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下山,六界不安》 第264章 安置百花阁 最后的团聚宴席散去,酒楼内,只剩下张南竹、绾绾,以及特意留下的张百花和柳文渊。 灯火摇曳,映照着几人肃穆的面容。张南竹知道,此行前往那不可知之地,直面“归墟”,吉凶难料,甚至可能一去不返。他必须为这片他深爱的人间,为他牵挂的亲人,留下最后的保障。 他看向张百花,这个从小跟在他身后、如今已能独当一面的妹妹,眼中充满了信任与不舍。 “百花,”张南竹开口道,“我走之后,人间乃至六界,或许会面临更大的动荡。百花阁是你心血所系,亦是连接人间与各界的重要纽带,更是……我希望能够留存下去的火种。” 张百花看着哥哥,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眼圈微红,用力点了点头:“哥,你放心,百花阁在,我在!” 张南竹微微一笑,示意她放松。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他周身内敛到极致的太初气息,开始以一种玄奥的方式向着他的掌心汇聚。 丝丝缕缕的灰色气流,从虚空中渗出,从他体内流淌而出,在他掌心之上凝聚。那并非单纯的力量传输,而是蕴含了他对太初道基的深刻感悟,对混沌本源的理解,对守护意志的最终诠释,甚至剥离了自身近半的修为精华! 这个过程缓慢而凝重,张南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眼神依旧坚定。绾绾在一旁紧紧握着他的另一只手,默默传递着支持的力量。 柳文渊屏息凝神,他能感觉到周围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一种源自天地初开般的古老、浩瀚、却又带着无限生机的意境,正在那掌心之上孕育。 终于,所有的气流与感悟凝聚成形,化作一枚约莫鸽卵大小、通体呈现混沌色泽的灰色种子——太初种子。 这枚种子看似不起眼,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磅礴生机与包容一切的古老气息。它既是力量的传承,也是大道的载体,更是一个纪元的希望火种。 张南竹将这枚凝聚了他心血与希望的“太初种子”,郑重的递到张百花面前。 “百花,此乃太初种子。它蕴含着我毕生对太初之力的感悟与部分本源。我将它交予你。” 他凝视着妹妹的双眼,嘱托道: “若……若我未能归来,六界动荡,纪元倾危之际,你可凭此种子,结合百花阁阵法,护佑一方人间净土,为这世间,保留一丝希望的火种。” “它或许无法助你对抗‘归墟’,但足以让你在乱世中,拥有守护你想守护之人的力量,延续这人间烟火的传承。” 张百花泪水终于无法抑制的夺眶而出。她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如同接过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小心捧住那枚“太初种子”。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张南竹,声音哽咽: “哥……” “我一定用性命守护好它,守护好百花阁,守护好这片人间!” 她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仿佛瞬间成长了许多,将那枚种子紧紧贴在心口,如同立下最庄重的誓言: “所以……你一定要回来!亲眼看看,我把这一切,都守护得好好的!” 张南竹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如同小时候一般,露出了一个温和而释然的笑容。 “好,哥答应你。” 喜欢老六下山,六界不安请大家收藏:()老六下山,六界不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5章 前往纪元边缘 最后的嘱托已毕,牵挂暂安。南北酒楼内,张南竹与绾绾并肩而立,与留下的张百花、柳文渊,以及把脑袋埋在前蹄里、尾巴却不安甩动的黑皇,做最后的对视。 没有更多的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张南竹的目光扫过这间承载了他们无数平凡幸福的小店,仿佛要将每一寸景象都刻入心底。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绾婠的手。 下一刻,两人周身空间微微荡漾。他们的身影就在张百花含泪的凝视与黑皇低低的呜咽中,悄无声息的淡去,彻底消失在了酒楼之内。 一步踏出,已是沧海桑田,物换星移。 不再是熟悉的六界任何一处,甚至超越了寻常认知的时空概念。这里,是纪元边缘,是已知存在与终极虚无的交界地带,是新生法则与寂灭意念相互碰撞、湮灭的最终战场。 眼前景象,无法用任何言语准确描述。 没有光,没有暗,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只有一片无边无际、仿佛能吞噬一切感知、一切概念、一切存在的绝对黑暗——那便是“归墟”的本体,或者说,是它蔓延开来的触须。 这片黑暗并非静止,而是在不断的侵蚀着前方那仅存的、代表着现实与存在的“边缘”。被黑暗触及的地方更是彻底的——化为乌有,连“曾经存在过”这个概念都被抹去,回归到比混沌更加原始的、连“无”都谈不上的彻底死寂。 冰冷,空洞,绝望……种种负面意念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感知,若非张南竹以混沌领域护住二人,恐怕瞬间就会被这纯粹的“终结”意念冻结神魂,同化为虚无的一部分。 “这里……就是归墟……”绾绾紧靠着张南竹,纵然以她的心性,面对这超越了一切恐怖概念的景象,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抖。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魔元,甚至生命力,都在被那无形的黑暗缓慢地吸引、剥离,仿佛随时都会融入其中,成为那永恒死寂的一部分。 张南竹面色凝重至极。他能清晰地“听”到,那黑暗深处,是无数纪元走向终结时,亿万生灵最后的绝望哀嚎、文明崩毁的悲鸣、星辰寂灭的叹息……所有这些终结的意念,汇聚成了这没有智慧、没有情感,只有吞噬一切存在本能的恐怖集合体。 它,就是终结本身。 似乎是感应到了张南竹这个与周遭终结气息格格不入、散发着起始与希望意境的异数存在,那原本只是缓慢侵蚀的黑暗,骤然沸腾了起来! 那无边的黑暗开始扭曲、蠕动,化作无数狰狞恐怖的意象,朝着两人汹涌扑来!有破碎星辰组成的巨口,有流淌着时间遗骸的长河,有由纯粹“遗忘”概念凝聚的触手,有象征着消亡本身的符号……这些都是“归墟”本能显化出的、代表不同终结形式的恐怖投影,每一种都足以让寻常大能瞬间道心崩溃,身死道消! 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将张南竹这个“错误”的存在,彻底吞噬,让一切重归它统治下的、永恒的“无”! 张南竹将绾绾拉至身后,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挡住那滔天的终结意念。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那是法则的震颤! 以张南竹为中心,一个凝实的灰色领域轰然展开!领域之中,太初之气流转,演化地水火风,孕育微尘世界,仿佛一个正在不断创生与演化的宇宙模型! 这混沌领域,与外界那吞噬一切的归墟黑暗,形成了最极致的对立! 光芒虽微,却代表着起源,代表着希望,代表着对抗终极虚无的、不屈的意志! 喜欢老六下山,六界不安请大家收藏:()老六下山,六界不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6章 身化轮回 混沌领域如同暴风雨中摇曳的孤舟,在归墟那无穷无尽的恐怖意象冲击下,剧烈的波动着。张南竹能感觉到自身力量的飞速消耗,太初之力虽能暂时抵御,却如同用堤坝去阻拦整个海洋,绝非长久之计。 绾绾在他身后,九幽魔火全力运转,帮助抵御着逸散过来的终结意念,但她脸色苍白,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她看着张南竹那难掩疲惫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担忧与决绝,已做好了与他同生共死的准备。 然而,就在这极致对抗的过程中,张南竹的道心却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明之境。他不再仅仅将“归墟”视为必须摧毁的敌人,而是试图去理解其存在的本质。 终结……真的意味着彻底的消亡吗? 他看着那不断湮灭存在的黑暗,看着那由无数纪元悲鸣汇聚成的死寂,脑海中却浮现出太初遗迹中看到的景象——旧纪元的毁灭,与新纪元的萌生。浮现出在人间看到的,四季轮回,草木枯荣,生死交替…… 一个明悟,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识海! 对抗“终结”的,从来不是僵硬的“存在”,而是轮回,是希望,是结束之后必然迎来的……新的开始! 太初之力的真正意义,并非永恒固守某一种状态,而是开启新的循环!是于终结的废墟上,重新点燃文明之火的神圣力量! 毁灭归墟?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它就是“终结”概念本身,是纪元循环不可或缺的一环。唯一的办法,不是对抗,而是引导与转化! 他收回了大部分用于防御的混沌领域,仅保留一层薄薄的光晕护住身后的绾绾。这一举动,让周遭的归墟黑暗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更加疯狂的涌来! “南竹!”绾绾失声惊呼。 张南竹却对她回以一个温柔的笑容。 “绾绾,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话音未落,他不再抵抗那汹涌而来的归墟之力,反而彻底放开了自身的太初道基!不仅如此,他点燃了自己的神魂本源,将所有的力量、意志、感悟,以及对新纪元的全部祝福与期盼,都融入了其中! “以我太初之名,身化轮回之桥!引终结,启新生!” 他发出一声仿佛来自纪元之初的呐喊,整个“身体”在这一刻轰然崩解!不是消亡,而是化作了一个无比庞大、横亘在纪元边缘与新生六界之间的、缓缓旋转的混沌漩涡! 这漩涡,一端连接着那无尽的归墟黑暗,另一端,则对着六界的方向。 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那原本只是疯狂吞噬一切的归墟之力,在触碰到这混沌漩涡时,竟被其蕴含的太初意境所吸引、所引导,如同百川归海般,被缓缓的吸入漩涡之中! 漩涡内部,是张南竹燃烧一切所化的太初熔炉。那代表着终极终结的归墟之力,在这熔炉内被不断的净化、重塑!其中纯粹的毁灭与死寂被剥离、沉淀,而那最本源的、可用于构筑新生的“虚无”基质,则被赋予了太初的“生”之意念! 紧接着,从那混沌漩涡的另一端,开始吐出一缕缕精纯无比、蕴含着无限生机与创造可能的——太初之气! 