纵星舰进行星际跃迁、坠落时紧紧将她揽入怀中,浅蓝色眼眸中的思绪变得很复杂。
然后就听见少女字正腔圆,很甜的在外面喊了一声:“漂亮妈妈!”
白述舟:“……”
她又闭上了眼睛。
5. 误会
过了好一会儿。
祝余推门进来,她凭着花言巧语软磨硬泡成功让赫兰宽限了几天,还给她送了许多东西、介绍了几份熟人兼职,应该很快就能还上债。
真好,也算是包分配了。
祝余默默握拳,冲着赫兰离去的背影大喊:“谢谢您!等我姐身体恢复,我们一定登门道谢!”
白述舟睁开眼,看见祝余怀里新抱着一大堆瓶瓶罐罐,看来那位雷厉风行的漂亮妈妈也被她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祝余向来如此。
她总仗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静静聆听,在心里编织出细密的网,精心设计出骗局,撒娇、卖惨,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就连她也被她给骗了。
祝余一扭头,便看见那双浅蓝色的眼眸正盯着自己,她的眼睛也跟着亮起来:“你醒啦!”
她冲到床前,很想抱抱白述舟,在这个陌生世界她是她唯一还算熟悉的人,伸出手才想起来自己并不是什么太好的形象,吸吸鼻子,把眼泪压下去,双手背到身后。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述舟面无表情,狭长的眼睛透出冷意,语气轻飘飘的,“怎么不喊姐了?”
她生的得天独厚,嗓音清冷,就连讥诮的音调都像碎冰一样从唇齿间轻碰。
祝余歪过头,没听懂她的意思,唇角的笑先一步扬起,心头的小鸟雀跃着,明晃晃从眼神中飞出:
可以吗?
真的可以吗?
雀跃小鸟向上飞,撞到南墙。
浅蓝色眼眸毫无情绪起伏,冷得像一块冰,尔后闭上眼,每一根睫毛都写着疏离和厌恶。
祝余后知后觉的理解了白述舟的意思,掐了掐手腕,小声解释:“出门在外,用假身份比较安全,这样万一那些坏人来搜寻,没那么容易找到。”
白述舟始终一言不发,祝余悄悄打量着她的表情,最后补充:“而且,你不是想离婚嘛……”
原身好不容易攀上公主,硬是不愿意离婚,走法律程序要渡过离婚冷静期再二次确认,才能正式解除关系。
真是反人类。
祝余担心自称妻妻关系会冒犯到白述舟,毕竟原身曾经对她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情,这层关系分明是枷锁,是免死金牌。
她绝对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离婚的!还白述舟自由。
不止原身配不上白述舟,哪怕是后来权倾南区的狐狸首相、意气风发的青梅大将军……祝余觉得这些人统统都配不上白述舟。
她是皎皎明月,注定要被众生仰望。
那些坎坷错误的爱情,不过是她成功路上深深浅浅的坑。
原身是白述舟的第一任妻子,也是她的第一块磨刀石。
祝余不愿重蹈覆辙,也不想死,白述舟也不是因为受苦才成长的,她们完全可以避免这一切。
女人始终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像睡着了一般,单指抵这太阳穴,直到听见“离婚”二字才颤了颤,唇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很轻,很浅。
一到新环境,她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有人想害你,”祝余咽了下口水,连忙补充道:“那个人不是我!”
“以前的事对不起,但是我发誓,我和那群突然找上门的贵族没有关系,她们明知道你在星舰上还发射了导弹……”
白述舟那么聪明,她不可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祝余压低声音:“要怎么才能联系上你的人呢?我怀疑军部和贵族里有叛徒,别怕,我一定努力送你回家。”
少女将手握成空心,像传话筒一样向她说着悄悄话,温热气息吹得耳根发麻,白述舟皱起眉,向里靠了靠。
原本皇姐不放心她亲自来到边境慰问,是祝余率领一众军官力挺,极力促成了这趟出行。
突如其来的发热期、虫族的攻击……一切意外都太过巧合。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们,既得利者沉默不语,非要连皮带骨血淋淋咬下一大口才肯罢休。
前车之鉴太多,祝余嘴里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只怕是分赃不均,才又生出许多闹剧。
皇姐说得对,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从来就没有什么真心实意,一切都不过是利益的交换。
她也是利益中的一环。
白述舟的眼神黯淡下去,挪动时不慎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咬着唇,低低吸了一口凉气,将痛苦的呻-吟咽下去。
祝余竖起耳朵,立刻捧出赫兰给的药片,可递出时又犹豫了,这些小诊所开的药大概率很猛,或许包含激素,她身体好吃吃也就算了,要是对白述舟有什么副作用怎么办?
Alpha往往体质强悍,仅仅是这么短暂的时间,她胳膊上的伤就已经愈合了不少。
而白述舟脸色苍白,她几乎可以看清她白皙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随着压抑的呼吸轻轻起伏。
祝余问:“我先给你擦洗一下,再治疗伤口吧?”
在废墟上,所谓的异能不知道为什么无法使用,她真的很害怕白述舟就会那么死去。
“……”
白述舟看着祝余拿出药又十分不舍的收起,做贼一般塞回口袋,气笑了。
她闭上眼,神色淡淡,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单薄脊背勾勒出漂亮蝴蝶骨,伏在静默无声的躯体之上,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没有回应,祝余不由得放轻声音: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啦,要是不舒服你就说,我会小心的。”
祝余仔细用刷子将盆子洗刷干净,打来一盆热水,毛巾也是赫兰友情提供的,全新卡通小猫款,粉红色,正好赫鸣觉得太幼稚。
她用手背试了试水温,先给白述舟擦了擦脸。
温热、温柔的触感轻轻擦过脸颊,白述舟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宛如一尊稀世瓷器,随着浮尘被拭去,残破的小屋也跟着明亮,漠然睁开双眼,浅蓝色眼眸就是最好的点缀,胜过世间万千璀璨珠宝。
然而随着衣衫褪去,瓷器上开始出现斑驳裂痕,触目惊心,蜿蜒着没入更深的地方。
Omega大多很敏感,她们有着柔软的肌肤、柔软的心灵,即使只是不小心撞到都可能留下淤青。
但白述舟身上的伤显然更不同寻常。
像是被利刃划开留下的手术创伤,即使愈合后也会留下浅浅痕迹,经年累月,在阴雨时分隐隐作痛。
白述舟原本是帝国天赋最好的皇女,幼年时第一次精神力检测就高达3S,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抵达的终点,仅仅是她微不足道的开始。
可她童年时经历了一场大病,龙族的骨翼折断,再也不能飞翔,自此一振不撅,那种罕见的疾病也断断续续,时常反复。
她是从那时候开始爱上芭蕾的。
失去了天空,便在陆地上起舞。
可是、可是,现在她的腿也受伤了,或许再也无法站在那个引以为傲的舞台上。
祝余悬浮的手指颤抖着,虚虚勾勒着那些伤痕,仿佛能够感受到雪白利刃是如何划开肌肤、鲜血涌出来……好痛。
白述舟很少提起这些创伤的过往,只在某个夜深人静轻轻揭开一角,但那时的祝余听得漫不经心,反而故意去吻那些伤痕,唇瓣蹭过曾经隐忍的痛苦,低低笑着,声音沙哑:
“真漂亮。”
她用指腹薄薄的茧一寸寸抚过浅粉色疤痕,暧昧而调笑的口吻,“玫瑰就是从这里长出来的吗?”
白述舟情不自禁地颤栗了一下,紧咬牙关,将多余的示弱吞下。
很微小,但祝余还是注意到了,立刻放轻动作,温声哄道:“对不起,我会尽力治好你的。”
她很擅长修理东西,坏掉的闹钟、手机,停摆的器械,修修补补又是新的一天。
如果一定要为莫名其妙的穿越找个理由,或许她正是为了治愈她,才来到这里。
祝余小心翼翼解开纱布,纤长□□,粗糙涂了红药水的膝盖模糊一片,舞者最珍贵的双腿正鲜血淋漓,关节处轻微扭曲。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很疼吧……”
白述舟垂眸,漠然眼眸倒映出少女泛红的鼻尖,她小心将双手覆在伤口上方,熟悉的暖光从指缝出溢出,如萤火般微弱、轻盈。
是她将她推下高台,也是她害得她被虫子咬伤。
现在这样假惺惺的哭丧,又算什么?她总是这样,令人作呕的表演。
白述舟浅蓝色的眼眸毫无波澜,浮现几分讥诮的恨意。不疼,唯独这双腿,没有任何痛楚,她已经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
曾经她追求对身体的极致掌控,千百次的练习、起舞,都敌不过祝余的轻轻一推。
她总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毁掉她最在乎的东西。
异能起源于精神力,如果不是精神力的深入修复误打误撞与易感期的联结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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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是还得对她摇尾乞怜,求她释放信息素,求她抚慰自己?
长久的沉默后,白述舟终于开口:“你满意了吗?”
少女抬起头,带着一点她终于愿意和自己说话的雀跃:“什么?”
“现在,我彻底是个残废了,”白述舟直视她的眼睛,“和你一样。”
帝国能兽化,联邦高科技,人类在走向未来时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
祝余是帝国和联邦短暂蜜月期的产物,作为混血的她没有兽形,不能兽化,在崇尚武力、血脉的帝国无异于先天残疾。
白述舟重复了一遍:“你满意了吗?”
少女仰头看着她,花了一点时间才理清楚这句话的含义,嘴巴张了又合,最后只是小声说:“对不起。”
这句机械性的道歉白述舟已经听腻了,她厌恶地闭上眼睛。
祝余也不再说话,掌心的光芒愈浓,几乎凝成实体,源源不断灌输向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竭尽全力,像给柠檬榨汁一样挥霍着精神力,抿起的唇色愈白。
血肉模糊的皮外伤正在愈合,但她渐渐感受到一股寒意,来自白述舟身体深处,黑洞一般贪婪吞噬着能量。
她伤得很严重……
祝余咬牙,还想再用力一点,这点微薄的能量根本只是杯水车薪。
她原本精神力就消耗得所剩无几,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清瘦身形摇摇欲坠。
“够了!”
女人突然抬抬眸,扼住她的手腕,硬生生将光芒截断,冷声说:“自我感动很好玩么?”
“即使你现在死在这里,对我也没有什么帮助。”
少女很沮丧地低垂下脑袋,像小狗一样,将毛巾放回盆里,用力搓了几下,转身出去了。
白述舟闭上眼,倚在唯一的枕头上,深呼吸,胸膛微微起伏,陷入掌心的指甲良久才松开。
只要再等等,皇姐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她。
原先的光脑被祝余暴力拆下,当着她的面提起鞋尖,踩得粉碎,手腕处被勒出的红痕仍未消退。
门外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白述舟垂下的手指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又握紧。
才装了这么一会儿,祝余就又要开始发疯了么?果然啊……
门外。
祝余将院子里打扫出一块空地,简单将堆积如山的废弃电器杂物分了下类,高处的东西扑通扑通砸下来,幸亏她躲得快才没被螺丝砸到脑袋。
大部分都是报废的垃圾,还有些残破老旧的零件,但是她会修啊,挑挑拣拣也能攒出不少宝贝,等同于把老鼠放进了米缸。
赫兰姐真是个大好人!
等哐哐砸东西的声音停下,少女的脚步声也跟着消失不见,天渐渐黑了。
只剩白述舟独自留在昏暗的屋子里,糊墙的报纸隐隐被吹出风的轮廓。
黄昏时,常常寂静得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白述舟看着透着薄薄光亮的窗户,努力撑起身,想要去开灯。
她一点点挪到床边,麻木的双腿沉重而碍事,不久前她还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现在却连用力捶打双腿都没有丝毫感觉。
只差一点点,偏偏差那么一点点。
紧绷的指节碰不到开关。
她连开灯都做不到。
骄傲被折断,单薄的肩膀颤了颤,她咬着唇,泪水一滴滴打湿被子,片刻后,又被纤长的手指擦拭去。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只有这一床被子,她不能再把它弄脏。
白述舟将脸埋进臂弯,压抑着啜泣,很理智的想。
啪嗒。
忽然间,灯亮了,整个屋子都被暖黄色灯光照亮。
祝余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看着女人压抑的哭泣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低低的喘息。
她轻手轻脚将东西放下,身后传来白述舟的声音:“别看我。”
清冷嗓音依旧倨傲,但如此纤薄,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祝余重重点点头,加快了手上的速度,随即保持着这个方向,像螃蟹一样挪到屋外,将门合上。
等屋子里重归宁静,白述舟从湿漉漉的臂弯中抬起头,看见床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杯水,一碗热气腾腾的饭。
还有个深蓝色的缺口小瓷瓶,上面插着几朵野花。
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6. 饿了?
祝余在门外坐了好一会儿,仰着头数星星。
她给白述舟留下足够的空间,把眼泪藏起来,然后断断续续响起吃饭的声音。
铁门的隔音很差,但女人吃饭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碗筷的碰撞声,她的涵养蕴在骨子里,被风一吹,混合着门的簌簌声,像某种小动物正在细嚼慢咽。
祝余咽了咽口水,觉得她吃得应该很香。赫兰晚饭做了红烧肉,债多不愁,她干脆买下一碗,还有一大盘蔬菜,给白述舟补补,压压惊。
赫鸣一听是精灵姐姐要吃的,二话不说将最精华的肉都挑了出来,被她妈敲了下脑袋才肯罢休,没有把整个盆子都塞进那小小的碗里。
赫兰办事效率很高,已经说定明天就带祝余去找工作,虽然少女清瘦,看着没什么劲,体力活恐怕干不了,但胜在麻利,吃完饭后还主动收拾起桌子,帮忙把碗洗了。
原本这是赫鸣的活,她很高兴,听见祝余说自己是航空航天专业,更起劲了,追着问个不停。
小孩姐叉腰,颇有她妈的风范,威风凛凛:“我的梦想就是当飞行员!再厉害一点的话,如果我能分化成Alpha,我要去当机甲师!”
“飞行员是顶级兵种,机甲师是王牌里的王牌,我要当就当最好的!”
祝余心想航空航天也不当飞行员啊,工种很多,我们只负责把你发射上去。
但为了不打消孩子积极性,她还是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摸了摸赫鸣的脑袋:“好啊,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她说话时语气很认真,赫鸣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梦想被大人尊重了,她呲着大牙正乐,又听见祝余抬起头,问:“赫兰姐,她需要补课吗?”
“我成绩还不错,满绩点,专业前百分之一,奖学金全覆盖,各个学科都能补哟!”
听她这么说,赫兰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同时赫鸣的气势瞬间矮下去,想要逃窜,被祝余眼疾手快揪住。
“暑假正适合弯道超车,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啊!”
赫兰让祝余试讲了几道题,在发现她真能讲课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很大方的又给祝余预支了一些生活用品。
大方得让祝余都有些不好意思,拎着东西回家时感觉自己像是来诈骗的。
一下子拿人这么多东西,她又没有身份证明可以抵押,虽然赫兰嘴上没提,但祝余还是把口袋里唯一的勋章交给她,等她们支付了房租,再把勋章换回来。
这个勋章似乎是什么战功换回来的,原身非常宝贝,每天睡前都会拿出来小心擦拭,偶尔有晚宴,还会把勋章别在最显眼的地方。
祝余很恶毒的想,让你欺负老婆,你的宝贝被抵押咯!
但勋章是无辜的,白述舟也是无辜的。
她得努力赚钱,早点把勋章拿回来,把白述舟送回家。
祝余将明灭的星星数完,特意等屋子里安静下来才推门进去。女人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睡得很端正,双手合十摆在身前,银发散落在颈侧。
祝余脑袋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词就是“睡美人”,又担心不太吉利,连忙摇摇头,把这个想法晃出去。
她才不要当睡美人,她以后会是健康美人!
美人眉宇间尽是疲惫,眼眶微微泛红,但吃饱喝足后气色看起来好了一点。睡着后,她冷冰冰的气势也稍稍减弱,像月光一样变得很柔软。
祝余觉得,或许她们的关系也被泪水冲刷得有所缓和……那么一点点点点点。
白述舟用过的饭碗很干净,没有留下多余的米粒,祝余很欣慰,她本来还担心公主吃不习惯这种粗饭,又或者因为她而心生厌恶不愿意吃。
好好吃饭,是幸福生活的根基!
白述舟太瘦了,抱起来几乎没有重量,拥抱时她能清晰感受到她起伏的骨骼,不知道是不是舞者对自己的控制标准比较高。
她能吃掉这么满满一碗,祝余已经非常满意。
高高兴兴给自己打地铺的祝余浑然忘了,白述舟是龙,食肉动物,在宫廷里用餐都是满汉全席,流水似的供上顶级食材,这么一碗的份量顶多只够她垫垫肚子。
而那一碗里还有很多是蔬菜。
祝余担心她肠胃受到刺激消化不良,特意挑的绿色食品,白述舟看着就像是那种摘风饮月的仙女,就连那叠红烧肉祝余都特意把比较肥的挑了出来。
赫鸣愤愤控诉:“红烧肉不吃五花就没有灵魂了!”
祝余胡言乱语:“有灵魂的好可怕啊它会在半夜踹你的肚子让你肚子疼,还是我吃了吧。”
赫鸣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祝余趁机吃了两口肉,肥而不腻,非常美味,赫兰的手艺真的很好,吃得她想哭。
经历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祝余也很困,赫兰姐多给了一床被子,但大概没想到她会打地铺,垫在地上,身上自然就没得盖了。
虽然她和白述舟都是女生,但考虑到她们之间的恨海情天,祝余很担心睡一块自己会不小心冒犯到白述舟,又或者白述舟会半夜偷偷把她掐死。
祝余又检查了两遍门窗,确认都已经锁好,在陌生环境她不敢关灯睡觉,有什么突发状况不好应对。
想了想,便在床前挂了个绳,替白述舟拉好帘子,浅色布料遮掩住大部分光,里面也不至于太暗。
躺下之前,祝余在白述舟床畔站定,给她掖了掖被子,双手合十,祷告般虔诚开口:
“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我会对你有用的。”
她的声音很轻,影子被灯光晃得又细又长,极有仪式感地拜了拜。
最后,祝余放下帘子,轻声说:
“晚安,祝你做个好梦。”
仪式完成,祝余躺下。
书本垒成的枕头,一件外套正好当被子盖住肚子,祝余想象自己是正在野外执行任务、守护公主的骑士,隐约能听见外面的虫鸣声。
还挺酷。
她会时刻保持警惕,只要有她在,任何东西都伤害不到公主!
祝余握拳,下一秒便昏睡过去。
蜷缩着,在梦里盘旋成叼走公主的恶龙的样子。
听见少女的呼吸声变得平缓,床上的白述舟睁开眼,怀中紧紧攥着的那柄小刀已经被体温捂得温热。
她浅蓝色的眼眸有一瞬间变成龙族特有的竖瞳,但很快又眯起来。
刀柄挑开帘子,白述舟看向躺在地上毫无防备的祝余,久久无言。
少女仿佛预判了她的动机,她现在只需要轻轻甩手,将刀锋对准她的脖子,轻而易举就能干掉她。
可她为什么,还能睡得这么沉?
就这么笃定她不会对她下手么?
白述舟俯身,白皙指节悄无声息搭上祝余的脖子。她身上温热,脉搏跳动平缓,察觉到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靠过来,鼻子呼出一小团热气,无意识蹭了蹭,软声喊了句“姐。”
白述舟的手腕一僵。
这是她第一次喊她姐姐。
祝余是孤儿,在邪恶混乱的贫民窟长大,这才养成了狡黠精明的性格,虽然顶着一张白净的脸,但心思深沉,像毒蛇一般静静蛰伏,缠上手臂软声阿谀奉承,只为更好的一击致命。
她对谁都能喊姐,唯独不愿意喊她,莫名执拗,甜言蜜语一堆情话,却连开玩笑也不曾喊过。
还是,把她错认成什么人了?
白述舟的眼神暗下去,不确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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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柔软的侧脸边缘摩挲一圈,掐了掐。
第二日,祝余醒来时莫名感觉脸上有点疼。
她很警觉的爬起来,环顾四周,轻轻拉开帘子,确认白述舟的安全。
女人还保持着睡前的样子,端庄又美丽,看得祝余僵硬的肌肉也不由得放松下来,嘴角带笑。
“早上好。”她很小声说。
今天就要去上班了,她还有点儿紧张,先去洗漱换了身衣服。
洗脸时她惊喜的发现胳膊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要不用力摸就不会疼,Alpha的体质竟然如此强悍。
好耶!又省一笔医药费。
难怪这个世界对Alpha有优待,并且大部分军人都是Alpha呢,对战时拥有天然优势。
听说这是最初基因工程产生的结果,当时的科学家在危急关头,迫切的想要改造出“完美人类”。
只不过后来牵扯出一系列问题,又被紧急叫停,相关文件至今没有公开。
祝余对这些倒是不感兴趣,她只在乎今天的兼职能拿到多少钱,有一天算一天,随便活活吧,人类命题太宏大了,轮不到她这样的小炮灰去想。
白述舟还在睡,祝余干脆也没避嫌,大大方方在帘子前换起衣服。
她们的新衣服都是赫兰姐给的,赫鸣十五六岁的年纪,长身体快,买衣服也喜欢偏大几码,给祝余穿正好。
虽然这个正好是正正好好,衬衫贴着皮肤,勾勒出利落曲线,祝余觉得自己穿的是紧身衣,整个人好像都精神了起来。
#精神小火请求出战!
她不敢笑,怕把衣服崩了。
祝余习惯将扣子扣得一丝不苟,此时却也不得不抬手解开两粒扣子,这才能喘一口气。
没有梳子,祝余也不好意思再去问赫兰借,人家已经帮她们很多了,她清楚孤儿寡母的生活很不容易。
她用手梳了梳,把睡了一晚上翘起来的杂毛尽可能压下去,扎了个高马尾。
白述舟的头发很长,祝余回眸悄悄瞄了一眼,下班时问问看老板能不能先付当天的工钱吧。
除了要支付给赫兰姐的,明天的饭钱,应该还能剩一把梳子的钱?她不清楚这个世界的物价和工资,心里也有些没底。
一回眸,透过刚刚忘记拉起来的纱帘缝隙,四目相对。
冷冰冰的浅蓝色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像浸在清泉里的蓝宝石,正幽幽看着她。
祝余吓了一跳,那她刚刚换衣服岂不是都被白述舟看见了?她不会觉得她在骚扰她吧?
她还欣赏了一会儿这具身体的腹肌和马甲线,摸了摸,挺有弹性……看起来没少锻炼,就连小腹上的伤疤都有种别样的魅力。
都被看见了!
白述舟会不会觉得她是神经病啊?大早上起来先自恋一会儿。
再严重点儿,如果白述舟发现她不是原身,会不会把她送去皇家科学院解剖?她那么讨厌她。
母债子偿,啊呸,她和原身也构不成这种关系,但她继承了这具身体,情债当然也传了下来。
正当她瞳孔震颤,绞尽脑汁想要解释时,安静的房间里忽然响起很清晰的咕噜声。
饿了?
祝余低头,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这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肚子发出来的,虽然她和这个身体还不熟,但也不至于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祝余抬眸,眼睁睁看着床上冷如霜月的女人咬着唇,默默滑进被子里,像蚌壳一样盖住脸,只露出一双泛红的耳尖。
啊。
太可爱了!!
