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再爱我一次3》 1、性冷淡 十月底的北城,天空湛蓝高远,明净得似乎没有一丝杂质,阳光和煦,柔风拂面,空气凉爽宜人。道路两旁的白蜡树叶、银杏叶已经变得金黄透亮,在微风中摇曳,火焰般的枫叶穿插其中,像一幅水彩油画挂在半空,色彩斑斓。 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大都市,上千万人口汇聚于此,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环线马路纵横交错,住宅区像一片片小森林般密集分布,街道上车水马龙,引擎声、喇叭声高低起伏。 坐落在一片繁华之中的花语城小区,掩映在白蜡树金黄色的树叶下,私密静谧,六层板楼低密度设计,充满层次和韵味的景观布局,多种绿植花草的巧妙搭配,美不胜收,是座闹市中的高档楼盘。 明亮干净的厨房里,炉子上的砂锅“咕嘟咕嘟”冒着蒸汽,客厅装修轻奢风,木质纹理地板和原木家具搭配着柔和的白色墙面,细腻有质感,整个家一尘不染,整洁而温馨。 宽敞透亮的落地窗旁,一个女人正在晾晒着衣物,提起抖开撑上衣架,一件件整齐挂在降落在胸前的晾衣架上,动作麻利。空青绿纯棉睡衣,长发高高挽起,身材高挑,背薄腰细,轻盈妩媚。 “叮咚。” 门铃响起。 阳台上忙碌的女人转回身,二十多岁的年纪,皮肤白皙中透着淡淡红晕,面容明艳大方,雾蒙蒙的远山眉把脸型衬托得更加立体精致,眼神澄澈,修长白皙的脖颈上一颗小小的风流痣点亮了整个人,风情柔美。 快步走向门口,“谁呀?”一声琅利的问话后,便趴到猫眼上往外看。 只看了一眼,美女的脸上便蒙上一层霜。 “请问裴心雨在家吗?”门外的声音,问得忐忑,是个女声。 叹一口气,停顿片刻,咬着嘴唇抱臂靠在门板上,风流痣美女面色不虞。 “您好,请问是裴心雨家吗?”还在敲门,是指节轻扣,“当当”两下。 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抱臂叹气的女人还是拉开了房门。 “心雨。”门外是一个黑直长发美女,一身米色风衣,怀抱一大捧玫瑰花,满面笑容。 裴心雨眼神扫过玫瑰花,没有表情,侧身靠在门框上,嘴唇紧抿,随之像有些无奈一样问道:“有什么事吗?”并没有转头。 门半掩着,不打算请客人进来。 门外的黑直长发美女眼神热烈,“心雨,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深吸一口气,裴心雨站正身体,直视着客人,语气坚定:“杜可,我想我说得很清楚了,我对你没感觉,那晚答应你,可能是我喝醉了,不太清醒,对不起。我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不想浪费你时间,我们不合适。” 杜可一听急了,神色焦虑,语速加快:“心雨,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再相处相处,你觉得我哪里做错了,我改。是不是那晚我抱你……” 裴心雨扬手打断她,“杜可,你没做错什么,我答应你交往,半个月了,你抱我无可厚非,我只能说是我的问题,我不能接受你,身体和心理上都接受不了。” “为什么?我……我是哪里……” “爱情就是这样吧,我对你,不心动。就这样吧,以后不要来了,谢谢。”裴心雨说着退后一步关上房门,最后也没有抬头看杜可那目瞪口呆的表情。 关上门后,裴心雨背靠着房门深叹一口气,抬眼看向天花板,天花板洁白平整,放佛正午的天空,无边无际,看着看着,头脑渐渐放空。 “叮咚,叮咚。” 门铃又响个不停。 按住额头,裴心雨闭上双眼,胸口不断起伏,咬着下唇听着不间断的门铃声,倏地转身大力拉开门,“杜可,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不可能……咦?慕云。”话没说完,看清门口站着的人,脸色变了,柔和许多,眼睛开始带上笑意。 被叫做“慕云”的是对面的邻居钱慕云,也是裴心雨的好朋友,两人在同一个公司上班,钱慕云在另一个部门担任总监,相交三年,关系亲密。 此时钱慕云正扯着拉杆箱站在门口,职业套装,清爽干练,脸上盈满笑意,“我可在楼下碰到杜总了哈,抱着玫瑰花,一脸颓败,怎么,又被赶走了?” 裴心雨无奈瞥她一眼,瞅了瞅行李箱,“你这出差回来还没进家门就急着来调侃我啊?” 钱慕云一听就笑了起来,“好啦,别沮丧着脸了,给你带了好吃的,稍等我把行李先放到家里哈。”说着转身去开对面的门。 裴心雨靠着门框等她。 待钱慕云从402出来,递过来一个纸袋,“诺,给你带的。” “什么呀?榴莲?” “榴莲班戟,赶飞机前特意在老字号买的,我一路带着飞回来,亲爱的,这老同事、新合伙人、好闺蜜,这比女朋友还贴心吧?”钱慕云张开双手晃着求抱抱。 裴心雨赶忙抱了抱她。 “出差怎么样呀?”进了房间,裴心雨把甜点放到茶几上,转身走去厨房,开始烧水。 “差不多搞定,下周我就能全部结束了,然后接下来就听裴总安排了。”钱慕云闻着自己带的榴莲班戟,也开始流口水,弯腰用叉子撕开一块放进口中。 看着给自己冲泡花茶的好朋友,低垂着眉眼,安静温婉的模样,钱慕云给她投喂一小口榴莲班戟,“心雨,有没有人说你很贤惠?” “怎么,想娶我了?”裴心雨嚼着甜品,没有抬头,倒了一杯茶水端给钱慕云。 “那我可排不上队,那么优秀的杜总裁啊,都被拒绝了。”钱慕云接过水杯,喝了一口,靠着沙发聊天:“哎,杜可挺优秀的啊,年轻多金,人又漂亮,你到底怎么想的?” 裴心雨一听这个话题,脸色就晴转多云,转身坐到沙发上,手肘撑在沙发靠背上,用手按着额头,“以后别提她了。” 看好朋友失落,钱慕云也收敛了调侃,走过来坐到裴心雨身边,抚了抚她的胳膊,“怎么了吗?” 裴心雨长出一口气,把自己窝到沙发里,低下头,眼神暗淡,“就是感觉不对,不想谈感情。” 看好朋友失落,钱慕云附和:“对,我们独立女性,不谈这些要死要活的情情爱爱,我们搞事业。”说着端过来榴莲班戟,两个小姐妹窝在沙发里品尝。 “不说这了,亲爱的,昨天我把办公地点的合同签好了,你联系百亿小姨装修进场吧,简单整修下,然然旅游回来,吃顿开工饭,咱们公司就开始运转了。”裴心雨开始讲正事。 “好,我一会去小姨那。对了,然然快回来了吗?也是,出门度个十一假,这都快一个月了。” 裴心雨正要接话,手机响了,捞起一看,弯了嘴角,“说曹操,曹操到,然然的视频。” 视频一接通,屏幕上就出现一个满面笑容大红唇的女人,桃花眼,漂亮招眼。 “哎,亲爱的,你知道我发生什么了吗?”桃花眼一笑,艳丽撩人。 “瞅你美的,幕云刚出差回来,也在。”裴心雨说着把手机屏幕稍微离远些,钱慕云的面孔也出现在视频里。 “慕云也在啊?” “柳姑然,你这是艳遇了么?笑得这么荡漾。”钱慕云开玩笑。 视频那头的柳姑然突然捂住脸,娇笑。 视频这头裴心雨看看钱幕云,钱慕云看看裴心雨,一头雾水,这是在娇羞么? “慕云,哈哈......”柳姑然话没说完又捂住了脸,娇笑。 视频这边的两个好朋友更不解了,扭扭捏捏地,闹哪出。 “快说,我一会还得去小姨那呢,不说我走了哈。”钱慕云催,不知道这墨迹的是什么。 “哎呀,我有大事发生,不许走,必须听完我的瓜。”柳姑然是外向泼辣的性格,心里藏不住事。 裴心雨看她这个样子有些想笑,柳姑然是她读研究生时的同学,性格活泼又善良柔软,上学时就是好朋友,毕业后曾一起租房住,买了房后,又成了邻居,她是买在四楼,而柳姑然则是租住在一楼,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 “你慢慢说,到底怎么了,这刚旅游到大美新疆,发生什么故事了吗?”裴心雨用小叉子叉起一块榴莲班戟,侧头朝钱慕云小声致谢,“亲爱的,真的蛮好吃的。” 镜头那边的柳姑然努力压制着笑容,“亲爱的们,我......艳遇了!”话没说完,就是鹅叫般的笑声。 是柳姑然自己笑的,她吃自己的瓜。 视频这边的两个好朋友面面相觑。 钱慕云举着榴莲班戟,拧着眉毛凑近镜头,“嚯,柳姑然,你这出去一个月,去三亚没有艳遇,去大理没有艳遇,去丽江没有艳遇,跑到喀什艳遇了?!喀什哎,大西北,塔克拉玛干沙漠里,你都能艳遇了?” 视频那头的柳姑然往耳后掖下头发,一脸傲娇,“怎么的,妹妹我就是在沙漠里艳遇了,怎么了嘛。” “不会是和骆驼吧?”钱慕云说完,连裴心雨都跟着笑了。 “喂,你们两个还是不是好朋友了?不听算了,我挂了。”柳姑然恼了。 裴心雨忙努力止住笑,“别啊,然然,讲讲吧,讲讲,哈哈哈.......”话没说完,一想到钱慕云说的那个骆驼,就忍不住又捂嘴笑起来。 柳姑然像定在视频里一样,一动不动,翻着白眼等两位好朋友笑够。 “哎呦,笑死我了,好了,好了,正经说吧,怎么回事?”裴心雨平复下来后,捅了下还在笑着的钱慕云,转头对着视频里定格住的柳姑然说道。 “艳遇了,算了,不说了,真是讨厌,多喜庆的一个事,被你们说得像个笑话。”柳姑然佯怒。 “对不起,对不起,我道歉。”说她艳遇对象是骆驼的钱慕云挤进屏幕里,努力绷着脸不笑出来。 柳姑然磨了磨牙,吃瓜的兴奋劲也下去了些。 裴心雨看好朋友少了兴致,忙打起精神,“亲爱的,快讲讲,我们都等着呢。” “是啊,是啊,好奇呢,是帅哥还是靓女啊?”钱慕云不敢确定好朋友的口味。 一提这个,对面的柳姑然又笑了,桃花眼含羞带媚,“是大波浪姐姐。”说完就又捂住了脸。 “可以啊,然然总,大沙漠里你都能捞到个大波浪姐姐,说说,怎么个过程?”钱慕云把榴莲班戟塞进嘴里,舔着手指上的奶油,继续调侃。 “讨厌人,”视频里的柳姑然脸红了,“很偶然啊,就,我在塔县高反严重,坐在地上吐,她正好路过看到,开车送我到喀什市区的酒店,然后.......”话没说完又捂住脸笑了。 裴心雨听着听着就羡慕了,不是羡慕闺蜜的艳遇,是羡慕竟然可以这么轻易就能接受一个人,不像她,中了蛊一样,排斥亲密。 “你们俩,谁攻了谁?”看裴心雨不吭声,钱慕云接着八卦。 视频那头的柳姑然捂着脸扭个不停。 “你做了受啊?”钱慕云问完看着一脸娇羞的好朋友就明白了,抬腕看看表,“现在都十一点了,不要说你们才起床?” “她刚走。”柳姑然抿了抿嘴唇,眼睛都羞红了。 “从昨晚一直到现在,你们......是得有多疯狂,一夜没睡?” “哪有,中间休息了,嗯哼,我不好意思。”柳姑然又开始捂着脸扭捏。 钱慕云绷着嘴笑,“看你这个样子,那人技术肯定不错了。” “讨厌不讨厌,我多久没开荤了,这个年龄了,难得看对眼。”柳姑然和钱慕云拌嘴,“哎,心雨,你怎么不说话?” 一被点名,裴心雨也回过神来,“啊,我正在想呢,大波浪姐姐肯定很漂亮,那她这就走了?” 这么一问,对面的柳姑然就有些沮丧,脸垮了下来,“她没留联系方式,我就也没留,哼,露水情缘,唉。”终究是有些失落。 “叮”,厨房有声音鸣叫。 裴心雨抬头看一眼,忙起身,“我熬的中药好了,你们俩先聊哈,我去关火。” “你还喝中药呢?”待裴心雨转回来,柳姑然皱着眉问,叹气,“唉,你这个病,喝中药没用。” “什么病啊?”钱慕云没听说过,一头雾水。 “不就是性冷淡么?”视频里的柳姑然大大咧咧。 “什么冷淡,我那是失眠。”裴心雨脸红了,嗔怪,“你还没吃早饭吧,快挂了去吃饭吧。” 挂断电话后,裴心雨头微微后仰,躺到沙发靠背上,肩膀塌下来,盯着天花板,眼神放空。 钱慕云第一次接触到这个有关好朋友的疾病描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便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她等待。 沉默半响,裴心雨保持着仰躺着的姿势,幽幽开口,“慕云,可能然然说得对。” “什么?” “就,我可能真的有,性......冷淡。”《 》 2、量子纠缠 “什么?”钱慕云眨巴眼睛,努力理解飘进耳朵里的词。 深吸一口气,裴心雨坐直身体,叹掉,眼睛盯着没有开机的电视屏幕,动了动嘴唇,“我可能,真的有些……性……冷淡。” 理解透了后,钱慕云怔了一下,顺着裴心雨的视线也去看电视屏幕,里面映着她俩的身影,都有些呆滞。 “咳,”清清嗓子,把手里的玻璃杯缓缓放到茶几上,钱慕云窝进沙发里,靠着好朋友的肩膀,想给她一些心理上的支持。她微微侧头打量闺蜜,纵然表情失落,依然眉眼如画,整个人细腻又有韵味,看着再正常不过,不解,“怎么这么说?” 裴心雨手肘撑在曲起的膝盖上,抱住头,“我接受不了亲热,心理和生理上都接受不了,以前以为是接受不了男人,现在发现女人也接受不了,我……”话没说完,就捂住了额头。 “杜可碰你了?” “没有,她就上周末牵我的手,想拥抱一下,我,接受不了。”裴心雨说着话又抬起头,抱着曲起的双腿,眉宇间难以掩饰的无奈,眼神暗淡,没了往日的光彩,“她没做错什么,这个年龄了,既然谈恋爱,拉手拥抱不过分,我就是觉得我自己……唉,有问题。”说完又仰头躺到沙发靠背上,紧闭上双眼叹气,她是真的苦恼。 看着好朋友拧紧的眉毛,脸上的挣扎和痛苦是真实的,钱慕云安慰:“然然大嘴巴,别听她瞎说,你不是没和人家那个嘛,又怎么知道呢。” “我研究生的时候也谈过,研二刚开学。” 钱慕云是工作后才认识裴心雨的,没听她深谈过从前,听她要讲,便用手支着下巴靠在沙发上细听。 “一个男生,十一前答应他的,十一后就分手了,前后不到一周。”裴心雨说着,仿佛陷入到回忆中,眼神变得悠远。 她之前读研二的时候答应过一个学长的追求,答应两天就提了分手,她接受不了牵手,连微信上的甜言蜜语都接受不了。一个月前又下定决心接受了杜可的追求,杜可人靓性格好,高知温柔,要能力有能力,要情绪价值给情绪价值,几乎没有缺点,追势猛烈,想想自己也该谈恋爱了,就尝试接受了,可答应的第二天就又后悔了,看不下去微信上的嘘寒问暖,半个月答应了三次约会,第三次约会时杜可抓住了她的手,被抓住的那一刻,她几乎条件反射想甩开,顿了顿最终没有做动作,在楼下被拥抱住的时候实在受不住就挣扎开了,到家就发微信结束这段感情了。 裴心雨觉得自己肯定是有心理疾病了,渴望爱情却又排斥亲密关系,无论心理还是身体上,都排斥,排斥亲密。 “哎,等会,你和杜可是不是也是十一前开始,十一后分的?”钱慕云眨着眼睛算时间。 “是。” 钱慕云深提一口气,把一条腿压在屁股下,坐直身体,直视着好朋友的眼睛,“怎么了,你的恋爱和祖国妈妈的生日冲突啊?不能过十一?” “讨厌你。”裴心雨被说笑了,拍打钱慕云。 “到底怎么回事吗?这么玄的时间点,都是国庆节,让人不得不怀疑。”看好朋友笑了,钱慕云松口气,继续逗乐。 “不是,我不是9月28号生日嘛,可能那天我比较脆弱吧,容易答应别人。” 听到了关键信息,钱慕云眯着眼睛看闺蜜,“你为什么生日那天脆弱?” 听到这句问话,裴心雨咬着嘴唇,把脸埋在蜷缩起来的膝盖上,不再说话。 钱慕云心里开始分析,接受不了亲密接触,9月28号生日那天脆弱,难道是9月28号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留下了心理阴影,“是9月28号出了什么事吗?” 听到这,裴心雨抬起头,眼神开始变得柔软,“初恋表白就是那天。” “你初恋?”,钱慕云睁大眼睛,这个从没听裴心雨说过。 初恋,说出这个词,裴心雨眼前就浮现出一张脸,五官分明,眼窝深邃,自带愁绪,望着面前反光的电视屏幕吐口气,幽幽开口:“是,大学,大四,我生日那天她表白的。” “女孩?” “嗯。” “那你和她亲密接触过是吗?过程不太好是么?”钱慕云觉得这个人应该就是9.28事故的责任人。 亲密接触?裴心雨眼神微微闪烁,思绪又飘到那时,那个温吞的人语气低沉深情,“心雨,我想亲亲你。”气息灼人,动作温柔。 一想到这,裴心雨就紧闭上了眼睛,眼泪就从眼角流下来。 钱慕云看到吓一跳,赶忙抽出纸巾替她擦拭。 吸了吸鼻子,裴心雨接过纸巾擦眼泪,抬起下巴,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故作轻松,“过去那么多年了,没什么好不好的,一个初恋而已。” “你们不是和平分手?”钱慕云看她这个状态,想起初恋就哭,推断是那个初恋甩了自己的好朋友,又觉得不可能,裴心雨多漂亮多优秀了,甩她,那人是眼瞎了么? “我甩了她。”裴心雨闷闷地说完这一句话后便不再说话,抿着嘴双眼盯着窗外白蜡树金黄色的树叶,鼻孔掀动,掀动着掀动着,眼眶又开始发红,泪水又慢慢荡上来,“啪嗒”,汇聚在一起的泪水就从眼眶里掉落下来,“她活该!”说完这三个字,裴心雨捂住眼睛,肩膀耸动不止。 钱慕云看着这个状况,意识到那位应该死去的初恋在好朋友心里可能是没死透,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得轻拍着闺蜜的后背给她安慰,直到肩膀抖动缓缓平息下来,才开口:“所以,是她给你造成阴影了?” 裴心雨双手用力擦干脸庞的泪水,深深吸气换气来平复胸口的起伏。 “心雨,我好想你。”那人的脸庞和声音又浮现出来。 “她就是个渣!”裴心雨骂完,眼前又朦胧了,她只得再次抽出纸巾捂眼睛。 钱慕云轻吸一口气,她觉得她似乎有些明白了,闺蜜的初恋是个渣,不仅渣了感情,还渣了身体,“谁在年轻的时候不遇上一两个人渣呢,没在一起说明没缘分,以后会有对的人出现的。”极力劝慰。 裴心雨捂着眼睛肩膀抖动得更厉害了,短促的抽泣一声接一声,“可是,慕云……我……我忘不了她。” 说完后,裴心雨趴在好朋友的腿上放声大哭起来,她感觉自己像被困在往事的牢笼里一般,纵然什么都明白,午夜梦醒时总是惦记,惦记那个时候,惦记那个人。 钱慕云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痛哭流涕的闺蜜,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想想裴心雨多聪明有智慧的人呀,光芒万丈的职场精英,大女主啊,不至于在一颗渣树上把自己吊这么多年啊。 “不是你提的分手么?” 裴心雨吸着鼻子喘气,表情委屈,“是,是我,我是赌气提的,她,她都没来争取几次,就消失了……”说着说着泪就“啪嗒啪嗒”又落下来。 “那得有六七年了吧?” “六年半了。” 钱慕云一听这个时间,叹口气,肩膀塌下来,“都那么久了,无论什么原因,还重要么,你们已经分手了。” 拿纸巾擦拭着泪痕,裴心雨缓缓抬起身体,是啊,都快七年了,无论什么原因,都过去了,自己不应该再困在往日的情绪里了,她也一直拿这个事实劝慰自己。 “我知道,分手后我就知道结束了,所以研究生的时候我就尝试谈恋爱了。可是,慕云,你知道么,她就像没有走开一样,好像还住在这里。”裴心雨用手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给钱慕云看,“每次一谈恋爱,我就特别想她。”话一说完,泪水又要往眼前涌,她赶忙眨巴眼睛往回压。 钱慕云看着裴心雨盈满泪珠的双眼思考,不是渣女么,至于这么念念不忘吗? “她不是渣吗?”这么想着钱慕云便问出了口。 裴心雨又想到了那个人,声音又冒到耳边,“心雨,给你,白吉馍还热着呢。” “渣啊,就是渣啊,不渣能这样悄无声息就消失吗?!”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钱慕云感觉闺蜜不理智了,说话前后逻辑混乱,一边骂着人家渣,一边又念念不忘地想了人家六年多,明显的是旧情未忘,因爱生恨。 分手了还能索绕在心头六年多,那人怎么可能是渣啊,肯定是很得好朋友的心啊,钱慕云这么想着,看裴心雨绷着脸还要哭便没有说出来,只得从另一方面提醒,“无论怎么样,都过去了不是么?”她相信裴心雨肯定也在心里把这句话默念过很多遍了。 果然,裴心雨低下头陈述:“是过去了。” “慕云,你相信量子纠缠吗?”再抬起头时,裴心雨又忍不住问。 “量子纠缠?” “就是两个粒子,如果发生过纠缠,以后无论相距多远,相隔多久,都会跨越距离和时间,彼此影响。我觉得我和游嘉树就是这样,她在我心里就像条草蛇灰线,隐约依稀,但怎么都抹不掉。” “游嘉树?” “嗯,就是那个渣女。”裴心雨眼神开始凌厉。 钱慕云不知该如何接,这“渣女”骂得似乎还带着爱,她觉得她不适合骂渣女了,保持缄默。 “呵,其实想想,算是她甩的我吧,毕竟最后是我求复合,她没理。可能没被人甩过,自尊心受不了,就老惦记这件事,她人一般般的,算不上多优秀,又温吞话又少,没意思得很。”裴心雨说完长吐一口气,抖擞抖擞精神,“真再给我一次机会,不一定会选她,我就是被甩了的执念。” 钱慕云看好朋友自我调节,忙接:“对,我们裴总可是大女主,高管精英,独立女性,马上就要坐在1号位带领我们呢。” “什么精英呀,无论是什么,都不会是恋爱脑,爱情只是人生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裴心雨站起身,抱臂看着窗外明媚的天空,抬起下巴,眼神又开始变得坚定,“人生的旷野,还很精彩,我不会在她这一颗树上吊死。”《 》 3、再见故人 太阳渐渐西沉,通透亮堂的客厅里,透过落地窗洒来的光影缓缓移动,裴心雨坐在沙发上望着面前钱幕云带回来的榴莲班戟发呆,北方天气干燥,切开的榴莲班戟都有些干巴了,本该流淌下来的奶油和榴莲肉,干巴巴挺立着。 手机响了几声,有微信提示,是柳姑然发在三人群里的几张照片,是她在街上吃午餐(或者应该叫零嘴)的场景照。 第一张是她举着个羊腿包子,语音信息是「超好吃的羊腿包子,看,这里还有骨头。」 裴心雨看到这就笑了,闺蜜不是任由悲伤情绪占据自己的人,不过半天的功夫就又开心起来了,她得学习。 随后点开下一张照片,是柳姑然端着杯石榴汁冲着镜头在笑,语音信息是「新鲜的石榴榨的啊,酸酸的,你们还真别以为喀什是大沙漠,古城里物产挺丰富的好吧。」 裴心雨听着语音又笑,正要点开下一张照片,突然像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瞳孔放大,急忙返回重新点开上一张柳姑然端着石榴汁笑的照片,拇指和食指放到屏幕上一拉,放大照片仔细查看,眼睛越来越亮,胸口开始剧烈起伏,呼吸也越来越短促。 握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慌乱拨通语音,按开免提:“然然,刚才你喝石榴汁的那张照片,前后还拍了照片吗?快,都发给我看下。”裴心雨语言飞快。 “什么,石榴汁?我早从那条街过来了,都两个多小时了.......” “照片!”裴心雨语气急促,“你拍石榴汁的时候不会只拍一张吧?还有没有同时拍的其他角度的照片,就在那个地点的,快呀。” “什么事?” “你先别问,快发过来。” “好,好,马上哈。” 柳姑然一连发了二十几张,从她吃包子到喝完石榴汁的全部照片,“嗖”,“嗖”,“嗖”,原图一张张传过来。 裴心雨站在落地窗前捧着手机,对着阳光,从第一张开始,仔细查看,她快速地点开照片,放大浏览,划过,又赶忙点开下一张,放大浏览,直到点开一张柳姑然端着石榴汁笑得不见眼睛露出双下巴的那张照片时,手放在照片上迟迟没有放大浏览,她嘴唇开始颤抖,眼睛慢慢变红,大拇指和食指放到照片边缘,来回撑几次,才把照片拉大,凑近仔细看,在柳姑然的身后出现一个戴着卡其色牛仔帽的女人,长发从帽檐下瀑布般泻出铺在肩上,冷棕色锁骨发,正侧头看向旁边的商店,留在镜头里的侧脸可以看到轮廓精致分明,皮肤白皙。 “啪”,手机从手里滑落到地上,裴心雨身形顿了一下,抬头望向窗外,晚霞已经映满天,看着那如火烧般的天空,眼泪渐渐涌上眼眶,是她,那个甩了自己的初恋——游嘉树。 待裴心雨从回忆中缓过来情绪时,天色已经转暗,对面楼里的灯光也开始点亮,黑暗中,她抹了一把脸,都是泪水。 六年半了,哪怕只是一张侧脸,裴心雨也可以万分肯定那就是她,一个刻骨铭心爱过的人,第一次付出真心的人,突然之间跑掉的人,又出现了。 情绪激荡得厉害,裴心雨扶着墙壁摸索到开关,打开灯,慢慢走进卧室,拉开衣柜,拿出睡衣走进淋浴间,她想清醒一下。 这个清醒自己的行为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多,裴心雨还坐在床头发呆,往事一幕幕还在不断涌来,循环往复。 “裴心雨,给你伞。” “裴心雨,英语卷子能借我看下吗?” “我们来军训检阅,教官喊集合了,我先过去了。” “好巧,我来找同学玩。” “学校南门有家卖白吉馍的,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我请你。” “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给你带的牛奶,还有这个,白吉馍,还热着呢,你尝尝。” “心雨,我......喜欢你。” “做我女朋友吧。” “心雨,我想......亲你,可以么?” “等你啊。” “为什么要分手?” ......想着想着裴心雨捂住了眼睛,泪水就又湿了手掌。 时钟跳到02:10,裴心雨像如梦初醒一般,抹了把脸,拿起手机开始查看机票,最近一班从北城到喀什的航班是早上6点。 4点半,北城国际机场,北城到喀什的登机口旁,裴心雨捏着机票坐在侯机区发呆,眼眶有些红,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冲动成这个样子,一看到游嘉树就控制不住,就想过去,找到她,问她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然后再甩她两个大耳光。 “呵”,裴心雨苦笑了下,觉得自己执念真是够深的,是最近离职后太闲了吗?明明筹备新公司、做新规划忙得要死啊,怎么无端还有这种情绪,还是太闲了,她觉得。 叹口气,“嚯”地站起身,拉上行李箱快步走出候机厅,直往出口赶,“神经病,都分手六年多了,说不定人家孩子都有了,裴心雨你是有大病吗?”一边在心里呵斥着自己,一边快步走着,像要把这种不理智的情绪甩开一样,裴心雨步伐生风,几乎小跑起来。 凌晨5点,天色蒙蒙开始发亮,满天朝霞,出发层活跃着不少赶早班机的人们,三三两两或急匆匆拉着行李箱走过,或等在卖煎饼、咖啡的摊位前买早餐。 一个胖小伙张着大嘴打着哈欠正等候在煎饼摊位旁,突然,一个年轻姑娘拉着行李箱撞过他往出口走,“对不起。”姑娘回头道歉,发现是位美女,小伙子眼睛亮了。只见美女捏着机票,几乎飞奔起来,风衣扬起,长发飘散,小伙子忍不住多看两眼,小声嘀咕“这美女是不是弄错了,她奔跑的方向似乎是出口哦。”,美女没给他过多的思考时间,等的煎饼刚刚卷好拿到手里,一回身,就看到撞他的美女又拉着行李箱飞奔返回了,直冲登机口。 “这么着急,干嘛呢。”小伙子咬了一口煎饼盯着那几乎飞奔起来的背影疑惑。 当正在吃着烤包子的柳姑然接到闺蜜电话说已经降落到喀什机场时,不小心吞下去了一大块羊肉,她被震惊到噎住,闺蜜千里寻渣女,来找初恋情人了。 正午时分,烈日炎炎。 “不是,亲爱的,不是你提的分手吗?你还找什么啊?”柳姑然帮闺蜜拉着行李箱进入酒店大门,一脸迷惑。 长卷发、大红唇、紧身白色t恤搭配星蓝色阔腿仔裤,黑墨镜下的柳姑然漂亮得有些张扬。 裴心雨面色有些憔悴,一夜没睡,她往后拨了拨长发,“我就是不甘心,我最后给她说了要和好,她没有回我信息。”说着说着,眼眶又开始发红。 柳姑然一听,抬手摘掉墨镜,几乎要翻白眼,“你甘不甘心的还有什么意义呢?六年多了,她肯定也有她的生活了,这再见面有什么意义呢,你想复合?” “不是,我就是想问问她当年为什么不回我信息。”进了电梯后裴心雨抱臂靠厢壁站立,语气执着,还带着怒气。 转头看电梯内壁,金属表面反射着淡淡人影,柳姑然闭眼长叹气,她是不会做这么感性又没意义的事情的。 “哦,她如果回答她旧情难忘,你就再投入她怀抱呗?”恨铁不成钢,柳姑然转头分析。 裴心雨叹一口气,低头抬脚走出电梯,“时过境迁了,应当是错过了。”语气难掩低落。 “对啊,你都知道时过境迁了,知道错过了,还费气巴拉地来找,无论如何都是没有结果的事,何必再做呢,走,这边,1101室。”柳姑然说着引着好朋友刷卡进房间。 裴心雨望向柳姑然,眼神坚定,“然然,我真的需要见她一面,道理我都明白,可我就是管不住我的心,午夜梦回总是想到她.......”说着说着裴心雨低下头,她不想再让人看到她流泪。 吸吸鼻子,平复平复,裴心雨抬起头望向窗外,酒店就在喀什古城的东门外,从窗户望去可以看到这座千年古城里的高台民居,生土杨木,依崖而建,错落有致,古朴沧桑。 裴心雨却无心观景。 “我想见到她,让她亲口说出,我们分手了。”说完这句话,一行清泪又从裴心雨的眼眶里滑落,她侧头装作看房间摆设,把眼泪弹掉。 柳姑然还是看到了,叹了口气,摇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午夜梦回惦记的事。 “唉,我现在是知道了,人生大惨事还有一件没被大家传颂。” “什么?”裴心雨奇怪闺蜜的感慨。 柳姑然抱着手臂靠在桌子旁,一字一顿,“前任没死透。” 裴心雨一听就别过了头,确实,她的没死透。 “我陪你找,好吧,现在都两点多了,你先吃个午饭,咱们再商量怎么找?”柳姑然看裴心雨脸色不太好,拉住她的手安抚,如果不能理解,就先支持吧。 “谢谢你,然然,嗯,这个房间就是你和大波浪姐姐共度良宵的地方啊?”裴心雨平复了心情,又看了看房间,宽敞舒适,装修典雅,大落地窗可以看到整个古城。 柳姑然一听脸就红了,推开闺蜜的手,“说什么呢,别提她了,走,你先收拾下,我们下楼吃饭。” 裴心雨看闺蜜害羞了,也没有强拉着问,转身进洗手间,在门口,扶住门框笑着又问句,“你不再给我讲讲细节?” “哎呀,你赶紧收拾吧,不是还找你的游……对,游什么?” “嘉树。” “对,你那棵树,赶紧了,我们出去。”柳姑然突然觉得呆在这个房间有点尴尬了,她前晚和那个大波浪确实翻云覆雨地够激烈。 “也不急,这个要看缘分的,找不到也不影响,我还是我,就当来旅游了。”裴心雨扑着粉底补妆,画口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明艳一些,抿抿嘴唇,“六年了,没她的生活不是一样也很精彩么。” “哼,口是心非,我真是服了,明明长着一张可以一次谈六个对象的脸,非得在一个人身上折磨六年,你是把她当成游戏打了吗,非要通关?” 最后理理头发,把化妆包装进挎包里,扬起下巴,勾出笑容,裴心雨冲闺蜜眨下眼睛,“走吧,去领略一下大美喀什。” “去隔壁吃新疆菜吧,羊肉超地道,羊肉串这么大一串,一串.......”柳姑然挎着闺蜜的胳膊走出酒店比划着。 裴心雨看看头顶的天空,湛蓝,没有一丝云彩,扭头道:“然然,去昨天你喝石榴汁的地方去吃吧。” 她想走走那条路,游嘉树走过的路,再吹吹那里的风,吹拂过游嘉树脸庞的风。《 》 4、你是被她标记了吗? 虽然是十月底,刚刚过去国庆大假日,喀什古城里还是有不少游客,主街上熙熙攘攘,摩肩擦踵。 历经两千多年风雨侵袭的古城,目之所及每一处,都弥漫着厚重的历史感,古老而神秘;墙壁上雕刻着花纹的生土建筑层层叠叠,色彩斑斓,充满了浓郁的□□韵味;说着维语的当地商贩高一声低一声沿街叫卖,不时挥手舞动身体,热情豪爽的基因克制不住;络绎不绝的游客走走停停,在中亚风格的美食摊、工艺品摊位前斟酌消费;歇息在街角的老人,花帽下的长脸,泛着古铜色,浓密眉毛下是标志性的深眼窝,眯着大眼睛观望着来往的人群;一群群白鸽扑棱着翅膀,低掠过城墙盘旋飞舞,吸引人们仰头看天,天空湛蓝高远;阳光透过沙枣树斑驳的树叶照射下来,影影绰绰铺在街面上,整个街道都流淌着热闹的异域风情。 裴心雨眼睛瞟过,无心欣赏,她四处仔细观看着的并非风光,而是人脸。 柳姑然看着好朋友认真仔细地分辨着每一个人,忍不住开口:“心雨,我们这样出来找,这不是刻舟求剑么?她怎么可能还在这里。” “这里是旅游景点,这么有特色的古城,她应该不会只呆一天。”游嘉树是个很恋旧的人,干什么都慢腾,应该会多逗留几天,裴心雨有种直觉,游嘉树还在喀什,离她不远,这种强烈的直觉让她头脑兴奋,心跳得厉害,走着看着,不放过每一个人。 “这,这么多人……你连老头都不放过,她还能变装不成?”柳姑然觉得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裴心雨前后看看纵横的街巷,哄哄乱乱的人群,“然然,我们先顺着她当时走的方向走一圈。” “走一圈?”柳姑然瞪大眼睛,一圈五公里呢。 “你先让我再吃俩羊肉包子吧。”柳姑然觉得既然劝不住,得先吃饱,裴心雨不是逛街,是绕城快走,太消耗体力了。 一圈走下来,夕阳已经染红了天边,更映照得古城美轮美奂,但柳姑然已无心欣赏和拍照,她腿抖。 “心雨,绕了快两圈了,歇歇吧。”柳姑然扶着腰喘气,她基本全程追着裴心雨在走,裴心雨也没有多少话,就走着看着想着。 裴心雨回头看看累得快直不起腰的闺蜜,再转头看看街角的老茶馆,“嗯,走,先喝杯茶吧,歇歇脚,再吃饭。” 老茶馆是一幢极具维族风情的土黄色两层建筑,五代家族接力,让这座茶馆历经百年沧桑仍鲜活如旧,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的茶香和囊香,一群人正围聚在一起弹奏热瓦普,两个漂亮的姑娘头戴花帽翩翩起舞。 “心雨,你看,这是塔吉克族的姑娘们,是不是很漂亮?高鼻梁,深眼窝。”柳姑然在古城里玩了几天,多少了解了一些民族风情,向裴心雨讲解,“维族的姑娘们是塌鼻梁。” “高鼻梁多好看,侧躺着哭眼泪都不会流过鼻梁的,你可以留下找个塔吉克的姑娘。”裴心雨逗闺蜜,“走,上二楼坐吧,安静些。” “高鼻梁亲吻起来多碍事呀,还得来回换角度。”柳姑然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哎呦,我的天呢,我的腿呀。”攀爬到二楼平台后,柳姑然瘫坐在软凳上捶腿,“心雨,这样找不是办法呀,每天那么多游客。” 裴心雨没开口,掏出手机又点开那张照片仔细查看。 柳姑然凑近看一眼,叹气,“唉,一张侧脸,你是怎么认出来的?或许不是呢,你们都六年多没见了。” “绝对是她。”语气肯定。 看着闺蜜执着的眼神,柳姑然摇摇头,捧起白底红花的陶瓷茶壶给两人倒奶茶,夹起一块蜂蜜冰糖放进自己的奶茶碗里,端起抿一口,挑眉问:“哎,你的那个树是不是长得特好看呀?” “为什么这么问?”裴心雨从照片上抬起视线看向好朋友。 柳姑然放下小瓷碗,一副“这还用说”的表情,“不然为什么会让你念念不忘那么久?” 放下手机,裴心雨捧起陶瓷碗喝奶茶,奶茶是用牛奶和奶砖现煮的,口感香醇,玫瑰的味道很浓郁,不放糖的话是有点淡淡咸味的,很让人口感一亮,忍不住回味。 好看么?在她心里当然很好看啊,不然的话不可能在众多追求者中选择她,但选择她不仅仅是因为好看。 “嗯?不回答,默认了。你说你俩大四谈的,她追你多久啊?”八卦开始。 想到过往,裴心雨笑了,把玩着捧在手里的陶瓷盖碗,白色釉面,贴花设计,灵动精致,茶汤棕色醇厚,边缘有些小泡泡聚在一起,一晃就依次炸裂开,“喜欢上是高二吧,她说一见钟情。”脸颊开始飘红。 “呦,白月光呀,高二?高二就喜欢上了,她一直没表白吗?” “没有,她性格特别慢腾。” “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不会她表白你才知道吧,那么久的暗恋,你肯定有感觉吧?” “高三寒假前发现的,我小姨家就在学校隔壁,我借住在那,发现她晚上老是跟在我身后,一直跟到我进小姨家的大门。”盯着桌面上带着葡萄干和坚果碎的糕点拼盘,裴心雨思绪飘远,她在高三发现的这个暗恋者,每天课堂上、课间休息时总会扫到她瞟过来的眼神,一看过去,那人就赶紧低头,害羞脸红。游嘉树性格不紧不慢,在那个满是活力的少年人群里,成熟地有些扎眼。 “高三你都发现了,你......也没提?” “我干嘛提,她暗恋的我,我提算什么。”裴心雨有傲娇的小性格,把奶茶碗掼到桌面上,茶波荡漾,又激起一圈小泡泡,飘飘荡荡依次炸裂。 “那你什么时候喜欢的她?” 主角傲娇的脸色越发红艳了,仰躺到椅背上看天空,天色刚刚暗下来,朦朦胧胧,星星还未完全显现,显得特别高远深邃,“发现的时候,就有些动心了。”说着用手背盖住了眼睛,弯了嘴角。 “我真是服了你们俩了,动心了还能撑三四年,真古人。还有这都分开六年多了,还在这找啊找的,你看现在社会大家都是养鱼啊、劈腿啊、狗血分手啊,你们这,哎,你说那个词是什么,‘量子纠缠’是吧,这真的是纠缠,你们前世是有什么姻缘吧?!” “唉,也可能是孽缘,这感觉很不好,然然,我调整不好心态,总觉得我们没分手,还是我在闹别扭,等她来哄,可是这次等得太久了。”裴心雨移开手背对着夜空叹气。 柳姑然扬了扬眉毛,眯着眼睛凑近低声问:“哎,你那个,性.......冷淡,你和她做过没?” 裴心雨一听脸胀成深红,直起身体拍打闺蜜,“你,你说什么呢,我们只谈了6个多月好吧。” 柳姑然刚喝进嘴里的奶茶一下全喷了出来,喷湿了桌子上的糕点,“对,对不,对不起……咳,咳,咳。”咳个不止。 “老板,把甜点撤了。”像想起什么,柳姑然让老板把她喷上奶茶的糕点撤了,她担心一会聊晕了,俩人再把带口水的糕点给吃了。 待咳嗽平复后,柳姑然绞着眉毛八卦:“不是,你们谈的时候都快大学毕业了,20多岁的人了,6个月,6个月该干的应该也都干了呀,她,她确实够慢腾,是你不同意吗?你又性冷淡?”她前天刚和认识6个小时的人上床,6个月够久了。 “没有。”裴心雨手肘撑在桌面上,把脸埋到手心里。 “到哪一步?”八卦不止。 “牵手,就也……接吻了,也……”裴心雨用手按着额头,话语有些打颤。 柳姑然一听这几句话来了兴致,“也怎么了?”她觉得闺蜜说的是递进的顺序,最后一个“也”应该是更高级别的,“也上床了是么?我就说嘛,都没有进入你的身体,哪能进入你的心。” 脖颈染满深红,裴心雨想到了那晚,无人的寝室里,上铺狭窄的小床上,游嘉树抱着她,说她好香,几乎吻遍了她全身,最后关头停了手,因为她喊疼。 “并没有。”裴心雨突然就有些后悔了,为什么那晚没给了她,随即又觉得自己的这个后悔毫无理由。 “我的天呢,一个人暗恋你快6年,表白,谈了6个月,没上床,分手后,你又惦记人家6年多,你们这是和6干上了哈。”柳姑然掰着手指头算,“这来回你在她身上折腾10年,什么游戏都能打通关了啊。”她没事喜欢打游戏,感觉裴心雨这个折腾劲比她打游戏还上头。 “也不是惦记吧,就是夜深人静时老是想起。” “这还不算惦记,现在你都性冷淡了还不算惦记?!”柳姑然双手往后甩了下长发,她有些燥得慌,闺蜜的这波操作她着实看不懂,“那你到底惦记她什么呢?”床上技术都还不知道如何呢,俩人都没深处过,这么惦记一个人实在匪夷所思。 惦记她什么呢? 裴心雨在心里又过了一遍,是啊,惦记她什么呢,外貌?性格?深情?温柔?怀抱?亲吻......所有吧,就是忘不掉。 看着好朋友沉默不语又陷入回忆,柳姑然眯起眼睛,“牵手,亲吻了,你不排斥她啊,排斥别人,我怀疑你穿越到abo的世界被她标记了。” “什么标记不标记的,听不懂。”裴心雨叹口气撑着膝盖起身,“走吧,吃晚饭去吧,这都八点多了。” 喀什天黑的晚,八点多天才擦黑。 柳姑然“啧啧”两声,喝最后一口奶茶。 裴心雨弯腰拿挎包,一侧身,有道红光闪了她的眼睛一下,她抬头朝红光的位置瞟一眼,登时顿住。 柳姑然看好朋友弯着腰瞅着前方发呆,不禁狐疑,看了一圈平台,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啊,没有客人,没有店员,就只有两把遮阳伞在微风中抖动着,“心雨,怎么了?” 裴心雨鼻孔掀动,眼睛开始发光,呼吸也急促起来,“然然,我们能找到她了,能找到她啦。” 柳姑然一头雾水,环视四周,“怎么找?” “你看,那是什么?”裴心雨的目光还盯着前方一动不动,眼神囧囧。 “什么?”柳姑然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一个银灰色长方体的摄像头挂在墙角,红光一闪一灭,仿佛一双眼睛记录着每一个经过的人。 是监控!《 》 5、找到监控 “我去,我怎么忘了这一茬了,有监控啊!”柳姑然也为这个大发现兴奋不已。 有些事情看似简单,但实施起来却很困难,比如找人,即便是有监控。 裴心雨和柳姑然在喝石榴汁的摊位旁徘徊许久,找到了三四个对着马路的民间监控,不是坏了,就是没插电,都是假摆设。半条街都快走完了,终于在一家卖英吉沙小刀的店门口发现了一个还在运转的摄像头,监控正对着马路转弯处,游嘉树必经之地。 “我去谈。”柳姑然自告奋勇,她性格外向开朗,平时经常直播,巧舌如簧,桃花眼一笑,明艳娇媚,很擅长勾人,无论男女。 “然然,一定淡定,一举拿下,不然后续再谈就不好谈了。”裴心雨拉着闺蜜叮嘱,这是为数不多的监控啊。 “放心,哪个商家不想做宣传,我们可是手握500万粉丝的大v呀。”柳姑然攥了下拳头,挂上招牌笑容,抬腿迈进店中,“大叔,您好。” “您好。”卖英吉沙小刀的店主是个六十多岁,长脸深眼窝,面容慈善,带着花帽的维族男人,身材高大壮实,自我介绍叫买买提。 二三十平的店面,墙上和陈列柜里连挂带摆排满了弯式、直式等各种形状大小的英吉沙小刀,刀柄花色繁复,有些还镶嵌着宝石般的玻璃或者塑料颗粒,在大瓦数陈列灯的照射下闪耀璀璨,很是夺目。 柳姑然微微欠身,“买买提大叔,您的小刀刀想做宣传吗?我可以帮您做做宣传。” 买买提大叔不吃她这一套,坚持用不太流畅的普通话夹杂着维语推销着他的英吉沙小刀,作为非遗的杰出代表,英吉沙小刀做工精细,锋利美观,历史传承久远。从钢材选料到淬火锻造,从刀柄雕琢到文化传承,买买提大叔讲形状,讲硬度,讲韧性,讲质地,讲纹路,讲手感。 “那,汗毛!”买买提大叔一举胳膊,撸起衬衣袖子,露出胳膊上浓黑的汗毛,英吉沙小刀靠近,鼓起腮帮吹一口气,汗毛碰到刀刃,纷纷落下。 柳姑然看着飘落在柜台上的黑色汗毛,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不寒而栗,眨眨眼睛回过神,继续公关,“大叔,您知道小红薯吗?”还有抖快,我们上面有500万粉丝呢。 “小红薯?哼。”买买提大叔不屑一笑,“不切红薯,切铁!”说完转身从角落里抽出一根大铁棍,吓得柳姑然后退一步。 “呲”,英吉沙小刀刮过铁棍,铁屑洒落,“看刀刃,不卷,非常还好。”买买提大叔一脸骄傲,说着把刀柄靠近柳姑然的耳朵,拇指压着中指对着刀身弹了下,“嘣”——声音清脆。 柳姑然被响亮的声音激得捂住了耳朵,哆嗦一下,紧闭眼睛叹口气,转身靠近裴心雨,“完蛋了,大叔是个手艺人。”500万粉丝没用。这算是褒义夸奖,真正的手艺人历经多年磨砺,很热爱自己的作品,会将做好产品当作一种使命,对宣传不敏感。 裴心雨看着一脸自豪的买买提大叔,思考片刻,上前,“大叔的小刀做得很棒,大师傅。”她翘大拇指,大国工匠,这种人特别值得尊重。 “我爷爷的爷爷,做,传到我。”买买提大叔一听夸奖更高兴,满面红光,络腮胡抖动在脸颊的沟壑边。 “多少钱一把,就这种。” “880。” “好,要5把。”裴心雨说完,柳姑然杏眼圆睁,也开始条件反射学大叔捋袖子,只是她没有大叔那震慑人的汗毛,“我们可是有500万的粉丝啊,我们......” “好了,然然,没事。”裴心雨拍拍闺蜜,她没有太多时间拉扯了,对手艺人最直接的尊敬就是肯定他的产品。 买买提大叔受宠若惊,“身份证,我给你登记,今天就可以快递。” 英吉沙小刀每一把都有编号和二维码,需要用身份证实名购买,邮寄。 “心雨,我们买这么多把小刀,派出所会不会找我们啊?”柳姑然看买买提大叔详细登记,有些担心。 “不会的,我们不在公众场合携带,削水果用,别担心,再说登记详细了也好啊,安全。” 备完案,付完款,裴心雨询问是否可以看下监控找人,买买提大叔立刻同意了,笑着拿出手机帮她查看昨天的监控。 “几点?”买买提大叔风趣幽默,热情好客。 “从十一点五十开始吧。”裴心雨在心里算时间,照片上喝石榴汁游嘉树出现时是十一点五十,走到这里顶多五到十分钟。 买买提大叔调节好后,不忘叮嘱:“不可以拍照,不可以录像。”是个负责任且谨慎的人。 裴心雨紧紧握住手机,靠着展示柜,额头开始冒汗,胸口起伏不定,她努力平复呼吸,还是掩饰不了,她紧张。 柳姑然走过来搭上闺蜜的肩膀,也低头看,她好奇,得是长成什么样的天仙,才能把好朋友迷成这个样子。 买买提大叔的手机有些年头了,屏幕上贴的保护膜有些模糊不清,虽然用保护套套着,屏幕还是摔裂了两道痕,痕迹里像是进了灰尘,亮开后整个画面断裂着。 但是还好,监控很清晰。 裴心雨用湿巾、面巾纸来回擦拭屏幕,拿纸巾的手轻轻发抖。 视频确实正对着一段路口,正值中午,大太阳下,游客们或打着伞或带着毡帽遮着烈日快步穿过。 裴心雨看着监控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断深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手机屏幕的右上角,游嘉树要走过来的位置。 “怎么还没走过来?”裴心雨快要站立不稳了,六年没见,不知道变样没,会看到么? 柳姑然看看镜头上的时间,才过去五分钟,“才十一点五十五,五分钟才,别着急。”她感觉闺蜜的身体都开始颤抖了,就转身笑着向买买提大叔要了两把椅子,拉裴心雨躲在角落里的吊灯下坐着看。 “怎么回事?还没出来,是不是你认错人了?”柳姑然看看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也忍不住急了,这里离喝石榴汁的地方不过一百多米。 “哈。”裴心雨惊叹一声,绷直了身体。 “怎么了,怎么了,出来了吗?”柳姑然赶忙挤到手机屏幕前。 