这新生的太初之气,如同温柔的雨露,洒向那被归墟侵蚀、变得脆弱的六界边缘,开始修复着那些空间裂痕,稳固着动摇的法则,为那片死寂之地,重新注入生命的活力! 他成功了!他以自身为桥梁,为熔炉,将代表终结的归墟之力,转化为了孕育新生的太初之源!他并非消灭了归墟,而是为这永恒的终结,找到了一个通向新生的出口,构建了一个动态的平衡! 然而,代价是他自身。 他的意识在混沌漩涡中变得越来越模糊,那庞大的漩涡,就是他存在的最后形式。他能看到漩涡外,绾绾泪流满面,疯狂的想要冲过来,却被那层他留下的最后光晕死死挡住。 他凝聚起最后一丝清晰的意念,望向绾绾的方向,在那剧烈的能量漩涡中,他的面容依稀浮现,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和一丝歉然的微笑,用尽最后的力量,将一道微弱的意念传递过去: “绾绾……别哭……” “等我……” “下一个轮回……” 话音袅袅散去,那模糊的面容也彻底融入了混沌漩涡之中,再也分辨不出。 绾绾瘫坐在虚空之中,泪水涌出。 喜欢老六下山,六界不安请大家收藏:()老六下山,六界不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7章 新纪元 归墟并未消失,也无法被消灭,但它那纯粹的吞噬与毁灭本能,却被纳入了这个由张南竹牺牲自我所构建的能量循环体系之中。终结,不再是彻底的终点,而是化为了新生的养料。它就仿佛成为了新纪元运转的一部分,一个负责“回收”与“转化”的特殊环节,虽然依旧危险,却不再是无解的灾难。 六界,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稳固时期。 天地法则因这源自纪元本源的补充与调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和谐。修士们发现,感悟天道变得更加容易,突破瓶颈时遭遇的心魔劫难也似乎减弱了几分;草木生长更加繁茂,寻常野兽开启灵智的几率也有所提升;就连那冥冥中的气运流转,也似乎变得更加有序而昌隆。 一个真正充满活力与希望的新时代,正式拉开了序幕。 天庭之上,新的神殿更加宏伟庄严,象征着共治与秩序的六界议会徽记熠熠生辉。牛壮实穿着依旧别扭的礼服,在与各方代表的争吵与合作中,逐渐成为了妖族名副其实的领袖,他将张南竹留下的那份豪迈与担当,融入了对新秩序的维护之中。 无垢行走于六界,宣讲佛法,他所阐释的教义中,多了对“轮回”、“牺牲”与“希望”的深刻理解,抚慰着无数心灵,也引导着众生向善。他时常会望向纪元边缘的方向,那里,有他一位以身证道的道友。 魔界在重楼的统治下,依旧保持着其独特的秩序与强大,但与各界的关系却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缓和期。重楼偶尔会独自站在魔宫之巅,望向人间某处,那里,有他女儿生活的痕迹。 人间,百花阁在张百花的执掌下,愈发兴旺。她并未滥用那枚“太初种子”的力量,而是将其作为最后的底蕴与象征,潜心经营,使百花阁真正成为了庇护一方、连接各界的重要基石。柳文渊官声愈隆,以其清廉与才干,辅佐人间王朝,开创了难得的太平盛世。 南北酒楼依旧开着,老板娘绾绾挺着日渐沉重的身子,依旧泼辣的打理着生意。只是夜深人静时,她会独自坐在后院,望着星空,抚摸着腹部,轻声低语,仿佛在诉说着只有他和她才能听懂的故事。黑皇依旧趴在门口,它的“黄昏恋”依旧毫无进展,但它似乎也安于这样的日子,只是偶尔,它会停止吹牛,望着远方发一会儿呆,驴眼中闪过一丝与它性格不符的落寞。 这一日,天地间仿佛有清风吹拂,有祥云汇聚,有瑞彩千条。一种宏大而温和的意念,扫过六界的每一个角落,掠过每一个生灵的心头。 那不是声音,却比任何声音都更加清晰;那不是图像,却比任何图像都更加真切。 所有生灵,无论修为高低,无论种族为何,在那一刻,都心有所感。他们仿佛看到了一道屹立于纪元之巅的模糊身影,看到了一座横亘在终结与新生之间的混沌漩涡,感受到了一种为了守护而甘愿牺牲一切的伟大意志。 没有具体的名号,没有繁复的赞颂。 但天地间,仿佛有大道纶音自发回荡,感念其功,铭记其名。 喜欢老六下山,六界不安请大家收藏:()老六下山,六界不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8章 归来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弹指间,凡间已悄然滑过数百载春秋。 对于修行者而言,数百年或许只是一次长久的闭关,一次秘境的探索;但对于滚滚红尘中的绝大多数生灵,这已是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足以见证王朝更迭、家族兴衰,乃至沧海桑田。 然而,有一处地方,仿佛被时光格外宽容的遗忘了。 “南北酒楼”。 招牌依旧是那块老招牌,镌刻的字迹饱经风雨,却未曾褪色。酒楼的位置也没变,依旧在城中最热闹的那条大街上,只是周围的店铺换了一茬又一茬。 酒楼内部的陈设,也与数百年前相差无几。梨木的桌椅被擦拭得光可鉴人,柜台后那一排排酒坛泥封严实,散发着醇厚的酒香。跑堂的伙计手脚麻利,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热情笑容,招呼着南来北往的客人。只是若是有心人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伙计的动作似乎过于利落了些,眼神也过于灵动,而且似乎几十年来都未曾换过人,容颜也未见多少改变。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位常年坐镇柜台的老板娘。 数百年过去,她依旧是那一身似火的红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曼妙曲线。容颜娇艳如昔,眉眼间依旧带着那股动人心魄的媚意,仿佛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此刻,正值午后,酒楼里的客人不算太多。绾绾芊玉手拨弄着算盘珠儿,核对着一日的账目。 “老板娘,再来一壶烧刀子,切二斤酱牛肉!”一个粗豪的汉子拍着桌子喊道,看打扮是个走南闯北的行商。 绾绾头也没抬,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王老三,上个月的酒钱还没结清呢,这次是现钱还是赊账?” 那汉子王老三脸色一红,讪讪的笑道:“老板娘您记性真好……这次现钱,现钱!”说着连忙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放在桌上。 旁边一个相熟的老客笑道:“王老三,你敢在绾绾老板娘的店里赖账?怕是不知道这南北酒楼开了几百年,还没人能在这里白吃白喝呢!” 王老三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谁不知道绾绾老板娘手段通天?我王老三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就在这时,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从后堂冲了出来。他穿着一身青色小衫,虎头虎脑,眉眼极为俊秀。仔细看去,那五官轮廓,竟与数百年前那位在此地搅动风云的少年,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娘!娘!我今天的字写完啦!”小男孩举着一叠宣纸,献宝似的跑到柜台前,眼巴巴的看着绾绾。 绾绾停下拨算盘的手,接过宣纸,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迹虽然还显稚嫩,但一笔一划,已初具框架,隐隐能看出一种不凡的风骨。她伸出纤指,点了点小男孩的额头,笑道:“嗯,还算工整。不过‘静’字右边那个争,写得有点歪了。张念竹,不可懈怠,知道吗?” 小男孩,用力点了点头,小脸满是认真:“知道啦,娘!我待会儿就去重写十遍!” 他趴在柜台上,晃着两只小脚丫,看着娘亲继续算账,乌溜溜的大眼睛在酒楼里好奇地打量着。客人们的谈笑声,酒杯碰撞声,伙计的吆喝声,构成了一幅鲜活而热闹的市井画卷。 这几百年里,南北酒楼早已成了一个传奇。不仅是因为它历史悠久,味道正宗,更因为它这位容颜不老、背景神秘的老板娘。有人猜她是隐居的修仙者,有人猜她是精怪所化,但无论哪种猜测,都无人敢在这里闹事。曾经有几个不开眼的地痞流氓想来收保护费,结果刚进店门就莫名其妙地摔了个狗吃屎,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从此再也不敢踏足这条街。也有些不长眼的修真界败类,仗着有点修为想来找茬,结果往往是进了后院就再也没出来过,仿佛人间蒸发。 久而久之,大家都心照不宣——这南北酒楼,水深得很,老板娘更是不能招惹的存在。 张念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他知道自己的娘亲不是普通人,也知道自己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更不是普通人。酒楼里的伙计们,表面上和常人无异,实则都对他极好,也极恭敬,偶尔还会教他一些强身健体、凝神静气的小法门。后院里,那条总喜欢趴在墙角晒太阳的大黑驴,更是能口吐人言,时不时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跟他念叨:“小子,你爹当年可是……唉,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赶紧给本皇拿点好吃的来!” 日子就这样平静而充实地流淌着。但对于张念竹来说,心里始终有一个空缺,一个关于“父亲”的空缺。 他看着娘亲每日操持酒楼,应对各方客人,时而温柔,时而泼辣,将偌大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他知道娘亲很厉害,什么都能搞定。但他也常常在夜深人静时,看到娘亲独自一人坐在院中,望着天边的明月,或是漫天星辰,久久不语。 他也问过黑皇,问过酒楼里那些“叔叔伯伯”关于父亲的事。他们要么含糊其辞,要么就是一脸崇拜的说他父亲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正在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可具体是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却从无人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此刻,夕阳西下,酒楼里点起了温暖的灯火,喧闹声渐渐平息,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张念竹的心头。他跳下柜台,走到绾绾身边,伸出小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裙角。 绾绾低下头,柔声问:“怎么了,念竹?饿了吗?厨房里温着鸡汤。” 