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 第119章 主子要狗咬哪儿? 雨势未歇,将长安城的夜色洗刷得越发浓稠。 灰衣太监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惊蛰却没有立刻转身。 她扶着角楼潮湿滑腻的石栏,目光并未在那道远去的背影上停留,而是越过层层宫阙,落向了西市那片早已熄灯的平民坊市。 武曌的命令来得毫无预兆——“静候裁决”。 四个字,像一道无形的铁闸,要在大坝将崩的前一刻强行截断洪水。 静候? 裴元昭那只老狐狸已经把脖子洗干净了一半,这时候收刀,等于给了他喘息反咬的机会。 惊蛰的手指在袖中无意识地搓捻着那枚铜板,指腹传来金属冰冷的质感。 她转过身,并未返回诏狱,而是向着宫门方向走去。 脚步声落在青石板上,很快被雨声吞没。 半个时辰后,西市的一间名叫“松鹤斋”的地下印坊。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油脂和陈年墨汁的酸臭味。 惊蛰带着斗笠,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 她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拍在满是刻痕的柜台上,声音经过刻意压低,变得沙哑难辨。 “要那个模子。” 掌柜的是个瞎了一只眼的瘦老头,闻言浑浊的眼珠子骨碌一转,没伸手拿银子,反倒警惕地往后缩了缩:“客官说笑了,咱这儿只刻私章,不做违禁……” 惊蛰没废话,袖中短刃滑出半寸,寒光在昏暗的油灯下一闪而逝。 “仿古的凤纹闲章,要九分像,一分糙。现在就要。” 老头咽了口唾沫,那点生意人的精明瞬间被求生欲取代。 他哆嗦着手从柜底摸出一个积灰的木盒,里面躺着一枚尚未完工的红石印章。 拿着那枚略显粗糙的“凤玺”,惊蛰转身便走。 出门时,她随手招来巷口一个正缩在草席下避雨的小乞儿。 “拿着这个。”她递过去一个不起眼的木匣,里面装着两封空白奏折,“明日辰时,守在朱雀门左侧第三个石狮子后面。若有人出来问话,就把东西给他,不用说话,跑就是了。” 小乞儿盯着手里那一两碎银子,眼睛瞪得像铜铃,拼命点头。 回到宫中时,夜已深沉。 惊蛰避开了巡逻的禁军,像一只归巢的夜猫,无声无息地潜上了明光殿偏阁的屋顶。 这里是整个皇宫离武曌最近,却又最容易被忽视的死角。 她小心翼翼地揭开一片琉璃瓦。 殿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那个掌控天下的女人并未就寝,正端坐在御案前。 她手里拿着一份卷宗,并不是平日批阅的奏折,而是一份有些泛黄的帛书。 武曌的动作很慢,指尖在那帛书上反复摩挲,神情并非恐惧,也非愤怒,而是一种带着审视意味的玩味。 那是……先帝遗诏的原本? 惊蛰瞳孔骤缩。 不,不对。 若是原本,武曌早该毁了它。 那只能是裴元昭手里那份东西的“底本”。 武曌在等。 她在等裴元昭把这把刀递到她面前,好借此机会连刀带手一并斩断。 但这太险了。 一旦遗诏公之于众,无论真假,都会在朝野上下撕开一道口子,那把龙椅就会摇摇欲坠。 为了赢,连皇位根基都能拿来当诱饵吗? 惊蛰轻轻合上瓦片,眼底划过一丝决绝。 如果主人舍不得杀那条疯狗,那就由刀来做。 与此同时,裴府。 狂风卷着暴雨撞击着窗棂,发出砰砰的闷响。 祠堂内供奉着长明灯,火苗在穿堂风中忽明忽暗,将满墙的牌位映照得鬼影幢幢。 一道瘦小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供桌下钻了出来。 阿月浑身湿透,却顾不上擦一把脸上的水珠。 她颤抖着手,将一张写满血字的白绫,死死塞进了最中间那座最为高大的牌位底座缝隙里。 那是裴家先祖的灵位。 做完这一切,她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并未直接点燃任何东西,而是拔掉长明灯油池底部的塞子。 灯油缓缓流了一地,一直蔓延到供桌腿边。 “爹,您看着。”阿月对着虚空无声地磕了个头,“女儿给您报仇。” 次日清晨,一声尖锐的惊叫划破了裴府的死寂。 守夜的仆役跌跌撞撞地跑向主院:“不好了!老爷!不好了!祖宗……祖宗发怒了!” 裴元昭昨夜几乎未眠,此时正由侍女伺候着更衣,闻言眼皮猛地一跳,一脚将那仆役踹翻:“慌什么!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祠堂……祠堂的灯油全漏了,却没烧起来,只把……把太老爷的牌位冲歪了!而且……”仆役哆嗦着,“牌位底下……压着东西!” 裴元昭脸色骤变,顾不得穿戴整齐,披着外袍便冲向祠堂。 果然,满地油腻,正中央那尊牌位歪倒在一旁,显得格外狼狈凄凉。 而在底座之下,露出一角触目惊心的白绫。 裴元昭颤抖着手将那白绫抽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裴氏三代,窃据高位,外结党羽,内害忠良。七年前冤杀沈氏满门,今日吾灵难安,必遭天谴……”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鲜血淋上去的。 “胡言乱语!装神弄鬼!”裴元昭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眼前阵阵发黑,“这是谁干的?!查!给我查!”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心悸猛然袭来,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裴元昭张大了嘴,像是离水的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随即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老爷!” 裴府顿时乱作一团。 就在这混乱之中,没人注意到,角落里一个小丫鬟正死死攥着扫帚,眼中闪烁着快意而疯狂的光芒。 辰时三刻,大朝会。 今日的含元殿气氛格外诡谲。 百官肃立,却无人敢抬头看一眼龙椅上那位女帝的神色。 裴元昭因病告假,由其子裴承训代为上朝。 这位裴家大郎显然没有父亲的定力,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眼神飘忽不定。 站在文官队尾的崔明礼,整个人缩在宽大的官袍里,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 他的左手一直藏在袖中,死死扣着一枚淬了剧毒的细针。 按照裴元昭的指令,只要那个特定的信号出现,他就必须用这根针,制造一场足以中断朝会的混乱。 突然,他的目光一凝。 大殿侧后方的阴影里,站着一个身着暗红飞鱼服的身影。 那是天刃暗卫的统领,惊蛰。 她怎么会在这里? 惊蛰并没有看他,她的目光冷冷地锁死在裴承训身上。 “陛下!” 一名御史台的言官突然出列,高声奏报,“臣有本奏!边军此番闹饷,实则是有人暗中克扣,证据直指兵部左侍郎,而其背后指使者……” 那言官猛地转身,手指直直指向裴承训,“正是裴家!” 大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裴承训脸色涨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出来:“一派胡言!这是构陷!是血口喷人!” 就是现在! 崔明礼感到袖子里的那根针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 这是裴相给他的死命令——只要有人攻击裴家,就制造混乱转移视线。 他颤抖着向前迈了一步。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惊蛰的目光像两把冰锥,毫无预兆地刺向了他。 那眼神里没有警告,只有一种近乎看死人的淡漠。 崔明礼的脚下一软。 但他没有退路。 他猛地咬牙,并未将针刺向那言官,而是整个人像发疯一样扑了上去,一把抱住那言官的大腿,高声嚎叫:“此人言语谵妄!他在殿外就疯言疯语,定是得了失心疯!莫要惊扰了圣驾!” 说话间,他藏在袖中的手极快地在那言官颈后一点。 那言官正欲反驳,却只觉喉头一麻,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发出“啊啊”的哑叫。 “陛下!”崔明礼跪伏在地,痛哭流涕,“臣只是不想让疯子污了陛下的耳目啊!” 满殿哗然。 有人指责崔明礼失仪,更多的人却是暗自心惊——这分明是裴家的一条狗在护主,但这护法,怎么看着如此怪异? 龙椅之上,武曌看着这一出闹剧,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冷笑。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阴影里的惊蛰身上。 惊蛰面无表情,只是微微垂下了眼帘。 退朝后,明光殿。 所有宫人都被屏退,大殿空旷得令人心慌。 惊蛰没有通报,径直走入殿中,在离御案五步远的地方跪下。 “臣,知罪。” 武曌没有看她,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巧的物件——正是惊蛰昨晚花了大价钱弄来的那枚仿制凤玺印泥。 “这东西做工太糙。”武曌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西市的手艺人,还是欠了点火候。” 惊蛰伏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凉的金砖:“臣知道您在等裴元昭拿出遗诏。您想借此机会将裴党连根拔起,彻底肃清朝堂。”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擅作主张?” “因为风险太大。”惊蛰抬起头,直视着女帝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眼,“遗诏一旦现世,不管真假,人心就会浮动。那些原本观望的墙头草,会以为您皇权不稳。这天下,禁不起这番动荡。” 她顿了顿,声音更沉:“比起完美的胜利,臣更想要万无一失的结果。所以,必须在他开口前,哪怕用脏手段,也要让他把嘴闭上。” 武曌凝视了她许久。 那眼神从最初的淡漠,渐渐透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是看到自己亲手磨砺出的刀,终于有了自己的“意”时的欣慰,也有一丝帝王本能的忌惮。 “你长大了,惊蛰。”武曌忽然笑了,随手将那枚印泥扔进了一旁的火盆里,“这东西以后别买了,宫里又不缺。至于那个乞儿……处理干净。” “是。” 走出明光殿时,天色已近黄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雨终于停了,残阳如血,将整个皇宫染得一片猩红。 惊蛰刚走到宫门口,夜枭便神色匆匆地迎了上来。 “头儿,出事了。”夜枭压低声音,脸色铁青,“崔明礼的母亲……不见了。” 惊蛰脚步一顿:“我们的人不是在盯着吗?” “是被高手劫走的。没留活口。”夜枭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这是在那个‘安全屋’发现的。” 惊蛰接过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用鲜血写就的字,字迹狂草,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狗若咬人,须听主令。” 惊蛰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快步向那个约定好的接头点赶去。 那是一处废弃的城隍庙。 推开破败的木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 并没有尸体。 只有地面上那一滩早已干涸的黑褐色血迹,触目惊心。 而在血泊中央,静静地躺着半片残破的衣角。 黑色的缎面,绣着暗红色的云纹。 那是天刃暗卫特有的披风材质,更是她昨日身上穿的那一件。 惊蛰缓缓走上前,蹲下身,手指触碰到那片衣角,冰冷、僵硬。 这是警告。 不是来自裴元昭,也不是来自任何敌人。 这是来自那个高高在上的“主人”。 她在告诉她:无论这把刀磨得多么锋利,若是敢自作主张,随时都可以折断。 惊蛰盯着那片衣角看了许久,忽然从腰间抽出短刃。 “铮!” 一声脆响,短刃狠狠插入那摊血迹旁的青砖缝隙中,直没至柄。 夕阳透过残破的窗棂照在她脸上,映出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好啊。”她轻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令人胆寒的弧度,“那就看看……到底是主人牵狗,还是狗啃了链子。” 喜欢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请大家收藏:()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章 狗链子崩了,血才够热 那一刀下去,没带起半点泥点子,只有一种决绝的死寂。 惊蛰没有拔出短刃,任由手掌被刀柄上残留的雨水浸得发白,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块被她亲手割下的衣角。 火折子擦亮,幽蓝的火苗舔上了那堆沾血的外袍。 丝绸烧焦的味道在潮湿的空气里并不好闻,像是一股子烂肉味。 惊蛰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团火燃尽,直到最后一丝火星被她踩进烂泥里。 她从城隍庙那尊断了头的神像肚子里,掏出一套早就备好的禁军低阶软甲,利落地套在身上。 甲胄很沉,带着一股常年不洗的汗馊味,但这正是她需要的掩护色——在这皇城根下,只有活得像烂泥,才不会被人注意。 半个时辰后,皇城西垣的值房内。 惊蛰压低了帽檐,混在一群刚换防下来的兵油子中间,借着在那口破烂的大水缸里洗脸的功夫,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案头那本摊开的出入名册。 今夜出入西门的内侍省名录里,少了一笔勾销。 “张得禄,内侍省黄门令史,原裴府家生子,三月前调入宫。”惊蛰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名册上显示,这人本该在亥时三刻从西角门偏道回宫,但他晚了足足半个时辰。 就是他。 夜色更深,马厩里的马不安地打着响鼻。 一名影卒无声无息地从黑暗中滑出,对着惊蛰比了个手势——那个叫张得禄的太监,已经被神不知鬼觉地摁在了草料堆后面,嘴里塞了马粪球,呜呜地叫不出声。 惊蛰没去审那太监,她太清楚这种家生子的骨头有多软,又有多硬——软的是命,硬的是那种被洗脑后的愚忠。 她直接潜入了张得禄那间只有巴掌大的值房。 屋里一股子廉价的熏香味,掩盖不住原本的霉味。 惊蛰的手指极其灵巧地在床板缝隙、墙角砖石上一一滑过。 终于,在床头那块松动的木板夹层里,她摸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是一块撕下来的衣襟,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墨迹还很新。 “……事成后,赐田百亩,永免徭役,许汝归乡养老。” 落款是一枚鲜红的指印,印泥的颜色有些发暗,边缘纹路带着特有的残缺——那是门下省只有三品以上大员才配用的“朱砂红云印”。 惊蛰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百亩良田? 真是好大的手笔,买一条贱命绰绰有余。 她没拿走那块布,而是反手从腰带暗扣里摸出一小包灰绿色的粉末,那是从西域胡商手里流出来的“梦牵魂”。 这东西不要命,却能让人把藏在心底最恐惧的画面,在半梦半醒间像倒豆子一样往外蹦,且事后查不出半点中毒的痕迹。 她揭开桌上那把凉透了的茶壶盖,将粉末抖了进去,晃了晃。 做完这一切,她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凌晨,天刚蒙蒙亮,一声凄厉的惨叫刺破了内侍省的宁静。 “别烧!别烧!她看见了!那个穿红衣裳的女鬼看见了!” 张得禄像疯了一样从值房里冲出来,披头散发,双眼赤红,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嘴里胡乱嚷嚷着:“就在西角门……第三块石板下面!血衣……全是血!我没杀人……是裴相……不,是那条狗!” 这一嗓子,把还没睡醒的禁军巡逻队全招来了。 当几把铲子狠狠掘开西角门那块青石板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土层下赫然埋着一具女尸,脸已经被石头砸得稀烂,分辨不出模样,但身上那件残破不堪、沾满泥土与黑血的披风,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天刃暗卫特有的制式披风。