祝余一拍脑袋,大声说:“我饿了!是该饿了,我现在就去买早饭回来!”
7. 喂饱老婆是第一要务!
祝余觉得自己恶贯满盈,罪恶滔天!
竟然让公主跟着她挨饿,这和原身那个人渣有什么区别!
哦,人渣可能都没饿过公主殿下。
眼前又浮现出白述舟泛红的耳朵尖尖,祝余的脸也不由得跟着发烫,强烈的罪恶感比之前忘记喂猫还强烈。
口袋里空空,肚子也空空,祝余最害怕欠别人东西,可是命运在后面追赶,狂踹她屁股。
算了,丢脸就丢脸吧,喂饱老婆是第一要务!
祝余一路上都是在对着空气练习,越说越胸有成竹,然而在看见赫兰的一瞬间,鼓足的勇气像漏了气的皮球,很快就瘪下去。
她掐着手腕,结结巴巴喊了一声:“赫兰姐。”
赫兰挑眉,上下扫了祝余一眼。
昨天她灰头土脸的,一看就气血不足,现在修整一夜,独属于少年人的清朗便突显出来。
祝余的个子其实比赫兰还要高一点,解开两粒扣子,恰到好处的露出锁骨,宽肩窄腰,高马尾下散着些碎发,透着些潇洒不羁。
偏偏她的眼神又很清澈,不好意思地眼眸弯弯,冲着她笑。
赫兰阅人无数,当即心下就有了数,但还是慢悠悠问:“怎么?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太早了。”
祝余捏紧手腕:“赫兰姐,可以借我点钱吗?下班结了工资就还你,连同房租一起。”
她们才认识一天,现在就问人家借钱,祝余自己都觉得唐突,立马很不好意思的补充:“晚上我可以免费给小鸣辅导……”
赫兰笑了一声:“大学生,你这个性格,上社会是要吃亏的。”
“一码归一归,别把劳动力贱卖了,你自降身份,别人也只会觉得你廉价。”
“知识是很宝贵的,”赫兰点点了脑袋,伸手去拿钱包,“要借多少?”
祝余很谨慎:“请问这边打工一天工资大概多少啊?”
赫兰救了她们,提供住处,还给她介绍工作,大恩大德已经超越黑导师了。
“看你愿意做什么,清闲点的一百多,日结。”
祝余迅速接话:“那累一点的呢?我很能干的。”
Alpha这个体质,不做牛马都对不起这个效率。
赫兰打开个人终端,扫了几眼:
“营养液生产厂,一百八,工时六小时,轮班制,可以自己申请加班,多劳多得。”
“动植物分类,两百七,八小时,在这片区时薪算高的,但你要是没打过疯草疫苗我不推荐,被咬就不划算了。”
祝余第一次听说动植物还需要分类,挺新鲜,眼睛刚亮起来,听见还会被咬立刻往后缩了一点,讪笑道:“那就营养液生产厂吧,我想借五十。”
赫兰点给她五十星币,不忘叮嘱:“我这儿吃饭算贵的,你就以这个标准,买东西别被骗了。”
“好嘞,谢谢您!”
这个星球上帝国和联邦人混杂,政策理念停滞在几十年前,国仇在混沌边缘被模糊,还有不少像祝余一样的两国混血。
个人终端类似于古地球的手机,也能接上星网,但功能自然不能和先进的光脑相比。
祝余隐约记得个人终端相对便宜,政府有给落后地区推广补贴,但一问价格,也要几千,立刻就退却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落后星球连政府都没有,她们还在落后地区之外。
哈、哈、哈,真是被自己穷笑啦!
祝余很刻意的想让自己高兴点,她跑到不远处的早餐铺,斥巨资二十,买了十个包子。
可拿到手才发现竟然是机械做的包子,跟克隆出来的似的,每一只都长得一模一样,刻板而冰冷,和记忆中香喷喷热乎乎的手工包子相差巨大。
而且它一口咬下去还没什么肉,完全不能和赫兰的手艺相比。
算了,异世界可能就是这么吃的吧。祝余咬咬牙,在小店前徘徊片刻,又单独买了杯看起来最正常的豆浆。
扭头时她看见营养液的广告,挂在最高的楼上,即使是白天霓虹灯也很亮,最醒目的红色标着:“人类饲料。”
祝余从心底生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虽然她们确实是牛马,但民以食为天,也不能直接对标饲料吧。
可是被绚烂的彩色灯光吸引,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下面几行小字。
多种品类明码标价,三分钟,几口就能吃饱,最便宜的只要五元!
五块钱,能吃饱,确实挺有吸引力的。心底那种不适还没消退,祝余没再看,她把包子揣进怀里,快步跑回去。
等白述舟吃完她再吃好了,剩下的还可以当午饭。
回到家。
白述舟捻起一只,咬下一口后微愣,漂亮的眉毛皱起来,良好的涵养还是让她艰难咽了下去。
外皮硬得像塑料,而里面的肉馅绝对不是纯肉,混合了某种劣质香精的味道。
这么难吃的东西,是祝余特意找来羞辱她的吗?
她喝了口豆浆,顺着咬下第二口。
奇怪的口感愈发强烈,劣质香精就像是特意为了遮掩什么味道。
冷冻的、不自然的、工业的……好恶心。白述舟想起了乡下的巨大烟囱,向边境巡视的路上远远瞥见,正在冒着黑烟。
祝余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桌面,用亮晶晶的眼神正盯着她看。
看美人吃饭是一件很赏心悦目的事情,白述舟的仪态很优雅,硬是把包子吃出了法餐的感觉。
祝余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秀色可餐,光是看着对方的唇齿相碰,脸颊微微鼓起,细细咀嚼,她也会感到幸福。
白述舟停下,祝余以为她是在和自己客气,连忙移开视线,很豪气的摆摆手:“你吃呀,还有很多。”
“多吃点,吃饱了才能养好伤,我也在尝试运用精神力,等我计算好周期,就可以定期给你治疗了。”她说着,还有点不易察觉的小骄傲。
在祝余越来越奇怪炽热的凝视下,白述舟沉默着,缓缓咬下第三口。
她当然知道吃饱了才能养好伤,可是……
“怎么了,不合你胃口吗?”祝余察觉到她的异样,温声问。
让堂堂帝国公主吃包子,确实寒酸了一点,可惜现在条件简陋,在赫兰那里吃一顿差不多要人均七十,两个菜。
祝余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暗自发誓一定好好工作,努力稳定四菜一汤!
白述舟捏着包子的手一顿,停滞在半空中。
祝余曾经不止一次和她说过这句话,在皇宫里,她胃口不好,祝余便会从身后环抱住,用最温柔的语气凑近:“不合你胃口吗?”
“你知不知道整个帝国、你的子民,还有多少人吃不饱饭?”
“你倒掉的一顿饭,或许就价值数十条人命,尊贵的公主殿下。”
“要扔掉吗,好浪费,为什么不吃掉它呢?就像吃药一样简单。”
她用手指抚过她的颈侧,轻点咽喉,扣住,带着不容抗拒的蛊惑:“吃下去,公主。”
胃部一阵翻涌,白述舟快吐了。
她机械性的往下咽,卡住,森严家教不允许她往外吐东西,捂着唇,胸膛剧烈起伏着,咳嗽起来。
祝余连忙站起来,帮她拍打背部,直到呛住的那一小团面团被咳在掌心,女人的眼角已经渗出泪来。
她很耻辱地闭上眼睛,泪珠打湿睫毛,颤颤滑落下去。
祝余想说点轻松的话题,让她不要那么悲伤,浅蓝色眼眸中尽是深深浅浅祝余看不懂的忧郁,她快要被淹没了。
祝余把包子举起来,在白述舟面前捏了捏,哄小孩的玩笑口吻,“大胆包子,竟敢袭击公主。”
“我不吃!”女人挥手将它扫开。
祝余一时不防,塑料袋脱手飞了出去,滚落在地。
白净的包子皮沾上灰尘。
气氛忽然变得很僵硬,吸入肺中闷闷的。
女人冰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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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眸中尽是恨意,祝余微愣,没想到她会发这么大的火。
“没事儿,不吃就不吃嘛。”
少女蹲过去,把滚落在地的包子一个个捡起来,超过三秒了,但没超过三分钟,冲冲还能吃。
“还吃昨晚那家好不好啊,那个你喜欢吃吗?是纯手工的哟,菜都很新鲜。”
白述舟倚着靠枕,闭上眼,长长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彻夜未眠,此时困倦和饥饿一起涌来。
冷若冰霜的气质仿佛形成了一道生人勿近的屏障,她将自己保护在安全范围之内。
祝余揉了揉头发,不知道应该如何安全穿过这层屏障,贸然闯入一定会伤害到彼此,可是也不能这么放任白述舟一个人。
孤独是很危险的。
而且她还饿着肚子!
祝余甚至感觉她的银发都开始黯淡,看得人心都要碎了,好想买一桌子菜,跳起来大喊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千万别委屈自己!
难吃的破包子你都快把公主欺负哭了!
她拨了拨口袋里的零钱,很可惜现实情况不让她装霸总,她现在还没大学月末时有钱。
之前有点闲钱时看见乞丐她还会给点,现在穷得只想冲乞丐喊一声前辈求你带带我。
“你还饿吗?”
白述舟阖眸,不想和她说话,似要一意孤行把自己饿死。可肚子还在不争气的叫,她实在饿极了,脸色白得像瓷,耳根却飘起耻-辱的红晕。
身为帝国皇女,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
宁可饿死,她也绝不向她摇尾乞怜、只为祈求一口饭吃!
“吃嘛,再吃点别的什么?”
祝余蹲在床前耐心追问,梦回帮朋友喂一只很高冷的猫咪,开了罐罐也得哄着才吃。
白述舟面朝里侧,头顶上的银色发丝随着呼吸轻晃,看得祝余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连带着清朗声线也夹起来,“嘬嘬”差点脱口而出。
没办法,对待大美人,就是一点脾气也没有。
更何况大美人还是她的妻子,再怎么冷脸也是肉包子打狗——这句是超小声——只能在心里偷偷的想,暂时的法定妻子,现在完成时。
她都没拿包子砸她!已经很善良了。
女人清冷的身形一顿,不可思议般侧过脸,耳尖羞恼愈红。祝余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好像条件反射的念了出来,虽然很轻……
她对着堂堂帝国皇女,当今帝王挚爱的妹妹,一条尊贵的SSS级龙族,喊了“嘬嘬。”
恍惚一瞬间,祝余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死法,在原书悲惨酷刑之上恐怕还要加上一行。
嘬,炮烙之刑,嘬,一左一右。
祝余忽然灵光一现,依次摊开左右两只手,凑到白述舟面前,温声说:“饿,不饿。”
女人迟疑着保持一定距离,羽翼般的睫毛颤了颤,视线落向左边。
饿。
她似乎是在思考祝余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举动,近似于聪明虎鲸观看人类表演,一时间连生气都忘了。
“吃昨晚那家可以吗,可以,不可以。”
可以。
“你想吃肉,还是蔬菜?”祝余再次摊开手。
肉!
这一次她的眼神坚定了许多,薄薄的唇轻轻抿成一条线。
听说嘴唇薄的人大多薄情……适合多吃肉补补身体,祝余继续问:“红烧牛肉面,还是清蒸鸡蛋羹拌卤肉饭?”
不等祝余说完,白述舟的视线便转向左边,红烧牛肉面。
“好耶!有眼光,我也爱吃,要熬出来的乳白色骨汤,刀削粗面,一小把翠绿葱花,浇上热气腾腾的卤汁,一勺牛肉……”
祝余清晰的看见白述舟咬了咬唇,浅蓝色眼眸微亮,喉间颤了一小下,干涸月色陡然变得生动,落在她的掌心。
祝余合掌,收回被坚定选择的左手,握住了这个小小的期待。
要粗面,多加很多很多牛肉!
8. 刹那心动
窗帘被拉开,阳光照进来。
食物的氤氲热气中,连灰扑扑的房子都变得酥软。
赫兰放下碗筷,“趁热吃,别客气,不够让小鸣再去给你打,面是免费续的,吃饱为止。”
床上的女人睁开眼,即使赫兰这一生阅人无数,也不由得在那双浅蓝色眼眸抬起时愣了一下。
疏离、冷淡、矜贵,但并不会让人讨厌。
她有一双天空般的眼睛。
“谢谢您,救了我。”白述舟向她颔首,声音又轻又脆,少有的郑重。
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秒。
赫兰有点后悔刚刚没给她多放点牛肉了。
怎么会有这么干净漂亮的小孩?琉璃烧制出的艺术品一般,安安静静倚在软枕上。
在祝余跑出去买面的间隙,白述舟已经换好了衣服,是赫兰年轻时的连衣裙,原本被细心叠放在枕边。
祝余不敢擅自帮她换衣服,特意挑的很宽松的一套,有些像睡衣的款式,白述舟一个人也能很轻松换上,她不会喜欢接受帮助的。
被宽大的衣裙一衬,更显出她骨骼的纤细,赫兰很不恰当的想到了风铃,总觉得她飘摇在风中,说话时会有清脆的回响。
趴在桌上的赫鸣小小的“哇”了一声,在赫兰开口之前傻笑着把自己小包里的牛奶也推到白述舟面前,“嘿嘿,举手之劳啦!不用谢、不用谢!小舟姐姐你喝这个,早日康复哦!”
“不用。”白述舟很冷淡的开口,在小喇叭失落的垂下去之前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赫鸣给点阳光就灿烂,瞬间容光焕发。
赫兰看不下去了,打发她出去找祝余玩。
少女正坐在外面的庭院,小椅子上,乍一看是蹲着的,清瘦背影略显寂寥。
白述舟一看见她就皱眉,祝余觉得如果是个霸凌者天天在自己眼前晃悠确实挺倒胃口的,她很有“渣二代”的自觉。
小孩姐开门时,祝余下意识回望,与白述舟对上,女人很自然地看见了她捏在手里的、刚刚掉在地上的包子。
白述舟已经可以想象她是怎么可怜兮兮的把脏包子捡起来,在外人问起时佯装不经意地咀嚼,很大方只要一碗牛肉面,疯狂作秀,一副舍己为人的嘴脸。
祝余向来如此。
她很擅长把自己摆在弱势地位,棋局中的一环诱饵,笨鱼们上钩,不论前情提要、不论真相如何,只觉得啊她好可怜。
平民之星总在迁就高贵的公主,人们总是对巨大的阶级差异津津乐道。
看见白述舟的表情越来越冷,毫不知情的祝余慌张把包子塞进嘴里,咽下去。
坏了,她捡地上的东西吃,白述舟不会觉得她很不讲卫生吧!
不过她又不傻,脏的那面用水冲冲,或者把外皮撕掉就好了,里面的面粉团子干净又无辜。
虽然难吃了点。
以前食堂都没得选,相比那些泔水猪食,祝余觉得这包子最大的缺陷就是肉少,把小馒头当包子卖,罪大恶极!
白述舟很快就别开脸,捻起筷子吃面。
她吃得很快,依然优雅,没有任何汤汁外溅,也不会发出声音,赫兰真想把外面那个扭着屁股睁着眼问祝余“姐你在吃什么啊这个好吃吗”的漏斗抓进来学学。
基因彩票,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不过想想祝余也没有长那么惊为天人,开出这样的大奖实属罕见,赫兰也就释怀了。
“你们姐妹也挺不容易。”赫兰感叹。
白述舟吃面的手停下。
赫兰察觉到略显僵硬的气氛,笑了笑,“怎么,你们闹别扭了?”
她不动声色瞥向白述舟的腿,她刚醒,一时间无法走动,还是学舞蹈的,恐怕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情绪低落也正常。
赫兰尽可能不那么刻意地宽慰:“人生还长呢,后面回头看,一个阶段天大的困难也总会过去,除了生死,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捡到你们的时候,她意识不清都还抱着你,求我救你们,她从来没有放弃过你,就像你也没有放弃过她。”
“……”
白述舟放下筷子,打断了赫兰的语重心长,“我吃完了。”
赫兰挑眉,她有种异于常人的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平静水面下的波澜,吃完了,不是吃饱了。
面碗里干干净净,她吃得太安静,那一大碗面就像是凭空消失的。
咦,奇怪,我打得很少吗。
赫兰招手:“小鸣,过来,再回家打碗面去,我要带小余上班去了。”
她扭头,对着白述舟叮嘱,“你别不好意思啊,生病了就是要多吃,吃饱了才好打这个长期仗,面条又不值几个钱,管够。”
白述舟点点头。
祝余悄咪咪跟在赫兰后面,探出脸,跟着附和:“是啊,多吃点,已经付过钱了,不用担心。”
她要去上班了,赚钱养家。
有点陌生,有点新鲜,还有点儿忐忑。不过想到马上就能够自力更生,更多的感觉到踏实。
祝余虽然是单亲家庭,但没吃过什么苦,缺少一点社会的毒打,实习时半挂在学校里,没有工资,心态良好。
营养液厂很大,比祝余想象中气派很多,地板都是纯白的,机械有条不紊地运作,嗡嗡响着。
赫兰像英勇的豹子一样领着她向前,和负责人介绍说祝余是她侄女,来这边打暑期工。有了这层关系在,即使没有身份证明,负责人也没有过多为难。
中午还包午饭,可以吃到爽。
于是祝余一上班就开始期待午休。
换上工作服,工作内容简单又枯燥,不断机械性的重复一些很简单的工作,她们好像也变成了偌大机械上的小小螺丝。
一旁的女生悄悄戴上耳机,mp3小小一个,有点漏音,祝余跟着听了会儿,都是摇滚乐,节奏感很强。
还是很无聊。
祝余一边保持着和周围人同频的速度,一边打量那些机械,想象它们的内部结构。
她们只负责包装和质检,没资格参与生产流程,祝余还挺好奇营养液究竟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工厂内部的宣传铺天盖地,有增无减,号称星际时代最伟大的福报,几口就能吃饱,能大大节约下时间和成本。
可省下那么多时间要干什么呢?
人类的寿命不是已经挺长的了吗?
白述舟在做什么呀,会不会和她一样无聊?
诶,忘记了,早知道给她翻点书之类的看看,也好打发时间,不然她只能一直躺在床上,也太难过了。
难过的白述舟会黑化,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然后崛起把她干掉。
祝余想到原身的凄惨下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恨不得竖起手指,对天发誓自己已经重新做人。
工厂的卫生间有镜子,祝余第一次看见这个身体的脸时如遭雷劈。
倒不是太好看或者太丑了,而是她们长得一模一样。
祝余想不通。
想不通。
除了朋友,她连话都没和女孩子说过几句,原身怎么就当上海王渣A了?
代入感太强,仿佛她顶着的这个毛茸茸壳子肆无忌惮在闹市跳舞,突然一摘下来,发现头套是定制的自己的脸。
放大版社死。
好可怕的俄罗斯套娃!
这是什么平行世界的诅咒吗?难怪她之前做噩梦总梦到冒险和被追杀。
不过祝余也没崩溃太久,鸣笛响起,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祝余一改嘴脸,高高兴兴和同事一起去排队领餐,她旁观的姑娘多看了她几眼:“新来的?”
祝余冲她笑:“是啊,你好,歌品不错,我是小余。”
“嗯,我是杉。”
这边的人既热情又冷酷,一般交往只叫一个字,萍水相逢,好记,忘掉也很容易。
工厂制作营养液,给员工提供的午餐也是营养液。
小杉努努嘴,压低声音和她说:“发的都是最便宜的营养液,外面五块钱一包,偶尔运气好,有其他产品过量也会拿过来发,你拿点走也没人在意。”
祝余好奇问:“其他产品?”
小杉已然麻木:“各种口味的营养液,营养剂,营养块,营养糕。”
一连串的营养。
小杉:“不过五块钱的货根本就没营养,只能饱腹罢了,维持生命体征,你可以去药店花几块钱再买点维生素。”
叫营养液竟然没营养,难道“营养”是商标吗?
祝余仿佛知道了天大的秘密,像特工接头那样低声说:“谢谢!”
Alpha体质确实很好,一上午都没有感觉疲惫,祝余觉得这大概是原身留给自己的唯一一点红利。
营养液只有一小条,祝余撕开,闻到淡淡香味,不过倒进嘴里就不见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酵膨胀,祝余感觉此刻的自己很像一块正在被烘焙的面包。
饱了,但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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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提前体验到了八十岁躺在床上插管流食的感觉,人生少走六十年弯路。
如果一直吃这个东西,一辈子似乎会过得很快。
工资还要减去房租和欠赫兰姐的,可支配的并不多,直到撑到白述舟回皇宫,她们就……
不,是她,也不一定安全。
那些顶级Alpha情敌们虎视眈眈,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
要是死了,能不能回到家里呢?永远安全、温馨、香喷喷的家,总能为她遮蔽风雨。
这个念头浮现得很突兀,祝余吓了一跳,连忙掐掐手腕,她怕疼,也怕死,生命多宝贵啊!
而且白述舟还在等她呢。
要是她真走了,原身那个混蛋又回来虐待她怎么办?
可恶的营养液,你把人吃得想死了啊!
不过是免费的,祝余愤愤又吃了两袋。
贵点儿的营养液号称能“让你尝到幸福的味道”,祝余相当怀疑里面是不是偷偷加致幻剂了。
赫兰姐的饭菜虽然很好吃,但确实有点贵,昨晚她翻到一些电器,包括一个线断了的小电煮锅,修修就能用。
祝余握拳,有门手艺傍身,且看她一朝穿越,如何带着家人发家致富!
光是想到白述舟慢条斯理吃饭的样子,祝余心情就很好,像是以前喂养路边的流浪猫,哪怕对方很高冷,吃完饭就翻脸不认人。
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小杉看着她莫名其妙热血沸腾,耳机中恰好传来一阵劲爆的电吉他声。
小杉:==出现了,奇怪的同事。
祝余一直精神抖擞的坚持到下班,在死气沉沉的同事中像根青葱一样支楞着。
走远后,青葱开始蔫下去。
早上有赫兰带着,回家只有一个人,独自穿过弯弯绕绕的老旧小巷,地砖有些不平,和工厂里纯白的环境形成巨大反差。
她对这个“未来世界”有些失望,和对原身失望是一样的,明明有着更好的物质条件,却似乎并没有让生活变得更好。
高强度的重复劳动令手腕有些发酸,她算本计划了一堆,回家后要偷偷观察白述舟心情如何,给她找点玩具,修小电煮锅修冰箱电锯,还有个看起来很好玩的游戏机……
删删减减,最后变成了,算了,好累,先把小电煮锅修好吧!
远远的,她看见小院里的灯亮着,海上茫茫灯塔一般,伫立在昏黄暮色中。
饭香袅袅,疲惫的心忽然变得很宁静,万籁俱寂,仿佛她的出海冒险,就是为了等待回家的这一刻。
祝余快步跑回去,惊讶的发现赫兰竟然也在,女人高大的身影在小院中晃荡,祝余很感激她对白述舟的照顾,按了按口袋里点好的钱,先一步塞给她。
这一路走来她时不时摸摸它,已经捂得温热,唯恐被人偷了。这是她赚到的第一桶金,自然非同凡响。
“不急,你先坐下吃饭吧,也不差这一口了。”
赫兰神色复杂,欲言又止,推开门,桌上已经堆了小山般高高一叠餐具,扭头喊,“祝舟——”
这是祝余编的假名。
祝余和白述舟,白余和祝舟。
原本想着反正都是叫小x,小鸣,小余,小舟,都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赫兰显然已经把白述舟当成了大人,叫她也更尊重,连名带姓的喊。
祝余瞳孔颤了颤。
白述舟不会觉得她在羞辱她吧。
屋内那抹冷色身影回眸,轻轻地眨了眨,应下这个名字。
被发现了,祝余僵在原地,一阵微妙的酥麻从心脏窜上去。她怎么应了,她竟然应了!