张念竹仰起小脸,那双酷似他父亲的眼睛,带着孩童特有的、不加掩饰的期盼与委屈,轻声问道: “娘,爹什么时候回来?” 酒楼里尚未散尽的几个老客,似乎隐约听到了这句问话,交谈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去,目光若有若无的瞟向柜台方向,带着一丝好奇与感慨。连后堂门口探出半个脑袋的黑皇,动作也顿住了,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绾绾低头看着儿子那张写满渴望的小脸,看着他眼中倒映着的、属于自己的身影。数百年的等待,无数的日夜思念,以及那份深埋心底、从未动摇过的信念,在这一刻,在她绝美的容颜上,化作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微笑。 她弯下腰,将张念竹轻轻抱起,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的高脚凳上,与他平视。她的声音很轻,仿佛在陈述一个天地至理: “快了。你爹他啊……答应过我们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等他做完了该做的事,就一定会回来。”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儿子柔软的头发,目光仿佛穿透了酒楼的屋顶,穿透了层层云霄,望向了那无尽遥远的、不知名的所在。 “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再也不分开了。” 张念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小脑袋靠在了娘亲温暖的肩膀上。他虽然还是不清楚父亲到底在哪里,在做什么,但娘亲话语中的那份笃定,让他小小的心安定了下来。 黑皇悄悄的缩回了脑袋,只是那双驴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低声嘟囔了一句:“臭小子,再不回来,你儿子都要能打酱油了……本皇都快闲出鸟来了……” 酒楼外,华灯初上,凡间的烟火气,依旧喧嚣而温暖。 绾绾抱着儿子,感受着那血脉相连的温暖,心中的某个角落,轻声低语: “南竹……我和儿子,等你回家。” 喜欢老六下山,六界不安请大家收藏:()老六下山,六界不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9章 酒香,人更香 日子就像南北酒楼门口那棵老槐树的叶子,落了又长,长了又落,循环往复。张念竹的个子窜高了一小截,字写得越发有模有样,偶尔还能帮着娘亲看看账本,对付一下那些想赖账的老油条。绾绾依旧是那副倾国倾城的模样,拨弄算盘,招呼客人,将酒楼打理得蒸蒸日上,只是夜深人静时,望着星空的次数,似乎比以往多了一些。 黑皇,那头愈发显得油光水滑……呃,或者说愈发懒散的大黑驴,依旧保持着它“酒楼第一闲人”的崇高地位。它大多数时间都趴在后院阳光最充足的那个角落打盹,除非闻到酱骨头或者新酿好的酒糟味儿,否则休想让它挪动尊蹄。 这日,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街上行人不多,酒楼里也只有两三桌客人在慢悠悠的喝着酒,聊着天,显得格外安宁。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晃晃悠悠,停在了南北酒楼的门口。 这人穿着打着几个补丁的蓝色道袍,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着,不少碎发调皮地支棱着,显得有些不修边幅。他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出头,脸上带着点宿醉未醒的慵懒。最显眼的,是他腰间挂着一个油光锃亮的朱红色葫芦,随着他的走动一晃一晃。 是个游方的道士,还是那种看起来混得不怎么样的邋遢道士。 他眯着眼,看向酒楼那块饱经风霜的招牌——“南北酒楼”四个大字。阳光有些刺眼,他用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眼神里闪过一丝恍惚。这地方……看起来普普通通,和这条街上的其他酒楼饭馆没什么两样,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步就是不由自主的停在了这里。 “奇怪……”他低声嘟囔了一句,“这道爷我走南闯北,什么好酒没闻过?怎么偏偏觉得你这儿的酒……格外的香?” 这自言自语声不大,却传入了柜台后绾绾的耳中。她拨弄算盘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目光随意的扫向门口。一个落魄的小道士而已,这几百年里,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她正欲低下头继续算账,目光却不知为何,在那道士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异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很淡,淡得像风吹过水面的一丝涟漪。 那道士挠了挠他那乱糟糟的头发,似乎下定了决心,抬脚就迈进了酒楼门槛。他这一进来,立刻吸引了店里不多的几位客人的目光。无他,这打扮和这气派十足的南北酒楼,实在有点格格不入。 他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自顾自的找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把那个大葫芦“咚”地一声放在桌子上,扯着嗓子就喊:“伙计!伙计!上好酒!把你们这儿最香、最烈的酒给道爷我来一坛!” 跑堂的伙计都是机灵人,虽然这道士看起来寒酸,但开门做生意,也没有往外赶人的道理。一个伙计笑着迎上去:“这位道爷,您要什么酒?咱们这有自家酿的烧刀子,够烈!还有陈年的女儿红,够醇!” 道士大手一挥,十分豪气的说道:“那就烧刀子!先来一坛!再切二斤……不,三斤酱牛肉!要快!道爷我赶了三天路,嘴里快淡出鸟来了!”他说着,还拍了拍自己干瘪的肚子。 伙计应声而去。道士则好奇的四下打量起来,目光从擦得锃亮的桌椅,移到柜台后那一排排酒坛上,最后,不由自主的,又落回了那个穿着一身红裙、正在低头算账的老板娘身上。 恰在此时,张念竹从后堂跑了出来,手里拿着刚写好的大字,想给娘亲看。他一眼就看到了这个打扮奇怪的邋遢道士,歪着小脑袋,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道士也看到了这孩子,不知怎的,心里莫名的软了一下,冲他龇牙笑了笑,露出一口还算整齐的白牙。 张念竹也不怕生,觉得这道士笑起来挺舒服的。他拿着宣纸,蹬蹬蹬跑到柜台后,递给绾绾:“娘,你看我新写的。” 绾绾接过,柔声点评着。那道士的目光,却仿佛被黏在了这对母子身上。看着那红衣女子低头温柔的侧脸,看着那虎头虎脑的孩子,他心头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和异样感越来越浓。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这奇怪的感觉甩出去:“怪了,真是怪了……道爷我难道是昨晚喝多了,还没醒酒?” 这时,伙计已经把酒和牛肉端了上来。一坛泥封刚拍的烧刀子,一大盘油光红亮的酱牛肉,香气扑鼻。 “道爷,您的酒肉齐了,请慢用!”伙计放下东西,转身去忙了。 道士的注意力立刻被眼前的酒肉吸引了过去。他迫不及待的拍开泥封,一股浓烈、醇厚的酒气弥漫。他深深吸了一口,脸上露出极其陶醉的表情,喃喃道:“对!对!就是这个味儿!道爷我梦里好像就闻过这味儿!” 他也不用碗,直接抱起酒坛,仰头“咕咚咕咚”就灌了一大口。烈酒入喉,烧得他浑身舒坦。 “哈——好酒!痛快!”他哈出一口酒气,大声赞道,伸手就去抓盘子里的酱牛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就在这时,一直在后院打盹的黑皇,不知何时溜达到了前厅和后堂连接的门廊边。它那双硕大的驴眼半眯着,漫不经心的扫视着大堂,当它的目光掠过那个正抱着坛子牛饮、抓着牛肉大嚼的邋遢道士时,它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黑皇那双总是带着几分不屑和慵懒的驴眼里,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它死死的盯着那个道士,鼻子使劲抽动了几下,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这……这气息……”黑皇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虽然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混杂着一股轮回的酸臭味……但……但核心的那一点本源……是那个臭小子没错!他娘的,这小子居然真的滚回来了?还成了这副德性?!” 黑皇的蹄子不安的在地上刨了刨,它很想立刻冲上去,一蹄子踹在他脸上,问问他这几百年死到哪里去了。但它毕竟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妖怪,立刻压下了这股冲动。它看得出来,这道士神魂蒙尘,记忆全失,完全是个懵懂无知的凡人状态。 “轮回转世……啧啧,玩得够大的啊小子。”黑皇心里嘀咕着,“这下有意思了,看绾绾那丫头怎么应对……” 绾绾虽然一直在和儿子说话,但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这个让她感觉异样的道士。见他喝酒吃肉那豪放不羁,甚至有点眼熟的姿态,她心中的那丝涟漪渐渐扩大。尤其是当黑皇出现,并表现出明显异常时,她更加确定了。 这个道士,不简单。 道士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为场中几个“非正常人”关注的焦点。他吃得满嘴流油,喝得满面红光,只觉得这是几百年来……不,是有生以来吃得最痛快、喝得最舒服的一顿。这里的酒,这里的肉,甚至这里的空气,都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他吃饱喝足,满足的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目光再次飘向柜台后的红衣老板娘。 恰好,绾绾也正抬眸看向他。 四目相对。 道士只觉得心头一跳,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那双眼睛……太漂亮了,像蕴藏着星辰大海,但深处,似乎又藏着一丝他看不懂的哀伤和期待,他莫名的感到一阵心慌意乱,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感。 他慌忙移开视线,有些手足无措的抓起桌上的大葫芦,下意识的摩挲着。