只见从右上角缓缓走过来一个戴着卡其色牛仔帽的女人,长发从帽檐下泻出铺在肩上,身材高挑,松松垮垮围着一条轻薄的淡绿色围巾,围巾下是一件湖绿色衬衣,领口敞着几颗衣扣,露着里面的白t恤,腰间束着一条卡其色窄腰带,下身是条很垂顺的米白色阔腿裤,脚踩一双简单的小白鞋。 清秀靓丽,身姿挺拔,气质温润。 “k,身材太飒了吧,好细的腰啊。”连见过大场面的柳姑然都忍不住感慨,觉得闺蜜着迷有道理了,她自己是身材控。 游嘉树手里举着一个冰淇淋,走到英吉沙小刀的店门口,抬头朝店里看。 监控照全了她的正面,五官立体,眼神深邃,带着淡淡愁绪。 “呵,确实挺漂亮哈,很有味道。”情场高手柳姑然感慨,手摸着下巴,带了笑意。 裴心雨感觉鼻子发酸,湿了眼眶,是游嘉树,六年没见,长得更好看了,五官更漂亮了,很有衣品,气质还是很温润。 视频里游嘉树正看着店里,突然低下头,右手伸进挎包里,掏出手机,手机屏幕发亮,说明有人正在给她打电话,手机拿出的时候碰到了挎包的带子,抖了一下就要摔掉,她连忙去抓,左手一晃,冰淇淋快要掉落,又手忙脚乱去平衡冰淇淋,最后是手机摔到了地上,冰淇淋掉到了裤子上。 “笨死啦。”裴心雨捂住嘴笑了,眼里荡上泪水。 视频里游嘉树抬头咬唇笑了下,好像也在笑自己的笨拙。 这一笑,笑到了裴心雨心里,她看呆了。 笑完后,游嘉树低头捡起手机,又从挎包里掏出纸巾,走到街角的沙枣树下开始细心擦拭裤子上的冰淇淋渍。 裴心雨就盯着她的动作看,眼睛湿润,勾着嘴唇,直看到游嘉树站起身打着电话走出屏幕,她才回过神。 “去哪里了?”裴心雨一看监控里没了人,慌得立刻站了起来,赶忙把手机还给买买提大叔就快步走了出去。 站在沙枣树旁的路灯下,望着游嘉树来时和离去的路,在两侧商店招牌灯的照射下,明暗之间,虚实不清,裴心雨心潮难平。 柳姑然狼狈地追出来,一甩长发,“亲爱的,你不会又刻舟求剑吧,她昨天在这,不意味着今天也在这啊。”抬腕看看时间,“咱们先去吃饭吧,都快十点了。” “然然,你说她会不会也住在古城里?”像又想到了什么,裴心雨眼睛开始放光芒。 柳姑然听到这问话顿了一下,吞咽口水,“也有……可能,但是我们能先吃了饭再找么?一天都没正经吃饭了,中午就吃了俩包子。”她想喝汤。 裴心雨看看灯光下的街道,光影斑驳,游客比着白天明天减少,但依旧是三三两两站在摊位或饭店门口观看、交谈着,少部分商店已经开始打烊,收拾摆在外面的展示架,拉下闸门。 “然然,你先吃,我往前走走。”裴心雨说着脚步便迈了出去。 柳姑然见状长叹一口气,“好啦,我陪你,先买个肉夹馍好吧。” “快看,然然,这也有一个监控。”裴心雨站在路灯下喊柳姑然。 柳姑然咬着肉夹馍走近,“这个估计没戏,这是官方的,不会给看的。” 裴心雨皱着眉头,“是官方的吗?”监控是钉在墙上的,歪歪扭扭挂着,看着不太正规。 但是,问了周边商户,答案让她失望,是官方的。 “快,快,然然,这也有一个监控。”裴心雨又在前方招手。 果然,在「阿库爷爷的缸子肉」的墙角上看到了一个亮着红光的监控,那细小的红点像一把火焰又点燃了裴心雨的胸腔。 柳姑然撩下长发,又扭着细腰上前公关了,这次她坐在外面的小方桌旁点了一堆吃的,缸子肉、缸子汤、馕、羊肉串、羊肉丸子、凉拌凉皮,一边吃着一边欣赏着隔壁店的木卡姆弹唱表演。 裴心雨专注坐在角落里查看监控,连续看了半个小时,终于在监控显示十二点半时,戴着卡其色牛仔帽的游嘉树又出现在了视频里,她双手插兜,缓步走着,七八秒就消失了。 “又往前去了。”裴心雨丢下监控,走到马路中间往前看,“吃好了吗?”她回头问闺蜜。 柳姑然打了个饱嗝,“吃饱了,亲爱的,你多少再吃点吧。”她刚才只喂进去闺蜜几口缸子肉。 “那快走吧,看看前面哪里还有监控?”裴心雨迫不及待,已经深夜十一点了,不少商店已经开始拉灯关门。 好运气,她们又在「布尔班大叔茶坊」发现了监控,还是两个,一个照向来路,一个照向去途——古城的东门。 柳姑然围着监控转了两圈,“这个好哎,你看,两个监控,一个看向西,一个看向东,东侧是古城大门呢,可以看到她会不会走出去?” 监控太重要了,本来已经吃饱的柳姑然坐在餐桌前,又被裴心雨给点了一大桌吃的喝的。 “你慢慢吃哈。”裴心雨叮嘱道。 柳姑然小声逼逼,“我已经吃饱了啊。” 裴心雨皱着眉头交代,“不要浪费哈。”说罢就坐在角落里看起了监控。 悬疑的事情来了,连续看了将近一个小时,游嘉树都没有出现。 喀什昼夜温差大,夜间已经有些冷了,但裴心雨的额头还是沁出了汗滴。 柳姑然几乎弯不下腰,腆着小肚子,直打饱嗝。 最惨的是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布尔班大叔要关门,热情的布尔班大叔站到裴心雨身边等待。 “大叔,你们几个人?” 布尔班大叔比比手指头,“五位。” “再点五份手抓饭,五壶茶,请你们吃好么?” 柳姑然一听赶忙站起来,“对,对,请大家吃,来,这里还有很多甜点,我都没碰,请你们。”一举胳膊,“再要10瓶大乌苏!” 布尔班大叔眨眨眼睛,这是好事啊。 最后一餐端上来后,柳姑然发挥出了公关能力,陪大家喝酒唠嗑磨时间,不停看向裴心雨。 裴心雨皱着眉头看监控,一个人都不放过。 终于,在柳姑然陪喝到第三轮的时候,裴心雨大喊一声,“快,然然,过来了。” 柳姑然放下玻璃杯,赶忙跑到手机屏幕前,布尔班大叔的手机虽然油腻腻地,但是屏幕还没碎,看得很清晰,监控时间三点半的时候,游嘉树又出现在了视频里,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一个大波浪美女。 “啊?!”柳姑然不禁弹跳了下,张圆了嘴巴。 裴心雨没有理会她,专注看视频,游嘉树似乎挺开心,和身旁的大波浪美女有说有笑走过监控,另一个照着大门口的监控显示,她们没有停留,缓缓走出了城门。 裴心雨合上手机,还给已经快喝醉了的布尔班大叔,此时已经夜深二点多,街道上几乎没有人了。 “三点半走出去了。”裴心雨对着柳姑然说道。 然而柳姑然一动未动,咬着嘴唇。 “然然,你怎么了?” 柳姑然长出一口气,眼神悬疑,“你说什么叫缘分,真它喵的玄妙,你看到游嘉树身边那个绛红色衬衣的大波浪了吗?” 裴心雨当然看到了,还特意多看了几眼呢,是个很明艳的美女,“怎么了?” “就那谁。”柳姑然期期艾艾。 “谁?” “就......”柳姑然微皱下眉头,扭捏害羞。 裴心雨看她这个表情有些奇怪,不解,她只顾着想游嘉树的事呢,没有思考别的,“嗯?” “就那个,昨天给你们说的那个。”柳姑然跺了下脚,脸红。 裴心雨灵光一闪,“啊?!” 艳遇——大波浪!《 》 6、古丽的招待厅 听到这个信息裴心雨愣住了,缘分太奇妙了吧,游嘉树的朋友竟然是闺蜜的艳遇。 柳姑然眨巴着眼睛,思考一阵后犹豫开口:“你说,她俩,会不会是一对?” “不是!”裴心雨一听立刻摇头, “你这么肯定?”柳姑然很吃惊。 裴心雨垂下眼神,“她看女朋友不是那个表情。”在恋爱后,游嘉树望向她的眼神都是移不开的。 侧头想了想,柳姑然苦笑,“也是,如果有游嘉树那样的女朋友,她还至于出来偷吃。”她没把最后那个“我”字说出口。 裴心雨没有注意到闺蜜的微表情,抱着手臂思考,“你说,她十二点半出现在阿库爷爷那,三点半才走到布尔班大叔这,只有二百米的直路,走了三个小时,这么久,她都在做什么?哦,或者说她们在做什么?” 柳姑然看看空无一人的大街,商店都打烊关门了,只有几盏路灯亮着,本就年代久远的古城更显得幽森寂静,凄凉寒冷,“心雨,我们先回酒店吧,这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有点吓人,回去再商量。” 裴心雨四周望望,确实是,像大戏散场了一般,连个人影都没了,没有观光客的古城,原始静谧。 “无论怎么样?现在可以肯定一点——她没住在古城里。”从城门走过后,柳姑然说道。 裴心雨回转身望望雄伟壮观的古城门,又陷入思考。 “哎,你那个……大波浪,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裴心雨想到了这一层,或许大波浪透漏过什么信息,只要能找到大波浪,就能找到游嘉树。 柳姑然一听就有些脸红。 “然然,找到她对我很重要,你仔细回忆回忆。”裴心雨看闺蜜扭扭捏捏,急了。 柳姑然抬头看看前面的路灯,脚步缓了下来,清了清嗓子,“她没说太多话。” “怎么可能没说太多话,不是你高反,她把你送到酒店么,这怎么也得有半天的时间吧?再说你们还在一起过夜了呢……” 柳姑然一听“过夜”这个词,又开始浑身不自在,来回抹额头,这其实是她第一次艳遇,她虽然外向活泼,对待感情也比较谨慎,不知道这次怎么了,可能是高反时太脆弱了,可再脆弱,翻云覆雨一夜后,早上醒来又来了一次是什么行为?她也疑惑一天了,或许是大波浪的床技太好了,她觉得这是主要原因。 “咳,是,但是没说什么有营养的话呀,就在车上我一直头晕来着,下车休息她也就关心问问我的身体状况,没说什么别的。” “你再想想。”裴心雨焦急,握紧她手臂。 直到洗完澡躺到床上,柳姑然还是没想起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拧着眉头,裴心雨提议,“你这样,你把你们见面后说的每一句话重复说给我听下。” 柳姑然“唰”地扭过来脸,条件反射要拒绝,但看到闺蜜满脸的疲惫和憔悴,不忍心了,咬下嘴唇,狠狠点下头,“好。” 在床头调整好坐姿,柳姑然娓娓道来,“19号中午11点半左右,我跟着小旅游团坐小巴车到了白沙湖,那里海拔3000多米,我就不行了,在湖边拍完照坐在地上就起不来了,这时……就那人,走过来,问我情况,帮我吸氧,她带着个吸氧袋呢。因为旅游团还要去慕士塔格峰,海拔会有4000多米,我肯定受不住,她,就那人,说可以坐她的车回喀什,喀什毕竟只有几百米的海拔嘛,对,这样的海拔你不晕吧?”柳姑然说着转头问闺蜜。 “不晕。”裴心雨按着额头,“你继续说,把她说的话说出来,主要是对话。” 柳姑然咳了下,她就说:坐我的车回喀什吧。 我说:你开车了? 她说:是啊,租了车自驾来的。 我说:那,谢谢啦。 “然后她就扶我上车了,载着我回到了喀什。” 裴心雨听到这打断她,“车程多久?中途你们没下车吗?”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吧,中间下来休息了两次,就问了些没营养的废话,什么时候来的喀什,玩几天了,去没去古城,还打算去哪里,吃得习惯吗,聊了聊吃的东西,还有景点和建筑。” “你一句一句说。” 柳姑然听着闺蜜的要求直翻白眼,磨了磨牙,经不住缠闹,也只得一字一句回忆着说出来。 裴心雨坐在床上抱着膝盖,一边仔细听着一边思索。 “然后一起吃了晚饭,喝了酒,她说送我上来,就……就没多少话了,结束。”柳姑然长出一口气,钻进被窝,打个哈欠,闭上了眼睛,像泄了气的皮球,声音突然没了力气,“心雨,先睡吧,都四点多了。”说着就要睡过去。 裴心雨还在专注思考着,“怎么能没多少话了呢?你们不是在一起一个晚上么?” 柳姑然听到这长出一口气,翻个身平躺,“床上的话也一字一句说给你听么?”我好意思说,你肯定也不好意思听啊,柳姑然这么想着。 她想错了。 裴心雨眼神闪了闪,又直视过来,“都什么话?”她太想了解线索了,问题现在听下来,基本都是大波浪在问柳姑然,聊的都是一些风土民情,没任何她自己的信息。 柳姑然掀开眼皮又闭上,叹口气,死猪不怕开水烫,“她说:你好性感,胸真大……” “停,停,停,这种调情的话不用学了。”裴心雨听得脸红,“没有带信息的话么?” “没有,一晚上都是这种乱七八糟的话,她……”柳姑然突然爬了起来,盯着枕头回忆。 “什么?”裴心雨以为来了有效信息,眼睛打闪。 脸颊染上粉红,柳姑然嘟囔:“她特别会撩,技术那么好,肯定是老手。”最后一句话带着遗憾。 裴心雨一听闭上眼叹了口气,“除了技术,还有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吗?”就没说什么正经话么? “没有了。”柳姑然又躺进被窝,“心雨,先睡吧,明天起床再想。”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裴心雨看着连打哈欠的好朋友眼角都沁出眼泪了,只得暂停,“好,我关灯。” 黑暗中,渐渐响起了柳姑然轻微的小鼾声,确实睡得太晚了,但裴心雨还是没有睡意,还想着晚上看的监控,想到在英吉沙小店门口游嘉树举着冰淇淋接电话,手机摔到地上,冰淇淋糊到裤子上,狼狈搞笑的情景,嘴角就勾开了。 一声淡淡的笑声后是一声无奈的轻叹。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紧闭的窗帘微微透过来时,柳姑然开始转醒,眼皮动了动,掀开一点小缝,看向侧旁,停顿了两秒,倏地睁大了眼睛,半抬起身体,“心雨?”四处张望。 没有人应。 柳姑然光着脚跳下床,“心雨?”她拉开窗帘,室内只有她自己,皱眉思索片刻,拿起手机拨打,“心雨,你在哪里?”问着话又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9点50分。 “我在布尔班大叔的店门口,然然,我刚才走了好几遍这条路,我猜出来她们那三个小时在做什么了。” “什么?”柳姑然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找个前任,用得着这么猴急吗? “吃饭,只有吃饭才可能那么久,这段路上有21家吃东西的,其中有12家是可以逗留的饭店,我估计她们进的是饭店。”裴心雨的声音充满肯定。 “12家?”柳姑然一听就头大,“你别急,这个点都还没开门吧。”担心闺蜜着急,慌忙穿衣服。 喀什天黑得晚,亮得也晚,人们上班和店铺开门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柳姑然赶到的时候,裴心雨已经和艾赫买提烤包子店的店主谈好了看监控的事,维族同胞们都很热情,听到是找人,说好不让拍照录像,就给打开了监控回放。 裴心雨很感动,买了五十个烤包子请店员们吃。 “真是,他们可能吃这个都吃吐了。”柳姑然翻白眼,她已经快吃吐了,看见这条街胃就满。 裴心雨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监控回放,“吃不吃不重要,主要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们,他们也不要钱。”她没时间去买别的了,只有就地取材请他们吃他们自己店里的东西。 “来了,来了,出来了。”裴心雨激动地大喊。 柳姑然赶忙凑过来,屏幕里游嘉树又出现在监控下,大波浪美女在她身侧笑得正欢,俩人说说笑笑离开了监控,时间显示是十二点五十。 “大波浪......”裴心雨念叨。 柳姑然翻眼轻叹。 裴心雨像想到了什么,“然然,大波浪几点离开的你那?” 柳姑然不明所以,“为什么这么问?” “哎呀,快说嘛。” “嗯,我给你们发视频是几点,我看下,哦,十一点十分,那她就是十点四十左右走的,她走完,我冲了个澡就给你们视频了。” 裴心雨抬头看向蓝天,思考,“她十点四十离开酒店,然后十二点五十出现在视频里,中间有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 “她可能回她住的酒店洗了个澡。”柳姑然接。 “你怎么知道?” 柳姑然脸红,“你看她衣服换了啊,还有,她得洗澡吧。”俩人早上起来,又激烈纠缠了一番,事后大波浪套上衣服就离开了,肯定得回去洗澡。 “嗯,那就算洗澡半小时,就是她的酒店来回这里是一个半小时,一个半小时的路径.......” 柳姑然一听就扶额,“心雨,这一个半小时的路径可大着呢,整个城市了。”喀什本来就不大。 听到这,裴心雨也叹了口气,“是啊,再往前看看吧,可以肯定她们是在下一个150米停留的了。” 柳姑然看看150米的街道两旁,密密麻麻都是商店,头还是有些发晕。 更让她们头晕的是,这150米有两个对着路的监控一个坏了,另一个没有存储功能。 柳姑然快要骂街了。 “再往前走些,看有没有监控可以照到这里也成。”裴心雨拉着闺蜜往前走。 终于在一个古丽汗的丝巾店外的监控里,一点整,看到了游嘉树,她和大波浪停留在「古丽的招待厅」前说笑着,游嘉树打算离开,大波浪拉住了她,硬拽了进去。 「古丽的招待厅」,裴心雨走到这个饭店门前,看到里面清一色漂亮的维族古丽们正在跳舞。 “嚯,游嘉树够色的啊,在这呆了俩小时,消费什么见不得人的体验了吗?”柳姑然抱着手臂看着里面载歌载舞的漂亮女孩们嘲讽,那个大波浪一看就是好这口。《 》 7、回忆 “古丽”,在维语中是花朵的意思,通常被用作未婚女性的名字,「古丽的招待厅」是一家本地热门网红餐厅,裴心雨进去后四周看看,挺正规的,只是有一些维族舞蹈供欣赏而已。 柳姑然又公关拿下了监控,监控显示大波浪和服务员简单聊了几句话后,俩人就被带进了单间,随后跟进去两位漂亮古丽,单间里没有监控。 “肯定不单纯。”柳姑然恶狠狠,大波浪吻技那么好,一看就是经人无数,撞了邪了,怎么前天就觉得她是温柔良家女呢。 裴心雨倒是客观淡定,“你看这里挺正规的呀,就是跳个舞而已,她们没见过嘛,好奇。” 双目圆睁望着闺蜜,柳姑然胸口起伏,“喂,我是替你鸣不平啊,你还向着她。”她其实是自己心里有气,具体气什么也理不清。 裴心雨视线一直胶在视频上,“好啦,先看看再说。”她开启倍速,两位漂亮古丽两点半从包间里走出来。 “进去了一个半小时,你不会还说没什么吧?”柳姑然鼻孔出气。 裴心雨伸手制止她喧哗,又把视频稍微往后拖了一点,正常播放,两点四十分,一位工作人员拿着付款码的小牌牌走进包间,八分钟后出来。 随后,在两点五十分,游嘉树和大波浪从包间里走出来,游嘉树把围巾搭在手臂上,手里捏着一顶小花帽,缓缓走过监控,气质从容。 “这就对上了,三点出的城门,她们走了。”柳姑然看着监控上的时间分析。 线索断了,什么也没查到。 裴心雨看着面前的手抓饭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按额头,她一夜没睡,找寻又没有结果,有些疲惫了。 “酒店在来回一个半小时的路径里,现在只有这一条线索了,但是这么大的范围,酒店很多啊。”柳姑然还是吃了一小口手抓饭,她饿了,饿得脑袋都快不动了。 裴心雨用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沉默不语。 “大路上倒是有监控,警察叔叔不会因为你的爱情帮你查人啊,除非……” “除非什么?”裴心雨一听有思路,马上精神了,睁开眼。 “除非她犯了事,要抓捕她。”柳姑然用勺子画着圈说。 裴心雨一听翻了个白眼,“你还有空贫嘴。” 柳姑然看着闺蜜脸色憔悴,双眼布满红血丝,隔着桌子拉了拉她的胳膊,“心雨,这可能就是缘分吧,注定擦肩而过,已经过去六年多了,真的没有意义了,你看她满面春风的,应该过得也蛮好的,还是不打扰的好,是不是?” 裴心雨听着闺蜜的劝解没有说话,这样的话她对自己说过好多遍了,可是不管用,她还是想游嘉树,还是忘不了,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她当初为什么不回信息。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但她管不住自己的心。 “哎,你们当时闹别扭,你想和好是怎么对她说的?她不回。”柳姑然有很多疑惑。 “我想吃白吉馍了。” “什么?你还没吃够啊。”柳姑然一脸嫌弃,“肉加馍,肉加馍,我是真的要腻死了,哎,服务员,再上一个肉夹馍,孜然青椒的。”语气无奈,她这些天是彻底吃够羊肉了,羊肉串、羊肉汤、烤包子、肉夹馍。 喀什就是缺蔬菜。 裴心雨抬手打算制止,被柳姑然打断了,“怎么说的呢,你想复合是怎么说的呢?” “我想吃白吉馍了。” “我知道了,点过了,还白吉馍,这里叫肉夹馍,肉夹馍。”够够地。 “不是,我是说我求复合的话是——我想吃白吉馍了。” “什么?”柳姑然一脸迷茫,眨巴眼睛。 直到服务员端过来一个肉夹馍。 俩人的眼光都定格到盘子里的肉夹馍上,喀什不缺肉,肉夹馍的馍皮被里面的肉撑得已经裂开,张着大嘴,鼓鼓囊囊地塞满了夹杂着一些青椒的羊肉,冒着油花,几乎要爆掉。 看了片刻的肉夹馍,柳姑然如梦初醒,“不是肉夹馍?不是,那个,复合的话是想吃白吉馍了,什么意思?难怪她听不懂,我都听不懂好吧。” “她懂的。”裴心雨抬头看向窗外,此时已近正午,街道上的游客也开始多了起来,店内也陆续涌进来一些人,交谈声、拉椅子声、介绍菜品声,哄哄乱乱,“你知道么?她话很少……特别慢腾,很车马慢……” “气质从容。”柳姑然用了个正常的形容词。 裴心雨苦笑了下,低头承认,“是。” “然后呢?”柳姑然觉得闺蜜一想起游嘉树也开始“车马慢”了。 “她从高二就开始喜欢我了,但是直到大四的九月份才开口,你说她傻不傻。” 裴心雨抬头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想到了那时,游嘉树是那种寡言的人,每天几乎都是一个人上学放学,上课认真听讲,下课也是坐在座位上看书。 直到有一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回小姨家的路上,她感觉有人跟随她,她就上了二楼后并没有进屋,躲在拐角处的黑暗里看到了跟在身后的人,是游嘉树,背着书包站在阴影里,表情不明,望着她住的方位看了很久。 从此她就装作不知,让游嘉树一直跟到了毕业。 一直到高考结束,游嘉树都没有对她开口,俩人就一直像不熟的普通同学一样相处。 直到两个人考入同一所大学,她在本部,游嘉树在市中心的分校区,不再像高中时候每天能见面,裴心雨才发现自己越来越想游嘉树。 柳姑然也忘记问白吉馍的事了,继续问:“五年多都没开口,后来她是怎么开口了又?” “我先开口的,服务员,来两杯石榴汁。”裴心雨觉得口渴。 柳姑然趴到桌面上打听:“你先开口的,你主动的?” 裴心雨用手肘撑着桌子,握着双手,“嗯。”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冷。”裴心雨端起玻璃杯喝一口石榴汁回答,石榴汁酸酸甜甜的,带着点淡淡苦涩,很提神,咽入喉后她眼睛一亮。 柳姑然一听坐直了身体,甩了下头发,“亲爱的,你们这恋爱谈得说话都不明不白的,这又是哪一出?”她是个直截了当的人,是直接说“爱”的。 “在大学三年多她还是没开口,就像普通同学一样会聚聚,见见。我就忍不了啦,大四的九月份,我生日那天,我对她说:我想吃白吉馍了。” “哦,白吉馍,白吉馍来了。”柳姑然想起来白吉馍了。 “她性格特别慢腾,你知道么,大三开始我特别想她,又不好意思开口,就对她说,想吃她们学院门口的白吉馍了。” “哦,然后她就来给你送白吉馍?” “嗯,骑着单车过来的,冷风吹得她脸都红了,怀里的白吉馍还是热的。”裴心雨说到这,突然捂住了眼睛,她想起了往事。 游嘉树特别傻,给她说想吃她们学院门口的白吉馍了,她就会买好揣怀里骑着自行车送过来,五公里的路程,赶到时人都冻得流鼻涕了,怀里的白吉馍还是热的。 就这样,骑着单车来送白吉馍,从大三的冬天送到了大四的九月份,将近一年。 傻不傻。 “哎呦喂,这初恋不得了,玩得花。”柳姑然笑,没想到看着冷冷清清的闺蜜也闷骚,“生日那天,你又对她说你想吃白吉馍了。”她说一句提醒闺蜜接话,“她就又来送了呗?” “嗯,她看着我吃完的,就推着单车站在湖边看着我吃。”裴心雨眼神悠远,那些场景她做梦也忘不掉。 柳姑然像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地笑了,“哎,我插个题外话哈,就那个白吉馍,很好吃么,你吃那么久?” “听真话啊?”裴心雨眼睛还湿润着。 “嗯。”柳姑然绷着嘴,她已经猜到结果了,想笑。 “白吉馍是位老大爷卖的,估计他改良的,就是不像这个肉夹馍,它是发面的皮,然后里面也不是夹肉,有一些肉吧,大部分是豆腐皮,还有一些青椒和黄瓜。刚开始吃觉得蛮好吃的,吃得多了……”裴心雨说到这忍不住也笑了,“就很腻,哈哈哈哈。”说完就捂住了眼睛。 她吃了将近一年,特别是后期,想游嘉树想得厉害,两三天都要吃一次白吉馍,导致后来一看到这种馍夹肉的东西就反胃。 柳姑然也捂住嘴笑,她有点明白为什么复合会说我想吃白吉馍了,这要是结婚,白吉馍得上正桌。 这个游嘉树,有点意思了。 “然后呢,吃完肉夹馍呢?” 裴心雨也止住笑,纠正她:“是白吉馍。” “好,好,是白吉馍,吃完白吉馍呢,你说你冷?” 裴心雨眼睛含笑,咬了咬下唇,“是,吃完后,我就和她在湖边逛,我们学校操场边有个湖,叫明理湖,她推着自行车,我走她旁边,就一直走啊走,走了一个多小时,我就说我冷。” “你生日,9月28号,不算冷吧?”柳姑然压着笑故意问。 裴心雨刮了她一眼,明知故问,这和气温有关吗。 柳姑然又笑了,她觉得她有些摸到游嘉树的性格了,“好,你冷,不要说她解开外套要给你穿哈?” “就是啊。”裴心雨说完又忍不住笑了,眼角都笑出了泪水。 “你都吃了快一年的肉夹馍,不,白吉馍了,她还不明白吗?” “所以特别车马慢嘛。” “然后她就给你披上外套了?” “我不让,我不让她给我披外套。”裴心雨想到了那日,她真的有些生气了,在她看来,已经亲密交往一年了,游嘉树怎么还不明白。 “然后呢?”柳姑然努力憋住笑,想听笑话。 “然后她就愣在那。”裴心雨有些脸红了,微微低下头。 “然后你说话了?” 裴心雨抬起头,眼里有光,“我就说:抱住我呀!” 是的,她想说这句话很久了。《 》 8、找到微博 “她就抱住你了?”柳姑然忍着笑问,听着还蛮甜的。 裴心雨捂住脸,有些害羞,这个年龄了,回忆起学生时代的青涩恋情,那份无法重来的美好,心头就会荡上甜蜜的酸楚和悸动。自从高三发现了游嘉树的暗恋后,她就留意起了她,大一新生时,学长组织了老乡会,就是一群老家的人偶尔会一起聚聚,聚聚的形式无非是吃饭唱歌或者去郊外玩,她没想到人在分校区沉默内敛的游嘉树也报名参加了。 聚餐时游嘉树会坐在角落里一个人吃吃喝喝,有些拘束,也没有多少话。出去郊游时,游嘉树会跟在队伍后面听着几个学长学姐聊天,时不时会笑笑,在别人问向她时会答两句。裴心雨觉察到,无论哪种场合下,游嘉的目光总是偷偷在瞥自己,而在自己看向她时,害羞的人会立刻低下头或者把脸扭向别处。 这种年轻人的聚会,聚着聚着就会发生爱情,毕竟都是荷尔蒙爆棚的年纪,有人追了她,也有人追了游嘉树。 她和游嘉树高中时代同班,但看着好似不熟似的,很少说话,游嘉树沉闷,而她知道游嘉树暗恋自己,也不好意思主动上前搭腔。 直到有一次聚餐,她喝醉了,追她的学长要扶她回去,游嘉树站出来,说她来送。 她清晰地记得那晚,是大二的秋天,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游嘉树脱掉外套披在她身上,扶着她回寝室,因为有些醉,脚下不稳,中途她被花坛旁的台阶绊了一下,摔了一跤,磕红了额头。游嘉树很自责,非要背着她回寝室,那晚的月亮很圆,像一面明镜,圆满无缺地悬挂在天际,游嘉树的后背很薄但很有力量,背着她,又稳又温柔。 想到这,裴心雨湿了眼眶,低下了头。 “怎么了,宝子,怎么哭了?”柳姑然看到闺蜜垂泪忙低头询问,抽出纸巾递给她。 裴心雨接过纸巾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恢复情绪,“没事,就是想到一些过往。” “她抱住你后,向你表白了?” 裴心雨笑了,脸颊绯红,“我一直以为她不知道那天是我生日呢,直到她掏出一条手绳送给我,说生日快乐。” “哎呦,好有心呦,什么手绳?” “就很简单的红色和黑色绳子编织的,她也没什么钱,自己编的。”裴心雨想到了那款手绳,当时戴的时候游嘉树没有过多介绍,后来她经懂编手绳的同学普及,才知道那款手绳编的是曼陀罗结,意思是相依相守。 “哎呀呀,亲手编织的手绳呀。”柳姑然说着抬手看自己手腕处的钻石腕表和黄金手链,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了。 裴心雨低头看玻璃杯里的石榴汁,已经见底,残留着少许宝石红色的石榴渣,端起玻璃杯轻轻晃动下,小渣渣们便旋转起来,飘飘荡荡,缓缓沉底。放下杯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让她后悔的是——当时两个人闹分手,面对面吵架的时候她把手绳解开扔掉了。 “哎,当晚接吻没,送过手绳不可能不做点啥?”柳姑然对床第之事很感兴趣,眨眼睛。 “什么呀,你以为都像你啊。”裴心雨又有点害羞,想捂眼睛,觉得有些太娇了,只得把脸瞥向窗外,看来来往往的人群。 柳姑然鼻孔出气,抗议,“正常人都会做点什么好吧?你得讲清,我昨晚把我和大波浪说的话可是一字不落都说给你听了。” 推开玻璃杯,裴心雨端起陶瓷杯喝茶,还是脸红,“没有,就,她就亲了下我脸颊。”说完还是捂住了眼睛。 看着闺蜜连脖颈都红了,柳姑然忍不住吐槽,“哎,裴同学,我发现你那个性......冷淡,是假性的,你对游嘉树这可不冷淡,一想起来和她的亲密事,那春心萌动地呀,亲个脸颊至于吗?扭捏成这样。” 裴心雨没有再抬头,真是有些害羞,那晚游嘉树怀抱里的温暖,喷到鼻尖的气息,双唇的清凉,还有那句“心雨,我好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她至今回忆起来都那么清晰。 “然后你们从那时就开始了?”看裴心雨一直不抬头,柳姑然继续问。问到这,她想到了自己的初恋,劈腿绿了她,恨得牙痒痒,她真没见过对前任能这么念念不忘的人。 裴心雨点点头。 “你很喜欢她吗?” 裴心雨又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提分手?” 柳姑然的这句话一问出口,裴心雨的眼眶就又开始发红,绷着嘴,嘴角慢慢嘟了起来,越嘟越委屈,泪珠突突就往外掉,“我就是生气嘛,天天都见不到她人,人家谈恋爱都天天在一起的,我一个星期都见不到她一次,我就赌气说的啊,说分手,呜呜呜......” 柳姑然一看闺蜜哭,马上又抽出纸巾递给她,“亲爱的,别哭了,慢慢说。” 裴心雨平复了好一会才止住哭泣,吸着鼻子,“你谈恋爱粘不粘人?我以前以为我挺独立的,不是那种粘着恋人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被她亲了后,就整天想她,想天天在一起。”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又开始往外翻滚,她赶忙止住话头平复情绪。 柳姑然端起玻璃杯喝石榴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没有粘过人,自从被劈腿一次后,谈恋爱也上不了心似的。 “就春节后吧,不知道她忙什么呢,一个星期都不来一次,我想她嘛,呜呜呜.......”说着说着刚平复好的情绪又破功了,裴心雨又抽出纸巾盖住眼睛哭起来。 柳姑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了,只得坐过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 “四月一号,愚人节嘛,我提的分手,不是真的提啊,她都不知道愚人节嘛。”裴心雨努力平静下来陈述。 “不是,你说分手她没来问么?”柳姑然都奇怪了。 裴心雨吸着鼻子调整呼吸,眼睛和鼻头都已经红了,“她来了,骑车过来的,第二天就来了,问为什么分手,我不想说我想她,我就赌气说不喜欢她了,呜呜呜......她是不是傻呀,她就当真了,呜呜呜呜.......” 泪水像擦不干一样,裴心雨哭个不停,她懊恼,生气,已经过去六年了,想起来还生气。 “那她怎么说?” “什么话都没说,就呆那,像个傻子一样呆那,然后就走了。”裴心雨提起来还有恨。 “然后呢?”柳姑然真的对闺蜜的这个初恋来了兴趣,好奇特的人呀。 “然后大概过了一个星期,她又来了,我更生气了,竟然敢一个星期都不联系我。”裴心雨想起来往事还心口起伏,“我见了她就说以后你别来了。”说完咬着下唇靠在椅背上,别说那时了,现在还生气着呢。 “她就真的没有再来?” 裴心雨一听眼泪又要往外涌,她连忙抽张纸巾捂住眼睛,纸巾瞬间湿透,贴在眼皮上。 柳姑然等着闺蜜平稳心情。 “来了,不过是半个多月后,五一前,骑车过来的,拿着俩白吉馍.......我给她扔了。”裴心雨说到这又说不下去了,鼻头发酸又要掉泪,她忙把脸扭向窗外来分散情绪。 她清晰地记得,那是中午,半个月没见,游嘉树黑瘦了些,提着俩白吉馍,扶着自行车站在她宿舍楼下等她。 见面的第一句话,是游嘉树说的,说:你还吃白吉馍吗? 当时一听到这句话,她心里猫抓了一样的难过,她想游嘉树,每天都想,她竟然敢半个月都不过来,傲娇脾气上来,一把夺过白吉馍,扔出好远。 她记得当时游嘉树眼里有泪花闪烁,还没看清,一向慢腾的人竟然转身踩上脚踏板,大长腿从后面一抡,骑起车就走了,像一支离弦的箭,“嗖”地就没影了。 登时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解开手上的手绳摔到地上就狠踩。 “扔得好,热恋期消失半个月,她不活该被扔。”柳姑然能理解闺蜜,她听着也有气,“哦,明白了,后来你说求复合时你给她发的信息是‘我想吃白吉馍了’,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事?” 裴心雨慢慢止住了哭泣,“嗯,六月份,都拍毕业照什么的了,她半个月没信息,我就坚持不住了,就给她发信息说——我想吃白吉馍了。” “哦,怪不得,那她能理解这个意思。” “是吧,然然,她肯定能理解。”裴心雨用纸巾擦着泪,“你说她是不是觉得我脾气不太好,不想和我好了,所以就不再找我了。” 裴心雨不自信了。 柳姑然一听把玻璃杯掼到桌上,里面的石榴汁荡出来一些,慢慢浸湿木质桌面,“姐妹,你可千万别不自信,这里你一点都没错,哪有小情侣不吵架的,你就摔个白吉馍而已。再说,你这么漂亮,她傻了?” “她也很漂亮的。” “呵,”柳姑然鼻孔出气,这要放她身上就不是摔白吉馍了,是直接甩巴掌,仰头大喝一口石榴汁,继续问:“之后你一直联系就找不到她了?” 裴心雨点点头,“从那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因为正好也毕业,同学也都各奔东西了,联系上的问了也是不知道,她和她的同学也都断了联系。” “失个恋,至于嘛,这人忒极端了,宝子,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这么诡异的人,别找了。”柳姑然是追求简单快乐的人,她可不愿意这么伤脑筋思考这些沉重的东西。 裴心雨没有话接,低头喝水。 她还是放不下,可眼下又该往哪里找呢。 “哎,宝,你俩在一起,是不是她挺吸引你的,那方面怎么样?”柳姑然觉得裴心雨五迷六道地,肯定有多方面的原因。 “哪方面?”裴心雨低头摆弄餐巾纸,她知道好色的闺蜜问的是什么,怎么说呢,她很喜欢,很喜欢被游嘉树搂在怀里,很喜欢被她很珍惜地亲吻,她喜欢。 “啧,装是吧,亲热啊。”柳姑然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 “就,还好吧,对了,你吃好没?吃好我们再出去看看。”虽然知道希望渺茫,裴心雨还是想出门找找线索。 “早吃好了,够够的,真是再不能吃这些肉夹馍、手抓饭了,我是受不了,真不知道你吃一年的白吉馍,怎么吃得下的?”柳姑然念念叨叨,“服务员,买单。” 漂亮的古丽捧着两顶帽子走过来,“两位美女,能不能帮我们在社交平台打卡宣传下,送美女们两顶‘朵帕’,也就是我们当地的小花帽。” “朵帕?”柳姑然看着漂亮的小花帽重复一句,两顶花帽一红一绿,小巧精致,四棱形,帽身绣有花卉,边缘镶着蓝绿色绣边,针脚细密,很有民族特色,“真好看。” “‘朵帕’是我们当地人的叫法,在我们维族,当爱情来临时,被追求的古丽,也就是姑娘会给心上人绣制一顶漂亮的‘朵帕’,这是信物,也是爱情的象征,我们送予两位姑娘,祝两位美丽的姑娘爱情甜蜜。”漂亮的古丽很会说话。 柳姑然连拍了好几张照片,“成,我给你们发小红薯宣传下哈。” “好的,谢谢,如果有微博更好,可以@下我们。” “好,我也在微博发下。” “什么?”裴心雨“蹭”地站了起来,双眼直盯着古丽。 把古丽和柳姑然都吓了一跳。 看到闺蜜脸色骤变,柳姑然不明所以,“怎么了,心雨?” “你说什么?@你们一下?” 古丽看到客人这么激动也有些慌了,“这个不强求的,您都随意,这两顶帽子送您.......” “不是,你不要走,你说清,是不是说@你们一下,送两顶帽子?”裴心雨急忙抓住了古丽的胳膊,她的手都有些抖了。 “是的,美女,您不@,我们也送。”古丽有些害怕了。 这时古丽的主管走了过来,也是位古丽,“美女们,有什么问题吗?” “您好,您好,是我们,刚才看监控的。”公关小姐柳姑然急忙站起身解释。 “然然,找到了,找到了!”裴心雨几乎要跳起来,眼神如炬,语气激动,“我们找到了。” “什么?”三个人都看向她。 “微博,@一下,才会有花帽啊,游嘉树手里捏着花帽走出去的啊。”裴心雨几乎要落泪。 沉默思索一阵后,柳姑然睁大了眼睛,确实啊,游嘉树和大波浪俩人都拿着花帽出去的,总有社交软件留下痕迹,毕竟需要@一下啊。 那就是可以找到游嘉树的微博了!《 》 9、“好巧” 裴心雨猜对了,找到了@微博的信息,她看了一眼就直掉泪,是游嘉树的,微博名字叫「心里雨很大」,头像是棵苦楝树,蓬勃翠绿淋在风雨中,孤独凄美。 “这微博写得都很短呀,都意识流,天呢,9粉丝,3关注,14转评赞,完了,这是把微博当日记了,私信不一定能联系得上。”柳姑然检查着微博上的发布,“上条微博还是半个月前发的,她微博很少啊,看着很荒废的样子。” 是的,微博信息寥寥无几,更像个吐槽树洞。 “赶紧,给她发个私信。”纵然觉得游嘉树不一定会看私信,柳姑然还是提议。 “别,然然,先别发。”裴心雨握着手机迟疑,“先别发,我先看看。”说完开始快速浏览微博内容。 饭店里原本空荡的座位一桌接一桌被涌进来的顾客坐满,门口的等候区也开始排队,笑谈声、询问声、食客们挪动桌椅声、服务员端着托盘的走动声,哄哄乱乱,像锅沸腾的粥。柳姑然见状只得拉着沉醉在微博里的闺蜜去旁边清静的咖啡馆里坐,咖啡馆一楼,几位维族姑娘正跳着舞演奏冬不拉,舞姿曼妙,声音悠扬。 “少数民族的同胞们真是能歌善舞啊。”柳姑然一边感慨着一边拉着裴心雨上二楼露台。 正午的阳光铺满露台,遮阳伞下安静清凉,露台外正对着高台民居,柳姑然眯着眼睛看外面的风景,高台民居的街道纵横交错,游客们一拨拨穿梭其中,像在走迷宫游戏一般,兜兜转转。生土建筑在其他地方没有,古朴震撼,确实很吸引人,不愧是丝绸之路的交通要塞啊,多民族融汇交流的聚集点啊,文化景观独特。 柳姑然站在露台把古城看了一个遍,一边喝咖啡一边感慨,两杯咖啡都喝完了,都赞叹一圈了,裴心雨还在专注研究着微博,脸上挂着泪痕。 摇摇头叹口气,柳姑然忍不住坐到闺蜜对面询问:“她总共没发多少条微博,还没看完啊?” 裴心雨吸了吸鼻子,抽出纸巾轻轻按在眼角,擦拭着眼眶,“她总共发了52条微博,39条和我有关……”说着说着放下手机用纸巾捂住了眼睛,肩膀微微颤动。 柳姑然眼皮跳了一下,她刚才也大概浏览了下微博内容,游嘉树的微博动不动就是“今晚的月亮和那时一样圆。”“放不放青椒?”“又起风了。”然后就是配一张月亮图、一个青辣椒、一张风景照等,像个无病呻吟的文青,而且只呻吟一两句,她不明白闺蜜怎么看那么久,还说这些抽象至极的内容和她有关。 “比如这个月亮,怎么和你有关的?”柳姑然随手指着微博上的一张月亮图问,浩瀚星空,圆月高悬,月光下的小区楼房像被镀上了一层银辉,顶层的太阳能板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色,算不上什么风景。 裴心雨看着月亮图眼神柔软,“这是在我高中住的那地方拍的,是我小姨家楼顶……”话没说完眼眶就红了。 柳姑然明白了,这应该是高中暗恋的时候,游嘉树常常跟随的那轮月亮。 “哦,那这个青椒我懂了,就给你送的白吉馍里面夹的呗。”该上主桌的菜,柳姑然格外留意,根据这个思路,她可以推断了。 “是。” “那这个风景照呢,起风了,起风了和你有关么?”柳姑然看着还是觉得抽象,湖面波光粼粼,柳条轻垂。 “这就是我说我冷的那个地方,明理湖畔。” 柳姑然恍然大悟,表白的地方,“那这条乱糟糟的马路和你有关吗?什么有商店了,有什么商店了,成人商店?” “这是我老家门口的公交站台旁,在一起的那年春节,回老家过年,我跟我妈去走亲戚,和她约好公交站台下午三点见,因为我有事耽误了,手机又没电,五点多才充上电联系她,她手机也没电关机了,我就发了信息让她先回家,她没回,我就一直担心,晚上十点多一到家我就跑去公交站台看,她还在那等着呢,那天下着大雪……”说着说着裴心雨又捂住了眼睛。 “所以,然然,她不会不回我信息的,就算回不了,她也会一直等的。我不知道我那条求复合的信息她为什么不回?”裴心雨擦着眼泪问,她疑惑六年多了,是游嘉树没看到?怎么会没看到呢?看到没有回?不想复合了?讨厌自己?夜深人静,一遍遍分析,到现在都有心理创伤了,之所以不敢给微博发私信,一方面也是怕又像六年前一样,发了没回复,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只累极了的小骆驼,再被无视一次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压过来她就彻底绝望了,而她不想绝望。 柳姑然听着眼眶也开始发烫,叹口气,这都是什么恋爱呀,“心雨,有没有可能她不想复合了?”虽然这个“可能”感觉有些奇怪。 吸吸鼻子,裴心雨低头滑动手机屏幕,“我觉得不可能,你看这条微博,半年前她发的——‘心里雨下个不停’,日期是四月一号,就是我提分手的那天,说明她还在惦记啊。” 柳姑然眨巴眨巴眼睛,望向天空,天空湛蓝,无边无际,难以看透,“那她为什么不来找你?” 裴心雨也望向天空,眼神茫然,“不知道,然然,你说是不是真的有量子纠缠,她也像我惦记她一样,一直惦记着我。” “量子纠缠?”柳姑然重复了一句,陷入思考,半响,她睁大眼睛摇了摇头,“哎呀,太头疼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这没有别的线索啊。” 裴心雨低下头,揉太阳穴,她也无解,原来找一个人真的实施起来,会那么难。 “你先回去午睡会吧,我再去看看监控。”裴心雨其实是还想看看游嘉树。 监控只不过几秒十几秒,没什么信息含量的,柳姑然不明白来回看有什么意义,皱了皱眉头,张开嘴想劝阻,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不想打击闺蜜,只得拍拍裴心雨的肩膀,起身离开,她得回去午睡会,昨晚凌晨四点才睡,头脑发昏。 头脑发昏的柳姑然一觉睡到了天黑,睡得有些懵的她,打亮灯后眯着眼睛看桌面腕表上的时间,九点十分。 九点十分?睡了半天?看清时间后,柳姑然急忙弹跳起身换衣服,临出门还顺手带上了一件咖色开衫。待她赶到英吉沙小刀的店门口时,一眼就看到裴心雨正坐在角落里看监控,吊灯下捧着手机一脸傻笑,天蓝色连衣裙搭着花丝巾,柔美精致,挤在一大堆锋利的英吉沙小刀旁,显得有些违和。 柳姑然凑上前看,买买提大叔的手机贴膜换了新的,清晰了许多,应当是看视频的人换的。 视频里是手忙脚乱地正在擦裤子上的冰淇淋渍的游嘉树,视频外是“呵呵”笑个不停的裴心雨。 柳姑然叹气,在裴心雨又往前拖进度条的时候,忍不住开口:“还看呢,她吃一个冰淇淋你这看一下午了吧?”说着把咖色开衫给闺蜜披上,胳膊都冻冰凉了。 突然的声音吓了裴心雨一跳,手拉住开衫领口,往耳后拢头发,“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这都晚上九点多了,大小姐,你不会就看这十几秒的视频看一下午吧?” “没有啊,我刚过来。” “那你刚才在哪?” “古丽的招待厅。” 柳姑然一听翻了个白眼,“那还不都一样,我就不明白了,就那么几秒的视频有必要那么来回看么?” 裴心雨肩膀微微塌下,叹气,“没别的线索。” 柳姑然正要说话,两位顾客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正在摆列小刀的买买提大叔一看有客户,忙热情迎了上去介绍,因为刀具需要邮寄,顾客报了地址——北城。 “你们北城来的?正好这两位顾客也是北城的,她们买了二十把小刀,就这款,看。”买买提大叔努力举例子推销。 “二十把?”柳姑然一听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买的?”她明明记得昨天买的是五把啊。 “刚才呀,你朋友来两次来买。”买买提大叔古铜色的脸庞被明亮的灯光一打,格外慈祥,笑得眼窝更深邃了,很为他的这款小刀自豪。 柳姑然抱臂长叹,仰头看天花板,裴心雨来了两次这里,买了二十把刀,一万多块。 “你们也北城来的?好巧。”进来的中年夫妇打招呼。 柳姑然看着中年夫妇微笑的面容,愣住了。 “你们好。”裴心雨替闺蜜打招呼。 柳姑然眼睛一动不动。 “有什么问题吗?”被盯着的中年夫妇有些诧异,大眼瞪小眼,女士不自觉挎上了丈夫的胳膊。 裴心雨也看向失态的闺蜜。 柳姑然缓缓转过头盯住裴心雨,“心雨,我好像知道她们从哪里来的了?” “什么?”