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女帝手底下的疯狗杀人灭口,连尸首都不放过,就埋在宫墙根底下! 明光殿外,日头毒辣。 惊蛰跪在丹陛下,额角有一块刚磕出来的淤青,渗着血丝。 她身上并没有穿那件引发轩然大波的“血衣”,而是整整齐齐地披着那件真正染了昨夜之血的披风原件——那片被她割下的缺口,此刻正像一只嘲讽的眼睛,死死盯着大殿的金砖。 “臣失察,致使污名横生,惊扰圣驾,愿受罚。”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双手高举过头顶,掌心里托着两样东西:一份张得禄疯癫之时的口供副本,还有那块从床板里抠出来的带血帛书残片。 武曌坐在帘后,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那珠子撞击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朕听说,外头都在传,是你杀了人,埋了尸,以此来恐吓朝臣?” “那是有人想让我们自相残杀。”惊蛰没有抬头,“那具尸体,是三日前浣衣局病死的一个宫婢。臣让阿月给她换了衣裳,砸烂了脸,埋在那儿。” 大殿内瞬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武曌拨弄佛珠的手停住了。 她那双总是半眯着的凤眼猛地睁开,目光如刀般刮过惊蛰的脊背:“你怎知尸体藏处?又为何要这么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因为臣本打算用这具尸体,嫁祸给裴党。”惊蛰缓缓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一丝闪躲,“臣想让所有人以为,是裴家在宫里杀人灭口,栽赃给陛下。可臣没想到,有人比臣更急,先一步借着这具尸体,反咬了臣一口。” 这是一句半真半假的谎言。 如果不承认自己有“脏心”,武曌绝不会相信她是清白的。 只有承认自己原本也想玩阴的,才能解释为什么她会对尸体的位置了如指掌。 武曌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笑了。那笑声极轻,却让人后背发凉。 “好一个将计就计。”女帝一挥袖袍,声音骤冷,“来人,把这疯奴拖下去,关入诏狱,待审!” 两名禁军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惊蛰。 惊蛰没有挣扎,只是在被拖出大殿的那一刻,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陛下,若连臣这样的刀都能被轻易栽赃,那这宫里,还有谁的手是干净的?” 诏狱,地字号牢房。 这里的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发霉稻草和陈旧血腥混合的味道。 惊蛰靠墙坐着,闭目养神。 铁门响动,一道微弱的光透了进来。 崔明礼提着药箱,脸色苍白地走了进来。 他是奉旨来给“重犯”诊脉的,但他那只提着药箱的手,却一直在微微颤抖。 两人隔着儿臂粗的铁栅栏对坐,谁也没有先开口。 直到狱卒走远,惊蛰才猛地睁开眼,那眼神里哪还有半点阶下囚的颓丧,分明是一头蛰伏待发的狼。 “你娘不在别院。”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早在三日前,就被转移到了通济坊老宅,门牌第七,后院那口枯井旁的地窖里。” 崔明礼瞳孔骤缩,手中的银针“叮”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猛地扑到栅栏前,死死抓着铁栏杆:“你怎么知道?你……” 惊蛰从袖口里摸出一张早已揉皱的纸条,那是她入狱前特意留下的。 “拿着。”她把纸条塞进崔明礼手里,“明日早朝,大理寺会提审那个发疯的太监。你若想让你娘活命,就在朝堂上当众把这条线索说出来。记住了,一定要说是惊蛰临死前托你转交的——原话是:‘她让我救你娘’。” 崔明礼颤抖着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个血红的“生”字。 “你到底想做什么?”崔明礼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这是在逼裴相狗急跳墙!” “我就是要他跳。”惊蛰冷笑一声,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狠戾,“我要让所有人相信,我快死了。而一条狗快死的时候,咬人是最狠的。” 次日清晨,寅时三刻。 武曌还在御案前批阅奏章,一名贴身宦官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连礼都忘了行:“陛下!急报!城防营刚刚截获了一辆马车!” “慌什么。”武曌头也没抬。 “是……是裴相的心腹!”宦官喘着粗气,“马车夹层里藏着一只密匣,原本是要连夜送出城的。结果被……被一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野猫惊了马,撞翻在城门口。匣子裂了,里面……里面全是东西!” 武曌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朱笔:“什么东西?” “数十份与边关守将往来的私信,内容涉及构陷宗室、策动兵变!最可怕的是……”宦官咽了口唾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些信纸用的,竟然是当年先帝驾崩当晚,尚未来得及颁发的空白谕旨!” 私藏先帝空白谕旨,等同谋逆。 武曌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的天色正一点点亮起来,将那层层叠叠的宫阙染上一层血色般的金红。 她想起那个跪在殿前说“臣有脏心”的影子,想起那个在诏狱里等着裁决的女人。 裴元昭这只老狐狸,终究还是慌了。 他以为惊蛰必死无疑,以为那个知晓他秘密的“死人”再也无法开口,所以才急着转移罪证,想要彻底销毁痕迹。 可他没想到,正是这份急切,送了他的命。 “她没死……”武曌望着窗外,指尖轻轻叩击着窗棂,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倒是把朕这盘原本要僵死的棋,给走活了。” 与此同时,诏狱深处。 惊蛰依旧倚墙而坐,姿势未变。 她从舌底顶出一枚硬币大小的铜牌,那是昨夜阿月趁着送馊饭的机会,混在馒头里塞进来的。 借着昏暗的灯光,她看清了上面的字。 那不是天刃暗卫的任何一种令牌,上面只刻着一个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的字: “启”。 喜欢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请大家收藏:()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1章 刀在鞘里也见血 那枚铜牌在舌底压了一夜,铜锈味儿混着残留的毒性,顺着喉管往下灼烧,像吞了一口滚烫的炭。 诏狱最底层的这间“死牢”,连老鼠都懒得光顾。 四周静得可怕,只有墙角那滴浑浊的水,隔很久才“啪嗒”一声砸在烂泥里。 惊蛰蜷缩在墙角,乱发遮住了半张脸。 她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在一点点从指尖流失,那种麻木感正顺着手臂向上攀爬。 这不是演戏,那枚铜牌上的毒是真的,虽然剂量被她控制在致死量的边缘,但若没人来“救”,她真的会死。 铁栅栏外的脚步声响了。 一共八个人。 前面七个脚步沉重拖沓,那是熬了一宿的禁军;最后那个脚步虚浮,落地时前脚掌先着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是崔明礼。 “开门,奉旨诊视。”崔明礼的声音发干,像是被人掐着脖子挤出来的。 狱卒骂骂咧咧地打开了铁锁,铁链撞击的声音在狭窄的甬道里回荡,刺得人耳膜生疼。 惊蛰没有睁眼,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 她只是微微动了动搭在膝盖上的右手食指,在那层潮湿滑腻的青苔上,无声地划了三道短痕。 两长一短。 阴暗的通风口处,一只刚爬过铁丝网的壁虎惊得窜开。 在那死角里,一双眼睛借着微弱的烛火捕捉到了这个动作。 那是猎人看到猎物入网时的讯号——饵已吞。 崔明礼蹲在她身前,手指搭上她的腕脉。 他的指尖冰凉,还在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 “别怕。”惊蛰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按我说的做,你娘就能活。要是有一字差池,裴元昭的刀一定会比陛下的恩典先到。” 崔明礼的手猛地一缩,死死咬着牙关,借着收拾药箱的动作掩盖了眼底的惊恐。 他没敢再看惊蛰一眼,提起箱子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对狱卒喊道:“毒入心脉,若再不审,恐怕就没机会了!” 半个时辰后,惊蛰听到了换防的号角声。 她闭着眼,在脑海里精准地复盘着此刻应该发生在朝堂上的一切。 大理寺的公堂之上,那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御前医官,此刻应该正跪在金砖上,双手高举那张揉皱的纸条,声泪俱下地喊出那句“惊蛰临终托我救母”。 裴党的人会跳出来反驳,说这是死囚的疯咬。 但武曌不会信裴党,她只信证据。 当羽林卫踹开通济坊第七号那个不起眼的小院大门,从地窖里背出那个瞎了眼的老妇人时,裴元昭苦心经营的“清流”人设,就会像那扇烂木门一样,轰然倒塌。 跨府调役、私囚官眷。 这两条罪名虽然不致死,却足够让那群平日里依附裴家的墙头草,为了自保而开始互相攀咬。 这就是人性。只要把那层遮羞布扯下来,底下的脓血比谁都脏。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外的嘈杂声突然大了起来。 “听说了吗?裴相刚才在殿上晕过去了。” “装的吧?听说御史台那帮疯狗已经开始弹劾了,连夜递上去的折子有一箩筐。” “那这里面这位……” “上面传话了,暂缓行刑。说是……待罪立功。” 惊蛰缓缓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赌赢了。 入夜,诏狱里更加阴冷。 一阵细微的水流声从西侧墙根下传来。 那里原本是一条废弃的宫廷排水渠,早已淤堵多年,恶臭熏天。 一只破旧的竹篮顺着水道的铁栅栏缝隙,被一根细绳缓缓吊了进来。 那是给死囚送的断头饭——两个发霉的馒头,一碗清水。 惊蛰挪过去,拿起馒头。 馒头下面,粘着一个薄如蝉翼的东西。 是一枚干枯的蝉蜕。 在这个季节,活蝉早已绝迹,只有这种药铺里存着的东西才找得到。 惊蛰并没有急着捏碎它,而是借着那碗清水的倒影,仔细查看着蝉蜕腹部的纹路。 在蝉腹最柔软的那一块,被人用极其精细的手法,塞进去了一撮黑色的粉末。 她用指甲挑开,那是炭笔磨成的碎屑。 她在粗糙的牢壁上,将那些碎屑一点点按压、拼凑。 只有五个字。 “启字非令,乃钥。” 惊蛰盯着这行字,瞳孔骤然收缩。 之前从裴府截获的密信中,多次出现“启”这个字眼。 她和武曌一直以为那是某个行动的代号,或者某个潜伏者的化名。 错了。 全都想错了。 “启”不是动词,也不是人名。 它是皇陵司档案库里,专门用来封存先帝遗诏和殡天当日所有进出宫禁签押底册的柜号——“启”字柜。 那里面锁着的,才是裴元昭哪怕拼了老命也要销毁的真正死穴。 那一瞬间,所有的线索在惊蛰脑海中串联成线。 为什么裴党要杀人灭口? 为什么他们要在西角门埋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因为那里是通往皇陵司的必经之路。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突然打破了死寂。 惊蛰猛地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喷在了稻草上。 她的身体像虾米一样弓起,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呓语,浑身开始剧烈抽搐,体温在短短几息之间烫得吓人。 “来人……来人!” 看守的禁军吓了一跳,连忙冲过来。 只见惊蛰双目涣散,手指死死抠着地面的石缝,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别挖……别挖那下面……没有尸体……只有印泥……红色的印泥……” 她的声音忽高忽低,带着一种濒死的癫狂:“就在西角门……第三块石板……那是真的……那是真的啊……” 消息像风一样传到了紫微城。 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随行的还有武曌身边最得力的女官。 太医满头大汗地诊完脉,一脸困惑地退到一旁:“奇怪……脉象平稳有力,并无中毒加深的迹象,怎么会高烧至此?” 惊蛰躺在乱草堆里,听着这句诊断,原本涣散的眼神在无人注意的瞬间,清明如刀。 她当然没病。 所谓的“高烧”,不过是刚才运功逆转经脉造成的假象。 她偏过头,看着那个站在阴影里的女官,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染血的白牙:“大人,您猜,这会儿是不是有人正急着去西角门,想把那块根本不存在的‘印泥’挖出来?” 女官脸色一变。 几乎是同时,一名浑身湿透的影卒从黑暗中闪身而出,跪地急报:“禀大人!就在刚才,裴府的一名管事带着铁铲潜入西角门,刚撬开第三块石板,就被咱们的人按住了!” “他挖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影卒顿了顿,“但他怀里揣着一盒用来伪造现场的陈年印泥。” 不用挖到什么,他出现在那里,带着那盒印泥,本身就是铁证。 这是一个针对恐惧的陷阱。 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相信那个疯子嘴里的胡话,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掩盖那个并不存在的“证据”。 惊蛰重新闭上了眼,疲惫地靠回墙角。 这一局,她不仅活下来了,还把刀递到了武曌的手里。 但这仅仅是开始。 那个“启”字柜里的秘密,才是真正的修罗场。 她从怀里摸出那枚已经被捏碎的蝉蜕,指尖轻轻摩挲着碎片锋利的边缘。 要去那个地方,光靠她是做不到的。 还得需要一张脸,一张能光明正大走进皇陵司,却又卑微到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脸。 想必此刻,阿月已经换好了那身灰扑扑的衣裳。 喜欢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请大家收藏:()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2章 谁在替死人盖章 皇陵司北苑的档案库里,那股子发霉的陈纸味儿像是腌入味了的老咸菜,直往鼻子里钻。 阿月缩着肩膀,怀里抱着一摞受潮的账册,眼角余光却像两把小钩子,死死勾着乙字号书架的第三排。 她现在的身份是个刚入职不久、只会低头哈腰的录事,一身灰布袍子上还沾着早市蹭来的油星子,任谁看了都不会多瞧一眼。 趁着那个打哈欠的老令史转身去提茶壶的空档,阿月的手指极快地在架子上拂过。 抽书、翻页、拓印、回填。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连那层积灰都没扬起来。 那是先帝驾崩当日的内廷签押簿。 阿月只扫了一眼,心头就猛地跳了一下。 不对劲。 这上面用的墨,成色虽然都是徽墨,但前几行的字迹边缘已经微微晕开,吃纸极深,那是陈墨;而中间夹杂的几行,墨色浮在纸面,亮得刺眼。 更怪的是那几枚作为凭证的红泥大印。 按大周律例,印鉴必须压在右下角的日期上,叫“落款压脚”。 可这几份文书上的印,偏偏全都歪歪扭扭地盖在正中间的姓名栏上,像是生怕别人看不清那是谁的名字。 半个时辰后,几张还带着墨香的拓片,被悄无声息地送进了诏狱那间发臭的死牢。 惊蛰就着昏暗的烛火,盯着那几团模糊的红印看了许久。 她没说话,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个盖章的动作——先是平稳下压,然后手腕突然抖了一下。 “看出什么了?”她声音沙哑,那是嗓子被药毒灼伤后的后遗症。 阿月蹲在栅栏外,压低声音:“印泥太厚,像是匆忙间没调匀。” “不是没调匀。”惊蛰指尖点在那处歪斜的印记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活人盖章,讲究的是手腕下沉,力透纸背,印泥分布均匀。