为了掩饰尴尬,他没话找话地对着柜台方向喊道:“老……老板娘,结账!呃……你们这儿的酒,真是……真是这个!”他翘起了大拇指。 绾绾收回目光,神色已经恢复平静,只是心跳却快了几分。她淡淡开口:“一坛烧刀子,三斤酱牛肉,共三钱银子。” “三钱?便宜!”道士嘴里说着便宜,手却在自己那干瘪的钱袋里摸索了半天,只掏出几个可怜的铜板。他脸上那点因为酒意带来的红光,瞬间变成了窘迫的红色。 “那个……老板娘……”道士挠着头,一脸尴尬地走过来,把几个铜板放在柜台上,“嘿嘿……道爷我……我今日出门急,盘缠没带够……你看,能不能……赊个账?我过几日一定加倍奉还!” 绾芊看着他这副窘迫又带着点无赖的模样,不知为何,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点好笑。她还没说话,旁边的张念竹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这个让他感觉亲切的穷道士,小声对绾绾说:“娘,这个道长好像不是坏人。” 绾绾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面前这个眼神躲闪、耳根泛红的邋遢道士,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她轻轻推开那几个铜板,说道: “钱不够就算了。我看你这葫芦不错,押在这儿吧。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来赎。” 道士一愣,下意识的捂紧了自己的宝贝葫芦。这葫芦可是他师父传给他的,虽然不知道有啥用,但一直当个念想。他纠结了半天,看看空空如也的钱袋,又看看眼前这个美得不像话却气场十足的老板娘,最后一咬牙,把葫芦递了过去:“成!道爷我说话算话!过几天一定来赎!” 绾绾接过那油乎乎的葫芦,指尖触碰到葫芦的时候,一种奇异的感觉流过心头,仿佛这葫芦本就该在她手中。 道士如蒙大赦,冲着绾绾和张念竹拱了拱手,又偷偷瞟了绾绾一眼,这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晃出了酒楼大门。走到门口,他还忍不住回头,深深吸了一口从酒楼里飘出的酒香,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恍惚和不解。 他挠着那头乱发,一边晃悠着往街尾走,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困惑地自语: “奇怪……这地方,道爷我怎么觉得……酒特别香?” 喜欢老六下山,六界不安请大家收藏:()老六下山,六界不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0章 一眼万年 那邋遢道士走后,酒楼里似乎又恢复了平日的节奏。伙计们擦拭着桌椅,准备着晚市的忙碌;三两桌客人依旧在闲谈,酒香与食物的热气在午后慵懒的光线里袅袅盘旋。 但柜台后的绾绾,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她看似在低头核对账目,纤长的手指按在算盘珠上,却久久没有拨动一下。那只油光锃亮的朱红色葫芦,此刻就静静的放在她的手边。 黑皇不知何时又溜回了后院,但它显然没了睡意,时不时就能听到它在那头烦躁的刨着蹄子,或者发出一两声意义不明的响鼻。它比谁都清楚刚才离开的那个家伙是谁,但也比谁都明白,现在还不是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时候。 张念竹则趴在柜台另一头,小手托着腮,看着那只大葫芦,好奇地问:“娘,那个道长的葫芦,真的能押在这里吗?他会不会不回来了?” 绾绾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他会回来的。” 她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的笃定。这不是猜测,而是某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感知。 时间一点点流逝。晚市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酒楼里开始变得喧闹。 绾绾强迫自己收敛心神,起身招呼客人,安排伙计,脸上重新挂上了那抹颠倒众生的、却又带着适当距离感的笑容。她穿梭在桌椅之间,红衣如火,成为这烟火人间中最耀眼的一抹亮色。只是她的眼角余光,总会不经意的扫向门口,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在晚市最热闹的档口,那个略显邋遢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酒楼门口。 他好像回去收拾了一下,但效果有限,头发依旧有些乱,道袍依旧发白,只是脸上的迷茫之色似乎更重了些。他站在那儿,看着里面喧闹的人群,看着那个在人群中忙碌的红色身影,眼神有些发直,脚下像是生了根,竟有些不敢迈进来。 手里,还紧紧攥着几个显然是刚凑来的、可怜的银角子。 绾绾正低头给一桌熟客算酒钱,嘴角带着浅笑,听着对方说着市井趣闻。忽然,她心有所感,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目光牵引,猛地抬起头。 视线,穿越喧闹的人群,撞上了门口那双带着迷茫、困惑,却又隐隐透着某种急切的眼睛。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真的静止了。 酒楼里的喧嚣声、杯盘碰撞声、伙计的吆喝声……所有的一切,变得遥远而模糊。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门口那个傻愣愣站着的邋遢道士,和他那双眼睛。 那眼神,褪去了昨日的慵懒与不羁,变得无比纯净,像山涧的清泉,清晰的倒映出她的身影。清澈的眼底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迷茫,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近乎本能的探寻。 道士看着那双蕴藏着星辰与过往的美眸,他心头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和悸动达到了顶点。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干净,甚至带着点傻气,与他这身邋遢行头格格不入。可就是这个笑容,像一把钥匙,瞬间击碎了绾绾心中坚守了数百年的堤坝。 “这位娘子……”道士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足勇气,开口问道: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数百年的等待,无数个日夜的思念,生死与共的回忆,险死还生的挣扎……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凝聚在了这一句简单而朴素的问询里。 绾绾怔怔的看着他,红唇微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听到动静的张念竹又从后堂跑了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门口那个去而复返的穷道士,小家伙眼睛一亮,立刻跑了过去,仰着小脑袋,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让他感觉很亲切的叔叔。 道士的注意力被孩子吸引,他低下头,看着这张酷似……酷似谁呢?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觉得这小孩儿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喜欢。他几乎是本能的蹲下身,与张念竹平视,脸上那纯净迷茫的笑容变得更加自然了些。 他看着孩子充满灵气的眼睛,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冒了出来。他解下腰间的小酒葫芦,递到小男孩面前,用一种带着点逗弄,却又无比自然的语气问道: “小子,喝酒不?” 这一幕,无比诡异,又无比和谐。一个邋遢道士,蹲在酒楼门口,问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喝不喝酒。 旁边的客人和伙计都看得呆了,有人想笑,却又觉得这场面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让人笑不出来。 张念竹看着递到面前的酒葫芦,眨了眨大眼睛,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伸出小手,似乎想去摸一摸。 也就在这一刻,绾绾看着蹲在地上的道士,看着他脸上那纯净得如同当年初遇时的笑容,看着他眼中对儿子那份自然而然的亲近…… 两行清泪,从她那绝美的脸颊上滚落。 她没有发出任何啜泣的声音,只是任凭泪水流淌,在那张颠倒众生的容颜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美丽。 她看着他,泪如雨下,却笑靥如花。 仿佛穿越了万载轮回,踏遍了九天十地,终于在此刻,找到了归宿。 她轻轻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美梦一般,说道: “回来了就好。” 这句话,很轻,很柔,却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道士心中所有的迷茫和不安。他怔怔地抬起头,看着那个泪流满面却笑得无比美丽的红衣女子,心中那片空白的、混沌的区域,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了一圈圈熟悉的、温暖的涟漪。 他好像……真的回家了。 而蹲在他面前的张念竹,看着娘亲流泪,又看着娘亲在笑,小脑袋里充满了困惑,但他能感觉到,娘亲是开心的,非常非常开心。于是,他也跟着咧开嘴,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后堂门廊边,黑皇探出半个驴头,看着这“一家三口”诡异又感人的重逢场面,撇了撇它的驴嘴,低声哼道:“妈的,算这小子还有点良心……不过这副傻样,真是没眼看了!” 喜欢老六下山,六界不安请大家收藏:()老六下山,六界不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1章 伙伴的探望 那邋遢道士——或者说,轮回转世后记忆全无的张南竹,就这么在南北酒楼住了下来。 过程简单得近乎儿戏。那日他懵懵懂懂,被绾绾一句“回来了就好”和那决堤的泪水弄得心慌意乱,又对那虎头虎脑的小娃张念竹有着说不出的亲近,当绾绾轻声问他“没地方去,就留下吧,酒楼缺个打杂的”时,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点了头。 