裴心雨努力联想,“你是说………游嘉树她们?” “嗯,嗯,嗯。”柳姑然不停点头。 “哪里?”裴心雨慌忙站起身抓紧了柳姑然的手,眼神炽烈。 买买提大叔和那对来自北城的夫妇都望过来,看着睁着大眼对望的俩人,不明所以。 “北城!”柳姑然被裴心雨眼里的火焰也点燃了,目光如炬。 “为什么你猜是北城?”裴心雨嘴唇微抖,脸颊兴奋到发红。 “因为,那人,问我从哪里来?我说北城,她也说了句好巧” “啊?!”裴心雨一听就呆坐到凳子上。 柳姑然抱臂还在回忆,那晚亲热时,那人确实在她耳边说过这句“好巧”。 “然然,快,快,我们打车去机场。”裴心雨猛抬头,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抓住柳姑然的胳膊就往门外冲。 “什么?”被拖着的柳姑然不明所以,扯着被闺蜜拽得有些开了领口的衬衣,狼狈躲避着街上的游客,仓皇穿行。 裴心雨额头沁出汗水,锁屏手机,语速飞快,“我约好车了,马上到古城门口,我们赶紧上车,这里到机场一个小时,去北城的航班是11点10分飞,快的话来得及。” 柳姑然眯了下眼睛找脑袋,她被拖拽得思路混乱,“可是心雨,咱们酒店还没退房呢,是不是要先收拾行李?”名贵的化妆品和衣服,还有笔记本电脑,柳姑然脑海里飞快盘点着遗留在酒店里的东西。 “来不及了,先别管酒店。”裴心雨匆忙说着话,奔到古城门口左右瞅着网约车。 “师傅,师傅,这边。”网约车一靠近,裴心雨忙喊,虽然坐在车里的师傅不可能听到。车还没停稳,裴心雨就拉开了后排车门,一把把柳姑然推了进去。 “快,赶紧买两张机票,进候机大厅。”裴心雨对柳姑然说完就按住了额头,手颤抖不止,胸口剧烈起伏,她太激动了,她有预感,游嘉树会坐今晚的飞机返回北城。 柳姑然看着有些神经质的闺蜜无语,说是来自北城,也不一定就坐今晚的飞机走啊,但看着激动地直喘气的闺蜜,扫兴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得低头买机票,除了晚上11点10分的航班,还有上午11点15分的一趟,到北城每天只有这两班飞机。 “师傅,是堵车吗?”裴心雨看着车窗外一动不动的路灯皱着眉头问,话刚问完就打开车窗探出头往前看,只见亮着尾灯的汽车一辆接一辆,蠕动着前行。 “是的,前面可能有车祸。”司机师傅见怪不怪。 裴心雨一听就把自己摔到后座,按揉太阳穴,抬腕看看表,已经10点半了,还有3公里。 柳姑然看着颓败着急的闺蜜,揽揽她的肩膀安慰,“别着急,路一通,3公里也就七八分钟就到了。” 她错了,3公里足足堵了二十多分钟,就在裴心雨要崩溃的时候,路通了,10点45分,车子到达了候机大厅门口。 裴心雨拉开车门风一样刮了出去,留下柳姑然伸着胳膊张着嘴穿越行人缝隙仓皇追赶着她。 打登机牌,过安检,裴心雨冲到队伍最前头给大家道歉,说有急事需要插队,长发凌乱也顾不上整理,塑料筐里的挎包还没从传送带传出来,人已奔出好远。 “包,我们的包。”柳姑然跳着脚喊,两手抓起挎包,八抓鱼上岸了一般往前去追赶几乎颠了的闺蜜。 登机口前的等候区已经空无一人,闸门是关闭状态,只剩几位地勤人员站在工作台旁收拾东西。 “我晚了,晚了!”裴心雨趴到登机口的工作台前喘着气几乎要晕倒。 “女士,您怎么了?” “您好,我登机。”裴心雨亮出登机牌。 刚站稳的柳姑然一听打了个激灵,真要走了?酒店还没有退房呢,行李还没整理,拉杆箱还敞着口呢,化妆品和衣服,笔记本电脑......都怎么办呢? “不好意思女士,登机口关闭了。”工作人员很抱歉。 “还没有起飞不是吗?”裴心雨胸口起伏,站立不稳,捏着机票的手抵住了额头。 “不好意思女士,飞机马上开始滑行了。” “心雨,你猜对了,游嘉树真的在这班飞机上。”柳姑然说着一脸寒冰把手机递过来。 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是游嘉树最新的微博:喀什再见,起飞回北城。《 》 10、线索 夜幕下,两侧指示灯整齐排列闪烁着黄色光芒划出的机场跑道上,飞北城的大客机缓缓滑行,起落架离地,机头昂起,机翼划破夜空冲进黑暗云霄,尾灯一明一灭间,渐渐没了踪影,趴在落地大玻璃窗上望着那像一粒尘埃般消失的飞机,裴心雨泪流满面。 游嘉树就在这班飞机上,飞走了。 “唉。”柳姑然叹口气,有些自责,怎么昨天就没想起来这句话啊。 “对不起啊,心雨,我......”柳姑然看飞机都已经没有影了,裴心雨还趴在玻璃上望着,心里更是难受。 裴心雨额头抵着玻璃吸气吐气,用微微颤抖的指尖抹了抹玻璃上呼气形成的薄雾,直起身擦了把眼泪,“不怪你,然然,这谁都没想到。”她不想闺蜜跟着难受,嘴角强扯上笑意,“走吧,我们先回酒店,明天我也该返回了,你要不要走?” 经过这件事,柳姑然也没了再逛的兴致,“走,一起走,出来玩一个月了,咱们公司该做前期准备了。” 她和裴心雨、钱慕云商量好的,辞职一起创业,做内容输出。钱慕云有个不错的公从号,裴心雨有个数据挺好的小红薯,而她自己也在抖快上拥有两百多万的粉丝,已经都有很不错的广告收益了,她们决定围绕这个赛道继续深耕。 经过一个月的休整,柳姑然已然恢复能量,想忙碌了,快三十岁的女人,早已理解事业之美,它是撑起自由与尊严的脊梁。 “那个......大波浪有没有再说别的有用的信息?”裴心雨还是不死心,走在出机场的路上问柳姑然。 抬头看看高挑的顶灯,柳姑然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睛,这次她开始认真回想了,她不敢再漏掉这么重要的信息了,睁着大眼睛想半天,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裴心雨停下脚步,“那在她问你从哪里来的前一句是什么话?” 柳姑然斩钉截铁回答:“你好性感,胸真大。”她也顾不上害羞了,对直觉很准的闺蜜有问必答,她有点相信“量子纠缠”了,裴心雨和那个游嘉树有心灵感应。 裴心雨扶额,有些懊恼,那天听完这句“你好性感,胸真大”,她不该打断柳姑然的,“那这句问话后面又说了什么呢?” “好巧。”柳姑然回答得很严谨,因为她回答完北城后,大波浪就说了句“好巧”。 “好巧后面呢,她又说话了吗?” 柳姑然咬着嘴唇,低下头,终究有些害羞,声音细小,“说了。” “什么话?”裴心雨穷追不舍。 机场明亮的灯光下,柳姑然面红耳赤,“你湿了。”声若蚊蝇。 “什么?”与其说没听清,不如说没理解,裴心雨停下脚步,看向扭捏的闺蜜。 柳姑然往耳后掖掖头发,舔了下嘴唇,眼神四顾周边行人,尽量云淡风轻,“就,她说,你湿了......就我那里。” 裴心雨一下明白过来,张大了嘴巴,脸颊飞上一片红云,只得尴尬地咳了一声,“她还真能撩你。” “哼,且会了,一看就是情场老手,哎,你说,看她和你家树那个亲密的样子,肯定是好朋友,游嘉树会不会也......” “不会,她很笨的。”裴心雨很肯定,“好了,车到了,尾号395那个,我们过去坐吧。” “你和她可都分开六年多了哈,对她还这么自信?”柳姑然就奇怪了,没见过对前任这么好感的人。 裴心雨躺坐在车后座,“她性格比较闷。”说完就闭上了眼睛,连续几晚几乎没睡,太疲惫了,一闭上眼,被车颠簸几下,就睡过去了。 不仅如此,回到酒店裴心雨也是躺下就睡着了,一直睡到第二天去机场前。坐上飞机也是,昏睡,半睡半醒间,她感觉游嘉树就在身边,手忙脚乱地擦冰淇淋的样子,游嘉树比之前棱角更鲜明些了,漂亮又会穿搭,一身阔腿裤很利索,之前看她多是穿裙子的,没想到穿起裤子来这么有味道,气质还是一如既往,沉稳安静,一笑起来,还是很让人心动。 回到北城后,裴心雨三天都没有出门。 柳姑然熬不住了,喊上钱慕云去敲裴心雨的房门,门一打开就看到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闺蜜双眼炯炯,一脸兴奋。 “我正要找你们。”裴心雨情绪激动。 钱慕云已经从柳姑然口里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有什么新发现么?”她问。 “我有她活动的线索,应该可以根据这些线索找到她居住的小区。”裴心雨双眼冒光,语速飞快。 “什么线索?”柳姑然一听来了兴致。 “你们过来看。”裴心雨招呼朋友们坐到沙发上,她搬来了电脑,还有十几张打印出来的图纸,虽然正值中午,阳光充沛,她还是打亮了大灯。 “你看,她这条微博配图是个石榴。”裴心雨用签字笔指着电脑,时间显示2023年9月20号。 柳姑然凑近看了看,“是啊,就一个普通的大石榴啊,而且她文字就配了一张哭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她没吃过石榴啊?” “咳,以前我小姨家种石榴,我给她带的最多的水果就是石榴。”裴心雨说着低下头,语气失落,她知道游嘉树在想她。 “我去,你们这……真是量子纠缠了。”柳姑然甩了下头发,这意识流的恋爱她是谈不来,太烧脑了。 “这和发现她住哪里有什么关系?”钱慕云有些好奇了。 “一般情况下,我们只在家附近的小超市买水果蔬菜,对不对?”裴心雨激动地脸都胀红了,她急于给两位好朋友讲解她的推理。 “那倒是,买菜呀,理发呀,一般都是在家附近。”柳姑然眨巴着眼睛接。 “可,就这一个大石榴怎么能猜出是哪个小超市呢?”钱慕云盯着那个深红色的大石榴仔细看,圆润饱满,带着几道浅浅的裂纹,可以隐约看到里面晶莹的颗粒,这样的石榴,随处可见,看不出有什么线索。 裴心雨微微前倾身体,“石榴是看不出来什么,但是你们看,看这位大爷。”她用签字笔点了点石榴旁边一位穿着黑裤子老人的半截身体,正弯腰挑着水果。 “你怎么肯定这是位大爷啊?也可能是位大妈,没露出来脸啊。”柳姑然学严谨了,因为游嘉树的镜头主要对准的是那个大石榴,所以石榴旁边的大爷(或者大妈)没有照全,只照到撅着的屁股。 “这个不重要,”裴心雨快速接,“你们看这里。”她用签字笔点一个地方。 “塑料袋?” “对,你看他塑料袋上的字。”裴心雨气息不稳,咬住嘴唇,瞳孔闪烁如星星。 “什么广果蔬,什么广?”钱慕云眯着眼睛,念了出来。 “大广果蔬。”裴心雨斩钉截铁。 两位好朋友都看向她,不可思议,怎么能猜出来前面的字的。 裴心雨举起手机,显示出了大广果蔬的百科信息。 “你怎么就敢肯定……哦,哦,logo,绿色青菜logo……”柳姑然惊叫起来,因为购物袋上虽然没显示全前面的字,但是logo图案和大广果蔬吻合。 “你怎么搜到它的?”钱慕云觉得太难了。 “它还是有一些小名气的,在北城有100多家店。” “100多家?那完了,大海捞针了。”柳姑然颓躺到沙发上。 裴心雨摇摇头,“不,它100多家店有80家都在兴台区。” “哦,就算她在兴台区,兴台区太大了,几百万人呢,怎么找啊,对了,也许她只是路过这个蔬菜店啊,你怎么肯定这是她家附近的店啊?”柳姑然觉得证据还是不够充分。 “如果去一次这个店是偶然,那如果去两次呢?” “两次?你怎么知道她去了这个店两次?”钱慕云不自觉用鼠标滑动屏幕,难道哪里又出现这位大爷的屁股了? 裴心雨说着接过鼠标往上翻,在2023年8月5号翻到一张带小乌龟的照片,是几只小乌龟摆在玻璃筐里待售,旁边贴着白纸黑字:20元一只。 “乌龟怎么了?”柳姑然凑近仔细看,看不出任何头绪,“这价格也正常啊”。 “你们看这乌龟后面的这个电子秤和刚才那位大妈屁股旁边的电子秤是不是同一把?”裴心雨指着电子秤的手指轻微颤抖。 “不是说是大爷吗?”严谨的柳姑然提醒。 “啧,闭嘴,这个不重要。”钱慕云打她一下,赶忙翻动微博。 “不用翻,对着手机上的图比对。”裴心雨把手机上的微博调到石榴那张,放大了电子秤给两位朋友看。 “我去,一模一样,贴的乱七八糟的标签都一样,还有这根电线,都是这个角度露出来的,还有这个台面,我去……”柳姑然震惊了,太可怕了,你随手留下的信息,如果真有有心人拿来分析,分分钟可以扒出来你,可怕得很啊。 “好,就算可以确定她就住在大广果蔬附近,但是100多家店呢,天呢,范围也太大了,整个兴台区啊。”柳姑然还是觉得范围太广了。 “如果一个点确定不了,那么两个点呢?”裴心雨胸口不断起伏,看来她的推断没出错,两位好朋友也都认可了,游嘉树家附近有「大广果蔬」。 “还有什么点?” “刚才然然也说了,在家附近做的事除了买水果,还有理发。”裴心雨分析。 “对啊,理发呀,你看到理发店了?” 裴心雨点了点头,眼里几乎有泪花闪动。 “哪里?”柳姑然记得她也看完了微博,没有看到理发店。 裴心雨抿着嘴翻到一张照片,时间显示2023年7月7号,看样子是在一个商场中庭,拍的是一个大玩偶,一只棕色长毛巴塞罗熊,文字是:好看。 “这只小熊有什么信息,这游嘉树还挺有童趣的,一个玩偶熊还发个微博。”柳姑然心直口快,说着又想到了裴心雨说的39条微博和她相关,“等下,这只熊和你没关系吧?” “我们在一起的那年圣诞节,她送我的玩偶就是一只棕色巴塞罗熊。”裴心雨悠悠说完,眼神飘远,伸出手在柳姑然身前比划,“这么高,到腰这里,85厘米。” 柳姑然一听又叹了一口气,扶住额头,“量子纠缠。” “这只小熊身上什么也没有啊,而且旁边也没有大爷大妈了,没任何文字啊。”钱慕云仔细看了看小熊的图片,确实只有一只小熊,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人出镜,半截都没有。 裴心雨抿了下嘴唇,把电脑上的图片放大,“看这里,这个角落里有面镜子。” 是的,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在小熊的右上角有面镜子露出来半截,应该是卖衣服或者卖鞋的摊位上的。 “怎么了,镜子怎么了?”两位朋友趴近看镜子。 “镜子里有个气球,应该是个小朋友举着在玩。” “气球?”柳姑然看看气球又转头看裴心雨,她又找不到头脑了,“是有个气球,气球怎么了?” “气球上有字。” “看不清呀,不对,是反的是吗?” “对,把气球上的字反过来是这样的。”裴心雨说着举起一张a4纸,她比着气球画下来的。 “什么?”钱慕云刚说完,就想到了什么,忙把a4纸翻过来,上面赫然写着四个中文字——木美造型。《 》 11、山楂树小区 一看到「木美造型」,柳姑然几乎要蹦起来,太激动人心了,又找到一个线索。 开心不过五秒,柳姑然的脸又垮了下来,眉毛拧到一起,“这「木美造型」也是连锁啊,在北城也有几十家店吧。”她突然觉得这些连锁店有些烦人了,动不动就连锁,让人定起位置来都很难。 “42家。” “唉,42家很难定位呀。”钱慕云叹了一口气,躺靠在沙发上揉太阳穴。 “但是,你们看,「大广果蔬」和「木美造型」重叠的位置,就是两公里之内同时有这两个店的地方只有这6处。”裴心雨抽出来一张a4纸,是她打印出来的地图,上面标满了「大广果蔬」和「木美造型」的位置。 6处重叠位置分别在通平区一处,中城区一处,海阳区一处,兴台区三处,。 “哦,那这目标缩小了,但是还有6处啊,6处附近的小区可不少啊。”钱慕云觉得有些意思,像侦探推理似的,接过纸张细看。 “再看这一张。”裴心雨又翻到一条微博,是2023年7月25号的,照片是一颗山楂树,配的文字是:山楂红了。 “等下,我再插个话,这条「山楂红了」的微博可和你没关系吧?”柳姑然对微博上39条和裴心雨相关的信息还是存疑,她愣是一条没看出来。 “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周末她过来找我看电影,有次电影是悲剧,我哭很了,出了电影院她就买串冰糖葫芦哄我,后来每次看完电影她都会给我买一串冰糖葫芦,山楂冰糖葫芦。”裴心雨抬头看着窗外回忆,眼神温柔,越说越低沉。 柳姑然撇嘴耸肩,“得,得,得,我相信量子纠缠了,继续说吧,从这棵山楂树上你发现了什么?” “就是发现山楂树啊,还有十二层高带落地椭圆玻璃窗的房屋造型。”裴心雨指着山楂树后隐约露出来的楼房说道。 “你怎么知道这个楼是十二层的?”柳姑然拉大图片仔细看,有些远有些模糊,看不清多少层。 “我仔细数了。”裴心雨语气肯定。 柳姑然一听翻了下白眼,心里竖大拇指,服了,找个前任这么上心,这游嘉树得是有什么魅力啊。 “就是说在这6处地点,每个地点方圆2公里内,在一个12层楼高,带椭圆大飘窗的,栽满山楂树的小区里住着游嘉树。”钱慕云总结道。 “是的,而且她窗户的对面有颗大杨树,杨树不远处的路灯下还挂着一个红灯笼。”裴心雨又补充道。 “大杨树在哪里,不是山楂树么?”柳姑然眨巴眼睛,拽过手机看。 “看,这条微博。”裴心雨指着手机上2023年6月10号的微博给两位朋友看,是一张窗户玻璃被雨水打湿的照片,细雨间可以看到院子里一颗大杨树的树梢,不远处的路灯下隐约有盏红灯笼。 “根据这个高度,她应该也是住在四楼。”裴心雨看着窗外的树梢说。 “太可怕了。”柳姑然面露惊恐,如果有人这样找她,凭她那些乱七八糟的照片,估计一天就能被逮出来。 “那就是我们现在去找这么一个小区,楼高十二层,飘窗是弧形的,院子里有山楂树和杨树,杨树旁的路灯下还挂着红灯笼,游嘉树住在四楼。”钱慕云是写公从号的,很擅长总结,说完突然又想到个问题,转头问裴心雨,“对了,你怎么不给她发私信啊?” “唉,别说了,妞害怕,不敢发,怕发了没人回。其实发了估计游嘉树也看不到,她这微博玩得明显不转,退休老干部的样子,你看这图拍得都不清晰。”柳姑然喋喋不休吐槽。 裴心雨瞅了她一眼。 “哦,哦,sorry,不该骂你亲爱的。”柳姑然嘴里虽这么说着,心里在翻白眼,没见过这么维护前任的。 “我现在就去找。”裴心雨说着往身后顺顺长发,转身进卧室换衣服。 “……”两位好朋友瞪着眼对望半天,一起冲到卧室门口,“我们陪你一起去。” “耽误你们上班么?”裴心雨换好衣服出来,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平底小白鞋。 柳姑然一听就猛叹一口气,“心雨,你寻夫寻得是不是都忘了?我们都辞职了,咱仨要一起开公司的,你这大老板不上班,我们上什么。” 裴心雨一听想起来了,干笑两声,尴尬,“对不起哈,这几天我忙得有些晕了。” “没事,咱们出发吧,不着急,慢慢筛,我昨天去公司看过了,还在进办公家具,柔柔在那看着呢,三四天才能规整好。”钱慕云安慰,柔柔是她从上个公司带过来的老部下,目前盯着新公司的布置。 “先从兴台区那三处找。”裴心雨有预感会在兴台区,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些预感,或许真的存在量子纠缠。 量子纠缠存不存在无法证实,但困难肯定存在。 找了一整个下午,兴台区的一处排查点都没有看完,小区太多了。 暴走了两万步的三个人眼神疲惫,脚步虚浮,颓坐在饭店里,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没人抬手动筷,肩膀都塌着,满脸倦容。 “不行,这不是个办法,小区太多了。”裴心雨摇摇头,揉着眼睛叹气。 钱慕云躺靠在座椅上,有气无力,“一处就有几十个小区,而且挨着的小区都是一期二期的,看着差别不大,不知道游嘉树那个小区分期不?” 柳姑然听到“啧”了一声,“你这个操心都早了,问题是得先找到这种类型的小区,才能说挑选的事。” 钱慕云仰头闭上眼长出一口气,“啊”。 “快吃点东西吧,这走了两万多步,比看房的中介跑得还欢,必须大吃一顿。”柳姑然抬起身体打算先喝口粥。 裴心雨却“蹭”地一下抓住她的小手臂,“然然,你刚才说什么?”眼里又开始冒星星。 “就……唔,”柳姑然被吓了一跳,把嘴里的粥咽下去,“比看房的中介……” “对,中介,房产中介!我怎么忘了这一茬了。”裴心雨情绪激动,马上开始翻看手机。 钱慕云凑过头来:“你想让中介帮我们找?” 柳姑然一拍桌子:“好办法啊。” 第二天,裴心雨就联系了六处的十二家中介,租房标准很奇怪:小区要十二层的楼高,边角有弧形飘窗,院子里有山楂树和大杨树,三天内找到,中介费翻三倍。 很快,就陆续有中介打来电话,裴心雨拉着柳姑然兴奋地跑过去看,不是飘窗不对就是楼层不对,不是山楂树不对就是大杨树不对,更别提红灯笼了。 连续看了三四天,在看过三十多个中介口中相似的小区后,裴心雨心灰意冷。 「雨慕然然」公司已经成立,在柳姑然陪着裴心雨看房的几天里,钱慕云已经布置好了办公桌椅,开始准备办公了。 “我亲爱的,你太能干了吧,你说谁能追到你?”办公室里柳姑然望着收拾停当的工位卡座举着大拇指夸赞钱慕云。 钱慕云端着咖啡杯笑,“前期,工位这边留了三十个位置,咱们的办公室呢,是一大间,咱们仨坐一起,还好商量事。” “特别好,特别好,嗯,两面大落地窗呢,视野不错。”柳姑然像个巡查的领导一样,背着手巡视着她们的办公室。 午后的阳光斜照过来,整个房间通透明亮,三张桌子,一张靠着西侧背墙的书架放,面朝东侧大落地窗,一张放在北侧面朝南侧大落地窗,另一张放在东北侧靠窗,中间还放了张云朵形状的小会议桌,很萌。 “来,裴总坐主位。”钱慕云用手型示意裴心雨坐西侧,“坐西朝东,旭日东升。” 裴心雨看着笑了,“慕云,这几天辛苦你了,安排得都非常棒,后天1号咱们正式开工。” “耶,要大干一番了,姐姐要专心搞事业。”柳姑然坐到窗户边,看向钱慕云,“我是不是坐这边?” “咱们俩的位置你随便挑。”钱慕云笑。 “我是小股东,听你俩的安排。” “呵,我们也是承了长辈的福气。”裴心雨坐在位置上,看落地窗外的风景,办公室就在四楼,窗外就是白蜡树的树梢,树叶已经开始飘落,还有星星点点的金黄挂在枝头,在微风中轻摇。 “你才是得了长辈的托举。”钱慕云看向裴心雨,咖啡杯放到桌面上,“对了,阿姨的新剧上映了,特别好看。” “是吧,这几天忙,我还没开始追呢。”裴心雨笑,她的母亲顾玉瓷是一位小有名气的作家,好几部书都改编成了电视剧,北城的房产、开公司的资金都是母亲赞助的。 “瓷姨真的是我们女性楷模,靠自己一双手改变财富阶层,培养两个孩子,这才是真正的托举。”柳姑然望着窗外的白蜡树语气低落道,她的原生家庭一地鸡毛,关系紧张的父母,不正干吸血鬼般的弟弟,“我也得靠自己在北城立住脚。” “会的,然然,都会变好的。”裴心雨看柳姑然失神,走过来安慰。 “唉,你还有父母呢,我这基本就相当于孤儿。”钱慕云喝口咖啡,眼神暗淡,她从小母亲早逝,父亲再婚多年不联系。 “你有疼你的百亿小姨啊,我那父母都是摆设。”柳姑然抱头躺在座椅上摇了摇,“哎,你别说哈,这椅子坐着真舒服啊。”说着又摇了两下。 “都是小姨帮选的。”钱慕云的小姨钱百亿经营着一家家居装饰公司。 “看看,这都是优秀的女性长辈们,我们真要学习她们。”柳姑然“啧啧”赞叹。 裴心雨点点头,从落地窗前转回身,“明天我再处理一天私事,后天9点,咱们切蛋糕开工。”事业是人生重要旋律。 剩余的两位小伙伴拍手相庆,钱慕云像想起什么转头问:“对了,这几天找游嘉树还是没进展吗?” 昨晚裴心雨跟着中介看到了晚上九点多。 “唉,看了快40处了,这还是中介口中类似的,我看没戏了。”柳姑然叹气。 “或许是我推理错了。”裴心雨抱着手臂思索。 “哪里错了,「大广果蔬」还是「木美造型」?”钱慕云追问。 “「大广果蔬」没错,肯定在她家附近,但是「木美造型」只出现一次,有可能是她逛街拍到的。”裴心雨闭眼揉鼻根。 “那还有其他图片线索吗?”钱慕云这几天忙公司安排的事,没有参加,不太清楚具体进展。 柳姑然坐到桌子旁,“微博总共50多条,但是到今年四月份游嘉树才搬到北城,之前的微博是在南市,北城的微博只有14条,就这么一丁点信息,和住宿有关的就那几张了。” “哦,那这么看来,只有「大广果蔬」和小区特征可以确认。” 柳姑然无奈,“「大广果蔬」有100多家,单凭这个很难找到。” 裴心雨抱臂站在落地窗前叹气,米白色西装外套内搭绿波色长裙,如墨色的长卷发丝绸般洒在腰间,整个人看上去优雅柔美、楚楚动人。但在两个好朋友眼里,这外表和行为落差实在太大啊,这分明是女神的颜,大侦探的心啊。 生活总得继续,工作要开展,蛋糕切完,「雨慕然然」正式开工了。 “咱们还是这样分,我主要负责供应链,然然负责直播,慕云负责内容。”操盘手是裴心雨,她坐在云朵会议桌的首席安排工作,一身简约质感的咖色西装小脚裤,优雅职业,“幕云,我再把小红薯给你讲解下。” “好。”钱慕云把椅子滑到她电脑前,“你这,小红薯上搜的都是什么啊,‘小区里的山楂树’,搜这个做什么?” 裴心雨垂下眼神,“我就是随便看看有没有线索。”她不好意思说她已经在小红薯上刷三个晚上了,她期待有人分享小区的山楂树。 “现在都11月份了,山楂该落了。”钱慕云轻轻道。 裴心雨何尝不知道啊,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还有自己的心,“好了,不看这个了,咱们看下大号的后台。”说着话,裴心雨下意识拉了一下网页,这时小红薯的第一位出现了一张坠满了红红小果子的果树的图片。 山楂树么? 裴心雨和钱慕云马上凑到电脑屏幕前仔细看,博主名字叫“丢丢妈妈”。 “唉,不是山楂,这是海棠果。”钱慕云一看就失望了。 裴心雨的眼睛却亮了,“慕云,你看,她写的——山楂落了,小区的海棠果又挂满枝头!” 柳姑然一听也被吸引过来。 “看,边角是弧形窗户!边角是弧形窗户!”裴心雨几乎是喊了出来。《 》 12、找到小区了 是的,弧形大飘窗,山楂树,海棠树。 仨人头碰头研究着丢丢妈妈的小红薯,只有七八篇文章,不是穿搭就是做早餐饼,要不就是家里的金鱼死一条,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小区确实对。”柳姑然看着几张图片里的环境下结论,“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小区?” “没事,我给她发个私信问下,等她回。”钱慕云说着就动手。 “她这两年才发七八篇文章,会不会几个月才上一次后台啊?等她回复得等多久。”柳姑然摇头。 裴心雨当然等不下去,她还在仔细放大着每一张图片查看,全神贯注,连最微小的细节都不放过。 “快看。”她指着一张图片几乎失声喊出来,“看。” “什么?”钱慕云几乎趴上来看,“就是送丢丢去幼儿园啊,没其他有效信息。” 这篇文章配图是一个小女孩背着小书包去幼儿园,幼儿园门口还聚集了很多家长和小朋友们,都在排着队进校门,图片照的主角应该就是丢丢,背影几乎占据半张图片,文字是——丢丢开学了。 裴心雨双眼放光,“你们看这里。”她把图片拉大后,指着一位家长手里提着的湖蓝色大布包让两位好朋友看,大布包里应该装的是小朋友的被子,上面赫然写着「幼铭国际幼儿……」,不用猜,最后一个字肯定是“园”了。 幼儿园一般都离小区不远。 “幼铭国际幼儿园。”柳姑然瞪大了眼睛,嘴唇轻微颤抖,“不要是连锁,不要是连锁。” 钱慕云急忙滑开手机屏慕查询,“是连锁,不过还好,北城只有8家。” 裴心雨立刻起身去挎包里掏出来地图,地图上面被标示得密密麻麻如同夜空中的繁星,每一处都隐藏着她的渴望。 “不是,这侦探地图你随身携带啊?”柳姑然看着闺蜜的操作,懵了。 裴心雨没时间理会她的打趣,用签字笔仔细地在地图上把8家「幼铭国际幼儿园」标了出来。 “太棒了,和「大广果蔬」相距两公里的只有2家。”钱慕云觉得有希望了。 “我去,终于找到了。”柳姑然激动地拍着桌子站起身转圈。 “慕云,然然,我……”正是上班时间,还在开会,裴心雨不想耽误工作,但她实在坐不下去。 “去,我们俩也过去。”钱慕云说着就开始收拾包。 “这……”裴心雨有些不好意思,她本身也是事业型大女主,在曾经的公司也坐到了高层,运筹帷幄,带领手下屡创新高,她很看不上为了那点情情爱爱要死要活的人,没想到自己如今这样,她羞愧。 “好闺蜜呢,一起经历。”柳姑然搂了搂她的肩膀,“走吧,我们俩也是好奇。” 仨人说着就走出了办公室,开工第一天,三位老板一起早退。 裴心雨抱着手臂不断抿嘴唇,身体轻微有些发抖,她很激动,她有预感,这两处地方肯定有一处是游嘉树居住的。 事遂人愿。 第二处,翠微街上的朗琴园小区里海棠果挂满了枝头,边侧弧形飘窗,站在小区外就能一览无余,街角对面的幼儿园门头上赫然挂着「幼铭国际幼儿园」七个卡通字。 就是朗琴园,确认后,柳姑然和钱慕云都蹦了起来,裴心雨人没有动,表情波澜不惊,但心里犹如海啸卷过,滔天巨浪即将冲垮心神。 事情总有波折,浪琴园有四期就是四个小区,每个小区都是红彤彤的海棠果,弧形飘窗。 柳姑然站在一期的门口抓头发,“哎呀呀,我快疯了,这个游嘉树,找到她非揍她一顿不可,太折磨人了。” 裴心雨没有灰心,对着游嘉树微博上的那张照片在四个小区里来回找角度,找大杨树和红灯笼。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第二天的傍晚,终于找到了,是朗琴园二期。 十二层高的楼房,弧形大飘窗,满院的海棠树,虽然叶子已经落尽,但圆润鲜艳的海棠果挂满了枝头,在夕阳的照射下像小灯笼般耀人眼睛。旁边的山楂树则是枝头零落,只留星星点点的小山楂们三三两两粘在树梢上,没了那热烈的红色,有些淡黑干瘪。地面上则是落满了山楂和海棠果,行人经过的小道上有被踩得黑乎乎的果痕,证明着盛时的果子有多么稠密。 小道旁栽有几棵大杨树,是毛白杨,树身布满菱形皮孔,在这个深秋的季节,树叶已从金黄变得发褐,开始飘落,草地上铺满了黄褐色的树叶,捡起一片握在手里,“咔嚓”,咯嘣脆。 裴心雨抖着手喊不远处还在四处张望的柳姑然,“然然,快来,就是这里,你看,从头顶照过去,是不是一模一样的角度,对面的两排楼呈l型。” 柳姑然马上跑过来,顺着裴心雨手指的方向望去,l型排列的两排楼房,大杨树旁的路灯下还挂着一个红灯笼。看到这她不禁后背发汗,缓缓回转身看向头顶的楼层。 “四楼,就是那间,阳台上挂着两盆绿萝的那间。”裴心雨的声音都有些哆嗦了,这么近在咫尺,就站在游嘉树的楼下。 夕阳下,那扇落地玻璃窗反射着金色的光芒,干净透亮。 “走,我们上去敲门。”柳姑然是行动派,说着就拉住裴心雨的胳膊要去楼道口。 “别,别,我缓缓。”裴心雨往后撤身体,定在原处,抽回手往耳后掖掖长发,咬着嘴唇喘气,她情绪激动地厉害,一时理不清。 柳姑然轻微皱皱眉头:“怎么了,那么辛苦才找到的,她现在就在楼上,你……” 裴心雨一听猛一激灵,拉起柳姑然就往小区外走,步伐迈得很大,在门口下台阶的时候,高跟鞋一扭,差点摔倒,幸亏柳姑然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干吗?心雨,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啊。” 额头汗津津,裴心雨拽着柳姑然的手快步跑出小区,“赶紧出去,别站她楼下,万一被看到了。” “不是,我们不就是来找她的吗?”柳姑然被拉扯得形态狼狈,也几乎摔倒。 直到跑出小区,逃进小区外的小公园里,裴心雨才放开柳姑然的手,松开后她发现自己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 “喂,大小姐,你到底怎么想的?费那么大劲才找到,找到了说怕被她看见。”柳姑然不解,掐着腰喘息着质问。 裴心雨双手按着额头,长吐一口气,转头望向二期的方向,在公园树木的遮挡下,只可以看到露出来的几排米灰色的屋顶,被夕阳余晖笼罩着,绞紧眉头迟疑,“然然,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对?像个偷窥狂一样,窥探分析人家隐私。” “呵!”柳姑然被气笑了,“偷窥?是游嘉树莫名其妙消失的好吧,你找她是情分,这是她上辈子积来的德,你又不是死缠烂打她,只是找人,没一点毛病。” “可,我,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裴心雨抱着手臂坐到公园的长椅上,躺靠在椅背上,仰头看天空,胸口不断起伏。 “什么怎么面对,就聊聊天啊,你不是一直想问她最后一次为什么没回你信息么,为什么不同意复合么?”柳姑然看闺蜜困惑,就坐在长椅上帮她回忆初心。 “六年多了……” “是六年多了,不是说她微博上很多信息显示她还爱着你吗?”柳姑然打断了闺蜜的迟疑。 “也可能她只是怀念那时,写得很少,都是我揣测的。”裴心雨说着说着也有些焦虑了,抓住柳姑然的胳膊,眼神无措,“你说,她会不会已经有女朋友了?” 柳姑然叹口气,又要翻白眼,“你到底见她做什么?!不是说不死心么,问了不就死心了么。她如果有女朋友了,就有呗,反正以后也不见了。” 裴心雨松开抓着闺蜜的手,双手放在腿旁按着长椅,直起身体低下头,失落低沉,缓缓开口:“如果她都有女朋友了,就没必要再见了。”她是想解开心中的谜团,但是她不想看到游嘉树的女朋友,想到游嘉树会给别人披衣服,会搂着别人轻语、亲吻、上床,她就难受。 对,她还难受。 “那你不解那个谜团了?”柳姑然转头望了望二期的方向,“我们可都找了快半个月了。” 裴心雨低着头接不上话,“再给我点时间,我再想想。”她觉得她绝对不适合现在过去,还没做好心理建设,她怕看到游嘉树的女朋友会当场崩溃掉,那太不体面了。 柳姑然叹气,她自己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看着这样优柔寡断又反复的闺蜜,她只有无奈,“那,走吧,去吃晚饭,中午咱们都没怎么吃好。” 裴心雨抬头望望二期的方向,稳了稳心神,起身,“走吧,对,问问慕云,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正好聊聊工作进展。”毕竟坐在1号位,她心里一直操心着公司业务。 柳姑然听到“哼”了一下,“别问了,肯定没时间,这几天晚上都出去,我怀疑啊,她有狗了。” “狗?什么时候的事?”裴心雨睁大眼睛,她这半个月忙着找游嘉树,都没注意到好朋友的动静。 “就这几天啊,哎,你说是不是我们五一去戒台寺许的愿望要灵验了?”当时仨人都跪到了月老祠前。 裴心雨望着亮起来的路灯咬了咬嘴唇,没有接话。 “对,你到底许了什么愿啊?”柳姑然不死心继续追问,那天从戒台寺出来她就问了,她和钱慕云都许了早日遇良人,只有裴心雨不肯说许了什么。 这次裴心雨还是没回答,只往后撩了撩头发,缓步踱出公园。 “心雨,你还当我是闺蜜吗?这么保密。”柳姑然紧走两步挎住裴心雨的胳膊抱怨。 裴心雨停下脚步,看向拐角处二期的房顶,眼神似温柔的湖水,盛着难以言说的深情,“就,祈求月老,让我见见游嘉树。” 愿望,真的要实现了。《 》 13、去敲门 她想见游嘉树,六年多了,这种想见的感觉并没有说强烈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地步,她一切正常,生活也早已步入正轨,甚至还谈了两场恋爱,虽然很短暂。 但是在晚上,睡醒一觉后,黑漆漆的夜里,回忆便像一只无形的手,把她拉回那时——那时的游嘉树,骑着自行车,脸冻得通红给她送白吉馍,手冻得都冰凉了,怀里的白吉馍还是热的;扶着自行车站在宿舍楼下等她,一看到她出来,笑出一排小白牙,眉若星河;在明理湖畔轻搂住她的腰,怀抱柔软,身上会有淡淡茉莉花沐浴液的香味;十指相扣看完电影,出门会买一串冰糖葫芦宠溺地举着喂她吃,满眼都是她;春节期间跑到她家楼下等她,跺着脚捂着耳朵暖身,一看到她下来,立刻奔跑过来抱满怀,带着一股凉气但很温暖。 她想游嘉树,她从没想过分手,一直觉得只是闹了两个月的别扭,还在等着她来哄呢,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那么久。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被分手,没有解释,游嘉树甚至都没有露面。 她无奈,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琥珀里的蝴蝶,定格在那时,再也飞不出来。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一个人没有联系你,就是她不想联系你,游嘉树是不想联系自己,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放不下。 “会见到的。”柳姑然看裴心雨表情失落,安慰道,虽然她不能理解,但好朋友能给的最重要的不就是支持么。 裴心雨甩了甩头,似乎要把脑海中的回忆甩掉,挺挺胸脯深呼吸,勾了勾唇角,抖擞精神:“嗯,走吧,吃饭去。” 既然游嘉树已经找到了,不着急见,待自己想清楚了再见,好好想一想,见面要如何开口,开口都说些什么,不能只说一句“好久不见”吧——裴心雨这么想着,心情便平复了一些。 但是她还是不正常,这种不正常很快被两个好朋友发现了,就是上班的时候会经常走神,即便裴心雨在努力收心强迫自己,还是和前些天的失魂落魄没有区别,甚至更甚。 “她还是见了比较好,这每天三魂丢两魂的,吃饭没胃口,晚上肯定也睡不好,你看她的黑眼圈,那么浓的妆都遮不住。”夜色里,柳姑然挎着钱慕云的胳膊走在小区的路上,一边说一边叹气,“是我,就快刀斩乱麻。”说着话还挥动手臂做了个砍断的姿势。 钱慕云脸上也蒙上愁绪:“让她自己决定吧,她可能是害怕,近乡情怯那种,毕竟六年多没见了,时间太久了,有太多未知。” “还说只是见见,了个心愿,我看她这是想圆心愿,这分明是旧情未死。”柳姑然望着夜空中的星星感慨。 “感情的事,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这几天一下班她就跑出去,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不知道是不是跑游嘉树那小区去了?”柳姑然和裴心雨感情很深,话语中带着担忧。 “别担心,心雨是有分寸的。” “嗯,唉,真是遭了罪了,她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啊。”柳姑然有些心疼,情深不寿,她无能为力。 钱慕云伸开手臂揽住好朋友的肩膀,轻抱抱安慰。 “亲爱的,你好香啊,用的什么香水?”柳姑然靠近钱慕云的脖颈深吸鼻子,突然像想起什么,微撤开些身体盯住好朋友的脸观察,“对了,老实交代,最近晚上也经常不见你,是不是出去约会了?” 明亮的路灯下,钱慕云眼神闪烁,脸红了,“刚有些那意思,都没挑明呢。” 柳姑然睁大眼睛,一句话就诈出来了,“喂喂喂,你真有狗了?快说快说,做什么的?” “干饭店的。” “炒菜的?”柳姑然问完就忍不住笑了,捂住嘴巴,“不好意思哈,我这嘴巴,厨师,是厨师是吗?” 钱慕云嗔她:“你见过多少女厨师啊?” “女的?我去,慕云啊,你不是直的吗?”她问过好几次钱慕云的性取向,都没得到明确答复,钱慕云一直说恋爱是种感觉,这还真弯了。 “被你们带弯了,”钱慕云呛她,“哎呀,只不过吃了几次饭而已,才刚有一点那方面的意思,什么都没说呢。”有些害羞。 “女人?!”柳姑然还在震惊中,停下脚步,抱臂望着夜空中的月亮眨眼睛回神,“也是,小姐姐多香软呀。” “是妹妹。” “奶狗啊,可以呀,钱慕云,你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 “讨厌,什么都没发生呢。” “哦,发生了关系再告诉我啊,说,你们计划什么时候发生?”柳姑然说着用胳膊肘捅好朋友。 钱慕云一听脸红成了猪肝:“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讨厌人,真不知羞。” 柳姑然不以为然:“都这个年龄了,你还羞什么呀,对了,漂亮吗?嗯,肯定漂亮,不然,怎么能入得了我们钱大小姐那挑剔的眼啊。” 钱慕云母亲早逝,父亲另娶,她寄居在做生意的外祖父家生活,随母姓,钱家经商有方,实力雄厚,她本身长得也漂亮,端庄大方,追求者一波接一波,但至今没有承认的对象。 “怎么样,可以和你们同行了,开心吗?”钱慕云挎上柳姑然的胳膊,微嘟起嘴讨夸奖。 “开心,开心,那,哪天带回来我们看看啦,别藏着掖着的。” “还早呢,就我起了心思,还不知道她意思呢。” “切,没意思能约你吃几次饭,你这么漂亮……” 两位小姐妹聊着天进了楼道。 月明星稀,朗琴园在月光的照耀下,柔和静谧。 路灯下的海棠树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沙沙作响,裴心雨站在海棠树旁的阴影里,目光紧紧锁定在对面四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上出神。 游嘉树就在家里,虽然看不到她,只是亮着灯,都让裴心雨挪不开眼睛,她彻底理解了高中时代游嘉树站在她楼下望着她房间的感觉了。 如果一间亮着灯的房间里有你爱的人,你的眼睛真的挪不开,期待她的身影能在窗户上出现,哪怕只是晃一下。 你想看到她,又怕被她看到,只能盯着窗户,任凭情绪流淌,望着那扇透着微黄灯光的玻璃窗,裴心雨思绪纷飞。直到四楼的窗户内灭了灯光,整个小区都陷入了沉睡,她才回过神,低头瞅瞅地面,海棠树影依旧婆娑,夜深了,确实冷,双手揉揉冻得冰凉的脸,再看一眼那已暗下去的窗户,缓缓转身走向大门。 这种状态持续了半个月,人瘦了八斤。 当清晨的第一缕霞光照射过来,北城从沉睡中苏醒,环线上车子又开始排成长龙,鳞次栉比的高楼里上班族们开始忙碌。兴台区101文化创意园1号楼4楼,「雨慕然然」公司的logo设计得时尚又拉风,黑色艺术字贴在米白色背景墙上,干净又简约,原木风格的前台显得自然又松弛,很有文艺范,走廊浅灰色地毯上不时有员工或客户走过。 宽敞通透的会议室里,裴心雨正在和客户谈合作,计划直播带货了,虽然成立公司的初心是做内容输出,但带货是最简单快捷的变现方式,在情怀和世俗间,她努力平衡。 阳光下,裴心雨藏青色高领衬衣外是一套朱墨色一粒扣西装,修身挺阔,下身是同色系长裙,腰间一把黑色亮款细皮带,勾勒出了她的完美曲线,袖角随意挽起,黑色双股麦穗细带腕表,玫瑰金小方盘,小巧精致,整个人职业、高智、优雅。 “张总,条件就是我刚才说的,都写在合同里了,产品售后、发货速度这些您再重点看下。”裴心雨把合同推给对面的一位中年女士。 “裴总,我们之前广告也合作过,产品能得到您的认可我们很荣幸,您的广告做得很软很有效果,希望这次带货能开门红,所有的条件我们都答应。”中年女士笑着回复。 “是张总您产品好,我们合作共赢,能帮粉丝选到好的产品我们也很开心。”裴心雨职业干练。 中年女士起身,“那辛苦裴总,后续我会拉个对接群,24小时给贵司服务。” “张总,合作愉快。” 送走客户,裴心雨靠着会议桌低头揉鼻根,她这些天都没睡好,但是到了工作状态又需集中全部精力,很耗心神,一闭上眼疲惫感就奔涌袭来,出口长气,抬起头,稍稍扩下胸,睁大些眼睛,大长腿迈回办公室,职场中人,必须精神抖擞,何况还是负责人。 回到办公室又立刻喊上钱慕云和柳姑然沟通工作,云朵型的会议桌上,三位高管输出、讨论、敲定,整个流程下来,已经到了午饭饭点。 “心雨。”待好朋友交代完工作,柳姑然喊了她一句,喊得低沉了些。 “嗯?”正对着电脑整理数据的裴心雨听着不像是工作,抬起头,有些纳闷。 “你最近瘦了好多。”柳姑然缓缓把座椅滑过来,有些心疼。 “每晚都一两点才回来,能休息好才怪。是不是去朗琴园了?”钱慕云起身走过来,她就住在裴心雨的对面,睡觉比较轻,夜里一两点会听到外面的开关门声。 裴心雨看两位好朋友询问,也不想隐瞒,低下头饮咖啡,默认。她这半个月几乎每晚都往朗琴园跑,她太想游嘉树了,第一次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窗户边的时候,吓得都慌忙扭身跑走了,心比人跳得还快。 第二次,第三次,渐渐地,偶尔出现在玻璃窗边的那抹身影成了她最柔软的牵挂,那就是游嘉树,虽然只是个人影,看不到面容,虽然在玻璃窗前只会逗留一两分钟甚至几秒钟,但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就是游嘉树。 而这个人影的存在就像一盏灯塔,照亮了她的感情世界,让她沉迷上瘾。 “我看到她身影了,出现了四次。”裴心雨低着头交代。 柳姑然猛吸气,对上钱慕云的眼神,俩人都无奈摇摇头。 “去敲门吧?”柳姑然不想好朋友一天天地魂不守舍还强撑着精力,太耗身体了。 裴心雨缓缓咽下咖啡,放下咖啡杯,抬头看窗外,南侧的遮光帘半调到落地窗中间,也遮挡住了外面的天空,侧头去看东侧的玻璃窗,窗外天空碧蓝,漂浮着几朵云彩,长出一口气,起身,抱臂立在落地窗前,望着云彩幽幽开口:“你们说,我是不是不应该打扰她?” “哎呦。”柳姑然一听就仰躺到座椅上。 “不算打扰啊,就算是个老朋友吧,见一面,没什么的。”钱慕云中肯地说。 “是啊,她如果有女朋友,或者她对你没感觉,大家喝一杯咖啡从此不见。”柳姑然端着咖啡杯起身,她觉得自己需要喝杯咖啡来刺激心脏,这快被闺蜜给憋死了。 “我……”裴心雨还是有些迟疑。 “速战速决,拉扯太久没有好处的。”性格一向温柔安静的钱慕云都受不了啦。 裴心雨说不出话,低头看脚下,浅灰色地毯带着暗纹,鞋尖踩踩,松松软软像在云端。 “嗯,大女主啊,我们可是大女主,就是要大大方方,手起刀落。”柳姑然接咖啡回来,看裴心雨还低着头在窗前墨迹,忍不住鼓劲。 裴心雨像也鼓舞起了勇气,高跟鞋尖使劲拧了下地毯,留下一道痕,她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天空,眼神坚定:“我都知道,明天,明天我就去敲门。” 也不想拖了。《 》 14、搬走了 第二天下午,柳姑然和钱慕云坐在办公室里不停地看手表,已经五点半了。 “你说,心雨敲门了吗?”柳姑然望着窗外的落日问钱慕云。 “不好说,她下午见完客户三点多走的,这个点按理说该敲过了,要不要问问?” 