白述舟面无表情垂眸,静如秋水,嗓音清冽:
“白余,过来。”
她的姓,她的名。
轰一声。心跳加速,耳畔莫名响起嗡嗡声,祝余觉得自己年轻的身体开始腐朽,像一座生锈的老式机器,咔哒咔哒冒起火花。
祝余捂住胸口,似乎有一根发条正在吱嘎吱嘎的转。
她修不好。
祝余恍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擦亮了一根火柴,火光中有人说我们的女儿叫这个名字也不错哟……
这个人应该是她自己,因为痴心妄想调戏皇女被白述舟绑在火上烤来着。
耳根发烫,马上就要被烧死了。
什么蝴蝶效应,祖母悖论,来都来了……她们之间除了接吻什么都没有发生,白述舟那么讨厌她,她们怎么可能会有女儿啊!!!
9. 柔弱不能自理的前妻姐
白述舟第一次喊她的名字,随之而来的是愤恨的耳光。
第一次喊她“过来”,拉下面罩时微凉,突如其来的唇好软。
她好听的声音总是能轻易勾动她的喜怒哀乐,害怕是真的,期待也是真的,祝余无法拒绝。
光是与这双浅蓝色眼眸对视,祝余根本想象不出什么人会舍得伤害她,更别说是残忍的拐走女儿作为筹码要挟……
不要再想什么女儿了!
就算祝余对这个陌生世界再怎么缺乏常识,也知道不可能接吻就怀孕的,亲亲大概是白述舟迫不得已的底线……都是前妻预备役了,再纠缠就不礼貌了!!
祝余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整个屋子都充斥着食物的香气,她注意到多了一口很大的电饭锅,袅袅白烟正从气孔里冒出来。
赫兰抱胸站在一旁,看向祝余的表情很复杂,不过少女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论是正眼还是偷瞄,她的注意力始终都在白述舟身上,顶多多了那么一点点拙劣的伪装。
思绪百转千回,现实中祝余只是走向白述舟,佯装平静地回应:“我回来了。”
木头桌面上堆着一叠高高的碗,透过这些小小的瓷山,女人丰润了一点的面容泛起血色,声音依然很淡:“上班怎么样?”
白述舟竟然在关心她,祝余受宠若惊,掐了掐手腕:“挺好的,工作很轻松,大家都挺照顾我,而且中午还包饭,遇到了很好的同事。”
“真的?”两片薄薄的唇一碰。
四目相对,祝余看着那张过于漂亮的脸从漠然的平静、轻轻泛起涟漪。她笑了。
这是祝余第一次看见白述舟的笑容,她浅蓝色的眼眸勾勒出月亮的轮廓,不是圆月,而是有些锋利的嶙峋月色。
一瞬间的寂静,一瞬间的千军万马嘶鸣。
没有烽火诸侯,她也不是周幽王,她只是渺小、呆呆仰望明月的人。
讥诮也好,虚情假意也罢,祝余看不懂,她只知道她如此真实的勾起唇角,一如明月上的斑驳阴影,让她出尘的喜怒哀乐看起来更加真实。
少女没有说话,她掐手腕是情绪波动大的表现,白述舟满意地垂下眼眸,遮掩住彻骨冷意,懒得再给她分出任何视线。
祝余出生贫寒,在帝星得势后购买了大量奢侈品,人后形象和她苦心经营的“平民之星”截然不同。
醉酒后,她穿着阿尔兰卡丝绸长裙,衣衫半敞,笑眯眯将皇家特供的玫瑰酒倾倒在身上,深红色酒液打湿锁骨、顺着胸襟滑下去,举起空酒杯,不知道在敬谁。
她说:“我啊,绝对绝对不会再回到以前那种日子。”
“我会拥有金钱、权力、声望,所有人都应该跪在我脚下……”
白述舟还记得初见时,祝余会给自己分享打工的日常,彼时她还装作勤奋坚韧小白花的模样,实则对那些忍气吞声的日子恨得牙痒痒。
“您为什么完全看不见底层人民的辛苦呢,尊贵的公主殿下?”
我在看,祝余。
既然你这么喜欢表演。
所描述的那些困苦,就再重演一遍给我看看吧?
白述舟接过手帕,擦了擦手指,轻挑眉眼,倚回床畔,向着赫兰笑了笑。
这个笑容很轻盈,没有丝毫重量,赫兰不忍地别开脸。
赫兰瞥了一眼欢天喜地跑前跑后的赫鸣,又看了看祝余,低低叹了口气,“小余,我们出来说吧。”
这种反应……祝余油然而生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仿佛是病房里最后的宣告,医生很刻意的叫走家人。
呸呸呸,怎么能想这么不吉利的事情,白述舟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赫兰还在斟酌词句,试图循序渐进:“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
“坏消息,你姐可能伤到的是脊椎,而不单纯的是腿伤,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赫兰顿了顿,“就是说,她可能会瘫痪,再也无法站起来,至少也要几十万吧,即使治好了也会落下病根。”
沉默拉长,月亮坠落,在眼前越来越大,最后陷入一片空白。
祝余知道白述舟很爱芭蕾,她花费了大量时间去练习,每一个动作都堪称完美,年纪轻轻便已经是首席舞者,演出一票难求。
就连敌对的联邦首脑都曾经说过“艺术无国界”,希望邀请公主去交流访问。
她是帝国玫瑰,造物者的宠儿,一系列桂冠都只能够描述冰山一角。
这样的结果……太让人难以接受。
不怪白述舟会黑化,如果有人折断了她的双手,让她再也无法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她一定也恨不得掐死她。
“那好消息呢?”从嗓子深处挤出来的声音有些怪异。
赫兰拍了拍祝余的肩膀,委婉道:“好消息是,她现在胃口还不错,能吃是福,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胃口还不错,相当不错,在白述舟吃下第三面碗面时赫兰还担心她会撑坏身体,但吃到第十三碗菜时,赫兰只好奇她究竟能吃掉多少。
看祝余茫然不知情的样子,赫兰默默叹气,白述舟恐怕饿了很久,饭量大对穷人来说也是一种罪恶。
赫兰自己从小就吃得多,非常能感同身受,母亲下岗时一家人只能吃最便宜的临期营养液,这颗星球上很多人都是这么度过。
大型营养液厂之所以建立在这里,除了人工便宜,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按照星际食品安全法,很多应当销毁的残次品也能原地廉价出售,不用负任何责任,人们还会感恩戴德。
“她不想让我告诉你生病的事,大概是在担心钱,现在光吃饭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你还在上学,还得买星际票去学校吧?”
祝余掐着手腕,点点头。
都伤得这么严重了,白述舟竟然还不想让她知道。
她眼前情不自禁又浮现出女人咬着唇,眼角渗出泪光的样子,她那么骄傲,怎么可能接受怜悯。
如果是原身那个人渣,说不定还会故意拿她的伤痛开玩笑,以此作为攻击点吧?
她的痛苦在她眼中,不过是可以肆意玩弄的把柄。
为什么护卫队还不来找她,接她回皇宫?
你们的公主在我手上啊!
有一瞬间,祝余甚至想破罐子破摔用一些极端的方法去吸引官方的注意,可是身处垃圾星球,根本无人在意。
大概没人想得到,祝余偷藏的那架残破飞行器曾经是军部的实验品,也没人想得到一个劣等Alpha竟然能够操纵着残次品,进行高难度的星际跃迁。
即使是最顶级的王牌战士使用星际跃迁也必须小心再小心,但凡一丝差错就会被坍塌的空间吞噬,死无葬身之地。
她们本该在炮火中湮灭,盛怒的帝王下令必须找到遗骨,否则不能定性为死亡,这是一场卑劣的绑架,是阴谋,她们一定还在逃亡!
祝余对于震荡的政坛一无所知,她只知道她现在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她们没有钱,没有钱就会饿肚子,也没办法给白述舟治病。
在家里时祝余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个问题,虽然妈妈总是不在家,但姐姐总能解决所有问题。
现在,该由她撑起这些责任了。
赫兰叹了口气,把祝余掐得发红的手腕拍开,回头确定房门是关好的,这才压低声音:“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介绍你去酒吧上夜班,销金窟工资很高,六百一通宵,卖出去酒也有提成,不过……”
一听六百还有提成,祝余立刻扬起脸,很坚定:“我要去!”
赫兰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手心里皱巴巴的纸没了用武之地,正色道:
“那边明面上是酒吧,实际是干走私的,帝国联邦之间的货在这边转手,如果你真要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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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少说话多干活,混个保底工资,不要碰不该碰的,那些业务都是□□和星际海盗在管,知道了吗?”
“攒两张星际航票,去三线星域,大城市,那边和这里不一样,会有人给你们兜底的,至少……”赫兰没有再说下去。
“好,谢谢您,我知道了。”祝余回答得很干脆,郑重向她鞠了一躬。
“还有,你把菜钱给我就好,房租也免了吧。”
祝余犹豫着:“这不太好吧,您一个人养小鸣也不容易,我多修修拣拣电器,也赚钱的,我专业就是学的维修,飞行器也修过。”
“咳,”赫兰听见飞行器三个字,目光闪了闪,抵着唇,将吐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其实租给她们的小院子荒废多年,并没有主人,她不过是离得比较近,恰好又会开锁。
赫兰问:“你真会修飞行器?”
“嗯。”虽然修的是上辈子的器械,不过宇宙再怎么变化,原理总是共通的,不可能左脚踩右脚升天。
赫兰人脉很广,祝余满怀期待地看向她,希望她能介绍一份相关工作。
但最终赫兰什么都没说,只是拍拍她,让她先好好干。
祝余告辞回屋时,赫兰也在打量着她,她深深地将她看了一遍,尤其是那双骨骼分明的手。
赫兰思量片刻,扭头喊:“小鸣,回家了,你还要在这过夜吗?”
赫鸣从屋子里昂起头,一派读不懂气氛的高兴:“可以吗?我看这里有地铺诶!”
“可以,那你就别回来了。”
“诶呀!”赫鸣急得跺脚,连忙跑出去,不忘挥手:“姐姐明天见!”
屋子里又陷入寂静。
白述舟垂眸,等待着祝余卸下伪装,金钱的困窘一直是祝余的心结,她出生于贫民窟,虚荣且自卑,又最爱卖弄深情。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她最厌恶的起点。
白述舟太清楚祝余最在乎什么了,金钱,权力,面子,她为此不惜伪装多年,捷径走得太多,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去打工。
然而少女很安静地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大口大口吃着,认真到有些虔诚。
这是赫兰新做的菜饭,用电饭锅煲着,虽然咸肉丝很少,成本相对较低,饱腹感强,吃起来也香喷喷的。
空洞的味蕾被唤醒,填满,胃里一片融融暖意。
赫兰说得对,只要能吃饱,有力气,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她去庭院里把洗好的小电煮锅拿进来,在灯泡下拆开,重新接了一段线。手艺没有生疏,她修得很利落,几分钟就好了。
红色指示灯亮起来,少女跟着咧开一个满意的笑。
床上的女人漠然注视着她忙碌的身影,祝余就那么一个个,将残破电器拿进来,修好,排成一排。
老旧电器像蘑菇,很快就长满了整个屋子。
她专注地沉思、凝视、手腕抬起来,莫名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白述舟不自觉间看了很久,浓密的睫毛轻轻眨了眨,带着疲倦落下。
少女站到床边,脸从纱帐间探出来,小声问:“你睡了吗?”
白述舟懒得理她,少女就这么一直站着,像只坚定守护骨头的小狗,即使不睁眼也能感受到她烦人的气息,存在感很强。
白述舟从鼻尖很冷地哼出一个音节。
祝余迅速接话,小声问:“我用异能给你治疗,顺便按摩一下吧?不用担心,我的精神力已经恢复了很多,一定能够让你快点好起来的。”
她在询问,但行动分明已经越界,站起身将毯子铺好,温热手掌轻轻覆了上来。
白述舟抬起浅蓝色眼眸:“没人担心你。”
祝余很认真的与她对视:“但是我担心你。”
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暖光在掌下流淌,细微电流穿透肌肤,白述舟咬着唇,紧握的拳无声颤了颤。
10. 嘴硬心软
祝余手掌的触感很奇妙。
她的手偏大,轻松就能将白述舟纤细的脚踝握住,手指灵活有力,按下去时每一块肌肤都能够均匀受力。
指节处有老茧,仔细看还有极浅极浅的伤疤,被岁月打磨得很淡。
偏偏她的掌心很柔软,像是搬运重物时极力用手指托住的笨蛋。
即使知道白述舟此刻双腿麻木没有知觉,依然担心会弄疼她,一手隔着毯子搭在女人纤长的小腿上,一手按着自己胳膊,捏了几下确认好力道才将双手覆上去。
白述舟的视线慢慢从祝余的手移到脸上。
褪去了那些花哨到有些夸张的表情,祝余此刻干干净净,说是按摩,她的眼神便全神贯注的看着她的双腿,认真表情和刚刚维修电器如出一辙。
暖光在指尖流淌,温泉一般自下而上,渐渐浸没敏感的肌骨,在酸痛微涨处,她稍稍加大了一些力度。
细微电流攀升,女人淡漠的表情变得紧绷,咬着唇,才抑制住漫到唇边的低吟。
“祝余。”
这次不叫白余了,清冷尾音轻轻拉长,带着微不可察的怒意。
精神力凝聚时,本就具有穿透性,那些麻木的感官在她手下开始复苏,变得有些奇怪。
“滚开。”她罕见的用了一个很刻薄的词,不符合皇室的教养,但给祝余,刚刚好。
少女的手刚越过膝盖,闻言一顿,温声回答:“不行呀。”
回答得很软,但没有任何要放开的意思。
她认真工作时,脸上收敛了那种有些刻意的笑容,乍一看有点儿凶,像是潮水退去,岸边湿漉漉的坚硬礁石便裸-露出来。
“长时间不动,会生痤疮的,也不利于后期的康复训练。”
“病不讳医嘛,虽然我也不是医生,但这个异能应该很厉害吧?”
她想起那天意外出现异能时白述舟的惊讶,混乱得像一场梦,唯独那个吻特别清晰。
祝余红了脸,咳嗽几声,大声说:“精神力和体力很像,我大概能感觉到这种用量了,每天都可以给你按摩治疗一会儿,总会好起来的。”
白述舟的精神力高达3S,对其的控制也是炉火纯青,甚至可以凝聚出实体的藤蔓,祝余做不到,她必须通过触碰才能传递这种能量。
白述舟虽然讨厌祝余的靠近,但治疗有利于她,何况……
她看着少女唇角的欢欣,也跟着扯出一个冷笑。
这夜,白述舟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时祝余已经出门,桌面上多余的锅碗已经消失,那些电器也被依次收纳起来,堆叠在墙角。
床边擦拭的很干净的桌上多了一盏灯,还有零散的几本书。
女人咬了咬唇,没有去动手边那盏看起来过于幼稚的花灯,深绿色藤蔓无声探向墙壁上的开关,啪,灯亮了。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白述舟警惕地探向枕头下的小刀。
“小舟姐姐你醒啦,早上好!”背着书包的赫鸣探出头,跑到桌子前,将重重的书包放下,“小余和我妈商量了一下,拜托你看着我写作业,晚上她给我检查。”
她握紧拳头,她可是带着光荣的任务来的!祝余悄悄拜托她照顾白述舟,放病人独自在家总不太安全。
报酬是一台游戏机,刚清理干净,还没修好。当然这是瞒着赫兰答应的。
令两人都没想到的是,赫鸣在这里的学习效率高得出乎意料。
以前磨磨唧唧好几天的作业,赫兰哄也哄了,揍也揍了,这孩子硬是顶着“我自横刀向天笑”的气魄拖延。
正是爱玩的年纪,一支笔一块橡皮都能玩一上午。偶尔赫兰有事顾不上她,一眨眼的功夫就能从城东跑到城西再转回来,把她妈气得牙痒痒。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狐朋猫友再找她出去玩,赫鸣也只是很骄傲沉稳的摆摆手:“我有正事要做。”
小屋里简陋得能吟诵陋室铭,但白述舟往那里一坐,清冷气质让空气都安静不少,低垂眉眼时恍若油画里的神像。
她很少说话,安静得让赫鸣有点害怕,每次她鬼鬼祟祟像做些小动作,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便会轻飘飘看过来,吓得赫鸣快炸毛了,只能埋头苦写。
等待全部完成后女人的一声夸夸。
最高嘉奖!
如果不是只言片语不太好保存,赫鸣恨不得像勋章一样别在胸口到处晃荡。
祝余看着她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一点儿也不羡慕。她已经不是小人了,何必在乎这些虚无的东西?
她是大人,已经上班了,要做一个精明冷酷的利己主义者!
赫鸣写完作业之后汇报:“我写了四张卷子,十页练习册,还背了五十个单词!”
祝余也汇报:“营养液厂的领班夸我效率高,晚上的辅导班还得到了三个指名,月底会有丰厚奖金哟!”
祝余担心白述舟在家呆着无聊,相当喜欢对着她碎碎念,说一些工作上的趣事。
于是白天赫鸣念叨,晚上祝余念叨,白述舟面无表情,很公平,一个都不搭理,冷漠的将视线倾注在书本上。
祝余自顾自说着,营养液厂的同事大多和她差不多年纪,会分享很多性价比超高的店铺,祝余趁机悄咪咪给赫兰的店打了不少广告。
小杉的兽形是一只长尾山雀,午休时会变成小鸟,团在毛茸茸的帽子里睡个好觉,她的梦想是参加乐队,在帝星最大的地下酒吧演出。
猫猫同事因为掉毛经常被批评,起初她们看祝余身手敏捷误以为她也是猫,端着小鱼来问她最近在吃什么,竟然效果这么好,都不掉毛。
不怎么脱发确实是祝余引以为傲的小优点。
她把小杉推荐的维生素也推荐给了她们,收入增加后还会搭配一些鱼油和钙片,可惜怎么喂都不见白述舟长肉,她有些愧疚,还有些苦恼。
猫猫同事:“那你可以给你姐买点发腮专用粮呀!”
发腮……?
龙也需要发腮吗。
等等,祝余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猫猫同事:“震惊!你不是因为爱吃鱼才叫小鱼的吗?”
祝余:“不是啊,我是年年有余的那个余啊!”
不识字的猫猫同事:“年年有鱼,就是小鱼嘛!”
祝余晚上回来边煮火锅边讲给白述舟和赫鸣听,听得赫鸣乐得不行:“那我觉得小舟姐姐确实很像猫哦!漂亮,优雅,高贵的三花猫!真的不是吗?”
某条龙‘猫’冷哼一声,不太高兴。
因为童年时生了一场大病,翅膀受伤,体内寒毒反复,她已经很久很久无法兽化,这是皇室的秘密。
而且……祝余最近真是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她还记得最初见面时,她的自我介绍。
少女站在阳光下,笑得很灿烂:“祝余,多余的余,我是这个世界上多余的人啊。”
小余的余,多余的余,年年有余的余。
都指向同一个祝余。
白述舟看向她的眼神沉下去,多了几分审视。
祝余依然经常展现一些浮夸的表演,夸大其词,故作幸福,一眼就能看破。
帮邻居们维修一些小电器,曾经她看不上的零钱,五块十块的收,偶尔遇到棘手的问题要忙碌好几个小时,根本毫无意义。
一整天累死累活,可能才赚一顿饭钱。
因为售卖的二手电器物美价廉,很快祝余就积攒了一批顾客,有空时她还会上门维修,口碑很好。
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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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觉得她破坏行业生态,怒气冲冲上门找茬,祝余也不恼,笑眯眯被骂个狗血淋头,修不好的东西还会主动求教,一口一个师傅把人哄得天花乱坠。
哪怕被骂“杂种”她也没什么太大反应,渐渐的大家都说这条身世坎坷的小鱼有点傻,也不好意思再欺负她了。
只有白述舟觉得,那个人死定了。
祝余一定是在隐忍不发,等待某天的一击致命。
她对自己的出生相当在乎,曾经有个贵族同学骂她是被抛弃的孤儿,祝余和那人混成了朋友,却在机甲师选拔之前,假借单练之名将人打得半死,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因此错过了选拔。
而祝余假惺惺地去探望那个同学,最后连个处分都没有落下。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些欺辱过祝余的人竟然都还活得好好的。
以前少女总是到处卖惨,以此谋求便利。
现在从缝隙里扣糖,报喜不报忧,那些从细枝末节里流露出的委屈,反而在白述舟脑海中若隐若现,愈发清晰。
她又在演什么?
夜班的内容祝余很少提及,只推说是辅导班,吹得很好听,堪比世外桃源,老板大方,同事友善,客人尊重,钱多事少偶尔还给她放假。
每一句都像是反话。
凌晨回来时,她经常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发很久的呆,存钱罐数了又数。
祝余小心将存钱罐藏在床下面的角落里,用塑料袋包好,她把密码告诉了白述舟,两份工作和维修兼职换来的钱都存在了里面。
从空荡荡的回响,到有些丰盈的重量。
餐桌上的肉类越来越多,祝余的笑容越来越少,经常板着脸装成熟。
她总是在身后偷看她,眼睛转过来,但身子不转,活现一只随时待命拆家的狗,有点心虚,但不多,耳朵耷拉下来,佯装淡定地四处摇摆。
偶尔从镜子里还能看见她的傻笑,但等白述舟回眸,她就又不笑了。
隐秘的担忧在白述舟心底生根发芽,变成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看见祝余不开心,她当然应该高兴,可她对她夜晚所做的那些事情一无所知。祝余为什么要瞒着她,凭什么瞒着她?
当天夜里。
天边泛起鱼肚白,祝余匆匆回来,连心爱的游戏机都没有玩,洗漱完倒头就睡。
床上的女人睁开眼,顿了顿,深绿色藤蔓无声越过沉睡的少女,将搭在椅子上的衣服拉到面前。
纤尘不染的面料看不出任何问题,但什么人夜班上完,衣服还能保持这样完美的状态?
白述舟纤长的眉毛轻轻皱起,迟疑着接过衣服,在领口轻嗅。
龙族的嗅觉同样敏感,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衣服外面喷了香水,特意熨烫养护得没有一丝皱褶,只有内衬的面料上残留着酒气,还有,各种各样的信息素。
就在白述舟凝神的片刻,鼻尖一痒,她皱着眉,从角落处摸出来几根小动物的绒毛……甚至还不是同一只动物的。
不知廉耻!
对于所谓的世外桃源,白述舟隐隐有了猜测,一声冷笑,祝余可还真是「好为人师」,难怪下班回来连游戏机都不玩了。
但祝余如何,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们早就该解除婚姻关系,凭空披着一层虚假的姐妹名义。
这不就是祝余一开始的目的吗?
她该死。
地上挨骂的少女若有所察,小声打了个喷嚏,瑟缩着,将自己卷成一块白饭团。
看起来,可、可恶至极!