于是,南北酒楼多了一个奇怪的杂役。说他杂役,其实绾绾也没真让他干什么重活,无非是帮着搬搬酒坛,清扫下院子,大部分时间,他更像是酒楼里一个游手好闲的闲人,整天抱着他那宝贝葫芦,不是坐在后院对着天空发呆,就是凑到柜台边,看着绾绾算账,一看就是半天。 他总觉得,看着这个红衣老板娘,心里就莫名的踏实。还有那个叫念竹的小子,他是打心眼里喜欢,时不时就带着他满院子疯跑,或者用草叶子编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逗他开心。每当这时,绾绾就会停下手中的活计,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们,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 黑皇对此嗤之以鼻,经常对着道士翻巨大的白眼,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没出息的玩意儿,轮回一趟把脑子轮没了?就知道傻乐呵!本皇当年真是瞎了眼跟你混……” 平静的日子过了没几天,一些“不速之客”便开始陆续登门了。 最先察觉到异常并赶来的,是牛壮实。 那一日,地面隐隐传来规律的震动,仿佛有什么巨物正在靠近。酒楼里的客人们尚在疑惑,便看到一个铁塔般的身影,堵在了酒楼门口,阳光都被他遮去了大半。 数百年过去,牛壮实身形愈发魁梧雄壮,周身妖气凝练如山,只是那憨厚中带着执拗的眼神,丝毫未变。他的牛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后院那个正撅着屁股,试图教张念竹如何用狗尾巴草编出更复杂形状的邋遢道士。 那气息……微弱,陌生,混杂着轮回的尘埃,但核心深处那一点混沌本源的味道,牛壮实就是死也忘不了! “是……是大哥?!”牛壮实的声音如同闷雷,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甚至忘了收敛气息,那磅礴的妖力让整个酒楼的桌椅都开始轻微震颤,客人们吓得脸色发白。 绾绾从柜台后转出,对着牛壮实轻轻摇了摇头,传音道:“壮实,收敛点。是他,但也不是他。记忆没了。” 牛壮实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敛妖气,但那铜铃大的眼睛里,瞬间就弥漫起了水汽。他几步跨进后院,地面又是几声闷响。他蹲下庞大的身躯,凑到那被吓了一跳、一脸懵逼的道士面前,仔仔细细的看,鼻子还使劲抽动着。 道士被这突然出现的巨汉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的把小念竹往身后护了护,结结巴巴地问:“这、这位壮士……你、你有事?” 牛壮实看着这张完全陌生的脸,听着这完全陌生的语气,想起当年并肩血战、生死与共的岁月,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伸出手想拍拍道士的肩膀,又怕自己力道控制不好把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家伙拍散架了,手僵在半空,最后只是重重地“唉!”了一声。 “没、没事!”牛壮实憋了半天,瓮声瓮气地说道,“俺……俺就是来看看!看看!” 他转过头,看向绾绾,又看了看被道士护在身后的张念竹,用力揉了揉发红的牛眼,咧开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好!回来了就好!” 没过多久,无垢也到了。 他是悄无声息出现的,仿佛一阵清风,便已站在了后院之中。 他目光落在道士身上,双手合十,轻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道士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和尚,心里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冒了出来。他挠挠头,试探着问:“这位大师……我们,也见过?” 无垢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莲花绽放,清净无暇。他并未直接回答,只是温声道:“众生皆是缘,见与不见,皆在心间。施主觉得熟悉,那便是熟悉。”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那被尘埃覆盖的真我。他看到了那轮回的印记,也看到了印记之下,那不灭的混沌本源与坚韧的道心。无垢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感慨,再次低眉敛目,诵了一声佛号。 最后到来的,是张百花。 她的出场方式最为别致。伴随着一阵清越的鸾鸣之声。一架由两只灵动的青鸾拉着的的精美车辋,无视了凡间的规则,直接穿透云层,缓缓降落在酒楼后院上空,引得凡人们纷纷惊呼跪拜,以为是仙人临世。 车帘掀开,一位雍容华贵、气度非凡的女子缓步而下。她容颜绝美,眉宇间却自带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周身环绕着淡淡的灵气光辉,正是已成为一方人间守护神的张百花。 她目光扫过院中众人,最终定格在那邋遢道士身上,秀眉微蹙,快步上前。 “哥?”她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确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道士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尤其是这女子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他有些手足无措。“这位……仙子?你、你也认错人了吧?贫道……贫道就是个游方的……” 张百花却不理会他的分辩,伸出纤纤玉指,凌空一点,一道纯净的百花灵气便探向道士。灵气触及道士身体,微微一颤,仿佛确认了什么。 “果然是你……轮回转世,竟真的让你成功了……”她收回手指,看着道士那茫然的模样,又看了看旁边温柔注视着他的绾绾,以及那酷似他的孩子,最终化作一声轻叹,“罢了,罢了,人回来就好。这副德行……总比魂飞魄散强。” 黑皇不知何时又溜达了过来,看着这“老友齐聚”的场面,嘿嘿怪笑:“热闹,真热闹!傻牛掉眼泪,假和尚打机锋,百花仙子摆架子……啧啧,这小子就算成了傻子,也挺能招人啊!” 然而他们等待了数百年的核心,却像个局外人一样,茫然的看着他们,不时挠挠他那乱糟糟的头发。 牛壮实看着道士那副懵懂又有点可怜的样子,再看看周围的老友,心中那股憋了数百年的豪情与思念,爆发出来。他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把搂住道士那相对瘦削的肩膀,发出了充满快意的大笑: “哈哈哈!管他记不记得!人回来了就行!走!大哥……不对,走!老牛我请你喝酒去!这次我请!不醉不归!” 他那巨大的力道搂得道士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道士看着身边这热情得过分的巨汉,感受着其他几人投来的、温暖而复杂的目光,虽然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但心里那股莫名的暖意和熟悉感,却越来越浓。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酒葫芦,在牛壮实的“挟持”下,晕乎乎的就被往酒楼前厅带,嘴里还喃喃着:“喝……喝酒?好……好啊……” 喜欢老六下山,六界不安请大家收藏:()老六下山,六界不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2章 记忆的碎片 前厅最大的那张桌子被伙计们迅速收拾出来。牛壮实毫不客气的占据主位,他那庞大的身躯几乎占了大半条长凳。无垢安静的坐在一旁,面带微笑。张百花也卸下了几分身为守护神的威严,优雅落座,目光却时不时落在那个被按在牛壮实身边的、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邋遢道士身上。 黑皇也挤了过来,硬是在桌边找了个空位,把大脑袋搁在桌子上,眼巴巴的看着酒坛。 绾绾去酒窖搬来了几坛香气最醇“烧刀子。 “来!喝!”牛壮实抱起一坛酒,直接塞到道士怀里,自己则拎起另一坛,仰头就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他的虬髯流下,豪迈尽显,“今天高兴!谁不喝趴下,谁就是孙子!” 道士被这阵势弄得有点懵,但怀里酒坛散发出的浓郁香气,却让他口舌生津,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渴望被勾了起来。他也顾不上许多,学着牛壮实的样子,抱起酒坛,“咕咚咕咚”连灌了几大口。 烈酒入喉,刮过喉咙,坠入腹中,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这感觉……疼痛中带着极致的畅快,陌生又熟悉。 “好……好酒!”他忍不住大声赞道。 牛壮实看得哈哈大笑,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对嘛!就是这个劲儿!当年你也是这么说的!” 拍击的力量之大,差点让道士把刚喝下去的酒给喷出来。他咳嗽着,脑子里却因为这剧烈的震动和熟悉的酒意,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似乎也是在某个酒桌上,一个同样雄壮的身影,也是这样用力拍打着他,周围是喧嚣的人声和同样烈性的酒…… 片段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气氛愈发活络起来。牛壮实开始大着舌头,讲述这些年他如何在妖界打拼,如何收拾那些不开眼的小妖,说得唾沫横飞,偶尔还会拉上无垢和张百花作证。无垢大多时候只是含笑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充满禅机却又切中要害的话,引得张百花微微颔首。 黑皇则忙着跟一只酱肘子较劲,时不时抬起头,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吐槽牛壮实:“得了吧傻牛,上次被个万年树精缠住,要不是和尚路过,你差点就成了人家养花的肥料……” 道士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只是默默的喝酒,听着他们说话。但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这氛围太过放松,他渐渐也放开了。听到牛壮实吹牛,他会跟着傻笑;听到黑皇吐槽,他会好奇的追问细节;看到无垢那高深莫测的样子,他会忍不住想挠头,觉得这和尚说话怎么老是拐弯抹角。 吵闹,鲜活,充满了烟火气。 他看着看着,眼神渐渐有些恍惚。 脑子里又开始有零碎的画面跳动。