手机一拨通,那边就传来裴心雨虚弱的声音:“然然,你来接我吧。” 柳姑然一听拧紧了眉毛:“心雨,你怎么这么虚弱?见到人了?” 钱慕云一听到说裴心雨“虚弱”,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走过来,示意柳姑然打开手机免提。 “没有,我还是紧张,心脏快不行了。”声音颤抖。 柳姑然翻白眼,磨牙,“原地等着。”合上手机,对着钱慕云轻骂,“瞧这个没出息的,走吧,也下班了,接她去。” 钱慕云听到要一起走,眼神开始闪烁,脸颊有些红,支支吾吾:“那个我……我晚上………”低垂下了头。 一看她犹犹豫豫的表情,柳姑然就明白了,轻笑:“切,约了那个漂亮妹妹了是吧。” 钱慕云背转身,不好意思。 “你们一个两个的,十年都不谈,这咱们公司刚刚一成立,就比着往恋爱的漩涡里扎,咱们公司这风水是招桃花吗?”柳姑然说着走到窗前往外看,公司在四楼,窗外就是白蜡树的树梢,秋末,万物萧条,只剩光突突的树枝干巴巴地往天空矗立着,灰蒙蒙一片,干枯的褐色树叶零星挂在枝头,在冷风中瑟瑟抖动,“这也没什么好风景啊。” 如果真是招桃花,那我的桃花呢?——柳姑然困惑。 夕阳染红天边,橙黄色的光辉洒满大地,像是给所有风景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朗琴园小区的屋顶轮廓像开了柔光灯一样,高低错落,宁静深邃。围墙外小道上互相搀扶着走过的一对老人在落日的映照下显得温馨浪漫,岁月静好。两个孩童举着泡泡机跑过,互相笑闹着对打,一串串泡泡自带着晶莹飘散在过道上,绚丽动感。坐在朗琴园小区外的长椅上,裴心雨眼神追随着飘向各处的七彩泡泡,飘荡炸裂,化为虚无,突然就有些感伤,担心她和游嘉树的感情会不会也像这些七彩泡泡一样,美过一瞬,最终幻灭。 十一月份的北城,风吹过来已经有些刺骨了,不抗冻的人有的已经早早穿上了薄款羽绒服,爱美的裴心雨穿得并不厚,鼻头冻得发红,她垂下眼神,松开拽着椅面的双手,摊开,手心里却汗津津,长叹一口气,捂住了双眼。 下午谈完客户就鼓足勇气过来了,还是没敢上楼,还是胆怯。 手机响了,是柳姑然打来的。 “然然,你到哪了?”裴心雨说着便挎上挎包站起身,及腰长发下一身浅灰色风衣,西裤,高跟鞋,优雅成熟。 “砰”,正说着话,旁边一声巨响,裴心雨转头看,是路中间两辆车追尾了,“然然,你别往里拐了,东门这刚出了车祸,我往北走走,你到幼儿园门前接我。”一边讲着手机一边就沿着小区墙外的步道往北走去。 一坐上柳姑然的车,裴心雨就接收到了闺蜜的炮轰:“还没上去!你怎么就这么墨迹呢,道理不都讲了嘛,你不是都明白吗?!” 裴心雨按着太阳穴:“懂,道理我都懂,都懂,然然,我就是紧张啊,有两次我都走到她楼道电梯门前了,又跑出来了,唉,”无奈地捂住眼睛,“不见了,不见了。”连连摇头。 “唉。”柳姑然闭眼磨牙攥拳头。 捂着眼睛平复片刻,裴心雨挪开手掌,眼神矛盾:“开车回去吧。” 柳姑然吐出一口气,解开安全带,拽住闺蜜胳膊:“走,我陪你上去,你看你的黑眼圈,浓妆都遮不住,快刀斩乱麻,走,上去。” “不要。”裴心雨把身体往座椅里撤,缩着头抗议,“不去,快,回去,我心脏受不了啦。” 瞪着逃避的人半天,柳姑然拧了闺蜜一把,“你呀。”无可奈何,只得重新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往前开。 车子过绿灯,转弯,直行,上高架。 路灯亮起时车子拐进了锦屏路花语城旁边的一家泰式餐厅旁。 “喝点热汤吧,酸酸辣辣的,你的手都冰凉啦。”柳姑然挽着袖子给闺蜜盛汤。 脱掉风衣的裴心雨上身是件米白色高领紧身薄毛衣,香槟金细项链轻垂在胸口,四叶草吊坠在壁灯下闪着温润的光,轻托香腮,漂亮温婉。 往耳后掖掖头发,裴心雨身体微微前倾接过闺蜜递过来的冬阴功汤:“谢谢。” “裴心雨女士,你可是大女主啊,以前lr公司的策划总监,多雷厉风行的人啊,怎么会因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情情爱爱的事翻车呢,你这还不是翻车,你这叫内耗,这可不像你啊,裴总。”喝着汤,柳姑然依旧喋喋不休。 对,在柳姑然的眼里,裴心雨就是在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中内耗。 裴心雨低垂着眼神用汤匙避开大虾缓慢舀着汤,抿一口后抬头:“然然,不见了,我和她都是过去时了,不想见了。”明显口是心非。 “哎,裴心雨同学。”柳姑然上下打量闺蜜的身材,“你被人追习惯了是吗,怎么主动一次就那么难啊?!” “什么追习惯,我没谈几个好吧。” “我们可是研究生同学,从研一到毕业,追你的人没有一个连,也有一个排了吧,我可是亲眼看着的,你是被追习惯了是吧?对,游嘉树也是她追的你,女班长呐,高中时代,漂亮优秀的女班长,多少人的白月光。”柳姑然嘴巴聊个不停。 “我们俩,是我开的口。”裴心雨更正道。 “所以啊,这次你再主动一次呗。” 裴心雨用手按住太阳穴,闭上眼叹气,觉得自己近段时间真的是魔怔了:“都六年了......” “得了,我们不说这些车轱辘话了哈,我就这么说吧,你可要想好,这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别去晚了,她又跑了。”柳姑然吓唬裴心雨。 果然,这句吓唬话后,裴心雨没有再哼哼唧唧,而是用手撑着额头盯着面前冬阴功汤里的“功”发呆,“功”——大虾子,肥厚紧实,橙红色的虾壳表面泛着油光,整只大虾盘踞碗中几乎占满了整个碗。 “嗯,这道黄咖喱怎么这么辣?”柳姑然斯哈。 “这盘空心菜炒得真嫩呀。” “这条香茅草烤鱼味道也不错,地道。”柳姑然一边吃着一边点评,忙忙叨叨,抬头一看闺蜜正用汤匙来回刮着碗里的大虾发呆,“心雨,你怎么不吃?” 裴心雨缓缓抬起头,目光无助:“然然,你说她真的会再跑了么?” 柳姑然转转脑袋,意识到是自己那句吓唬的话起了作用,更加添油加醋:“那可不好说,万一搬走了什么的,这再遇到就更渺茫了。” “当”,汤匙掉进冬阴功的汤碗里,裴心雨的眼神越来越不安。 柳姑然看吓唬成功了,低头想笑。 “然然。” “干嘛,吓我一跳。”柳姑然被突然抓住手,猛一紧张,刚弯起的嘴角也被捋直了。 “然然,我们现在去,现在就去。”裴心雨真的被吓到了,一想到游嘉树再跑了,此生不见,心就控制不住颤抖。 “这个鱼,我再吃两口。”柳姑然捋下袖角,赶忙下筷子。 “服务员,打包。”裴心雨已经招手了,“我开车,你在车上吃。” 柳姑然嚼着鱼,看着面色焦急的好朋友,扔了筷子,早知道这样,第一天就该这么说。 一路上几乎是风驰电挚,夜色中柳姑然油门踩到底,她不敢让情绪不稳的闺蜜开车,到了朗琴园车还没停稳,裴心雨就打开了车门。 “哎,你别急呀,”柳姑然急忙解开安全带跟着下车,“小心,路灯有些暗,去喷泉那边有台阶。”她们上次差点就在那摔倒。 夜幕下,朗琴园一片寂静,只偶尔从不知哪个角落隐约传来几声孩童的哭闹声,更衬得小区幽深宁静,一盏盏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灯光下,海棠树的影子被拉长,铺在小道上,影影绰绰,大多数房间都亮着灯光,有一种家的归属感。 “这个点了,她肯定在家,如果这个点了还不在家,那就是出去跟哪个女人鬼混了。”柳姑然一边追着闺蜜走一边笑谈。 裴心雨无心答话,一路小跑跑到了楼梯口,在电梯门前又站住了。 “还不敢上去?那要是不上去的话咱们再回去?”柳姑然觉得闺蜜又近乡情怯了,她激将法。 长出一口气,裴心雨抬手掀了电梯按钮,4层。 “叮”,一声脆响后,电梯门打开。 一梯两户,四楼有两个房间,一样的红棕色防盗门。 裴心雨抓住柳姑然的胳膊:“然然,你,你来按门铃。” 柳姑然来回看看两个房间迟疑:“按哪间?”她有些转方向了。 “401。”裴心雨斩钉截铁,她都快把这个位置和方向背下来了。 柳姑然手放在门铃上正要按,裴心雨又拽住了她,躺靠到门侧的墙壁上,长呼一口气:“等下。”说着拿出化妆镜,跺亮了声控大灯开始检查自己脸上的妆容。 “唉,大小姐,一路上你都照多少次镜子了,很完美,很完美。”柳姑然无语了,见个前任有必要吗,描画了一路。 很完美的人还是补了补口红。 “好,按门铃吧,呼……”裴心雨合上化妆镜,长呼一口气,抬起胸脯。 “叮咚。” “叮咚。” “叮咚。” 裴心雨几乎要站立不稳,她用手指轻按着墙面,低着头不断抿嘴唇。 “见面说什么呢?好久不见?我,我查出来你地址的?不行,不行,别说调查的事,就说好久不见......”在门铃响的过程中,裴心雨心里又开始万马奔腾。 “嗯?没人么?”等了会没人开门,柳姑然皱起了眉头,看看茫然的闺蜜,转身继续按。 “叮咚。” “叮咚。” “叮咚。” …… 一直没人开门,裴心雨急了,也不紧张了,她心里开始升起不祥的预感,急忙也去按门铃。 “叮咚。” “叮咚。” “叮咚。” …… 还是没有人开门。 “真出去和别人鬼混了?”柳姑然觉得有可能,这都晚上十点多了。 裴心雨摇下头正要说话,这时隔壁的门打开了,露出一位中年女士的脑袋:“你们找401的人是吗?” “啊,对,找朋友。” “她搬走了。” “搬走了?”裴心雨瞪大了眼睛,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头晕眼花。 “她什么时候搬走的?”柳姑然瞳孔都放大了,老天奶呀,你要不要这么捉弄人啊。 “今天下午啊。” 一句话,犹如响雷劈过来,裴心雨感觉耳边嗡嗡作响,一个趔趄就要摔倒,仿佛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猝不及防,冰冷,直到对面的红棕色防盗门关上,她都没反应过来。《 》 15、卖冰糖葫芦的小熊 “啊!”柳姑然忍不住要爆粗口,跳脚,抓头发,太让人崩溃了,她觉得闺蜜肯定要疯。 裴心雨没有疯,确切地说是没有任何表情,她就定定地站在门口,望着那被关上的红棕色防盗门发呆,“呵”,失神片刻,她突然笑了一声,是真的被整笑了,心里发苦。也许这就是命运吧,一次次失之交臂,也许这就是她和游嘉树该有的结局吧。 “叮咚。”柳姑然反手又按响了邻居的门铃。 门开了一条小缝,又露出那位中年女士的头,面露狐疑。 “不好意思,打扰再问一下,住在对面的人是姓游吗?”她想确认下,如果不是游嘉树,那么好朋友的难过会少一点吧,不然这么只差几个小时就错过实在太让人绝望了,“哦,我们是她朋友。” “你们是她朋友没她联系方式吗?”邻居有些警惕。 “我们和她好多年不见了,听说她在这,好不容易找到这,谁知道刚搬走,太遗憾了。”柳姑然实话实说。 站她身边的裴心雨则是一脸茫然,眼神涣散,说不出一句话。 两个漂亮女孩子,说话诚恳,一位还特别沮丧,看着不像是演的,邻居面色缓和些:“哦,这样啊,是挺可惜的,她下午才搬走。” 她不知道她的这句话有多扎心,裴心雨的身型轻晃了一下,她赶忙伸手按住墙壁支撑自己。 “请问,她是不是姓游?”柳姑然又重复问了句,开始祈祷邻居说‘不是’,虽然她们找了这么久。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平常没有来往的。” “那您有她的联系方式吗?”柳姑然不死心,虽然希望很渺茫。 “没有。” “那您有这家房东的联系方式吗?”柳姑然想如果能找到游嘉树的房东,房东那边必然是有联系方式的。 “没有,我也是租户,而且这个房东听说定居国外,应该不好联系。”邻居说完微微摆摆手,关上了房门。 “谢谢,谢谢。”柳姑然忙不迭道谢。 死心了! 裴心雨一直没说话,按电梯,进电梯,出电梯,走向停车场,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钻进去。 柳姑然看着一声不吭的闺蜜,忍不住安慰:“心雨,别难过了,咱们再找,她肯定还会发微博的,还会再有线索的。” 叹口气,裴心雨抱着手臂躺靠在座椅上:“不找了。”说完闭上眼,车顶灯下,嘴角下垂,表情疲惫。 “不找了?为什么?”柳姑然不理解,已经疯疯傻傻地找了快一个月了,怎么就放弃了呢。 裴心雨掀开眼皮看向车前,前照灯下,已经零落的海棠树枝头,还留存在树上的海棠果在秃枝的映衬下,显得孤单凄凉,在冷风里抖动着:“缘分吧,这说明我们俩没缘分,没必要一味强求了,两次都是擦肩错过,连老天都给我提示说这是不要去紧握的人。” 幽幽说完,裴心雨把脸扭向车窗外,望着徘徊了很多天的2号楼,在墨色夜幕下,若隐若现,不自觉笑了下,真是天意。 都是成年人,不是要靠爱情活着的,休息两天后,裴心雨又开始精神抖擞上班了。 工作真的是一处避风港,它让你投入忙碌起来后可以忘掉外界的纷扰。 裴心雨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来疗愈自己,企图通过工作的条理性来恢复内心的秩序感,用一次又一次的战绩来给自己打气。 经过一个星期的调整,心里的波动刚刚平复了些,无意间看到的一条信息又打乱了她的心湖。 游嘉树发了微博,图片是一杯水,应该是在家里拍的照片,图片没什么信息,主要是配的文字:心动~ 心动?裴心雨默念了两遍,游嘉树谈恋爱了吗?越想心里越发闷,暖气开得太旺了吗?不透风?她不由自主做深呼吸,虽然自己一直不肯承认自己还爱着游嘉树,可此时心的反应却很真实。 痛! 自从看完这条微博,裴心雨一整天都没有笑过,公式化地联系着供应商,和供应商谈合作,面试,开会。 “亲爱的,你怎么了?”临下班前柳姑然拉住了裴心雨询问。 钱慕云也放下水杯走过来:“一天都没怎么说话,怎么了?” 把笔记本、耳机装进挎包,裴心雨往耳后拢了拢头发,利索站起身:“没什么,下班,回家,好好睡一觉。”她不想任由自己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中,既然已经没有结果,自己也努力去争取过,没有缘分就是没有缘分,不想再想了。 游嘉树谈恋爱是正常的,毕竟都快三十岁的人了。 “那回去我们玩牌去?”柳姑然想逗好朋友开心,提娱乐项目。 “哦,那个,我……”钱慕云迟疑。 “得,得,又没时间是吧,你这恋爱谈得够粘的呀。”柳姑然打趣。 钱慕云正色解释道:“哪有,是去陪小姨,她这几天感冒了,陪她几天。” “哦,小姨病了哈?确实,近段时间流感严重。唉,我还以为你去约会呢。” “小姨发烧吗?”裴心雨也很喜欢百亿小姨,关心。 “没事,快好了,她就是一生病老脆弱了,想让人陪着。” 听到这裴心雨想到了别的:“哎,亲爱的,你那位,我们还没见过呢,哪天带回来看看呀?” “等她出差回来吧,去h国出差了。”钱慕云提起来恋人,一脸甜蜜,说起出差有些失落。 “哎呦喂,这人一出差你就想了啊,真腻歪,看来,关系发生过了。”柳姑然嘴巴不饶人。 “讨厌,说什么呢。”钱慕云走到办公桌前开始收拾东西,脸已经红透,她是大小姐,自小投奔外祖父家,家教严格,读书后一直专心念书,只有一个入眼的,墨迹墨迹地,最后人家嫁人了。 “三十岁的人了,一提这个就害羞,你得打开......” “好啦,好啦,走啦。”裴心雨替钱慕云解围,她和钱慕云曾经是同事,俩人经常在一起吃工作餐聊天,比柳姑然接触得多些,更了解些,钱慕云是个内心柔软又谦和的人,比较内敛。 花语城小区开盘的时候还是钱慕云介绍的信息,临地铁、大开发商、绿化好、容积率低、学区房、均价合适,当时大家排队购买,她和钱慕云就买了对门,钱慕云的是两居,她因为有妈妈的资金帮衬,买了对门的三居。 而研究生时代的舍友兼闺蜜柳姑然则是把房子租在了楼下。 仨人慢慢就都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奋斗到高层后,看到机遇,又决定一起创业,才有了「雨慕然然」。 夜幕下,晚高峰,车辆行驶缓慢,裴心雨坐在副驾驶位,望着前面一红一灭的汽车尾灯,想着心事——游嘉树好像谈恋爱了。 待柳姑然把车子开到小区门口时,裴心雨按下车窗侧头去看大门旁的夜市摊位,寒风中,依旧人头攒动。每个摊位都挑着灯泡,卖炸串的、卖臭豆腐的、卖糖炒栗子的、卖煎饼果子和麻辣烫的、卖袜子秋裤的......昏黄灯光下,琳琅满目。不少人围着摊位,挑选、付款、等待,叫卖声、讨价声、聊天声,人声鼎沸。炸串的肉香、臭豆腐的浓郁、糖炒栗子的香甜、还有麻辣烫的辛辣,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随着微风荡进鼻孔,肚子不禁咕噜响了响。 裴心雨咽咽口水,正要转回头,突然看到在烤冷面的摊位旁站着一个穿小熊玩偶服的人推着三轮车卖冰糖葫芦。 确切地说是个呆萌的巴塞罗熊,褐色软毛,圆滚滚的熊头上竖着两只耳朵,小眼睛呆呆萌萌地,让人很想rua。裴心雨看着看着便勾起了嘴角,她也有一只巴塞罗熊,是和游嘉树在一起的那年平安夜,游嘉树送的,半人高,特别萌,游嘉树更萌,因为她还单独给小熊买了条红色圣诞图案的三角巾系在脖子上,衬圣诞节的景。 戴着三角巾的小熊太可爱了,裴心雨记得自己抱住小熊后特别开心,当晚就留宿了送小熊的人,在寝室上铺狭窄的小床上给了自己的第一次,虽然没突破最后一步,但那种赤裸缠绵的爱抚,唇齿相碰的厮磨,现在想来,依然心口发烫。 看到闺蜜笑了,柳姑然缓缓踩刹车,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是一个卖冰糖葫芦的摊位,主人是个巴塞罗小熊,胖乎乎的、憨憨的,正立在冰糖葫芦的三轮车旁望着马路,三轮车装饰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红、黄、蓝光点交替跳动,一闪一闪很吸引人,“冰糖葫芦”四个卡通字在夜色中格外耀眼。 “世界上没有两只完全相同的巴塞罗熊,就像世界上只有独一无二的你。”(1)柳姑然扶着方向盘悠悠开口念土味情话。 “然然,你想不想吃冰糖葫芦?”裴心雨想吃些甜的减压,她心里有烦恼——游嘉树好像谈恋爱了。 “吃,去买吧。”柳姑然递梯子,“你稍等,我把车靠着它停。”车子缓缓靠近小熊的三轮车旁停稳。 裴心雨打开车门走下去,确实是想吃冰糖葫芦了。 三轮车的玻璃框架里整齐摆着上下两排冰糖葫芦,在明亮灯管的照射下,红艳艳的山楂和草莓,挂着糖稀,晶莹剔透,很引诱人。 “师傅,多少钱一串?”裴心雨问小熊。 小熊盯着她一动不动。 裴心雨伸出手指在小熊脸上晃了晃,她觉得卖家的眼睛应该是在小熊的鼻子处。 被这么一晃,小熊似乎活过来了,比了一个手势,五根手指。 “五块钱一串啊?好,亲爱的,你吃什么口味的?”裴心雨说着就往路边走了两步问柳姑然,“我看它有三个口味,山楂的,草莓的,山楂夹草莓的。” 柳姑然一听就笑了:“这不就两个口味么?这么单一啊,笑死,那给我来串二合一的吧。” 裴心雨也被逗乐了,笑着回转身对小熊说:“师傅,来两串山楂夹草莓的。” 小熊似乎有些迟钝,呆立片刻才把头扭过去,打开玻璃门捏起两串冰糖葫芦,递向裴心雨。 “没有糯米纸么?”裴心雨看着小熊裸递过来的冰糖葫芦诧异,也没有纸袋,很简陋。 小熊没有说话,就立在那,小眼睛半隐在褐色软毛里,呆萌呆萌地。 勾了勾唇角,裴心雨没有再说话,扫码付了10元。 “嗯,这冰糖葫芦怎么这么粘牙,我去,我牙……我牙冠要被粘掉了。”柳姑然一接到冰糖葫芦就咬了一口,被粘住牙了,她一瞬间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拿什么抠牙,口齿不清地向裴心雨求救。 “我看看,别动,我来。”裴心雨抽出一张纸巾,“张开嘴。” 柳姑然配合着张开嘴让裴心雨帮她把那块粘在牙上的糖稀给拽下来。 “投诉它,投诉……”柳姑然就要把头伸到窗户边喊小熊,被裴心雨按回了驾驶位,随后按上了车窗。 “别吭声了,我怀疑这个小熊是位残障人士。” “残障人士?”柳姑然舔着牙看向闺蜜,又低头透过车窗玻璃向外看小熊,小熊正呆呆望着她们,站得板正。 “嗯,刚才我和他说话,他都听不到的,问他多少钱,他是用手指比划的。” “哦,聋哑人士啊,那不容易,他这能干成吗?他这冰糖葫芦太粘牙啊,都快把我的牙冠给粘掉了。”柳姑然觉得一说话,牙齿碰到一起还粘,她有颗牙做了牙冠,她一万分担心牙冠会掉。 裴心雨拍打下她,用眼神示意:“嘘,开车走吧,人家可能第一天营业,给人点时间啊。” “那是,残障人士,不容易。”柳姑然也不计较了,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啧了一声,还是忍不住吐槽,“就是太粘牙了。”《 》 16、城管来了 101文化创意园区是由五十年代创立的一个面粉厂改建的,历经风霜的废旧厂房在设计师们手下,摇身一变成了带有复古元素的网红打卡地,空地上整修建起的几栋低层建筑,则吸引了一大批文化创意公司入驻,整个园区浓浓的历史沧桑感搭配着现代设计元素,相映成趣,很有意境。 清晨的阳光下,几位物业处的工作人员三五成群,有的在给白蜡树、枫树们缠绕着绿色防寒布,有的在给三角梅和其他一些花草罩着塑料薄膜,北城的寒冬要来了。 电梯门打开,裴心雨从电梯里走出来,咖色长款风衣,黑色高跟鞋,身材高挑,长发飘逸,肩挎亮款黑色挎包,脖颈上缠绕着的是印着咖色复古纹的黑色围巾,整个人时尚又靓丽。 “心姐好。”路过的同事打招呼。 “你好,早。”裴心雨笑着走过。 “哎,你有没有发现心姐一笑,特好看。”另一位同事戳着打招呼的同事说。 “她不笑也很好看好吧,经典大美女。” “慕姐和然姐也都很漂亮,仨美女老板啊。” “闭嘴吧,她们是漂亮,工作起来可严格得很,你得注意你的报告了……”同事们说着进了工位。 「雨慕然然」公司刚成立,除了三位创始人,只有六七位同事,工作起来有条不紊,相处融洽。北方的初创公司大家私下都不喊姓加总,都是喊老板花名、英文名或者叫个姐。她们有的叫心姐、慕姐、然然姐,正式些就是心总,慕总,然然总。 遮阳帘悉数卷起,阳光洒进办公室,通透明亮,落地窗边刚被保洁阿姨浇过的散尾葵和百合竹,叶片上还挂着水珠,湿漉漉地,散发着清新气息。 裴心雨脱掉呢子外套挂到衣帽架上,整理整理毛衣和发型,去茶水间接了杯咖啡,饮两口提提神,开始坐到办公桌后打开电脑列一天的日程。 正在忙碌时,钱慕云和柳姑然也相继走了过来。 “这么早,亲爱的。”柳姑然一手挎着包,一手提着刚买的早餐,施施然开口,“有没有吃早餐?我这买了三个可颂。” “吃过了。”裴心雨滑开手机,开始忙碌。 “那给其他同事吃吧,”柳姑然把挎包放到办公桌上,解开包装嘟囔,“我们公司也得给员工准备下午茶了,我一会交代露露买一些。” 员工福利是不能少的,现在的同事们都是年轻人,工资是重要,工作环境和心理舒适度对他们来说也很重要。 正专心处理着工作,裴心雨看到手机屏幕有条提示,游嘉树的微博又更新了,手指在屏幕上来回蜷缩几次,还是划开了。 “心痛!”配图又是一杯水。 裴心雨看到这皱起了眉头,心痛?前几天发的是“心动”,心动完就是心痛?向人表白被拒绝了么? 这么杂七杂八地想着,精神便集中不起来,她只得和同事开碰头会,会议上需要高度专注,能平复乱七八糟的心。 她觉得有些搞笑,她为前任谈新欢在这情绪翻滚。 下午柳姑然直播,一直直播到晚上,全公司的人都没走,效果很好,首场直播就销售了十万多,开门红。 裴心雨叫了外卖,大家边吃边讨论,充满斗志,gmv确实可以振奋人心。 热闹完,裴心雨开着车,柳姑然坐在副驾驶位瘫着,她直播了六七个小时,嗓子干,头晕,浑身乏力,但是头脑高度兴奋。 钱慕云在车后排坐着,仨人同一个小区同一个公司,经常只开一辆车。 行驶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初冬的夜晚,颇有些冷了,小区门口的摊位已经寥寥无几,卖袜子的大姐裹得严实靠在充电灯下低头刷手机,卖烤冷面的大哥抄着手跺着脚,小碎步转着圈,纵然他穿着厚羽绒服。 除了这两个摊位,还有一个摊位也在,那就是小熊依偎着她的冰糖葫芦车,在这寒冷沉寂的深夜,冰糖葫芦车在霓虹灯一明一灭的照射下,显得孤单又温暖。 裴心雨看着孤单单站在那望着马路的小熊,缓缓把车停到了路边:“然然,慕云,你们想不想吃冰糖葫芦?” 柳姑然正窝在副驾驶位向大家炫耀她的榜一大姐,和她有多少互动,她得加个私信等等,一听到裴心雨问吃不吃冰糖葫芦,马上接,“吃,吃,给我来一串缓解压力。”说着便抬起身体往外看,看到了正望向她们的小熊,“我去,又是那个小熊,我不吃她做的,她做的太粘牙了,她……” 裴心雨已经解开了安全带,“尝尝吧,或许人家进步了呢。”说着便推开车门要走出去,“山楂的,草莓的,山楂夹草莓的,慕云吃什么口味的?” “都可以。” 裴心雨买了三串冰糖葫芦,山楂夹草莓的。 “我不吃,我害怕,我有牙冠。”等裴心雨把冰糖葫芦递给柳姑然时,柳姑然扭着头抗拒。 “你看,她改进了,这次都给粘糯米纸了,不是么?给,慕云,你尝尝。”裴心雨努力推销。 “快开车吧,小熊一直看着我们,我有点害怕,是不是我吐槽被她听到了?”柳姑然看看一直呆望着她们的小熊按上了车窗玻璃。 “嗯,确实有些粘牙,这……”钱慕云口齿不清评论着。 “是吧,是吧,还粘牙是吧,还好你没有牙冠,不然会被它粘掉。”柳姑然举着冰糖葫芦更不敢咬了,直流口水。 “你得允许人家改进呀,这不都粘糯米纸了么?”裴心雨替小熊说话。 “哦,粘个糯米纸,这是标配好吧,粘个糯米纸我就要吃它了?我扶贫呢?” “你要考虑到她是残障人士,这么晚了,这么冷的天,还在那站着卖,多可怜。”裴心雨心软。 “残障人士?”钱慕云才知道。 “嗯,聋哑人。”柳姑然接,“唉,那就吃吧。”她轻轻地用舌尖舔冰糖葫芦,她不敢大嚼了,怕牙冠被粘掉。 令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晚上,裴心雨又把车停在了小熊摊位旁。 “喂,又买冰糖葫芦啊!”柳姑然抗议,她昨晚又差点没把牙冠粘掉。 “你看她摊位上都没有人,这么冷的天,给她开开单。”裴心雨说着就下了车。 “要两串山楂夹草莓的。”裴心雨站到摊位前对着小熊比划,钱慕云今晚又去小姨家住了,车上只有她和柳姑然。 小熊愣半天,缓缓低头打开玻璃门,伸手拿糖葫芦。 皮肤白皙,手指修长,手型很好看。 裴心雨看着看着心里就有些心疼,第一天她就看出来小熊是女孩子了,这么白净的女孩子是位聋哑人士,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卖冰糖葫芦,可能冰糖葫芦太粘牙了,无人问津。 多可怜,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 这么想着想着就有些出神,直到小熊把冰糖葫芦递到她面前晃了两下,她才回过神,刚接过冰糖葫芦,就听到旁边一阵骚乱,“城管来了。”声音不大,但却像在平静的湖里投了一颗炸弹,卖烤冷面的大哥铲子一扔,骑起三轮车一溜烟跑了。 “哎,我的烤冷面,我的烤冷面。”一位男顾客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大喊着要追。 “一会回来。”烤冷面大哥一骑绝尘消失在拐弯处。 裴心雨再回头看,刚才旁边热闹的烤串摊、臭豆腐摊、煎饼果子摊……全部的摊位在她看烤冷面大哥逃跑的时候已经全跑光了。 只留下几个空空的白色塑料袋在地上被风吹得打转。 亮着蓝红警示灯的白色城管车缓缓驶来,停靠在路边,车门打开,下来了三四个身穿深蓝色制服的城管们,手里或拿着对讲机,或拿着记录本,有个领导状的中年发福男人瞅过来,跺脚提腰带,整理制服,咳了一声,神情严肃,目光锐利。 裴心雨心里“咯噔”一响,瞪大眼睛看向小熊,小熊还呆在她身边。 “城管,城管来了!”裴心雨突然紧张起来,小熊没跑掉! 她举着冰糖葫芦不知道该怎么办,看还呆望着自己的小熊只得用胳膊肘戳她,让她看城管们,已经朝这里走来了。 小熊扭头看了看,似乎愣了一下,突然,她一把拉住裴心雨的胳膊转身疯狂往拐角处跑,玩偶服宽大臃肿,来回碰撞着裴心雨,几乎要把她撞翻。 “我k,你拉着顾客跑什么啊,城管又不没收顾客,你的三轮车!”坐在车上等冰糖葫芦的柳姑然看到小熊拉着裴心雨狼狈地往外跑,忍不住喊了出来。 裴心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小熊拖到了拐弯处,她气喘吁吁停下脚步,拽住小熊说:“不是,你的摊位,冰糖葫芦三轮车,要被没收了!”想想她听不见,就开始用手比划。 你得拉着车跑啊,你拉着我跑做什么! 小熊还是有些呆,呆呆站着看着她。 “车,车,那里。”裴心雨用手比划给她看,“城管,那里,给你拉走了。” 两个城管已经开始把冰糖葫芦车上的玻璃箱抬起来往皮卡车上放了,领导模样的人摸着下巴围着三轮车看,似乎在琢磨怎么抬起。 裴心雨一看这着急了,拉住小熊就往摊位赶,她得向城管们解释,替小熊争取别没收,毕竟小熊是残障人士,大冷天的出来卖冰糖葫芦,几个月还赚不回来这一个三轮车呢。 “城管老师们,你们停一下,停一下。”裴心雨拖着小熊跑回来,“是这样的。” 柳姑然已经从车里下来,也站到了摊位前,和城管们协商稍微等下。 城管们已经抬起了三轮车,看着这形势,便停下手。 “城管老师们,是这样的,这个摊位是小熊的,小熊她是残障人士,聋哑人,做点小生意不容易。”裴心雨已经走过来,开口解释。 “聋哑人?”城管领导看看小熊,左右打量,慢慢走近,“身份证拿出来。” 小熊还是呆站着,或者里面的人并不呆,只是它的头像就是呆呆的。 裴心雨转身对着小熊比划,让她出示身份证。 “摘掉头套。”城管领导又走近一步。 小熊扭头看了一眼伸手要摘她头套的城管,突然转身,又飞奔着跑走了,鼓囊囊的玩偶服跑起来一扭一扭地,笨拙又活泼,纵然是“飞奔”,可步伐沉重缓慢地还是像慢动作回放,像真正的巴塞罗熊复活了一般,很是呆萌。 “哈哈哈哈哈,好搞笑啊。”柳姑然忍不住被逗笑了。 裴心雨和城管们看着左右摇晃着跑远的小熊,都懵了。 懵了许久,直到小熊已经跑过转角处消失不见了,城管领导才回过神:“假的?冒充?”他问裴心雨。 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转角处,裴心雨举着冰糖葫芦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小熊的三轮车被城管们抬上车,才回过神来,看看手里的冰糖葫芦,糯米纸在微风下轻颤,仿佛蝉翼般脆弱,心就像被虫子咬了一样麻嗖嗖地疼。《 》 17、车祸 “好可怜的小熊。”第二天上班路过小区门口时,望着空荡荡的街道,裴心雨还在感慨。 柳姑然也可惜:“她是不是没见过城管啊?不知道会被没收车子吗?也是,冰糖葫芦那么粘牙,一看就是才做生意。但是她拉着你跑什么呀?难道城管还没收顾客不成?”说着说着忍不住又笑了。 巴塞罗小熊呆呆地,很可爱。 裴心雨想到昨晚那一幕也笑了,还有不要摊位,拉着顾客跑的摊主,真是搞笑。 “开心了吧?你多笑笑好,近段时间被那个游嘉树都快搞疯了。”柳姑然看到好朋友笑欣慰了很多,“让她随风去吧。” 裴心雨听到这笑意没了,躺靠在副驾驶位上。 “别想她了,真没有意义的,都快七年了,她谈不谈恋爱,失不失恋的和你有什么关系。”柳姑然一边开着车一边劝,她知道了游嘉树的那两条微博,心动和心痛。 动不动,痛不痛的还有什么关系呢,柳姑然才懒得想前任的这些破事。 裴心雨用手支着额头看向车窗外,阳光一如往日般明媚,没有开口。 有份工作真好,特别是你热爱、顺手、做起来又开心的工作,它很快就能分散你的注意力,不愧有人说工作是人生的一处避风港。 不知不觉一天又过去了,等柳姑然下直播时,又到深夜九点多了。 看着只是坐在屏幕前聊天,其实是非常累人的,一场直播结束柳姑然几乎要瘫倒,身体疲惫,大脑兴奋。 钱慕云晚上又去小姨家了,所以还是裴心雨开车,俩人在夜色中往家的方向赶。 “你说今晚小熊还会不会出摊?”裴心雨握着方向盘问。 “肯定不会啊,三轮车都没了,她不得攒钱买车啊,啧,就她那个技术卖俩月都不一定能赚回来一辆车子钱。”柳姑然窝在副驾驶位吐槽,太粘牙了,产品技术不过关,不会有回头客的。 裴心雨又想到了昨晚小熊拉着她跑的那一幕,不禁又笑了:“可爱。” “谁?”柳姑然睁开疲惫的眼睛。 “没谁,你睡会吧。”裴心雨看柳姑然眼睛半睁半闭,劝。 车子开得很稳很慢,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都快十点了。 裴心雨在熟悉的位置一眼看到了小熊,站在亮着霓虹灯的三轮车旁守着她的冰糖葫芦摊。 她突然就有些被感动到,小熊真坚持啊。 “然然……”裴心雨停下车想告诉柳姑然这个发现时,看柳姑然窝在副驾驶位睡得正香,嘴巴还半张着,吹着轻微的小呼噜声,牵了牵嘴角,裴心雨从后座拉过来一件外套给柳姑然盖上,自己则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嗨,小熊。”裴心雨走到小熊摊位前挥舞着手打招呼,小熊是聋哑人士,她只能用动作加明显的口型来表达。 小熊一动不动,没有回应,就呆呆立着。 “新买的三轮车么?”裴心雨注意到三轮车换了一辆,以前是银灰色的,现在换成大红色的了。 小熊还是呆呆立着,没有动作。 裴心雨看着傻傻的小熊,抿着嘴唇勾起唇角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又看向冰糖葫芦,在玻璃箱里,还是上下两排,每层有十来个冰糖葫芦,库存不多。 “那,拿两串山楂的。”裴心雨说着话指了指最上层的山楂冰糖葫芦。 小熊低头看看,俯下身去拿冰糖葫芦。 “谢谢,扫码付你,现在十点多了,你还要卖多久?”裴心雨比划着问。 小熊可能听不懂,没有回答,就直看着裴心雨,一脸呆萌。 “那我走啦,byebye。”裴心雨做手势。 这句话小熊好像看懂了,它举起手晃了晃,学着裴心雨做挥手告别的姿势回应她。 车停稳在楼前,裴心雨摇醒了柳姑然。 “嗯?到哪里了?”柳姑然睡得有些晕,皱着眉抬手揉眼睛。 “到家了,下车回去睡哈,给。”裴心雨说着把一串冰糖葫芦递到柳姑然面前。 “什么?冰糖葫芦!”柳姑然瞬间清醒了,“小熊的?” 裴心雨笑嫣如花:“没有想到吧,小熊又买了一辆三轮车哦,又来卖了。” 柳姑然定定地看着冰糖葫芦,眨巴眼睛回神,绷嘴抖擞下精神:“我也得努力,小熊技术都这么差了,还这么坚持。” “我要这么拼命,早买上房了。” 她没想到的是,小熊比她想得还要坚持还要拼命。 又是一天晚上直播到深夜,俩人开车回来,天空下着大雨。 柳姑然躺在副驾驶位望着车前的雨幕对裴心雨说:“这样的天气,小熊绝不可能出摊了。” 话说完没十分钟,她就被打脸了,小熊又出摊了,穿着雨衣,一个熊穿着雨衣,像一个臃肿的稻草人,打着一把大伞,趴在玻璃箱上护着她的冰糖葫芦。 周边已经没有任何摊位,只有它一个闪闪亮亮的冰糖葫芦摊位在大雨里很扎眼,也很孤单。 “我去,她这也太拼了吧。”看到这一慕,柳姑然“蹭”地从副驾驶位直起身体,“卖个冰糖葫芦还无畏风雨呀这是。” 裴心雨看着也很动容,没有犹豫就把车停到了小熊的摊位旁。 “全买了。”裴心雨举着伞站到小熊摊位前说道。 小熊愣了愣。 “这些,全部,打包。”大概还有二十多串冰糖葫芦,裴心雨付款200元,她想让小熊早点回家,这大风大雨的。 小熊笨拙地用四五个袋子装好冰糖葫芦,伸手递给裴心雨。 “你早点回家哈。”裴心雨接过几袋冰糖葫芦,用口型叮嘱。 小熊竟然点点头,她看懂了。 当裴心雨收了雨伞钻进车里,把手里提着的几袋冰糖葫芦举到柳姑然面前时,柳姑然猛提了一口气,虽然小熊的冰糖葫芦经过了技术改良,还是很粘牙,这是势必要把她的牙冠粘下来么。 “明天带到公司给大家吃。”裴心雨看她表情,忙解释。 “呵,这下她们几个有口福了,仨人带着牙冠呢。” “你怎么知道有仨同事带牙冠?”裴心雨奇怪了。 “我们病患交流啊,这次估计都要栽到小熊的冰糖葫芦上了。” “什么话,已经不太粘了好吧。”裴心雨也忍不住笑了,放好冰糖葫芦去看车窗外。 小熊还立在冰糖葫芦三轮车的旁边,望着她。 裴心雨摇下车窗,冲她比划着喊:“回家啊,回去吧。” 说完就又摇上了车窗玻璃,雨太大了,像箭矢一样直往车里钻。 小熊似乎看懂了,只见她收了大伞,把伞放到三轮车里,扶上三轮车的车把弯腰蹬腿往前推。 裴心雨停下要按启动按钮的手指,透过车窗玻璃看小熊的举动,柳姑然也注意到了,迟疑着贴近玻璃仔细看:“小熊不会骑电动三轮车吗?” “应该是,不然推着多费力。”裴心雨注视着,也有些摸不清状况。 夜幕下,大雨里,穿着雨衣的小熊两腿使力,撅着屁股往前推电动三轮车,似乎有感觉,她回头看了看这边的车子一眼,站直身体顿了顿,抬腿缓缓上了三轮车,坐直身板。 “哦,会骑。”柳姑然觉得正常了,话刚落地,就要缩回副驾驶位继续躺着,余光瞟到小熊的三轮车突然像发疯了一般要往马路中间冲。 “我k。”柳姑然瞪大了眼睛,弹坐起来,趴到车窗玻璃上。 裴心雨慌忙按下车窗玻璃,也趴过来看,只见小熊的三轮车飞驰到马路中间打了一个方向,一个大椭圆转弯后飞快地往马路牙子上开,速度之快,已经把小熊的半截身体甩了出去,三轮车丝毫没有减速,极速冲上马路台阶,直冲进马路旁的女贞树灌木丛里,穿过灌木丛冲上高台阶。 裴心雨吓得捂住了眼睛。 “我天!”柳姑然惊叹,“摔翻了。” 裴心雨赶忙移开眼睛,只见小熊的三轮车已经翻在了马路牙子旁灌木丛边的高石阶上,玻璃箱摔出好远,应该碎了。 被甩到灌木丛里的小熊缓缓冒出了头,挣扎着想从灌木丛里站起来。 “小熊。”裴心雨推开车门来不及打伞就跑过去,柳姑然也急忙下车,撑开雨伞追。 小熊已经撑着身体从灌木丛里半站了起来,她弯腰捂着自己的腿来回揉着,修剪得整齐的女贞树被她压断了一片,绿叶散落一地。 “小熊,你怎么样?”裴心雨跑近了半蹲下问小熊。 看样子摔得不轻,左边身体全是泥巴,雨衣已经被坚硬的女贞树枝戳破好几个大口子,像一张被撕裂的网,布料耷拉着,露出了里面的棕色软毛,被雨水一浇,湿答答贴在小熊身上。 具体里面伤得怎么样,看不出来。 太可怜了。 小熊没回应,呆呆地。 “有没有哪里受伤?要不要去医院?”裴心雨比划着,还好穿着小熊装,不然被这些粗硬的树枝戳到脸就坏了,即便这样,应该也摔伤了,她心软,看着很心疼。 小熊似乎看懂了,摆了摆手,意思是没事。 裴心雨看看玻璃箱子,碎了一地,霓虹灯已经不闪烁了,玻璃渣子泡在雨水里,在昏黄的路灯下,光影破碎。 “箱子不能要了。”她说着便把三轮车从高台阶上帮小熊拉下来,三轮车的一个轮子冲进了高台阶的花坛里。 柳姑然给她打着伞遮雨,纵然如此,裴心雨上身还是全部湿透。 车子拉下来后,裴心雨拧了下车把,三轮车往前稍微动了动,还可以骑。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裴心雨打算骑着三轮车送小熊回去,她会骑电动三轮车。 这时雨点越来越密集,噼里啪啦砸到地面上,水泡冒不停。 小熊没做回应,一瘸一拐走到玻璃箱子旁,弯腰抬起碎玻璃箱子。 “摔坏了,不能用了。”柳姑然也急得开始比划,都是锋利的玻璃碎片,怕她扎伤手。 小熊摇摇头,抱着碎箱子往马路边走去,步履蹒跚。 “她干吗去,摔傻了吗?”柳姑然转头问闺蜜。 裴心雨一脸担心地看着小熊,只见她在雨里斜支着身体抱着碎掉的玻璃箱子走到垃圾桶旁,把玻璃箱缓缓放下。 “哦,怕扎到别人了,你还别说,小熊还挺有素质的。”柳姑然看明白了。 待小熊再次蹲下身体捡碎玻璃渣子时,裴心雨也蹲下了,帮她一起收拾。 小熊是个好人。 收拾完玻璃渣子,裴心雨又帮着小熊把塑料袋、纸箱等从三轮车上摔落的东西一件件捡起放回到车厢里。 小熊最后看了她一眼,微微鞠了个躬,看得裴心雨和柳姑然俩人马上也弯腰还礼。 鞠完躬,小熊从三轮车上拔掉钥匙,扶住三轮车把继续往前推。 “她不会骑电动三轮车啊?!”柳姑然惊叹。 暴雨如注,夜幕下整个世界都混沌不清。玩偶服笨重,破掉的雨衣在风雨中摇摆得“呼啦”作响。小熊一步步踏在积水里,笨拙吃力地往前聚着力,三轮车一推三滑。 裴心雨看着看着感觉心像被揪了一把一样,好疼。《 》 18、小熊就是游嘉树 小熊是个坚持的小熊,没有因为三轮车被城管没收而放弃,也没有因为自己出车祸被摔而放弃。 第二天晚上小熊又照常出摊了,推着她的三轮车,载着崭新透明的玻璃箱,箱子顶部架着明亮的灯管,灯光下冰糖葫芦上裹着糖衣,晶莹剔透,玻璃箱周边缠绕着霓虹灯,一亮一灭,卡通招牌字「冰糖葫芦」在寒风中发着暖光。 当下了晚班的裴心雨在老地方看到这心心念念的摊位时,仿佛看到心灵上的驿站一般,心里暖流阵阵淌过。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一个陌生人,有时会突然温暖感动到你,让你忍不住挂念惦记。 眼眶发烫,她下车打包买完。 小熊一如既往弯腰致谢,扶着三轮车的车把慢慢往路口推,圆滚滚的身材蹬着腿攒劲的样子娇憨可爱,期间回了两次头,消失在拐弯处。 柳姑然也很受触动,虽然她的牙冠在抗议。 连续几晚裴心雨都会把小熊的冰糖葫芦收摊买净。于是,前几天三位高管讨论的公司下午茶有了新物种,冰糖葫芦。 洗手间一向是女生们的聚集地,几个女同事叽叽喳喳挤在镜子前的洗手台边你一言我一语。 “柔柔,我的牙冠掉了,刚就咬了一口那个冰糖葫芦。”一个女生皱着眉张着嘴对着洗手池上的镜子在照。 “这刚吃完午饭,你干嘛吃冰糖葫芦啊?” “我想着说消消食嘛。” 邓浅柔拉过咧着嘴的同事细瞧她的嘴巴:“啧,肖肖,你可别再吃了,这个冰糖葫芦太粘牙了,我昨晚带回家一串,我姥姥咬一口,假牙直接脱落。” 被叫做肖肖的女孩舔着牙,看着手心里的一小块牙冠:“姥姥幸亏是假牙啊,要是真牙得全部报废了。” “太粘牙了,这快一个星期了,怎么每天都有这个冰糖葫芦。”另一位女同事挤过来问。 “哪个姐姐想的福利啊,牙冠要全被粘掉完了。”又一个牙冠被粘掉的受害者抱怨。 几个人一边抱怨着一边走回工位。 老板办公室里,买冰糖葫芦的姐姐此刻正坐在大办公桌后盯着手机出神。 “怎么了?”柳姑然看裴心雨一直盯着手机思索,凑过来看。 「心里雨很大」又发微博了,图片是一杯水,普通的玻璃杯,里面的水清澈见底,配了文字:就这样吧。 柳姑然一看就捂额头:“你家这前任能不能别整天写这种莫名其妙的文案啊,起码写句完整的话吧,这一句‘就这样吧’到底什么意思?” 钱慕云听到也站起身走过来按住好朋友的肩膀看,看了好一会,有着多年写公从号经验的她都没理解,抬头看看窗外的蓝天猜测着开口:“爱而不得?” “啧。”柳姑然抱臂摇头走开,跌坐到自己办公桌后,摆弄桌面上嫩绿色的多肉,“我是想不通,太累了。” “然然,慕云,你们来看,这是什么?”裴心雨睁大了眼睛,招手喊两位好朋友。 “什么?”俩人一听忙凑过来。 裴心雨缓缓拉大了那杯水的照片。 “水啊,柠檬水?甘蔗水?白水?”柳姑然一叠猜测。 “这里。”裴心雨并不是让她看那杯水,她指了指那杯水背后的电视屏幕。 电视没有打开,可以透过屏幕看到对面的景象。 “冰糖葫芦?”钱慕云迟疑着说出口,电视屏幕反射出的茶几上,好像摆放着几十串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柳姑然近段时间被冰糖葫芦刺激到了,一听这个词忙趴过来仔细看,“我去,还真是哈,怎么游嘉树家这么多冰糖葫芦?” “啪”,裴心雨的手机摔掉到地上,像想到了什么,她缓缓站起身,眼睛泛光。 “心雨,你怎么了?”柳姑然挥手在闺蜜眼前晃帮她找回心神。 “然然,小熊,”裴心雨一把抓住柳姑然的胳膊,眼里充满激动,“小熊是不是就是游嘉树?” “谁?”钱慕云一头雾水。 “冰糖葫芦,咱们的冰糖葫芦,粘牙的那个小熊。”柳姑然简短解释。 钱慕云张大了嘴巴:“小熊是游嘉树?” “为什么?如果说游嘉树就是那个小熊,她为什么不摘掉头套直接见你?”柳姑然一句话把裴心雨眼里跳跃的火焰给浇灭了。 是吧,如果是游嘉树,没有理由这样见面啊,完全可以大大方方见面的啊。 弯腰捡起手机,裴心雨躺坐在座椅上,按着额头又陷入思考。 钱慕云见状朝柳姑然打个手势让她不要打扰。 “心雨,你去休息室躺会吧。”钱慕云柔声劝。 她们的办公室里隔出来一个单间做成了临时休息室,放了一张一米五的床,有简易的沐浴间和衣帽柜,平常谁累了会进去躺会。都是高强度的耗脑工作,有时还会直播到深夜,休息室的利用率很高。 “我不困,你们去吧。”裴心雨坐直身体,手肘撑在桌面上,闭上眼睛,按摩太阳穴。 柳姑然看这情形,叹口气,转身走向休息室。 “是这样。”裴心雨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睁开眼睛。 两位好朋友齐刷刷望向她。 赶忙滑开手机又看了几眼,裴心雨很坚定地对两位好朋友说:“就是她,就是她,你看她发心动的微博是11月10号,就是她搬家那天,我出现在她小区门口,她看到我了,所以是‘心动’。” “哦,车祸?”裴心雨抬头,目光穿透玻璃看向天际,思绪飘到那时,“然然,你记不记得你去接我的时候,我说发生了车祸,两辆车追尾,前面白色奥驰车里,坐着一个女人,女人......” “啊,是她,是了是了,那天游嘉树开车搬家,看到我了,可能太激动,突然刹车导致后车追尾她,对,我说怎么扫过去感觉车里的人那么眼熟,是游嘉树,是游嘉树。” “真的是她,她看到我了,应该查了我的信息,然后来公司跟过我,知道了住所。” “然后和我一样,不知道怎么相见,所以扮作小熊在门口卖冰糖葫芦。” “然然,就是她,就是她。” 裴心雨一连串讲不停,双眼放光,来回踱步,最后抱住柳姑然的胳膊摇。 被摇得七零八落的柳姑然和睁着大眼睛眨巴的钱慕云互相对望一眼,福尔摩斯又附体了么? “‘心痛’这天是11月18号,她第一次卖冰糖葫芦,我去买,她可能看到车上的然然了,以为是我对象。” “是吧,然然,那晚我是不是喊你‘亲爱的’了?”裴心雨说得脸颊都红了,像被点燃了一般,又转回身摇柳姑然的手臂。 “是吧?”