冰冷视线凝视片刻,指尖嫌恶的甩开,外套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饭团上多了一片海苔,不偏不倚,刚好盖住少女微微起伏的肚子。
11. 醉酒
垃圾星球的区域分三六九等。
人也分三六九等。
Paradis位于星域中心,类似于市中心最豪华娱乐场所的地位,在古地球的法语中意为“天堂。”
在那里,钱能够买到一切。
小杉说:“劣质音乐掩盖了罪恶,那种浑浊的地方会吞噬灵魂。”
祝余笑了:“小杉你有做诗人的潜质诶。”
猫猫同事:“我听说那里的地砖都是星矿,香槟塔堆得比山还高,昂贵的酒漫过舞女的脚踝,会有钞票从天上飞下来……”
祝余:“哪有那么夸张啊!”
小杉:“总之你要小心,不要被吞噬了。有很多人进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猫猫怀疑:“那应该是偷渡去联邦了吧?谁不想选择更好的生活呀。”
小杉手上的动作停下,略有些婴儿肥的脸沉下去:“你也想去联邦吗?那些机器人很看不起我们。”
猫猫嘟囔:“也没有吧,我倒觉得联邦人很好呀,那边工资很高,要不是我不识字,去那边当个文员都比在这里好呀。”
小杉凉凉道:“都是别人过期不要的物资,拿到我们这边来高价卖,一群骗子,哪里好了,你小心被骗过去卖掉。”
眼见两人快要吵起来了,祝余连忙打圆场,给她们一人塞了一块饼干,堵住嘴。
三小只默默啃起饼干。
祝余很骄傲:“好吃吗?是我家里人做的哟!”
是我的,家里人哟!她无意识的把这几个字咬得很重。
“好吃!”同事们很捧场。
白述舟呆在家里太无聊,偶尔会和赫鸣一起烤一些小饼干,由赫兰小餐馆的名义打包出售,卖得很贵,但销量出奇的好。
主要采购方正是人们口中传得神乎其神的Paradis,她们有钱,也不在乎买一些手工小零食来彰显与众不同。
这可是堂堂皇女做的饼干!还是卖得太便宜了!
祝余觉得无聊只是借口,她分明是在补贴家用,只要一想到公主养伤在家还要担心钱的问题,她就好想哭。
对不起,我是个没用的坏Alpha。
白述舟经常旁敲侧击问起她上夜班的情况,祝余当然不可能说实话,次数多了,她也从女人生硬的言辞中品尝出几分担忧。
“你关心我!”
女人总是话很少,薄凉眉眼转过去,定在书上。
祝余凑过去偷看封皮,是民间童话故事《一千零一夜》。
“不说话就是默认啦!”
白述舟终于舍得抬起头,冷冷道:“滚。”
祝余抱着这个与众不同的滚字,心满意足的离开。
每次提起在paradis上班,大家便默认她很辛苦,大概工资高,听起来就沉甸甸的。
祝余倒是不觉得辛苦,同事对她很好,在联邦人占据主导的娱乐场所,帝国人总是会不自觉抱团在一起玩。
每天上夜班之前,祝余都会扎在毛茸茸堆里,被同事们胖抱。
起初祝余对于这种受欢迎有些受宠若惊,后来发现好像是因为她不能兽化,在同事眼中有点儿像宠物。
人类能rua动物,动物当然也能rua人类。
祝余身上的气息很清澈,就像纯洁无瑕的雪原,路过的小动物都会过来轻轻踩一脚,留下纪念。
她浑然不觉其实这也算某种程度上的帮派标记,暗色灯光下暗潮涌动,这里的帝国人和联邦人之间隐隐有着隔阂。
和同事拥抱、更换工服,是祝余夜班生活的开始。
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娱乐场所,她不再是祝余,而是——微笑天使小鱼!
这个花名把她激得一身鸡皮疙瘩。
但是没办法,领班说有点噱头才更好赚钱。
工作任务就是对着客人微笑,说一些乍一听很高大上其实类似于“恭喜发财”的吉祥话,然后卖酒。
她白天在营养液厂和同事摸鱼吐槽,空余时间拎着铁器修东西,总觉得叫扳手天使更恰当。
贪婪的凡人啊,扳手天使赐福于你……!
物理超度!
领班的声音把她从不着边际的幻想中揪回来:“你在这发什么呆?去看看「别云间」的空调什么情况。”
祝余应下,拿起领班给的磁卡和工具箱往二楼走。
这里等级制度森严,有些类似于金字塔,她是一楼的服务生,原本没有资格往上走,不过偶尔兼职一下“二级维修师”,地位噌一下就——
坐着电梯上去了。
福利仅限于此,有磁卡她就可以坐电梯了。
可恶的资本家,也不给额外的维修工资!她已经很物美价廉了诶。
二楼的走廊很安静,从幽香处透出冷意,高雅格调与一楼浮于表面的喧闹截然不同。
听说来二楼的老板都是非富即贵,玩尽兴了还会“放烟花”,一捆一捆往下撒钱。
底层人欢呼着去捡去抢的景观也是有钱人乐趣的一环。
可惜祝余还没遇到过。
不然她非得让这些有钱人见识一下什么叫穷凶极恶!
她轻轻吹起口哨,来到指定的包厢前,熟练打开工具箱。
隔壁的大门敞开一条缝,隐约可以听见女人的笑声,祝余顺带瞥了一眼,在里面作陪的是南宫。
南宫有一头漂亮的红发,和原身都是花蝴蝶类型的人,业绩极好,非常受欢迎,但祝余莫名不太喜欢她,很少接触。
她其实一直有点畏惧这类超级外向的人,虽然她也穿到这类人身上了,大概是什么前世的报应,感觉靠近了就会被当成玩具,很被动。
作为联邦人,南宫正戴着电子猫耳在取悦那些客人。
祝余踩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努力去够中央空调,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这间酒吧令人不适的地方。
说是走私贸易,其实大部分时候是联邦在向帝国倾销,同样的,也是联邦人出手更阔绰,她们会很大方的给兽人服务生小费。
抱着一种居高临下,赏玩的态度。
这种不适感在祝余检查完毕,拎着工具箱往外走,看见南宫正在被灌酒时搭到了顶峰。
平时骄傲的花蝴蝶被浇得湿漉漉的,挣扎着咳嗽,电子猫耳被人揪在掌心,好奇的问:“这样你疼吗?那、这样呢?”
“喂,连这一点都喝不完,是不给我面子吗?”
“你知不知道这杯酒多贵啊,漏掉的都够买你的命了,给我好好的喝下去啊!”
“不会吧,才喝了多少,这样就要晕过去了吗?真没劲,果然还是不如那些兽人耐玩。”
祝余无声攥紧工具箱,指节捏得发白。
一楼虽然也有客人灌酒,但都是散包,视野上没有阻隔,也不至于玩得太过分,在上层这些雅间里,这些披着文明皮囊的贵客反而原形毕露。
里屋的人低笑:“可惜这家伙也是联邦人。”
旁人漫不经心道:“又不是联邦公民,有什么关系?继续喝啊,可不要浪费了,你推荐的酒,不应该由你喝完吗,小美人?”
南宫柔若无骨地贴上去,用指尖勾人下巴:“好上尉,我头晕,真的不能再喝了……”
这个人渣还是军官啊。
联邦的军官?干走私?祝余皱起眉。
南宫一面攀上去,一面轻轻悬浮描摹着掌下Alpha的腺体,对方大笑,态度软了一点,依旧轻浮,看她面上满是霞红,便故意又斟满一杯:
“把这杯喝了,我就饶了你。”
以南宫现在的状态,再喝一杯恐怕会醉得连路都走不了。
几个客人相视一笑,面露暧昧。
大门忽然被猛得推开。
少女攥着铁扳手,清瘦影子被走廊的灯光拉得很长,映在室内,高大得有些扭曲。
联邦客人一愣,乍然被她的气势噱到,等看清那身廉价的服务生制服,不由得恼了,拍桌子怒斥:“你谁啊,想干嘛?!”
南宫回眸,暗骂一声笨蛋,手掌抬起,轻轻挥了挥,示意她不要得罪这些人。
祝余咬了咬唇:“我来修空调,怕热到我们尊贵的客人。”
“既然南宫姐不行了,让我替她喝吧。”
“听说联邦的大人们酒量都很好,仰慕已久,要和我比一比吗?”
笨拙,生涩,满是少年人自以为是的调和。
南宫:……
什么叫她不行了。
你自己听听这上下两句衔接得像话吗?最后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吗!
她第一次正眼看这个把扣子扣到最上面的笨蛋,气质干净得和周围格格不入。
蠢货啊,来逞什么英雌,南宫快给她气笑了。
在坐的军官都是A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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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眼神轻蔑,从未将Beta放在眼里,尤其是这种十八线星球产出的垃圾。
她们打量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恶劣的笑起来。
太渺小的挑衅,都像是一种餐后娱乐。
随着轻佻的口哨声,一箱又一箱酒被搬进包间。
南宫担忧地想要阻止,几次装醉顺势让军官带她走,这局自然也就散了,但祝余硬是像老母鸡护崽一样挡着,不肯退让半步。
祝余很能喝,几瓶烈酒下去依然面不改色,饮水一般,那些Alpha被激起斗志,轮番与她斗酒,看得啧啧称奇。
喝到尽兴,楼梯中央联通一楼的水晶板打开,喝得醉醺醺的Alpha大手一挥,钞票纷纷扬扬落下,一场红色的雪。
在人们的哄抢和欢呼声中,包厢中的少女喝干了最后一滴酒,随手将酒瓶扔开,叮当碎裂。
那些气势汹汹的Alpha已然喝得东倒西歪,被侍从扶着才没有像烂泥一样摔倒在地。
祝余用手背拭去唇角亮晶晶的酒液,礼貌性向败者挥手,“不喝了?不再开一瓶吗?”
Alpha们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说得太过轻松,很难想象这么清瘦的身体竟然能装下那么多烈酒,潇洒笑容中都蕴着醇香美酒的回荡。
南宫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还挺耐看的,酒气只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里流转,喝酒非但不上脸,反而让她有些寡淡的脸陡然变得生动起来,隐隐泛着瓷白。
还有人喝酒会变白吗?这什么体质。
南宫皱起眉,试探性戳了戳卡在沙发上微笑的少女,一戳,一收,少女顺势,轰然倒下。
南宫:“喂……?!!”
她将人翻过来,看了看脉搏和眼底,少女蜷缩着任人宰割,小声说:“诶呀,忘记有胃病了。”
这也能忘?
南宫真给她气笑了,“你不会觉得这样我就会感谢你吧?”
少女嘴唇也开始泛白,很有礼貌:“不用谢。”
南宫:“你醉了?”
祝余:“没有啊,没关系,我不会醉的,很快身体就会把这些试剂分解掉,只是过载了,需要一点时间。”
她昂起脸,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闪一闪:“后面这些酒,算我的业绩吗?”
刚升起那么一丁点复杂情愫的南宫:……喝死你算了。
领导听说祝余喝酒喝到身体不适,立刻催促她赶快回家休息,美其名曰提前放假。
南宫撩了撩头发,“你是怕她死在这里算工伤吧。”
“胡说八道什么,普通的胃痛而已,不回去休息还想在这干什么?Paradis又不是做慈善的,还要负责给你们治病啊!”
被南宫似笑非笑的盯着,领导咬牙,抽出几张大钞,拍到祝余手里:“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快点回去!”
众目睽睽之下,祝余迅速坐起来,一张一张数着,扬起眉眼:“谢谢老板。”
她起身往外走,走得又稳又慢。
南宫看不下去了,把人揪进猩红色轿车,逼迫她报了个目的地。
自动驾驶启动,南宫打开镜子,将口红擦掉,目光一片清明,不见半点醉意。
已是深夜,南宫远远看见那片小院子,眼睛眯起来,上下打量着祝余,良久后才把她扛下车。
屋里亮着一盏昏暗的夜灯,隔着防盗窗,镜面的白光微微浮动。
那辆车停了多久,镜子的主人就看了多久。
少女半挂在红裙美人身侧,一手搭在肩膀上,两人靠得很近,发丝都缠到了一起。
南宫低语:“王八蛋压老娘秀发,掉一根三万。”
一谈到钱,祝余便弹开,眼神迷离,快步冲回家,好像身后有鬼在追。
拿钥匙开门的手都在抖,脸颊贴上铁门,声音闷闷的:“我回来啦……”
固体传声良好,一圈圈在寂静的夜荡开,在女人耳中变成:
老婆,我鬼混回来了——
鬼混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女人哟!
铁门内侧,藤蔓肆意蜿蜒,犹如墨汁散作千万条黑发,恶狠狠将锁芯堵死。
打不开。
看见少女迷茫的僵在那里,南宫若有所察,迈开修长的腿,走到她面前,笑出一口白牙:
“诶呀,你家里人不要你咯。”
“要不要跟我走啊?”
12. 惩罚
少女抿着唇,不说话了,倚着门慢慢滑下去,看向南宫的眼神满是警惕。
活像受惊的小动物,蜷缩在巢穴门口。
南宫乐得不行,总觉得她再蜷下去就要变身了,帝国人就像精彩的盲盒,有些温婉美人啪一下变成巨型渡鸦,壮硕的姑娘会忽然变成小蛇。
祝余身上的气息太杂,分辨不出来是什么品种。
南宫勾起一个恶劣的笑,正想趁着她醉酒化形多rua两把,却看见她眼中沁出几滴泪,慢慢的积蓄起来。
看起来可怜极了。
“……”
南宫抽气:“我应该没怎么你吧?”
“你哭什么,这是碰瓷!”
“差不多得了,不逗你玩了总行了吧。”
“你是胃疼哭的还是怎么回事,送你去医院?”
少女捂着肚子,倔强地昂起脸,带着哭腔:“我家里人没有不要我!”
“好吧好吧,”南宫懒得和她辩论,一手去转钥匙,一手抬起来准备拍门,总不能就放任这个醉鬼团在这里。
咔哒。这次钥匙轻轻转动,锁舌便轻松打开,南宫权当祝余已经醉得没力气了,俯身正准备将人扶起来。
然而眼见门开了,少女立刻胡乱用袖子擦了擦脸,爬起来,速度之快让南宫叹为观止。
根本就是碰瓷吧!
祝余先是傻笑,然后又板起脸,年纪轻轻故作忧郁,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南宫侧目看她,忍无可忍:“你又怎么了?”
祝余:“她不喜欢我笑,太轻浮了。”
脸上泪痕未干,祝余继续道:“我要成熟一点,成为她的依靠。”
南宫:“……”
没看出来。
屋内点着一盏小夜灯,南宫轻而易举的就看见了那些散落在地的器械,银白色,在黑暗中微微折射着光,贴着墙的工作台上摊开一副手绘图纸。
南宫佯装无意,眯起眼睛扫过去,“你就是那个新来的维修师?”
祝余舔舔唇,大步上前,将床前的白纱帘拉住,用小兔夹子夹好,密不透光,警惕地将宝贝藏起来。
南宫这个讨厌鬼那么爱放电,绝对不能让她看见白述舟!!
她不让看,南宫偏要看,几乎是在她抬腿的瞬间,南宫的视线便已经先一步飘往目的地。
白纱帐,宝石瞳,冷冰冰地映在黑暗中。
南宫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她下意识探向腰间,对于危险强烈的直觉让她几乎想撒腿就跑,仿佛那片黑暗中隐藏着什么庞然大物。
可也只有一瞬间,那双压迫感极强的眼眸便消失不见,白纱轻晃,粉红小兔夹子一跃而上。
祝余拉好帘子,又露出那种傻笑。
南宫:“……你看不见吗?”
祝余:“什么?”
她过于神态自若,南宫低声骂一句见鬼,少女立刻小声训斥:“嘘,小声一点,人家在睡觉。”
南宫走近,仔细打量一圈这个破烂环境,目光若有若无落在白纱上,嗤笑:“干嘛,你还学人家金屋藏娇呢?起码也换个金笼子吧。”
刚刚还蜷缩得像大虾的少女支楞起来,小兽一般怒目而视:“不准你瞎说!”
也不知道这一直好脾气的家伙发什么疯,突然就表现出了钢铁般的意志,自己倒了杯冷水,咕噜咕噜坐着把药吃了。
南宫抱胸,冷眼看着祝余翻出药片,利落而麻木地灌下去,连喝水都很小声,明明在自己家里却浮现出一种做贼心虚的气质。
桌上有个老款计时器,祝余拍了一下,然后就这么顺势趴在了桌上。
软软的,南宫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什么水产品,比如咸鱼……哦,那是食物。
“你还真挺能喝的,”南宫由衷感叹,“你的业绩不会都是这么来的吧?要钱不要命啊,服个软又不会怎么样。”
见祝余不说话,南宫倒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自顾自走到图纸前面,端详片刻,又蹲下去翻看修到一半的电路板。
“手艺不错嘛,在哪学的?”
“不是本地人吧,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和我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既然有门能吃饭的手艺,何必还要去陪酒?赚钱都不会。你不适合干这个。”
你才陪酒,你……!
想到南宫也在那里受了不少委屈,祝余压着腹部的手泛白,将怒音憋回去,“不是陪酒,是服务员,顺带卖酒而已,你才不适合干这行,差点就要被坏人带走了。”
南宫耸耸肩,双腿交叉坐下,看向药品包装袋上那行莫名其妙的手写标签,挑眉:“你很缺钱?”
“嗯,不能饿肚子,家里人生病了,需要很多钱,然后我要送她回家。”
“什么病?”
“腿,受伤了,很难过。”
她这会儿看着倒很乖,黑发温顺地散落,和酒桌上简直判若两人。
“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一些生意,就看你能不能接住了,”南宫撑着下巴,“发动机引擎能修吗?”
“能。”
“大型器械也行?我指的可不是电煮锅这些家用小电器。”
“熊。”
南宫:?
祝余搓搓手指:“价格到位,比能还多一点点点点。”
“好,我明天拿过来,你要是能修好给你这个数,”南宫摊开一只手,比了个夜场谈生意特定的手势,祝余曾经见过,但她不清楚是多少。
在酒吧谈生意的人都是这么比划的,祝余直觉不是一笔小钱,最起码也得……五百?
她谨慎地保持了沉默。
南宫要是知道这是祝余最初的报价,恐怕做梦都会笑醒。
她很早就知道当地来了个物美价廉的维修师,名声一宣扬出去,很多人都觉得她是在等着钓大鱼,却没人想到这个外来的家伙纯粹是不知道市场定价。
“好好干,你干这行可比陪酒有前途多了,没缺钱到那种地步还是趁早辞职,一旦你开始丧失尊严,就再也回不去了。”
南宫走之前拍拍祝余的肩膀,“别熬到胃穿孔,酒精中毒,一晚上赚的还不够你医药费,止疼药吃多了人也废了。”
祝余觉得南宫说得有点道理,她似乎已经对解热镇痛消炎安眠药产生了一定免疫。
没有用。
好痛。
胃部一抽一抽的痛,像是炎炎夏日器官被蒙进塑料袋,每一次呼吸都会让那层薄膜贴上血肉,粘腻的,令人窒息。
她趴在桌上,想起正在拆解的零件,银色扳手绞动几圈,意识也在一点点剥离。
藤蔓无声绕过来,烧了一瓶开水,兑在半杯凉透了的水中,推到少女身侧。
祝余眨眨眼,隐约又嗅到了那种温润的玫瑰香气,抽离的意识被紧紧缠上腰肢的力度唤醒,像是被人拥在怀中。
扼住脖颈。
下巴被抬起,热水尽数灌下,温柔、强大、不容抗拒。
“祝余,你去哪里了。”
女人冷冰冰的声音和热水形成了极大反差,一起淌过干渴的喉,呛出几滴水溅在唇边,向下滑,没入纤细脖颈,还有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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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上的深绿色藤蔓。
白纱不知何时拉开,昏黄灯光无法完全映照出她的美丽,银白发丝在黑暗中浮动。
少女被迫昂起脸,一睁眼就对上那双浅蓝色眼眸,恍如梦中。
“Paradis,上班……喝了一点酒。”她有些心虚。
“一点?”
“就是,一点点,几瓶的样子……”
“撒谎。”女人好听的声音愈冷,碎冰一般化开,冷冷的滴落。
粗粝藤蔓压过腺体,玫瑰的小刺一点点划过,祝余控制不住地蜷起手指,身体开始剧烈发抖,“我错了!是两箱,大概,十几瓶……真的,真的知道错了呜……”
藤蔓碾上最脆弱的腺体,即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少女依然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图,她只是努力将自己缩得更小,以此降低存在感。
可惜藤蔓不容抗拒地缠绕、环拥,就连快速收缩的小腹都被束缚,她无处可逃,只能求饶。
完全不像Alpha。
完全不像祝余。
没有任何人会允许腺体被这么碾压欺辱,更何况是祝余,睚眦必报的祝余、巧言令色的祝余……明明拥有极致的暴力,却如此懦弱地躲藏。
后颈一阵阵泛起酸涨,在玫瑰香气的催化下变得又酥又麻,细细、坚韧的藤蔓非但没有因为她的求饶放松,反而充满恶意地反复碾压。
啵。
枝桠处开出艳丽玫瑰。
祝余的信息素不受控制的开始释放,清澈、微凉,夏夜阵雨一般,晶莹露珠打湿藤蔓,在缠绕的肌肤间泛起淡淡金色光辉,很快又被均匀涂抹。
白述舟轻轻皱起眉,冷漠的面容泛起异样,“你究竟是谁?”
祝余已经说不出话了。
白述舟就这么一点点挤压着腺体,再将精神力凝聚的露珠涂抹向起伏的腹部。
那道熟悉的伤疤还在,可现在的祝余眼神不再锐利,只会湿漉漉地趴着,任人宰割。
真是……令人感到恶心。
白述舟别开视线,藤蔓的速度却慢了下来,安抚性地在她颤抖的肌肤上拍了拍。
金色露水融融将少女的小腹包裹,每一寸线条都被勾勒得清晰,从最初的凉意渐渐变得温热,绞痛开始减缓。
而在祝余的视线中,始终只有那张瓷白的脸。
从寒潭深渊到泛起涟漪,红唇微抿,长长的睫毛一根根垂下来,在冰蓝色眼眸上透映一层浅浅的阴影。
她每一次呼吸、眼睛偏转的角度,睫毛便像小刷子一般,轻轻的,刷、刷、刷……
将心尖的疼痛拂去。
禁锢是拥抱,惩罚是奖励。
整个人都开始变得轻盈,祝余没忍住,笑起来。
一簇玫瑰羞恼的挡住她的脸,枝桠上挂着一枚戒指。
“拿去,卖掉。”
“辞职吧,你穷困潦倒的悲情戏码我已经看腻了。”
藤蔓冷冰冰抽离,价值连城的血晶矿戒指就这么叮当落到少女掌心。
祝余身上杂乱的气息完全被玫瑰覆盖,湿漉漉的、气息极淡的液体也像是玫瑰花露,唯有靠得极近,才能在浓烈花香中嗅到属于她自己的气息。
可这一缕祝余的气息却萦绕发梢,在白述舟指尖愈燃愈烈。
玫瑰花园一夜盛开,只为一场莫名其妙的雨,藤蔓已经消散,两人交融的气息微妙且暧昧。
白述舟皱起眉,抽出纸巾,一根根用力擦拭过指尖,直到雪白肌肤充血泛红。
擦不掉。
本来也就擦不掉。
13. 吃醋
祝余醒来时阳光正好。
很久没有这么爽的睡到自然醒,宿醉的头疼还在浅浅跃动,昨夜的记忆有些断片,零零碎碎散落。
熟悉的玫瑰香气令她转过去,无意识蹭了蹭软软的被子,任阳光把另一面也晒至金黄。
等等,玫瑰。
这是白述舟的气息。
原本还有些困意的祝余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手腕、衣领,轻嗅,全身上下,全部都是玫瑰的香气,没来得及更换的衣服皱巴巴的。
救命啊,发生了什么……!