不再是模糊的光影,而是稍微清晰了一些的片段—— 他似乎看到自己和一个魁梧的身影在一条浑浊的大河边,与一个浑身金光、看不清面目的人影激烈搏杀,打得天昏地暗,河水倒卷…… 他似乎看到一个红衣女子在漫天飞舞的花雨中,对他回眸一笑,那笑容,比花更娇艳…… 他似乎听到一个苍老而严肃的声音在训斥他,好像是关于什么“道基”、“心性”…… 他似乎感觉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仿佛失去了极其重要的东西,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这些碎片毫无逻辑的涌现,带着强烈的情绪色彩,喜悦、愤怒、悲伤……冲击着他如今单纯而空白的脑海。他感觉头有些发胀,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酒葫芦,仿佛这样才能找到一丝依靠。 绾绾一直安静的坐在他身侧不远处,没有过多参与喧闹,只是时不时为他添酒,将他爱吃的菜挪到他面前。她的目光始终温柔的落在他身上,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次眼神的恍惚,都看在眼里。 她没有出声询问,也没有试图去引导,只是这样无声地陪伴着。她知道,有些东西,需要他自己去触碰,去感受,去重新连接。 酒宴持续到深夜才散。牛壮实最终如愿以偿地把自己喝趴下了,趴在桌子上鼾声如雷,被几个力气异于常人的伙计合力抬去了客房。无垢和张百花告辞离去,约定日后再聚。黑皇也吃得肚皮滚圆,心满意足的溜回后院继续它的“大业”——睡觉。 道士也喝得醉醺醺的,脚步虚浮,被绾绾扶着,走上了酒楼最高的阁楼。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大半个城池的夜景。 夜风微凉,吹散了些许酒意。道士靠在栏杆上,望着下方。 只见城中,万家灯火。街道上还有晚归的行人,点点灯笼如同流动的萤火。 道士呆呆的看着,脑海中那些混乱的、带着血与火、悲与欢的记忆碎片,在这一片温暖宁静的灯火面前,仿佛被悄然抚平。 他看得入了神,忘记了身边的绾绾,忘记了刚才的酒宴,忘记了所有的迷茫和困惑。 许久,他才仿佛梦呓一般,望着那一片璀璨而温暖的景象,喃喃自语道: “这灯火……真好看。” 站在他身侧的绾绾,听到这句话,身体微微一颤。 她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切纷争尚未开始的时候,他也曾站在某个高处,望着凡间的城池,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数百年的轮回,磨灭了他的记忆,却似乎未曾改变他灵魂深处对这片人间烟火的眷恋与守护之心。 喜欢老六下山,六界不安请大家收藏:()老六下山,六界不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3章 不必想起 那晚之后,道士——我们或许可以开始叫他今生的张南竹了,虽然记忆依旧空白,但某些东西似乎在悄然回归。他不再像最初那样,总是带着一种无根的漂泊感和茫然,眉宇间的纠结也少了许多。 他开始更自然的融入南北酒楼的生活。搬酒坛子时不再笨手笨脚,清扫院子也变得有模有样,甚至还能在客人不多时,被绾绾允许着,尝试着站在柜台后,学着拨弄几下算盘。虽然通常的结果是算得一塌糊涂,引得绾绾无奈地笑着摇头,亲自接手重算。 他与张念竹更是亲密无间。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常常在酒楼前后追逐打闹,或者头碰头地蹲在院子里,研究蚂蚁搬家,一看就是半个时辰。道士会用他那半生不熟的法力,笨拙的催生几朵小花逗孩子开心,也会在念竹练字时,难得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那稚嫩的笔迹,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那些记忆的碎片,依旧会时不时地冒出来。有时是厮杀的片段;有时是修炼的艰辛;有时是一些模糊的人影和对话,听不真切,却带着沉重的分量。 每当这时,他总会不自觉的停下手中的动作,眉头微皱,脸上流露出困惑和痛苦。 绾绾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异样。 这一日午后,阳光暖暖的,酒楼里没什么客人。道士刚帮着卸完一车新酒,坐在后院井沿边休息,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朱红葫芦。脑海中又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似乎是雷声轰鸣,电蛇乱舞,他在一片焦土上艰难前行…… 他的眉头渐渐锁紧,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 一件带着清雅香气的外衫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绾绾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挨着他坐下,没有看他,只是仰头看着被屋檐切割成方块的蓝天,声音柔和得像一阵风: “若是想得头疼,便不必强迫自己去想了。” 道士一愣,从那些混乱的碎片中挣脱出来,转头看向她。 “那些过去,无论是好的,坏的,辉煌的,还是痛苦的,它们存在过,塑造了曾经的你。”绾绾轻声说着,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但那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她终于转过头,“我记得就好。牛壮实记得,无垢记得,黑皇那家伙……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它也记得。” “我们记得那个敢与天争、重情重义的张南竹,记得他的一切。”她的声音顿了顿,“但这不代表,你需要变回那个一模一样的他。” 道士怔怔的看着她,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 绾绾脸上挂着微笑,继续说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平日里罕见的、带着点蛮横的娇俏:“这一世,你是你就好。是那个觉得咱家酒特别香的道士,是那个会陪念竹疯玩、算账一塌糊涂的笨蛋,是那个看着万家灯火会觉得真好看的……你。” “我喜欢过的,爱过的,从来不只是某一世的记忆,某个身份,而是藏在这些之下,那个……不管轮回多少次,本质上都不会变的灵魂。” 她伸出手,轻轻拂去落在他肩头的一片细小落叶,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所以,不必非要想起所有。”她总结道,“这一世,活得轻松些,开心就好。有我在,有念竹在,有这群虽然吵吵嚷嚷但还算靠谱的伙伴在,天塌不下来。” 是啊,他是谁?他是这个酒楼的杂役,是念竹嘴里亲近的“道士叔叔”,是……身边这个女子愿意温柔以待的人。至于几百年前他是谁,做了什么,好像……真的没那么重要了。至少,此刻不重要。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粗糙了些的手掌,又抬头看了看身边巧笑倩兮的红衣女子,再想到屋里那个正认真写字的小小身影,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幸福感,将他牢牢包裹。 他忽然伸出手,握住了绾绾刚刚为他拂去落叶的那只手。 他的手因为刚干完活,还有些尘土和凉意,绾绾的手则温软细腻。 绾绾微微一愣,却没有挣脱,只是任由他握着。 道士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不同于他平日里那种带着迷茫和傻气的笑,也不同于他轮回前那带着算计和坚毅的笑,而是一种豁达的、如同雨后初晴般的灿烂笑容,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他握着她的手,大声说道: “嗯!反正我觉得,跟你和这小子在一起,挺好!” 这句话,朴实无华,却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能打动绾绾的心。数百年的等待,所有的孤寂和担忧,在这一刻,仿佛都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是啊,”绾绾轻声回应,反手将他的手握得更紧,“这样,就挺好。” 后院墙角,原本在打盹的黑皇,不知何时睁开了半只驴眼,瞥了那对握着手、傻笑对望的男女一眼,嘟囔道:“腻歪!几百岁了还跟小年轻似的……不过,算了,傻乐呵总比苦大仇深强。” 喜欢老六下山,六界不安请大家收藏:()老六下山,六界不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4章 传奇在人间 南北酒楼依旧开门迎客,酒香菜香混杂着市井的喧嚣,构成了一幅永恒不变的烟火画卷。 而在那九天之上,幽冥深处,乃至妖魔纵横的荒蛮之地,关于“太初仙尊”张南竹的传说,却从未止息,反而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显得神秘而辉煌。 有说他在那场最终之战里,以无上混沌道基,硬撼归墟,最终身化万千,弥补了天地缺憾,自身则归于太初虚无。 有说他其实并未陨落,而是超脱了这方宇宙,去往了更广阔的界外,追寻大道的终极。 更有甚者,信誓旦旦的宣称,曾在那最危险的太古秘境边缘,瞥见过一道模糊的身影,周身混沌气缭绕,与天地同息,与万道共鸣,不是太初仙尊又是谁? 这些传说被游方的修士、往来的商贾、乃至一些侥幸开启灵智的精怪,口耳相传,添油加醋,越传越神。太初仙尊的名号,在六界顶尖的大能圈子里,是一个代表着奇迹、力量与不可揣度的符号;在底层修行者和凡间话本里,则是一个历经磨难、终成不朽的励志故事,激励着无数心怀梦想的少年。 偶尔,也会有气息强大的修真者,或驾驭飞剑,或乘坐异兽,途经其上空。他们或许会神识扫过下方这座繁华的凡人城池,目光或许会在那间名为“南北”的酒楼上停留一瞬,只觉得这酒楼气息平和,略有灵光,想必是某个低阶修真者或精怪在此隐居,但也仅此而已。谁也未曾想过,将那传说中足以震动六界的身影,与这烟火气十足的凡俗酒楼联系起来。 传奇在天上,而人间,自有其运行的法度。 这一日,酒楼大堂里,来了个说书的老先生。这是绾绾安排的,算是给酒楼添些热闹,也给那个越来越“安于现状”的家伙找点乐子。 老先生醒木一拍,清了清嗓子,便开始了今日的剧目——《太初仙尊血战冥河府》。 “……话说那太初仙尊张南竹,身高八丈,腰围也是八丈,眼如铜铃,口似血盆,一声怒吼,便能震散十万鬼兵!”老先生唾沫横飞,极力渲染。 台下角落里,我们的邋遢道士正捧着一碟花生米,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这里,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差点被花生米呛到,一边咳嗽一边对旁边的绾绾低声道:“八丈?