但这几个印……力道是虚的,只有中间实,四周虚,而且位置全往上飘。” 她抬起头,眼神在那一瞬间锐利得吓人:“这是死后补录。人死了,身子硬了,旁人抓着那只手去盖章,手腕使不上劲,自然会抖。” 阿月倒吸一口凉气。 “还有这个。”惊蛰指着那个签押令史的名字,“去查查这个人。他在吏部留档的字迹,最后一笔肯定有个习惯性的斜提。但这上面的签名,笔锋是钝的。” 阿月动作很快。 当晚,她就摸进了吏部那个小令史在城南的破屋。 没费什么周折,就在那堆准备烧掉的私信废纸里,找到了几张练字的草纸。 果然,那令史写“准”字时,最后一笔习惯性地往上轻挑,像是个倒钩。 而档案库里那份“准许边将入京”的批文上,那个“准”字规规矩矩,像是个还没学会走路的孩子硬临摹出来的,呆板得可笑。 闭环了。 有人在先帝爷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出“借尸还魂”。 先帝死了,可他的印还在,他的手还在。 只要那口气没咽下去的消息没传出来,那只冰冷的手就能在空白的谕旨上,给人贩卖通天的权力。 次日,崔明礼提着那个沉得坠手的药箱再次进了诏狱。 他现在的脸色比惊蛰还像个死囚,眼底两团乌青,嘴唇干裂起皮。 裴党这两天虽然没明着动他,但他家门口那几只野猫莫名其妙被剥了皮挂在树上,这种下三滥的恐吓手段,足够让他这个读书人做几宿噩梦。 惊蛰没看他那张惨白的脸,只说了一句话:“想活,就去查本月十五那晚,太医院值房的药渣登记簿。” 崔明礼手一抖,药箱差点砸在脚面上:“那晚……那晚是当值平安脉,并无大病记录。” “那是给活人看的记录。”惊蛰靠在湿冷的墙上,闭着眼,“死人吃的药,肯定不在正册上。去找那些还没来得及倒掉、或者混在杂物里的药渣。特别是‘续命汤’。” 崔明礼咽了口唾沫,他知道这三个字的分量。 那是吊着最后一口元气用的虎狼之药,除了弥留之际的帝王将相,没人敢用。 当夜,太医院当值的杂役发了一笔横财,有个傻子医官花重金买走了倒泔水桶里的所有烂药渣。 崔明礼在恶臭熏天的药渣堆里扒拉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在几片还没烂透的半夏和附子残片旁,找到了一张被揉烂的药方笺。 上面赫然写着“续命汤三帖”,署名却是一个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告老还乡的老太医。 笔迹是假的,药却是真的。 十五那晚,皇宫里没有那个级别的贵人报病危。 那这三碗吊命的汤,灌进了谁的肚子里? 答案只有一个:那个在官方记录里,还要再过两天才会“驾崩”的先帝。 一只漆黑的木匣子,在第二天早朝前,被放在了紫微城那张铺着明黄绸缎的御案上。 武曌打开匣子。 里面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檄文,只有一小包散发着酸臭味的药渣,和两张字迹对比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捏起一点药渣,在指尖碾碎。 那股子腐烂的味道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无比真实。 早朝的气氛诡异得让人窒息。 武曌端坐在龙椅上,冕旒后的那双眼睛看不出喜怒。 她没发火,也没拍桌子,只是在礼部尚书汇报先帝陵寝修缮事宜时,突然轻飘飘地问了一句:“李尚书,先帝殡天那日,是你亲自核验的时辰?” 礼部尚书愣了一下,背后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回……回陛下,是臣与内侍省共同核验,分毫不差。” “哦?”武曌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既然分毫不差,那朕倒想问问,为何太医院在那晚少了三帖续命汤?为何皇陵司的档案里,凭空多出了七道死人盖的签押?”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裴元昭猛地抬头,花白的胡须颤抖着。 他刚想出列辩解,却见武曌随手将那包药渣扔下了丹陛。 “啪”的一声轻响,像是打在所有人心头的一记耳光。 “来人。”武曌的声音骤然转冷,“封锁九门。凡参与先帝殡仪的医官、内侍、录事,无论品级,全部下狱。朕倒要看看,是谁在替死人发号施令。” 诏狱内。 阿月借着送饭的机会,给惊蛰带来了一个更惊人的消息:“昨晚皇陵司库房遭了贼。奇怪的是,丢的不是档案,是一枚早已废弃不用的备用铜印。” 惊蛰正在啃那个发硬的馒头,闻言动作一顿。 备用铜印? 那种东西平时就是个摆设,只有主印磨损或遗失时才会启用。 裴党的人偷这个干什么?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 他们不是在伪造文件。 他们是在建立一套“规则”。 只要手里有印,只要流程合规,哪怕那是假的,在官僚体系里也就是真的。 他们偷走备用印,是为了在主印被查封后,还能继续“合法”地补录那些不存在的文书。 这才是裴元昭这只老狐狸真正的后手。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他根本不在乎那些证据,他在乎的是——只要“印”还在他手里,他就有解释权。 惊蛰猛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鲜血涌出,她在撕下的一块衣襟上飞快地写下八个字: “印不在人,而在制。” 半个时辰后,这块带着血腥气的布条经由崔明礼的手,呈到了武曌面前。 那一夜,紫微城的灯火彻夜未熄。 无数本沿用了几十年的旧签押簿被投入火盆,黑色的纸灰像雪花一样飘满了皇城。 武曌站在火光前,看着那些代表着旧制度的册子化为灰烬,眼中映着跳动的火焰。 次日清晨,一道新诏颁布天下:自即日起,凡宫中签押,废除单印制,行“双印互验”——无内廷监印与外朝复核印同时加盖,视为废纸。 裴元昭苦心经营了半辈子的“死后行政网”,被这一道轻飘飘的圣旨,连根拔起。 惊蛰还在狱中,身上还背着死囚的罪名,但她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黑暗中替那位女帝,拧断了旧时代的脖子。 入夜,风更大了。 紫微城外那座恢弘的裴府大门紧闭。 几名禁军面无表情地守在门口,说是“护卫”,实则是软禁。 府内一片死寂,只有几盏灯笼在风中无力地摇晃,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喜欢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请大家收藏:()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3章 陛下,您的狗没拴牢 廊下的风更紧了,吹得灯笼纸哗哗作响,像是垂死之人的喘息。 惊蛰蹲在诏狱那张发霉的木板床上,手里盘着两颗从狱卒那赢来的核桃。 核桃皮已经被盘得发亮,发出这种环境里唯一的脆响。 “三天没吃饭?”她停下手指动作,抬头看向牢门外的阿月。 阿月点头,压低了声音:“太医院的脉案我都抄来了,写的是‘油尽灯枯’,连陛下都准了裴家那几个被流放的孙子回来送终。” “放屁。” 惊蛰把核桃往那一扔,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老狐狸要是真不想活,早在被软禁的第一天就该一头撞死在柱子上,那是为了名节。 拖到现在才绝食,那是在跟阎王爷讨价还价——不,是在跟活人讨价还价。 “人饿了三天,身上会有股酸臭味,那是身子骨在吃自个儿的肉。”惊蛰站起身,走到栅栏边,伸手在阿月衣领上蹭了一下,那里沾着点去过裴府探视的狱卒留下的烟草味,“但这上面只有檀香味。他在掩盖味道,或者说,他在掩盖自己还在大鱼大肉的事实。” 这是金蝉脱壳。 等到出殡那天,躺在棺材里的,指不定是哪个倒霉的替死鬼。 “我要出去一趟。”惊蛰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她不是个等着秋后问斩的死囚,而是要出门买把葱。 阿月吓了一跳:“可是——” “没有可是。”惊蛰打断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上次查抄火药库时私藏的白磷粉,“今晚你去裴府灵堂,把这个撒在香灰底下。量别多,指甲盖那么点就行。” 阿月接过纸包,手心有点出汗:“这是要做什么?” “磷粉燃点低,混在香灰里,半夜阴风一吹就会自燃,火光发绿。”惊蛰隔着栅栏,伸手帮阿月理了理鬓角的碎发,眼神却冷得像冰,“裴大人不是喜欢装神弄鬼吗?那咱们就帮他请个真神。记着,撒完就跑,别回头。” 当晚,裴府灵堂炸了锅。 守夜的几个老仆亲眼看见供桌上的香炉里飘起绿油油的鬼火,火苗子像是长了眼睛,直往那几个平日里帮裴元昭干脏活的管家身上扑。 “老爷显灵了!老爷冤魂不散啊!” 哭喊声差点掀翻了屋顶。 消息像是长了腿,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洛阳城的街头巷尾。 都说裴相爷这是死不瞑目,要找生前的同党索命。 趁着这股乱劲儿,惊蛰换了一身黑漆漆的斗篷,像滴入水里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混到了裴府后巷。 一个裹着灰袍子的中年男人正跌跌撞撞地往外跑,怀里紧紧抱着个包袱。 这是裴元昭最器重的幕僚,这会儿脸白得像刚从面粉缸里捞出来。 巷子口,一道人影挡住了去路。 幕僚刚想喊,一把冰凉的匕首已经贴在了他的大动脉上。 “别叫。”惊蛰的声音比匕首还冷,“叫了,你就真的死了。” 幕僚哆嗦着:“你是……你是那个女疯子……” 惊蛰没理会他的称呼,反手塞给他一锭沉甸甸的银子,顺带还有一封封了火漆的信。 “拿着钱,滚回老家。这信你路上别拆,到了洛阳城外三十里的驿站再烧。” 幕僚傻了。 “还不滚?”惊蛰手里的匕首稍微往前送了一分,血珠子立马滚了下来,“明天天一亮,大理寺就会通缉你。你要是不想变成‘畏罪自杀’的尸体,就给我跑快点。” 幕僚哪还敢多想,抓着银子和信,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夜色里。 惊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把匕首上的血迹擦在墙砖上。 那封信里什么都没写,是一张白纸。 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裴家在暗处盯着的杀手看到了这一幕——看到了他拿了钱,拿了信,还活着离开了。 这就够了。 两个时辰后,漕河下游捞上来一具尸体。 那个幕僚还没跑出十里地,就被自己人从背后捅了个对穿。 但他怀里那封“密信”完好无损,成了他背叛裴党的铁证。 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像野草一样疯长。 裴党内部乱了,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被灭口的是自己。 紫微城的灯火亮了一夜。 武曌坐在龙椅上,面前跪着刚刚翻墙回来的惊蛰。 女帝的脸色很不好看,手里捏着那份漕河捞尸的奏报,指节泛白:“谁准你擅自行动的?朕的刀,什么时候学会自己找肉吃了?” 惊蛰没辩解,也没求饶。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双手呈过头顶。 “这是什么?” “名单。”惊蛰的声音沙哑平静,“九个人。都是裴元昭埋在六部的钉子,今晚他们会在东市的‘聚贤茶楼’碰头,商量怎么应对鬼火索命的事。” 武曌眯起眼睛:“你想让朕派禁军去抓?” “不用。”惊蛰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他们已经在路上了。那个茶楼……年久失修,灯油也不太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 那是走水的警讯。 紧接着,一名内侍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陛下!东市……东市聚贤茶楼走水了!火势太大,里面的人……恐怕一个都出不来!” 武曌的手猛地一抖。 她死死盯着台阶下那个跪得笔直的女人。 这哪里是意外。 昨天夜里,内务府有一笔不起眼的账目变动,那栋茶楼的地契,转到了一个死人的名下。 而操作这笔转账的手印,正是惊蛰从诏狱里递出来的。 她早就布好了局。 用鬼火逼他们恐慌,用幕僚之死逼他们聚集,最后,把他们一锅端在自己的地盘上。 “你疯了。”武曌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寒意,“那是京城重地,若是火势失控……” “今夜西北风,茶楼周边五丈皆是空地,烧不到民房。”惊蛰打断了女帝,语气笃定得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臣算过风向,也算过人心。他们该死,火就该起。”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武曌靠回椅背,闭上了眼。 “退下吧。” 惊蛰磕了个头,起身退入黑暗。 东市的废墟还在冒着黑烟。 阿月在一堆焦黑的横梁下扒拉了半天,终于捡起半块被熏黑的玉佩。 玉质温润,虽然碎了,但依稀能辨认出上面刻着的一个“沈”字。 那是当年工部侍郎沈家的家传之物。 沈家满门抄斩,只有这块玉佩流落到了当铺,后来又莫名其妙出现在裴党核心成员的身上。 阿月死死攥着那块玉,指节用力到发白。 惊蛰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看着那个瘦小的背影。 “那就是证据。”惊蛰开口,“裴元昭当年为了上位,构陷你父亲贪墨工程款,这块玉就是他从你家抄走的战利品。” 阿月没回头,肩膀微微颤抖。 “想哭就哭出来。” “不哭。”阿月转过身,脸上沾着烟灰,眼眶通红,却没有一滴眼泪,“眼泪淹不死人,火才能。” 那天夜里,洛阳城外的乱葬岗多了一柱香。 阿月跪在沈氏那块残破的墓碑前,把那半块玉佩用力塞进了碑石的裂缝里。 惊蛰靠在一棵老槐树下,看着这一幕,轻轻吐出一口气。 “现在,你是你自己的刀了。” 紫宸殿内,雨前的闷雷滚滚而过。 武曌面前摆着三份奏报:裴党树倒猢狲散、新的人事制度开始推行、边关将领上书请罪。 局势活了。 她提起朱笔,想要在那份“惩处惊蛰擅离职守”的折子上画圈,笔尖悬在半空,墨汁滴下来,晕染了一片红。 “啪。” 她把笔扔在桌上,伸手撕碎了那份折子。 “拟旨。” 旁边的老太监赶紧躬身:“陛下?” “即日起,天刃暗卫惊蛰,可持剑入宫,无需通报,不必跪拜。”武曌看着窗外划破夜空的闪电,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告诉她……那条狗链子,朕不修了。” 既然是一头猛兽,那就让她去咬吧。 只要这牙口是对着敌人的,是不是听话,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惊蛰并没有回影司报到。 在这个雷雨交加的深夜,她裹紧了斗篷,转身钻进了通往太医院侧巷的那条死胡同。 那里有一个专门倾倒药渣的臭水池,平时连野狗都绕着走。 既然裴元昭是在演戏,既然那几碗续命汤是真的,那么这药渣池子里,一定还能翻出点更有趣的东西。 比如,一味只有死人才会用到的“引魂香”。 喜欢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请大家收藏:()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4章 她烧的不是房子,是规矩 雨水顺着斗篷边缘滴进污泥里,溅起细微的灰点。 惊蛰蹲在太医院后巷那个令人作呕的药渣池边,手里拿着一根从旁边枯树上折下来的树枝,在一堆发黑腐烂的草药渣里翻搅。 这里只有腐烂的味道,像是把几百斤生姜和死鱼捂在棉被里发酵了半个月。 她停下了动作。 树枝挑起了一团黏糊糊的东西,不是草根,而是一块暗红色的、带着腥气的肉干残片。 紫河车。 这东西在大周律例里属于禁药,唯有皇室宗亲重病且得特批方可入药。 惊蛰凑近闻了闻,除了腥气,还有股奇怪的甜味。 这紫河车不是干制的,是新鲜烘焙后混在治疗风寒的麻黄渣子里倒出来的。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是靴底踩在湿青苔上的声音。 “查到了。”阿月撑着一把油纸伞,将半个身子藏在阴影里,“内库的账房记录,这东西是以‘安胎饮’的名义领走的。签批的人叫赵福海,前尚药奉御,上个月因为贪杯误事已经被革职了。但这都不是重点。” 阿月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经手去取药的小太监,是尚食局的一名黄门副使。之前我在裴府那个被捅死的幕僚身上,见过这人的对牌。” 又是裴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惊蛰扔掉手里的树枝,在那块紫河车残片上擦了擦手套上的泥,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裴元昭那是装病,但这宫里,怕是有人真病了,还得靠这种阴损的玩意儿吊着命。 