她应该不会、应该没有,在喝醉时做出什么冒犯白述舟的事情吧?!
祝余半跪着爬起来,一枚戒指从怀中抖落。
真的是从怀中,从胸口,被体温捂得温热。
她确实有把宝贝藏起来的习惯,贴身存放会让她感到安心,可还没来得及遮掩,一道微妙的目光垂落。
祝余猛地抬头,那双浅蓝色眼眸正冷冰冰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显然也看见了全过程。
戒指应该是戴在手上的。
而不是藏在怀里的。
这是白述舟的戒指,是当今帝王白千泽赠予她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之一。
头痛欲裂中,祝余隐约想起来了,那道冷冰冰的声音说:“拿去,卖掉,辞职。”
好霸道。
她还给她倒水,藤蔓的拥抱,漂亮玫瑰,只是一靠近疼痛就开始减缓……呜,她真好!
祝余慌张捡起戒指,递给白述舟,“还给你,我们很快就会有钱了,你不要担心。”
被强行塞到手中的宝石戒指还裹挟着少女的体温,女人的视线落在她敞开的领口,神色晦暗,勾勾手指。
少女迟疑了一秒,似乎还想拒绝这个过于贵重的礼物,但白述舟轻轻眯起眼睛,气息冷下来,她便手足无措的乖乖凑过去。
宝石挂在如玉的指尖,白述舟纤长的手腕一转,十分自然的,从领口推了下去。
她漠然而倨傲地审视着祝余的反应,从猛然泛红的耳根,到克制着不往后躲的颤栗,宝石恰好卡在中间,在白皙肌肤间艳红如血。
啊,祝余咬着唇,第一反应,她的手怎么这么冷呀?竟比宝石还要冷。
自下而上偷看月光,是阴雨天,那双浅蓝色眼眸总是忧郁而雾蒙蒙的,此时难得泛起一点异样的光。
这里已经是祝余全身上下最白的地方,可被那支完美无暇的手一衬,也硬生生产生了落差。
女人腕间的那颗小痣红得刺目,血一般,从脉搏处渗出来,然后凝为一颗宝石,落在她的心口。
祝余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急速跃动的,究竟是她的心跳,还是白述舟的脉搏。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捂住女人过于冰冷的手,将它贴在怀中,试图用体温融化一块冰。
没有耻辱,没有权衡,甚至没有太多思考,冰天雪地中她毛茸茸的出现,这么炽热的贴近。
少女就这么半跪着,羞辱性测试也像是一场骑士加冕。
无需博弈,她献上一颗真心。
龙血是冷的,此时却从手腕间泛起淡淡的粉红,白述舟面无表情,并没有抽出手,低唤一声:
“祝余。”
“你……”
音节有了微妙的变化,明明是同样的字,却咬出了截然不同的味道,听起来更冷了,带着淡淡磁性,从耳畔擦过去,激起一阵酥麻。
祝余下意识屏住呼吸。
咚、咚、咚。
然而戏谑腔调紧随其后,猛地在门外响起:“微笑天使小鱼,开门,前辈给你送温暖。”
南宫倚着门,把玩着手上的零件,清晰听见少女传出一声羞耻的惨叫,无比胜似小狗嘤咛。
少女恼羞成怒:“找错人了!”
“没错啊,昨晚不是这里吗?”南宫明知故问,“微笑——”
啪。大门光速打开。
祝余警惕地捂住她的嘴,把她拽进屋子,大有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气势。
上班时候被叫花名也就算了,下班还被这么喊,祝余感觉胃又开始疼了。
而且、而且,还是在白述舟面前,这个称呼怎么听都很奇怪啊!
她唯独不想被她知道。
背对着白述舟,祝余双手合十,疯狂祈求。
高情商南宫恍若未闻,自顾自将东西放下:“昨天说好的生意,你看看多久能修好,还有听说你病了,大家都挺关心,小伏让我给你捎了醒酒药,海宝的贝壳……小海棠的穴位秘籍,你们还研究按摩啊?”
满满一大袋慰问品,祝余的人缘确实很好,那些毛茸茸的同事甚至愿意拜托南宫这个联邦人。
祝余大惊失色:“什么、什么研究,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
酒气,涩气,暧昧缠绵的尾音,南宫全占了。
正经话题都被她说得很奇怪,仿佛那本古地球中医按摩教程也变成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
“小海棠是人名!穴位是中医那个穴位!我只是想学习按摩,让手法更好一点,也能让人更舒服。”祝余扭头试图解释,可惜越描越黑,女人刚刚缓和的表情已经沉下去。
祝余急得快哭了:“我只是想帮你按摩,舒缓肌肉,早点康复……!”
大概只有冤枉她的人才知道她有多冤枉。
南宫抱胸站在一侧看热闹,意味深长:“哦,按摩——”
白纱只拉了一半,从光影的缝隙中,南宫窥见床上女人尖俏的下巴,薄薄的唇,风吹动,浅蓝色眼眸忽闪。
南宫愣在原地,连唇角的笑容都停驻在了那个弧度。
她从未见过这么摄人心魄的眼睛,无机质宝石一般盈盈闪烁,冷得寒气从骨头缝隙中一股股冒出来,没有半点情愫。
不是错觉……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祝余眼睁睁看着南宫越走越近,抬手就要去拉帘子,浑然没把自己当做外人。
祝余恶狠狠推开南宫,警惕地把她拽出去。她在这一刻忽然特别能够共情白千泽,当初原身向白述舟求婚的时候差点被干掉。
“呵呵。”南宫竟然还有脸笑,只是收敛起轻佻,变得郑重而微妙,试探性问:“她是谁啊?”
祝余压低声音:“我老婆!”
南宫挑眉:“我不信。”
祝余最听不得这句话,完全被惹毛了,变得毛茸茸,憋出一句:“关你什么事!你不准看,不然我揍你。”
“难怪你那么拼命的赚钱呢。”南宫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祝余:“……”
她咬牙切齿:“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千里迢迢,大包小包,就是为了栽赃陷害?这人不会昨晚就惦记上她的……嗯,预备前妻也是妻!
“我不是说了吗,给你介绍生意,你回去看看那个零件能不能修,要是这活你接下,酒吧那边也可以辞职了。”
“你家里人不会同意你干那个的吧?”戏谑而威胁的语气。
祝余咬牙:“什么叫那个,我们一楼做的生意都很合法好嘛,凭本事赚钱,要不是昨晚……”
要不是昨晚当了出头鸟,她平常轻松喝个几杯,还有余力可以为那些同事解围。
友好是相互的,她们在底层挣扎的同时互相扶持,都在憧憬攒下钱能将生活变得更好。
其实很多同事没那么喜欢吃饼干,但是听说白述舟摔伤了腿,她们还是会很热心地把那些昂贵的小点心抢购一空。
小海棠教了她很多照顾病患的技巧,海宝经常带鱼分给同事,小伏推荐了邻星的一家医院,性价比超高,叽叽喳喳说她有网友在那边治疗过,效果超超超超好……
“Paradis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南宫弹了弹祝余,“不要这么单蠢啊,小朋友。”
祝余的语气有些强硬:“我知道,东西我会修好给你的。”
南宫耸耸肩,点到为止,“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她留下了几个损坏的样品,很刻意的在一堆废物中藏了一枚老式机甲零件。
联邦科技比帝国先进很多,她们淘汰下来的东西,足以甩开帝国几十年,在这种垃圾星球没有图纸,乍一看说是天方夜谭也不为过。
祝余哪怕只要能分辨出那个零件是什么作用、装在哪里的,都可以夸赞一句天才。
南宫喜欢挖掘天才,这会是一笔很划算的投资。
可惜一晃三天过去,祝余照常上班,没有任何表示。
线人说她经常往几大废品回收站跑,南宫一度怀疑这个王八蛋是不是偷偷把东西给卖了,在Paradis看见她竟然还敢假装不认识,招呼也不打一个。
看起来怨念颇深。
置换残次品,淘一个外表差不多的壳子,收取高价维修报酬,这种老油条事迹并不少见。
也是,单纯恐怕也是人设,这里是混沌区又不是象牙塔,能长出什么好东西。
南宫冷笑,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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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本事。
然而当祝余把简易装置模型拿出来的时候,南宫沉默地发现,这个家伙竟然是真有本事,很有本事。
她不但修好了,还完善了,相当于使一个将要死去的心脏重新焕发生机,长出了一个人。
准确来说,半个人,她太穷了,躯干甚至是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纸壳子。
少女很警惕地把小机器往袋子里藏:“为了修好它,我买了好多东西,都要算在成本里,得加钱。”
听她这么说,南宫的心里反而舒服了一点。
她就说嘛!怎么可能会有人凭空手搓出来,这东西联邦解密也不过五年,她和颜悦色的问:“你去白马那边买了核心部件是吧?你是她的学生吧,我早就猜到了,算起来我们也挺熟的。”
白马是从联邦某撤销的科研所出来的,因为反人类罪名被通缉,逃到这个星球上隐姓埋名,当了一名维修师,走私军有一大半装备都经过她手。
小地方很讲究人情世故,赫兰之前就将祝余介绍给了白马,不过她本人并不知情,还觉得人间自有真情在,遇到的都是大好人。
祝余说:“我知道你们认识,白马姐说了零件和书记你账上,我要涨的是手工费。”
她当然不可能倒贴材料钱,不然万一南宫跑了她可就亏大了。
虽然现在赚的不少,可是养龙的伙食费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还不知道皇室那群废物什么时候找上门。
诶,人在擅长的领域真的会变飘,不然她哪敢喊护卫队废物。
南宫正慈爱微笑,当然满口答应,当即掏出光脑:“卡号多少?”
祝余面露难色:“我要现金。”
南宫更满意了:“哟,你也被通缉了?”
“没问题,不过我身上没这么多钱,现金我得去市区调,过几天一起给你吧,我这里还有几样东西,晚上送过去,你看看。”
祝余嘴角抽了抽,感觉南宫也挺穷的,还要去市区调,好装。
南宫走后直奔白马工作室,索要来账单,没想到白马看见祝余修的成品也很惊讶。
两人一起对了下账。
祝余买了一些性价比超高小破烂,替换零件都是几家挑了最低价购入,还有几本维修书籍。
《星舰结构与飞控系统维护教程(第9次修订版)》
《维修操作手册·初级工程师版》
……
都是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东西,有一本甚至是联邦的教科书。
白马指出这家伙夹带私货,暗搓搓多买了几本中枢系统与脑机接口的相关书籍,很贵,哪怕回收来的二手也要不少钱。
但两人已经顾不上算账,面面相觑,都在困惑:“她不是你的人??”
宝才,真是捡到鬼了。
当夜南宫就拉了一车新的零件和额外礼物,态度之热情令祝余心里发毛。
祝余:“不接受物资抵债!”
南宫:“你真出息,呵呵。”她硬是把那个没字给咽了下去。
南宫一笑,祝余就更害怕了,无事献殷勤,这人不会是想追求白述舟吧?
祝余痛苦的抓了抓头发,连推带拉勒令南宫不准踏进屋子,将人低声威胁:“她是我老婆!!”
南宫挑眉:“哦,然后呢。”
祝余完全被她理所当然、厚颜无耻的态度震惊了。
南宫又笑:“你难道不希望她过上更好的生活么?呵呵。”
祝余:……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很多很多。
原来小杉说的是真的,联邦人真的没有道德观念!!
祝余气得瞪大眼睛,浑然不知自己的警惕落在白述舟眼中变成了“含情脉脉的凝视”。
白纱帐、铁皮门,层层隔开,唯有一扇窗户开着,两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暧昧。
少女打出一拳,被高挑女人轻松握住。
捏着镜子的指节发白,白述舟倚回软枕,指尖仿佛还残留着白日里柔软的触感。
她愈发看不透她了。
以前的祝余浅薄、恶劣,挂着明艳张扬的笑。
现在的她虽然也爱笑,却没有棱角,即使被欺负也只会蜷缩起来。
柔软,懦弱,清澈见底。
明明白日里还半跪在她面前,以臣服的姿态将她的手贴在怀中……
还是说,她根本对谁都是这样?
镜子的边缘出现裂痕,白述舟的瞳色彻底暗下去。
14. 情敌
白述舟情绪淡淡,总是很忧郁。
祝余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但胃病休假在家,她才发现她的生活其实很丰富。
白述舟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百无禁忌,上至天文下至稻谷的秘密,哪怕是儿童文学都看得很认真。
她看书时喜欢用手指轻点喜欢的字句,就像隔着沙沙的纸张去触碰虚构的梦,那双浅蓝色眼眸倒映着轻盈的文字,她的忧郁,她的冷冽也被淡化,融作唇边浅浅的一弯明月。
高高在上的清辉降落人间,祝余托着下巴,偷偷看她,游戏机的声音开得很小,背景热闹又寂寞。
她出去上班的时候,游戏关卡都已经被白述舟打通关了。赫鸣说小舟姐姐玩游戏很厉害,不像某某,这个某某就是祝余,保留了一点面子的说法。
各种游戏在白述舟面前平淡得像一张白纸,轻飘飘扫一眼就知道应该如何破局,即使死到临头也能力挽狂澜,赫鸣几乎要将她奉为神明,就连朋友玩不过去的地方都会带过来请白述舟帮忙。
她的思维总是站在高处,勾勾手指就能解开九连环,操作快准狠,永远优雅,永远游刃有余。
而祝余很菜,玩游戏时话又多又密,和赫鸣有得一拼,意气风发昂首挺胸的打出GAMEOVER,发出一些类似小动物的怪叫,然后说着“失误失误”,不断读档重开。
作为这间快乐小屋唯二的大人,她却没能和白述舟一起玩过几场游戏。
那些孩子不惜翻山越岭步行两个小时跨越市区也要来找白述舟一起玩,美其名曰辅导班,括号,学业后放松版。
祝余烦死这些小孩了,她们同时在家里时总会有些无所适从,明明也是祝余的家,可她呆在这里时,更像是一个多余的外人。
孩子们会肆无忌惮的缠着白述舟,尤其是以幼崽的兽形出现,偶尔女人心情好,还会帮她们梳梳毛。
也是在这时候祝余才发现,白述舟其实是会笑的。
不是那种皮肉勾起的讥笑冷笑,而是发自内心、极淡的笑意,她对所有人都保持着温柔疏离的礼貌,除了祝余。
恨明月独不照我,恨明月……怎么舍得。
祝余喜欢看她笑,即使她的微笑不是给与她的。
仰望月亮的时候,你怎敢奢望把它拥入怀中呢?
她只想把她放回天边去。
祝余重金买下了南宫送来的轮椅,殷勤一转手,价值一万八,联邦科技足够惊人,上下轮椅都能依靠反重力辅助独自完成。
她连抱她的借口都没有了。
每次按摩时白述舟总会咬着唇,即使纤细的脊背紧绷成一条线,也不愿意溢出多余的呻-吟。
她会在按摩后用湿漉漉的眼睛看她,漂亮的眉毛皱起来,就像水墨江山折叠的笔锋,祝余读不懂。
她只知道白述舟好像越来越讨厌她了,甚至连开口让她“滚”也不愿意。
现在“滚”的命令变成了一根勾起的手指,轻轻一弹。
祝余就乖乖的被弹开。
白述舟喜欢这个新出现的小动作,虽然祝余“滚”得太认真,竟然没有发现她微微翘起的唇角。
赫鸣发现了,她看得津津有味,自觉排队,在祝余滚出门后迅速凑上前举手,“小舟姐姐我也要我也要!”
白述舟就不笑了,抿唇,摆出冷酷的威严,问她:“作业写完了么,再加两章?”
赫鸣落荒而逃。
祝余假装云淡风轻毫不在意,扭头偷偷痛苦,偷偷尖叫,偷偷跑去上班……哦这个不用偷偷。
白述舟硬塞给她的戒指被做成了项链,贴在衬衫里面,被体温捂得温热。
这是白述舟的生日礼物,过于贵重,祝余当然不可能真的把它卖掉。
她在深更半夜借着小夜灯的光偷偷戴上,白述舟的手指好细,同样的位置祝余戴不上,会卡在骨节处,她不得不更换另一根。
昏暗中,火彩流转,祝余抬手欣赏了一会儿,身后白纱轻晃,女人低低的一声咳嗽,吓得她涨红了脸,迅速捂住手,匆匆转过去。
女人安静阖眸,看样子已经熟睡,呼吸很均匀,她的作息总是很规律,像是严格遵照作息表一般。
此时长长睫毛投下淡淡的影,被灯光映得很柔和,怎么也看不腻。
祝余想象她的睫毛下应该有另一个小世界,轻轻勾勒着童话般的梦。
做贼心虚的祝余慢慢站起来,给她掖好被子,又轻手轻脚躺下,将小夜灯调得更暗一些。
在祝余睡着后,床上那尊玉观音般的美人睁开眼,垂眸打量她半响,藤蔓无声探向戒指,做了一些小手脚。
第二天,一觉醒来,祝余惊恐地发现戒指摘不下来了。
硕大的血色宝石在指间闪闪发光,她用肥皂泡泡搓了好久都没能取下,于是在面对白述舟时只能鬼鬼祟祟背着一只手在身后,将脊背挺得笔直,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唯一庆幸的是宝石太大,反而像假的,大家心照不宣默认祝余戴的是块彩色有机大玻璃。
南宫吐槽祝余真没品位,还不如去挑挑中古店,以前还能夸一句清逸,现在像个中彩票的暴发户。
戴着这个大戒指往Paradis一站,像乞丐拿着金碗出去乞讨似的,连带着指名都少了很多。
祝余不想和她说话。
对于这个觊觎白述舟的混蛋,祝余有着十二万分的警惕,她从不在背后说人坏话,唯独在毛茸茸同事夸南宫时,祝余会很义愤填膺:“她哪里好看了!很好看吗?”
这是疑问句。
南宫飘过,红唇微扬,撩了撩头发,对着这里wink,摄魂大长腿轻松跨过祝余的自尊,激起一众尖叫。
南宫身材极好,祝余站在她边上都显得太过单薄,她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也十分恰到好处,调酒时会刻意把袖子撩得很高。
她的虎口和指节处同样有着薄薄的茧,手指异常有力,端着盘子时青筋从手背上微微起伏,一双锐利眼眸总在搜寻,等待着捕捉猎物。
祝余也想尖叫了,气的。
同事海宝偷偷问祝余是不是和南宫很熟,能不能私下推一下联系方式,她愿意尝试跨越种族的禁忌之恋。
祝余:“不认识。”
南宫凑过来,和海宝靠得很近,红发散落,冲着海宝微笑,声音低低的,很有磁性,“不用私下,现在就可以。”
海宝是水母,唰一下变得粉红,融化了,柔若无骨地往下淌。
“你振作一点啊!!!”祝余慌忙把人接住,身侧是南宫愉悦的笑。
她总在祝余身板晃悠,缠着问新零件修得怎么样,你怎么还不辞职,硬生生把祝余的熟客都给垄断了。
大家都难以拒绝南宫的盛情,妩媚姐姐的市场大得超乎祝余的想象。
没有指名,没有业绩,不知道南宫和经理说了什么,经理也问祝余什么时候辞职,既然是高材生维修师,在这里确实不合适。
最可恨的是祝余有时请假在家专心维修,南宫还要假惺惺跑过来慰问监督,那些来玩的孩子也很喜欢她。
而且她打游戏也很厉害,和白述舟棋逢对手,不分伯仲。
冷若冰霜的银发女人坐在轮椅上,南宫俯身,红发如烈火,一直散落她的肩膀上,彼此默契交锋,微妙的气氛无声流动。
非常养眼。
赫鸣戳戳祝余:“你看她们是不是很般配啊。”
祝余恼羞成怒:“小屁孩作业写完了吗,我要没收你游戏机!!!”
她真想做法请原身上身,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快使用争宠小手段,赶走南宫这个讨厌鬼!
或者白千泽你快来,救救公主,掐死红毛,这个可恶的联邦人觊觎你妹妹!!!
白述舟不会就喜欢坏女人吧?
高塔上与世无争的公主,确实很容易被骗。
南宫和原身很像同类人……祝余在营养液厂上班时都有点精神恍惚,她极力克制自己奇怪的情绪,像有一只萎靡不振的小兔在胃部弹跳。
然后扭头,她学着南宫的样子撩撩头发,向着一旁的小杉眨眨眼,笨拙wink。
小杉摘下耳机,担忧道:“你是不是工作太久过劳了,眼睛很酸吗都抽筋了?”
祝余,完败!
她低下头,趴着,只想当一包悲伤营养糕,草莓味的。
白述舟爱吃草莓。
“……”
她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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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啊!
不对,完蛋的另有其人,说不定南宫这个坏女人会顶替原身的戏份,色-诱公主,跟她回宫,然后本性暴露,被抓起来鞭打!
不行。
她凭什么让公主伤心啊!她们不可以这样,她还没有在确认离婚的文件上签字呢!
啊,回宫后,她还得在离婚确认书上签字。
祝余彻底被打击到了。
她其实知道白述舟一直又在借那些小孩和外界联系,她的家不在这里,在那金碧辉煌的宫殿,那里有全宇宙最璀璨的星光,她只需要招招手,万物都会遵循她的心意排列。
她没办法帮到她,她也从不只是等待。
对于终将到来的那一天,祝余既期待又害怕。
期待白述舟能恢复荣光,可以不用再为生计担忧,她会得到很好的治疗,那才是属于她的路。
害怕自己会被干掉。
龙族强大而神秘,子嗣稀少,现今世界上只有两只。白述舟被她拐跑了,还受伤了,首先帝王白千泽就不会放过她。
原文中,「祝余」似乎是靠着孩子才多苟活了一段日子,可后来女儿又差点被她拐跑,作为人质,卑劣的希望以此换取平安。
那也是她的女儿,怎么会有人坏成这样啊!人渣败类真是死不足惜!
如果这是我的女儿,我一定……!
怎么又开始不切实际的幻想了,祝余十分唾弃自己。
她发誓她绝对尊重白述舟的个人意愿,她发誓她对白述舟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她发誓,如有违反,天、天……天气真好。
胡思乱想不可取,她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白述舟的未来清晰堂皇,而她呢?如果治疗好白述舟之后,她还没有被干掉的话,或许会成为一位维修师,像白马一样拥有自己的工作室,这就是祝余的小小期待了。
白马说她很有天赋,南宫分给她维修的零件单价能高达数万,她还在不断学习,虽然暂时还不稳定,但以后一定会越来越成熟。
她可是要拿金扳手奖的人啊,未来还是可期的!