柳姑然看着自己被摇来摇去的胳膊,目光和脑袋一样呆滞。 “对,她难受,所以发了‘心痛’,而最后这张‘就这样吧’可能是她的无可奈何吧?”裴心雨说着说着眼眶就开始发红,嘴唇轻微发抖,“原来她早就看到我了,早就到我身边了,巴塞罗小熊,冰糖葫芦,我早该想到的啊,我早该想到的啊。” 听着的两个好朋友互相对望着眨眼睛,都觉得闺蜜是不是魔怔了,太想前任了,说得都要骗过大家了。 “心雨,你休息休息,是不是没睡好?”柳姑然实在忍不住。 “不是的,然然,你真的要相信我,我有直觉,我一直觉得小熊在看我。”裴心雨红着眼眶语气肯定。 她从第一次见到小熊开始就感到小熊一直在望着她。 她脑海里闪过买完冰糖葫芦坐在车里往小区开的情景,后视镜里,小熊的脸是朝向自己这边的。小熊并没有看着摊位,她的目光是一直跟随自己的。想到这,裴心雨眉头跳动。 柳姑然叹口气,小熊穿着那么鼓囊囊的一个玩偶服,眼睛在玩偶外套的鼻子处,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的,她对于闺蜜言之确凿地说小熊在望着她,是一点都不认可的,这是妄想。 “还有,小熊不会骑电动车,游嘉树她真的不会骑电动车的,两轮三轮的都不会。以前她老去给我送白吉馍,她生日那天,我就说送她一辆电动车,她都说不必的,她拧不稳那个车把,曾经被摔惨过,心里恐惧这种拧车把加油的车型。” “是不是?还能有几个人不会骑电动三轮车啊!我的天,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啊。”裴心雨说得越来越煞有介事,她又想到了那晚在雨中小熊骑电动车摔倒的景象,泪水积聚到眼眶。 “啪嗒啪嗒”,一串串泪珠从眼眶里涌出,直落下来。 两个好朋友看到忙上前轻抱住她安慰,一个搂着抚后背,一个抽纸巾帮擦拭泪珠。 “不行,我得去见她!”裴心雨手抓着纸巾抽泣。 “不是,这才一点多,她晚上才出摊呢。”柳姑然看裴心雨手忙脚乱收拾东西要出门,上前按住她,“别急,好么,稍微午睡一会,我和慕云陪你一起去。” 虽然柳姑然认为这全是裴心雨的妄想,还是支持她发疯,讲道理的话要好朋友做什么,好朋友就是提供情绪价值的。 裴心雨长呼两口气平复情绪,她确实需要两位朋友陪她去,她怕自己到时候见到游嘉树会控制不住瘫在大街上。 一整个下午,连午睡时脑海里都是那个小熊,裴心雨懊恼,她应该从一开始就发现的,小熊那么像游嘉树,就站在那,望着自己,多像高三的时候跟在身后装作不经意、眼神巡视千遍的那种感觉啊。 熬到四点终于坐不下去了,两位好朋友看闺蜜魂不守舍,也担心她太煎熬,只得陪她先去。 「雨慕然然」前台,四点半,三位老板并肩早退,两人是长风衣,一人是短外套,三双细高跟踩过浅灰色地毯,“咚、咚、咚”作响。 到了小区门口,仨人坐在车里等了一个小时,五点半,卖冷面的大哥才骑着三轮车晃晃悠悠过来,六点后,卖臭豆腐的、烤鱿鱼的、卖果切的、卖衣服头饰的才陆续摆开摊位,虽已到了寒冬,大家赚钱的心不止,为了碎银几两,都弯了脊梁。 但是,勤奋坚持的小熊迟迟没来。 “怎么回事,她昨天还来了呢?”裴心雨着急了,推开车门,走下去张望。 其实不用下车,寒风中,摊位并不多,七八家而已,一眼就可望完。 “魔怔了,咋办?”车上柳姑然瞅着乱转的裴心雨对钱慕云说道。 “唉。”钱慕云叹口气,也只得扣紧外套推开车门下车去追裴心雨。 柳姑然摇摇头也下了车。 裴心雨不仅围着门口的摊位转,连对面小区的摊位都转了一遍,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小熊都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柳姑然有些崩溃了,跺着脚,拉紧围巾,深夜在外,穿得并不厚的她一会就被冻透了,清鼻涕直流。她以为今天见了小熊摘掉她的头套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呢,这一搞,彻底给裴心雨心里种下钉子了,她会一直怀疑小熊是游嘉树的。 是的,裴心雨一口咬定小熊就是游嘉树,她不明白游嘉树为什么突然又消失了。 一连三天,小熊都没有出摊,裴心雨快神思恍惚了,第四天正好是周末,她躺在家里休整。 小熊,到底去哪里了?怎么才能找到她?《 》 19、见到游嘉树 周日深夜,确切地说是周一凌晨,躺在暗沉沉卧室里的柳姑然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香,大门突然被按得“叮咚,叮咚”响不停。 一打开门,就冲进来了裴心雨。 “然然,我找到游嘉树了。”裴心雨长发凌乱,眼圈发黑,眼里仿佛燃烧着火焰,炽热明亮。 柳姑然一听又是游嘉树的信息几乎要昏过去,这才凌晨四点半,这是一夜没睡么。 “小熊是么?”柳姑然系着睡衣腰带转身走回客厅倒水,她已经对闺蜜的妄想见怪不怪了。 “不是小熊的事,是游嘉树,可以找到她了。”裴心雨抱着电脑和一沓纸跟进来,语气急促兴奋。 “什么?”柳姑然端着水杯愣住,眨巴眼睛,彻底醒了。 “你来看。”裴心雨拽着柳姑然往沙发处带。 “等下,我加个外套再。”柳姑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丝绸睡袍,虽然屋里有暖气,凌晨时分,还是有些凉。 “然然,我又把她所有的微博梳理了一下,先说在北城的发现。”裴心雨说着打开电脑,淡粉色的丝绸睡袍穿着本来应该是慵懒温柔的,此时却像福尔摩斯又附体一般,整个人严谨高深。 不愧是职场精英,分析个前任都这么专业,柳姑然这么想着,穿上外套,撩出长发,坐下细听。 “你看,她在北城发的微博总共18条,有8条都可以推断出是在商场。” “等等,你怎么推断出她在商场的?”柳姑然也浏览过游嘉树的微博,她感觉都是些简短的文字和一些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图片,比如一个玩偶,一盆花什么的,没什么有效信息。 “你比如,看这个,这个眨眼睛大玩偶雕塑,我搜了,北城,在八月份,只有兴台区的天街商场外摆了这个玩偶雕塑。” 柳姑然看着裴心雨出示的天街商场官宣图,确实,一摸一样的巨型眨眼睛玩偶雕塑,连玩偶身后的商场玻璃背景都一摸一样。 “还有这个,这幅书画「桑榆非晚」,旁边挂着很多毛笔字,看着像是商场。在九月份,兴台区的天街商场一层中庭就在举办老年人书法比赛,看,现场图是不是也有这款「桑榆非晚」。”等裴心雨把天街的活动图调出来给柳姑然看时,柳姑然睁大了眼睛,确实,活动现场和游嘉树的微博很相似,特别是那幅艺术字「桑榆非晚」,一摸一样。 “就这个天街她去了三次,还有这个,你看。” “什么,这,就一盆花啊?”柳姑然揉揉眼睛凑近看,怎么看也就是一盆花,什么也没有,“紫彤彤的,这是葱花还是牡丹菊啊,或者大丽花?” “这个不重要,不用看花,你看旁边这里。”裴心雨用签字笔尾端点了点紫色大花旁边的位置。 “扫地机器人?” “对,就是这个扫地机器人,机器人上有字,看。” “印力城?”柳姑然眨巴着眼睛念出来。 “对,是印力城,她在北城去的8次商场,分别是天街3次,印力城3次,千达广场1次,佐罗公馆1次。”裴心雨打开笔记给柳姑然看她的标注。 “嗯,怎么了,她喜欢逛街,有问题吗?”柳姑然还是没看出来头绪。 “8次里面有6次都是工作日去的。”裴心雨继续说道。 “那,游嘉树没工作,她就喜欢工作日逛街怎么了?人少,逛得自在。”柳姑然认为自己说得也有道理。 “她不喜欢逛街的。” “……” “然然,你说一个人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哪里?”裴心雨引导,眼神像在跳舞,闪不停。 “家呀,每天都回来,游嘉树住商场里么?”柳姑然反问,问完自己就笑了。 “除了家呢?” “除了家,就是……公司啦,每天上班,我去,游嘉树不会是在商场上班吧?卖衣服的?做美甲的?”柳姑然被自己的猜想也吓到了。 “对,她在商场上班。” “那,她不是去好几个商场吗?4个呢,她这是给4家商场供货?”柳姑然飞快转着脑袋。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这4家商场里,都有她的工作地点?或者说是和工作有关的地点?”裴心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想让柳姑然来验证自己的想法。 “有,有可能,那4家商场都有的店,超市?她给超市供货?”柳姑然越说越兴奋。 “你看,我把4家商场里的店铺明细打印出来了。”裴心雨铺出4张a4纸。 “……这,每家商场都有上千家店铺吧,这……”柳姑然看着打印纸上密密麻麻的店铺,眼睛发晕,她揉揉脸醒神。 “可是4家商场重合的店铺就少了。” “重合的有多少家?” “72家。” “呵,还72变呢,72家也很难排查好吧。”柳姑然实在佩服闺蜜了,不愧是学霸,能把4家商场所有店铺名字按照首字母排下来。 “但是,你别忘了,她在南市还有30多条微博呢,里面出现了6个商场。” “啊,你把那6家商场的店铺明细也都拉出来了?” “不用,南市的店铺和我们北城差别很大,我只拉出来一个对比了下,和北城72家店铺重合的只有28家。” 裴心雨很聪明。 “28家,那……”那基本相当于找到了,柳姑然又被闺蜜折服了,“都哪28家?” “喜巴克咖啡,可德基,波胜客……”裴心雨抽出一张纸放到茶几上,在念过12家世界连锁门店后,只剩下16家国内连锁店。 “我从这16家里标出来了3家最可疑的,其他13家我已经查询了,和游嘉树无关。剩余这3家,”裴心雨抓住柳姑然的手,声音打颤,“然然,你来帮我查。” “亲爱的,你手怎么这么凉,我去给你拿件外套。”不仅凉,还抖。 “不用,然然,我不冷,先查吧。”裴心雨拽住柳姑然,眼神充满期待。 “好,哪3家?”柳姑然接过裴心雨递过来的另一张纸,“「绿树人家餐厅」「心心酸奶」「一颗树烤肉坊」” “我来查。”柳姑然说着就拿起手机,打算搜索。 “然然,先查「心心」,再查「绿树」,最后查「一棵树」。”裴心雨说完就咬住嘴唇等待。 “好,「心心」不是,创始人是董茉莉女士。我再看下「绿树」,哦,创始人是张大成先生,都不是啊。我看下「一棵树」”柳姑然点开「一棵树」网页介绍。 裴心雨闭上了眼睛,鼻孔不停掀动,她有预感,「一棵树」和游嘉树有关。 “不是啊,是……我去!”柳姑然大叫了一声。 裴心雨忙凑过来看,「一棵树」网站有一张图片被柳姑然放大了,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大波浪! “大波浪?能找到大波浪肯定能找到她啊。”裴心雨接过手机继续查看,“「一棵树」烤肉坊,由段筝女士于2016年创立……你的大波浪名字叫段筝啊?” 柳姑然抱着手臂不置可否,侧头看窗外,天色刚蒙蒙亮,还有些发青。 “2020年,与南市「树树烤肉」合并,由「树树烤肉」总经理金时归女士担任新公司ceo……”金时归的照片显示了出来,裴心雨的瞳孔瞬间放大,“啪”,手机掉落。 柳姑然皱眉虎疑,捡起手机,看向照片上的人,齐肩锁骨发,五官精致,眼窝深邃,带着若有若无的愁绪,坚定中带着柔和。 一身绛红色西装,内里搭配黑色绸子衬衣,整个人成熟利落,胸前一枚金色麦穗胸针,风吹麦浪金闪闪,为整个人注入了一种朝气蓬勃的灵动气息,这一枚璀璨的点缀,更衬得人高级优雅。 “金时归?就是游嘉树?”柳姑然看着照片狐疑,她在喀什看过监控,当时只看到大致模样和身形,这清晰地看到照片还是很震撼,游嘉树不仅漂亮,还很有味道,一种说不出的沉稳味道。 裴心雨脸色发白,眼眶发红,眼神游离不定:“是!” 柳姑然视线又转到手机上:“挺耐看的,改名字了,金时归,连姓都改了。怪不得你以前搜游嘉树没什么信息。”说着她便在手机上输入金时归的名字,这下信息就多了。 “金时归,「树树烤肉」总经理,2020年出任「一颗树」餐饮集团董事长……” “金时归作为南市优秀女企业家代表出席在南市举行的第三届女企业家论坛,会上……” “这就是她是么?”柳姑然指着一张金时归出席活动的照片再次向裴心雨确认,照片上金时归一身浅杏色西装,脚踩一双深杏色高跟鞋,整个人端庄优雅,领口一枚海棠花银色胸针,端庄又时髦。 “是。”裴心雨的眼神在看到这张照片时变得柔软。 “为什么改名字?你确定就是她?” “我确定。”这个人刻到了骨子里。 “她这枚胸针好漂亮啊,她这么喜欢穿西服么?每身衣服都佩戴胸针,见了问问她哪里买的。”柳姑然的关注点偏了,反应过来时,她尴尬咳嗽了一声,“那知道是哪家公司了就等于找到她工作地点了。” “嗯,招聘网站上可以查到详细地址。” 被裴心雨这么一提醒,柳姑然就打开招聘网站搜了下:“兴台区星辰大厦1栋17楼。” 听到这么具体的地址,裴心雨瘫躺到沙发上,捂住脸发抖。 终于找到了。 “然然,你陪我去好吗?现在就去。”她不能再接受失之交臂了,太折磨人了。 “可以,但是,你现在是不是得先回去收拾下,换身战袍,快七年不见了,见了还不惊艳她一下?” “惊艳她一下?”听到这句话裴心雨脸红了,“那,我,我先上楼收拾,一会下来找你哈。”说着就抱起电脑跑了出去。 “着魔了,希望这次别再生幺蛾子了。”柳姑然摇摇头。 裴心雨进了电梯心还在“砰砰”跳,终于要见到了! “叮”,电梯到了四楼,裴心雨正要走出电梯,瞟到对门一片慌乱,是钱慕云站在门口和一个长发及肩的女人在接吻,一感觉到有人来,俩人急忙分开。 奶狗出差回来留宿了。 看到这,裴心雨勾了唇角,她不像柳姑然那样爱八卦人,脸皮薄,想赶快进到自己房间,红着脸正要迈步过去,贴身和钱慕云热吻的女人转过了头。 跨出电梯门的裴心雨不经意扫到,像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当场,笔记本电脑和稿纸从手中滑落,散落到地面上,鼠标打了个滚钻到了那人脚下。 钱慕云一看被好朋友撞破了,脸羞得通红,往电梯边推了一把热吻她的女人,转身躲回了房间。 女人想弯腰帮裴心雨捡起鼠标,低了低身体最终没有动作,侧头看一眼裴心雨,尴尬笑笑,绕过她走进电梯,按了楼层后随着电梯门的关闭再次抬起头。 五官精致,眼窝深邃。 裴心雨几乎忘了呼吸,她——是游嘉树!《 》 20、金子 第20章 金子 “一起走么?” 钱慕云在三人群里发消息问。 “找到游嘉树了,我们一会去她公司见真人,你也一起去么?”柳姑然回复。 “找到了?这么厉害,好,一起,去看看去。” “心雨,你收拾好没有?” 等了十来分钟没动静。 “咋了,宝子?”柳姑然@裴心雨。 又等了十来分钟,群里依旧寂静,仿佛时间停滞。 “叮咚”,钱慕云按响了对面裴心雨家的门铃。 “叮”,电梯门打开,走出来柳姑然,皱着眉头,看着紧闭的大门:“怎么回事?” 钱慕云一脸懵:“不知道啊,你们什么时候找到的?” “就刚才呀,心雨去我那激动地分析了一番,其实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就去找我再次确认呢,这说回来换身衣服收拾下就走呢,怎么这么久?”柳姑然抬起手腕看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都九点多了。” 两个好朋友不间断按门铃,几乎把手指粘在按钮上。终于,在门铃响到第五遍的时候,房门打开了,裴心雨一脸憔悴,泪痕未干,眼睛红肿。 “怎么了?”柳姑然一看闺蜜的状态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变故,脸色紧张起来,趴到她面前仔细端详。 裴心雨叹口气,瞅了一眼钱慕云,低垂下头,没有说话,转身迈进屋内。 “嗯,怎么还进卧室去躺着了?”柳姑然和钱慕云跟着走进客厅,发现裴心雨自顾自去了卧室。 电脑和稿纸随意扔在餐桌上,餐桌上的纸巾盒已经空了,垃圾桶里扔满纸团。 “怎么回事?”两位好朋友看着满满一垃圾桶的纸团面面相觑,“不是说找到了吗?”钱慕云蹙着眉头,这么多纸团,肯定哭了很久。 “对啊,就是找到了,照片都看到了,办公地点都通过招聘软件查到了。”柳姑然努力解释,她都快以为自己没睡醒出现幻觉了。 突然记起大波浪名字叫段筝,才确信刚才确实是和裴心雨搜索过了,游嘉树改了名字叫金时归,现任「一颗树」餐饮集团董事长,办公地点在兴台区星辰大厦1栋17楼。 钱慕云又瞅了瞅卧室:“那心雨的状态怎么看着还是不怎么好啊?” “不知道啊,刚才说上来收拾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又发生变故了?这一个多小时又有新发现?” “什么新发现?” “不知道呢。”柳姑然说着也瞟了眼卧室,窗帘紧闭,光线昏暗,隐约可以看到床上鼓囊囊的一团。 被窝里蒙着头的裴心雨欲哭无泪,心脏像被大锤抡了一样,七零八碎,钝疼。她找寻了快两个月的初恋,她的白月光——游嘉树,谈恋爱也就算了,还是和她最好的朋友谈,想到这,裴心雨就紧闭上眼睛,老天怎么这么捉弄人啊! 人在信念和希望崩塌的时候是真的起不了身的,裴心雨只愿在黑暗里闭紧眼睛,不想睁眼面对。 一连躺了三天,两位好朋友都坐不住了,盯在家里询问照看。 裴心雨终是起床了。缘分不够,每每想到这四个字,她都想哭,但又无可奈何。七年了,她不期望游嘉树会等她七年,但见了像陌生人一样,甚至连个直视的眼神都没给,这让裴心雨很受伤。 为什么?是过去不太美好,现在不愿再想起了?还是很反感自己?还是有了新欢想讨好对方?裴心雨想不明白,曾经那么慢热深情的人,怎么说变就变了呢,那是游嘉树啊,一个慢热到可以暗恋自己六年的人,一个深情到冰天雪地里骑着单车怀揣着白吉馍送到还热着的人,再见竟然连陌生人都不如?!一个招呼都没打,怎么会?! 她都忘了吗?忘了高中时代下了晚自习跟着自己的背影一路走的时光了吗?忘了大学里为了多见几次面参加老乡会的情形了吗?忘了明理湖畔的拥抱和誓言了吗?忘了平安夜留宿在寝室小床上吻遍全身的悸动了吗?都忘了吗? 裴心雨欲哭无泪,理不清,想不通,推不开,忘不掉。 她突然想到一部电视剧里撕心裂肺质问的经典台词——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很搞笑。但是,现在,她就是想大声质问游嘉树:你还记得明理湖畔的裴心雨吗? 无论记不记得,无论什么原因,结果展示在这,就是游嘉树和钱慕云谈恋爱了,而且已经热吻了,晚上应该也留宿了。她和游嘉树已经成过去式了,游嘉树也不愿再提及过去。 自尊心让裴心雨站了起来,她不想这样倒掉,不想倒在一场不明所以、单方面的爱情里。 她又去了自己的避风港——办公室,开启疯狂工作模式。半个月谈定了三十多家品牌商,测品、验厂、谈带货机制、沟通发货及售后、谈帐期、签合同。办公室开会,出差,出差,办公室开会,似乎要用忙碌筑起一道城墙,来抵挡那汹涌而至的悲伤。 她不再提及游嘉树,不再提心魔。 这让两位好朋友疑惑不已,战战兢兢,也都不敢再触碰这个话题。 晚霞染满天空,落日的余晖给文化创意园区的楼房镀上一层金色。已有部分早下班的公司开始关门落锁,三三两两的员工或背着电脑包或挎着单肩包,笑语交谈着走出办公楼。园区的咖啡馆门前开始有人排队,需要聊事情的人们在窗前陆续坐定。餐厅门口的台阶上不断走过就餐的人们,各种美食的香味透过磁吸塑料门帘的缝隙飘出好远。 看着窗外亮起的路灯,柳姑然侧头瞅瞅在电脑前忙碌的裴心雨,冲钱慕云使个眼色,钱慕云打了个“OK”的手势。 柳姑然便缓缓踱步到裴心雨身旁:“哎,亲爱的,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今晚一起吃饭吧?”近期裴心雨疯了一样的忙不说,连和她们俩的交流都少了很多,在群里非工作信息基本不回话。平常要么出差,不出差也不参加仨人的小姐妹聚会了,这让她和钱慕云都很困惑,商量好见面逮住了仔细问问是怎么回事。 钱慕云一听也忙站起身附和:“好啊。”她的疑惑更大,她就住裴心雨对门,平时经常互相串门,这些天裴心雨大门紧闭,有时按门铃看着都不情愿开的。 坐在电脑前的裴心雨听到这垂下眼神,没有转头,没有回答。一想到游嘉树和钱慕云上床了,她又要崩溃,她不知道该怎么向两个好姐妹开口,更不知道该怎么和钱慕云相处。 “怎么,今晚又有约了?”柳姑然看钱慕云低头发信息,促狭问道。 听到这,裴心雨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整理情绪,继续盯着电脑,眼神却没了焦点。 “把她推了,咱们好姐妹聚呢。”钱慕云发完信息抬起头笑。 柳姑然微笑点头:“还算你不重色轻友,对啊,你们俩谈了两个月了吧,也该让看看真人了吧?” 钱慕云脸有些红:“随时啊,嗯,她说正在附近,买了「董小姐」的桃酥,那我让她送上来,你们见见?” 柳姑然一听眼睛发亮:“好啊” “那个,我要去下市场看看产品,我先过去了。”裴心雨“嚯”地站起身,拔电源线,收拾电脑,伸手去捞日程本,不小心打翻了桌面上嫩绿色的熊童子多肉,“咔嚓”,白色陶瓷小花盆碎成好几块,和绿色多肉一起混杂着泥土,扑在浅灰色地毯上。 “小心,别扎到手。”钱慕云看裴心雨弯腰收拾,忙拿来扫把和簸箕。 “去哪个市场啊?这都下班了,晚上还一起吃饭呢。”柳姑然说着话也走过来帮着清理,“哎,慕云,要不要叫上你小女友一起吃,对了,她叫什么啊?” “喊她金子就可以,她姓金。” “啪嗒”,裴心雨的电脑和日程本又摔掉到地上,俩好朋友都转头看她。 怎么了这是,心慌意乱的。 深吸一口气,稳稳心神,裴心雨把长发掖到耳后,抚下裙角,蹲下身收拾电脑、鼠标和日程本。 “金子?那现在怎么地,在你心里够闪了吧?”柳姑然笑着打趣,弯腰帮裴心雨捡起掉落在她脚下的签字笔。 钱慕云轻笑,害羞:“嗯,她确实很特别,很会逗人,我很动心。”她已经和女朋友确立关系了,对好朋友们自然是和盘托出。 “睡了没?”柳姑然开放前卫,声音突地沉下来问隐私。 “讨厌,你嘴里”钱慕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心雨打断了,“那个,你们聊哈,我先走了。”她已经收拾好地面,开始走向衣架处摘外套了。 “哎,不是,你去哪?不是说了吗,晚上一起吃饭呢。”柳姑然捏着签字笔,皱着眉头喊,这最近是闹哪出。 裴心雨正要说话,前台付露露敲门:“慕姐,外面有人找,说是姓金,您朋友。” “请她进来吧。” 钱慕云话音刚落,裴心雨摘下衣服就往外走:“我先走了。”头也不回。 “心雨”柳姑然看叫不住,转过身按住桌面就向钱慕云吐槽,“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搭理我们俩了吗?” 「当当」,有人敲了敲开着的门。 锁骨发,五官精致,一脸笑意看向钱慕云。 柳姑然回头看了一眼后倒吸一口气,跌坐在凳子上。 「太狗血了吧,游嘉树,不,是金时归,成了慕云的女朋友?!」她内心疯狂吐槽,终于理解裴心雨为什么近段时间不正常了,自己一直念念不忘在找的前任,竟然爬上了自己好朋友的床。 这,这搁谁身上谁不崩溃啊。 这是什么?三角恋? 柳姑然抱着头喘气,直到钱慕云过来摇她胳膊:“然然,然然,给你介绍呢,我朋友,金子。” 金子腼腆一笑:“你好。” 「金子,确实是颗金子哈,两个女人都喜欢的可不就是金子吗?」柳姑然心里骂不停,看着金子那张笑成花骨朵般的脸,磨了磨后槽牙,最终是哼了一声,摘下外套扬长而去。 「什么破狗血三角爱情剧!」《 》 20-30 第21章 三角恋 “心雨,你等下,等等我。”柳姑然喊着追上来,拽住闺蜜,“你早知道了是吧?你们见过了是吗?” 停车场,裴心雨转回头,路灯下,一脸颓废。 “她,那个,她对你讲什么了吗?”柳姑然紧皱眉头,磨着牙,十指插进头发里往后顺头发,一下又一下。 裴心雨摇摇头。 “哦,她当不认识你?”看闺蜜低头不接话默认,柳姑然后悔自己刚才没扇那个金子了,手指作梳暴力梳着头发转了几圈,再看看低垂着头的人,“我说怎么这半个月你这么不对劲,不是,你一个人搁心里发酵没用啊,得给慕云说啊。” “说什么?”裴心雨抬头叹口气,肩膀颓了下来,又能说什么呢,说了徒增烦恼,游嘉树和她已经成为过去时了,现在她是金时归,有她的个人感情很正常。 “她这是渣。” 裴心雨转头看看不远处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咖啡馆,门前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沉默良久,开口:“她不渣,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不渣,现在也是,这么多年了,她有感情很正常。” 柳姑然挑下眉毛:“你干嘛还替她说话。她和谁谈不成,非和慕云谈,这让我们以后怎么相处?!” “她开始谈的时候应该也不知道慕云是我朋友吧,所以,这也可能是她选择漠视我的原因,她不想再提及过去。”语气难掩失落。 “所以渣啊,有什么不能正大光明说的。”柳姑然跺脚。 裴心雨没话接了,确实,再怎么的,两个人曾经那么相爱过,怎么这么绝情,而且她知道了自己和慕云的这层关系,没有一点难堪么? “算了,上车吧。” “不行,还是得给慕云说,这闷在心里多影响我们的感情。”柳姑然心里憋不住事。 握着方向盘的裴心雨,思绪像一团乱麻,纠缠不清。她忘不了游嘉树,可是此情此景,她也不适合再惦记游嘉树了,毕竟她已经是金时归了,好朋友钱慕云的金时归。 这么想着想着便有些走神,直到“砰”地一声,车头猛然一震,才惊觉撞上了一辆车,一辆红色拉风跑车。 吓得裴心雨立刻回了神,刹车踩到底,打开双闪灯,握着方向盘喘气。还好只是轻微追尾,人都无碍。 “你别慌,撞得不严重,我先下去看看。”看着六神无主的闺蜜,柳姑然后悔自己一直絮絮叨叨地,可能扰乱她心神了。 红色跑车上懒洋洋伸出一双腿,红色高跟鞋轻点地面,藏蓝色呢子长裙,黑色针织衫,大波浪,红唇,戴着墨镜。 「大晚上的还戴墨镜,真是够装B的。」柳姑然看着下车的妖娆女人撇嘴。 被撇嘴的妖娆女人看到她愣了下,缓缓摘掉墨镜,甩了下大波浪长发:“好巧哦。” 段筝! 一看清说话的人,柳姑然几乎条件反射想转身,转了半截定住了「我怕她什么,有病。」骂完自己就抱着手臂挺直胸脯,仰起下巴,不能输了气势。 裴心雨也认出来了,毕竟在网站简介上看到过,真人比照片更漂亮要妩媚,还有点风骚。 “你的车?”段筝右手捏着墨镜,左手指尖轻轻滑过车身,在车尾处停下,转身倚靠住车边凹造型,抬手又撩下大波浪,眼神在空中画了一道线,点到地面又抬起,落到柳姑然眼上,风骚无边。 柳姑然猛地吞下口水,胀红了脸,心里万骂奔腾:喵的,死贱人,风骚。 “是我的,不好意思啊。”裴心雨放好三角警示牌,急走两步过来弯腰道歉。 段筝转动眼球睨了一眼裴心雨,微笑促狭的脸立刻绷紧了,停顿几秒,旋即用捏着墨镜的右手虚遮着嘴笑:“啊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有缘分呀。”最后一个“呀”字尾音拖得很长,咬得很娇。 柳姑然闭眼睁眼想翻白眼。 手掌在车面轻轻一撑,段筝从靠着的车尾弹起,脚尖点地,唇角微翘,眼波流转,慢走两步贴近裴心雨打量。 玫瑰香水味撒一路,熏得柳姑然闭上了眼。 裴心雨被贴得后退一步:“是我全责,走我的保险。” 段筝甩着眼镜再度靠近,胸几乎要贴上来:“不急,您贵姓?”挑着眉,笑容带着戏虐,语气轻飘飘仿佛在调情,动作轻浮。 看着这,柳姑然倒吸了一口气,绷紧嘴巴,当着我的面撩我朋友,真是够贱! “我姓裴。”裴心雨正说着交警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您好,是我不小心撞上了她的车,我全责。”裴心雨说道。她是追尾,追尾定责也是她全责。 “把车挪旁边。”交警指挥。 段筝扭着腰勾着笑又走回车旁,临坐进去前还戴上了墨镜。 “真够造作的,交警眼皮子底下还在那扭。大晚上的还戴墨镜,怎么不黑死你。”柳姑然闷声碎骂。 轻微剐蹭,后车全责,很好处理,五六分钟,单子开完交警就离开了。 “裴小姐,加个v信,后续我们联系走保险。”段筝身体没骨头一般靠在裴心雨的车头,细腰扭成麻花,举着手机,手机上是她v信二维码,眼神带着玩味,挑逗。 柳姑然长吐出一口气,她想上去扇段筝,当着她的面调戏她的好朋友。 “单子上写电话了,打电话就可以。”裴心雨实在不想招惹这样的人,看着不正经。她不明白柳姑然怎么挑了个这么浮夸的货色一夜情的,还温柔大姐姐,鬼迷眼了么? 段筝一转身趴了过来,低头凑近裴心雨,轻摇着头,低声说:“no,no,no,我不打电话,只发v信。” 「你还该死呢。」柳姑然在心里骂已经不解气了,恶狠狠上前一步,用鼻孔看她,“我来加。”说着就扫了V信,v信名叫「风筝」,“切,就应该叫‘疯子’” 段筝看柳姑然抢先加了,又靠回车头坐直,叹一口气:“好吧。”不情愿的样子。 柳姑然鼻孔不停掀动,握着手机的双手已经开始发抖。 “贵姓?我备注一下。”单手托着手机,眼神点下地面又抬起,睨柳姑然。 “姑姑。”柳姑然克制着自己的暴脾气,眼神要盯死人。 深吸一口气,闭眼,鼻孔叹出气,睁开眼后,段筝又恢复那副妖娆的表情:“逗我呢,怎么不叫姨姨?” “你叫‘姨姨’也行。”柳姑然盯着她,鼻孔冒气。 “哼”了一声,大波浪一甩,墨镜一戴,藏蓝色呢子长裙里屁股忽左忽右,段筝扭回了车里。 “你看她那个贱样子,我当时是怎么了?高反傻了?怎么会选择个这么骚的货色!” “还以为她很温柔,我肯定是高反出现幻觉了。” “哎呦,啊啊啊,她怎么这么贱。” “不要脸,当着我的面都敢调戏你。” 都快到家了,柳姑然还坐在车上抓着头发骂不停。 裴心雨听着插不上嘴,好朋友碎碎骂了一路,骂段筝扭腰、摆臀、挑眉毛,骂她不分轻重调戏人,骂她不知廉耻 “她很漂亮不是么?熟女。”裴心雨不知道该怎么缓解闺蜜的情绪了,只得客观说两句。 “熟女?我的头,我真的气晕了。” “哎,你说我当时是不是鬼附体了,怎么还认为她温柔会照顾人啊?” “太可怕了这个,高反太可怕了,比喝醉还可怕啊,喝醉顶多是断片,高反是出现幻觉啊!” “都不是个好东西,我说怎么和游嘉树,哦,不对,是金时归玩得那么好的,都不是好东西,专吃窝边草。” 她已经骂得口不择言了,开始连带金时归一起骂。 “我今天必须得给慕云说清楚,让她看明白,这都是些什么玩意。”柳姑然下车时狠甩了下车门。 裴心雨听得也心烦意乱,内心本来就苦涩,这下像是又零零碎碎压过来一些小石子,胸口更闷。 柳姑然躺在裴心雨房间的沙发上等钱慕云回来,她气不过,她要揭秘。 等啊等,都快夜深十二点了,才听到电梯门响,柳姑然一骨碌爬了起来,要奔向门边。 “然然,你别激动,慢慢说,慕云毕竟刚谈。”裴心雨起身拽住了柳姑然,叮嘱。 柳姑然咬咬牙,一把甩开裴心雨的手:“她那是个好玩意么,得让她清醒了。” “不是,游嘉树不是那种人,你别”裴心雨话没说完,柳姑然就大力拉开了房门。 电梯旁游嘉树正搂着钱慕云热吻呢,或者应该叫金时归。 门内撞破的两个人都吸了一口气,裴心雨觉得心脏快跳出来了,血直往头顶涌,她条件反射低垂下眼神,背过身去。 「不觉得过分吗?明知道两个人对门住,游嘉树还一而再地在门口接吻。」 柳姑然咽了口空气。 而两位正亲热的人被大力拉开的开门声吓了一跳。 钱慕云脸红成西红柿,低下头往耳后掖头发,不知道要往哪里躲,转身开了房门逃进家里。 遗留在战场上的金子满脸绯红,她用手虚握成小圈盖着唇角咳了一下,低头转身进电梯,伸手掀按钮。 “砰”,是裴心雨把柳姑然拽进房间,甩上房门,她心里酸得厉害。 “不是,我们心虚什么呀?”柳姑然盯着闺蜜的眼睛问。 裴心雨叹口气走回沙发,把自己摔到上面闭上眼,她心里难受啊。 “吱扭”,是柳姑然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慕云,慕云,你开门。”暴脾气的声音都大了。 叫了许久,钱慕云才打开门,脸色绯红,扭扭捏捏,还是不好意思,毕竟刚才和女朋友亲热被俩闺蜜撞破了。 “你进来,有事找你说。”柳姑然拉着钱慕云进屋让她也坐到沙发上,她抱着手臂看着并排坐在一起的两位好朋友开口,“我们三个是好朋友哈,有话都开诚布公说,没必要藏着掖着。” 钱慕云一看这架势,觉得像有正事,看看裴心雨,发现她正仰躺在沙发靠背上,手背搭着眼睛,嘴角微微下垂,面色不虞。一头雾水。 “慕云,你的金子是心雨以前的女朋友。”柳姑然简明扼要,一句话概括了要谈的内容。 裴心雨一听坐直了身体,手肘撑在膝盖处,捂住了脸。 钱慕云似乎没听明白:“什么意思?金子是心雨以前的女朋友?”她只得重复问一句。 “是。” “谁?”钱慕云知道裴心雨正式女友只有游嘉树一个,不明白哪里是哪里?难道还有别的女朋友? “金子就是游嘉树!”柳姑然这句话一说出来,裴心雨就长出了一口气。 钱慕云像是更不明白了,皱着眉头思考:“连名字都不一样?”她只得这么说,她不相信。 “不知道,可能是改名了,我这么说吧,心雨通过游嘉树的v博找到了她的工作地点,就在兴台区星辰大厦1栋17楼,她是「一颗树」的董事长,而我们搜「一颗树」的董事长,名字叫金时归。明白了吧,金时归就是游嘉树。”皇上不急太监急,柳姑然快速讲解,有些混乱。 钱慕云睁大眼睛,脑袋疯狂思考,直到思考到最后她扶住额头,脸色越来越难看,掏出手机拨打电话,按了免提。 “金子,嗯,问你个事,你具体是在哪里工作?” “怎么了,宝贝?” 裴心雨听到这句“宝贝”又吸了一口气,把脸扭向一边。 钱慕云看看裴心雨的表情,咬了咬嘴唇:“到底在哪里?” “星辰大厦这边啊!” 听到这,钱慕云猛吸一口气,用手撑住额头:“什么公司?” “亲爱的,你怎么了吗?查岗啊?”电话那头说话黏黏地。 柳姑然摇头,这算什么事,两个好朋友和同一个人上了床,问题是第一个上床的人还对人家念念不忘,这以后怎么相处,公司要解散了吗? “我再问一遍,什么公司?”钱慕云还有最后一丝侥幸。 “「一棵树」啊,宝贝,不是告诉过你么,我们是开烤肉店的,什么时候我带你去吃” 电话那边的金子话还没说完,钱慕云就挂了电话,长叹一口气,颓坐在沙发上。她是知道裴心雨对游嘉树的感情的,而自己已经和游嘉树上床了,虽然改了名字,但人没变啊。想到这,头晕得厉害,闭上眼按太阳穴。 突然,钱慕云像想到了什么,猛抬起头看向裴心雨:“既然她是游嘉树,为什么见了你,她没反应啊?” 柳姑然一听“哼”了一声:“所以啊,这就是渣啊,明知道你俩是好朋友,她还乱搞!” 钱慕云听完这个消息也崩溃了,裴心雨智商很高,既然已经推断出来游嘉树就是金时归了,那就错不了。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她只谈过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和金时归是第一次,很投入,她承认她很喜欢金时归。 一想到和自己上了床的金时归就是闺蜜心心念念的游嘉树,她就感觉天要塌。 老天太会捉弄人了。 柳姑然抱臂站着,看着坐在沙发上各自按着额头的两个好朋友,再看看墙上的钟表,已经凌晨一点半了:“你们俩,打算怎么办?”总得面对啊,她受不了这样的煎熬。 裴心雨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暗淡:“我今天有点累了,先去洗澡休息了。” 她被游嘉树搂着亲吻过,刚才一看到游嘉树搂着钱慕云亲吻,她就觉得胸口发疼,心如刀割,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自处。 站起身,裴心雨走进主卧,肩膀耷拉着,像是随时要塌掉。 钱慕云呆愣半天,低头喘了两口气,“嚯”地站起身,转身出门进了她自己家,两道房门都摔了一下。 “砰!” “砰!” “完蛋,好姐妹因为一个渣女要决裂了么?”看着这副景象,柳姑然瘫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公司也要解散,M的,我还指望明年买房呢,好了,直接失业,这个死游嘉树,金时归。” 第22章 双胞胎? 两个好姐妹并不是要决裂,只是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次日上班,仨人一辆车,柳姑然开着车,裴心雨坐副驾,钱慕云坐后排,一路寂静。 柳姑然心里嘀咕不停,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冲动了,非上去揭开这块遮羞布做什么啊,这整得气氛尴尬得说不了一句话。 一整个上午也是,寂静,平常仨人在办公室里都是激烈讨论,有说有笑的,这突然转换的画风让本就爱热闹的柳姑然很不适应。 她几度想找话题挑动气氛,奈何没有人理她。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三天,到第三天,柳姑然实在憋不住了,但比她更憋不住的还有一个人。 金子。 金子抱着玫瑰花跑来了。 「当当」,前台付露露敲门:“慕姐,外面金女士找您。” 这次钱慕云没有喜笑颜开说让她进来,只见她叹口气,继续翻阅着文件,头都未抬起:“就说我开会,会很晚,把她打发走。” 裴心雨就坐在她旁边,听到眼睛动了动,握着鼠标的手指蜷了又蜷。 柳姑然不吭一声,眼珠来回转着观察。 “好的,慕姐。”付露露折身出去。 “慕云,慕云。”外面响起金子的声音,急促,带着恳求。 “金女士,您这样闯进来不合适,钱总在忙,您……”是付露露的声音。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金子踏进办公室:“慕云。”直奔钱幕云的办公桌,玫瑰花放到了桌面上。 “露露,你先出去吧,带上门。”钱慕云绷着脸交代。 “你到底想怎么样?”待门被关上后,钱慕云冷脸质问金子。 金子微弯下身体,用手肘撑在办公桌上,低下头:“你这几天怎么都不理我,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也不回,怎么了嘛?”声音压得有些低,撒娇。 旁边的两位非当事人却都听清了。 裴心雨咬了下嘴唇,站起身要走。 “心雨,你不要走。”钱慕云也站了起来,抬手阻止住好朋友,看向金子,“我问你,认不认识她?”看向裴心雨。 金子顺着钱慕云的眼神看向裴心雨,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脖颈上一颗小小的风流痣,明艳妩媚。眼神茫然,摇了摇头。 钱慕云吸了一口气:“你有没有发生过车祸,碰到过脑袋?” “没有。”金子不明所以。 “好,那我再问你一遍,认不认识她?” 金子又看向裴心雨,裴心雨已经转过身,背对着她了:“哦,你说是你好朋友的。” “我问你之前认不认识?”钱慕云脸颊肌肉抖动,还不诚实。 “不认识。” 她这句“不认识”一说出来,裴心雨的肩膀晃了一下,柳姑然闭上了眼睛。 “啪”,一声脆响惊呆了三个人。 裴心雨扭过头,嘴巴张了下。柳姑然睁开眼睛,眨巴了一下。被打了一耳光的金子捂着脸,一脸委屈。 “我最恨别人骗我,你个骗子。”打人的钱慕云哭了。 “不是,宝贝,我怎么骗你了?宝贝。”一看恋人掉泪,金子也不委屈了,过来就要抱住钱慕云哄。 “你走开。”钱慕云推开她,用手指着门口,“你走!” “宝贝,怎么了吗?我做错什么了?”金子脸上印着一个手掌印,前倾着身体,委屈着脸求着。 “你走!”钱慕云泪如雨下,咬牙切齿,她第一次这么真心地付出感情,竟然被骗了。 “好,好,我走,我走,你别生气了,我走。”金子看钱慕云掉眼泪,也慌了,说着拉开门就跳了出去。 钱慕云捂着脸跌坐在凳子上,肩膀不断抖动。 柳姑然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她没想到一向温柔文静的大小姐钱慕云会扇人巴掌。 另一位重要非当事人裴心雨则是抿了好几次嘴唇,终是没有开口,按着桌面跌坐在凳子上,捂住额头。 “哎,那个,我们今天提早下班,我做东,一起吃烤肉去,哦不,吃火锅去吧。”柳姑然看两个好朋友彼此不尴不尬的,想缓和两个人的关系。 钱慕云比裴心雨还要大两岁,三十岁的人了,足够成熟,她只是坐在凳子上低头不语,不过十来分钟就平复下来,再抬起脸,已经面色如常:“好,一起吃饭。” “走。”裴心雨说着站起身,挎上包,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三个好姐妹并肩进了电梯。 还没到饭点,火锅店里人不是很多,仨人捡了个靠窗的安静角落坐下。 点好锅底和涮菜后,三个人依次起身去调麻酱。 柳姑然坐在座位上看着站在调料台配着调料没有交流的两位好朋友,心里的鼓还是敲不停。虽然两个人都表现得没伤筋骨,但她觉得这件事绝不是只伤皮毛的事,特别是对裴心雨,那可是她心底的草蛇灰线,量子纠缠啊,不可能不介意的。这么想着便决心讲透,尽量缓解这份尴尬,争取保住友谊,保住公司,保住要买的新房。 “我们仨可是肩并肩的好朋友。”柳如然一开口,钱慕云就打断她,“放心,不会因为一个欺骗我的女人就断了我们的友谊。” 裴心雨听到这,手顿了一下,看向钱幕云:“你,是不是给她机会解释解释,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柳姑然往锅里一边倒羊肉片一边问:“哪里不对?她自己也说了她没被车撞。” 看着锅里七上八下翻腾着的羊肉片,裴心雨幽幽开口:“会不会是我搞错了呢?”游嘉树是比较沉默寡言的人,而金子明显很跳脱。 “呵,哦,你认为你那初恋痴情是吧,觉得她不会这么渣?”柳姑然捏着长筷子焯羊肉片,看向裴心雨,隔着水蒸气,看不真切表情。 “不是痴情不痴情,是感觉变化很大。”裴心雨皱着眉头思考。 “什么变化?”钱慕云感兴趣。 裴心雨放下筷子,托着下巴陈述:“就,各种,比如眼神,游嘉树的眼神是那种有点忧郁,淡淡哀愁的,而金的” “得,能不能别说得那么抽象,还眼神。有没有比较实的东西?”柳姑然是急性子。 “就,感觉吧,一种感觉。”裴心雨眼神飘远。 “切,更虚了。”柳姑然听不下去了,开始挑出来羊肉片放到麻酱碗里蘸着吃。 钱慕云很上心,毕竟关系到她的女朋友,确切地说是她和裴心雨共同的女朋友,这么一想觉得好别扭。 “你觉得不是一个人?” “但是从她微博推测来看是同一个人,她微博上的内容是确定的,就是金时归。”裴心雨也想得头疼,经过半个多月的混乱后,她渐渐冷静下来,越来越感觉这个金时归不像游嘉树,可所有的证据又都确切地指向了她就是游嘉树。 裴心雨和钱慕云都没有食欲,看着旁边的柳姑然大快朵颐,涮完羊肉涮豆腐,涮完豆腐涮青菜,一边吃着一边喝西瓜汁,蘸完麻酱蘸香油,撒葱花放香菜,头也不抬,盘子空了一个又一个。 在柳姑然打了个小饱嗝,抽出纸巾擦嘴后,两位好朋友也都起身了。 十二月的晚上,寒风刺骨,三个小姐妹下了车都裹紧羽绒服、拉高围巾往小区楼道急走。 楼道口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游嘉树,哦,不,确切地说是金时归——金子,迷雾灰色短款廓形羽绒服,深灰色呢子长裙,捂着咖色羊毛围巾,高跟鞋跺不停转着圈取暖。 一看到钱慕云走过来,金子便一路小跑奔了过来,拉下羊毛围巾:“慕云。”鼻头发红,出口成雾。 “走开。”钱慕云看了两眼旁边的朋友们,推开她,径直快步往楼道口走。 “慕云,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金子一看她走,忙小碎步追上去,软着身子求。 裴心雨眉毛动了下,太不像了。 “你哪里错了?”钱慕云停下脚步问。 金子可能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明显一愣,眨了眨眼睛:“你说我哪里错了,我就哪里错了。”身体挺得板正,捂着胸口的羊毛围巾,委屈又认真。 胸腔起伏,钱慕云眼神凛冽,这纯粹是当傻白甜一样在哄自己。 裴心雨抬眼看金子,一脸谄媚,毫无原则,撒娇打滚的态势太不像她那个车马慢、带愁绪的游嘉树了。 “哼”,柳姑然嗤之以鼻,抱着手臂立在旁边看闹剧。 “走开,不准在这里。”钱慕云甩开了摇着她胳膊的金子,整天就知道撒娇。 “不嘛,那你原谅我,好不好?”又蒯上了胳膊,轻摇嘟嘴。 柳姑然翻了个白眼,不是说沉默寡言、车马慢么?这粘人玩意是什么东西? “你知道哪里错了吗?就让我原谅你,走开。”钱慕云冷眼蹬,甩开还摇着她胳膊的手,快步走进电梯。 “慕云,慕云。”金子喊着追赶,是进了电梯,但还是被拒到了家门外。 撅着嘴看着甩在眼前的房门,金子扭头看向钱慕云的两位好朋友:“她怎么了吗?”灰头土脸。 裴心雨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从眉毛到眼睛,从眼睛到鼻梁,从鼻梁到嘴巴,从嘴巴到下巴,甚至是一侧露出来的耳朵,戴着的珍珠耳环。 “像,又不像。” 这个答案金子听不懂,柳姑然也听不懂。 直到清晨走进公司,裴心雨还在思索——怎么回事?金时归确定是游嘉树,但为什么从照片里走出来差别那么大呢? “心姐,早上好。”前台付露露打招呼。 “嗯,早,咦,这是什么玩偶?”裴心雨正要走过去,眼睛瞟到前台新摆了一对动漫玩偶,巴掌大小却栩栩如生,一个天蓝色头发,穿着黄金机甲战斗服。另一个紫罗兰头发,穿着槿紫色战斗衣。上前摸了摸,搪胶材质,光滑细腻,两个玩偶眼角眉梢一摸一样。 “我拆盲盒得的,星矢。” “什么屎?” “哦,是圣斗士星矢,心姐没看过这部动画片吧,好古早的了。” “没有,还挺可爱的,小人儿换衣服不说,还染了不同颜色的头发。” “不是换装了,他们是撒加和加隆,一对双胞胎。” “哦,双胞胎啊,怪不得长得这么像。”裴心雨说完放下玩偶,抬腿走向办公室,三步之后,定住了。 