那不成肉球了?这老头净瞎扯!” 绾绾斜睨了他一眼,唇角微弯,给他倒了杯水顺气,轻声道:“听着便是,民间传说,不都这样?” 台上,老先生继续慷慨激昂:“……只见仙尊面对那冥府百万阴兵,面无惧色!他大手一挥,便是混沌开天!脚下一跺,便是轮回逆转!身边更有神牛护法,口吐三昧真火;天女散花,净化无边怨气;圣僧诵经,度化万千亡灵……” 他描述得活灵活现,仿佛亲眼所见。客人们听得如痴如醉,时而惊呼,时而喝彩。 道士也听得入神,听到紧张处,连花生米都忘了吃,听到精彩处,更是忍不住跟着其他客人一起,大声叫好:“好!打得好!” 他完全没觉得这故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只觉得这“太初仙尊”真是厉害,故事也精彩刺激。他甚至在心里暗暗比较,觉得这仙尊虽然厉害,但肯定没自己现在这般逍遥快活——有香醇的美酒,有可口的美食,有粘人的可爱小子,还有……他偷偷瞥了一眼身旁姿容绝世的绾绾,心里美滋滋的补充:还有这么好看的老板娘陪着。 后院里,黑皇竖着耳朵听着前厅传来的说书声和叫好声,尤其是听到那声熟悉的、属于道士的“好!”,它嫌弃的打了个响鼻,嘟囔道:“听自己的故事还能这么起劲,傻透了……还神牛护法?本皇当年明明是尊贵无上的黑皇!呸!” 牛壮实今日恰好在后院帮着劈柴,他也听到了说书,听到自己被描述成“口吐三昧真火的神牛”,他挠了挠巨大的牛角,憨憨的对着空气辩解道:“俺……俺吐的是妖火,不是三昧真火……” 无垢有时会来酒楼静坐片刻,今日他也在了,坐在最安静的窗边,品着一杯清茶。听着那夸张离奇的说书,他神色不变,只是微微摇头,露出一丝看透世情的淡然笑容。传奇归于传说,而真佛,在人心。 张念竹则挤在道士身边,小脸上满是兴奋,扯着道士的袖子问:“道士叔叔,那个太初仙尊真的那么厉害吗?比你还厉害吗?” 道士嘿嘿一笑,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颇为自得地说道:“那肯定没我厉害!我能陪我们念竹玩儿,他能吗?我能喝到老板娘亲手斟的酒,他能吗?” 小家伙想了想,用力点头:“对!道士叔叔最厉害!” 绾绾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活宝,听着那荒诞不经却又源自真实的故事,再看向身边这个已然安于平凡、乐在其中的男子,眼中溢满了温柔和平静。 那些轰轰烈烈,那些生死搏杀,那些足以载入六界史册的传奇,终究化为了说书人口中的故事,成为了凡夫俗子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真正的传奇,褪去了所有光环,洗尽了所有铅华,正坐在这喧闹的市井酒楼中,听着关于自己的、被改编得面目全非的故事,为一个虚构的“太初仙尊”大声叫好。 他失去了记忆,却找到了幸福;放下了力量,却拥有了全部。 说书人依旧在唾沫横飞地讲着那古老而惊心动魄的故事,醒木拍得啪啪作响。 台下的道士听得津津有味,抓着一把花生米,听到精彩处,还不忘跟着众人一起,用力拍着桌子,大声叫好: “好!说得好!再来一段!” 喜欢老六下山,六界不安请大家收藏:()老六下山,六界不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5章 人间道 许多许多年后。 南北酒楼招牌换过几次,却始终是那个名字。周围的景象早已天翻地覆,高楼起了又塌,新的店铺带着全新的玩意儿层出不穷,唯有这间酒楼,像一颗钉子,牢牢楔在时光的河流里,成了这座城池活的记忆。 酒楼的后院,比当年扩大了不少,栽种着许多常年葱郁、花开不败的草木。 两张老旧的藤编摇椅,并排放在院子中央最大的那棵古树下。椅上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须发皆白,脸上布满了岁月刻下的皱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宽松布衣,闭着眼,随着摇椅轻轻晃悠,神态安详满足。依稀还能从眉宇间,看出几分当年那邋遢道士的影子,只是那份迷茫和跳脱早已沉淀为如今的从容与平和。他,便是张南竹,这一世,他选择以一个普通老人的身份,走完这人间道。 女的,白发如雪,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挽着。纵然年华老去,皮肤不再紧致,腰身不再挺直,但那精致的五官轮廓,尤其是那双历经沧桑却依旧清澈明亮的眼眸,仍能窥见昔年倾世的风华。她是绾绾,她本可青春永驻,但她选择了陪他一同老去,感受这凡尘俗世最真实的生老病死。 院子里,并不安静。 几个半大的小子和丫头,正围着已经老得只能趴在专属软垫上、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黑皇,试图用新摘的狗尾巴草去逗弄它。 “太祖奶奶,黑皇太祖爷爷怎么都不理我们啦?”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跑回摇椅边,扯着绾绾的衣袖,奶声奶气地问。 绾绾费力的抬起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声音苍老:“它啊,它累了,在打盹儿呢。它陪了我们太多年啦。”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另一边,一个虎头虎脑、眉眼间颇有张念竹当年神采的少年,正缠着一个身材依旧魁梧如山、只是头发也已花白的巨汉,嚷嚷着要学开山拳。那巨汉,自然是牛壮实,他如今是这群小娃娃们最敬畏也最喜欢的“牛太祖”,因为他总能变着法子陪他们玩,力气又大得惊人。 “小崽子,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先扎三个月马步再说!”牛壮实声若洪钟,虽然刻意压低了,还是震得人耳朵嗡嗡响。他看着满院子奔跑的、流淌着大哥和绾绾血脉的小家伙们,那布满横肉的脸上,笑容憨厚而满足。 张念竹早已成年,接掌了酒楼,成了新的老板。他此刻正和妻子在一旁的石桌边,陪着一位身着朴素僧袍、面容却依旧年轻俊美的和尚喝茶。那和尚自然是无垢,岁月似乎在他身上停滞了。他看着这满院烟火,儿孙绕膝的景象,眼中是看透轮回的慈悲与淡淡的欣慰。 偶尔,天边会有鸾鸟清鸣,一架华美的车辇会悄然悬停云层之上,一道雍容的目光会带着笑意,静静注视着下方这平凡而温馨的一幕,然后悄然离去。那是张百花在繁忙的间隙,来看看她心中永远的“家”。 这就是他们许多年后的日子。没有惊天动地的传说,没有波澜壮阔的冒险,只有柴米油盐,儿孙吵闹,和一成不变却又让人安心的一日三餐。 张南竹在摇椅的轻微晃动中,缓缓睁开了眼。阳光有些刺目,他眯缝着眼,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看到曾孙辈的小家伙们在追逐打闹,看到牛壮实笨拙的指导着少年练拳,看到儿子念竹和儿媳恭敬的陪着无垢说话,看到那只老得快要成精的黑皇,在孩子们的骚扰下,终于不耐烦的甩了甩光秃秃的尾巴……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身旁摇椅上的绾绾身上。 她也正看着他,苍老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神温柔得如同他们初遇时的月光。 四目相对,无需言语。 张南竹也笑了。他脸上的皱纹因为这笑容而舒展开来,那笑容里,没有了年少时的张扬,没有了轮回初醒时的迷茫,也没有了身为太初仙尊时的威严,只剩下历经千帆后的通透,和沉淀了一生的深情。 他侧过头,对着绾绾,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 那笑容,一如当年他浑身是血却眼神坚定地对她说“相信我”时的模样;一如他轮回转世,懵懂无知却依旧被她一眼认出时,那纯净而依赖的模样。 跨越了生死,渡过了轮回,湮灭了记忆,最终沉淀下来的,便是这无需言语、温柔如初的一笑。 绾绾看着他这熟悉的笑容,苍老的心仿佛瞬间被填满,她也回以同样温柔的笑容,伸出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握住了他同样不再年轻的手。 两只苍老的手,在午后的阳光下,紧紧交握,温暖着彼此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窗外,临江城的喧嚣隐隐传来,人间烟火依旧,鼎沸不息。 当夜幕降临,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无数颗散落大地的星辰,汇聚成一片温暖而永恒的光海,静静照耀着这红尘万丈,生生世世。 (全书完) 喜欢老六下山,六界不安请大家收藏:()老六下山,六界不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9章 无垢的旅程 就在牛壮实离开后的第三天清晨,无垢找到了正在指点张百花修炼《百花锁灵阵》细微变化的张南竹。 朝阳初升,给无垢素净的僧袍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脑后那若有若无的菩萨虚影虽已内敛,但周身那股圆融通透、慈悲与智慧并存的气度却愈发明显。 “张兄,张阁主。”无垢双手合十。 张南竹停下讲解,看向他,心中已然明了:“要走了?” 张百花也收势站定,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位沉静睿智的佛子早已赢得了她发自内心的尊敬。 无垢微微颔首:“是时候了。鬼界之行,地府论道,乃至近日所见所闻,感悟良多,需回灵山面见师尊,澄澈佛心,将此番历练所得融会贯通。”他目光扫过这生机勃勃的百花阁,“而且,小僧近日静坐,偶有所感,六界气机交织愈发紊乱,恐有大事将生。需尽早回禀师尊,早作筹谋。” 张南竹神色一肃。无垢佛法精深,他的预感绝非空穴来风。 “大事?”黑皇不知从哪里溜达过来,耳朵竖得老高,“啥大事?比傻牛当少主还大?是不是要打仗了?嘿嘿,到时候驴大爷我往阵前一站,一个眼神过去,保管让敌方阵营集体心怀敬畏,不战而屈人之兵!”它又开始陶醉于自己的瞪眼大法。 无垢看向黑皇,眼中含着一丝无奈的笑意:“黑皇施主,劫难若至,非是儿戏。届时,恐非一瞪之力可解。” “和尚你这就是看不起驴了!”黑皇不满地甩着尾巴,“等着瞧吧,真到那时候,驴大爷我非得瞪出个名堂来!” 张南竹没理会黑皇的胡搅蛮缠,对无垢正色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便多留。和尚,一路小心。回去代我向弥勒佛祖问好,多谢他老人家之前的照拂与点拨。”他指的是当初无垢带来的那丝三渡极乐珠的感悟,在鬼界超度凶鬼时起到了关键作用。 “小僧定当转达。”无垢点头,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串木质念珠,递给张南竹,“张兄,此乃小僧平日诵经所用,受佛法浸润日久,虽非什么强大法器,但佩戴在身,有清心宁神、抵御外魔侵扰之效。前路艰险,望张兄善自珍重。” 