祝余想起这个就热血沸腾,金扳手可是大维修师的最高荣誉!而且奖金非常丰厚,足够她无忧无虑一辈子,说不定还会接到军部或皇室的单子……
一激动,Paradis制服的扣子就崩了,险些弹进酒杯。
祝余一直觉得Paradis制服的用料很差劲,动不动就开裂崩扣子,同事们似乎已经习以为常,领口敞开时会轻笑着捂住心口,而飞出去的扣子会被星际走私的客人们视为幸运象征,大多会给小费。
祝余搞不懂其中的底层逻辑是什么,但她明显能感觉到经常光顾的姐姐眼睛亮起来,视线若有若无飘来,然后落在了她内里的工装背心上。
遮得严严实实。
姐姐拿走扣子,还是给了小费,不过看起来心情不佳,一旁又传来南宫愉悦的笑声。
祝余在心里偷偷骂南宫小人得志,但是女人转动手腕,主动提出要帮她缝一下。
银针白线,几个呼吸间就完成了,她故意俯身,用牙齿咬断线,又激起一众客人迷妹的惊叫。
祝余觉得她人还怪好的,如果不要这么装就更好了。
当夜,祝余便因为南宫若有若无的排挤提前下班了。
她没有因为客人被抢走而纠结太久,只是将制服挂好,轻手轻脚来到床前,对着白纱双手合十,郑重拜了拜。
“你不要讨厌我呀,不要讨厌我,喜欢我好不好。”
极小声的碎碎念,像施法似的。
很可惜她不会魔法,真正的夜色在她睡着后才铺展,漫天星斗摇曳。
白纱被一只修长的手掀起,女人漂亮的眉毛皱起,警觉地嗅了嗅,她感受到了,不属于她的气息。
藤蔓缠着祝余绕了两圈,攀上衣架,将少女的制服勾起。
半响后,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眯起来,如玉骨节轻轻一弹,细长藤蔓绞上第二颗纽扣,刹那间,隐藏在纽扣中的监视器化为粉末,簌簌落下。
这是挑衅么?
现在,她可以确认南宫的身份了。
该死的、联邦细作。
祝余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15. 她的尾巴。
纯白营养液工厂,冰冷器械有条不紊地运转,管理员背手优雅走过,在她身后,训练有素的少年们相视一眼,从专业话题默契的拐了个弯。
“间距落差要控制在3%……你有没有感觉祝余最近怪怪的?”
“上班久了都这样,她刚来那会儿才不正常。”
“不是呀,她看起来心情很低落,午餐免费的高级营养软糖都没吃,太可疑了!会不会是被人甩了,爱上酒吧的客人了?”
小杉随着猫猫夸张的语调抬起眉眼,看向一旁软软史莱姆般的祝余,冷静分析,“她总摸那个中古店的假戒指,我听说二手古物容易带不干净的东西,说不定是中邪了。”
两人完全不同频,猫猫摸了摸胳膊上浮起的鸡皮疙瘩,“咦,现在是科学社会,你少看点奇怪的论坛吧!她谈恋爱总比招邪概率大吧?”
“不,都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这两者是可以同时发生的,比如,她也可能是和戒指的前任主人恋爱了,夜深人静,魂环显现……”
小杉语气森森的,把猫猫吓得差点炸毛。
祝余有气无力抬起头:“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听得见哟。”
小杉皱眉:“你怎么这么虚了,没吃饭吗?”
猫猫探头:“还是为情所困?快和我们说说,帮你想想办法!”
“我最近有些,力不从心。”祝余低低吸了口气。
最近好容易犯困,一到家就什么都不想做,连帮白述舟按摩时都很难凝聚起精神力。
Paradis开不了单,经理像幽灵一样神出鬼没,白述舟总对南宫笑,只对她冷脸……
“你只是太累了,”小杉同情地拍拍她,“请假好好休息几天吧。”
祝余想起白述舟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立刻摇摇头,总觉得自己长时间呆在家里更不讨人喜欢,在外工作的时候起码还能逃避一会儿。
空荡荡的时候,会很寂寞啊。
上班摸鱼相当于找了个免费娱乐场所呢。
祝余自我安慰,惨淡一笑。
晚上,她幽幽的飘去Paradis,又有个富商姐姐为南宫开了香槟塔。
大家真的都很喜欢南宫啊。
二楼的金色穹顶洞开,漫天钞票撒下。祝余报仇雪恨般脱下外套,像反卷的水母一样捡钱。
面对金钱诱惑,少女难得露出野性的一面,看得原本欲言又止的经理眼前一亮,迅速跑开,过了会儿神神秘秘将祝余拉走。
经理咳嗽一声,神神秘秘递给她一本珍藏的册子,语重心长道:“你要真想赚钱,最后赚一票大的,可以学学人家这个人设,有几分像她是你的福气,这人很有魅力,很有竞争力啊!”
祝余低头一看,文件夹里赫然是一组通缉令。
帝国头号通缉要犯,祝余。
“……”
眼前一黑,她艰难咽了下口水,当即脚尖挪向门口,已经想跑路了,“您确定没拿错?”
通缉令上的少女单手插兜,唇角挂着一抹桀骜笑意,平平无奇的白衬衫黑裤子,勾勒出宽肩窄腰,眼神锐利,蓄势待发,整个人都像一把将要出鞘的利剑。
罪名是私藏武装,绑架皇室。
虽然通缉令上极力避免涉及她的军功,但往后一翻,祝余惊呆了。
“为什么还有个人写真??这不是通缉犯吗!!!”
“没见识,亏你还是大学生呢,凡事不要只看表面。”
经理恨铁不成钢,“平民之星那是说着玩的吗?帝国贵族垄断那么严重,偏偏她杀出一条血路,打破了唯血统论,一个D级Alpha都能博得公主青睐!多么可怕的女人啊!”
“这通缉啊也是做局罢了,我有小道消息,这都是帝王的阴谋——其实是小驸马和公主私奔度蜜月去了,谁家小情侣愿意天天被长辈管着?帝王找个借口,顺手就把不听话的贵族给收拾了!多看看新闻吧年轻人,北区那边势力都变天了……”
私奔的小驸马本人:……不愧是干走私的,Paradis这个地方,情况太复杂了。
经理说得慷慨激昂,唾沫横飞,再看少女茫然得像个鹌鹑,重重一拍她,表情狰狞:
“你知道你和人家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祝余赶快摇摇头,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气势!眼神!食肉动物就是比食草动物更有竞争性,要主动进攻,你太放不开了,这衣服少穿两件能怎么?堂堂平民之星,人家早年都那么诱惑公主的,你看这制服,这眼神……”
“就像萨摩耶和狼,一个只能当狗,另一个很帅,你懂我的意思吧?”
祝余心想,萨摩耶也不是食草动物啊,人家吃狗粮,狗饭,荤素搭配得很好,还有人帮忙梳毛,多好。
但她还是冲着经理假装恍然大悟。
门口传来一声低笑。
谁啊,还偷听商业机密?经理不爽的扭头,看见南宫,立刻喜笑颜开,向着祝余指她,“你瞧瞧,这就是狼,你也知道她多受欢迎吧?”
祝余可太知道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家伙有多——讨人厌——!
哪有人天天这么端着嗓子笑的,太装了,她不累吗?祝余压低嗓音,学着南宫的腔调发出了一声诡异冷笑。
南宫乐得不行,走近,笑吟吟大手一挥,把祝余的头发揉乱,“你不适合干这行,趁早辞职吧。”
余光一瞥,她的指甲点上祝余手中的通缉令,发出清脆的敲击声,意味深长道:“去联邦,当个专职维修师,不好么?帝国落后的制度犹如沼泽,你一介平民何必深陷其中……”
她全神贯注,藏在口袋中的手腕紧绷,期待着一场较量与博弈。
然而祝余哦了一声,说:“有道理,我也觉得联邦挺好的。”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祝余飘走,没有客人指名,她就藏在角落里躲清闲,把毛茸茸同事抓过来吸,整张脸埋进去……刻意等到很晚才回家。
迷情萨克斯消失,路途就变得更寂寞了。
她喝了一小杯酒,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通缉令上的天价悬赏,一会儿是白述舟和南宫的默契交锋,不自觉吸了吸鼻子,大怒。
她们玩的游戏机街机都还是她修的呢!就连卡带都是她买的,下次不给南宫玩了,或者偷偷把她的按键调成反的……会不会太过分了?
白述舟喜欢狼吗?
寂静无声的街道,祝余沉默了一下,学了几声狼嚎。
嗷呜——
她有点模仿天赋在身上,学得惟妙惟肖,祝余非常满意。
哼哼,南宫可以做到吗?原身可以做到吗?
片刻后,远处的荒原上隐隐传来懒洋洋的狼嚎回应。
祝余瞪大眼睛,酒醒大半,迅速裹紧外套,冲刺回家。
怎么真有狼啊,好可怕!!!
大半夜被吵醒的狼族面面相觑:奇怪,这孩子是哪里的口音啊,听不懂,走丢了吗?
以前祝余的睡眠质量很好,今夜却莫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夜班时她偷偷查了去联邦最近星域的机票,比回帝国首都便宜很多。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还可以买货运星舰的站票,再攒攒就够了,Paradis就是干走私的,问问同事或许还知道什么打折的渠道。
她不是那个平民之星祝余,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如果那天被贵族围攻的是原身,或许就不用那么狼狈的带着公主逃走了吧?
她不会给她造成伤害,也无法为她遮风挡雨。说到底,她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身体上的困顿难受让情绪也随之低落,祝余无意识碰了碰戒指,它在黑暗中折射出幽幽红光,仿佛刚饮满血一般,晶莹剔透。
眼帘沉沉,可意识却分外清醒,灵魂和□□仿佛脱离开来,正漂泊于漫长的冬季,怎么也无法抵达彼岸。
一片空白中,祝余忽然听见细碎呻吟。
藤蔓肆意疯涨,开出最艳丽的花,将女人的银发衬得愈发苍白,几乎与漫天雪景融为一体,仍然双手合十,恍如圣卷中的殉道者,就快要被痛苦掩埋。
一小截藤蔓攀至祝余身侧,弯曲的枝桠勾上她的小指,无声绕了绕,像是某种求助或邀请。
明明身处夏夜,整个屋子却冷得惊人。
暖黄色精神力散作点点萤火,祝余茫然爬起来,拉开白纱,看见正在发抖的白述舟。她的唇角已经被咬破,不愿示弱,滴落的血迹在脖颈处绽放一支糜烂玫瑰,悄无声息的凋零。
好冷、好冷。
在漫无边际的严寒中,祝余钻进被窝,她们紧紧拥抱成一团,冷得思维都僵化,冷得治愈系异能都难以凝聚。祝余倔强地将脸贴着白述舟,额间相抵,试图以此分享温暖。
……
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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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雪地中,白茫茫的发梢下抬起一双浅蓝色眼眸。
女孩孤零零站在世界中央,一次次飞翔,一次次跌落,直到遍体鳞伤,身下积蓄的鲜血开出大片玫瑰,火一般熊熊燃烧。
“再来!”她说。
星火燎原,藤蔓支撑着女孩孱弱的身体傲然挺立,微弱光芒终于刺破黑暗,她看清楚了,头顶上压抑的黑暗——
是一只眼睛。
天空缓缓、沉闷的眨眼。
而她拼尽全力,也不过只能看见冰山一角。
尔后是千万只眼睛同时睁开,全世界瞬间亮如白昼,死死盯着女孩。
一柄银白手术刀,细细抵上肌肤。
你们在做什么?放开她!
想起白述舟身上的手术痕迹,祝余惊恐地注视着,很想大喊,可嘴巴张了又合,无论怎么奔跑都无法靠近。
“这是你的宿命。”隆隆的雷声说。
“你终将为人类的命运而战。”
没有锁链,没有束缚带,女孩就那么静静等待所谓宿命的降临。
你为什么不逃走?!
祝余用力掐了掐手腕,没感觉,她猛然惊觉,这是梦境,白述舟的梦境。
锋利刀刃划开肌肤,千万朵殷红花瓣随着疼痛一齐涌出。
这一次祝余感受到的却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她不要这样的宿命!”
祝余昂起脸,怒斥:“如果人类的命运沦落到需要靠一个孩子来承担,干脆毁灭好了!”
她冲上前,拉着小小的白述舟往外跑。
她最擅长逃跑了。
如果感到非常痛苦,那就逃跑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懦弱也好,自私也好,你应该为自己而活、为自己而战,人类的本能就是如此啊!
女孩看着她们紧紧相握的手,起初有些困惑,手腕间的红色痣在空气中晃动,即使经历了这样非人的对待,那双浅蓝色眼眸依然无悲无喜。
她很冷静地试图分析一切,就像她习惯做的那样,一遍遍解构,一遍遍权衡,找出最优解。
然后,她极轻地抬起手,回握住祝余。
汗水,急促的喘息,身后黑暗吞噬着一切,那些眼睛追上来,妄图抓住她们。
祝余跑得稍慢,眼见就要被抓住,银白色翅膀忽然张开,遮天蔽日,静静将她挡住。
玫瑰,女人特有的体香,即使世界重新陷入黑暗,依然融融令人感到安心。
寒意渐渐消退,月色倾撒,蝉鸣映入破旧的铁皮框。
床上被紧紧拥抱的女人睁开眼。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正贴得很近,带着微醺的酒气,少女蜷缩着,像雪夜里为人类取暖的雪橇犬,也像正在融化的太阳,相触的肌肤间湿漉漉的。
这个家伙,好热……
白述舟不适应地推了推她,反而被抱得更紧,少女柔柔的鼻息呼在颈侧,痒。
漂亮的眉毛微微皱起,白述舟甩甩尾巴,勾着少女的腰,权当成大型抱枕,将她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姿态。
睡梦中,祝余感觉缠着自己的藤蔓越来越重,她撩开那条有些冷的藤蔓,又被搭上,如此循环往复,藤蔓终于不耐烦,不轻不重地抽了她一下。
嘶……祝余老实了,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
祝余迷迷糊糊一睁眼便看见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如此近距离,完美无瑕的展现。
女人睡得很恬静,唇角罕见的沾染着笑意,她的银发软软垂落成雪,呼吸又轻又浅。
祝余的心也不由得变得很柔软。
尾巴缠着腰肢,因为她暗暗起伏的笑意不满地蹭了蹭,祝余有些好笑,安抚性地拍了拍。
冷冷的,滑滑的。
好可爱的小尾巴,好粘人。
这次是一个很美好的梦。
祝余看了看那条漂亮的银色尾巴,很喜欢,准备再睡会儿。
她习惯性掐了掐手腕,又被尾巴缠着,一根根推开手指。
祝余唇角的笑容僵住。
等等,有感觉,这个不是梦啊。
尾巴……哪里来的尾巴……
她下意识握住,不可置信地睁眼,恰好和尾巴的主人对上。
女人冷冰冰的眼尾泛红,碎发遮掩住凌冽的光,声音清冽,没有半点被抓住的心虚:
“松手。”
16. 够了么
劳模祝余请了半天假。
午休过后,她端着歪歪扭扭的小饼干出现,以往精致到一丝不苟的手工饼干变得奇形怪状,圆圆猫咪都成了一长条。
她昂首挺胸:“这是我做的!”
小杉面无表情:“看出来了。”
少女的尾音明显雀跃,藏不住心事,就连饼干吃起来都比平常更甜。
昨天还死气沉沉,今天面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但略有些苍白的面色上浮着一层激动的红晕,神似一块蓬松柔软的面包,新鲜出炉,热气腾腾。
满脸都写着:快问我呀,快问我发生了什么!
小杉和猫猫默契地咬了几口饼干,谈论起天气,谈论起能源,谈论起联邦正在重金招绣娘,在科技高度发达的地方,纯手工也会变得很贵,学门手艺真的很吃香。
两人难得同频,心照不宣看着祝余急得抓耳挠腮时,猫猫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侧过脸,看向祝余:“小鱼,你怎么这么高兴?”
少女垂眸,大大小小的气泡压在胸腔,这会儿反而故作矜持,板起脸,一派成熟的口吻压低下去,像领导人将要发表什么重大讲话,指尖点上桌面,咳嗽一声:
“我不能说。”
我养了一条龙哟!
一条很漂亮的银龙哟!!!!
侧耳倾听的小杉:==?
小小的犯个贱,祝余心情相当愉悦。她感觉自己拥有了一个秘密,和白述舟共同的秘密,悄无声息在心田生根发芽。
虽然帝国人会兽化再正常不过,她也早早就知道白述舟是龙,可是当这一特征真实的出现,祝余忽然惊觉,啊,她是龙。
她的尾巴收不回去了,或许是因为腿部受伤的缘故。
啊啊啊,龙!!!
她的尾巴似乎还有点不受控制,会缠上她的腰间、手腕。
啊啊啊啊啊,龙!!!!
猫猫摸摸下巴,笃定的语气:“你恋爱了!”
小杉也斜瞥她:“中彩票了?”
少女有心卖弄,模棱两可,摇摇摆摆,扭捏道:“都差不多啦。”
“其实,我就要辞职啦,多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有需要维修的东西可以去归巷找我。”
她很刻意的,把将要离别的消息放在愉悦之后,用一种回避式的轻飘飘的语气,试图以此冲淡寂寥的感觉。
在象牙塔长大的少年人并不擅长经历离别,与朋友说再见就像经历一场秋天。
即使只是很短暂的朋友,很短暂的秋天,蝉鸣都还没有消退呢。
祝余说:“我要辞职回家,照顾我家里人,打两份工占据了太多时间,酒吧那边也有白班,晚上我……”
“可以不用解释,”小杉说。
她的反应很平淡,并没有初出社会的祝余所想象的那种离别和不舍,说到底流水线的人员流动本来就很大,她们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全名或真名。
萍水相逢而已。
小杉顿了顿,又说:“恭喜,可以回家了。”
猫猫依旧托着下巴,笑眯眯:“是呀!你对家人真好,你一定生活在一个很有爱的家庭里。”
离开前,祝余回望一眼近乎纯白的营养液厂,那些量大管饱的营养液仿佛也在回忆里泛着甘甜。
骗你的,工业糖精的味道真的很难吃啊!
小杉和猫猫向着她挥挥手,算作告别,又在转身时被祝余扑上来,用力抱了抱。
她很喜欢这种满怀拥抱的方式,非常温暖,非常真实,像是咬下小饼干的那个瞬间。
“再见!再见!”
不是客套话,她衷心希望能够再见。她被命运半推着来到这里,迷茫和无措被匆匆压缩,好在还有萍水相逢的朋友,让这段枯燥的经历也微微透着光。
小杉想要攒钱去帝国首都,她是一位出色的鼓手,总有一天会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猫猫报名了去联邦当绣娘的考核班,她也在上夜校,开始学习识字了,虽然目前送给祝余的墨宝还是一只小鱼的简笔画。
大家都在探寻着崭新的生活。
祝余踩着夕阳的影子,一步步,感觉很踏实。白述舟好像没有那么讨厌自己了,猫猫说猫科动物竖起尾巴是高兴的意思,如果尾巴缠上来,就是喜欢你。
也不知道龙族能不能通用。
白述舟竖起尾巴,好像……抽了一下她。
不疼,很轻。
没吃饱饭吗?她好瘦啊,还可以再多吃一点。
虽然已经很多了,不过是龙的话,也很正常吧!她在龙族里应该也还小呢?二十几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
小小的尾巴,小小的白述舟。
她又想起昨夜梦中的女孩,银发蓝眸,可爱得不像话,偏偏还板着脸,一副悲天悯人的漠然,好想抱起来捏捏。
在离别的淡淡感伤之外,祝余开始期待起新生活,她忽然特别特别想见白述舟,于是这条回家的路也变得格外漫长。
辞掉了营养液厂的工作,Paradis的夜班变成白班,傍晚就可以回家了,她们会有很多时间呆在一起啦!
祝余新学了按摩的穴位,对异能的掌控也更为熟练,现在白述舟的腿已经恢复了一些知觉,在她加大力度时会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祝余告诉她:“不要忍耐哦,不舒服可以说出来。”
但表达自我,对白述舟来说似乎是件很羞耻的事情,她总是紧咬牙关,装作云淡风轻。
治愈系异能再怎么温和,也是精神力所化,能够直接穿透的,某次祝余不小心用量过重,按摩结束才发现白述舟的睡衣已经被薄汗打湿许多。
嗯,决定了,既然晚上的时间变得宽裕,就延长按摩治疗吧!白述舟拒绝也没用。
客气什么?如果她实在要感谢她,她就淡淡一笑,摆出世外高人的嘴脸:“不用谢,举手之劳罢了。”
光是想想祝余就笑出了声。
她会治疗好她,一点点弥补原身犯下的错,这样白述舟就不会黑化,不会弄死她了。
最重要的还是……守护白述舟睡觉!
这是一件很神圣的使命。
以前她大多在上夜班,凌晨很晚才回来,昨夜还是第一次遇见白述舟不舒服的情况,既心疼又愧疚。
如果陷入噩梦,会很危险,要是在梦境中迷失,或许就再也无法醒来。
这是姐姐说的。小时候做噩梦,姐姐经常弹她脑袋把她弹醒,手法之粗暴,非常像对小孩的恐吓。
但她舍不得白述舟做噩梦的时候一个人,醒来也只能面对空荡荡的黑暗。那样就太孤独了。
祝余顺路采了些漂亮的野花,用溪水浇了浇,每一片叶子都闪闪发光,又拐去前区买了个蛋糕,准备今晚加餐。
庆祝辞职,庆祝新生活,庆祝她长出了尾巴!
噢,严谨来说,应该是“露出”了尾巴?
祝余浑然不知白述舟深受疾病困扰,已经多年无法兽化,这件事的影响远比她想象中更深远,但仍觉得意义非凡,就像目睹小狗第一次立耳,小鸟第一次飞翔。
她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
虽然白述舟没说,但祝余感觉她的态度软了不少,和谐的很微妙,愿意亲自开口点菜了,也没有把她踹下床。
可能是因为她的尾巴喜欢自己。
感谢伟大的尾巴!
“我回来啦!”
祝余推开门,白述舟正在看书,夕阳的光微微透在她的银白发梢,泛着金属一般的光泽,可又太过柔软。
浅蓝色的眼睛抬起一点,水光漫上来,她并没有直接看向祝余,而是用余光,轻描淡写的一瞥,白皙手指划向下一行。
很冷淡。
但祝余注意到,裙摆边缘很小幅度的晃了晃,一勾,一伏。
就像小孩学习写字,一是一横,二是两横,祝余触类旁通的学会了“尾巴语言”,尾巴竖起来是喜欢,缠上来是喜欢,抽人、摇晃尾巴尖尖……反正就是喜欢。
冷脸但摇尾巴,也太可爱了!!
祝余高高兴兴去做饭,那双浅蓝色眼睛就静静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等少女悄咪咪转过来看自己,白述舟就低头看书,露出高冷的额头,碎发微微遮掩。
尾巴烦躁的甩了甩。
也不知道祝余一天到晚在开心什么。
这很奇怪。
是上班的时候遇见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还是……有令她高兴的人?
白述舟打量着少女的每一寸微小的举动,这个家伙连鱼都不敢杀,都是甜言蜜语拜托老板或者赫兰帮她处理好才拿回来,这次也不例外。
开火的刹那也像打仗,拿着锅盖往后瑟缩,生怕火苗窜起来咬她一口。
白述舟的视线绕了一圈,落在祝余指间的戒指上,片刻后侧开脸,慢慢皱起眉。
祝余喜欢一边做饭一边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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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热腾腾的炒菜声混在一起,极具烟火气,都是很无关紧要的小事,像细细的盐粒一样搅拌在菜里。
她经常这样独自聊天,热闹又寂寞,没有指望别人回答。
但白述舟在听。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不用指尖勾勒也能听得很清楚,声音清脆且认真。
即使祝余只是在切一个青椒,油锅里滋滋滋作响,她在这样静静的喧闹中笑着,缺少了另一人的言语,刚刚好,并不会很吵。
关火,装盘,屋子里短暂的安静。
白述舟轻轻启唇:“你辞职了,有些舍不得同事,杉和猫猫。”
女人好听的声音像一枚银色小勾子,把祝余没有言明的小心思吊出来,耳根泛红,不好意思地掐了掐手腕。
“也不是舍不得啦,只是想到以后可能不会再见面,有点儿……空空的,”祝余琢磨着措辞,“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那双天空般的眼睛静静看着祝余,直到她说完。
“但你不是说,辞去的,是夜班?”