一个时辰后,宫外“一品香”茶肆。 这里的茶很次,茶叶沫子浮在水面上,像一层绿色的浮萍。 崔明礼坐在角落里,双手捧着那个粗瓷茶碗,指关节白得吓人。 他没敢喝,只是死死盯着对面正在剥花生的惊蛰。 惊蛰把花生壳捏碎,吹掉红衣,扔进嘴里嚼得嘎嘣响。 “崔太医,这花生没炒熟,有点生腥气。”她把装着药渣残片的布包往桌上一推,发出沉闷的声响,“跟你身上的味道一样。” 崔明礼哆嗦了一下,茶水洒出来几滴烫在手背上:“惊蛰姑娘,下官……下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紫河车的事,是掉脑袋的大罪,下官早已不碰那些权贵的方子了。” “你是没碰。”惊蛰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身子微微前倾,那双眼睛像两把刚磨好的剔骨刀,“但你的印章碰了。” 崔明礼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昨夜丑时,有人拿着你的私印,去太医院药库开了三钱‘养神散’。那剂量,若是给常人吃了,能让人连着三天看见过世的太奶。”惊蛰从袖口抽出一张拓印的单据,轻轻压在那包药渣上,“崔太医,你的印匣子,昨晚是不是没锁好?” 崔明礼的脸瞬间煞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他昨晚当值时确实打了个盹,醒来时印匣位置似乎挪动了半分,但他并未深究。 “这……这是栽赃!” “是不是栽赃,大理寺不听解释,他们只看印鉴。”惊蛰站起身,随手丢下一块碎银子在桌上,“想活过这个月,就去查。我要知道,这半个月来,到底是谁在偷偷用这些见不得光的猛药。” 崔明礼看着那张单据,那是他的死刑判决书,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别无选择。 当晚,太医院密档库的灯火比平日晚熄了半个时辰。 崔明礼借口整理旧案,翻遍了近二十日的御医轮值日志和送药记录。 他的手一直在抖,直到他在一堆不起眼的杂项里发现了一个规律:每逢单日寅时,也就是天将亮未亮的时候,总有一份没有署名的“静心丸”被送往通政殿偏阁。 通政殿偏阁,那是女帝批阅绝密奏章、偶尔小憩的地方。 更让崔明礼头皮发麻的是,负责送药的宦官都不是固定的人,而是由内侍省临时指派,送完药的第二天,这些人就会以各种理由被调离皇城,去守皇陵或是发配边地。 这是在灭口。 他颤颤巍巍地将这些记录誊抄在一张薄纸上,夹在一本《伤寒论》的夹层里。 深夜出宫时,影司的暗哨拦住了他,但还没等搜身,惊蛰的手令就到了——放行。 消息传到紫微城时,武曌正在修剪一盆兰花。 听完惊蛰的汇报,这位女帝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只是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一根枯黄的叶子。 “让他接着送。”武曌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朕倒要看看,这药到底是要送给谁的。” 第三日寅时,夜色最浓重的时候。 通政殿偏阁的横梁之上,惊蛰像一只收敛了气息的蝙蝠,整个人几乎贴在阴影里。 楼下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面生的宦官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他脚步很轻,落地无声,显然是有功夫底子的。 那人将托盘放在案几上,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躬身退出,而是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悄悄拨开了窗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是在留门。 惊蛰的手指扣在腰间的短刀上,却没有动。 抓一个送药的小喽啰没用,那是打草惊蛇。 那宦官做完手脚便退了出去。 半刻钟后,阿月扮作洒扫的宫女推门而入,借着擦拭桌案的机会,指尖在那个盛药的瓷碗底部抹过。 极微量的麻沸散粉末,无色无味,遇热即化。 次日清晨,那个送药的宦官在出宫采办的途中突然昏厥,口吐白沫。 早已等候多时的影卫并没有把他送去医馆,而是直接拖进了最近的一处废弃磨坊。 都不用上大刑,一桶冰水泼下去,再加上惊蛰那把贴着眼皮划过的匕首,那宦官就尿了裤子。 “是……是裴员外郎!裴延祚!”宦官哭喊着,“他说那是给陛下安神的补药,只要开了窗,让药气散出去引路,就能保大周国运……奴才真的不知道那是毒啊!” 裴延祚,裴元昭的亲侄子,现任兵部员外郎。 原来老狐狸躲在家里绝食装死,是让小狐狸在外面兴风作浪。 惊蛰拿到供词,转身就走。 “去哪?回宫复命?”阿月跟在身后问。 “不。”惊蛰翻身上马,勒紧缰绳,“去裴延祚的宅子。晚一刻,证据就没了。” 那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夜晚。 裴延祚的宅邸被几十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包围。 没有圣旨,没有刑部的批文,只有惊蛰那张冷得像铁一样的脸。 书房的暗格被暴力砸开,里面藏着七封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密信。 信上的火漆印着兵部的印鉴,内容却让人触目惊心——伪造女帝口谕,命西北边军三位将领“清君侧”,借口朝中有奸佞乱政。 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国运”。 若是这几封信送出去,边关必乱,到时候裴家振臂一呼,便是勤王的大功臣。 阿月捧着信,手都在抖:“头儿,这得赶紧呈给陛下。” 惊蛰从阿月手里抽走信件,借着火折子的光扫了一眼,然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决定。 “找三个腿脚快的兄弟。”惊蛰将信件分成三份,重新封好,“一份扔进御史台大夫家后院的井边,一份插在大理寺卿床头的飞镖上,最后一份,送到尚书省那帮老学究的早茶桌上。” 阿月瞪大了眼睛:“这……这是要捅破天啊!不先禀报陛下,这是僭越!” “陛下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惊蛰翻身上马,声音随着马蹄声消散在夜风里,“只有全天下都知道裴家要反,陛下杀人的刀,才不会被人说是暴戾。” 次日早朝,太极殿上炸了锅。 御史台、大理寺、尚书省三大衙门的长官联名上奏,一个个面红耳赤,手里挥舞着那些从自家后院、床头捡来的“罪证”,要求彻查兵部员外郎裴延祚。 铁证如山,群情激奋。 武曌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台下乱成一团的朝臣,目光穿过重重冕旒,落在了殿外那道笔直的身影上。 她缓缓站起身,从袖中取出那几封所谓的“密信”原件——那是惊蛰在散布副本之前,通过影司秘密呈上来的。 “朕的旨意,何时轮到别人代写了?” 武曌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压。 她将信件丢入面前的铜炉,火舌瞬间吞噬了纸张。 “传朕旨意,裴延祚伪造圣谕,意图谋反,裴氏一族,除爵,抄家,九族……下狱。” 朝堂上一片死寂,只能听见铜炉里纸张燃烧的噼啪声。 散朝时,惊蛰依旧站在殿外的廊柱阴影里,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石像。 两个路过的小黄门低着头匆匆走过,其中一个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道背影,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听说是那位把证据捅给各大衙门的……她这哪是办案啊。” “嘘——”另一个赶紧捂住他的嘴,“别乱说。” “那女人……她烧的不是宅子,是规矩。” 惊蛰听见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指甲缝里残留的一点紫河车药渣的暗红,轻轻搓了搓手指。 规矩? 那是给活人定的。 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想活下去,就得先变成鬼。 而此时的太医院值房内,崔明礼正趴在案几上,手里死死攥着那支秃了毛的狼毫笔。 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惊蛰那双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还有那个在药渣池里翻涌的紫河车。 案上的宣纸已经被墨汁浸透,上面密密麻麻、歪歪扭扭地写着同一个句子,像是一种绝望的咒语。 喜欢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请大家收藏:()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5章 刀尖上走出来的路 那墨迹还没干透,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味,像极了那天夜里翻涌的紫河车。 崔明礼像是被火烫了一般,猛地抓起那张纸,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泛白,嘶啦一声将其撕得粉碎。 碎纸片像白色的飞蛾一样落下,他慌乱地摸出火折子,手抖得几次都没能吹燃那点火星。 窗户就在这时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 没有风灌进来,只有一道比夜色更浓的影子,像是从墨汁里渗出来的一样,无声地立在了檐角。 崔明礼手里的火折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灭了。 惊蛰没看他那张惨白如纸的脸,她只是跨过窗棱,靴底踩在那些碎纸片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手里捏着半页泛黄的纸,那是崔明礼昨夜慌乱间遗落在药柜底下的日记残页。 她没念上面的内容,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是走到桌边,随手将一只密封的粗陶罐搁在了那一滩未干的墨迹旁。 打开看看。她的声音很轻,不像是命令,倒像是老友间的闲聊。 崔明礼咽了一口唾沫,那声音在死寂的屋里响得惊人。 他颤抖着揭开封泥,一股陈年的药味混合着怪异的干燥气息扑鼻而来。 罐子里没有什么金银珠宝,只有一颗缩了水、色泽暗沉如干枣般的人心。 罐身上的标签用的不是宣纸,而是一块发黑的布条,上面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裴延祚心腹管家,死于砒霜毒发。 崔明礼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大小。 他认得这个名字,更认得这颗心。 当年正是此人带着家丁闯进他家后院,当着他那瞎眼老娘的面,将一碗掺了毒的所谓“补药”强灌了下去,以此逼迫刚入太医院的他成为裴家的眼线。 此人前日死在赌坊后巷,我帮你收了尸,取了心。 惊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她伸出一根手指:一是即刻去向陛下自首,把你这些年替裴家做的脏事吐个干净。 虽然你必死无疑,但我能保你瞎眼的老娘在乡下安稳终老。 紧接着,是第二根手指:二,是继续替我送药。 崔明礼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惊恐与不解:送……送什么? 之前的‘静心丸’停了,换这个。 惊蛰从袖口摸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药方,压在陶罐底下,每一帖安神汤里,加三分麻沸散。 记住了,是三分,多一分伤身,少一分无效。 我要的不是毒死她,而是…… 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在那位高高在上的女帝身上学来的冷酷:让她困倦,让她在这个位置上坐立难安。 崔明礼哆哆嗦嗦地去拿那张药方,手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是陛下啊! 惊蛰站起身,重新将兜帽拉低,遮住大半张脸:我想让她睡不好。 只有睡不好的人,才会觉得身边的每一把刀都不可或缺。 离开太医院时,外面的更鼓敲了三下。 街角的阴影里,阿月正蹲在地上啃半个冷掉的烧饼,见惊蛰出来,胡乱抹了把嘴,从怀里掏出一叠拓片递了过去。 头儿,这事儿真让您说着了。 阿月压低声音,嘴里还嚼着没咽下去的面渣,那个给沈家刻碑的老匠人早就死了,我是顺着当铺里一块沈家旧玉佩的线索,在洛阳旧匠户街找到了他的后人。 那小子哪怕见了钱也不肯开口,直到我把咱们从那把断刀上拓下来的沈氏族徽亮出来,那老实巴交的汉子当场就跪地上嚎啕大哭。 阿月指了指拓片上那些斑驳的字迹:当年老匠人刻的第一版碑文是‘忠烈沈氏’,碑都立起来了,结果当天夜里就被官府的人砸了。 勒令重刻的人,正是如今那位满口仁义道德的礼部侍郎李崇训。 那时候他还是个想往上爬的主事,为了讨好先帝的宠臣,硬生生把‘忠烈’改成了‘罪臣之后’。 惊蛰借着月光扫了一眼拓片,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血沁进去的。 李崇训,那个在朝堂上最爱引经据典、标榜清流风骨的老学究,原来膝盖早就烂在泥里了。 要动手吗? 阿月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这老东西每天寅时去孔庙上香,那是动手的绝好机会。 杀他? 惊蛰冷笑一声,将拓片折好收进怀里,杀了他,反而成全了他的清名,让他成了被奸佞所害的直臣。 对付这种爱惜羽毛如命的读书人,刀子是最没用的。 她拍了拍阿月的肩膀:把这原碑的拓片印上一百份,匿名寄给京城十七州来述职的学政官员。 另外,给国子监的那帮太学生也送一份。 别忘了附上一句话—— 尔等教化百姓忠孝,可知天子脚下,有忠魂不得立名? 阿月眼睛一亮,嘿嘿笑了一声:这一招比刀子狠。 这是要掘了他的根啊。 不过十日,朝堂上的风向就变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十七州学正联名上书,国子监的学生更是静坐请愿,要求重审沈家旧案。 李崇训在大殿上被那些平日里对他毕恭毕敬的学生质问得百口莫辩,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武曌顺水推舟,当廷下令重开礼部考功司,追查三十年来所有因“私德有亏”而被贬黜的官员案卷。 这一刀,不见血,却把朝堂这潭死水搅得浑浊不堪。 半个月后的深夜,太液池边霜气逼人。 崔明礼踉踉跄跄地冲到池边,月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显得有些狰狞。 他猛地抬起右手,狠狠咬向左手手腕衣袖——那里藏着一根用来试毒的银针。 这是他当年入宫时立下的誓,若有朝一日背叛医德良知,便以此针自戕谢罪。 剧痛钻心,银针没入皮肉,断了半截在里面。鲜血瞬间染红了袖口。 他闭上眼,正要一头扎进冰冷的湖水里,后领却猛地被人勒住。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硬生生拽了回来,摔在满是鹅卵石的岸边。 惊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里还提着一壶刚从御膳房顺来的热酒:想死? 死是最容易的事。 我……我没脸活着……崔明礼捂着手腕,痛哭流涕,我害了人,我还给陛下下药……我是个畜生…… 你没背叛谁。 惊蛰蹲下身,强行捏开他的嘴,灌了一口烈酒进去,呛得崔明礼剧烈咳嗽起来,你只是学会了在烂泥里走路。 在这个宫里,不想被泥淹死,就得学会在泥里呼吸。 她站起身,将剩下的酒洒在湖里:陛下今晚睡得很沉,没有做噩梦。 这对大周来说,未必是坏事。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紫微城的琉璃瓦上。 武曌接到密报:通政殿偏阁再无人敢擅自开窗,那些送药的太监一个个规矩得像木头。 惊蛰站在高高的宫墙之上,风吹得她的衣摆猎猎作响。 她手里拿着一本刚从内侍省调出来的交接簿,眉头微微皱起。 近几日从淮南道和剑南道送来的加急文书,入宫的时间记录明明是三天前,可直到今天早上才送到御案上。 这中间消失的三天,文书去了哪里? 又是谁在中间截留了这些足以影响边疆战局的消息? 她翻开交接簿的最后一页,目光定格在一个并不起眼的签收印章上,那印章的边缘有一个极细微的缺口,若不细看,绝难发现。 