缓缓转身,脸上的笑意已倏然消失,瞳孔越来越大,眼角肌肉微微抽动。 “露露,他们俩什么关系?” “双胞胎啊。” 裴心雨像被电击了一样,眼睛猛眨了下,她赶忙捂住头。 “心姐,你没事吧?”付露露见状忙从前台里面绕出来扶住她。 裴心雨看向那对面貌几乎一摸一样的玩偶,眼里慢慢荡上一层雾,嘴唇颤抖: “双胞胎?!” 第23章 游嘉树 星辰大厦坐落在北城兴台区的核心地带——科技园区,共有12栋楼,围成一处静谧的商务天地,1栋楼在主干道的拐角处,交通最便利,视野也最好,对面就是湿地公园。 当太阳缓缓升起,还雾蒙蒙的时候,园区内已经有不少人影出没。早高峰时间,大厅里更是一波接一波的人穿过,脚步匆忙,空气中弥漫着提神咖啡香和香甜面包味,大家排队刷过闸机后有序站在电梯门前等电梯。 “大金总好。”一位蓝发女孩飞奔着跑过来,抬手理头发的档口瞟到面前站着的女人,马上绷直身体打招呼。 金子眯了下眼睛,抬起下巴:“新来的?” “是的,金董。”蓝发女孩眼神闪烁,把挎包从肩头滑落到手里,嘴唇抿出商务笑容。 电梯门打开,大家鱼贯而入。 “等下,等下。”在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一叠急促的声音飘过来。 金子按住开门按钮。 女孩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整理着挎包带子,喘着气冲进来,看清开门的人,微微欠身:“谢谢小金总。” “不客气。”金子勾唇一笑。 蓝发女孩微微张了张嘴,低垂下眼睛。 “滴。” “滴。” “哎,由由,你等下。”出电梯,在门前打过卡后,蓝发女孩拉住端着咖啡的女孩。 “怎么了?” “我今天又认错了。” “啊?你又把小金总认成大金总了?” “嗯。”蓝发女孩扁着嘴点头。 被叫做“由由”的女孩叹一口气:“不是告诉过你了么?大金总” “穿西服西裤,可是今天小金总也是穿的西裤哦,你别给我说眼神不一样哈,这个我可看不出来。"蓝发女孩有些委屈。 “那,小金总也戴胸针了么?”由由目光上扬,啜口咖啡。 “没注意,应该没有。” “对啊,大金总每次穿戴都有胸针的,要么是在胸前,要么是在衣领,或者在袖口,大金总穿衣很讲究的。而且主要是气场啊,气场,小金总活泼,大金总是温润型的好吧。” “气场这谁能看出来”蓝发女孩正抱怨呢,电梯门开了。 走出来一个穿着藏蓝色呢子大衣的女人,身姿高挑如松,茶棕色锁骨发蓬松有型,柔顺地垂在天鹅颈旁,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眼窝深邃,左衣领上的海棠花珍珠胸针,耀眼璀璨,优雅稳重间还透着生机勃勃之感。 “大金总好。” “嗯,早上好。”声音清润,语调缓慢,低沉磁性,嘴角一勾,丹凤眼顾盼生辉,让人想到星眸秋水。 打过招呼后,戴着胸针的漂亮女人朝办公室走去,高跟鞋踏在地板上从容轻盈,棕咖色阔腿裤随着步伐摇曳飘逸,自然随性的精神气韵让人移不开眼睛。 “哦,明白了,这就是大金总和小金总的区别,这就是气场。”蓝发女孩盯着那远去的挺拔背影,不住点头,“也不能怪我啊,毕竟她们俩是双胞胎,长得实在太像了。” “除了外貌像,气质、性格差别还蛮大的,你多接触接触就能看出来了。”由由说完端着咖啡就往工位走去。 「一颗树」的logo在明亮的前台闪着低沉暗哑的淡光。 被喊作大金总的女人就是「一颗树」的董事长——金时归,只不过她更喜欢亲近的人喊自己为游嘉树。而被喊为小金总的则是金时归的双胞胎妹妹金姊归。 游嘉树走进办公室,脱掉呢子外套,取下围巾,挂到衣架上。深灰色羊绒开衫里是浅灰色打底衫,一枚底部是一块暗绿色宝石的锁骨项链垂在打底衫上,光泽圆润。 整个人温婉如玉。 「当当」,有人敲了敲开着的门。 游嘉树看了眼门口,又低下头坐到办公桌后,坐姿笔直:“进来吧。” “姐,妈让我问问你今晚有安排没?她要给你煲爱心汤。”是金姊归走过来,一错身就坐到办公桌上,晃腿。 “下去。”游嘉树瞟了一眼,继续翻文件。 金姊归“啧”了一声,还是听话地从桌子上跳下来,瘫坐到落地窗旁的沙发上。 落地窗外霞光四射,视野通透。不远处的湿地公园落了薄薄一层白霜,仿佛被一层银色的薄纱覆盖。树枝光秃秃挺立在寒风中,摇曳颤抖。湖面上几只不怕冷的野鸭还在游来游去,低头啄食。望过去,静谧、冷冽却充满生机。 “妈就是想你啦,你这一出国就是半个月,昨晚如果不是你飞机落地太晚,都想叫你过去吃饭呢。”金姊归躺在沙发上伸手够茶几上的零食,“肉肉也想你了,它这几天食欲都不太好。” “你又欺负它了?” “我怎么欺负它啊,它跟着咱妈睡的好吧。真是受不了,就你惯的,一只猫,整天像个人一样让搂着睡,成精了。”巧克力解开已经放进嘴里,金姊归说话含糊不清,“晚上去不去喝汤啊?” “今晚去不了,我一会过去看下她”话没说完,又有人敲门。 「当当」,是大波浪段筝走过来。 “回来啦?哦,金子,你怎么躺这?” 游嘉树抬腕看了看时间:“有事吗?我下午一点的飞机,去蒙市的展销会。事情不重要的话等我回来再聊。” “筝姐,你觉不觉得我姐太拼命了,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都没一点个人生活,无趣。”金姊归说着又拆开一板巧克力糖要往嘴里放。 “呦,看样子你最近的个人生活不错啊,和那个谁,钱小云?”段筝一撩大波浪,撑住办公桌面笑着调侃。 “钱慕云,我都说过多少次了,还记不住。”扔掉巧克力糖纸,金姊归坐直身体,语气抱怨。 “哦,对,钱慕云,上次让我载着你去送桃酥,出门我就被人追尾了,你得请我吃饭。” “这都好说。”金姊归说完又瘫倒在沙发里,摆手:“别提了,现在不理我了,怎么找她都不理。” “闹别扭了?”段筝看她嚼巧克力,忍不住扭过来坐到沙发上也抓了一块,悉悉嗦嗦拆包装纸。 “明明晚上送她回家还好好的呢,早上突然就翻脸了。”金姊归皱紧眉头,思考不明白。 “不会是你技术太差吧,人家嫌弃你。” 金姊归一听抬起身体:“不可能,那方面她爽着呢……” “咳,”坐在办公桌后的游嘉树咳嗽一声,“谈恋爱就好好谈,好好待人家,有误会就诚恳说清,有错误就及时改正,别整那些乱七八糟的。”训斥妹妹。 “我没乱整好吧,我现在变乖了,你看,我来公司两三个月了,工作也很努力吧,也没乱去勾搭别的女人。”金姊归挺着脖颈抗议,青筋时隐时现。 “你知道就好。”游嘉树说完不再理她,继续翻阅资料。 “唉。”金姊归窝进沙发里叹气,她怕姐姐血脉压制。 正叹气呢,手机响了。一看屏幕,金姊归脸笑开花,马上坐直身体,“嗯,慕云,在公司,现在吗?可以可以,我马上过去,你等我。”说完话弹跳起身,“这是原谅我了吗?让我马上立刻现在就过去,听听,‘马上’‘立刻’‘现在’,哈哈,要生扑我吗?” “要命了,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走啦,走啦,再见。” “筝筝姐,么。”金姊归两眼发光,手舞足蹈。 段筝嘟嘴飞吻:“么” “姐,么。” 游嘉树转过眼神没回应,望着妹妹跳着跑走的背影,叹气:“这么大人了,还像个小孩子。” “小孩子,小孩子都谈恋爱了。你呀,比她就大8分钟,看着大了8岁都不止。”段筝笑,突然像想到了什么,起身走到办公桌旁,靠着桌面,抬脚轻踢游嘉树的腿,笑得鬼,“哎,你知道我前几天遇到谁了吗?” “谁呀?”游嘉树头也不抬对着文件看电脑上的报表,随口问道,她以为又是好朋友的哪任老情人。 “裴心雨,你的白月光。” 这句话一说出口,游嘉树就愣了,手放在鼠标上没有再动弹,看向电脑屏幕的眼神突然就直了,瞬了瞬眼神,干咽口空气,抬头:“怎么遇到的?”脸色严肃。 “撞车。”段筝漫不经心。 “咚”,椅子被弹开的声音,游嘉树猛地站起身:“你开车碰到她了?”一脸紧张。 “啧,瞧你这紧张的样子,还说只是当朋友,这是普通朋友该有的反应么,这是前任该有的反应么……” “到底怎么回事?”游嘉树抬手打断她。 “哦,你急了,你急了,”段筝伸出手指晃悠,“当然没事呀,不过就是她开车追尾我,剐蹭而已,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动不动就出车祸啊,明明不会骑电动三轮车,你非骑上干嘛,这下撞到腿了吧,哎,你腿好了吧?”说着低头瞅游嘉树的腿,棕咖色阔腿裤熨烫得板正,外表正常。 “好啦,腿没事。剐蹭完呢,你有没有给她说我?”游嘉树眼睛直盯着段筝,眼神着急,语速稍快,语调还是不疾不徐,整个人还是不紧不慢。 “没啊,没经你允许我哪敢说,再说你这能是一句两句就说得清的吗?光解释怎么从游嘉树改名到金时归都得解释半天。” “哈。”游嘉树长出一口气,重新坐下。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七年了,还念念不忘呢,念念不忘也就算了,你光明正大去见人家啊,鬼鬼祟祟地穿着小熊衣服站人家门口卖什么冰糖葫芦。”段筝撩了下大波浪,曲起手指敲击桌面,“卖冰糖葫芦也就算了,你还非骑那个电动三轮车,不是说了我晚上接送你吗?你急的是什么啊?!” “那天你不是和客户谈太晚嘛,我着急开摊。”游嘉树伸手从旁边拿资料。 “蹭”地站起身体,段筝一手按着桌面,一手按着游嘉树的椅背,把人拘在面前:“不到七点啊,你就开摊开摊的,你又不是卖冰糖葫芦的,不就是为了看她吗?!六点多她还没下班呢好吧。” “哎呀,好了,筝筝姐,这不都没事吗?”游嘉树双手在桌面放平,语气软下来。那晚也把她吓坏了,正赶上晚高峰,电动三轮车冲进马路中间被一辆商务车给撞翻了,还好只是碰到腿。 “那天真是你命大,只是被车撞了下,轧到左腿,你说要真是” “好啦,别再说腿啦,不过就麻烦跑一趟C国的医院而已。”游嘉树打断她。 “哼,你怎么不敢给金子说你去C国看腿的事啊,怕她告诉我干妈吧。”段筝翻白眼。 “你可不要再说这事了,让妈听到又该担心了。”游嘉树用签字笔轻轻捅段筝。 往后撤下身体,段筝语重心长:“我可以不说,但是你这个追人的方式能不能改改,以后别再碰电动车了,自行车也不行,你就吓人。” 游嘉树躺靠在椅背上,抿唇笑:“知道啦。” 灿烂一笑,眉若星河。段筝没了脾气,鼻孔叹出气,又像想到什么,低下头,眼睛炯炯有神:“哎,她,就裴心雨,可比你那照片上漂亮多了。” “照片还是大学时候拍的。”游嘉树往耳后掖掖头发继续移动鼠标,“都七年了。” “别再卖冰糖葫芦了,直接上门找吧。你都快三十了,成熟的大人了,还扮家家,我真是服了你了。”段筝摇着头一脸不可思议。 “她有自己生活了,我不适合再打扰她。”游嘉树叹口气,看向窗外,眼神忧郁,整个人显得温柔多愁。 “你是说她女朋友是吧?唉,这个年龄,谈恋爱正常,你就这么不去争取了?” 游嘉树没有接话,继续翻看电脑网页。 “得,我多嘴了。” “嗯,一点的飞机,你几点去机场?来不及吃午饭了哈?” “早走一些,顺道看下我妈。你这边还有什么事么?”游嘉树从电脑屏幕上抬起视线。曲起的手指放在桌面上,修长干净,骨节分明却不突兀。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指尖微微上翘。手背青筋隐约蜿蜒,瘦实白皙。 “你这手真它喵的好看,很有力的感觉,0能爱死。”段筝说着抬手轻滑。 抽回手,游嘉树瞪一眼自己带颜色的好朋友:“没事的话,我忙了哈,还有几分文件需要签。” “切,工作狂,白瞎了一双手。” 段筝讥讽着一撩长波浪,扭身而去,高跟鞋砸到地板上,“蹬、蹬、蹬”响。 游嘉树看着潇洒离去的身影,轻笑了下,对着电脑发呆良久,低头拉开抽屉,缓缓抽出一张照片,照片显示时间是2017年2月14日——情人节。她把一个女孩抱在怀里,俩人青春洋溢、笑颜如花。 抚了抚照片,游嘉树眼神柔软:“心雨。” 第24章 真相大白 “嘉树以前提过,她是抱养的,亲生母亲在南市,不常走动,家里还有个妹妹。” “对,就是这样,游嘉树确实是金时归,但却不是你的金子,她们两个长得那么像,应该是双胞胎。” “性格差别那么大,我早该想起来的,我早该想起来的呀。”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裴心雨来回踱步,脸颊微微发红,额头沁着细密汗珠,眼神闪烁着光芒,双手不时抬起往后顺头发,理完头发就挥舞着向坐在云朵会议桌旁抱臂看着她的钱慕云说不停。 钱慕云听得仔细,心里感受上她是支持裴心雨的推断的,蹙眉回忆:“金子也说过她家里只有母亲和姐姐了,那她这个姐姐?” “就是游嘉树,就是游嘉树对不对?”裴心雨眼睛放光,“我怎么把这个可能给忘了啊!绝对是,绝对是!” 仿佛有一道光穿透迷雾,两个恢复理智的小姐妹,眼神逐渐清明。 “心雨,你坐下歇会,已经打电话给金子了,她应该马上就到了。” 裴心雨却坐不下来,她懊悔自己这段时间被吃醋给迷昏了头脑,应该早就看出破绽的。 “慕姐,外面金女士找您。”前台付露露敲了敲开着的门。 “马上请进来。” 金姊归立到门口:“慕云” 一脸灿烂,喊得甜腻。 “你姓金?”裴心雨走向她。 “是啊。” “你,在哪里读的高中?” 裴心雨的这个问题一抛出来,金姊归闪了下眼神,头脑一时找不到北的感觉,高中?那么久远的事了。 “你问这个有什么事吗?” “在哪里读的大学?” 裴心雨又靠前一步,盯着金姊归的眼睛看。不,不是,这不是她的游嘉树,她心里突然就肯定了。才发觉近段时间由于冲击太大,竟然没有好好分析过这个人。这个人眼神单纯,带着孩童般的天真。而游嘉树的眼神虽然澄澈,但是是带着愁绪的,就算开心的时候也不会过于外露的。 完全不是一个人。 “你不是她!”裴心雨心脏砰砰跳,胸腔剧烈起伏,她按住墙面来稳住有些发抖的身型。 金姊归不自觉身体微微后仰,似乎想拉开些距离,被一个漂亮女人几乎贴身注视着,有些不自然。 “你是妹妹对吗?”裴心雨声音颤抖,眼睛还是死盯着金姊归,似乎要把她看穿一般。 “什么?”金姊归努力眨眼睛,想理解这个盯着她看的女人说的问的是什么意思,可是没有任何头绪。 裴心雨抓住金姊归的胳膊,眼睛亮得像星星,瞳孔微微颤抖:“你就是妹妹。” 金姊归摒住呼吸,瞅向钱慕云求救。 钱慕云看看情况,上前拉住裴心雨的手:“心雨,慢慢说哈。” “你,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啊,磨蹭什么!” “问我什么了?”金姊归眼睛睁得大大的,茫然无措,没听懂问题,也不理解。她本来以为女朋友那么着急喊她来要生扑和好呢,兴奋一路,哪知进门劈头问过来的问题竟然是:在哪里读的高中? 还“妹妹”来“妹妹”去的,什么意思?! 裴心雨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你谈过女朋友吗?” 声音一钻进耳朵,金姊归一个激灵,眼睛“嗖”地睁大了。这个问题比“在哪里读的高中”“是不是妹妹”要刺激多了,她后悔没回答在哪里读的高中了或者回答什么妹妹不妹妹的,哪个都比这个问题好回答呀。看着钱慕云快吃人的眼神,左想右想,琢磨措辞。 “说啊。”钱慕云提高声音。 “谈过。” “几个?” “” “说啊!”又是钱慕云。 “五六个吧。”低垂着头,金姊归声音收得很弱,她期待钱慕云此时耳鸣。 钱慕云没有耳鸣,听得很清,清得连金姊归的语气都听得一清二楚。倒吸一口气,抬起下巴,别过眼看窗外,遮阳帘没降下来,阳光刺得她眯了眯眼睛。 “初恋呢,什么时候谈的?”裴心雨似乎头脑混乱,乱问。 “高中。” 听着的两个人都顿了一下。 “叫什么名字?”平复完情绪裴心雨又问。她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人绝对不是游嘉树了,游嘉树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谈五六个,而且也不是谈五六个的人。 “钱小云。” 钱慕云猛地转回头,几乎要盯死金姊归。 五六个,还钱小云! “你有个姐姐是吗?”裴心雨追问,眼神闪光,肯定是双胞胎。 金姊归皱了皱眉毛,越来越懵。 “说啊!”钱慕云吼,浑身发抖。自己难道是个替身么?还谈五六个! 金姊归被吼得猛一哆嗦:“是啊。” “她叫什么?”裴心雨又拽住胳膊。 金姊归皱脸:“不是,你抓疼我了。” “说啊!”还是钱慕云在吼,吼完上前掰开闺蜜的手。 “金时归啊。” “什么,你不是叫金时归吗?”钱慕云满脸问号。 “我叫金姊归,姊就是姐姐的那个姊。我姐叫金时归,时是时间的那个时。”金姊归本来普通话就不太标准,这两个名字咬在一起,更让人分不清了。 钱慕云捂住额头:“你能不能练练你的普通话,说的这都是些什么?”咬牙切齿,多大的误会了。 “我妈给我起名叫姊归,意思就是盼望姐姐归。我姐叫时归,意思就是”金姊归还没解释完,被裴心雨又一把抓住胳膊,“你姐姐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字?” “什么?”金姊归正沉醉解释名字,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之前是不是还叫游嘉树?”裴心雨眼里已经有泪花翻滚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金姊归的这句话一问出来,裴心雨的泪珠就滚落下来,她捂住脸。 “Jingle bells,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Oh!what fun it is to ride,In a onehorse open sleigh。”(1) 柳姑然哼着歌曲摇摆着身体走进来,她昨晚直播,上班晚,刚到。 待走近看到好闺蜜对着金子在哭,柳姑然笑成花骨朵的脸倏地枯萎了:“咦,这是怎么了?” 裴心雨双手紧紧捂住脸,指节发白,泪水从指缝中往外涌出,肩膀颤抖,呜咽声压抑。 看清状况,柳姑然一下来了精神,血嗖地涌上头顶,脸色胀红,双目圆睁,挎包往会议桌上一扔,开始捋袖子。 渣女,你有种啊,敢上门挑衅了! 先扇脸还是先骂?她心里盘算着走近渣女,站定后闭上嘴巴,舌尖抵住上颚来回搅动,生产唾液,临时决定先吐口水。 “她找到了。”钱慕云看裴心雨捂着脸说不出来话,只得替她解释。 正准备打架的柳姑然停下运气,嘴里裹着刚酿出来的口水,口齿不清:“找到了什么?” “真正的游嘉树。” “啊?”柳姑然一听张大嘴巴,口水不小心咽了下去,“咕咚”一声,愣怔一下,清清嗓子看向站在旁边瞪大了眼的金姊归。 “不是我。”被凛冽目光巡视到的金姊归赶忙说。她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裴心雨会找她姐姐,但看着这状况不敢掺合,下意识往钱慕云身后躲,瞅向裴心雨,“对,对了,你为什么找我姐啊?” “你姐?游嘉树是你姐?”柳姑然的脖子都伸长了。 “是啊,我俩是双胞胎。” 一句话把场面凝固住,只能听到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 静静听风嘶吼一阵,柳姑然一脸不可置信地摇头:“我去,太戏剧了。” 裴心雨已经止住哭泣,眼睛通红:“你姐呢?她人呢?她好不好?” “我姐,她出差了。”金姊归说着抬腕看时间,“应该到机场了,好不好?你指哪方面?她挺好的啊。” “你是谁呀?” 裴心雨听到游嘉树过得还挺好的,长出一口气,那就好。 “谁?能谁,你姐初恋。”柳姑然已经坐到椅子上,拧开桌旁的矿泉水一饮而下,稀释胃里的口水。 “初恋?我姐谈过对象?”这次轮到金姊归伸长脖子,“我一直以为她吃素,要做居士呢。” “你这么不了解你姐吗?你们没生活在一起?”柳姑然诧异。 “我姐以前被抱养在辛城,大学毕业我们才团聚。而且她没有跟我们住,她自己住,也没过多说过个人感情的事。”金姊归滔滔不绝解释,说完便仔细打量起裴心雨,肤白貌美大长腿。 “我姐眼光不错哦,这么好色么?”她小声嘀咕,脸上笑意藏不住。 “说什么呢你!”钱慕云听到,拧她的耳朵,瞪她。 “你姐不好色,主动分手的。”柳姑然添油加醋。 裴心雨白了她一眼。 “你姐就在「一颗树」是么?她这么多年都在做什么?” “嗯?”金姊归看着裴心雨组织语言。 柳姑然又灌了一气矿泉水,放下水瓶,“哈”了一声,问重点:“先不用回答这,先回答,你姐现在有女朋友吗?哦,或者男朋友。” “没有,我不说了嘛,她吃素吃得我都怀疑她要做居士了。” “啧,安了?”柳姑然冲裴心雨挑眉。 裴心雨斜睨她一眼,脸颊缓缓变红。 真相终于大白,裴心雨心里的石头像被撬开了一样,轻盈痛快。游嘉树22号要从蒙市坐飞机返回,这是她从金姊归那里得到的最新进展。 22号早上,一出门,柳姑然就围着裴心雨打转。 “怎么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 米棕色呢子风衣搭配黑底咖纹大围巾,黑色丝袜亮款高跟鞋,长发飘散腰间,整个人高挑性感。浅棕色远山眉,衬得整个脸型更加甜美柔和。杏色眼影晕染在眼窝处,眼尾微微上扬,浓黑的长睫毛扑闪扑闪,蝴蝶振翅。轻扫在颧骨处的腮红,娇如桃花开,明艳撩人。玫瑰花瓣般的大红唇艳丽魅惑,一张一合间格外生动。玫瑰和茉莉的香水味萦绕周身,淡淡飘来,恰到好处。 有些脸红,裴心雨往上拉拉围巾:“我平常不漂亮么?” “漂亮,但是今天穿得也太靓了吧。” “我平常也靓。” “但今天,就过分靓了,还穿丝袜,你不冷吗?”说着话,柳姑然便探手去摸,“好诱人啊。” “哎呀,咸猪手。”裴心雨躲,她心虚,扯围巾几乎要把整张脸包围住,“不冷,走不了几步,家里和公司都有暖气。” “嘶,这妆化得也太精致了吧,哎,你这个腮红,什么牌子的,好嫩呀。”柳姑然往下扯围巾。 裴心雨闪身阻止她,岔开话题:“要见客户。” “什么客户?”柳姑然一听工作就有些紧张,也不看腮红了。她是负责直播带货的,每次客户来培训都很烧她脑子,她还想今天歇歇呢。 “就,床上用品那家。” “床上用品?什么床上用品?” 被柳姑然这么一问,裴心雨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尾倏地羞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床上用品?怎么扯出个这么不正经的名词。 说是下午四点下飞机,三点一刻,裴心雨就等在了北城国际机场的到达口。 作者有话说: (1)来源:歌曲Jingle Bells-Frank Sinatra 第25章 见面 随着时间跨过四点,裴心雨的心跳又跳到一个新台阶,似乎随时要跳出胸膛。她快压制不住自己了,手心早已经被汗水浸湿,半个小时去了三趟洗手间,打开镜子照了七八回。 到达大厅已经站了不少接机的人。有家庭在接,看到亲人从出口出来,张开双臂兴奋大喊,奔跑着拥抱在一起。有单位团体在接,举着牌子张望着出口,待来人招手,笑脸迎上去,握手寒暄。有情侣在接,抱着玫瑰花,双向奔赴,举高转圈圈。 只有裴心雨,看着一波一波等候的人接上人离开,已经四点四十了,游嘉树还没有出来。低头看看腕表,越看越紧张,额头沁出薄汗,呼吸急促。 这种焦灼忐忑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五点十分,游嘉树都没有人影。裴心雨只得一边望着出口,一边去问讯台问讯。 从蒙市飞来的飞机是准时抵达。 取行李有问题?在里面碰到熟人了? 裴心雨神经紧绷,她没有问金姊归要游嘉树的手机号和微信,也没让金姊归给游嘉树说。现在就是盲等,这一等就等到晚上七点半,渺无音讯的裴心雨实在站不住了,拨通了钱慕云的电话。 游嘉树临时有事耽误,改签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后,裴心雨松了一口气,紧张终于缓解了些,她的手都有些抖了。还需要时间做下心理准备再见面,改签了好,今天太紧张了。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十点多,折腾一个下午,紧张得衬衣都塌湿几回。洗完澡躺到床上后,想想这半天的经历,裴心雨捂住脸笑了,像什么样子,竟然鲁莽到跑去接机。 “嘟”,手机信息提示。 三人行的小群,钱慕云在问:回来了吗?@裴心雨。 “到家了。” “我去你还能回消息,我以为你俩滚到床上了呢?她现在不会就睡在你身边吧?事后?”柳姑然还不知道游嘉树改签的事。 “你(打你.jpg)”裴心雨被调侃脸红了。 “改签了亲。”钱慕云回复。 “改签了?那今天岂不是扑空了?我说你就应该加下她微信,这还搞偶遇啊。太磨人了。”柳姑然的信息跟得迅速。 “是啊,要不要加,我让金子把微信发来?”钱慕云第二次问了。 “不加,你叮嘱金子别告诉她哈。” “叮嘱了,叮嘱了,放心,她不敢泄漏一个字的。” “哟,老钱,这小奶狗够听你的话哈,她现在是不是睡在你旁边?”柳姑然就关心睡的问题。 “没有,懒得理她。” “生气?她技术不好?”还是柳姑然。 “先睡了。”钱慕云不愿意聊了。 连续两天裴心雨都在忙工作的事,确切地说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游嘉树。太久没见了,见面只说声好久不见么?然后呢,然后说这么多年自己很惦记她,想复合? 复合?一想到这个词,裴心雨就觉得羞耻。这个复合她求过一次了,上次游嘉树就没有理她。对,还有就是问,为什么上次不回信息,突然消失? 钱慕云接到金子的新情报,24号——平安夜,游嘉树回来。 24号裴心雨没有再去接机,平静下来后,那一腔孤勇也没了,紧张胆怯,一整天都魂不守舍。 晚上下班后,柳姑然提议一起出去唱歌。周末,加上过圣诞,好好放松放松。 有对象的钱慕云出乎意料举手赞同,欣然前往。 而没有对象的裴心雨则婉拒了,她没有心情,想回去梳理情绪。一想到游嘉树已经回到北城,就住在兴台区,离她不足10公里的地方。她就寝食难安,对,寝食难安,情绪漂浮。 走出公司楼后,看着地面蒙着的浅浅白色,才发现下雪了。路灯下,小雪如米粒般轻轻飘落。深夜的黑,雪花的白,路灯的昏黄,构成了一幅安静温馨的画面。空气中透着凉爽清新,暖气室闷了一天的裴心雨一呼吸到这清凉湿润的空气,忍不住舒服地长吸气,雪的味道凉凉地,沁入肺里,让她头脑瞬间清醒,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 这样美丽的冬夜雪景,裴心雨不忍心坐车了,三站地的距离,她戴好天蓝色毛线帽,缠好咖色大围巾,信步走起来。 飞雪漫天,渐渐将整个北城包裹。雪花覆盖的大街上更是热闹,商户门前装饰着各式各样的圣诞树、圣诞老人、驯鹿、铃铛,彩灯闪烁;中文或者英文的圣诞音乐隐约飘来,动感十足;三五成群的年轻人,轻轻摇摆,围炉欢聚,;落雪把汽车尾气掩埋了似的,只留下清凉通透。雪花不下心钻进围巾里,化到皮肤上,亮亮润润地。 裴心雨走着看着,不时从口袋里伸出手去接雪花。北方的孩子都盼望下雪啊,她接着雪花不禁思绪纷飞——那年冬天,在老家,也是这样的大雪天,游嘉树在家门口等她,一直等到深夜。 想着心事,沐浴在霏霏飘雪里,三公里的路程,一个小时不到便走到了。待走到小区门口时,地面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像还没逛够似的,裴心雨又转身逛起小区门口的夜市摊位,虽然下着细雪,依旧人声鼎沸。 卖烤冷面的摊位前排着三四个年轻人,不时跺着脚或弹着头顶的落雪,头戴黑棉帽的烤冷面大哥额头挂满汗珠,锅铲抡得飞起,平底锅滋滋作响,冒着蒸汽;支着一把大伞的臭豆腐摊位上,炸臭豆腐的阿姨捏着长筷子在锅里翻腾着,臭香味很浓,很远就荡进鼻孔里;“爆米花啦,奶油爆米花啦。”操着南方口音的矮瘦大哥晃着手里的一桶爆米花朝裴心雨叫卖,吆喝声穿透寒气在他嘴边化成一团白雾;“袜子啦,袜子,纯棉袜子,10元三双啊,妹妹,来啦,看看啦。”亮着充电小灯的摊位上,满脸红光的胖阿姨摇着袜子冲裴心雨摆手,手上戴着一双卡通熊猫棉手套,袜子们花花绿绿地摆在雪地里的塑料布上,格外醒目。 路灯下,雪花盘旋不停,各个摊位的灯光把小道照得温暖明亮。市井烟火,抚慰人心。 裴心雨勾唇逛着,眼光落到前段时间小熊卖冰糖葫芦的地方。一个小伙子坐在一张折叠桌旁的小椅子上正低头摆弄手机,充电台灯下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手机膜和手机壳,旁边竖着一块白色瓦楞纸小牌子——10元手机贴膜。 看着这个位置,裴心雨若有所思,眼神暗了暗。游嘉树应该也很想见到自己吧,不然不会在小区门口摆摊。 可是为什么又突然不摆了呢?这些她都没问金姊归,她想亲耳听游嘉树解释。 想着这些心事,理不清,解不开,裴心雨便没了逛的兴致,转身朝小区走去。 正值七八点钟,下班的人们都在陆续往家赶,小区门口刷脸的闸机位不时有一两个人排队。 快步走到刷脸机前,裴心雨抬手往下拉了拉围巾,看向刷脸屏幕。 “叮,欢迎回家。”玻璃门往两侧打开。 门开了,她却愣住了,站在那盯着刷脸屏幕久久没动。 “哎,女士,麻烦您让让。”穿着黄色厚防风外套的外卖员提着一个大塑料袋要进小区。 裴心雨堵住路了。 像被定住了一般,直到外卖员喊了她三次,裴心雨才往旁边侧了侧身体,并没有转头,就立在小区闸机入口旁,看着围墙。 围墙灰漆漆地,没什么风景画,就是光秃秃的一堵墙。 看着看着,裴心雨眼里慢慢涌上泪花。手还扒着围巾,微张着嘴喘气,姿势一动不动。 抿了几次嘴唇后,裴心雨转过身,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目光没有焦点地巡视街道,烤冷面的摊位、炸臭豆腐的阿姨、卖爆米花的大哥、花花绿绿的袜子、手机贴膜、挎着包走过的三五行人、几辆缓慢穿行过的小汽车,这些都进了她的眼睛却没有进到她的脑袋里。 吆喝声、聊天声、车辆鸣笛声,似乎越来越远,听不真切。 她放下扒着围巾的手,抄进呢子外套里,抬眼四处看着,脚步也没有目的地转了几个方位。 低头抬头,抬头低头,咬着嘴唇转了几圈后,裴心雨转到一个人身边。 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士,锁骨发垂落在肩头,打理得有型。五官精致,眼窝深邃。深灰色呢子长款外套,微卷了一层裤脚的白色西装裤,黑色高跟鞋,简约时髦。最亮眼的莫过于左衣领优雅线处那枚银色镶钻蜻蜓胸针,做工精致,在路灯照耀下闪光灵动,展翅欲飞。整个人优雅精致。 是游嘉树。 游嘉树眼神跟着裴心雨转圈,直看到她转到自己身边。轻吸一口气,她抬眼看向地摊处——和裴心雨相背的方向。而后低头,看自己的鞋子,手抄在外套里也开始转圈,漫无目的。 两个人都知道是彼此,余光都瞟到了,但眼神就是没有交汇。你转到北边,我转到南边,你往东走,我往西走,不时擦肩。 转了一刻钟后,裴心雨停下脚步,终是抬头望向游嘉树。六年不见,游嘉树气质变了好多,更温润了。 游嘉树也站定,似乎是下定决心,也抬起头。六年不见,裴心雨长开了,更漂亮了。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倒流,两个人定格在路灯下,没有话语,没有接触,情绪却汹涌流淌。 “哎,您好,让让。”一个头戴黑色针织包头帽的青年男人背着一把大吉他要穿过小道。 俩人收神后退一步。大吉他很长,穿过她们后还刮了一下旁边的树干。直到看着吉他消失在拐角处,俩人才回转眼神,刚碰上又都不好意思挪开。 裴心雨轻出一口气,咬了咬嘴唇。游嘉树的眼睛里还是像六年前一样清澈深情。她扬手掖下头发,有些颤抖的手插进大衣口袋里,缓步往前走去。 游嘉树看着缓步走过的身影,闪了闪眼神,也跟了上去。路灯下,可以看到她额头亮晶晶,在这么冷的雪夜,挂了一层薄汗。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并肩,就一前一后,像两个陌生人,沿着小区外的人行道缓行。 小区西侧是一个小公园,在小区的围墙和公园围墙间是一条昏暗的步行道,行人稀少。雪落得有些缓了,细细蒙蒙地,在路灯下织成一片朦胧的光幕。裴心雨走在前头,脚步轻缓,踩到积雪上,“咯吱咯吱”。她能听到身后游嘉树的脚步声,平稳熟悉,一步一步踏过来,像是踏进她的心里来,踏到记忆深处。 走到小区北侧,路灯明亮起来,道路两侧店铺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投射出来,影影绰绰。再转到小区东侧,擦过街角闪烁着彩灯、放着圣诞歌的咖啡馆就又回到南门地摊小吃街。 裴心雨越走越缓慢,越走越缓慢,直到绕着小区走到第三圈的时候,慢到和游嘉树并肩了。 俩人还是没有说话,很缓慢地走着,步调越来越一致。又绕了小区一圈,在那家闪烁着彩灯的咖啡馆门前,裴心雨停下脚步。 游嘉树也跟着停下。 缓了下,裴心雨侧转身对着空气说:“雪下大了,要不要去里面坐坐?” 雪花稀疏,无声无息,快停了。 一阵沉默后,“好。”游嘉树嗓音低沉。 裴心雨再侧下头,直视游嘉树。霓虹灯下,游嘉树的脸一明一暗,看得不够真切。 “进去吧。”游嘉树说完举起手,犹豫了下,还是帮裴心雨轻弹掉落在她毛线帽和围巾上的雪花,动作温柔,眼神跟随着手势,波光粼粼。 随着游嘉树拍雪的动作,一扬一落间,淡雅清透的香水味便钻进裴心雨的鼻孔,是茉莉紫藤香。她不禁闭上眼睛,鼻子深吸一口气,眼眶又开始发烫。 第26章 再送小熊 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出去逛街了,咖啡馆内只有两位顾客零散坐在吧台前和窗边发呆。 操作台里系着卡其色围裙,戴着卡其色鸭舌帽的女老板正在磨咖啡豆,不紧不慢。墙角的大壁炉里火焰跳动,一进门身体就被暖气包裹,风雪隔在门外。明黄色的灯光下,实木桌椅和柔软靠垫摆放规整。浓郁咖啡香和烤面包香交织在一起,香甜诱人。音乐轻柔放松,缓缓流淌。温暖舒适,安静放松,适合聊天。 俩人很默契地走向一处靠窗的位置。游嘉树快走一步,绕过桌面,拉开椅子。 裴心雨抬头看她一眼,跟了过去。 “要不要脱掉外套,我帮你挂。” “嗯。”裴心雨心跳得不行,垂着眼神往下褪羊毛大衣。游嘉树一如从前般温柔,她有些恍惚。 “喝点什么?”坐定后,游嘉树问。脱掉外套的她,v领针织衫里黑色碎花衬衫打底,衣领解开了两个扣子,可以看到白皙的脖颈上戴着条玫瑰金白贝母项链,吊坠就垂在胸口处,很洋气。在珍珠耳环的映照下,洋气中还带着温婉。落在头顶的雪化了,头发濡湿,显得面部轮廓更加动人,充满诱惑。 果真是变化了,变得更漂亮了,会穿搭了,也更讲究了,裴心雨心里想着,眼前却浮现出大学时代游嘉树穿着深蓝色校服骑着单车给她送白吉馍的情形。 “嗯?”游嘉树问了一个单音节词。 “哦,牛奶吧,晚上喝咖啡睡不着。”裴心雨收回情绪,接话,往前移了移身体,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相握,抵在下巴处。想想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又把双手放下,清清嗓子,低垂眼睛看放在桌面上的手背。 游嘉树站在吧台点单,侧面望过去后背纤薄,身姿挺拔,曲线柔和的起伏下还带着力量的美感。特别是裹在白色西装裤里的那双腿,瘦削笔直,大长腿啊!裴心雨眼神黏在她身上,褪掉了少年气,整个人成熟优雅,很迷人。怪不得总谈不成恋爱,原来自己喜欢的一直是这一挂呀! 点完餐,游嘉树回转身,对上了裴心雨的眼神,俩人忙低头错开。 窗外是咖啡馆装饰的圣诞老人和驯鹿,立在大玻璃窗前,在雪花的覆盖下,像穿了一层厚厚的白绒毛大衣,一明一灭的彩灯下,显得动感温馨。 两个人相对而坐,望着窗外的细雪、圣诞老人、驯鹿、行人,都没有说话。 裴心雨转回头端起牛奶杯,一小口一小口啜饮,一杯牛奶都快见底了,对面还是没有声音。 游嘉树低头搅拌咖啡,她只抿了几口。 “咳,前几天看到金子了,就你妹妹,金姊归。”裴心雨终是按耐不住,打破沉默。 听到这,游嘉树抬起头,勾唇笑了下:“是么?” 灿若星辰。 看到这个笑容,裴心雨心突地一跳,散了所有阴霾,对于过往,突然就不委屈了,也不想再追问了。现在,她只想要现在,游嘉树的现在。 恋爱脑了! 意思到自己的失态后,裴心雨赶忙低头抿唇,再抬起就清明多了:“是,她和我闺蜜——钱慕云,在谈,你不知道么?” “哦,”游嘉树点点头思索,“听她说起过,不知道是你的好朋友。” 裴心雨勾了勾嘴角,也想展现个笑容,嘴巴勾到一半停了下来。伸手又端起牛奶杯,里面已经空了,眼神和动作都顿了一下,有些尴尬。 “我再给你叫一杯。”游嘉树注意到她看杯底的动作了。 “你现在做烤肉店?”新牛奶到手后,裴心雨捧着马克杯问。 “嗯,是,你呢,现在工作忙么?” “我出来单干了,和两个朋友一起。我们做内容,粉丝那块。收收广告费,带带货。” “蛮好的,这两年内容、直播都蛮火。” 两个人你问一句我回一句,话都不多,沉默占了大多数时间。 “你,烤肉店忙么,听慕云说,你们开了几十家了?”盯着白色马克杯里的牛奶,裴心雨尽力找话题。 “还行,去吃过吗?” “没有。” “改天可以去尝尝。” 游嘉树说的是“改天可以去尝尝”,并没有说“我请你改天去尝尝”。裴心雨有些失落,两个人这么久不见,明明微博上是那样的信息,明明都扮作小熊等在了门口,怎么还是像大学时代一样磨蹭,甚至木讷,连句过往都不提,这个倒是没有改变。 “有时间吧。”裴心雨的这句话有些赌气了,面对游嘉树她总是想赌气。 游嘉树没有接话,侧头看玻璃窗外的圣诞老人。裴心雨也跟随她的目光向外望去,雪片如织,不再轻柔地飘落,越下越密,几乎是倾泻而下。咖啡馆的玻璃窗上蒙上一层薄雾,外面的风景渐渐模糊不清。 直到咖啡馆快打烊了,裴心雨才站起身:“不早了呢,我们回去吧。” “好,我送你。”游嘉树说着也站起身,摘下挂在旁边的外套递给裴心雨。 裴心雨心不在焉穿上外套。她胸腔发闷,坐了一个多小时,俩人几乎什么话都没说,甚至连微信都没留。 游嘉树看她一眼,走到门口又看她一眼。 “怎么了?”裴心雨有些紧张,脸色微红,是终于要说什么话了么? “你这里,头发掖里面了。”游嘉树示意裴心雨她的头发有一缕被压在外套里了。 裴心雨轻叹一口气,伸手撩出长发:“你现在比以前讲究多了。”这是今晚第一句提及以前的话。 提到从前,那就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裴心雨有些动容。 游嘉树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出来话,抬腿往前走:“我送你回去。” 推开门,鹅毛大雪扑面而来,满目皆是白色,融合在深夜的黑中,像幅饱满的风景画。积雪像刚打出来的奶油一般喧腾白腻,踩过去就是深深的脚印。北风吹来,雪花飘进眼睛里,顷刻化为水滴,激得人睁不开眼。周身都裹挟在冰凉的空气中,刚从暖气室出来的身体不时打冷颤。 两个人不禁都缠紧围巾,一前一后往前走着,游嘉树在前,裴心雨在后。 望着面前挺拔的背影,想想这两个月自己疯了一般的寻找,再想想六年前的甜蜜和不甘心的分手。裴心雨鼻子酸疼,她努力吸着气不让眼泪流出来。又有些委屈,盼了这么久的见面,竟然没说几句话。 感觉还没走几步路呢,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到了,上去吧。”游嘉树停在闸机入口处,转身看了看裴心雨,又错开眼神。 裴心雨抿下嘴唇:“嗯,那,再见。”说完鼻子又酸了,她赶忙低下头快步从游嘉树身旁走过。 “心雨。” 裴心雨被这一声呼喊定在原地,泪花漂浮上她的眼眶,喊得太突然,急促,深情,像极了学生时代。 “怎么了?”平复好情绪,裴心雨回头。 “哦。”游嘉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笑了笑,眼神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就,明天不是圣诞节么,中午下飞机的时候” 没话了。 裴心雨前进一步,看着她的眼睛,确切地说是眼睫毛,扑扇不停,轻声提示:“嗯?” 游嘉树低垂着头跺了下落在高跟鞋上的雪,抬起头,脸红了,清嗓子开口:“下飞机的时候,看到这个钥匙扣,想着,买给你当圣诞礼物。”说着便从口袋里抽出手,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个钥匙挂件。 一个戴着圣诞帽的巴塞罗小熊,表情憨憨的。 眼神软了软,裴心雨接了过来。圣诞小熊还带着体温,潮潮的,应该是一直被游嘉树攥在手心里的缘故。摸着温热的小熊,裴心雨眼眶发烫:“谢谢,那我上去了。” 她说完转身快步走进小区,过了闸机后,泪水就涌了出来。六年前,两个人第一次同床的日子就是平安夜,那晚,游嘉树也是送了她一个玩具熊,没有戴圣诞帽,但系了围巾。 直到洗完澡躺到床上后,裴心雨还没有平复好心情,不时就想哭,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想哭。 挂件小熊握在手里,裴心雨丝毫没有睡意。脑海里不断浮现咖啡馆里游嘉树的脸,轻声问她需不需要帮她挂外套。想喝什么?很宠溺地谈论着妹妹。说自己创业蛮好的。提醒自己说头发掖衣服里面了。送给自己一个被攥出了汗水的巴塞罗小熊。 游嘉树说中午下飞机的时候,看到这个小熊,买了下来。那就是她下飞机的时候就决定要见自己了吧,或者更早,可为什么见了面什么都没说呢。 胡乱思考着,一整夜裴心雨都睡得不安稳,清晨七点就醒了。她躺不下去,只得起身打扫卫生,擦书柜、擦茶几、擦餐桌、擦玻璃、拖地、浇花。收拾到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后又晃进厨房,开始揉面做牛肉饼。 等反应过来时,盘子里已经垒了七八张金黄焦脆的牛肉饼了,皮薄馅足,香味扑鼻。 闭上眼睛叹气,甩甩脑袋,裴心雨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用完早餐,看看高高叠在一起的牛肉饼,再看看钟表,已经九点多了。瞅瞅房门,端起盘子起身出门。 “叮咚,叮咚,叮咚。” “叮咚”了两遍,钱慕云才探出脑袋,穿着粉色丝绸睡袍,脸有些红:“心雨啊,什么事?”她没有完全打开房门。 “那,牛肉饼,刚烙的,给你送两张。”裴心雨心思混乱,没有注意到钱慕云的神色。 “哦,谢谢。”钱慕云掖了掖散乱的头发,接过牛肉饼。 俩姐妹对望一眼,都没有动。裴心雨是想找好朋友分享她昨晚的心路历程的,她心情激荡地厉害。但此时钱慕云就堵在门口,似乎丝毫没有让她进去的样子。 裴心雨正困惑呢,透过开着的门缝看到一个女人端着水杯从客厅里穿行进卧室,只穿着衬衣,露着大白腿。 望着那个晃悠着走过似乎还没睡醒的人,裴心雨瞪大了眼睛,一下明白了。 钱慕云注意到她的表情,回头看了一眼,脸红到脖颈:“那个,昨晚金子送我回来太晚了,留在这了要不,你进来坐?” “不,不,不,我回去了。”这样的时刻,两个人刚和好,怎么能进去坐。裴心雨拒绝完忙逃到自己屋内。想想好朋友那个囧态,不禁笑了。想到金子,便又想到了金子的姐姐,那个害自己一夜没睡好的人。不行,自己的这个瓜自己吃不下,她想找人爆。又用盘子盛了两张饼,按电梯下楼去寻柳姑然。 柳姑然闲人一个,找她分享。 “叮咚,叮咚,叮咚。” “叮咚”了三四遍,柳姑然才打开门,大红色睡袍,头发凌乱,睡眼惺忪,像钱慕云一样,脑袋探出房门:“心雨啊,什么事?” 裴心雨眨眨眼睛,好熟悉的姿势和问话,脑海不过一闪,就略过了这些。 “没事就不能来啊。”裴心雨撞开她端着盘子进了屋内。钱慕云那里不适合进去,柳姑然这个大光棍条子家,还不能进么。 “那个,那个,心雨,你坐这。”柳姑然忙跟了过来,拉开餐桌旁的椅子。 “今天怎么了,这么客气,还招待我?”裴心雨没有理她,径直走向沙发。沙发区一片混乱,两块座垫搭在沙发边缘,摇摇欲坠。外套、靠枕和毛绒娃娃们躺在地上,凌乱堆叠。茶几上的抽纸盒和书籍也被打翻在地,抽纸盒的盖子摔在一边。 没有下脚的空。 “你这怎么了?喝醉了还是家里招贼了?”裴心雨看着沙发区的一片狼藉皱着眉头问。 柳姑然似乎觉得热,她抹下额头:“就,昨晚在酒吧喝醉了” “喝醉耍酒疯?” “” “瞧你,我来给你收拾收拾。你先去洗漱下,然后来吃牛肉饼。当当当,看,我做的牛肉饼,香不香?馋不馋?”裴心雨托起盘子,打开玻璃罩,两张金黄喷香的牛肉饼叠在一起。 “我”柳姑然话还没说完。 “吱”,卧室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大波□□人——段筝。咖色毛呢长裙,大红色低领毛衣,淡定地看了一眼客厅里的俩人,低头整理毛衣下摆,扭着走过来。擦过裴心雨,捡起沙发旁的外套,一甩就套在了身上。双手往脖颈后一背,一头褐色的波浪长发甩了出来,几乎甩到裴心雨脸上。 性感浓郁的玫瑰香水味钻入鼻孔,裴心雨不自觉闭眼憋气挺直后背。 柳姑然张嘴吸口气,脸红到脖颈。真是够妖精的,她心里骂。 经过柳姑然时段筝胳膊肘轻碰她一下,低头说了句:“走了。”扭到玄关处弯腰穿高跟鞋,屁股翘在那,丰满性感,看得裴心雨赶忙错开眼神。 “妖精。”几乎要骂出口了。 握着大门把手,妖精回头又刮了柳姑然一眼,拉开门扭了出去。 “咣”,防盗门关上一声响。 “啪嗒”,裴心雨一个心神不稳,手里的白色陶瓷骨盘掉到地板上,碎成三四瓣,两张牛肉饼摔出了肉馅。 第27章 床上治呀! 愣了许久,直到空气中的玫瑰香水味飘散干净,裴心雨才回过神。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么?柳姑然这里比钱慕云那还不宜进啊。 “那个,我昨晚喝醉了,她送我回来……”说辞快和钱慕云一样了。 