“……”
原本,营养液厂是白班,酒吧是夜班。
白述舟记得祝余碎碎念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同事的名字。
为了不让白述舟担心,祝余玩了一个很小的文字游戏,让她误以为她辞去的是酒吧的工作。
却没想到白述舟竟然听得那么认真,一下子就发现了漏洞。
“是夜班没错啦!辞掉的确实是夜班,以后每天六点我就会回来,嗯,晚上还有很多空余时间!”这句话是真的。
“我最近有点累,正好晚上空下来,按摩时间也可以延长一点,然后维修,嗯,我可以再研究改装一下你的轮椅……”她试图转移话题。
“祝余,看着我。”女人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左顾右盼。
藤蔓缠上少女的脉搏,慌张加速,其实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心虚地乱晃,完全不敢对视。
“你又撒谎。”
“就这么舍不得?”
突然降低,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隐隐藏着一个名字。
藤蔓一点点收紧,留下深色红痕,勒得祝余忍不住抽气。白述舟的力量似乎增强了很多,现在她已经无法挣脱,指间的戒指仍在闪闪发光,红得妖异。
祝余忍着疼,试图解释:“只是酒吧工资比较高……”
白述舟冷笑:“南宫给的更高吧?”
每次南宫来,祝余总是费尽心思将她拉到院子里,昏暗灯光下,厚厚钞票被卷在手心,少女背对着房门一张张的数,南宫就看着她笑。
声音低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愠怒,“你就这么廉价么?”
祝余瞳孔骤缩,她何曾被亲近之人这么骂过,咬着唇,刚飘起的情绪乍然被踩在脚底。本来今天高高兴兴,白述舟就因为南宫凶她?
彼此宁静的私人领域忽然裂开一条缝,那个讨厌的名字就这么蛮横地挤了进来。
“那也是我凭本事赚的……好不好!”
“我就是需要钱,喜欢钱,只有给钱我做什么都可以,可以了吗?”
她又不像销冠南宫那么受欢迎,出手阔绰,大家都喜欢南宫。
赚钱就是很难啊,没有钱连饭都吃不饱,摸着空空的口袋就会感到恐慌,每次上班被刁难时她都会想,要是有钱就好了,拿出一打钞票甩在那些神经病脸上说我不干了!
但真有钱了她大概也舍不得,那可是钱啊。
贫穷是比恐惧更可怕的东西。
这些对白述舟来说可能确实很廉价,但已经是她能够争取的全部了。
看着那双浅蓝色眼眸沉下去,祝余又担心凶到她,于是放缓了一点语气,拖长的尾音说不出的委屈。
女人沉默片刻,垂眸,羽睫投下淡淡的影,阴云一般漂泊在空中。
偏转掌心,将少女拉近,藤蔓试图强行打开那支紧紧握着的手。
祝余不愿意松开,仿佛紧紧攥着自己渺小的自尊,可是那支纤长雪白的手才不管她,径自张开,无数璀璨珠宝从指尖泄下,一瞬间,破旧小屋都被照耀。
珠宝砸得手背生疼,叮叮当当落到水泥地上,祝余来不及思考太多,下意识伸出手去接,太多了,多到接不住,从她颤抖的手心溢出。
啪嗒,啪嗒。
高高在上的皇女阖眸,冷声问:
“够了么?”
“记住你的身份。”
17. 是妻子
寂静。
够了么?
五颜六色的珠宝折射着锋利的光,祝余低垂着脸,看着它们散落一地,几乎将灰尘割裂。
当然够了,她应该感到开心,毕竟之前做梦都想天降横财,很多梦想都是以“等我有钱了”开头。
蹲下去,一颗一颗把蒙尘的宝石捡起来。
Paradis经理说过,想成功,就要把姿态和尊严放低,所以哪怕被骂,被刁难,都无所谓。
祝余确实无所谓,反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要是别人骂的很难听,她就自我催眠骂的是祝余,和我小余有什么关系。
可白述舟不一样。
她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所以会格外清晰,即使痛苦也反复咀嚼。
她的满心欢喜,满心期待,换来了……珠宝。
这么说好像有些太不识好歹了。
祝余憋了半天,闷声说:“你有钱啊。”很短促的一句叹息。
每天打两份工,兼职的维修,零零碎碎积攒下来的钱,在这些昂贵珠宝面前显得很可笑。
白述舟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随手给出的这些珠宝,没有任何特殊含义,包括祝余郑重戴在手上的那枚戒指,对她来说,或许就像一块钱硬币。
可以抛掷向空中,丢了也无需在意。
那祝余呢,她是什么身份?
她是她还没有签字确认的前妻,是徒有其名的平民之星,按照原书的剧情,未来她还会是叛徒,是阶下囚,是追求者们的对照组。
平静的日子过了太久,屋子又太小,她们不得不靠得很近,近到她竟然忘了,她们之间并不是平等的。
祝余抬起头,从白述舟的眼神中看见了冷漠,四目相对,明明现在是她站着,白述舟坐着,可彼此的落差却仿佛完全颠倒,天差地别。
白述舟问:“不够?”
祝余摇摇头。
“你还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祝余掐了掐手腕,她总觉得她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仿佛真心也不过明码标价,更值钱一点罢了。
从小姐姐就告诫她,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有相应的筹码,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不要去肖想得不到的东西。
祝余拨弄着宝石,低声问,“那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白述舟捏紧的手稍稍放松,对祝余软糯的退让很满意,事情本该如此,权钱、交易,才是最牢靠的缰绳,握在掌中,才能够让人放心。
“听话就好,”垂眸,说得漫不经心。
“噢,”祝余说,“我会听话的。”
她很没骨气的把宝石收好,扭头继续做饭。
白述舟口味偏淡,祝余就满怀恶意地揪住一大把辣椒,抖掉一点,再抖掉一点,最后只剩下两颗,终于满意地炒进热油,增味。
还是呛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为什么啊,她的初恋就这么被自己卖掉了。
好吧,不能说初恋,只是单方面的暗恋,而且如果她对她好不是为了钱,是为了让对方喜欢自己,似乎……更卑劣了。
以白述舟的条件,她的每一个追求者都比祝余优秀很多,哪怕是原身那个渣A,也前途光明,知道如何讨女孩子欢心。
心底隐隐有个戏谑的声音,说你至少大赚一笔,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感谢白述舟小姐送来的香槟塔折现,下半生的全部消费由白小姐买单!
也算是获得大满贯指名了,第一次耶……好糟糕啊!油烟呛了一下,祝余没忍住,又笑又咳嗽。
看着少女颤抖的肩膀,轮椅上的女人微微皱起眉,嘴唇张了又闭,将书本重新合上。
在油烟味飘开之前,她的目光忽然很锐利的抬起。
杂乱脚步从外面传来,随之而来的是……杀意。
啾啾——
翠黄色小鸟跌跌撞撞飞进院子,盘旋一圈,嘴角带着明显血迹,泪汪汪的豆豆眼和白述舟对上。
啾!
小鸟害怕地抖了抖,似乎下定某种决心,径自朝白述舟飞来,女人轻轻抬起手,接住它的降落。
白述舟用手帕为它擦拭去嘴角的血,轻声问:“有人欺负你?”
温柔得不可思议。
“咦,小鸟,”祝余回过头,不自觉偷瞄了白述舟几眼。
白述舟似乎对所有人都很温柔,除了她。
这个院子的位置比较偏僻,平常很少有人来,小动物也很少光顾。
小鸟含泪蹭了蹭白述舟的手,慌张比划,它张开被修剪过的翅膀,叮叮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又捂住嘴,沙哑地叫唤。
它在告状。
不等白述舟回应,院子外已经骂骂咧咧传来砸门声。
暴力巨响吓了祝余一跳,紧紧握住锅铲,油星差点溅到手上。
“这只小畜生,咬了我还敢跑!”
“活得不耐烦了,这次必须给它点颜色看看。”
“别打脸,不然都卖不上好价钱。”
“开门!再不开门放火了!”
小鸟将整个脑袋都埋进翅膀,拱在白述舟掌心瑟瑟发抖。
□□!祝余脑子里嗡一下,想起小杉之前说过的,种种恐怖传言。
白述舟双手护住小鸟,眸色微沉。
这只小鸟是她的子民,却被星盗诱骗拐卖,虐待至此。
藤蔓细细凝成尖锐的刺,高等信息素将要降下,白述舟正想做些什么,却被祝余匆匆抱回床上,紧张地盖好尾巴,又对着小鸟比了个嘘的手势,拉起白纱。
门外纷纷扰扰,听声音至少有七八个人。
祝余将火开到最大,呛人的烟味很快便蔓延开来,盖住一切敏感的气息。
她捏着锅铲,赶在门锁彻底变形之前将门打开。
堆满破铜烂铁的院子一下子变得很拥挤。
为首的黑帽子扫视一圈,还算有礼貌:“有没有看见一只鸟?她欠我们钱。”
祝余速答:“没有!”
“放屁,瞎了你的眼,我看着它飞过来的!”
装着一只电子义眼的独眼龙抬起电棍,将祝余逼得退后,眼神尽是轻蔑,朝边上啐道,“又一只卖不上价的杂种。”
祝余沉默,祝余惊叹,难道兽人,联邦人,混血,真的能靠闻分辨出来?
祝余问:“阁下是……纯血联邦人?”
看起来还是赛级的。
“呵呵,算你有眼光,快点把那个鸟人交出来,不然一把火把你房子烧了。”
祝余不动声色挡在小屋门口,坦然道:“我真没看见你说的什么人,这世道都不好混,我怎么可能自找麻烦?”
独眼龙皱眉:“你们都是帝国人,谁知道会不会互相包庇?”
祝余把钱捏在手里,越过独眼龙,偷偷将钱塞给黑帽子,很明显她才是老大。
“你们跑一趟也不容易,道上规矩我懂,请大家喝酒,如您所见,我只是个老实本分的维修师,以后有机会说不定还能合作。”
黑帽子斜眼瞧她,掂了掂,颇有些分量。
祝余同时也在打量她们,这些人都戴着同样的金属三角袖章,似乎也是走私组织,在酒吧里见过。
“维修师?”
黑帽子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浊气,看祝余这个胆小的样子,确实也不像有胆量反抗的,便半搭着眼皮挥挥手,“例行检查。”
没有油烟机,炒菜的辛辣气令黑帽子不适地捂住鼻子,她背对着祝余,脖颈后有好几处针孔。
手下人推开祝余,闯进去,四处翻箱倒柜。
祝余挡在床前,笑着搓搓手,“你们看吧,真的什么都没有,我正做饭呢,你们突然就过来了,各位朋友是哪个山头?红翼还是液体三……”
黑帽子没接话,锐利的视线转向白纱:“床上是?”
祝余脸上堆着笑:“我老婆。”
“穷成这样还有老婆?”独眼龙嗤笑,踹了一脚一旁的轮椅,“杂种配残废。”
祝余的笑容变得很勉强,垂下的手掐得发白。
“这轮椅要不少钱吧?”绿毛咦了一声,凑过来,大摇大摆坐上去,昂头问边上的人,“最新款PT300?三十八万那个?”
“?!真的假的。”皮衣女人骂了句脏话,“维修师这么赚钱?不可能吧?”
祝余也呆了一下,这是南宫送给白述舟的,她心里觉得别扭,便花一万八买了下来,这是南宫报的价格。
“我靠,还是蔷薇轮毂高配的!”
“你滚开,给我也坐坐……!”
哄闹中,黑帽子看向祝余,眼神如鹰般锐利,“你是怎么搞到这东西的?”
最新款的先进设备,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颗落后的星球,土著们恐怕连反重力系统都没听说过。
祝余就没听说过,还是看白述舟使用时才知道。
一万八,祝余曾经以为已经很贵了,她还天真的觉得白述舟值得。
南宫送了这么贵的东西……好有钱。
祝余低下头,原本低落的情绪更差了,连刚刚正大光明偷偷摸摸喊的一句“老婆”都救不回来。
这称呼就像是她偷来的,只能在这种非常规时候喊一句,是心照不宣的粉饰太平,不用担心白述舟生气。
她含糊道:“我和Paradis有合作,托人买的。”
“Paradis?”
黑帽子深深看了祝余一眼,抬手制止手下的闹剧,“拉开帘子,简单看一下。”
在穷凶极恶的走私徒中,话少的黑帽子绝对算最拟人的一位,几乎称得上通情达理,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可她们居高临下的眼神分明是在打量一件商品,对帝国人张口闭口就是畜生。
祝余张开双臂挡在白纱前,不肯退让,“不行,我老婆怕生,你们会吓到她的。”
黑帽子定定看着祝余:“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她身上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森森杀气,只在对视的一瞬间,祝余便涌起强烈的危机感,她莫名有种直觉,黑帽子一定当过兵,而且级别不低。
这种人为什么会沦落到去干走私?
祝余咽下口水,用脚从床底下勾出一小包私房钱,这是没有告诉白述舟的那一小部分。
“姐,真不行,您认识肖上尉吗?我们之前一起喝过酒的,通融通融。”
“换做是您,肯定也不希望老婆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啊,这不是欺负人嘛。”
黑帽子没动,独眼龙笑嘻嘻替她接过钱袋子,拍了拍祝余的脸:“诶哟,就欺负你了,怎样?你去和姓肖的告状啊!”
沾着灰尘的手掌拍在脸上,屈辱远大于疼痛,少女咬了咬唇,在众人的注视下竟然又笑起来,“那你们欺负我就好,不要欺负我老婆。”
在Paradis她也接触过不少这种人,只要顺着对方的话就好,闻言独眼龙厌恶的皱起眉,果然失去兴趣,嗤笑道:“没骨头的东西,帝国人都这么软?不愧是家养的,求我啊——”
求你,这两个字根本无需任何成本,祝余刚想开口,白纱里的女人冷声呵斥:
“祝余,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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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她的声音……很清贵,比那只小黄鹂还值钱。
独眼龙的眼神立刻就变了,舔舔唇,压低嗓音:“老大。”
“这家伙这么紧张,我看根本就不是什么老婆,也是买来的,到时候一转手……”
祝余睡的地铺被她们踩得很脏,此时又被鞋尖挑起,沙哑嗓音满是贪婪,“肯定是个值钱货,她自己都不敢碰。”
紧绷多时的神经压抑到极致,祝余忍无可忍:“闭嘴!”
“我说了,这是我的妻子,我的底线,你们再敢污言秽语——”
“有几分样子啊,怎么,大维修师,你要用你的小扳手小螺丝刀修理我们吗?”绿毛带头哄笑起来。
祝余更强势地打开她们探向白纱的手,全身肌肉紧绷。
绝对不能让这些人看见白述舟。
她握紧拳头,向黑帽子发起挑战:“我们去院子里单挑,如果我赢了……唔!”
咚。
不等她说完,独眼龙从身后毫无征兆发动偷袭,踹向腰部,力度之大直接将她踹飞出去,将堆好的电器撞成一团。
只有最愚蠢天真的少年人才会相信什么单挑的谎言,群殴围剿向来省时省力。
黑帽子警告性地瞥了独眼龙一眼,那人立刻讪讪退下,“不要多生事端。”
“不必担心,检查完我们就会离开,不会动你的家人。”
黑帽子伸出手,拽向白纱,指尖在距离白纱一厘米的地方停下,眉头皱得更紧。
多年来浴血征战的经验让她察觉到很浓烈的杀意,冷得能将思维都冻住。
玫瑰香气在刹那间填满整个屋子,她的小腿竟然抑制不住的开始发抖。
数年前她曾经在第一战场有过这种感觉,不,这次的甚至更恐怖。
黑帽子同样释放出信息素,极为霸道的粉红胡椒竟然完全被玫瑰气息盖住,毫无招架之力。
究竟是什么人?!
体内的芯片飞速运转,隐隐发烫,正要将白纱强行扯开,刺耳的嗡嗡声先一步袭来,狠狠捅进耳膜。
黑帽子疾退,惊讶扭头,刚刚被踹开的少女已经爬起来,速度快得惊人,只差那么一点点,她的手臂就会被整个砍下来。
逆光处,原本吃痛蜷缩的少女拎着一把电锯,清瘦身形被黑暗无限拉长,眼眶微红,像极了某种被逼到绝境的猛兽,随时可以轻易咬断她们的脖子。
“我真的、真的不想杀人。”
“你们为什么非要逼我?”
“向她道歉,向我的妻子道歉!”
黑白分明的眼睛扫了一圈,和那柄电锯形成极大反差,双手稳得惊人,一连串扫过去,碎发飘落,稍微偏移一点就会当场人头落地。
原本叫嚣着的星盗们惊恐的瞪大眼睛,在死亡面前惊声尖叫,腿软得像面条,匆匆往外逃,却又被某种无形威压压制着,爬都爬不起来。
祝余故意从独眼龙的身上踩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错了,是我们嘴贱!”
“对不起!饶了我们吧啊啊啊啊!!”
屋内只有黑帽子还站着,她僵硬地侧过脸,漆黑眼眸死死打量着祝余,片刻后恍然大悟般低喃:“是你?”
刚刚那个女人喊她,祝余。
黑帽子并没有将电锯放在眼中,森冷视线始终追踪着少女,随即扯下宽大外套,露出一只套着银白机械外骨骼的胳膊。
军用外骨骼,关节处翁嗡嗡转动,露出漆黑枪口。
“我原本,并不想动用它,但对于你——”
这次祝余学乖了,没有等她说完就发动偷袭,直接扔开电锯扑上去,紧贴着掐住喉咙,手肘猛击关节,硬是将它弯曲压至折叠。
肾上腺素激增,在死亡威胁下反而迸发出无限勇气。
身后就是白述舟,她不能输,她一定会赢!
“你用这种东西威胁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再不会有人比维修师更清楚机械的构造了,它们是如何运转的、弱点在哪里,书籍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原理总是相通。
更何况,外骨骼而已,她在白马那里当学徒都修过好几支了!
手背上的青筋伏起,一拳又一拳,她没有给她任何还手的机会,帽子早就飞到地上,被碾得不成样子。
清瘦身形紧绷成将要离弦的利箭,积攒多时的委屈和愤怒爆发在一瞬,黑帽子身上传出很明显的“咔哒”一声。
“道歉,你们这群粗鲁的混蛋!你们怎么能、怎么敢这样骂她?!”
白述舟是皎皎明月,不容任何人觊觎不敬。
她们肯定吓到她了。可怜的公主,怎么跟着我还要受这种羞辱?
最后一拳,牙齿顺着疾风滚落,祝余停下,深吸一口气,后知后觉自己下手好像有点重了。
她明明已经很克制的没有攻击太阳穴,也没有攻击致命部位。
她只是在自保,还有保护家人。
除了祝余,所有人都被无形的精神力压制着,动弹不得,黑帽子啐出一口血,嗓音沙哑:“祝余、祝余……真的是你!”
白纱不知何时从内部挑开,祝余眼中''柔弱''的公主正睥睨着她们,眼神漠然得就像在注视一群死人。
祝余回眸,与那双浅蓝色眼睛对上,下意识摆出人畜无害的笑,慌张将沾血的手往身后藏,温声安慰:
“别怕,我很快就会处理好的!”
冷漠冰川化开,女人垂眸,弯起一个很小很小的弧度。
“好。”
18. 交易
落败者唯有一死。
黑帽子斜倚在地上,肺部一片火辣辣的疼,鼻梁骨可能断了,血糊在脸上让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沉沉看着祝余把外骨骼左臂拆了下来,工具仅仅是一把电动螺丝刀,压抑的玫瑰气息开始消退,祝余用化纤绳子将她们的手脚紧紧捆住。
黑帽子闭上眼。
官方报道中,这位出生低微、天赋普通的平民之星永远挂着阳光灿烂的笑,自信,张扬,野心勃勃。
她授勋时站在最高领奖台上,告诉全世界“万事皆有可能,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她杀死那些已经投降,手无缚鸡之力的联邦科学家前,也是这么说的。
祝余的勋章上有她战友的血,而被她杀死的那些尖端科学家,或许只差一点点就能攻克困扰人类伟大进程的难题。
这样浓烈危险的玫瑰气息,她怎么可能只是个D级Alpha?狡猾的帝国人分明是瞒报了信息,以此迷惑敌人!
黑帽子完全没有想过,这么具有压迫感和攻击性的信息素,实际上来自于一位Omega。
白纱内,小黄鹂化成人形,躲在女人怀中哭诉,祝余有些着急的转了两圈,同样试图安慰,但她一靠近,小黄鹂的哭声就明显小下去,瑟瑟发抖。
祝余低低叹了口气,扭头走向黑帽子。
女人昂起头,用力眨了眨眼,好让视线更清晰一点,好好记住这个恶魔的脸。
可少女神色淡淡,像是一声叹息,从密封的袋子里倒出花花绿绿的药片,强行给她灌下去。
这是什么?!黑帽子剧烈挣扎,手腕已经磨得血肉模糊,她死死瞪着祝余,目视她将手下拖出院子,暴力捆在一起。
中途祝余微微皱起眉,扶了下腰,调整姿势,将脊背挺得更直。
床上的女人眸光闪了闪,轻轻拍了拍小黄鹂,耳语几句,片刻后女孩擦着泪走出来,祝余揉揉头发,勾出一个笑,“不用谢的!”
她只当她是出来道谢的,然而女孩很腼腆的抿了抿唇,躬身,开始和她一起搬。
黑帽子凝神屏吸,感觉胃里开始发烫,肯定是祝余下的毒药开始生效了……她会怎么折磨她们?
她一直在等,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祝余把她们全部绑到院子里后就招呼小姑娘去洗手,特意拿出肥皂洗了好几遍,扭头继续做饭。
第一次打人,现在松懈下来,手还有些抖,她将这些惊慌藏进日常的循规蹈矩中,努力表现得很正常,撑起一片可靠的安心。
但声音还是不自觉压低,很有磁性道:
“你有什么忌口吗,葱姜蒜辣椒吃不吃?”
“哦,那你先盛饭吧,没有客人,盛三碗就好,打完把电饭锅先盖上。”
白述舟没忍住,轻笑了一下。
祝余捕捉到了这个微小的笑容,也跟着笑起来,轻轻呼出一口气,从坐立难安,到埋头苦吃,大口大口的咽下去,悬浮的心也缓缓落地。
烟火气飘出窗外,仿佛世间的纷纷扰扰都与此地无关,填饱肚子就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情。
香味飘进院子,穷凶极饿的走私犯们疯狂分泌口水,很快嘴唇就干得不成样子。
饭后,小黄鹂怯生生看了白述舟一眼,在得到许可后,端来水走出去,喂给独眼龙,女人剜了她一眼,急迫喝下。
“啊啊啊啊……好辣,好辣……!你这个该死的……往水里加了什么……!!!”