喜欢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请大家收藏:()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6章 陛下,这次我没问您 那缺口极小,像是印章边缘磕碰了一块,但在白纸黑字的公文上,这点朱红的残缺就成了唯一的破绽。 惊蛰指腹缓缓摩挲过那处印记,脑海中那张庞大的宫廷关系网瞬间收束。 内侍省监丞张德全,掌管文书进出通政殿的最后一道关卡。 此人平日是个只会哈腰点头的老好人,唯一的爱好便是听戏。 而半年前,李崇训刚纳了一房极受宠的妾室,正是张德全早年失散的亲妹妹。 路通了。 淮南道的大水、剑南道的兵变前兆,这些足以动摇国本的消息,都被这只不起眼的“蛀虫”用模仿武曌笔迹的“暂缓处置”压了下来。 李崇训这只老狐狸,是在给女帝编织一个天下太平的梦,好让他那套“仁义治国”的戏码继续唱下去。 惊蛰合上交接簿,没有转身去紫宸殿告发。 告发是最笨的法子。 在这个全是人精的朝堂上,证据这种东西,随时可以变成伪证,证人随时可以变成死人。 她要的不是一场漫长的扯皮,而是一次定点爆破。 半个时辰后,惊蛰坐在城南一处昏暗的私宅里。 阿月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手里熟练地摆弄着一堆瓶瓶罐罐,片刻后,一方散发着铜臭味的伪造官印扔在了桌上。 “头儿,这是又要坑谁?”阿月嘿嘿一笑,顺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刚从内务库房顺来的瓜子,嗑得咔吧响。 惊蛰没说话,提笔在一张早已做旧的黄绢上写下一行字:淮南大旱,免秋税三成,令地方自行开仓赈灾。 这道旨意看似仁政,实则是一把捅向国库的刀。 “把这个,‘不小心’漏给御史台的刘御史。”惊蛰吹干墨迹,眼神平静得像是在讨论晚饭吃什么,“刘御史和李崇训斗了十年,这块肥肉,他会连骨头都吞下去。” 阿月眼睛一亮,抓起黄绢就往外窜:“得嘞,这回有好戏看了。” 三日后,朝堂炸了锅。 刘御史当廷痛陈“圣意反复,国库空虚”,直指这道免税旨意是乱命。 武曌端坐龙椅,看着那道自己从未见过的圣旨,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手中的佛珠突然崩断了一颗,滚落在金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是帝王动了杀心的信号。 雷霆手段之下,内侍省被翻了个底朝天。 张德全还没来得及喊冤,就在慎刑司里吐了个干净。 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一查,直接查到了李崇训的床头。 当晚,李府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这位礼部侍郎被削职软禁,往日的清流门生作鸟兽散。 紫宸殿内,檀香袅袅,却掩盖不住那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惊蛰跪在殿中,膝盖下的金砖冰冷刺骨。 “谁准你拟旨的?” 武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不出情绪,却让人背脊发寒。 这不是询问,是审判。 惊蛰没有立刻回答。她从怀中掏出一份折子,双手举过头顶。 “这是这三年来,借‘文字狱’罗织罪名、陷害异己的十二名酷吏与文官名单。除了李崇训,还有大理寺少卿、刑部员外郎……”她声音平稳,像是没有感受到头顶那道如刀的目光,“这十二人不除,沈家的案子翻不过来,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沈家。” 武曌没有接折子,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朕问的是,谁给你的权力,假传圣旨?” “没人给。”惊蛰抬起头,目光直视女帝,“但刀出鞘,必须见血。若是先请奏,消息一漏,死的就不是他们,是臣。”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的风吹动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良久,武曌挥了挥袖子:“东西送去大理寺。” 惊蛰磕了一个头,起身欲退,却又顿住脚步。 就在刚才,阿月借着禁军查抄李府的混乱,摸进了李崇训的书房夹层。 那本黑色封皮的账册此刻就贴在惊蛰的胸口,硬邦邦的。 上面记录了李崇训这三十年来,为了维持“清流”人设,私下里向各路权贵行贿的每一笔明细,甚至牵扯到了东宫那位温文尔雅的太子,以及两位手握兵权的藩王。 这东西若是交上去,半个朝堂都要塌。 惊蛰的手按在胸口,指尖微微发白。 若是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地呈给武曌。但现在…… 她想起了那个死在狱中的老匠人,想起了被逼吞炭自尽的沈家忠仆。 这种烂透了的朝局,光靠杀几个人是救不回来的。 得让他们自己咬起来。 “还有事?”武曌瞥了她一眼。 “臣告退。”惊蛰垂下眼帘,转身离去。 出了宫门,她将那本账册撕成了三份。 一份给了阿月:“送去东宫。” “这一份,给魏王。” “最后这一份,抄录百份,散给国子监的那帮穷学生。” 阿月瞪大了眼睛:“头儿,你这是要天下大乱啊?” “水太浑了,得搅浑了才能摸鱼。”惊蛰看着远处的皇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让他们互相咬,咬出一嘴毛,陛下才看得清谁是人,谁是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数日,朝堂风向骤变。 原本还在为李崇训求情的东宫一派突然噤声,反倒是平日里不对付的魏王党开始疯狂弹劾李崇训“勾结外臣”。 国子监的学生更是拿着不知从哪来的“行贿清单”,在朱雀大街上高声诵读。 各方势力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疯狂撕咬,谁也不敢再说自己干净。 又是一个深夜。 武曌独坐御案前,批阅着这几日堆积如山的互相攻讦的奏折。 她眉头紧锁,朱笔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没有通报,也没有犹豫。 惊蛰一身夜行衣,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气,径直走到御案前。 她将一枚染血的铜印放在了那一堆奏折之上。 那是内侍省监丞张德全用来伪造诏书的私模,上面还粘着一丝暗红的肉屑。 “臣已在天牢处决主犯三人,余党皆已羁押。”惊蛰声音有些沙哑,那是连夜审讯留下的痕迹。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武曌有些疲惫的脸上:“陛下,这次我没问您。” 既没问怎么处置张德全,也没问那本账册该怎么用。 武曌盯着那枚铜印看了许久,目光又缓缓移向惊蛰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这把刀,终于学会自己找脖子了。 而且,砍得真准。 武曌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三分疲惫,七分释然。 她提起朱笔,在一张空白的诏书上写下四个字,力透纸背—— 事后补奏。 “拿去吧。”武曌将那张纸扔到案前,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下次,还是先问一声。毕竟……” 她嘴角微微上扬:“朕也要面子。” 惊蛰捡起那张纸,躬身行礼:“是。” 她退至殿门口,门外夜风卷起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脚边。 紫微城的夜色浓得化不开,远处的更鼓敲响了四下。 惊蛰没有回她在安业坊的宅子,而是折身向东,沿着宫墙的阴影疾行。 那个方向,是皇城东垣的一处废弃排水渠入口,那里常年淤塞,除了老鼠,没人会去。 但阿月在那边的大柳树上,留下了一个只有她们才懂的记号——那是发现“如果不立即处理,天亮就会死人”的紧急死结。 喜欢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请大家收藏:()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7章 她走的每一步,都是刀尖上的棋 皇城东垣的这段排水渠,常年积着一层黑腻的淤泥,散发着腐草和死鱼混杂的腥气。 惊蛰滑下沟底时,靴底踩在黏湿的青苔上,发出轻微的“噗嗤”声。 她没在意溅到裙摆上的脏污,借着从上方柳树缝隙漏下的月光,摸到了那块生满绿苔的石壁。 阿月留下的死结就在头顶晃荡,而石壁下方,有一道极浅的刻痕。 那不是天然的风化,边缘锐利,像是有人在此处匆忙试过什么硬物的棱角。 惊蛰从袖中摸出那枚从张德全处得来的铜印残角,慢慢贴了上去。 严丝合缝。 这不是试印,这是有人在这里交割模具时,失手磕碰留下的“记号”。 “这地方耗子都嫌臭。”阿月倒挂在树梢上,嘴里依旧叼着那根不知哪来的草茎,声音压得极低,“但我查了工部匠作监的旧档,三个月前,确实有一批废旧印模被‘销毁’了。签字的人很有意思,是尚仪局的那位。” 尚仪局掌印女官,李崇训之妹当年的手帕交。 惊蛰收起铜片,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断面。 销毁是假,转移是真。 李崇训倒了,但这套用来伪造文书的“影子班底”还在运作,甚至可能已经易主。 “叫老周带人去内侍省南院的偏房,带上铁锹。”惊蛰擦了擦手上的泥,眼神比这沟底的水还要凉,“告诉他们,不想接着要饭,今晚就别出声。” 老周是她在城外那几亩荒田里收留的流民头子。 这群人没有身份,没有名字,在长安城的繁华阴影里活得像野狗,但也正因为像野狗,才最懂怎么为了几两碎银子卖命。 半个时辰后,内侍省南院那堵不起眼的夹墙下,泥土被一点点翻开。 没有火把,全凭手感。 老周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在土里刨得飞快,直到指尖触碰到硬邦邦的陶片。 “主家,有了。”老周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气音。 一只封得严严实实的陶瓮被提了出来。 砸碎封泥,里面赫然躺着一套崭新的铜模,以及两盒尚未开封的朱砂印泥。 瓮底还压着一张烧得只剩一半的宣纸,边缘焦黑,上面密密麻麻列着十二个地名。 惊蛰拈起那张纸,目光扫过“扬州”、“益州”几个字眼,视线最终定格在后面的备注上——“税”。 这不是简单的假传圣旨,这是有人在借着天高皇帝远,截留国税。 紫宸殿的灯火比往常暗了几分。 惊蛰跪在殿中,膝盖下的金砖依旧冷硬。 她没换衣服,身上还带着那股排水渠的腥臭味和泥土气,在这满室龙涎香中显得格格不入。 那只陶瓮和残缺的名录就摆在御案上。 “私调流民,擅掘皇城禁地。”武曌的声音从上方飘下来,听不出喜怒,只有书页翻动的脆响,“惊蛰,你是觉得朕的刀不够快,还是觉得你自个儿的脖子太硬?” 惊蛰没有抬头,只是盯着地面上自己拉长的影子:“陛下若是用正经差役,工部还没动手,消息就该飞到那帮人耳朵里了。到时候挖出来的不是铜模,只能是几具替死鬼的尸体。” “所以你就敢先斩后奏?” “臣不敢。”惊蛰抬起头,目光直视那双深不可测的凤眼,“臣只是怕陛下还没看清鱼在哪,网就先破了。”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风吹铜铃的微响。 武曌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一声,两声,三声。 每一次敲击,都像是敲在人心口上。 “东西交大理寺,让他们去查这十二个地方的账。”良久,武曌终于开口,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纵容,“至于抓到的人,你自己审。朕不想听废话,只要结果。” 惊蛰重重叩首:“臣遵旨。” 出了宫门,夜色更深。 那个被抓获的联络人是个五短身材的汉子,此刻正被绑在安业坊的一处地窖里,抖得像个筛子。 惊蛰走过去,并没有动刑,反而用匕首割断了他身上的绳索。 “桌上有十两银子,后门没锁。”她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聊家常,“趁着巡夜的禁军还没换班,滚吧。” 那汉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愣了一瞬,抓起银子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刚才跪过的泥地上,撒了一层极细的“追魂香”。 这东西沾在鞋底,三日不散,人闻不到,但在这个季节发情的野猫闻得到。 半个时辰后,洛阳城郊的一座荒废土地庙里。 那汉子正跪在一个黑衣人面前,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大人,那女魔头没发现这信……”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 惊蛰从房梁上跃下,刀背精准地敲在黑衣人的后颈。 对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就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她捡起地上那封信,借着月光扫了一眼。 信里没什么华丽的词藻,只是几句干巴巴的指令,教唆益州仓曹如何通过篡改赋籍,将这一季的夏粮变成“水毁报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头儿,这信要是交上去,益州那边得掉不少脑袋。”阿月从神像后面探出头来,手里抓着那只刚才负责引路的野猫,正给它喂小鱼干。 “交上去做什么?”惊蛰从怀里摸出火漆,将信封重新封好,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千百次,“有些事,让他们自己吓自己,比咱们动手更有效。” 她将信递给阿月:“找个面生的兄弟,换上驿卒的衣裳,把这信……‘送’回到益州刺史的案头上。记住,要让他觉得是自己人里出了内鬼,信泄露了。” 三天后,益州刺史那是快马加鞭递回来的请罪折子,据说连官帽都忘了戴,直接跪在府衙门口痛哭流涕,供出了另外五个州府虚报灾情、私吞赈款的烂账。 朝堂震动,原本还在观望的风向瞬间倒戈。 武曌顺势颁下一道诏书,彻查天下仓廪。 又是深夜,宫墙高耸。 惊蛰站在角楼的阴影里,看着远处紫宸殿彻夜未熄的灯火,夜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头儿,这回咱们可是把那帮管钱的得罪狠了。”阿月坐在垛口上,晃荡着双腿,“以前他们怕你杀人,现在估计怕你查账。” “杀人只能让他们怕,查账才能让他们死。”惊蛰冷笑一声,转头看向皇城东南角那片连绵的灰瓦建筑——那是户部,大周朝最有钱,也是最烂的地方。 “阿月。” “嗯?” “你会算账吗?” “会一点,以前帮赌坊老板记过流水。” “那就好。”惊蛰眯起眼睛,目光像钩子一样锁住了户部那扇朱红的大门,“明天去买身干净衣裳,咱们得往那里面塞颗钉子。” 喜欢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请大家收藏:()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8章 谁在给死人算账 户部西库的霉味儿有点冲鼻子,像是几百年的陈芝麻烂谷子都在这儿发了酵。 阿月打了个喷嚏,灰尘在透进窗棂的夕阳里乱舞。 她现在是个新来的誊录小吏,脸上抹了层黄蜡,看着像个营养不良的痨病鬼。 “头儿,这账做得太漂亮了。”阿月把一摞发黄的《贞观赋籍》摊在案板上,指尖全是黑灰,“要是光用眼睛看,这就是一笔明白账——那三十七户人家,全在三年前的洪灾里绝了户,名字上都画了红圈,那是‘销籍’的记号。” 惊蛰坐在一堆书卷后面,手里捻着一块从灶膛里掏出来的冷木炭。 她没说话,只是把那本册子翻过来,对着光看了看。 纸张的厚度不对。 官府用的宣纸是有定数的,但这几页被反复刮擦过,虽然肉眼看不出痕迹,但纤维已经毛了。 “活人想装死人,总得留点把柄。” 惊蛰手里的木炭轻轻在纸背上一扑,再用指腹慢慢晕开。 原本空白的纸背上,立刻显出几个惨白的凹痕。 那是字迹被大力书写时透力透纸背留下的压痕,正面刮掉了墨迹,背面的坑却填不平。 细黑的炭粉填进那些微不可察的凹槽里,一个个名字像鬼魂一样浮了出来。 赵阿四,前年还在服徭役修河堤。 孙二娘,上个月刚给儿子办了满月酒。 全是活人。 “活人被销了户,成了‘死人’,那他们的丁税、庸调去哪了?”阿月瞪圆了眼,把那本册子翻得哗哗响,“这些‘死人’名下的免税额度,被拿去套了现。一个人头一年能省两石米,这里三十七个,这还只是一个坊的……” “这是人血馒头。”