但人家钱慕云那是正牌女朋友啊,你这是什么?裴心雨心里腹诽。嗯,也不是完全没关系,起码两人在喀什有过一夜。 “不是前几天提起来还骂着的吗?”扭腰、摆臀、挑眉毛、不分轻重调戏人、不知廉耻这些词还历历在耳啊。 柳姑然“唉”了一声,在闺蜜面前也放开了:“那不是觉得她见人都撩,连你都不放过么,烦她。” 裴心雨弯腰捡盘子碎片:“怎么,现在又不烦她了?” “她解释了,上次撞车不是故意调戏你,要微信也是想给游嘉树要。”柳姑然说着也开始收拾散落在沙发旁的零零碎碎。 “这,这不会是你们的作案现场吧?”裴心雨看她收拾的动作一下联想到了昨晚俩人的经过,一进家门就迫不及待抱在一起,躺倒在沙发上,匆忙甩掉外套后,亲吻纠缠想着想着自己先脸红了,捏着陶瓷碎片,脖颈僵硬。 “”柳姑然没有回答,低头捡靠枕、纸巾盒,脸颊绯红,默认了。 “我得走了,这,这”裴心雨感觉空气中还残存有昨晚的味道,黏腻中似乎还带着体香,尴尬。 “干吗去呀,不是说做了牛肉饼么?”柳姑然收拾完战场,开始捡饼,牛肉饼看着做得很不错,酥脆喷香。 “掉地上了,别吃了。去我家吧,还有三四张呢,还有豆浆,正好在我那吃。”这空气中的味道,裴心雨越呼吸越不自在。 俩人并肩走出电梯,裴心雨正要输开门密码,隔壁门“咣当”打开了。金姊归被扔了出来,对,是“扔”,人被摔了一个趔趄。 随之扔出来的是外套和围巾。 “慕云,慕云。”扶着墙站稳身体,金姊归一手抱着外套和围巾,一手敲门,没人应她。 从红棕色木门上移开视线,金姊归回头看看,脸窘不好意思,往耳朵拢拢头发,咳了一声,堆上笑容:“心雨姐。” 她这一声“心雨姐”把裴心雨叫愣了。“心雨姐”?这是从哪里论的?想想游嘉树,比自己小两个月,金姊归是她双胞胎妹妹,那应该是从这里论的,便没有反驳。 “要去我家坐坐么?”一句“心雨姐”把裴心雨收买了。 “不,不,不用了。”金姊归穿好外套,撩出头发,整理整理,掀电梯按钮,像又想到什么,侧头,“心雨姐,昨天我姐出差回来了。”嘴巴又甜又有眼色。 “哦,我知道,见到了。”裴心雨声音温柔。 “见到了,你又去接机了?”金姊归诧异,她并没有告诉钱慕云航班号啊。 “没有,她过来了。” 裴心雨这句话一说完,不仅金姊归睁大了眼睛,柳姑然的眼睛也睁圆了。 电梯门打开,金姊归望望电梯厢,没有进去:“心雨姐,我方便加下你微信么?” 一口一个姐,谁能拒绝啊。 “哎呀,这个金子的嘴巴是真甜呀,怪不得老钱那么上头。” “哎,你那个树,昨晚见到了,那今天早上才走?”柳姑然碎碎说着跨进房间。 一进门,柳姑然的眼睛就直往主卧瞟。 裴心雨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拍打她:“说什么呢,你以为都像你呀。” “像我怎么了?我这叫随性所欲,爱自己。我们女人呀,就是要满足自己。”柳姑然抱臂巡视一圈卧室,绿色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同色被子整齐叠在一侧,垃圾桶里干干净净,空气清新,并没有异常。耸耸肩走出来,立定在客厅,使劲嗅了嗅,瞅向厨房,“你又熬中药了?” “嗯,坐吧,我给你把豆浆再温下。”裴心雨说着走向厨房。 柳姑然抱着手臂跟进去,靠在门框上,看着炉子上“咕嘟咕嘟”冒着蒸汽的中药砂锅,摇头:“雨,你就是太拘着了,不能老压抑自己,知道吗?!光喝中药没用,你得释放。” “怎么释放啊?”裴心雨弯腰插上豆浆机电源,模式调成加温,随口接道。 柳姑然邪笑着凑近裴心雨:“把游嘉树放进来,在卧室里滚一个星期,保管你性冷淡就好了。” “你说什么呢!”裴心雨一听满脸通红,几乎打翻正在清洗的玻璃杯,呵斥。 “啧,啧,好,不是性冷淡,是失眠好了吧。” “你就信我的,你看和她在床上滚一个星期会不会好。保管你四肢通透,神清气爽”柳姑然鬼鬼祟祟地还没说完就被裴心雨打断了,“你闭嘴好不好?”她一想到柳姑然说的这个情景就臊得慌。 她和游嘉树以前也是止步于搂搂抱抱亲亲,最多也就是抚摸。什么叫“在床上滚一个星期”,光是想想就羞耻得要死。 “既然对身体这么好,你就让大波浪每晚都过来给你疏通呗。”裴心雨不甘示弱挑战柳姑然。 柳姑然闭嘴了,转了转眼珠看向门口:“哎,慕云怎么回事,不是说金子怎么地交往了五六个女朋友,不要理她了吗,怎么又领到家里?”转移话题。 “那就要问你了,你们不是一起去的酒吧吗?”裴心雨倾斜着豆浆机往玻璃杯里倒豆浆。 “是一起去的酒吧,没过多久,金子就来把人拽走了。呵,没想到俩人还滚床上去了?”柳姑然接过好朋友递过来的豆浆跟着裴心雨往客厅走。 “你不也跟人滚床上去了?” “我,我那不是喝醉了么。”柳姑然嘟囔。 俩人正说着呢,门铃响了,钱慕云过来送盘子。 “怎么了?我看刚才又把人赶出去了?”自从被叫了“心雨姐”后,裴心雨真像姐了,开始关注。 钱慕云叹一口气,脸色不虞,没有接话,跟着柳姑然坐到餐桌旁。 “还生气她交往了五六个女朋友的事啊,都过去了。”“心雨姐”立场发生倾斜,开始替金姊归说好话。 “刚才躲躲藏藏发信息,被我逮到。是前女友还在联系她,约她见面。”钱慕云鼻孔出气。 柳姑然撇下嘴,撕牛肉饼吃。 “心雨姐”好话说不下去了,停顿片刻还是开口:“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有事?都分手了,能有什么事。看她的聊天记录,这段时间对人家关怀备至的,烦死了。”钱慕云抱臂叹气。 “关怀备至,怎么回事?”柳姑然咽下牛肉饼开口问,想着自己的好姐妹连个正经恋爱都没谈过,操心。 “人家妈妈住个院,她关心得像个亲女儿。” “毕竟俩人以前在一起过,金子心软嘛。”裴心雨劝和,游嘉树的妹妹,品性应该不会差。 “别提她了,烦死。哎,我也喝杯豆浆,还有吗?”钱慕云化心烦为食量。 “有,我给你去倒。” “对了,我昨晚走后,给你发好几个微信问你到家没,都没回,怎么回事呀?我还担心半天。”钱慕云看着正大快朵颐吃着牛肉饼的柳姑然问。 “真担心我啊。哼,晚上和人家翻云覆雨的,你还有空担心我?”纵然嚼着牛肉饼,丝毫不影响柳姑然伶牙俐齿。 “”钱慕云被说得词穷。 “哦,你还能说慕云啊,你和人家那翻云覆雨的程度可不比她差吧?”裴心雨端着豆浆走过来,替较内向的闺蜜帮腔。 “啊,翻云覆雨?然然,和谁,和谁呀?”钱慕云一下来了兴趣,撩下头发趴到桌面上八卦,眼睛发光。 “大波浪。” “段筝?”钱慕云张大嘴巴。 柳姑然被调侃得脸红,反击:“哼,你没翻云覆雨,找了两三个月才找到,那暧昧劲浓得很吧,说,是不是接吻了?有没有摸?” “谁?心雨,和谁接吻,和谁摸?”钱慕云简直要被震惊到合不上嘴巴了,信息量太大。 “你老婆的姐姐呀,俩人昨晚春风度了,咦,咦,咦。”柳姑然说着开始扭腰晃肩带气氛。 “什么春风度,春风度,一个女孩子,嘴巴不干不净的。”裴心雨脸红了。 钱慕云想着这层关系,她老婆的姐姐,游嘉树?那就是金姊归是她老婆?“切”,想到这,呲了柳姑然一下。 “哎呦,惹不起,现在你们俩是妯娌了,我惹不起了。”喝口豆浆,柳姑然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嘴巴上粘了一圈白色豆浆渍,又萌又搞笑。 听到这话,被调戏的两个人一起掐她,三个好朋友闹作一团。 闹玩一阵后,钱慕云理理凌乱的头发,问裴心雨正式的:“怎么,你们什么都没谈?” “没有,没有提过往,没有提感情,就聊了聊目前的工作。”裴心雨往后整理头发,叹气。 “那她什么意思啊?不是还扮作小熊等你么?哎,那个小熊是她吧?”柳姑然是急性子,听裴心雨说了见面经过,直翻白眼。 “应该是,不过我没问,她也没说。就,基本什么都没聊,就分开了,连微信都没加。” “我去,你们俩连微信都没加?”柳姑然嘴巴张得和眼睛一样圆。 裴心雨难掩失落,撑着额头垂下眼神叹气。 连微信都没加!三个人都在想这件事,一时没了言语,空气静默。 “叮”,厨房砂锅鸣叫。 裴心雨起身走向厨房,不一会端出来一碗中药,开始一口一口抿着喝。 “我是明白你为什么喝中药了。这,挨谁摊上这样一个墨迹的对象不得喝中药调理啊。”柳姑然看着黄澄澄的中药水直皱眉,这得多苦啊,“还树呢,我看她是树懒吧,怎么这么墨迹,怪不得你说车马慢。” “树懒?”钱慕云扑哧一声笑了,趴到桌面上抖肩。 想想咖啡馆里游嘉树低头抬头侧头、啜咖啡、整理发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样子,再想想动画片里那只眨个眼睛都要半天的树懒,埋头喝中药的裴心雨也不禁笑起来,“咕嘟咕嘟”碗里直冒泡,刚喝进口的中药又喷进了碗里。 “哎呀,真是讨厌,药都喝不成了。”裴心雨抽张纸巾擦拭嘴角。 “我说过多少次了,你这个性问题光喝这个不成。” “我是”裴心雨无奈,要争辩。 “失眠,只是失眠对吧。我就告诉你,你的病根就在她身上,你还别不信,就得需要她给你治!”柳姑然果断总结到,碰瓷。 “怎么治?”钱慕云看着怒气冲冲捋袖子的人不解。 柳姑然手指骨敲击桌面,大仙模样:“床上治呀。” 第28章 约吃饭 吐槽归吐槽,日子还是要照常过下去。 一到周一,大家就又准点起床开始上班了。工作真是个好东西,你的生活再混乱,它都能强行给你捋顺节奏,到点必须工作。 「雨慕然然」公司一片忙碌,本来空旷的工位也都坐满了人。有项目,执行起来就比较快。 “哎,你这个圣诞小熊蛮好看的啊,哪买的?送给我吧。”刚在办公室坐定,柳姑然瞥到了裴心雨挎包上的小挂件,一个憨憨的巴塞罗小熊,还戴着圣诞帽。 三两步走过来便要去解,裴心雨匆忙藏身后。 “干嘛这么小气。”柳姑然和裴心雨是研究生时的闺蜜,五六年的感情了,很随意。 “你喜欢的话,等明我再给你买一个。”裴心雨起身把挎包放到书柜上。 柳姑然看着闺蜜绯红的脸颊,恍然大悟:“哦,不会是树懒送的吧?” “讨厌,不要叫这个浑名字。”虽然名副其实,但裴心雨还是不愿意给游嘉树扣上这顶脏帽子,只是内核慢腾,其他方面还是很灵巧的。 “哦,你未来老婆,送的?” “闭嘴吧你。”裴心雨脸色更红了,拢拢长发坐到办公桌旁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呵,”柳姑然仰头看向天花板冷笑一声,“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这游嘉树还送这种玩偶公仔追人呢,还当自己是大学生啊?” “这她不会要从你们学生时代开始延续这段感情吧?” “无缝续上?” 不理她的调侃,裴心雨专注盯着电脑,鼠标滑来滑去。 “都这个年纪了,看对眼了就上床,而不是送什么玩具小熊。哦,就算送,也得是香水、首饰、轻奢包包呀,送什么玩具熊啊。”柳姑然举起手正面反面看着自己的钻石戒指不解。 “你以为都像你啊,那么物质。”钱慕云替裴心雨说话。 三个人中,数柳姑然最伶牙利齿。一般抬起杠来,都是两个比较内向寡言些的朋友联合起来怼她。 放在以前,柳姑然也就翻翻白眼。现在不一样了,“哼”了一声:“切,真不亏是妯娌,我惹不起你们这对‘雨慕妯娌’。得,我们公司改名吧,别叫‘雨慕然然’了,叫‘雨慕妯娌’,我出户。” 俩人被她逗乐了,办公室内一屋笑声。 调侃几句过后就是忙碌的工作时间。 裴心雨一天接待了三家供货商,了解产品、对比价格、看资质、审核质检报告、聊佣金、谈售后,专业审慎。钱慕云不断和团队碰着内容大纲,抓热点、提观点、分析粉丝,绞尽脑汁。柳姑然则躺着小歇,休息室里小呼噜响不停,她晚上又要直播,养精蓄锐。 七点,直播室里,柳姑然准时上线。钱慕云坐在幕后控场。而裴心雨则在办公室里看数据。 “当当”,前台付露露敲门:“心姐,外面金女士找。” 金女士?裴心雨一听愣住了,金女士?金时归?游嘉树来了? “你,你让她等会,我一会过去。”裴心雨声音打颤,拢拢头发站起身,顿了片刻,拿出化妆包奔向洗手间,开始化妆。 二十分钟后,裴心雨出现在前台处,妆容明艳:“人呢?” 付露露看着短短二十分钟像变了一个人的大老板,愣住了,妆造精致得有些过分了,这都已经是晚上了。 “露露,露露,人呢?” “啊,谁?”付露露有些走神。 “你不是说金女士来找我么?”裴心雨手按在前台,抠摸签到表,卷纸张的边角。 “哦,对,是,在会议室呢,我带您去。”付露露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你忙吧。”裴心雨说着转身走向会议室,她还清了下嗓子,又伸手抻了抻已经很平整的毛衣。 看得付露露直眨巴眼。 “当当。”她竟然敲了敲会议室的门。 “进来。”里面有人喊。 声音不像。 一拉开门,裴心雨看到一张大笑脸。 “心雨姐。” 是金姊归。 “呵。”长出一口气,裴心雨几乎要躺靠在玻璃门上,不知是失望,还是发现不是游嘉树后的放松。 “你怎么来了?”终究是失望的,问出来的语气掩藏不住。 “我来找慕云,让前台去叫,她不出来。”金姊归站起身,撅着嘴,把裴心雨当成自己大姐一样开始撒娇。 裴心雨抚了抚额头,心思混乱:“那个,你,好好和她解释。” “我姐也这么说。我怎么解释她都不愿意听,她就是介意我谈的那几个女朋友。”金姊归嘟囔。 听到她说她姐,裴心雨心里的距离一下便没了,软了眼神:“跟我来办公室吧。” “好嘞。”金姊归咧开嘴角,挎起包,双手插兜几乎要摇摆。 裴心雨摇头,真是粘人,和她姐一点都不像。随即又羡慕了,啥时候游嘉树也能过来粘自己啊。 “慕云爱吃花间巷那家的抹茶蛋糕,你可以去给她买一些。她今天晚饭吃得不多,要加班到很晚。”裴心雨看着坐在办公室里抓耳挠腮的金姊归忍不住出主意。 “花间巷?” “嗯,就出了写字楼往左转,第二个路口那就有。” “好嘞,我马上去买。”金姊归笑着一拍沙发弹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转回头,“心雨姐,你喜欢吃什么?” “我不饿,你随便买点吧,她们几个都在加班。” “收到。”金姊归拿起手机蹦跳着出了门。 “呵,真像个小孩子。”裴心雨看着金姊归蹦蹦跳跳的背影笑了。这句话一说出口,就想到那晚也说了这句话的人,眼光便去寻找挎包,安安稳稳放置在书柜上,圣诞小熊垂在一角。 起身抚摸着圣诞小熊,裴心雨发起呆来。 钱慕云下了直播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云朵会议桌上摆满了糕点和水果。她的小奶狗买的,还都和她的胃口,疲乏的身体顿时精神了一些。 刚吃两口,凑过来一张甜腻巴结的面孔:“慕云。” 一声“慕云”唤起钱慕云的理智,想到这个人曾经这样甜腻巴结过五六个人,目前还和一位拉扯不清,便没了食欲,再一次把金姊归扫地出门。 元旦假期,三个小姐妹在元旦当天相约逛街。 印力城商场外布置得格外漂亮。虽然大雪已经化完,物业却在一处侧门旁堆建起了假雪屋,雪花飘洒而下,吸引了一群孩童追着雪花玩耍。大红灯笼挂满街区,一派新年气氛。商场中庭不少品牌方正在搞活动,人们拥挤着排队薅羊毛。饭店门口等满顾客,叫号的声音不时响起,大多是年轻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哄哄乱乱。 “哎,「一棵树」烤肉呢,咱们中午要不要去吃?”走着走着,看到楼下「一颗树」烤肉店的招牌门头,柳姑然停下脚步提议。她有私心,想偶遇段筝。 没人接腔。 裴心雨是想去,又有些害羞。 钱慕云是不想见到金姊归,又想看到她,矛盾。 “哎呀,不会遇到她们的。她们不都在办公室么?星辰大厦离这远呢。”柳姑然大大方方,她不扭捏。 既然有人提议了,其他俩人也半推半就打算下楼。 路过游戏厅门口时,柳姑然停住了脚步。 裴心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后也顿住。钱慕云不明所以,回头催两位好朋友:“嗯?怎么了你们,怎么不走了?” “嘘,里面。”裴心雨拉下钱慕云,朝里示意给她看。 “谁呀?” “大波浪,段筝。”裴心雨小声。 “啊?段啊”钱慕云没见过段筝,瞪大双眼朝前望去,游戏厅里,抓娃娃机旁边一个娇俏的年轻女孩子正拉着一个大波□□人的手臂在摇,听不清在说什么,但能看出是在撒娇。 两个好朋友侧头看柳姑然,只见她脸色铁青,绷着嘴,脸颊肌肉跳动。 最后,不知段筝说了句什么,娇俏的女孩突然大笑起来,抱住段筝亲了一口,拉着她进了游戏厅深处,段筝则一脸宠溺任由她拽着。 “不要脸!”柳姑然咬牙切齿骂。 她身旁的两个好朋友都不敢大喘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紧闭着嘴巴,把呼吸降到最缓。柳姑然脾气比较大,没发火已经算很好的了。 游戏厅门口不时有人进进出出,裴心雨看看仨人站的位置,几乎堵住路,小声开口:“嗯,那个,我们还下楼吃烤肉么?” “吃什么吃,都是死肉。”柳姑然开始对「一棵树」无差别攻击。 裴心雨看了一眼钱慕云,俩人谨小慎微,都不敢再吭声。 最后不仅烤肉没吃成,饭也没吃成。柳姑然拉着俩人去了KTV,流着眼泪循环唱「爱你十分泪七分」,声情并茂,感染得两个好朋友都湿了眼眶。 工作果真是个好东西,你哭得再伤心,到点还是得擦干泪上班。元旦第二天,「雨慕然然」公司全体加班。没有办法,越是节假日流量越大,单子越多,越休息不得。 果然,单子如雪花般飘来。柳姑然从下午直播到晚上,钱慕云全程盯场。虽说不需要裴心雨在,但她也没有走,主要是走了也没啥事,也没约会。 七点整,金姊归提着蛋糕水果准时到达办公室,她提前问了裴心雨,知道晚上要加班到九点。 “你们不是也没放假么,忙吗?”等金姊归像献宝一样把林林总总吃的东西摆满云朵会议桌时,裴心雨问道,她还想问别的。 “这种节日,我们最忙了,得忙到十一点。”金姊归对着清单又数了一遍果切盒,“嗯,少2盒,我买了15盒呢,怎么就13盒。” “没事,咳”裴心雨欲言又止,她想问游嘉树,又不好意思开口。自从俩人平安夜见过后,八天了,没有任何联系,她的失眠又严重了。 “下次我得当场数清。”金姊归还惦记着少掉的两盒果切。 “咳,店里在忙,你们公司也在加班么?”裴心雨问得曲折。 “公司不加班,都在店里忙。我姐一个晚上巡三四家店呢。”金姊归又开始数甜品数量,嘟嘟囔囔,“嗯,糕点是对的。” 裴心雨眼睛一亮,有信息了。 “那,挺辛苦的。” “其实不用盯着,都正常运转呢。我姐就是爱操心,她工作狂。”金姊归解开一盒樱桃递向裴心雨,“心雨姐,你看,樱桃好大呀。” “哦,你吃吧。”裴心雨没胃口,有心事。 “超甜。”金姊归抱着盒子吃不停,“嗯,我给她们送过去吧。”她想去直播室找钱慕云。 “等会吧,快下播了,现在她们也没时间吃。” “嗯,好。唉,心雨姐,你说怎么办,现在慕云还是不理我。”抽张纸巾,吐出樱桃核,金姊归叹气。 “你那个前女友联系你到底怎么回事?” “真没什么,就她妈病重做手术,钱不够,想借点钱。我想着,毕竟在一起过,能帮就帮一下嘛。”金姊归一脸委屈,“我们真的清清白白的,她也知道我有女朋友,而且,都没那方面意思的。” “你给慕云解释了吗?” “解释了,说过好多遍了。而且,我说借钱,见面的话我们一起见,唉。” “再好好讲讲吧,你还是要有分寸。” “有分寸,心雨姐,我有分寸的。慕云就是不见我,呜呜。”金姊归提了下耷拉下来的肩膀,又捏起一颗樱桃。 “那,多在一起相处相处,好好说。” “怎么多相处?只能晚上来送个水果,她都不愿意和我多呆。”金姊归单纯。 裴心雨转着眼珠,背过身体,看窗外,大晚上的看不到什么风景,无非是夜空,路灯,影影绰绰的楼房。 观赏片刻,裴心雨缓缓开口:“咳,也可以约一起吃饭。”说完抹了把额头,有些心虚,她想引导金姊归了。 “约吃饭?慕云不会去的。” 果然上钩了。 走到会议桌旁,裴心雨不自觉也拆开一盒水果,捏了一颗草莓放到嘴边:“你可以多约些人,大家一起去,慕云也就不好推脱了。” “大家?一起去?”金姊归捏着樱桃抬头思索,嘴边一圈红渍,像个贪吃的小孩子,“都谁?” 智商也像小孩子。 “就,我们这边,慕云,我,然然。然后你那边,喊几个人。”裴心雨说完赶忙把草莓塞进嘴里,走两步到窗前,抱臂看夜空。 她说的喊几个人,主要是喊游嘉树。 金姊归一听眼睛亮了:“哎,对呀,搞个聚餐。我把筝姐也喊上,哦,还有我姐。” 夜空在写字楼灯火通明的照映下,亮如白昼。 “呵”,裴心雨轻出一口气,舒坦了。 最后一个人正是她想见的,轻咬着嘴里的草莓,不自觉弯了眉眼,确实很甜。 第29章 很想那个人 节假日期间,道路上依旧车流如织。 前面的红色尾灯与对面驶来的白色前灯交汇在一起,在红绿灯前闪烁出一片霓虹。高悬的路灯一排连一排,道路两旁的高楼里灯火通明,映照得黑夜亮如白昼,连皎洁的月光都被比了下去。引擎嗡嗡低鸣,车轮滚动。辅路上穿梭着外卖和快递员的电动车,“滴滴”喇叭声按不停。人行道上人们戴着棉帽,缠着围巾,缩着头匆匆走过。街道旁的商店里透出暖黄色的光,玻璃窗被蒸汽笼罩,一片温馨。 繁华鲜活。 红色跑车里,段筝按下车窗探出头看前方:“又堵上了。”她不无沮丧地向躺靠在副驾驶位闭目养神的游嘉树抱怨。 游嘉树“嗯”了一声,没有睁眼,神情疲惫。 “累了吧,这今天跑了五六家店了吧?” 听到谈工作,游嘉树睁开眼睛:“我发现一个问题,咱们店还是要吸引一部分客户群,就是家庭,宝爸宝妈,我们要推出受欢迎的宝宝餐才行。” “宝宝餐?” “对,烤肉小宝宝们一般吃不了。宝宝吃不了,父母就没有意愿进店消费,家庭是个大群体。” “那确实,现在进店的还是偏年轻人。” “这个宝宝餐,一定要有营养,孩子爱吃,家长放心”游嘉树谈起来想法,本就深邃的眼神更加专注,说话不紧不慢,沉稳有力。无论多激动的事情,从她口中说出,娓娓道来,让听着的人心都会跟着平静下来。 “明天上午我再去几家友商那里考察下,下午把老胡和何宾叫来开会讨论,你和姊归也来。” “好。”段筝在工作上很信任佩服游嘉树。当年她开到第四家店的时候,管理就出现了混乱,精疲力尽。在行业会议上和游嘉树一见如故,决定合伙。三年多来,两个人相处越来越默契,不仅在工作上是好搭档,生活上也无话不谈。 “好了,别说工作了,头晕,聊点轻松的,比如个人生活。”段筝看着前面的车挪动了一些位置,慢踩油门。 游嘉树听段筝这么说,轻笑一声,又闭上眼睛躺靠到座椅里养神。 “呵,一说个人生活你就没兴致。现在见都见到了,我不信你还没兴致。”段筝斜着眼睛笑,做了个标志性动作,撩她的大波浪。 游嘉树吐出一口气,没有睁眼睛。 “哎,你到底怎么想的呀。那么想她,这得有一个星期没见了吧,还不去找?” 游嘉树睁开眼睛,看着车前挡风玻璃发愣:“不知道再见面说什么?” “就直说呗,说你这么多年对她念念不忘。” “说这个不合适,她应该有女朋友了。”游嘉树眼神暗淡,“那么多年了。”说完这句话她按下车窗玻璃看向车窗外,一辆黑色敞篷跑车,响着动感音乐。在这样的寒冬,还敞着篷,想想就知道有多骚包。驾驶位坐着的是个一头黄毛正在嚼口香糖的小伙子,对过来眼神后,眼睛闪亮,吹口哨。 “美女,去哪里呀?” 游嘉树收回视线,躺靠到座椅上,按上车窗玻璃。 “有女朋友怎么了?再追回来呗。”段筝才不管这些。 游嘉树看着前面红晃晃的汽车尾灯火焰一般跳跃,没有接腔。 “你呢,和她的好朋友怎么样了?” 段筝听到这句问话眨巴了下眼睛,漫不经心:“就那样呗,上了两次床而已。” 游嘉树笑了:“是而已吗?我看你挺上心的呀。” “哪有?”段筝说着抬手又甩了下大波浪,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攥紧了。 正说着话,车载蓝牙响了。 “姐,我喝醉了,你来接我吧。”是慵懒醉醺醺的女声。 “啧,你又作是吧,不是打游戏就是喝酒,还能干点正事不?”段筝咬牙。 “嗯嗯”一阵震天响音乐从那边传来。 “你在哪?” “烟袋街,微迷。” “等着,别再喝了。”挂断电话,段筝叹气。 “表妹?”游嘉树手肘撑在车玻璃旁支着额头问。 “回国过春节,自己乱七八糟地玩也就算了,还动不动拉着我。再过两天我就得把她扫地出门,赶紧滚回老家。”段筝鼻孔出气,“嗯,前面到你这了,我把你放门口哈,去接小祖宗去。” “不用往前开了,放路口就行,我溜达回去。”游嘉树说着开始整理挎包,扭过身体拿后座的外套。 车门一开,寒风袭来,游嘉树裹紧围巾,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缓步往家走。 路灯像晕染了一层光晕,开在头顶。明月升得很高,月光和街道上的灯光融为一体,分不清到底是谁照亮了大路。 小区门口依旧有几个小摊位还在营业,零零散散有几个人光顾。卖肉夹馍的大哥没有生意,戴着黑色绒线帽缩着脖子趴在摊位上刷手机。 看着卖肉夹馍的大哥,游嘉树就想到了自己在花语城卖糖葫芦时的隔壁邻居——那位卖炒冷面的大哥,也是戴着黑色绒线帽,生意很旺,总是热火朝天地在忙,炒冷面、炸鱿鱼、炸鸡排、煎饼果子、手抓饼,sku很多,这让只有三款冰糖葫芦的她望尘莫及。 山楂冰糖葫芦、草莓冰糖葫芦、山楂夹草莓冰糖葫芦,自己也实在不敢尝试其他的,做到最后,都没有掌握好火候,粘牙的问题都没有解决。还是心不在焉,没有专心研发产品。游嘉树苦笑,不好好做事真的做不好,做冰糖葫芦的时候不专心,一心想的是尽快见到裴心雨,质量参差不齐。 “呵”,想到这,笑了下。 “嗯,美女,要肉夹馍吗,来一份?”玩手机的肉夹馍大哥注意到有顾客,忙放下手机,拽过抹布擦手,双手提刀打算剁肉。 “不要,谢谢。”游嘉树礼貌说完就踱走了。 “看这穿着,能是吃肉夹馍的人吗?”隔壁卖泡泡果的大嫂打量着游嘉树的衣着,塞一口泡泡果冲肉夹馍大哥撇嘴。 肉夹馍大哥双刀一甩,刀刃扎入剁肉的木墩上:“怎么了嘛,我这口味吃了,她得惦记一辈子。” 游嘉树听到两人的对话,笑了。她喜欢吃的,以前很喜欢吃白激馍,确实惦记到现在。确切地说是惦记一个和她一起吃的人。不知道她现在忙不忙?停下脚步,望向月亮,眼神深远,她确实很想那个人,很想很想。 正午的阳光倾洒而下。 星辰大厦的玻璃幕墙在炽烈的光线下反射出钻石般的光芒,明亮耀眼。17楼的会议室里,游嘉树一身黑色低领修身毛衣端坐在会议桌旁,胸前佩戴着一枚梅花胸针,雪花点点,高洁孤傲,很符合她的气质。 在她面前还坐着段筝、金姊归和两位男士。 会议桌上摆满了盒饭,一盒一盒井然有序。翠绿的蔬菜、五颜六色的水果、雪白的米饭、红润的烤肠琳琅满目,气味甜香、浓郁。 “大家品尝一轮,有什么收获?”游嘉树说话沉稳缓慢,掷地有声。 “嗯,「悦鼎轩」的这个宝宝餐看上去很丰富,会让父母觉得用心了。”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接话,脖子几乎和脑袋一样粗,说着话塞进嘴里一根小肉肠,嘴边泛着油光,边嚼边思考。 “孩子一定要爱吃,所以,口味很重要。然后就是食材营养搭配,这个父母很关注,主食、肉类、蔬菜、水果都要有。”游嘉树说着捏起一个奶黄包,轻咬一口,皱眉,“这个奶黄包太甜了,不健康,也不行。” “「港巷」家的这个胡萝卜牛肉面不行,没有一点味道,孩子咽不下去。”段筝吃了口面条摇头。 “这谁家,「有丰」?鸡翅太咸了。”瘦高个男人一边嗦着鸡翅一边提起包装袋看上面的标识。 “这家颜色倒挺好看的。你们看,花花绿绿的。”金姊归对着一盘宝宝餐发笑,西兰花、胡萝卜、小番茄、草莓、玉米饼、肉肠,还有桑葚汁,搭配得像一副油画,“就是吃着没啥味道,都是水煮的。” “目前品尝下来,从口感、食材搭配、造型上来说,悦鼎轩、庭院、江南家,他们三家的宝宝餐做得是最好的。你们觉得呢?”游嘉树最后总结了自己的看法。 “我也觉得是。” “嗯,对。” 几个人都赞同。 “他们三家用心了,「悦鼎轩」这家最棒了。”粗脖子男人还在吃鳕鱼饼,“吧唧吧唧”三两口吞下。 “老胡,你合计下,先做几款。明天咱们再一起试吃下。”游嘉树说完抽出一张纸巾擦拭嘴角。 “没问题,明天几点您有时间?”粗脖子男人就是老胡,总厨。 “明天下午三点吧。” 待其他两位男士散去后,金姊归抬腕看看时间:“四点了,姐,筝姐,你们晚上有安排吗?” “没啊,怎么了?”段筝合上笔记本电脑。 “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 “可以呀。”段筝随口答,一撩长发,靠在椅背上叹气,“家里有个讨厌鬼,不想回家。” “姐?”金姊归看向姐姐。 “那就一起吃呗。”游嘉树头也不抬,手指落在键盘上,写总结。 “好,那就去咱们烤肉店吧,天街那个。” “你定吧。”游嘉树不以为然,合上记事本,抱起笔记本电脑,起身打算离开。 “那我通知下她们。” “她们,还有谁?”走到会议室玻璃门旁的游嘉树听到这句话停下脚步。 “就慕云呀,还有她那俩好姐妹。” 游嘉树定住了,刚起身的段筝又坐回座位。 “好啦,搞定,给她们说了。”金姊归锁屏手机收拾笔记本。 “嗯,你们俩怎么不走啊?”都收拾好走到门口了,金姊归才发现大姐和段筝还愣在原地。 “咳。”游嘉树咳嗽一声,稳稳神,抬脚离开。 段筝眨巴眨巴眼睛,一撩大波浪:“去就去。” 总裁办公室的休息室里,游嘉树正对着镜子在描画。最后把口红涂好后,她拉开午休床旁的小抽屉,里面摆着三四枚胸针,选了半天,挑选了一枚钻石母贝连理枝胸针。 抚摸着胸针上闪烁的细琐钻石,想起这枚胸针的广告语——连理同枝,游嘉树唇角绽放出微笑,终于要见了。 第30章 聚会 裴心雨接到金姊归信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问可以一起吃晚饭么?她那边仨人都有空。 她马上回复可以,随后起身就钻进休息室,重新梳洗开始化妆。 “不是,这不是一起和金子吃个饭么,那可是老钱的对象,你这描眉画眼的干什么?”柳姑然进休息室看到,靠过来打量,“哦,还是说,那个姐也会参加?”说到“那个姐”的时候眉毛挑了一下,眨眼。 “什么姐,她比你小好么。”裴心雨微张着嘴唇描口红。 “啧,啧,你这晚上,打算领家里去么?”柳姑然凑近调侃。 “你,”裴心雨捏着口红就要画柳姑然,被躲过了,“你嘴里能不能有正经话?” 柳姑然抱着手臂靠着穿衣镜低语:“你的病不想早点好啊,人都找到了,还喝中药啊,那玩意那么苦。” 裴心雨一听深吸一口气叹出,闭上眼睛:“我那是” “嗯,嗯,知道,你那是治疗失眠的,你就挺吧。”说完摇头撇嘴,扭着身体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住脚步,缓缓转回身,撩头发,眼珠转来转去。 “干嘛这个表情。”抿抿嘴唇,裴心雨抬起下巴轻微在穿衣镜前转动身体检查妆容。 “那,那个,谁,也去吗?” “谁,哦,哦,段,去,怎么,你怕见她?”激将法。 “切,活久见,我怕她?!贱人。”“呸”一声,柳姑然风一样刮走。 天色渐渐暗下来,冬天天黑得早,不过六点,已经黑透,路灯接连亮起。 “天街那边大包没了,就坐隔断那吧,也安静。”明亮的地下停车场,金姊归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说。 副驾驶位的段筝和后排的游嘉树都没有理她,两个人都有些发愣。 “嗯?”金姊归扭头看段筝,回头看姐姐。 “都成。”游嘉树说完轻吐一口气,缓靠到座椅靠背上,侧脸看车窗外,车窗外除了整齐排列的车辆和天花板的灯管,并没有其他风景,但她看得似乎饶有兴趣。 车子汇入车流后,车厢里还是一片沉默。 “姐,你紧张?”金姊归看着后视镜里不断抹额头的姐姐问。 游嘉树往耳后掖了掖头发:“没有啊。”抬手轻按下车窗吹凉风,暖气太旺了么?后背都是汗。 天街「一棵树」烤肉店的经理看到三位老板同时出现在店门口,直搓手擦汗,生怕哪里出问题。 “张,我们就是来吃个饭。”段筝看出了他的紧张,安慰。 “好的,段总,隔间已经收拾好。” “没事,你先去忙吧,我们站门口等下客人。” 段筝说完走到门口好朋友的身边,游嘉树手臂上搭着外套,黑色低领修身毛衣上是一枚闪闪发光的胸针,不时调整呼吸,眼睛在扶梯和电梯之间来回穿梭。 “别紧张。”段筝看着不断轻缓调整呼吸的游嘉树,拍她肩膀安慰。 游嘉树没有挎外套的手臂抬起,往耳后拢头发:“我不紧张。”声音不同以往的平淡从容,轻抖。 “额头都是汗。” “有些热。” 游嘉树说完转身进店,走进隔间,把外套挂到隔间的衣架上,往下抻了抻打底毛衣,挺挺胸,吐一口长气。低头从挎包里拿出化妆镜再次检查妆容,她碰了碰自己的眼睫毛,掏出手绢轻轻擦汗。正收拾着呢,眼光瞥到过道上金姊归带着几个人走过来,马上把口红和化妆镜塞到包里。清清嗓子,垂手抚抚衣角装作若无其事坐到餐桌旁。想想觉得不妥,又赶忙站起身。一抬头,裴心雨已经走到隔断门口,朝她笑了一下。 眉眼弯弯。 “我来介绍下。”金姊归笑意盈盈,“慕云,这是我姐。姐,这是慕云。” 游嘉树客气笑:“你好。”妹妹眼光不错。 “你好。”钱慕云打量所谓的大姐,不仅是大姐,也是裴心雨的初恋,和金姊归长得确实非常像,都很靓丽,如果不了解性格,不看举止,一眼看过去,简直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那,姐,这是慕云的好朋友裴心雨,你认识吧?”金姊归这话问得有些多余。 游嘉树没有答话,看着裴心雨点头笑笑。她岂止认识,还很想念,想开口说句“你好”,抿了两次唇最终没有说出口。 裴心雨勾下嘴角,看她两眼,往旁边走了走。 “姐,这是慕云和心雨姐的好朋友,柳姑然。”金姊归依次介绍。 看到她,游嘉树“哦”了一声,原来是好朋友,还以为是恋人呢,原来只是好朋友。心里突地就晴朗起来,眉目舒展,嘴角的弧度也大了,声音带着欢快:“你好。” 柳姑然看看这张笑脸再看看金姊归,确实太像了,只是游嘉树更稳重,身上有种淡淡的愁绪,很宁静,很让人踏实。 “你好。” “那,再给大家强烈介绍下,我们的合伙人,好朋友,段筝姐姐。”金姊归拉住段筝的肩膀往中间带。 “啧,叫什么姐。”段筝比她们大几岁,爱装嫩,她平常不允许金姊归喊她姐。 柳姑然翻了个白眼。 “你们好。”段筝勾着唇笑。 “你好。”裴心雨。 “你好。”钱慕云。 柳姑然没吭声,侧过身不看她。 段筝眨眨眼,收了笑意,抖抖大波浪,抱臂看着柳姑然。 “都坐啊。”金姊归一看气氛有点僵,赶忙招呼大家。她挨着钱慕云坐下,裴心雨坐到了钱慕云右手,柳姑然正想坐过去,想了想,隔开一个位置。 这样柳姑然和裴心雨中间就空了一个位置,和金姊归中间也空了一个位置。 段筝瞅瞅两个空位,再瞅瞅立在旁边望着裴心雨的好朋友,笑了,走两步坐到了柳姑然和金姊归的中间。她没注意到柳姑然又翻了一个白眼。 游嘉树咽口空气,看一眼裴心雨,裴心雨也正瞅向她,眼神相碰后又都立刻错开。 轻拉下座椅,游嘉树坐在了裴心雨身旁。 位置坐好后,服务员过来送点菜单了。 “慕云,你看看喜欢吃什么?”金姊归像只哈巴狗一样捧着菜单给钱慕云看,钱慕云侧过身不看她。 “来,拿来吧,我看看。”裴心雨接过了金姊归手里的菜单,和钱慕云一起看。 “浇汁牛五花还不错,可以尝尝。”游嘉树看裴心雨和钱慕云对着菜单上的菜品犹豫不定,低下头提意见。 “对呀,我都忘了,这是你们烤肉店呢,那……姐来点吧。”钱慕云不好意思喊游嘉树名字,只得喊“姐”,说着把裴心雨拿着菜单的手往她那推了推。 裴心雨就把菜单移给游嘉树,游嘉树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身体凑过去一些。 裴心雨低垂下眼神,两个人凑在一起看菜单。 “烤菠萝怎么样?” 裴心雨侧头瞅她一眼,游嘉树正专注看着菜单,近在眼前的脸庞白皙干净,细腻光滑,灯光下可以看得到细微的毛孔。 她爱吃菠萝,游嘉树还记得。 “可以。”裴心雨用铅笔划了下。 “荔枝牛肉也不错,甜口的。” 裴心雨唇角弯起,开心,她也爱吃荔枝。 看着菜单,两人的肩膀几乎碰到一起。 其他四个人齐齐注视着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似乎看到了四个字——天生一对。 “还喜欢吃什么?”游嘉树手肘撑在桌上,轻搓着手低头问,眼神温柔。 裴心雨抬头看她一眼,眼神便对在一起,这次两人都没有移开。 “您好,请让下,我把炭火放过来。”是两个服务生走过来,一个端着炭火,一个捏着钳子。 柳姑然侧了侧身,她和段筝比较靠近隔断门口。 两位眼神胶在一起的人也被打断,都低下头。 “那个,然然,你也看看,想吃什么?”裴心雨把菜单隔着游嘉树递给柳姑然,身体微微倾斜。 鸢尾花香飘进鼻孔,明媚清新,游嘉树鼻子深吸了一口气,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指轻触嘴唇,眼睛如一弯潭水般闪烁不停。 柳姑然雷厉风行,接过菜单就点了七八盘肉,她觉得再让那两个人墨迹下去,这顿饭得等到什么时候。都是生肉,还得烤呢。 不一会,服务员就推着小车过来了,三层推车,摆满了生肉和蔬菜。 段筝起身,捏着夹子往篦子上夹牛肉。 “段总,我来烤吧。”经理跑过来。 “不用,我们自己来,你去忙。”段筝说完感觉经理似乎还没走,扭头正要再说一次,看到隔间门口站着一个女孩。 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美得艳丽凛冽,此刻抱着双臂,鼻孔对着段筝。 “阿,阿丽,你怎么来了?”段筝夹着雪花牛肉的手停在半空,话语都有些结巴了。 “哼,没想到吧,不是跑得快么?” 桌旁坐着的五个人看看女孩,再看看段筝,不明所以。柳姑然坐直身板,瞅得仔细。 铝合金夹子往餐桌上一撂,段筝脸色不好看了,一甩大波浪:“不是,我们都结束了,你这样没意思哈。” “没意思,那这样有意思吗?”女孩说着抓起桌上的一杯茶水猛地怼到段筝脸上。 妆容精致的脸上瀑布般往下淌水。 泼完后,杯子往桌上一扔,女孩转身扬长而去。 段筝胸口起伏,鼻孔大力出着气,浑身哆嗦,一抹脸,甩掉手掌里的茶水:“疯女人,上了几次床真当自己是谁了。”说着迈开步子就要追出去,被金姊归拽住了,“筝姐,冷静,冷静。”她还想借着这顿饭哄好钱慕云呢,害怕场子被砸了。 坐她旁边的柳姑然深吸一口气,久久没吐出,绷紧了嘴,脸颊肌肉抽动。 “擦擦吧。”金姊归殷勤递纸巾。 游嘉树一时也有些懵,看看门口再看看好朋友:“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吃两次肉而已。”段筝擦着脸不以为意。 大家都看向篦子上的雪花牛肉,已经快烤糊了。游嘉树站起身翻面。 柳姑然眼睛冒火,胸腔剧烈起伏。裴心雨注意到了,正要伸手拽她,没拽住。 “嚯”,柳姑然站起身,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水,“唰”地泼到了段筝刚擦干净的脸上。 扬长而去。 留下大家面面相觑。 段筝像被定住了一样,一脸的茶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打湿了她的白色打底衫。 “然然。”反应过来后,裴心雨赶忙起身摘下外套往外追赶。 钱慕云也紧跟着跑出去。 游嘉树“嘶”了一声,看看门口再看看好朋友,起身拍拍段筝的肩膀,也追了出去。 “心雨。”游嘉树追到电梯旁,她身后也跟出来了金姊归。 三个跑出来的美女已经等在电梯口,听到声音都扭头看她。 游嘉树看着裴心雨,正要开口,电梯门开了。 裴心雨看着两位小姐妹进电梯,又看看游嘉树。 “进去吧。”游嘉树示意,眼睛里尽是不舍。 裴心雨深深看她两眼:“那我先走了。”说罢走进电梯。 直到电梯门合上,两人的目光都没有分开。《 》 30-40 第31章 业务合作 三个好闺蜜手拉手走到地下停车场,侧着身体穿过车辆的缝隙。停车场车位紧张,有的车子就停在路口、角落,或者别人车位前,挡风玻璃处留个手机号方便挪车。 “其实,你俩不用陪我出来。”临上车前,柳姑然站定看着两个跟出来的好朋友讲。 “咱们姐妹情重要。”钱慕云说着轻轻拉开驾驶位的车门,侧身坐进去。车辆之间太挤了,车门都开不完整。 裴心雨弯腰进后排。 “哎,你到底怎么了?”钱慕云是无差别支持。 “哼,看到那个风骚女人的嘴脸就烦,不知道惹了多少人。我真是,被鬼迷眼了。”柳姑然咬牙骂,全然忘了一周前她也留宿了那个风骚女人。 “……”两个好朋友都不知道该如何接。 恼羞成怒?昨天看到她被一个女孩拉着亲,今晚又看到她被一个女孩泼脸,觉得她太花心了? “别理她。”是钱慕云,她也有气。 “慕云,你这是过去式,没必要的,金子不也和那些前任没联系了么?”柳姑然对钱慕云耿耿于怀不解。 “这段时间不是也和一个前任纠缠不清么?”钱慕云叹口气启动车子。 “那不是那女孩的妈妈住院嘛。”裴心雨替金姊归说情。 “她管得真宽,这叫爱心泛滥,中央空调。”司机有些怒。 “姊归也意识到了,说不再联系的。” “我一想到她和那么多人纠缠不清,我就心里不痛快。初恋名字还叫钱小云,我真是,唉。” “那是以前,现在她待你挺上心的呀。”裴心雨客观说话。 “心雨,你是被她一句‘姐’给喊迷了是吧,你还没过门呢。”钱慕云调侃。 “这看着快过门了哈。没看吃饭的时候那家伙,两个人眉来眼去的,眼神一对上像糊了502一样扯不开,腻的呀。”柳姑然在副驾驶位脱掉高跟鞋活动脚踝,“哎,你别说,今天第一次见到真人。游嘉树确实很有味道哈,温柔大姐姐,贤惠温婉。” “是吧,气质沉稳多了,说话不紧不慢地,又贴心又温柔。”钱慕云是比着游嘉树的双胞胎妹妹说的,“就小八分钟,感觉小八岁都不止。”这句话又开始骂妹妹。 裴心雨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毕竟俩人说的都是事实,脸有些热。 “呦,怎么,没约会成失落了?”柳姑然侧看着后排的闺蜜问。 “哪有。”裴心雨口是心非,一个星期没见,她一腔热情的。 “想见,你俩再单独约啊。吃完饭还可以牵牵小手,搂个腰,亲个嘴的。”柳姑然又开心了,她的失落来得快去得也快。 裴心雨一听脸颊顷刻飞上红云:“说什么呢你。”拍打朝她挤眉弄眼的闺蜜。 “呦,呦,害羞了。”柳姑然躲着身体还手。 两个小姐妹在车里闹成一团。车子一出停车场就像鱼儿游入水中一般滑进拥挤的车流里,汽车的尾灯,前方的红绿灯,迎面驶来的白灯,道路两旁的路灯,交相辉映,照亮北城的夜,炫彩魔幻。 「一棵树」烤肉店的隔间里,三个老板对着一桌烤肉默默不语。 抬头看看吊灯,低头看看腕表,游嘉树叹口气,站起身伸手夹起一片片烤肉缓缓放到篦子上,待把整个烤盘铺满,先前放的烤肉已经烤透,反转手再过来翻面。烤肉滋滋作响,冒出的淡淡烟雾模糊了她的脸。 “筝姐,你打算怎么办?”问话的是金姊归,她夹起一片烤肉蘸着面前的辣椒干料开吃。 “能怎么办,凉拌。哎,你说她是不是抽风,她朝我脸上泼什么?明明那晚还……” “你们又上床了?”金姊归像听到了大新闻,肉都忘了嚼,伸过来脖子听。 游嘉树抬头看好朋友一眼,脸上被泼的茶水已经擦拭干净,只有几缕打湿的头发提醒着刚才被泼了。换一把夹子,把烤好的烤肉分到仨人的盘子里,坐下低头喝海带汤。 “咳,明明都好好的呢。”甩下长发,段筝低头看胸前,泼湿了一大片,“啧”了一声,摇头叹气。 “我看柳姑然挺漂亮的。这个年龄了,你还不想稳定下来啊?”游嘉树一边喝汤一边劝。 “主播嘛,靠脸吃饭的,能不捯饬漂亮么,不然怎么吸引榜一大姐。”段筝拿纸巾轻擦着胸前,摇头,没办法,已经湿了。 “直播!”金姊归惊叫一声,“砰”,筷子砸到盘子上。 游嘉树和段筝都看向她。 “你大呼小叫什么?!”段筝待游嘉树像对大姐一样,但待双胞胎妹妹金姊归就像待小妹妹一样,时不时就训斥她。 “没事,没事。”金姊归眨巴着眼睛转脑袋,重新捏起筷子夹肉,停在半空,嘀咕,“机会得靠自己创造。” “姐,我们的烤肉套餐年底的货都准备得充足吧?” “充足,怎么了,你那边有大渠道了?” “嗯,想去再谈几个直播带货。” “可以。如果量特别大的话,再提前说下,好准备库存。” 金姊归眼珠子左转右转,右转左转,笑意渐渐爬满脸,咬住筷子头,闷笑。 临近年底,大家采购需求的东西较多,「雨慕然然」公司也忙碌起来,连续一周柳姑然都在直播。目前就是这样,拥有粉丝就拥有渠道,最直接的变现手段就是带货。 裴心雨很谨慎,严守供应链,保证产品质量。她深知,一旦产品出现问题,塌房就是一夜之间。 会议室里,供货商正在展示带货样品,裴心雨带着助理查验产品和检测报告。 “张总,佣金没问题,我们不会很压你利润,只希望货能对版,发给客户的货要和留样在我们这里的一模一样。”裴心雨看完检测报告抬头说,“特别是食品,不能有一点弄虚作假,我们都要写在合同里。” “放心,裴总,我们都可以写进合同里。但凡虚假标示或者货不对版,我们退一赔十。”被喊作张总的男人拍胸脯。 裴心雨正要再说话,前台付露露敲门进来:“裴总,金女士来了,说找您。” 金女士?裴心雨心里动了一下,“嚯”地起身,想到面前还坐着客户,抱歉笑笑:“不好意思,张总,您稍微等下,我出去看下。” 是金姊归,不是金时归。看到那张笑成了大牡丹花一样的脸时,裴心雨叹一口气:“去办公室等吧,我一会就忙完。” 金姊归又踏进了大办公室。钱慕云和柳姑然正在办公桌前忙碌,看她进来,都愣了一下。 前台是没看到么?有人未经允许大摇大摆进了领导办公室。钱慕云正要喊付露露,金姊归举手打断她:“哎,我没找你哈,我来找心雨姐的。”她现在一口一个“心雨姐”,叫得很甜。 既然这么说,钱慕云也不好赶人,瞪她一眼,继续低头忙碌,不再理她。 金姊归缓步踱到落地窗前的沙发旁,看着茶几托盘上的樱桃和小饼干,“呵”,出一口气,搓搓手坐下,自顾自开吃。 “哼,你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哈。”柳姑然嘲讽,她伶牙俐齿,无条件维护自己闺蜜。 金姊归吐出来樱桃核,咽下果肉,咳了两声,坐直身体:“我今天可是来谈业务的,公事。”说着话开始拆小饼干的袋子,窸窸窣窣。 钱慕云瞪她一眼,劝闺蜜:“甭搭理她。” 柳姑然扭回头继续看晚上要直播的产品资料,一张张翻页,不时拿笔标记。 