“给我水,水,求你,求你了啊啊啊……!!”
小黄鹂原本好几次想要退缩,此时看着这些气势汹汹的星盗开始痛哭求饶,很缓慢的眨了眨眼。
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但她依然拿出剩下的辣椒油,公平地朝每个人脸上都撒了撒,这次动作利落了很多。
一地毛毛虫开始疯狂挣扎涌动。
祝余惊讶地瞪大眼睛,而白述舟神色淡淡,一点也不意外,垂眸继续看书。
小黄鹂叫莫惊春,很好听的名字,下班路上接到了星探名片,说是只要通过唱歌选拔就能去联邦落户,成为明星。
五花八门的骗局,最终目的都是把帝国人抓起来调教,作为异宠售卖。
祝余越听越心惊,忽然想起猫猫报名的那个培训班,流程套路如出一辙。
她们满怀憧憬,坠入万劫不复。
白述舟为小鸟包扎完,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小姑娘执意要回家,家里还有人在等,祝余无法,只好先送她离开。
“您就是祝余?”路上,女孩小声问,终于敢向她搭话。
祝余点点头,她心里现在有点儿乱,但是不能表现出来,腰部还在隐隐作痛,偷袭的那个混蛋真是下了死手。
“我听说过您的名字,”女孩的声音很软,满怀希望,就像在仰望崇高的救世主,“您那么厉害,一定会救出其他人的,对不对?明晚就有拍卖,如果被卖掉,就再也回不了家了!拜托您……”
对不起啊,我不是你所期待的那个祝余,对方有庞大的产业链,说不定还有军队,而我只有一把电锯啊。
可是迎着对方亮晶晶的眼神,这种话转了又转,像口香糖一样粘在喉咙里,祝余最不会拒绝别人了,只能沉默地点点头。
女孩的家人们哭成一团,两位妈妈死活要将金项链塞给她,祝余当然不会收,可怜她现在身体素质好得能打死一头牛,却差点被热情的家属挤变形,最后被迫带了一包小点心走。
白述舟爱吃。
祝余迟疑的绕到赫兰的小店,看见那里灯光暗着,才想起来赫兰带赫鸣到姥姥家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而且,赫兰帮了她们很多,她不该再将她们卷入这种危险的事情。
晚风一吹,过热的头脑冷静下来,祝余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又想起某个女人。
穿成一个反派炮灰,成为通缉犯,殴打走私犯,短短几天发生的事竟比她的前半生加起来还要精彩。
祝余笑了一下。
回到家,院子里静悄悄的,一双锐利的眼格外明显,这次祝余没有被吓到,看黑帽子咕蛹着又要闹,扰龙清梦,便扯下她嘴巴里的布,没好气道:“干嘛?”
黑帽子脸上的血已经止住,小作坊开的药就是管用,此时用复杂眼神盯着她,“你不杀我?”
祝余问:“我杀了你,那些被拐卖的孩子就会被放出来吗?”
黑帽子:“不。”
祝余叹气:“那不就行了,杀了你,除了泄愤毫无用处。”
她也很想像大英雌一样振臂高呼,绑了黑帽子带路,连夜摧毁敌方老巢,拯救无辜少年,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电影里都是那么演的。
可是做不到啊,电影里还有另一种路,属于炮灰的路。
没人喜欢看这种戏码的,她既不是意气风发的老虎将军,也不是足智多谋的狐狸政客,她只是个反派炮灰,作为白述舟故事中的起承转合,连南宫都比不上。
保护好白述舟,将她安全送回家,祈求将功抵过,然后离开,这样就很好了。
她明明很早就做好了打算。
识趣的将位置让出来,有一门安身立命的手艺,建造属于自己的小家,每天四菜一汤。
祝余推开房门,将那个储蓄罐抱出来数了数,其实她很清楚这笔数额是多少,不够买星舰车票的。
但还有宝石,白述舟的宝石。
幸好……还有宝石。
或许,送走白述舟之后她就卷钱跑路吧,她可以逃到联邦去,更远一点的星球,这笔钱足够她度过下半生了,也不用再提心吊胆。
少女背着光,抱着那个破到可笑的储蓄罐。
“祝余,”女人清冷的声音低唤,藤蔓攀上肩膀,有些迟疑,“你在哭吗?”
“没有啊,”祝余扭头冲她笑,“你还没睡呀。”
藤蔓勾起衣角,露出腰部青紫的痕迹,灯光柔和,女人的视线也变得柔和,在那双浅蓝色眼眸的注视下,祝余忽然觉得伤口很痛,连呼吸都变得钝钝的。
地铺被踩脏了,她坐在床边,用异能给自己治疗,白纱的钩子很松,总往下垂,灯影幢幢,白皙指节压在少女的手背,引导她往下移了几寸。
温润,轻柔,像玉一样的质感。
祝余的视线不由自主跟着女人手腕间那颗红色小痣游弋,又慌忙收回,低头看着暖光在腰间一点点消散。
黑帽子小队失踪了,星盗们一定会派人搜查。
祝余闷声说:“这里很危险,我想,先送你走,然后你派人来查这边的走私问题,只有你能救她们。”
“好。”清冷声线降下,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柔,将祝余那些关于危险的胡思乱想统统定住,心也不由得安静。
扑通、扑通。
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心跳声。
那双浅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她,又问:“我们,不一起?”
“哦对,我们。”
祝余掐了掐手腕,这句“我们”给她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心里开始泛酸,声音发紧,试探性问:“那我们一起先走,救出她们,然后……”
话锋很小的转折。
“然后,你能不杀我吗?”
这种时候还问这种问题,她自己都很不好意思,但女人愣了一下,慢慢地笑了,似乎觉得这个请求很有意思。
一点也不祝余。
不,简直太祝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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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白述舟睡着后,祝余轻手轻脚托起缠着自己的尾巴,仔细盖好被子,推开门。
在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院子里那些走私犯竟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祝余悚然一惊,随即就在高墙上瞥见女人高挑的身影。
月色下,红发张扬,南宫笑道:“难怪你连夜找我,这确实是很大一笔生意。”
“我说的不是这个!”
南宫摊开手:“无所谓,都一样啦。”
“你究竟是什么人?联邦军部,还是走私犯?”
南宫轻巧跃下高墙,“拜托,不要把我和那些废物相提并论。”
祝余不想再和她废话了,时间紧迫,如果走得够快,白述舟的人说不定可以阻止明晚的拍卖会。
“我要两张回帝国的车票,最好是能换乘去帝星的。”
“你的筹码并不值这么多。”
“我有钱,还有一袋宝石,极品成色,买下几座能源星球都绰绰有余。”
南宫打开袋子检查,随意晃了晃,目光掠过少女和她身后紧闭的门,笑出一口白牙,“不够,我要更有价值的东西。”
祝余握紧拳头:“你别欺人太甚!”
南宫笑眯眯道:“现在是你有求于我啊,亲爱的。”
她的目光飘到祝余手上的戒指,神色暧昧。
这可是白述舟给的!祝余立刻警觉的捂住,不允许她继续觊觎。
南宫轻轻“啧”了一声,摊开手,“你究竟换不换?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祝余咬牙,迟疑片刻,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那枚战功勋章,递出去。
这不是她第一次把它抵押出去,可此刻莫名感到强烈的耻辱感,心跳也不由得加快,连呼吸都变得迟缓。
南宫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勋章,低笑,“也可以,一张直达的车票。”
“我要的是两张,而且这里根本没有直达的航线?!”
“还要装傻吗,祝余同志?”南宫举起那枚勋章,“你难道不是已经把自己交出来了吗?”
没有任何一个战士会舍弃自己视为生命的荣誉勋章。
她没得选。
少女沉默片刻。
这位传说中坚韧不拔的平民之星低下头,肩膀开始颤抖,泪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喂喂,不至于吧!”南宫被她突如其来的眼泪吓了一跳,忙凑过来看,“真哭了啊?”
回答她的是抵上心脏的冰冷触感。
祝余抬起脸,机械外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嚓声,枪口折叠,最后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心脏在狂跳,但表面上,她只是很平静地笑出了声,声音有些干。
“用你的家族起誓,送她安全离开,否则我们就同归于尽吧。”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只是一场游戏,死亡也可能是退路,我无所谓,你呢?”
她压着的手很稳,情绪也没有太大起伏,透出平静的疯感,像是蜘蛛吐出了一句旁白。
“你真是疯了!”南宫盯着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毫不怀疑她真的会照做。
该死的,她竟然小看了祝余,这个家伙竟然能伪装到这个地步……?!
“你就不怕我出尔反尔?”
“你不会,南宫询,你要脸。”祝余卑鄙的笑了笑,“如果你出尔反尔,各大论坛就会出现你戴电动兔子耳朵卖萌的视频。”
“……”空气很可疑的安静了几秒。
南宫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明艳眼眸沉下去,气质忽然就变得很冷,与轻浮皮囊产生出微妙的违和感。
“你怎么知道的,白马告诉你的?”
祝余没说话,也只是冲她笑。
她其实很早就打探到了她的真名,只是这个名字在星网上查不到什么特别信息,南宫在联邦是一个大姓,大到,不少政客都出于此。
哦顺带一提,她查她只是随便问了几个人,顺手敲了几下搜索键,绝对不是出于什么个人负面情绪一遍遍去抓对方的蛛丝马迹。
刚刚她一直在想,什么样的人才会一出手就是几十万的轮椅,看不起联邦军部和走私犯,又要憋屈的藏在这片混沌区域当个服务生呢?
外骨骼的枪口开始发烫,冷冰冰抵着胸口。
南宫冷笑:“行,算你厉害,我以我的家族起誓,一定把公主送回帝星。”
她的目光沉下去,注意到屋内一闪而过的白光,有人在暗中窥伺……她眯起眼睛,顶着坚硬外骨骼张开双臂,抱住祝余,在她耳畔低吟:
“但你记住这笔账,我最讨厌被人威胁。”
月光下,两人紧紧相拥,如同两只抵死缠斗的野兽。
尽被一双冰冷眼眸收入眼底。
19. 强制安抚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照入小屋,祝余嗅到幽幽玫瑰香气,鼻尖动了动,没有第一时间醒来。
或许这就是她们最后一次单独相处了。
她很珍惜这段时光,总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于是趁着白述舟睡着,轻轻给她治疗了很久。
“对不起啊,还是没能治好你的腿。”
最后收回手,暖光一点点从掌心消散,好像她们的距离,也在不断变大。
祝余不知道白述舟一直没睡,难眠的并不止她一个人。
这些没头没脑的叹息落在白述舟心尖,变得很沉重。
祝余是两国混血,身份特殊,尤其是在两国关系僵持不下的这些年里,始终处于一个很微妙的位置。
在这颗落后的星球上,人们忙于生计,界限已经变得很模糊,可小黄鹂的遭遇很快就击碎了和平共处的梦。
星盗拥有联邦军方的武器,南宫又将那些人赎走……白述舟习惯将事实案例一条条列举,所有线索都缠绕着祝余,最后画上一个问号。
她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白述舟对这些一无所知。
偏偏祝余要送她离开的时间,又巧妙的卡在了护卫队抵达之前。
真的只是巧合么?
她厌恶这种被动的感觉,更厌恶被人欺骗。
等祝余恋恋不舍的睁开眼,一抬眸就对上了白述舟冷冰冰的视线。
她不知道这样看了多久,眼睛下有淡淡乌青,面无表情,气压极低。
“怎么了,要回家了,你不开心吗?”祝余有些紧张的拨了拨手。
白述舟没说话。
“是不是饿了?”祝余又问。
白述舟看着她像白痴一样熟练的伸出两只手,提供选择,“是,不是。”
白述舟已经得知这是人类对小动物的交流方式,眼神愈冷了几分,直直看着祝余的眼睛,没有一丝偏移。
这是拒绝沟通。
可是为什么?祝余绞尽脑汁去想,忽然拍了拍脑袋,迅速爬起来,从收拾好的行李中捧出一条裙子。
怎么能让堂堂皇女穿着人家的旧衣服回去!
这是她给她准备的礼物,虽然说礼物也太郑重了一点,白述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彼时刚存了一点小钱,她在猫猫推荐的“地下城”中大手一挥,“给我拿最贵的来!”然后从万千衣服海洋中挑选了这一件。
v领,渐变白,腰间做了不规则收束,据说更适合有尾巴的帝国人,穿起来会更舒服。
“我帮你换,好不好?”祝余小心靠近,声音不自觉放得很软,带着一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撒娇意味,“你穿一定很漂亮……我是说,你穿什么都很漂亮!”
“好,不好。”
不等她的两只手完全递出,白述舟第一次,握住了她的手。
——好。
握得极紧,仿佛稍一松手,就会失去什么。祝余吃痛地轻哼一声。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女人很快便松开,将视线定在其他地方,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紧紧的触感不过是一场梦。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爱说话,唇线抿得很紧,整个人像罩了一层雾,琉璃瓶泛着冷白,不肯让人看清。
有一瞬间,祝余很想回握住她的手,把那层疏离的白雾擦掉。
但白述舟抽离得太快,她又太过迟钝,彼此之间满满当当挤着两次呼吸的空白,现在再动手,就显得非常刻意,非常冒犯。
而且都要分开了,祝余也不敢再多想什么。
她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低垂着脸,目不斜视帮白述舟换好衣服,随后将小黄鹂家人给的点心推到她面前,念咒似的又汇报了一遍行程。
“我出门啦,很快就会回来,十点我们去第七港口——”
随着两道改装过的电子锁咔哒落下,始终沉默的女人垂眸,看向刚刚握住祝余的手,小指无意识勾了勾,片刻后,缓缓紧握成拳。
祝余给赫兰的店铺塞了一封信,信里还包了些钱,随后跑去营养液厂找到猫猫,郑重告诫她不要去那个可疑的培训班。
她想了一路应该如何更有力的劝诫,但猫猫并没有多问,虽然有些惋惜低落,但她很快就哄好了自己。
“果然天底下就没有那么好的事情呀。”
猫猫嘟囔着,拍拍祝余:“放心吧,我会把消息放出去的,让大家都小心!”
祝余扫了一圈,“小杉没有来吗?”小杉为人稳重,更令人安心,虽然经常刀子嘴豆腐心,但对同事们都很照顾。
猫猫昂起脸:“她请假去参加乐队的选拔啦。”
“……”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升起不妙的预感。
“嗯,你也别太担心,小杉那么聪明,她是最不容易被骗的人了!”
祝余很勉强的点点头,今晚就是小黄鹂所说的拍卖会了,但即使小杉被抓走,她又能做什么呢?她都自身难保了。
如果能再勇敢一点就好了。
如果能再强大一点就好了。
猫猫在身后挥手:“再见,你也注意安全哦!”
祝余也挥挥手,这次没有回头。
她第一次注意到,跑步穿过歪歪扭扭的老街,街边的花会连成直线。在这贫瘠、落后的地方,人们种了一路花团锦簇。
屋内。
白裙女人扶着桌子,极为缓慢地试图站起来,一个踉跄,木桌吱嘎晃动,玻璃花瓶摔下去,摔得四分五裂。
沉默片刻,藤蔓轻轻将它卷起,放回桌面。
低头,裙摆已经被溅起的水打湿,越是干净的颜色就越容易弄脏。
白述舟皱起眉,指尖掐得发白,藤蔓疯长,紧紧勾着桌面,强行撑着站了起来。
无论如何,她决不允许自己丧失主动权。
只要离开这间屋子,躲起来,等到护卫队抵达,她就安全了。
届时那些困惑,那些怀疑,她会有足够的时间一一去审问。
……
小路上,祝余还在飞奔。
她在老街中七拐八拐,将原本漫长的路程硬是压缩到了一半。
一路上的胡思乱想,从星际海盗转到战舰,用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填满空落落的心,好让自己不要再幻想不该想的。
但思维一跳,还是莫名想到,要是她不出面签署离婚确认书,那些素未谋面的情敌会不会迫不及待给她办死亡证明啊?
丧偶,听起来比离异好听点。
那她就不是白述舟的前妻,而是亡妻了诶!
祝余深呼吸,被这个想法逗得有点想笑。
太没出息了啊,祝余!而且很卑鄙。
这样败犬的笑容当然不能给白述舟看见,她拍拍脸,扭头对着太阳微笑,确保自己被晒得蓬松才推开门。
或许这是她招牌式笑容最成功的一次,带着一点忐忑,一点雀跃,一点期待,清澈眼眸闪烁着阳光的余韵。
“我回来啦!”
大门被推开,笑容僵在脸上。
女人倚着并不干净的墙面,跌落在地,浅蓝色眼眸尽是警惕。
只有惊,没有喜。
祝余回来得太快,远在白述舟意料之外。
轮椅孤零零的斜在角落,不远处就是破碎的玻璃瓶。
祝余急忙上前扶起白述舟,仔细检查,“没受伤吧?”
“你要拿什么东西吗?怎么不等我回来,我帮你呀。”
虽然期待已久,但换衣服的时候,祝余就一直不太敢直视白述舟,一会儿悄悄看看裙摆,一会儿看看衣袖。
现在她终于看见她穿这件白裙的全貌,比想象中更美。
虽然已经脏了,而在她靠近时,女人下意识往后避开,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她伤痕累累躲在柜子里的关系。
很微小的躲避,白述舟也很快便克制住,但这一点下意识的反应就像绵密的针,细细在窄小的空间抖开,祝余一步步靠近,一步步赤脚踩上去。
她顿了顿,很快就找回了笑容,语气轻快: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笑得很丑。
白述舟皱起眉,祝余思考时眼睛会一闪闪,很刻意的压低,也不知思考出了什么结果,又将毯子披到她的腿上,慢慢的,双手覆在膝盖上,暖色光晕流转。
怀疑是一种很尖锐的情绪,恰好祝余能够看懂这一点,嘴巴张了又闭,最后还是什么都不敢问,不想听白述舟亲口说出来,只是埋头专心治疗。
或许这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对她有用的东西。
她答应过她的,要治好她的腿。她们之间还欠着一笔债,却没有时间去还了。
眼前一遍遍重复着刚才白述舟审视的眼神,那种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小偷,冰冷而陌生,明明她们早上还有牵手,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还是说,一直以来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白述舟其实一直活在害怕之中?毕竟''她''曾经对她做出了那么过分的事情。
她不信任她,祝余完全理解。
尾巴很烦躁的甩了甩,白述舟沉默片刻,冷声问:“祝余,你哭什么?”
少女低着头,带着浓浓的鼻音回答:“没有哭!”
她原本想留下一个帅一点的回忆,潇洒地挥挥手,假装毫不在意,假装游刃有余,大声说再见,风会把她的声音吹得很模糊。
然后她在白述舟的记忆里也会变得很模糊。
慢慢被取代、消失不见。
就像梦一样,总会醒来的。
嗯,对白述舟来说可能是噩梦吧!
堂堂帝国皇女被疯狂前妻挟持拐到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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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球,只能忍气吞声自保,强忍疼痛试图逃脱,不慎摔倒,暗自发誓以后定要她血债血偿,之类的。
“……”
白述舟眼睁睁看着少女越哭越伤心,积攒多时的委屈终于爆发,头发都跟着垂落,像她的尾巴,摇摇晃晃,黯然趴下。
藤蔓递上手帕,冷声说:“不准哭了。”
没用。
一条小鱼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
简直快要哭出一座伤心的湖。
究竟是演戏,还是错怪她了?
藤蔓把她拉过来,强制安抚。白述舟压下心头奇怪的烦躁,将手帕压上她的泪眼,妥协般放软了语气:“别哭了。”
手指隔着手帕,很快就沾上湿漉漉的泪。
她察觉到这条小鱼极为缓慢的眨眨眼,微妙律动让她的心也莫名失去平衡,开始向某一方偏转。
香气随着女人的手腕扑面。
眼睛被遮挡,感官便愈发活跃。
祝余咬着唇,任那支手轻轻为她擦去眼泪,隔着一层手帕,又好像将刚产生的那一点嫌隙塞住,她们再次靠得很近。
她在,哄她……?
眼睛不敢眨了,怕惊扰了这场梦。
祝余自己抹抹脸,很想控制一下仪容仪表,即使做不到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也不要变成大鼻涕虫。
可是控制不住啊。
白述舟越温柔她就越想哭了。
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吗。
可我并没有阻拦你的幸福,我不会像原身一样纠缠不清的。
从喉咙里呼出的气音刚颤颤冒头,一颗葡萄猝不及防塞到嘴里。
饱满圆润的葡萄推入口腔,抵住柔软的舌,女人白皙修长的指节若有若无擦过唇瓣,噪音停止。
祝余呆住了,瞪着一双黑白分明、湿漉漉的眼睛,白述舟十分怀疑她的亲本之一是不是抚慰犬,不太聪明还爱哭的那种。
抚慰犬,但需要抚慰。
怎么会有这么爱哭的Alpha?
怎么会有这样的祝余?
牙齿咬住葡萄,噗嗤爆开甜蜜的汁液,很甜,祝余总觉得,好像还带着玫瑰的香气。
耳根悄然红了。
白述舟静静看着她,忽然开口:“我下毒了。”
祝余:“啊。”
柔软、温润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唇齿间,甘甜果汁刚顺着喉咙滑下去。
白述舟看着少女茫然无措的样子,恶劣的生出一点快意,语气依然平静:
“如果背叛我,就会穿肠烂肚——”
她冷冰冰的指尖抵上少女胸膛,往下滑,漠然讲着很恐怖的话:“你的器官会被腐蚀,皮肤溃烂,清醒着死去。”
祝余的表情变成一片空白。
短暂的卡壳后,她弯腰,捂着脖子疯狂咳嗽,试图把刚刚的甜美毒药吐出来。
可果肉早就被她贪婪的咽下去了,口腔里现在都还残留着香甜口感,还有唇,被那双手轻轻碰到的唇……
难道她注定会被她弄死吗?
看见祝余反应如此之大,白述舟刚扬起一点的唇角彻底消失。
藤蔓紧紧束缚住少女,白述舟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低声逼问:
“现在,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死到临头,祝余想说的可太多了,可百转千回翻来覆去,只剩下一句。
“我、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喜欢你!
回音落下。
两个都陷入沉默,死一般的寂静。
这种时候完全不适合表白,更像死前的求饶,反应过来的祝余好想扇自己两巴掌,可是四肢被藤蔓束缚着,她现在就像宝宝一样倚在女人怀中,好羞耻,躲都没地方躲。
她被迫直视着她的眼睛。
心脏火辣辣的疼,就快要窒息了,可是朦胧间,这个视角看白述舟更漂亮了,她银色的长发像春天的风,轻轻晃动,浅蓝色眼眸蒙上一层阴影。
“对不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可是气氛太压抑了,她控制不住的想要说些什么。
“我开玩笑的,不是故意纠缠!”
祝余又想说些烂话了,但白述舟先一步开口,薄薄的唇勾起一个冷冷的弧度,清冷声线又轻又脆,弯月一般带着上扬的小尾巴。
“只是个玩笑?”
女人俯身,银色发丝滑落在脖颈、锁骨间,太近了——
她微凉的指尖扼住下巴,呼吸却很热,细细的擦过耳畔,香气翻涌着和发丝一起蹭在心间,酥得心底发颤。祝余什么话都忘记了。
月色就这么近在咫尺的融化,化作密密的汗珠和她的爱语,冷冷滴落在颈窝,滑下去:
“你最好是,不然我会亲手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