惊蛰拍掉手上的炭灰,眼神冷得像块冰,“这三十七个人的里正画押,复核的都是同一个名字。” 巡按御史,周兴邦。 城南慈恩寺的钟声敲得人心慌。 每月初七,周兴邦都要来这儿听经,说是为亡妻祈福,实则这老小子也就是图个心安。 佛祖能不能保佑他不知道,但他那张嘴确实挺紧。 惊蛰没进去,她坐在寺外茶寮的角落里,看着伪装成游方僧人的死士端着茶盘进去。 那茶里没毒,就是加了点曼陀罗花粉提炼的汁液,劲儿不大,但这东西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听真”。 喝了之后脑子还在转,嘴巴却把不住门,心底最怕什么,嘴里就漏什么。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个“僧人”出来了,路过惊蛰桌边时,低头合十行了一礼,嘴唇微动。 “他说……李侍郎交代的,死人最干净,死人不会告状。” 惊蛰捏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 李崇训。 这只老狐狸虽然被圈禁在府里,但他的触角还没断干净。 礼部侍郎的手伸不进户部,但他有个好表弟,正坐在京兆府仓曹参军的位置上,管着全长安的灾粮出入。 想抓李崇训太难,但抓一只只会偷油的耗子,容易得多。 入夜,崔明礼站在京兆府仓曹那处外宅的后门,腿肚子有点转筋。 他背着药箱,手心里全是冷汗。 “我不行……”他压低声音,牙齿打颤。 黑暗里,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力道大得像铁钳。 “你是大夫,这附近闹了时疫,你来例行查验药材,天经地义。”惊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带一丝温度,“你要是现在退回去,明天我就把你在太医院偷开违禁药方的事贴满朱雀大街。” 崔明礼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敲响了门。 借口很完美,那位仓曹参军虽然不耐烦,但一听“时疫”二字也怕死,骂骂咧咧地开了门让查。 崔明礼的手虽然抖,但他对药材的味道太熟了。 那个放在书房架子最顶层的紫檀木药箱,里面装的不是人参鹿茸,而是一股子陈旧的墨臭味。 他趁着对方去拿茶水的空档,飞快地拉开夹层。 一本记得密密麻麻的小册子。 上面全是灾粮转卖给黑市米行的流水,每一笔后面都备注着“赈亡户”三个字。 四千石官粮,那是能救活半个长安流民的命,全变成了这本册子上冷冰冰的银两数字。 第二天的早朝,大明宫的风有点喧嚣。 十位素来以清流自居的言官,在整理朝服准备入殿时,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象牙笏板夹层里,多了一张薄薄的纸。 那是那本黑账的拓印页。 谁放的?什么时候放的?没人知道。 但这就像是一把火,直接烧进了金銮殿。 当第一位御史颤抖着出列弹劾时,整个朝堂炸了锅。 武曌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听着下面跪着的仓曹参军涕泗横流地招供,眼神里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透了腐肉的厌倦。 “原来朕的子民,是死了还能替人赚钱的。” 女帝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轻飘飘的,却让满朝文武背后的冷汗浸透了官袍。 “抄。” 只有一个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一天,京兆府的大门被禁军踹开,六名李崇训的旧党连官服都没来得及脱就被拖了出去。 深夜,太液池边的芦苇荡里。 崔明礼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火折子,面前是一个铜盆。 他正一张张地往里扔着自己以前写的那些不合规矩的药方底稿,火光映得他那张清秀的脸忽明忽暗。 他怕了。 今天朝堂上的血腥气,让他明白自己卷进了一个什么样的漩涡。 一只手伸过来,两指夹住了他正要扔进去的最后一张方子。 火苗舔过纸角,瞬间熄灭。 “不必烧。” 惊蛰站在他身后,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崔明礼吓得一哆嗦,火折子掉在地上:“这……这些留着也是祸害……” “烧了才是祸害。”惊蛰把那张纸扔回他怀里,顺手递过去一只刚做好的紫檀木匣,不算精致,但很结实,“以后每张方子,都要存一份在这里。不是给我,是给你自己。” 崔明礼愣住了,抱着那只木匣,像抱着个烫手山芋:“为……为什么?” “在这宫里,清白救不了你的命,把柄才能。”惊蛰看着远处宫灯摇曳的重重殿宇,声音很轻,“你要学会让别人怕你手里的东西,而不是怕你自己。” 崔明礼看着手中的木匣,眼底的惊惶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恐惧与清醒的寒意。 惊蛰没再看他,转身没入黑暗。 “死人不该算账……可活着的人,得为他们算清楚。” 她走出芦苇荡,靴子踩在碎石路上发出脆响。 风里带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不是尸体,是更加陈旧、更加阴冷的味道。 阿月已经在宫墙外的阴影里等着了,手里提着盏不亮的气死风灯。 “头儿,崔大夫那边完事了?” “嗯,让他自己想明白。”惊蛰接过灯笼,看都没看一眼辉煌的皇城,“走吧,去城西。” “去哪?” “废弃的义庄。”惊蛰从袖中抽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羊皮地图,借着微弱的灯光展开,“有些人活得太好,是因为死人睡得太安稳。咱们得去把那些真正的‘账本’挖出来。” 喜欢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请大家收藏:()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9章 陛下,我的刀也有鞘 城西义庄的夜风带着一股子湿冷的霉味,那是常年不见光的朽木和陈尸混在一起发酵出来的气息。 崔明礼缩着脖子,即便裹了两层夹袄,还是觉得那股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他手里提着的灯笼火苗只有豆粒大,映着周围几口没上漆的薄皮棺材,显得鬼影憧憧。 惊蛰没看棺材,她把那张折痕深刻的羊皮地图平铺在一口闲置的棺材盖上,一只手按住被风吹起的边角。 “三州赋籍点,两处匠作监分坊,再加上这七个宅子。”她的手指粗糙有力,指甲修剪得极秃,指尖在地图上点了点,留下几个灰扑扑的印子,“这上面的每一块砖瓦,缝隙里都填着那种‘死人账’。” 阿月凑得很近,眼睛亮得吓人,像是看见猎物的猫。 崔明礼却只想把头缩进衣领里,他是个大夫,不想当什么探子。 “我不养闲人,也不养死士。”惊蛰从腰间摸出一把炭条,扔给阿月,“从今天起,这叫‘灰线’。你们不是官,不是吏,是这条线上的灰尘。灰尘没人会在意,但灰尘无处不在。” “阿月负责联络,那些受过冤狱的流民、被上司顶了功劳的小吏,都是你的眼。崔明礼,”惊蛰转头,目光像冰锥一样扎在那个缩成一团的御前医官身上,“你的药箱就是传递消息的驿站。哪家府上没有个头疼脑热?哪家后院没有点见不得人的隐疾?” 崔明礼哆嗦了一下,抱着药箱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没敢反驳。 惊蛰抓起一把义庄灶膛里的冷灰,洒在棺材盖上,随手画了几道并不直溜的线条。 “记住,我要的不是谁谁谁骂了娘这种废话。”她指着其中一道弯曲的烟痕,“看宅子,别只看大门。早起做饭,烟囱里冒的是白烟那是烧的干柴,冒的是黄烟那是湿柴或者杂煤。大户人家讲究,哪怕是下人房也不用湿柴。如果一座豪宅后院冒了黄烟,说明里面住的人多了,柴不够烧,或者那是临时加塞进来的生面孔,不敢走公账买炭。” 阿月听得入神,下意识地模仿着惊蛰的手势比划。 “再看车辙。”惊蛰的手指移向另一处,“两道车辙,深浅不一,说明车里装的东西重心偏了。若是运粮,那是死沉死沉的均匀压痕;若是运银箱,箱子之间有缝隙,车轮压过石板会有细微的回弹。至于文书……”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废纸,倒了一滴隔夜的冷茶上去。 茶渍迅速晕开,边缘毛糙。 “墨迹干透的时间和茶渍扩散的速度能告诉你这张纸是什么时候写的。刚写的字,墨里的胶还没彻底凝固,遇水晕得慢;隔夜的字,墨胶硬了,水一上去就会被纸吸走,晕得快。别让人拿一张昨晚写好的供状,骗你是刚出炉的热乎货。” 惊蛰的声音低沉、干脆,没有任何修饰词,全是她在生死线上摸爬滚打换来的保命符。 “头儿,查到了之后呢?”阿月舔了舔嘴唇,“做了他们?” “我们不杀人,只记账。”惊蛰收起地图,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映不出半点火光,“每一笔错账,都是将来砍头的证据。刀要磨快,但别急着见血。” 大明宫的暖阁里并没有因为地龙烧得旺而显得温馨。 武曌手里捻着一串佛珠,那珠子是沉香木磨的,被盘得油润发亮。 她没看跪在脚边的惊蛰,只是盯着案几上一盆修剪得极精致的兰花,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灰线?”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块巨石压在惊蛰的脊背上。 “你想养私兵?” 惊蛰没抬头,额头贴着冰冷的金砖地面。 她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名录,双手呈过头顶。 没有辩解,没有求饶,动作稳得像是在呈递一道寻常的菜肴。 “陛下,这是名单。” 上官婉儿走下来,接过名录递给武曌。 武曌翻开第一页,目光微微一凝。 那上面只有名字和罪状,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四十一个名字,涵盖了六部、寺监乃至地方州府,全是那些平日里看起来忠心耿耿,实则烂到根子里的蛀虫。 “这些人,朕若想杀,一道旨意足矣。”武曌合上名录,啪的一声扔在案上,“何须你这般大费周章?你绕过三法司,绕过大理寺,私设耳目,这是谋逆的苗头。” “这些人若明日暴毙,您只会收到一封‘病亡’的奏报。他们的家产会被族人瓜分,他们的罪证会被同僚销毁,他们的位置会被下一个蛀虫顶替。”惊蛰抬起头,直视着那位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理智,“我给他们留一口气,不是为了饶恕,是为了让您亲手审判。只有把脓血挤在阳光下,百姓才知道这肉还没烂透。” 武曌的手指在佛珠上停顿了许久。 她看着惊蛰,像是在看一把刚刚淬火出炉、还带着烫手温度的刀。 这把刀太锋利了,锋利到连握刀的人都要小心割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若有逾矩,”武曌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死寂,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意,“朕杀你,连同他们一起。” 惊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臣,遵旨。” 三日后,京城出了一桩奇闻。 刚被罢官的前礼部侍郎家中遭了“贼”。 这贼不偷金银细软,也不伤人性命,却把他书房夹墙里藏着的三十箱海外珍宝给翻了出来。 更绝的是,这些东西并没有送到京兆府,而是连同详细的受贿清单,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他那位政敌——御史中丞的案头上。 甚至连这位前侍郎昔日最得意的门生,也收到了一份复抄本。 舆论瞬间沸腾。 茶馆酒肆里都在传,那位前侍郎是如何一边哭穷一边把南海的红珊瑚当柴烧。 御史台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上。 那位前侍郎还没来得及动用关系网,就被昔日的盟友们为了自保而联手踩进了泥里,划清界限的折子像雪片一样飞进宫。 城南一处不起眼的茶寮里,惊蛰手里捏着一只粗瓷茶碗,听着阿月语速飞快的回报。 “头儿,那老家伙现在正跪在宫门口请罪呢,说是被奸人陷害,但他那些‘朋友’比谁都狠,把他以前干的丑事全抖出来了。”阿月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快意。 惊蛰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水:“这就是人性。让他们自己撕咬,比我们动手干净。狗咬狗,才是一嘴毛。” 夜色深沉,紫宸殿内的烛火跳动了一下。 武曌独坐在御案后,手中的朱笔悬在半空,久久未落。 殿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没有内侍通报,也没有刻意的放轻,那是只有特权者才有的笃定。 惊蛰一身黑色劲装,肩头还带着外面的露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御阶之下。 她躬身,从袖中取出一只密封的竹筒,双手奉上。 “灰线首份月报,请陛下过目。” 上官婉儿不在,武曌亲自走下御阶,接过那只带着体温的竹筒。 拔开塞子,倒出里面的卷宗。 字迹很小,却极工整。 七桩隐案,九名可疑官员,三条待查线索。 每一条后面都附着确凿的证据指向——不是那种捕风捉影的传闻,而是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在某处留下的痕迹,哪怕是一张药方、一道车辙。 条理分明,逻辑严密,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慢慢收紧。 武曌看着这份报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不仅仅是一份情报,这是一种全新的、高效的、令人恐惧的控制手段。 她提笔欲批个“阅”字,笔尖触到纸面,却又停住了。 这种东西,不能留档。 一旦留档,若是流传出去,便是帝王以此监视天下的铁证,恐慌会毁了朝堂的平衡。 笔锋一转,她在末页写下四个字:“此物阅后即焚。” 武曌抬起眼,目光越过烛火,落在惊蛰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 这把刀已经不仅仅是刀了,它开始有了自己的刀鞘,有了自己的意志。 “下次进来时,”武曌淡淡地说道,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记得敲门。” 惊蛰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帘,深深一躬:“臣,明白。” 她退了出去,转身没入黑暗。 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门外风起,卷落一片新叶,在空旷的广场上打着旋儿。 惊蛰没有立刻离开,她站在长长的宫道阴影里,回头看了一眼紫宸殿紧闭的大门,随后转身向宫外走去。 义庄的密室里,还有第二份名单等着她摊开。 喜欢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请大家收藏:()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0章 灰线动了,宫墙就晃 义庄的地下密室里,空气比外面还要粘稠几分,那是经年累月的尸蜡味混着受潮的石灰气。 惊蛰将第二份羊皮卷缓缓摊开在棺材板上,动作极轻,仿佛是在抚摸一具刚刚冷却的尸体。 烛火在密闭的空间里直挺挺地立着,没有一丝晃动。 地图上被她用红泥圈出了三个点:幽州、并州、沧州。 这三个地方的刺史在吏部的考评里全是“优”,清廉如水,政通人和。 但灰线传回来的消息却透着一股子诡异的馊味——每个月初八,这三州必有快马入京,终点不是兵部,也不是吏部,而是西市角落里一家早就结了蛛网的废弃药铺。 “那是裴党以前的联络点。”阿月手里把玩着一把剔骨刀,刀锋在指间翻飞,“现在看场子的是个瞎眼的老乞丐,平日里除了晒太阳就是抓虱子。” 惊蛰没接话,她的手指顺着红圈划出的路线,最终停在那家药铺的位置上。 裴党倒台三年了,树倒猢狲散,这时候还有人往那儿递消息,要么是余孽未清,要么,就是有人借尸还魂。 “去把东西拿回来。”惊蛰的声音很冷,“别惊动那个瞎子,他如果不瞎,就让他真瞎。” 那晚是个没月亮的黑夜,阿月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子泔水味。 她把六枚裹着黑泥的蜡丸扔在惊蛰面前,有些嫌弃地擦了擦手:“藏在地板夹层里,跟老鼠窝挤一块儿。那老乞丐果然是在装瞎,睡觉时枕头底下压着一把短弩。” 惊蛰捏碎第一枚蜡丸。 