这念珠看似朴素,但张南竹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精纯佛力与无垢的心意,他没有推辞,郑重接过:“多谢。” 无垢又看向张百花,微笑道:“张阁主,百花阁如今已是人间一股清流,庇护众多女子,功德无量。望阁主坚守本心,带领百花阁走得更远。若有佛门力所能及之事,可凭此信物,前往任何一处有佛寺之地求助。”他递过一枚刻着“卍”字佛印的玉牌。 张百花连忙双手接过,感激道:“多谢无垢大师!百花谨记!” 最后,无垢目光落在还在那嘀嘀咕咕盘算着怎么把瞪眼神通发扬光大的黑皇身上,摇了摇头,还是取出一个用菩提子雕刻成的护身符,挂在了黑皇的脖子上:“黑皇施主,此物可护你神魂,免受一些阴邪精神力量的侵蚀。望你……少惹是非,多积口德。” 黑皇低头瞅了瞅那菩提子护身符,用鼻子嗅了嗅,嘟囔道:“和尚你就是事儿多……不过算了,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驴大爷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它嘴上嫌弃,但尾巴却微微翘起,显然心里是受用的。 告别的话已尽,无垢不再停留。他对张南竹和张百花最后合十一礼,又对黑皇点了点头,随即转身,一步踏出。 他周身空间微微荡漾,仿佛与这片天地产生了某种和谐的共鸣。他的身影由实转虚,如同融入阳光的水滴,悄无声息地便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来得从容,去得洒脱。 张南竹望着无垢消失的方向,手中握着那串尚带余温的念珠,心中感慨。牛壮实归家,无垢返程,伙伴们为了各自的责任与道路暂时分别,这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未来的路,需要他独自面对更多。 就在他心中思绪翻涌之际,无垢的声音仿佛跨越了空间,直接在他心间响起: “张兄,保重。他日风波起,贫僧必来相助。” 这并非传音,更像是一种基于佛法共鸣的心灵感应,一种郑重的承诺。 喜欢老六下山,六界不安请大家收藏:()老六下山,六界不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5章 说书人 为了给酒楼招揽更多生意,也为了给这平淡的日子添些乐子,绾绾拍板决定,每月逢五逢十,请城西那位有名的刘铁嘴刘先生说书。这消息一出,果然吸引了不少好热闹的酒客。 这日正值初五,未到晌午,南北酒楼里便已坐了不少客人,嗑着瓜子,喝着粗茶,翘首以待。张南竹依旧是一副懒散掌柜的模样,靠在柜台后算着永远算不完的流水账,实则心思早已飘到了后厨那坛刚开封的老酒上。绾绾则忙前忙后,招呼客人,安排座位,眉眼间带着生意人的精明与利落。 时辰一到,手拿折扇、一身青布长衫的刘先生便踱着方步走上了临时搭起的小台子。他清了清嗓子,醒木“啪”地一拍,满堂皆静。 “诸位客官,今日咱们不讲那前朝旧史,也不说那才子佳人,单表一段那云山雾罩、却也惊心动魄的仙家轶事!”刘先生声音洪亮,带着说书人特有的腔调,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话说在那渺渺茫茫、不知几万万里之上的九重天外,曾有那神界至尊,名曰昊天上帝……”刘先生口若悬河,将昊天如何野心膨胀、如何暗中勾结域外邪魔,意图颠覆六界的过程描绘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 “……一时间,六界震荡,生灵涂炭!眼看这朗朗乾坤,就要坠入无边黑暗!”刘先生语气沉痛,台下听众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然,天道昭昭,岂容邪魔肆虐?正所谓乱世出英雄!便在此时,一位应运而生的绝世仙尊,横空出世!”刘先生话锋一转,折扇“唰”地展开,声音陡然拔高,“这位仙尊,非仙非魔,非神非佛,乃秉承天地未开之时的太初混沌之气而生,故号——太初仙尊,张南竹!” “噗——” 柜台后,正端起茶杯喝水的张南竹,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太初仙尊?这名号……听得他脚趾头在鞋子里尴尬地抠出了三室一厅。 绾绾在一旁看得分明,忍俊不禁,连忙过来替他拍背,眼中满是笑意。 台上的刘先生浑然不觉,依旧沉浸在自己构建的传奇故事里:“……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太初仙尊,面对昊天老儿引来的万千魔军,面不改色,只是微微一笑,伸出那如玉般的手指,轻轻一点!” 刘先生模仿着点指的动作,语气夸张:“就听得咔嚓一声!犹如天崩地裂!那漫天的魔军,连同那狰狞的魔气,就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间消融瓦解,化为乌有!端的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台下响起一片惊叹和叫好声。 张南竹听得头皮发麻,忍不住以手扶额。他当年打得那么辛苦,几次险死还生,兄弟重伤,红颜昏迷,到了这说书人嘴里,怎么就变成“轻轻一点”、“微微一笑”了?这艺术加工也太离谱了! 刘先生越说越起劲,又将张南竹如何与牛魔王之子结拜,如何得佛子无垢相助,如何与魔界公主情定三生,如何最终在南天门外,与化身万丈魔神的昊天展开终极对决,直打得星辰陨落,天河倒悬……种种情节,描绘得那叫一个波澜壮阔,曲折离奇,其中至少七分是靠想象填充。 尤其是说到他与魔界公主的感情戏时,更是添油加醋,什么月下盟誓,生死相随,听得台下的绾绾都忍不住掩嘴轻笑,眼波流转间,瞥向一旁坐立难安的张南竹。 张南竹感觉自己快要听不下去了,尤其是当刘先生用咏叹调般的语气描述“太初仙尊”如何英明神武、受六界敬仰时,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不容易熬到刘先生一拍醒木,道出“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酒客们意犹未尽地散去,酒楼里重新恢复了喧嚣。 张南竹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比跟昊天打一架还累。 绾绾笑盈盈的走到他身边,拿起抹布,假装擦拭柜台,身子却微微靠向他,在桌下悄悄伸出手,用力掐了他胳膊一下,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声音里充满了戏谑: “原来我家夫君当年……这么威风?”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嗯?” 张南竹看着自家娘子那笑得如同狐狸般狡黠的模样,听着她那故意拖长的语调,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低声讨饶:“夫人就别取笑为夫了……那说书人的嘴,骗人的鬼……” 绾绾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得花枝乱颤,引得周围几桌熟客纷纷侧目,好奇这老板娘今日为何如此开心。 喜欢老六下山,六界不安请大家收藏:()老六下山,六界不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4章 红衣魔女 看着红衣少女气鼓鼓、如同炸毛小猫般的模样,张南竹终于停下了闪避的脚步,脸上那点懒散的笑意又浮现出来:“姑娘,讲点道理好不好?是你要打我,我不还手只躲,怎么还成了我的不是了?” 绾绾被他这话一噎,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人家只是躲避,确实没还手。但她堂堂魔界小公主,什么时候讲过道理?尤其是在一个看起来就很欠揍的家伙面前。 “谁让你鬼鬼祟祟躲在旁边!”她强词夺理,但气势明显弱了些,手中的红色丝带也垂了下来,铃铛不再作响。 张南竹懒得跟她争辩,指了指地上那些被打跑的修士遗落的痕迹:“我跟他们真不是一伙的。我就是个路过的散修,听见动静过来看看热闹,仅此而已。” 绾绾看了看那些狼狈逃窜时留下的脚印,又看了看张南竹那副“爱信不信”的坦然样子,心里的怀疑去了七八分。主要是,如果真是同伙,刚才她久攻不下露出破绽时,对方早该反击了。 “哼,就算你不是他们同伙,偷偷摸摸看本小姐打架,也不是什么好人!”绾绾嘴上还是不饶人,但敌意已经消散大半。她收起丝带,双手抱胸,打量着张南竹,“喂,你叫什么名字?哪门哪派的?身手不错嘛,滑得像泥鳅一样。” “贫道张南竹,山野散人,无门无派。”张南竹随口答道,也打量着对方,“姑娘身手更是了得,那手丝带功夫,刁钻狠辣,不似凡间路数啊。”他这话带着一丝试探。 红衣少女眼神微微一凝,随即又恢复那副娇蛮模样,扬起下巴:“算你有点眼力!本小姐绾绾,至于来历嘛……你猜?”她故意卖了个关子,显然不想透露魔界身份。 张南竹也不点破,笑了笑,不再追问。他走到旁边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坐下,从储物袋里摸出那个用了很久的酒葫芦,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口。赶了半天路,又“运动”了一下,正好解解渴。 清冽的酒香在山谷中弥漫开来。 绾绾抽了抽鼻子,眼睛都亮了。她身为魔界公主,什么琼浆玉液没尝过?但这股酒香,醇厚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新灵气,与她喝过的任何酒都不同。 “喂!你那是什么酒?闻着挺香啊!”她不客气的走到张南竹面前,眼巴巴看着他手里的酒葫芦。 张南竹瞥了她一眼,这魔女倒是自来熟。他晃了晃酒葫芦:“自家酿的野酒,没什么名头。” “给我尝尝!”绾绾伸出手,理直气壮地讨要。 张南竹被她这理所当然的态度逗乐了:“姑娘,我们好像还不熟吧?刚才还要打要杀的,现在就跟我要酒喝?” “哎呀,不打不相识嘛!”绾绾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石头上,红衣似火,与周围的绿意形成鲜明对比,“你这人虽然滑头,但看起来不像坏人。快,分我一口!” 她性格火辣直率,带着魔界女子特有的奔放和不拘小节,此刻为了口酒,刚才那点小冲突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张南竹看着她那副馋样,觉得好笑,又觉得这魔女虽然刁蛮,但性子倒不惹人厌。他也不是小气的人,便将酒葫芦递了过去:“省着点喝,我就这一葫芦。” 绾绾连忙接过,学着他的样子仰头灌了一口。 酒液入喉,先是辛辣,随即化为一股温润的暖流滑入腹中,紧接着,一股精纯平和的灵气散向四肢百骸,让她因为刚才打斗而有些躁动的魔气都平复了几分,精神为之一振! “哈——!”她长长舒了口气,一双美眸瞪得溜圆,咂咂嘴回味了一下,猛地看向张南竹,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这酒……比魔界的烈焰焚心和九幽寒露还好喝!还有灵气!你怎么酿的?!” 喜欢老六下山,六界不安请大家收藏:()老六下山,六界不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