没有密信,没有谋反的盟约,只有一张薄如蝉翼的丝绢,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芝麻大小的蝇头小楷。 “幽州大旱,易子而食者十八户。” “并州蝗灾,毁田三千顷,官仓存粮不足两成。” “沧州堤坝乃豆腐渣工程,汛期将至,恐有决堤之患。” 每一张丝绢的末尾,都用血红的朱砂写着八个字:“陛下不知,百姓将死。” 惊蛰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 这些笔迹稚嫩且急促,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更像是那些接触不到天听的低级户曹小吏,在绝望中发出的最后嘶吼。 这不是谋反,这是一套绕过层层官僚体系的“影册系统”。 那些高高在上的刺史大人们为了政绩粉饰太平,底下的良心未泯者便试图用这种方式直达天听。 可惜,路走歪了。 消息没送到紫宸殿,反而被中间那个装瞎的老乞丐截住了。 至于这些消息最后成了谁手里的筹码,用来敲诈勒索还是政治投机,只怕那些写信的小吏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头儿,这帮人挺有种啊。”阿月凑过来瞄了一眼,“怎么处理?要不要顺藤摸瓜,把这几个吃里扒外的中间人给点了?” “点了火,这几州就真完了。”惊蛰将丝绢重新卷好,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既然他们想让上面知道灾情,那我们就帮帮场子。不过,得换个法子。” 第二天,太医院突然发了一道莫名其妙的告示。 御前医官崔明礼皱着眉头,在惊蛰冰冷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对外宣称:南方湿毒北上,恐生大疫,太医院急需广收民间偏方与各地水土样本。 这当然是个幌子。 但这幌子足够让“灰线”的人披着采药人的皮,光明正大地渗透进那三个“清廉”的州府。 他们在山野间游荡,在市井里穿梭,不仅收药方,更收那些被官府涂改过的原始账册。 几日后,惊蛰手里多了一沓厚厚的拓印件。 那是用炭粉显影技术还原出来的赋税记录,上面每一个被刮去的数字背后,都藏着几千石不知去向的官粮。 这还不够。 惊蛰很清楚,光有证据,递上去也不过是泥牛入海。 那三个刺史既然敢这么干,朝中必有靠山。 要想撕开这道口子,得让朝廷自己乱起来。 大明宫的早朝气氛有些压抑。 武曌端坐在龙椅上,手里随意翻着一份不知是谁递上来的匿名奏报。 那奏报里夹着几张草绘图,画的是幽州郊外,民夫们正满头大汗地挖掘深埋地下的蝗虫卵。 图上没写一个字,却比任何奏章都要刺眼。 “工部。”武曌的声音不高,却让底下的官员们心头一紧。 工部尚书连忙出列,躬身行礼。 “朕记得,幽州刺史的奏折里说,今年风调雨顺?”武曌没看他,目光依然停留在草图上,“那既然风调雨顺,为何这东道桥梁修缮的银子,比去年多支了三千两?” 工部尚书额头瞬间渗出了冷汗。 这问题太刁钻了,跟奏报上的内容风马牛不相及,却精准地捅在了逻辑的死穴上。 既然风调雨顺,路桥就不该损毁严重,修缮费用自然不该暴涨。 “这……或许是今岁物料价格上涨,加之……加之人工……”尚书支支吾吾,话还没编圆。 武曌冷笑一声,将那份奏报连同草图一起甩了下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纸张飘飘荡荡,刚好落在尚书的脚边。 “物价涨没涨,朕不知道。但朕知道,蝗虫若是吃饱了,这桥也就不用修了,直接当棺材盖吧。” 满朝文武一片死寂。 惊蛰站在殿外廊下的阴影里,听着里面的动静。 不远处,阿月扮作的小太监正低着头从侧门悄悄退出,路过惊蛰身边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袖子里原本藏着的另一份密奏已经不见了。 回到义庄,阿月兴奋得两眼放光:“头儿,你是没看见那帮老家伙的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这次那三个刺史肯定跑不掉了。” “跑不掉的是贪官,但最大的麻烦不是他们。”惊蛰用一块破布擦拭着手里的横刀,刀锋雪亮,映出她毫无波澜的眼睛,“是那些看起来干干净净,却什么都不干的‘清流’。” “什么意思?”阿月有些不解。 “这三州的刺史,官声极佳,不贪财,不纳妾,每日吃斋念佛。可他们为了保住这‘清流’的名声,为了所谓的‘考评全优’,纵容手下小吏篡改账册,截留救灾粮款去填补亏空,以此维持‘政通人和’的假象。”惊蛰将刀归鞘,发出一声脆响,“这种人,比贪官更毒。贪官是为了钱,他们是为了名。为了名,他们能看着百姓饿死,还要捂住百姓的嘴。” “那怎么办?这种人最难抓把柄。” “既然他们爱惜名声,那就给他们个‘名声’。”惊蛰从袖中抽出一份早就拟好的名单,上面列了四十七个名字,全是朝中自诩清流、实则尸位素餐的官员,“这是一份‘清流结盟录’。把它抄送三份,一份送去东宫,一份送去魏王府,最后一份……扔进御史台的大门。” 阿月接过名单,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逼他们狗咬狗?” “不仅如此。”惊蛰为了自保,这四十七个人只能拼命撇清关系。 怎么撇清? 最好的办法就是互相揭发,把自己摘干净。” 当夜,长安城的暗流比护城河的水还要湍急。 紫宸殿内,武曌看着案几上那份通过内侍省转呈上来的“清流结盟录”副本。 烛火摇曳,映照着她阴晴不定的脸庞。 “陛下,这名单……”贴身大太监小心翼翼地开口。 “烧了。”武曌淡淡道。 大太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武曌已经亲手将那份名单凑到了烛火上。 火舌瞬间吞噬了纸张,化作一团黑灰。 “假的。”武曌看着灰烬落在金砖上,“但这做局的人,心思倒是通透。朕正愁这池水太清养不出鱼,既然有人扔了饵,朕便等着收网。” 她转身走到一旁的红木御匣前,从里面取出一份早就备好的副本,重新锁了进去。 “传朕口谕给吏部。”武曌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玩味,“查一查,最近有哪些平日里只会吟诗作赋的闲散官员,突然辞了职,转去求那仓曹、税司这类又苦又累的差事。” 窗外,一场酝酿许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惊雷滚滚,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夜空,惨白的光亮瞬间照亮了紫宸殿内壁上悬挂的一柄长剑。 那是武曌赐予天刃暗卫的佩剑,此刻剑鞘半开,露出一截森寒的锋芒。 惊蛰并没有休息。 她正坐在灯下,翻阅着兵部最近三个月的物资调拨记录。 本来是为了核对那三州赈灾粮的去向,可看着看着,她的眉头却越锁越紧。 手指停在其中几行并不起眼的记录上——那是发往北境边军的冬衣和草料。 按理说,这些物资早在两个月前就该离京,兵部的批文上也清清楚楚盖着红印,显示“已签发,即刻启运”。 可“灰线”在城门口蹲守的眼线回报,过去两个月,根本没有如此大规模的车队出城。 那这几万套冬衣,究竟运到哪儿去了? 又是谁,敢在兵部的眼皮子底下,凭空变没了这批救命的物资? 惊蛰合上账册,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雨幕。 这看似平静的朝堂之下,似乎还埋着更深的烂泥。 喜欢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请大家收藏:()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章 聋子听得最清楚 那个新来的茶肆伙计,手脚笨拙得不像话。 他磨墨时,力道不均,墨锭在他手中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溅起的墨点弄脏了他干净的袖口。 他的手,指节粗大,掌心有茧,更像常年握刀剑的手,而非侍弄文房四宝的手。 惊蛰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听不见,便不会泄密。 他看得懂唇语,便能知晓一切。 在崔湜眼中,岑寂是完美的、单向的信息窃取工具。 可惜,崔湜不懂,最渴望听见声音的,恰恰是聋子。 对权力的渴望,在被剥夺了话语权的人心中,只会燃烧得更加猛烈。 当夜,惊蛰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 她只是让阿萤,将一盒她亲手调制的松烟墨,送到了岑寂的住处。 墨盒里附着一张字条,笔迹清隽:“书记郎久劳目力,此墨入水泛金星,可视字如昼。” 岑寂收到墨时,正就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誊抄宫中杂记。 他打开墨盒,一股清冽的松香扑鼻而来。 他看到字条,瘦削的指尖在“目力”二字上轻轻抚过,随即,他将字条凑到灯火上,看着它化为一缕青烟。 他取了新墨,滴水研磨。 那墨汁果然不同凡响,在水中漾开时,竟有细碎如星辰的金粉浮动。 他凝视着那一小汪流转着光芒的墨池,心中却是一片雪亮。 鸾台司总执,那个以冷酷闻名的女人,送他这盒“可视字如昼”的墨,自然不是真的体恤他眼疲。 她是在告诉他:有人在黑暗中看着你,而我,也在看着那片黑暗。 岑寂面无表情地继续誊抄,直到他需要为明日朝会准备的驳诏副本,那是惊蛰亲笔所书的初稿。 他垂下眼,借着研墨的动作,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墨池水面。 水中倒映着窗格,而在窗格的暗角,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一闪而过。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墨锭的手却稳如磐石。 他开始誊抄那份驳诏。 当写到那句关键的“海亦能吞舟”时,他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 惊蛰当时在文书房,对着他无声地“说”出这句话时,唇形开阔,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决绝。 可此刻,岑寂落笔写下的,却是“海能载舟,亦能覆舟”。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吞”是帝王的意志,是碾压,是不可抗拒的毁灭。 “覆”则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古训,是警告,是留有余地的博弈。 他不动声色地写完,将副本仔细收好。 他知道,窗外那双眼睛,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果不其然,崔湜很快便中计了。 当那名假扮磨墨童子的家仆将“覆舟”二字的消息带回府时,崔湜在密室中抚掌大笑。 他断定,这是惊蛰在女帝的压力下被迫让步,改动了措辞,试图软化态度。 那个女人的锋芒,终究还是被皇权磨钝了。 “她以为退一步便能海阔天空?可笑!”崔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要让她连退路都找不到!” 他当即派人飞马传信,约了另外三名核心的御史言官,三更时分,于皇城南苑的揽月亭秘密议事。 他要趁热打铁,拟定一份更激烈的奏疏,在明日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逼惊蛰承认自己“矫饰君意,欺上瞒下”之罪! 他们自以为的隐秘,却早已在惊蛰的棋盘上被圈定。 老桑,那个守着延兴门的宫门阍人,在又收到一小坛“烧刀子”后,默默地在那本无人注意的原始册簿上,用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号,记下了崔湜等四人前后脚出宫的时辰。 揽月亭四周,阿萤早已将一层薄薄的细沙,撒在了通往亭子的石径上,任何踏足之人,都会留下清晰的足迹。 而那座看似四面透风的揽月亭,亭顶的瓦缝之间,悄然凝结了一层薄冰。 那是惊蛰命人算好风向,在入夜前用温热的米酒泼洒而成。 酒气散尽,冰层极薄,在月色下几不可见。 但这层冰,却能将亭内的任何一丝声音,通过亭柱的震动,清晰地传导至地底。 三更,雪落无声。 惊蛰正伏身于揽月亭正下方的废弃密道中。 这里曾是前朝的藏兵洞,如今只剩阴冷和潮湿。 她将一根中空的铜管一端抵在亭柱的地基石上,另一端贴在自己耳边。 亭内四人的声音,被冰层与铜管放大,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她听见崔湜的冷笑:“那个女人,不过是陛下豢养的一条野兽。明日,我要让她在太极殿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哭出来!” 又听见另一人附和:“不错,只需逼她亲口承认,为了罗织罪名,伪造了御史台的文书记录,便足以掀翻整个鸾台司!” 他们的每一句密谋,每一个恶毒的盘算,都像是冰冷的针,刺入惊蛰的耳朵。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唯有眼底的寒意越来越深。 忽然,她察觉到一丝异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除了四人的交谈声,地面还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一声,两声,三声……节奏规律,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这不是脚步声,也不是偶然的石子掉落。 惊蛰瞳孔猛地一缩——这是盲文敲击! 有人在附近,用杖尖或别的什么东西,以盲人通用的密码,记录着亭内的对话! 她屏住呼吸,循着那微弱震动的来源,将铜管缓缓移动。 终于,她“听”清了那震动的方位。 她悄无声息地从密道另一头钻出,绕到揽月亭东侧的一片假山后。 月光下,她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静立于十步之外的阴影里,正是书记郎岑寂。 他手持一根细长的竹杖,杖尖在覆着薄雪的石阶上,正进行着极轻、极快的叩击。 他双目紧闭,侧耳对着揽-月亭的方向,仿佛在用整个身体去“听”那些他本该听不见的声音。 他不仅仅是在监听,更是在用一种惊蛰从未想过的方式,进行着现场记录。 惊蛰没有出声,更没有揭穿他。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个被所有人视为无害工具的聋子,在黑暗中亮出了自己的爪牙。 她转身,无声地退回了密道。 次日,天未亮。惊蛰召岑寂至鸾台司值房。 岑寂进来时,依旧低着头,一副恭顺沉默的模样。 惊蛰将一副崭新的狼毫笔和一锭徽墨推到他面前,声音平淡无波:“你昨夜听见的,我都已知晓。” 岑寂的身子微不可查地一僵。 “但你知道吗?”惊蛰的目光落在他紧握着竹杖的手上,“真正可怕的话,从来不是说出来的。” 她取出一页空白的宣纸,正是那份《驳诏》的副本格式。 “我要你,再誊一份《驳诏》副本。”惊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用你自己的方式记下来。比如,在‘吞舟’二字旁,画一道细微的波纹。” 岑寂猛然抬头,第一次,他那双沉寂如古井的眸子,不带任何躲闪地直视着惊蛰。 那眼神里,有惊骇,有探寻,最终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默契。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任人摆布的书记郎,不再是传递错误信息的棋子。 他成了共谋者。 当夜,一份誊抄工整、却在“吞舟”二字旁多了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波纹标记的《驳诏》副本,被阿萤“不慎遗落”在了西巷口那家茶肆的角落。 那名磨墨童子如获至宝,飞也似地将它呈给了崔湜。 崔湜展开纸卷,当他看到那个被刻意标记出的“吞”字时,欣喜若狂。 这与他之前得到的“覆”字情报截然相反! 他立刻认定,这是惊蛰的内部有人反水,故意泄露出的真实底牌,意图向他投诚! “天助我也!”崔湜兴奋地来回踱步,立即铺开纸笔,连夜拟定新的奏疏,准备明日当廷发难,以“欺君罔上”与“朝令夕改”两条大罪,将惊蛰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而此刻,惊蛰正独自站在紫宸殿外的长阶上。 夜风凛冽,吹动她玄黑色的官袍。 她抬头望着檐下倒悬的冰棱,在清冷的月光下,宛如一柄柄蓄势待发的利剑。 她对身后阴影中的阿萤低声道:“现在,让他们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相。” 风起,一根最粗的冰棱应声而断,直坠于地,裂响如钟。 新的一轮猎杀,已然开始倒数。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官提着宫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躬身道:“惊蛰总执,陛下召见。” 夜色下的紫宸殿,与白日里威严辉煌的模样截然不同。 殿内未燃一烛,只有清冷的月光从巨大的窗格倾泻而入,在地面的金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龙涎香,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权力的寂静。 武曌的身影隐没在御座的巨大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她问: 喜欢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请大家收藏:()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章 血阶上,我数着心跳往前爬 寒风卷着碎雪掠过通明台,青石阶上结着薄霜,像铺了层透明的刀刃。 惊蛰赤足立在阶前,昨夜鞭伤未愈的脊背被新镣铐磨得渗血,颈间黑玉令牌随着急促的呼吸一下下撞在锁骨上,烫得皮肤发红。 死囚惊蛰。 声如古钟,惊得阶下积雪簌簌坠落。 崔明远立于三百级台阶顶端,月白朝服一尘不染,腰间玉佩垂落的流苏在风里绷成直线。 他手中攥着青铜沙漏,指节因用力泛白——这是太常寺典仪郎的执念,连呼吸都要符合《大周礼典》的节奏。 欲面天颜,当行九百九十九叩首礼。他目光扫过惊蛰脚下的血痕,每百次设心障一问,答错则清零重来。 中途退者,贬为洒扫奴婢,永不得近御前。最后几个字像淬了冰的铁锥,砸在惊蛰发疼的太阳穴上。 你,准备好了么? 回答他的是一声闷响。 惊蛰缓缓跪下,膝盖磕在青石上的瞬间,旧鞭伤迸裂的刺痛顺着腿骨窜进天灵盖。 她咬碎舌尖,铁锈味在嘴里炸开,眩晕感被痛意撕开条细缝。 这不是求生——她望着崔明远腰间悬挂的太常寺银鱼符,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腕间镣铐的纹路——这是夺命的开始。 第一阶,额角触地。第二阶,再叩。 前三十次,她数着心跳:一下,两下,第三下时后槽牙咬得发酸。 到第五十次,额头撞在石阶上的闷响混着雪水,在耳中嗡嗡作响。 第七十次,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血珠顺着眉骨滴进眼睛,模糊了崔明远的身影。 第九十九次,她的手肘撑在冰面上打滑,整个人栽倒,下巴磕出血,却在第十次抬头时,用染血的袖角抹了把脸,继续向前。 第一百次。崔明远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第一问——何谓君要臣死 围观的宦官缩在廊下,连换气都放轻了。 皆知此问是陷阱:答臣不得不死是愚忠,答可谏可抗是大不敬。 惊蛰伏地喘息,喉间腥甜翻涌。 她望着石阶缝隙里结的冰花,前世当卧底时学的话术嵌套术突然浮上心头——要重构语境,把问题从该不该为什么。 君若明,臣死亦为道。她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君若昏,臣死亦为祭。 崔明远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盯着沙漏里缓缓坠落的金砂,喉结动了动,最终没翻转沙漏。 第二百次叩首时,惊蛰的膝盖已没了知觉。 她像具被抽去筋骨的傀儡,机械地重复着触地-抬首-前移的动作。 身后石阶上,两百个带血的印迹连成暗红的线,像条正在生长的蛇。 你也信她会见你? 嘶哑的笑声从侧道传来。 柳十一爬过来时,膝盖上的血浸透了粗麻裤,眼眶青肿得只剩条细缝。 他盯着惊蛰身后的血痕,突然咧嘴笑了,我们不过是她磨刀的石头!话音未落,他猛地撞向身侧石柱——的一声,脑浆混着雪水溅在青石板上,一只眼球滚到惊蛰脚边,还在微微颤动。 两名禁军走过来,一个揪着柳十一的脚踝,一个提着他的衣领,像拖一袋米似的往台下拉。 雪地上拖出条黏腻的血线,经过惊蛰身边时,那只眼球被她的膝盖压碎了,温热的液体渗进她的裤管。 惊蛰望着柳十一圆睁的死不瞑目的眼,喉间突然窜起团火。 她想起冷宫里自己吼出的我不认命,想起武曌说你只是恰好有用,想起刑场上鬼头刀的寒光——你们越是要我怕,我偏要走到尽头。 她埋下头,额头重重撞在石阶上,血珠溅在柳十一的尸衣上,开出朵狰狞的花。 第三轮策问来得比前两次更快。 崔明远的沙漏刚翻转过半,他便开口:若主令诛忠良,当如何? 这是筛除有独立意志者的杀招。 惊蛰伏地,额头抵着冰冷的石阶,眼前闪过武曌指尖按在她溃烂伤口上的触感,想起女帝说让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怕我。 原来在这宫城,忠诚不是道德,是工具——主说谁忠,谁就是忠;主说谁逆,谁就是逆。 忠良非天生,乃主所定。她抬头,血从额角滴进嘴里,主谓忠,即忠;主谓逆,即逆。 臣之责,在行令,不在判令。 崔明远的脸瞬间煞白。 他攥着沙漏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几乎要捏碎青铜,最终却狠狠甩袖: 张延禄立在廊下,袖中铜牌轻轻颤动。 他望着惊蛰继续叩首的身影,喉间泛起股说不清的滋味——这女子像块烧红的铁,越捶打越亮。 第四百次叩首时,惊蛰的双臂开始发抖。 她跪坐起身,正要向前,忽然有片温热的触感贴上掌心。 包......包一下吧。 小宦陈宝儿缩在她身侧,指尖冻得发紫,却执意将半块粗布巾塞进她手里。 少年的眼睛亮得像雪夜里的星子,喉结动了动,又补了句:疼......疼就轻些。 鞭响如雷。 崔明远不知何时下了台阶,手中黑鞭裹着风抽在陈宝儿背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第一鞭抽裂了他的肩,第二鞭抽碎了他的肋骨,第三鞭抽得他吐出血沫,瘫在雪地里像团破布。 私通罪囚,按律杖杀。崔明远甩了甩鞭上的血珠,目光扫过惊蛰,下不为例。 禁军拖着陈宝儿离开时,他的手指还死死攥着半块粗布——那是他今早从自己被褥里撕的。 惊蛰攥紧掌心里的布巾,眼泪终于滚落。 不是为陈宝儿的死,是为这宫城里所有被碾碎的善意。 她望着崔明远腰间的玉佩,望着张延禄袖中晃动的铜牌,望着宫墙之上那道玄色身影——武曌立在檐下,东珠步摇垂落的影子遮住了她的表情。 我要活着。她对着石阶上的血痕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要站上去,我要让你们...... 话没说完,她的额头再次触地。 第四百零一次叩首,血渗进粗布巾的纹路里,染成朵歪歪扭扭的花。 风卷着雪粒扑在她后颈,新镣铐磨破的伤口被冻得发木。 她的双臂开始打颤,膝盖上的血痂一次次被蹭掉,又一次次结起薄冰。 当数到第四百九十次时,她的手肘撑在石阶上,再也跪不直了。 宫墙之上,武曌望着那抹摇晃的身影,轻轻闭了闭眼。 风掀起她的衣摆,露出内侧绣的赤金凤凰——那凤凰的眼睛,正对着通明台的方向。 第五百次叩首时,惊蛰的指尖深深抠进石阶缝隙。 她的额头已经肿成青紫色,每一次触地都像撞在烧红的铁块上。 双臂的力气正从指缝里流失,她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轻响,像旧木窗在狂风里吱呀。 第四百九十八......她数着,声音含混得像梦呓,四百九十九...... 当额头第五百次触地时,她的双臂终于撑不住了。 整个人栽倒在石阶上,半边脸埋进雪堆里。 她想爬起来,却发现手肘刚撑地,便传来钻心的疼——不知何时,手肘的皮肤已经磨破,露出下面淡红的血肉。 她望着前方还剩四百九十九级的台阶,突然笑了。 血混着雪水从嘴角流下来,滴在黑玉令牌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五百......她喘着气,用手肘拖着身躯向前挪了寸许,第五百次...... 风卷着雪粒灌进她的领口,她却觉得浑身发烫。 黑玉令牌贴着皮肤,像团烧红的炭,烫得她心口发疼。 她望着石阶顶端的铜鹤灯,喉间涌起股狠劲——就算爬,她也要爬到尽头。 喜欢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请大家收藏:()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8章 姐姐不准死 西舍的灯火彻夜未熄。 七日后,一个消息如寒冬的阴风,悄然吹遍了蒙学监的每一个角落——西舍的阿丑,因蛊毒恶化,不治身亡。 惊蛰亲口宣布的死讯,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命人将一具小小的薄木棺椁抬出,暂厝于静庐后园一角新挖的土坑内,只说待风雪停歇,便行火化,以免疫气扩散。 监内的孩子们没有大声哭嚎,夜巢的经历早已剥夺了他们肆意宣泄悲伤的权利。 他们只是在各自的角落里,无声地垂着泪,用一种麻木的哀戚,送别又一个逝去的同伴。 唯有豆花,那个曾为阿丑去坟场挖药的小女孩,固执地跪在简陋的灵前,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仿佛要将自己也变成一座没有生命的石像。 是夜,月色惨白,静庐后园。 惊蛰遣散了守卫,独自一人留在新坟旁。 她没有点灯,只借着雪地反射的微光,撬开了棺盖。 棺中躺着的“阿丑”,面色青灰,双目紧闭,身体呈现出一种自然的僵直。 这并非真正的尸体,而是惊蛰耗费了七日心血的杰作。 她用精巧的蜡塑技术,完美复刻了阿丑的面容与身形,又将早已备好的、经过特殊处理的冷却动物血液,通过细管缓缓注入蜡像内部的空腔,精准模拟出尸僵与冰冷的体感。 她甚至在棺材内壁布置了微型机关,一旦棺盖被从外部掀开超过特定角度,内置的簧片便会刺破数个藏匿的药包,瞬间释放出无色无味的强效迷烟。 这已不是一个简单的陷阱,这是一个以“情感”为诱饵,以“死亡”为伪装的,精密杀局。 惊蛰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蜡像冰冷的脸颊,口中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仿佛在对真正的阿丑叮嘱: “别怕,这次,轮到我们骗他们了。” 三更天,万籁俱寂。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高墙,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后园。 他的身法极其专业,落地无声,精准地避开了所有明面上的岗哨和巡逻路线。 他绕开了被踩出痕迹的雪地,贴着墙根的阴影移动,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身经百战的谨慎。 但他唯独没有,也无法绕开惊蛰为他预设的那条“情感路径”——一个刺客对目标的执念,一个棋手对棋子价值的最后确认。 墙头上,另一道更深的黑影与夜色融为一体。 惊蛰屏住呼吸,像一只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雪豹,静静地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那黑影在棺前停顿片刻,侧耳倾听四周动静,确认安全后,才用一把薄刃撬开了棺盖。 他没有丝毫迟疑,身体前倾,伸手便探向“尸体”的颈动脉,似乎要亲自确认死亡。 就是现在! 在他手指触及冰冷蜡像的刹那,惊蛰的瞳孔骤然收缩。 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那人脚下的地面瞬间翻转! 一个巨大的铁笼带着呼啸的风声,从他头顶轰然罩下! 那人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地面翻板启动的瞬间便察觉到了危险。 他腰身猛地发力,一个铁板桥向后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从天而降的铁笼。 然而,他快,惊蛰的后手更快。 他翻滚落地的瞬间,脚踝猛地一紧,竟被一根早已埋在浅土之下、与枯草颜色无异的坚韧绊线死死勾住! 身形一个踉跄,高手过招,这一瞬的破绽已是致命。 一道冰冷的杀机自身后袭来,不等他挣脱,一柄淬着寒光的匕首已死死抵住了他的咽喉。 “刑部‘试’字号特务营的人,”惊-蛰的声音比刀锋更冷,贴着他的耳廓响起,“不该死在这种地方。” 那人身体一僵,随即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放弃了抵抗。 “我们不是来救孩子的,”他声音沙哑,“是来确认,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疯了。” 天牢最深处的审讯室内,烛火摇曳。 被铁链缚在刑架上的男人咳出一口血,脸上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笑意:“刑部侍郎大人认为,女帝陛下的爪牙,必须无情无欲。所以,他私下重建了‘试’营,专用于测试你们这些利刃的情感弱点。” “阿丑,是第七个实验品。前六个暗卫,都因为保护自己的‘软肋’而情绪崩溃,或试图带着目标叛逃,最终……连同他们的‘软肋’一起,被销毁了。” “你不一样,”那人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你居然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棋子设局,为他哭,为他杀人。这份报告上去,侍郎大人一定会对你很感兴趣。” 惊蛰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她才缓缓抬起手,抽出腰间的匕首,在审讯官惊愕的目光中,猛地划破了自己的左手手掌。 鲜血瞬间涌出,她捏住那人的下巴,强行将流着血的手掌凑到他嘴边,任由温热的血液滴入他口中。 “现在,”她的声音轻得像恶魔的低语,“你也尝到了——什么叫被人当成棋子的滋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松开手,转身对身后的影卒下令:“严加看管,押往天牢甲字号监。他的口供,我会亲自整理呈报陛下。” 走出阴冷的地牢,惊蛰没有上报全部口供。 她私自扣下了关于刑部侍郎的那一份,只将此人定性为夜巢余孽。 这不是背叛,而是她身为猎手,嗅到了更大猎物的气息。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惊蛰独自一人来到后园那座孤零零的新坟前,点燃三炷清香,插入雪中。 她身后,豆花不知何时悄悄跟了过来,小手里攥着一只用草纸叠成的、有些歪歪扭扭的小鸟。 她走到惊蛰身边,将纸鸟递了过去,怯怯地说:“我想……让他看见春天。” 惊蛰接过那只粗糙的纸鸟,沉默片刻,将它小心地放进了墓穴前的一个小石龛里。 就在此刻,远处宫城的钟楼上,第一声晨鼓轰然响起,沉闷的鼓声穿透风雪,震动天际。 惊蛰仿佛被这鼓声惊醒,猛然回头。 只见雪径的尽头,不知何时,静静地立着一个身影。 武曌身着玄色龙纹常服,曳地的袍角在雪中微微摆动,身后,竟无一随从。 她就那样独自一人,缓步而来,目光越过惊蛰,落在那座小小的虚坟上。 “你骗天下人可以,”她的声音很淡,融在清晨的寒雾里,“别骗朕。” 惊蛰心中一凛,立刻跪下,额头深深触及冰冷的积雪:“臣不敢。只是……不想再看他疼。” 武曌没有让她起身,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伏在雪地里的背影,良久,她竟缓缓蹲下身,拾起了石龛里那只纸折的小鸟。 她将纸鸟掸了掸,轻轻放在了无字的墓碑上。 “你知道朕为什么一直留着‘试’营吗?”女帝的声音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因为总得有人时时提醒我——最锋利的刀,也会为了某个名字而停下。”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坟,转身离去。 清冷的声音顺着风,飘入惊蛰的耳中。 “活着回来。否则,谁来当他的姐姐?” 惊蛰伏地未动,直到那抹玄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风雪深处。 一片雪花飘落,融化在她始终睁着的眼里,灼热如泪。 而在静庐地下那间温暖的密室里,真正的阿丑正对着一面小小的铜镜,努力牵动着僵硬的嘴角,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一个崭新的微笑,口中含混不清地念着: “姐……姐。” 几日后,一封来自北境的八百里加急军报被快马送入神都。 随军报而来的,还有一杆从中断裂的长枪。 枪身浴血,枪头已不知所踪。 喜欢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请大家收藏:()凰权之上:女帝武则天的贴身暗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