等柳姑然把一沓产品资料看完,站起身活动腰椎的时候,裴心雨抱着电脑走进来:“「鼎丰」谈好了,他们的坚果可以,也够新鲜,价格利润都合适。” “那我安排对接。”钱慕云说完就在电脑上忙活。 裴心雨端起茶杯去倒水,看到了茶几旁的金姊归,一托盘的樱桃已经见底,旁边一堆樱桃核,还散摆着几个小糕点的塑料袋,走近:“找我?” “嗯,心雨姐,谈业务。”金姊归忙用纸巾包起来樱桃核和小塑料袋,扔进垃圾桶,擦干净茶几面上的水痕,拍拍手站起身。 “稍等,我接杯水。” 喝口水,长出一口气,裴心雨坐到办公桌后,肩膀塌下来,闭上眼睛揉眉心,谈了一下午,很累。 “说吧,什么事?”缓了一会后,抬头问向来人。 金姊归坐到办公桌对面,微微趴下身体,双手按在桌面上:“心雨姐,我们的东西你们这边可不可以也带带?” “你们的东西?”裴心雨放下水杯思考,“要卖代金劵么,进店消费?” “不是,就我们有打包的这种烤肉套餐,发快递给客户。这不年底么,应该好卖。” “烤肉套餐,什么样的?” “就这种,你看,两种套餐,一种是199元的2-3人餐,5个肉。还有一种是399元的6人餐,11个肉。”金姊归说着拿出一张宣传页展开给裴心雨看。 “每种套餐,我们都随赠一个烤炉的,还有夹子、蘸料、餐具,成套的。” 谈起业务,裴心雨有了精神,伸手接过来仔细看。 钱慕云一听真是来谈业务,抬头看了金姊归一眼,有模有样的,谈起正事来还算正经一些。 “你们找人带过吗?”裴心雨翻到宣传页背面看,背面没有文字,就又翻了过来。 “上个月找了12个小主播,这个月找了9个了,带得一般,我们的价位可能还是稍微贵一些。” “上个月才开始出这些套餐?” “嗯,是,我刚来公司两个多月。我来了我姐才开的新业务让我负责。” 裴心雨就不能听到金姊归说她姐,一说她姐,她心里就柔软,就发烫,咬咬嘴唇回神。 “两个套餐是你组合的品吗,还是你姐?” “我姐,她搭配好的。目前我主要负责招达人带货。” “199元5个肉,确实贵了点。” “我们的肉好啊。” “呵,怎么个好?”裴心雨笑了,王婆卖瓜。 “我们配的都是上好的和牛,传统调料,不是重工腌制的。甚至不用蘸料,烤了单吃就很好吃” 裴心雨盯着宣传单若有所思。 “嗯,心雨姐,心雨姐。”金姊归看裴心雨好长时间没问话,推了推她。 “哦,好。时间不早了,到晚饭点了,我们晚上有直播,会叫外卖吃,你要不要留下一起吃?”她给金姊归机会。 “好,好,我来点,我来点,大家吃什么?”机会来了,金姊归眼睛开始往钱慕云处瞟,美人瞪了她一眼。 “让你破费多不好意思。”柳姑然接腔,她好意思,故意说的。 “好意思,马上你们就帮我们带货了,请你们吃饭是应该的。”金姊归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这如果合作了,以后可以天天来了,毕竟有业务往来么。 “谁同意给你带货了?”柳姑然怼她。 “心雨姐。”金姊归一脸委屈求救。 “好啦,别逗她了。”裴心雨拿着一叠资料起身,递给柳姑然,“这是「鼎丰」家的产品资料,你安排时间熟悉下。” “慕云,你想吃什么?”金姊归已经跑到了钱慕云身边,理下头发,屈膝半趴在桌面上,眼波流动,红唇微张。 “呵,狗摇尾巴。”柳姑然小声骂。 裴心雨眼红了,是羡慕得眼红。模样都长得差不多,怎么性格差别这么大呢,看人家这个粘人的。嫉妒。 晚餐点得很丰盛,都是钱慕云爱吃的。金姊归哄人,坐钱慕云对面一边吃一边抛媚眼。她的心雨姐看得心里直冒酸泡,食之无味,半碗米饭都没吃完,真是茶不思饭不想了。 吃完饭,钱慕云陪着柳姑然进直播室营业。金姊归等在办公室,她想下班了送钱慕云回家呢。 裴心雨刷着电脑数据瞅她两眼,再瞅两眼。 “打她,打她,打打打。”躺在沙发上握着手机打游戏的金姊归情绪高涨。 像个小孩子。 看着小孩子,裴心雨迟疑片刻,起身开口:“姊归。” “嗯?”游戏打得正欢的金姊归听到喊她一个激灵。朋友们都喊她金子,喊姊归的就是妈妈和大姐,还有就是钱慕云。 “你”裴心雨立在沙发旁欲言又止。 “什么?”金姊归抬起身体做倾听状,眼睛不时瞟向游戏屏幕。 裴心雨就盯着她看,犹豫。 “不打了,不打了。”金姊归以为裴心雨是不满她不专心听呢,锁屏手机站起身,“心雨姐,什么事?” “你你们这两个套餐,都有样品吗?” “有啊,我明天带过来。”想想又可以来了,金姊归的大白牙都咧得盖不住。 “不用,咳,你们办公室有样品吗?”裴心雨额头出汗了,问完就把眼神扭向窗外,往前走两步,背对金姊归。 “有啊。”金姊归眨巴眼睛,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那,不用拿过来了。我明天过去看看吧,正好看看你们公司。”裴心雨说得飞速。她心虚,她不是想看下她们公司,是想看看她们公司里的那个人。 太想了啊! 第32章 看肉 “好冷啊,又下雪了。”刚走出楼道,柳姑然就裹紧大衣,抬头看天空,清晨的天色灰沉沉,雾蒙蒙地,鹅毛大雪纷纷落下。 “冷你还不穿厚羽绒服。”钱慕云说她,缩头缠围巾。 “心雨穿得更薄,美丽冻人,心雨你冷不冷啊?” 美丽冻人上身是一套红色软糯毛衣,下身是一件檀褐色呢子长裙,外面穿了一件驼茸羊毛暗格大衣,整个人温婉灵秀。 “不冷,室内暖气很旺的,在外面走不了几步。”纵然这样说着,裴心雨还是把脖颈间那款咖色羊毛围巾往上拉了拉,搓手哈气。妆造格外靓丽,清新自然又细致惊艳。 “你今天好漂亮啊。”柳姑然快走两步打量闺蜜。 “哪天不漂亮!”裴心雨不理她,径直往停车位走去,细高跟长筒靴,趋步前行中,摇曳生姿。 “今天有特殊客户么?”柳姑然只得问跟在身后的钱慕云。 钱慕云看看天,阴沉沉地,大雪应该一时半会停不了:“嗯,好像上午有个品牌商过来吧。” “什么品牌商,这么重要么?”柳姑然嘀咕,值得穿这么漂亮,主要是薄。 中午吃过午饭后她便不嘀咕了,因为她的好闺蜜又重新补了补妆,大红唇娇艳欲滴,说去「一颗树」做背调。 切!假公济私。 银装素裹,大雪覆盖下的星辰大厦显得更加高耸挺拔。下午时分大雪早已停止,太阳还露了出来,阳光正好,铺洒到白茫茫的雪景上,明亮眨眼。 “您好,我找金姊归金总,有约了,「雨慕然然」裴女士。”裴心雨低声向前台介绍,「一颗树」公司的暖气可能有些旺,她感觉后背出汗了。 “心雨姐,怎么到的,开车么?”金姊归一阵风迎出来。 “哦,没有,打车。”裴心雨说着往耳后勾了勾头发,心虚,她之所以打车是在想有没有可能晚上会有人送。 “那,我们去样品室,我带你去看肉。” 裴心雨犹豫了下,她并不是来看肉的,左右巡视着开放区的工位和旁边的隔间,脚步缓慢:“这一层都是你们公司么?” “是啊,要不我先带你参观下?” 正中下怀。 “这边是我们采购部,主要负责餐厅食材采购。” “这边是店面管理部,主要负责店面人员和流程。” “这边是品宣部,主要负责品牌宣传……”金姊归慢走在裴心雨身边,伸手介绍。 「一棵树」的办公环境装饰得简约清爽,南侧一整面的落地窗让整个办公区域充满了阳光,工位宽敞整洁,处处都有绿植环绕。有的工位上还摆着玩偶、放着茶具、养着金鱼,充满情趣。 休息区像个小咖啡室,及腰高的吧台上摆满了饮品和水果,角落里是松蓬蓬的沙发和靠垫,带着一种有尺度的松弛感。 很像游嘉树的性格,工作专业,生活温馨。 “那,这是我的办公室,心雨姐,要不要进去坐坐?”金姊归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前,伸手推开玻璃门,“呵呵,有点乱。” 空间不大,方方正正,桌面上摆着一堆小零食,还有一个掰了一口的橙子。裴心雨看看,没有进门,继续向过道尽头张望,大老板的办公室一般在最靠里最安静的位置。 “哦,里面是筝姐和我姐的办公室,走,我带你去看看。”金姊归看裴心雨没有进来坐的意思带她继续往里走。 “筝姐在这办公,她刚出去了。”金姊归推开门,空间大多了,亮白色办公桌上放着一面大镜子,大红色老板椅很扎眼,座位上空无一人。 裴心雨心里咯噔一下,游嘉树会不会也不在? “我姐也不在。”金姊归这句话一说出来,裴心雨就察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突然就没了兴致。 “要不要看看她的办公室?”金姊归看裴心雨似乎没了兴致,关上段筝办公室的玻璃门,停下脚步。 “嗯,看看。”裴心雨对游嘉树的一切都感兴趣。 游嘉树坐1号位,办公室在最里侧。 全落地玻璃窗视野开阔,一片明亮。胡桃木纹理和高级灰配色的装饰,沉稳成熟又不失柔和细腻。宽大的总裁办公桌,整齐摆放着几份文件。舒适的沙发休闲区,茶几上摆着一托盘小零食和水果,旁边是整套羊脂白玉釉汝窑茶具。叶子挺拔翠绿茂盛的百合竹,欣欣向荣立在墙角。深吸下鼻子,一股绿植的香气,带着大自然中泥土的芬芳。 这里是征伐的战场,研判市场、制定战略、执行跟进,从荒芜中建立繁盛。也是栖息的港湾,躺坐下来、闭目养神、回血打气。 想想游嘉树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裴心雨心头发热。一转眼看到挂在衣架上的浅灰色羊毛大衣:“你姐出去了?”怎么没穿外套? “没有,她不在办公室而已,在大会议室开会呢,我要不要通知下她?”金姊归不是傻小孩,看裴心雨站在大姐门口挪不开脚,还问人在不在,就知道她的意思了——想人了。 “不用,让她忙吧。”裴心雨不自然勾下头发,口是心非。 “那我们去看肉?”不看大姐就看肉吧。 “呵,好。”过场总是要走的。 去往样品室是另外一个方向,要经过会议室。 会议室和过道之间是一幕玻璃墙,贴着半截磨砂贴膜,腰部是很艺术的字体——一颗树。透明度恰到好处,即没有完全遮挡住视线,但也并不能望得清晰。 裴心雨缓步走着,透过不时的缝隙窥探坐在主位上的人,一身黑色衬衣。 她装作若无其事往前走,眼睛却不放过每一处缝隙。 金姊归看到这番景象不禁偷偷笑了。 像情窦初开刚谈恋爱偷窥情人的小年轻。 看完人之后,裴心雨心里更空落落了,对烤肉打不起来精神,坐在样品桌旁听金姊归讲着不时走神。 “嗯,这个还是让我姐讲吧,她对肉的产地、营养、口感更了解。”金姊归看这个情形觉得自己没必要再讲了,人家醉翁之意不在肉。 “哦。”裴心雨听到这句话来了兴致,不好意思开口说让大老板过来讲,但又实在想见人。搓手咳了一下,低头看产品资料,默认同意。 “心雨姐,你喝点什么,咖啡?茶?” “白开水吧。” “好,稍等。”金姊归说完起身,走出来就去敲大会议室的门。 “进来,有事?”游嘉树正在给品宣部开会。 “会议快开完没?” “快了,坐吧。”游嘉树以为金姊归来旁听。 “哦,不坐了,开完会帮给客户做个培训吧?” “什么培训,外卖套餐?让采购部培训就可以了。”游嘉树转回头继续看电脑,给达人们培训一向是采购部的工作。 “是大客户,「雨慕然然」来人了。”努力压住笑。 游嘉树愣了一下,像没听明白,回头:“谁?” “「雨慕然然」的裴总。” “哈”,游嘉树“嚯”地站起身,看看妹妹,又缓缓坐下,双手轻拍放在桌面上,转向其他人交代:“嗯,就按照会议上说的,做好分享打卡,素人传播,先散会吧。” 等人都走空后,游嘉树定了定神,抬起头问妹妹:“她怎么会来?” “我谈了她们公司啊,让她们帮直播带货,这不过来看样品嘛,顺道考察下公司。” 游嘉树抬手曲起手指轻轻碰嘴唇,另一只手的手指不停抠鼠标,眼睫毛扑闪不停。 “哦,你要是没时间,我来接待吧。”等半天见没反应,金姊归转身要出去。 “姊归。”游嘉树喊得着急。 金姊归背对着大姐笑,装正经。 “那个,你忙别的吧,我来接待。”声音别扭。 “好,心雨姐在样品室哈。正好,你过去的时候给她带杯水,白开水。”金姊归说完捂住嘴走出去,眼睛里都是笑意。 游嘉树呼出一口气也跟了出来。 “哎,样品室在那边啊。”金姊归感觉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大姐跟着自己往办公室这边走了。 “我把笔记本送回办公室。”游嘉树说完快步走过去。 她不仅是送笔记本,还站在休息室化了半天妆,又拉开抽屉挑了枚珍珠树叶胸针戴在胸口处。 最后在镜子前整理整理头发,仰着下巴把妆容检查了个遍,最后点点头,抬腿出门。走到半路突然想到什么,又折回休息区倒了一杯白开水。 样品室的门大开着,游嘉树走到门口就看到裴心雨正低头在看产品资料,一身软糯糯的红色毛衣,头发勾在耳后,珍珠耳环旁的肤色白皙水嫩,红唇轻抿,温柔动人。 她看呆了。 坐在会议桌旁的人有了觉知,裴心雨闪了闪眼睛,想转头,轻微有个小弧度后,并没有转过来,就停在原处,轻抿嘴唇,假装没发现,想看就看吧,让你看够,这么想着唇角便弯了。 游嘉树醒了,她赶忙咳了一下,敲了敲开着的玻璃门。 裴心雨抬起头,下午的阳光正浓,斜照过来,阳光下的游嘉树,一身黑色翻领衬衣,就那么束在腰间,褶皱在束的部位微微绽开,显得腰细得不及一握,妩媚又成熟。 裴心雨的心突然就被撩动了一下。 两人视线胶在一起缠绕着,都想到了曾经恋爱时,是怎么和对方抱在一起的。 不仅仅是拥抱,还有接吻。 “您这边请。”门外突然一阵喧哗。 游嘉树往后退半步,退到门口,看到一行人走过来,是零售部经理华豆豆带队。 “啊,金董,您在呀。那,我们先去第2会议室。”华豆豆看到立在门边的老板,猛一惊讶。 老板面红耳赤的。 “没事,你们在这聊吧。心雨,去我办公室吧。”后半句明显温柔不少,“来,我帮你拿外套。”说着抬腿走到裴心雨身边。 裴心雨软软起身,把外套递给游嘉树。 俩人一前一后走向游嘉树的办公室。 望着那纤薄挺拔的背影在眼前跳跃,裴心雨心头发热,一阵热过一阵,口干舌燥,直冒星星眼。 自己怎么回事,闹什么小脾气,这样的人,天菜啊。提什么分手啊,有病了不是。现在追起来多难! 想抽自己。 第33章 她一点都不想么? 游嘉树办公室的沙发软得像云朵一般,一坐上去人就几乎要陷进去。裴心雨坐在上面往后靠了靠,放松。她深深吸了吸鼻子,淡雅温柔的禁欲系木质香水味便钻进肺里,直冲脑海,眩晕。 “喝杯这样的茶水试试,酸枣仁,有助睡眠的。”游嘉树端着一杯茶水走过来。 裴心雨马上正襟稳坐,把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先搁置一旁:“谢谢。” 游嘉树是个细心的人,只不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有点咖啡说睡眠不好,她就记住了。 看到游嘉树弯腰坐到身边,裴心雨突然有些不自在,这么近距离地坐在一起,许久不曾有了。脸开始发烫。 “咳。”游嘉树明显也不是很放松,清了清嗓子,手规矩放到曲起的膝盖上,“姊归说想找你们带货。” “嗯,是,说是烤肉套餐,我看过了。”谈起来工作,裴心雨自在多了,说着端起陶瓷杯抿一口茶水,淡中有一丝甜,就如现在。 “嗯,这里。”游嘉树正要接话,看裴心雨喝完水,嘴角粘了一片小枣片,忙抽出纸巾。 裴心雨保持着姿势没有动,等着被拭去。 本来只是想递纸巾,看裴心雨等着她擦,游嘉树就抬起手轻轻擦掉那片小枣皮。 檀木香水味由远及近,裴心雨几乎闭上双眼,胸腔跳个不停。 “好……好了。”擦拭的人不仅手抖,说话声音也抖。 “嗯,谢谢。”裴心雨侧头看一眼游嘉树,额头沁着薄汗,她也紧张啊。 “咳,”游嘉树身体坐板正,“嗯,晚上,你还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裴心雨想都没想就接道。 “那,一起吃个饭?” “好。” “那,现在走?”游嘉树站起身。 “你还有工作吗?” “没了,走吧。”游嘉树起身走到衣架处摘下裴心雨的外套帮她展开。 裴心雨垂了垂眼神,没有接,手指压住毛衣袖口把一只手臂伸到了袖筒里,游嘉树忙把另一个袖筒也展开。 穿好后,裴心雨没有动。 “头,头发。”游嘉树提醒她。 “嗯?”裴心雨故意装作不知。 “掖住了。”游嘉树想伸手又缩了回去,害羞得眼尾都红了。 裴心雨看她这个模样,转过身勾唇笑了,不再逗她。手往脖颈后一背就把秀发拨了出来,轻微一甩,一头棕栗色微卷长发便飘过游嘉树的鼻尖散落到腰间。 游嘉树舔了下嘴唇。 五点刚过,还没到下班时间,楼下很清静。冬天天黑得早,天色要暗将暗,路灯还未亮起,淡墨色的天空和皑皑白雪共同构建出奇幻景色,温馨宁静。两个人手都插在大衣口袋里,并肩走着,小道上的积雪已经打扫干净,只留淡淡湿痕,脚步踏过去印下一串串鞋影。 “前面公寓楼那边有家泰国菜,口味还可以,想不想尝尝?”游嘉树开口。 “可以。”裴心雨喜欢酸甜口的。 俩人步调一致,路灯一盏盏亮起,映照着缠绕着围巾、身材高挑的两个人,温馨又般配。 泰国餐厅装修黄绿色搭配,暖黄色吊灯、镂空木雕花纹、佛像供灯,典型泰式风格。挑空设计,更显得宽敞通透,葱葱郁郁的热带绿植隔开一个个就餐卡位,幽静私密,温馨浪漫,很适合坐下聊天。 “喝份冬阴功汤么?”游嘉树展开菜单看向裴心雨。 “都行,你点吧。” 浅笑,游嘉树抬手招来服务员:“一份冬阴功汤,一份黄咖喱大虾,一份猪颈肉,一份青木瓜沙拉,再来一个空心菜。” “其实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知道爱吃些酸甜口的。”点完后游嘉树表情忐忑。 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还是学生时代,没有多少钱,都是吃些街边小吃,基本没进过大饭店吃饭。 “我没有忌口。”能记得酸甜口就算记全了。 餐厅服务很到位,菜品正宗,摆盘精致,冬阴功汤端上来后,服务员立在桌子旁要给两位女士盛汤,游嘉树伸手拒绝:“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游嘉树盛汤的姿势很温柔,微微前倾着身体,手腕就展露在裴心雨眼前,白皙纤细。手指干净匀称,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手背青筋隐约蜿蜒,很有力量的感觉。 裴心雨想到“很有力量”这个词有些羞耻,瞥开眼神。游嘉树亲吻人的时候是喜欢用手掌抚着脸庞的,就是这双手,微凉,温柔。应该也“很有力量”。 陷在“很有力量”的遐想里,裴心雨脸色通红。意识到自己的窘态后,垂下眼神盯住青木瓜沙拉回神,木瓜丝一根两根三根四根 “开始吃吧。”游嘉树没注意到裴心雨在数数,微抬身体,汤碗轻轻放她面前。 比起从前的温吞,游嘉树现在的气质可以叫做温柔从容。六年多的磨砺,褪去了少年气,整个人身上都洋溢着一种成熟、温柔又淡定的气质,挑动着裴心雨的心弦。 问什么呢,裴心雨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不好意思谈感情,只能聊聊现在,聊聊天气。 一顿饭吃得几乎无话,游嘉树还是温吞。 起身离开餐桌时,裴心雨意犹未尽,心头遗憾,脸上没了笑容。还什么都没说呢,就结束了。 “我送你回去?” 游嘉树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裴心雨心情突然又好了,她努力压住嘴角的笑意:“太麻烦了吧?” “不麻烦,我晚上也没事。” 出了餐厅的门,天已经黑透。下班的社畜们陆续下了楼,公寓楼前的商业街开始热闹喧哗起来。 两人并肩往办公楼的车辆入口处走。 “嗯,要不要走走溜溜消消食。”游嘉树侧过头犹豫开口, “好。”裴心雨忙接,接完有些害羞,把头扭向一边。接得是不是太快了些,显得太急迫了? 商业街上人越来越多,或一人成行,或三五成群,钻入店铺内或站在门口的小摊位前徘徊。游嘉树和裴心雨走走停停,在一处卖冰糖葫芦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裴心雨看看卖冰糖葫芦的摊位又转头看看游嘉树,笑。 游嘉树似乎知道她什么意思,不好意思笑了。 “想不想吃一串?” “嗯。” 游嘉树走到摊位前看了看,回头问:“他家的的SKU还挺多,看看,选什么口味的?” 裴心雨笑着走上前:“有没有山楂夹草莓的?” “没有呢,只有草莓的或者山楂的。” “那他家的的SKU没有灵气。”裴心雨说完,两人就都笑了。 最终选择了一串纯山楂的冰糖葫芦。裴心雨咬一颗在嘴里:“嗯,还蛮好吃,你尝尝?”说着举给游嘉树。 游嘉树低头看冰糖葫芦,眼神闪烁。 裴心雨有些尴尬了,她刚咬过上一颗:“你,你从下面咬?”说着把冰糖葫芦横着递,示意游嘉树咬最底下那一颗。 游嘉树没有接,就着裴心雨的手在上面咬了一颗,裴心雨就配合着让她扯掉,两人靠得很近,脸都有些红了。 “怎么样?”裴心雨错开眼神问。 “嗯,好吃,真不错,一点不粘牙。”游嘉树由衷夸赞。 “” 裴心雨想到了游嘉树做的冰糖葫芦。因为吃她的冰糖葫芦,办公室三位同事的牙冠都给粘掉了,忍不住笑。 “笑什么?” “就,巴塞罗小熊做的冰糖葫芦,特粘牙。” 游嘉树一听也笑了:“是不是,我们公司的人也这么说。他们吃的是第一版,更粘牙,有个同事的牙套都粘掉了。” “哈哈哈哈,我们公司也是,带烤瓷牙的都害怕吃。” 游嘉树脸色窘迫,嚼着山楂,淡淡解释:“掌握不好火候。” “嗯,怎么想到卖这个的?”裴心雨是想问为什么不卖个果切或者批发些小甜品卖? 但游嘉树没有回答为什么卖的是冰糖葫芦而不是其他,她回答的是为什么卖。 “想见见你。”一句很轻的话,把两个人都钉在了路灯下,眼神凝在一处。 一阵寒风吹过,裴心雨打了个冷战。 游嘉树看到眉头轻皱:“冷吧?” “还好。”天太冷了,白天在暖气室呆着,出来走一圈还可以接受,晚上长时间逗留在外面的话,就太冷了,被风一吹,像能吹透一样,刺骨。 “走吧,回车上。”游嘉树说完便往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处走。 裴心雨特别懊恼自己怎么就打了个了冷战呢,话题刚说到感情上,就被这个冷战又打断了。越想越沮丧,走去车位的过程中便没了多余的话。 一坐上车,游嘉树就打开了暖气和座椅加热,“一会就暖和了。”说着便启动车子,搜导航,浏览记录上第二位便是花语城二期。 看到这个浏览记录,裴心雨又开心了,不急,她告诉自己,人都见到了,这次跑不掉了。 游嘉树的车里有她身上的香水味,很好闻。 车开得很稳,游嘉树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很专心,确切地说是车里有些尴尬。 裴心雨一直盯着车窗外,装作看夜景,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半个小时,车就开到了花语城大门口,擦过大门停在了路灯下。 “到了。”游嘉树的声音有些闷。 “这么快。”裴心雨心里想着嘴里便说了出来,怎么会这么快,为什么没有堵车呢? “嗯,今天路上比较顺。”游嘉树答着,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失落。 两个人都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叹一口气,裴心雨还是解开了安全带:“那,我上去了。” 游嘉树扭头看她一眼:“我送你上去吧。” 裴心雨已经推开车门,想回答“好”,矜持让她没有开口,送上楼这就很暧昧了,但她不想违心地说不用。 游嘉树转身从后座拿上外套打开车门出来,穿好外套,锁上车,走到裴心雨面前:“走吧。” 裴心雨就跟在她身侧往前走。 很快,就走到了楼道口。裴心雨觉得今天的时间是怎么了?倍速的快,平常从小区门口走到楼道口要十分钟呢,怎么今天感觉五分钟就到了。 站在楼道口的路灯下,裴心雨和游嘉树面对面:“谢谢。” “哈,没事,上去吧。天太冷了,你这件呢子外套薄不薄?明天降温,可以再穿厚一些。”声音温柔。 “嗯,那我上去了,你路上开车小心。”裴心雨最后看一眼游嘉树,扭转身进楼道,看到了出来扔垃圾的柳姑然。 “呦,这谁回来了?”柳姑然朝还站在路灯下的游嘉树看了看,打趣。 “闭嘴吧你,进来。”裴心雨不想让柳姑然出去调侃游嘉树,低声呵斥一句,拉住她就往楼道里走。 “不是,我垃圾还没扔呢,你别拽着我啊。”柳姑然提着垃圾袋被裴心雨推了回来。 垃圾袋散放在门口,两个小姐妹进了一楼柳姑然的家。 “哎,哎,接吻了吗?”一关上房门,柳姑然就盯住闺蜜的嘴唇仔细看,眼睛闪着八卦的光芒。 裴心雨脸红了:“说什么呢。就送我回来,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手也没拉?” 裴心雨默认,甩甩手臂坐到沙发上。 “不是,你们这我找你,你找我的,这好不容易找到,见面就聊天啊,身体不也得需要交流啊?”柳姑然实在受不了这个年龄还谈这么清水的恋爱,“你不会还性冷淡吧?” “哎呀,你的嘴能不能正常点,我们才见几次面啊。” “这个年龄啦,你还打算见几次。我天,那,说吧,你们都聊什么了,彼此的深情与想念?”最后一句柳姑然说得声情并茂,拉开手臂环绕演示。 “没,就聊聊工作,天气,其他的还没有聊到。”裴心雨肩膀颓下来,也有些失落。 一听这,柳姑然白眼翻到天花板上:“我没话了哈,我没话了。这,这她一点都不想么?”疑惑。 “她一点都不想么?”听到这句话,裴心雨心里发苦。游嘉树想不想她不清楚,但她很清楚的是——自己很想。 心想。 身体也想。 作者有话说: 裴心雨:啊啊啊,我想哭。 第34章 流口水了 当太阳升起,北城又从寂静中苏醒,开始沸腾。主路和辅路上排满了车,公交车上人挨着人。「雨慕然然」公司前台已经有好几位供货商在等着了。 “哎,你们是做什么的?”一位短发中年女人问向旁边的一位长发年轻女士。 “我们是卖羊蝎子的,礼盒。” “你们和她们合作过吗?” “没有,我这是通过朋友帮介绍来的。听说她们选品很严格,也不知道能不能合作成?” “我们做羊毛衫的,合作过了,她们出单是真厉害。不过选品确实严格,质量是第一位。” “哦,你们合作过呀,那她们这是裴总负责采购是么?” “对,她管事,特别漂亮。虽然严格,但说话很温柔,很好沟通的,别紧张。”俩人正说着话,电梯门响,进来一位女士。 藏蓝色呢子短款外套,白色直筒裤,裤脚微微卷起,黑色高跟短靴,冷棕色锁骨发,皮肤白皙,五官分明,气质沉稳。左衣领上佩戴着一枚玉兰花胸针,和田玉搭配着淡水珍珠,温润细腻,衬得人更加优雅知性。 “见下你们裴总。”游嘉树对前台小妹说道。 前台小妹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哦,哦,是金女士啊,您给裴总说了么?”付露露犹豫要不要直接让进去,毕竟这位金女士经常来。但是根据几次被钱总赶出来的经验,她又不敢擅作主张。 “啊?没有。”游嘉树困惑,前台小妹怎么认识她啊?又有些不好意思,她是临时起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过来了。 “那我现在预约?”掏出手机才意识到还没有加裴心雨的微信。 前台付露露就看着她,等她联系确认。 举着手机看一会,游嘉树又装回去,有些尴尬:“那个,不好意思,我没有裴总的联系方式。” 前台小妹一听笑了,来过那么多次了,还说没联系方式,故意呢吧,“那您先坐这边等一下,我去问下裴总。”老板不发话,还是不能随意让人进。 “好的,好的。”游嘉树把提着的一个大礼盒放到等候区的沙发边,坐到那位卖羊蝎子的女士身旁。 “您是做什么的?”羊蝎子女士看她坐下,转头问,“哦,不用说,肯定是做衣服或者化妆品的?” “为什么?”卖羊毛衫的短发女士不解。 “漂亮啊,穿搭这么有品味,肯定是做时尚圈的。”羊蝎子女士一副我很了解的样子。 “是么?”卖羊毛衫的短发女士追问游嘉树。 游嘉树尴尬笑笑,抿抿唇,滑开手机看屏幕。她话不多,不是很喜欢和陌生人聊天。 “哎,您这卖的东西还保密啊?”对面一直没有说话的中年男人听到了,也凑过来问,看到美女,眼放光芒。 “哈,没有。您好,请问洗手间在哪里?”游嘉树对几个人微微笑后,站起身问转回来的前台。 “哦,在外面,出门右拐再左拐会看到标志。对了,裴总说您可以去她办公室等她,也可以坐这里等,都可以。她还要忙一会。” “好,谢谢。”游嘉树抬腿走出去。 一直等了半个多小时,直到羊毛衫大姐出来了,还没有轮到游嘉树。 “咦,你怎么在这里?”柳姑然端着杯咖啡路过,看到游嘉树。 “哦,不是说和你们合作么,我来讲解下产品。”游嘉树忙站起身。 柳姑然看了看她手里提着的礼盒,点点头:“露露,你去喊下裴总,看她忙完没,就说金女士来了,在办公室等她。” “好的,然姐。”付露露看一眼游嘉树,心里犯嘀咕,明明都问过一次呢,嘀咕归嘀咕,还是起身去了会议室。 “走吧,去办公室等。”柳姑然抬腿带路。 “这原来有关系啊。”羊蝎子大姐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向身边人吐槽。 这说了办公室等,半个小时过去了,裴心雨还没有回来。 柳姑然觉得不可能吧,裴心雨可是见了游嘉树就两眼冒光的,怎么可能让她等这么久。 敲了敲会议室的门,柳姑然闪身进来,冲裴心雨点头。裴心雨已经在收拾资料,起身:“那张总,就这么说,我们先测品,您等回复。” “好的,好的,我等您消息。”品牌商连连点头,退到门边出去了。 裴心雨继续坐下,打开电脑,整理资料。 柳姑然抱臂靠坐在桌子上。 “注意形象哈。”裴心雨头也不抬提醒她。 “呵,还我注意形象。一会你就得整理你的形象。我可是好心来通知你哈,有人找你。” 裴心雨听到付露露说金女士来找她,就知道是金姊归又来堵钱慕云了。刚才来催,可能是钱慕云又赶人了。恋人间闹小别扭,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劝。 “姊归来了就让她去办公室嘛,她是找我么。”答完头也不抬继续在电脑上输入资料。 “人家可是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了哈。” 裴心雨瞪柳姑然一眼:“你去找慕云说。” 真是,她就是个靶子而已。 “慕云和她说话不太合适吧。这啥关系,这弟妹和大姐?还是这个妹夫和大姐?”柳姑然眨巴着眼睛算关系。 裴心雨疑惑:“什么?” “你说什么,来的是大金子,你的游同学。” “啊?”裴心雨一听忙站起身,理头发,眼睛发亮,“她在哪里?” “办公室啊,呵呵,整理下形象去见吧。” 裴心雨听完抱起电脑就往门口跑,扶住门框又停住了:“然然,我。”她顺了顺自己的头发。 “好啦,好啦,逗你的,形象很ok的。” 裴心雨听到灿烂一笑,转身跑出去。 “露露,以后刚才那位金女士过来不要让她等,让她去我办公室休息,同时马上告诉我。”路过前台,裴心雨叮嘱。 付露露还没理解透,她的裴总已经刮走了,一阵风一样,没有停留。 走到办公室门口,裴心雨又停住脚步,想了想折去洗手间,在镜子前仔细地检查一遍妆容,还算满意,顺了顺头发,抿抿嘴唇,笑了。 办公室里游嘉树正坐在裴心雨的办公桌前看着绿植出神,咖色衬衣束在白色直筒裤里,背影纤薄挺拔,乍肩细腰,温润柔美。 “你怎么来了?” “嗯?”游嘉树听到声音转回头,嘴唇一勾,笑意满脸,“不是说合作嘛?昨天你去公司没来得及讲解产品,今天带过来给你讲下。”昨天两人一见面就你看我、我看你的下楼吃饭了,都忘了产品的事了。 “哦。”裴心雨眼神暗了下来,有些失落,但随即又开心起来,只讲解产品何须大老板出马啊,这应该是想见自己了。 游嘉树还是像以前一样,温吞! “那要不我让团队也一起听下。” “好。” 「雨慕然然」的会议室更像一个茶室,宽敞明亮,沙发椅舒适,陆陆续续进来十几个人。 “那,今天我们邀请到「一棵树」品牌方的金总给咱们展示讲解下产品。大家有疑问都可以提问。”裴心雨向坐定的大家介绍。 游嘉树腼腆笑笑:“大家好,我是「一颗树」金时归,今天来给大家讲解下我们的烤肉套餐。” “咳,大家也都自我介绍下吧。”柳姑然看游嘉树介绍得仔细,巡视一圈,想让大家熟悉起来,对产品印象会更深刻,“先我们直播团队。” “直播团队,胡小博。”一个高个子女生答得很清脆。 “吕雪,大家都喊我雪儿,也在直播团队。” “张北望。”一个大男孩站了起来,大家哄笑一堂。 “哎,张北望,每次开会被一大群美女围绕什么感觉?”胡小博笑她,张北望是公司唯一的男生。 “受宠若惊啊。”张北望张嘴大笑,一脸幸福。 “好啦,好啦,就你们几个爱现。”柳姑然打断他们,一个公司就她带领的直播团队话多。 “供应链熊肖肖。” “何雅。” “吴暄暄。” “我们是内容团队,我是邓浅柔。” “陈文静。” “韩语。” “我们是客服团队,廖佳。” “王默默,我们团队还有一个人在值班,没过来,叫程程。” “我们是运营部,李一婷。” “美工,王美美。” “好啦,除了行政财务,基本都在这了,金总开始吧。”直播老大柳姑然拍了拍手。 “好有活力的团队,那我开始了。” 游嘉树站在会议桌前打开礼盒,掏出一盒盒烤肉摆到桌面上。衬衣挽到手肘处,露出来的手臂,瓷白细腻,指如葱白,瘦削修长,用力往外提烤炉的时候,手背便显出淡淡青筋,性感撩人。 “姐姐,你的手真好看。”是直播团队爱说话的胡小博花痴了。 “呵。” “不仅手好看好吧,人不好看么?”熊肖肖又加了一句。 “人也超好看,姐姐好有气质。”直播团队吕雪双手托腮细看。 裴心雨眼神闪了闪,低头看电脑。三位领导都坐在后排。 游嘉树笑笑没有答话,站定开始讲解: “我们大家都经常吃烤肉哈。我先介绍下烤肉的分类。” “市面上最多见的是韩式烤肉,韩式烤肉口味偏甜,主要是把猪肉和牛肉用水果、蔬菜腌制而成,会搭配小菜和拌饭来吃。” “还有常见的就是日式烤肉,日式烤肉的特点主要是烤一些原切的高档肉,比如和牛这些。” “然后我国比较出名的就是东北烤肉,主要是鲜拌肉。” “我们「一颗树」,算是新中式融合烤肉,汲取了东北烤肉和韩式、日式的特点,有鲜拌肉,也有原切肉,炭火烤。” 裴心雨盯着讲解产品的游嘉树出神,想到了高中时代。游嘉树就坐在她后排不远,给她的印象就是整天低着头看书,很努力。后来她发现,那个低头看书很努力的人经常偷看自己。 「只有我自己吐槽吗?金总职业起来好迷人。」 胡小博低头在她们私下的微信八卦群里发消息。 「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花痴表情.JPG」吕雪也低头打字。 「她腰好细啊。我从没见过穿裤子这么好看的,衬衣束里面简直绝了,你们说她的腰是不是一把就可以握完?」 「下颌线真漂亮,只有我说她五官搭配起来特别好看么?」 「姐,她不是五官搭配好看吧。单看眼睛就很好看啊,深眼窝,呜呜,瞅我一眼,我就要流水。」 「哪里的水,上面还是下面?」 「滚。打死你.JPG」 「你不是一个人。我也流。她有没有对象啊?」 「同事们,只有我自己注意到吗?心姐眼睛直了。」 「啊,真的直了。」 「心姐弯了?」 「舔嘴唇了。」 「好像流口水了。」 这场培训就是—— 游嘉树深入浅出讲解产品。 裴心雨托着腮帮痴痴凝视。 八卦小组们看着她们眼神迷离、脸颊染红的裴老板,弹幕嗑不停:直了!弯了?舔嘴唇了!流口水了? 作者有话说: [爱心眼]流口水了 第35章 你一直一个人么? 烤肉在烤盘上滋滋作响,冒着油烟,会议室里飘满肉香, “大家看下这盘是浇汁甜香牛肋条,雪花纹理,吃下去满口都是油脂香气。来,大家品尝下。”游嘉树把烤肉夹到几个小碗碟里分给大家。 “你尝尝。”她端着碗碟走两步送到裴心雨面前。 裴心雨和她对视一眼,低垂眼神接住。 “是不是不裹蘸料都很好吃?” “嗯,嗯,超香。肉香里还带着淡淡甜味。”姑娘们附议。 “裹下蘸料看看,蘸料是我们特制的,有原味的和香辣的两种。”游嘉树伏身给大家分蘸料,一捻小细腰似乎一折即断。 “姐姐身材真好,腰好细啊。”又是直播部门的胡小博。 游嘉树勾勾嘴唇,一碟碟蘸料递过去:“大家还有什么问题么?” “都可以问么?”客服主管廖佳眯着眼举手示意。 游嘉树一看,忙直起身体:“都可以问,同学,你说。” “姐姐,你有没有对象?”廖佳这一问完,满屋鹅叫。 “姐姐,不好意思哈,我不是冒昧,就是好奇,就是好奇。” 游嘉树牵了牵嘴角,偷瞟一眼裴心雨,裴心雨赶忙低下头。 柳姑然笑了,钱慕云摇头。 这帮年轻人太闹了。 “呵,还有其他问题么?”游嘉树没有回答有没有对象的问题,她只讲解产品。 “我们目前就对这个问题好奇。”又是直播部门的胡小博。 “哦。”游嘉树低头看烤炉,左看右看。 裴心雨看游嘉树窘迫,站起身解围:“好啦,不要问老师隐私。看看产品还有问题没,没问题就散会了。” 会议桌旁的小姐妹们用眼神交流想法——裴总护犊子了。 “目前没了。”熊肖肖是供应链团队负责人,也是裴心雨的助理,做事有主管风格,看出来老大不想让大家调戏游嘉树,便也站了起来。 “那,以后姐姐还会来给我们定期培训么?”直播部门的胡小博特别爱说话,“或者直播的时候姐姐可以来助阵,姐姐颜值这么高,肯定吸粉。” 游嘉树正要说话,有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是金姊归过来了。 “啊?”一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以为今天来的这一位是经常来的那位女士。 “天哪,你们长得好像啊,双胞胎吗?”邓浅柔是内容团队的,感情丰富,夸张惊叹。 金姊归抱着手臂晃进来,“你们猜呢?”说着站到游嘉树旁边让大家仔细看。 “像,太像了,就是大姐姐更温柔些,您更灵动些。”胡小博睁大眼睛仔细看。 大姐姐,不过差8分钟而已。钱慕云看着得瑟的金姊归感叹,心理上差8岁都不止。 “哇,你们基因要不要这么强大,都这么漂亮啊。姐姐们,我还是想问啊,你们的对象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又是胡小博。 柳姑然挑眉:胡小博你够了哈,再得瑟看大老板和二老板不把你吃了,她俩就是对象啊。 “我有了,大姐姐没有。”金姊归不稳重,爱和小妹妹们热聊。 “啊?姐姐真没对象啊。”女生们又一阵骚动。 “好啦,好啦。中午啦,大家吃完饭午休啦。”裴心雨看不下去了,解散会议。 “姐姐,我们加个群吧。”临出门了,胡小博还在提议。 “走啦,一会我拉。”柳姑然赶自己的部下,没看到裴老板脸色已经不好看了么。 “你怎么来了?”是金姊归问姐姐,她负责零售部的。 游嘉树支支吾吾,她干涉部门工作了,“我,就来给大家讲解下烤肉套餐。”说话有些理不直气不壮。 金姊归看看自己大姐,再看看低着头的裴心雨,了然:“哦,都讲完啦?” “结束啦。” “那,要不我们一起吃午饭?” 金姊归的这句话一问完,其他四个人都转动脑袋。 柳姑然是无所谓,她今天没直播。 钱慕云觉得自己的这个对象真是太爱热闹,太没眼色啦。 裴心雨不想去,她想单独和游嘉树一起吃饭。而游嘉树想的和她一样。 “那个,我下午还有供货商,我就不去了。”裴心雨往耳后勾了勾头发,她觉得游嘉树会附议她。 果然,游嘉树接着说:“我还要回公司处理业务,改天吧。” 柳姑然一看这,还吃个什么劲,不想当电灯泡:“哦,我还要整理下今天培训的资料,明天开播呢。”说完就出了门。 钱慕云瞪一眼金姊归,转身出了会议室。金姊归像个哈巴狗一样跟了出去,嘴里喊着“慕云,慕云。” 留下游嘉树和裴心雨站在办公室里,互相对视。 片刻后,裴心雨咬了咬嘴唇:“你要处理的业务着急吗?” “不着急。” “那,吃了饭再走?”裴心雨望着游嘉树的眼睛,深情专注。 “好。” 「雨慕然然」公司在创意园区,周边商业丰富。两人就近选择了一家广式餐厅。 “他家的豉油蒸排骨挺好吃的,脆皮乳鸽也可以。”裴心雨介绍着。 “你经常来?”游嘉树走在前面帮裴心雨拉开凳子,替她挂好外套。 “嗯,有时和客户在这里喝个茶。”裴心雨说着往后拢拢长发坐下。 “广式茶餐厅适合吃饭谈事情,口味也清淡。”游嘉树接道。 “他家还好,没有广市本地的正宗,感觉红米肠还是差了些口感。” 游嘉树笑笑,侧头看窗外,视野很好,窗外就是创意园区的绿地,冬天树叶已经掉光,但女贞树仍保持着绿色,被修剪成了各种形状,给寒冬添了活力。 服务员过来泡茶,开水砸到茶叶上,一股茶香便晕荡开来。 “下午有家公司来谈,你接待。先把产品过一遍,看下网络销售情况,规格价格,再审核资质。”裴心雨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好的,心姐。”助理熊肖肖马上回复。 游嘉树淡然看着裴心雨回完信息,问:“你下午供货商几点来?” 裴心雨抿口茶水:“让肖肖接待了。” 听到这,游嘉树垂下眼神,端起茶水喝,鼻孔掀动,极力掩饰开心。 “女士,您点好餐了吗?”是服务员过来提醒。 “哦,对,还没点,”裴心雨说着再次滑开手机,扫码点餐,“嘉树,你还有什么忌口吗?” 随口这一问,两个人都愣了。 裴心雨叫得像大学时两人谈恋爱时那么亲密。而游嘉树发愣则是因为除了妈妈,好久没人喊她“嘉树”了,她已经做了六年金时归了。 “没,没忌口。”游嘉树说完又端起茶杯。 裴心雨眼神软了软,快速点好餐:“点了他们几个招牌菜。” “嗯。”游嘉树抬手帮裴心雨续茶水,“喝普洱没事吧?你的睡眠。” “没事,茶水没事。就是咖啡,我好像不耐受,上午喝还可以,一过了中午,再喝就影响睡眠。” “睡眠这么不好么?” “嗯,有点。” “晚上都几点睡?” “十一点前会睡,但翻来覆去的,有时夜里两三点还睡不着。” “有没有去看看?”语气担心。 “在喝中药了。” 两人这次聊天明显轻快不少,不像上次几乎不说话。 “你们春节放假吗?”裴心雨喝着茶水问。 “部分店面不放,春节期间有接待。” “那,你呢?” “我,什么,放假?放不放也无所谓了,放假也没事。” “会回老家么?”裴心雨低头看茶水,橙黄透亮。她春节打算回老家。 “嗯,初三会回去祭奠。” “哦,对,你爸。” “还有我妈。” “你妈,你妈什么时候去世的?记得我们……”裴心雨想说我们分手的时候,清了下嗓子没有说出那俩字,“那时还好好的。” 提到养母,游嘉树低下头,看着红润的茶汤停顿片刻,语气低沉:“也就那时候的事。” “之前还是之后?”裴心雨眼眶红了,如果是之前她会更自责,那段时间她闹游嘉树闹得比较厉害。 “之后。”游嘉树端起茶杯吹了吹,其实茶不烫的,“都过去好几年了。” “她去世,你改了姓名是么?” “不是,改名的时候妈妈还在。” “哦。”裴心雨鼻子发酸想落泪,她忙低下头看茶水,那段日子游嘉树应该过得很辛苦吧。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直到服务员端菜上桌打断了两人的思绪:“女士,您好,这是您要的脆皮乳鸽。” “谢谢。”游嘉树抬起头,眼眶稍微有些红,抖抖肩做轻松状,“看着很美味的样子。” “嗯。”裴心雨也只得扯上微笑,这六年两人都经历太多事了,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伸手夹一小块乳鸽肉,又放进碗里,筷子戳了戳,裴心雨抬头问:“你,亲生母亲,也在北城是么?” “在,和姊归住一块。” “身体好吗?” “蛮好的。你妈妈呢,我记得以前阿姨写作。” “哦,是,还在写。” “你……” “你……” 两人同时说了句话,游嘉树笑了:“你先说。” 裴心雨勾下唇角,低头夹菜,漫不经心状:“这么多年,你一直一个人么?” 游嘉树没有接话,戴上手套低头开始撕扯盘子里的凤爪。 裴心雨就定定看着她。 凤爪很难啃,游嘉树手嘴并用撕扯了很久,嘴角鼻尖蹭得全是油渍。最后她放弃了凤爪,似乎累到了,吐出一口气,“是。”回话。 裴心雨的眼眶突然就有些烫,她想问为什么,张几次嘴终是没问出口。 游嘉树也没有问她的个人情况,两人就这个话题后,几乎是沉默着吃完一顿饭。 分开太久,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起,一触碰到个人感情的事,两人就都尬住了。 怎么办?裴心雨心里急得直想哭。 第36章 直播带货 有裙带关系就是不一样。整个「雨慕然然」公司都知道要重视「一颗树」的产品了。大老板裴心雨又亲自培训了一场。直播负责人柳姑然带着团队过了两遍细节。钱慕云提早让宣传做了预热。 周末下午三个小时直播下来,卖了一千多单,金额四十多万。大家都很兴奋,六点柳姑然中途休息,换助播胡小博上场直播其他品。 金姊归就在现场,给大家买了晚饭,甜品、奶茶、零食,林林总总摆满会议桌。同事们在大厅庆祝,几位负责人回大办公室休整。 一进办公室,柳姑然就进到隔间休息室小憩,裴心雨和钱慕云分析数据。 “我姐和筝姐她们马上就过来,在路上了。”金姊归兴奋得脸色发红。零售部归她负责,开门红,有一家带货不错,就有了标杆,其他主播闻风也会来带的,佣金都更好谈了。 裴心雨听到眼神动了动,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明亮的路灯,不远处的高架桥,嘴角慢慢绽开。 高架桥上,游嘉树扶着方向盘向副驾驶位的段筝夸赞:“她们直播真的蛮厉害哈。” 段筝正拿着化妆镜检查妆容:“现在就是这,全民直播带货。” “好好去感谢感谢她们。嗯,对,问下姊归,还需要买些什么吗?”游嘉树说着点开车载屏幕,接通金姊归。 “晚饭,蛋糕,水果,饮料,这些都有。她们几个真的辛苦了。然然姐刚去躺着休息了,饭都没吃。晚上还有三个小时直播呢,你们来的话给她带点她爱吃的吧。”金姊归的声音从车载蓝牙里传来,洪亮高昂。 段筝举着化妆镜的手顿住了,翻个白眼。 “哎,你这可不对哈,怎么着她也是大功臣。”游嘉树瞥到了她的表情,劝。 “啪”,化妆镜大力合上,段筝撩下大波浪,“哦,卖个四十万的肉,我就要贴她是吧,让她随便泼我脸。” “哎呦,筝筝姐,我的筝筝姐,你还计较那一泼啊。谁能给我们卖几百万,别说泼水了,往我脸上泼粪都可以。”蓝牙还没关,金姊归一听急了,担心段筝再把她的金主惹不开心了。 “哈哈,金子,你这么能豁得出去了。可以了哈,像个负责人了。”段筝看着车载屏幕上金姊归的手机号码笑。 “筝姐,你买,买榴莲。上次好像听说然姐爱吃榴莲,你买榴莲哈。”金姊归还在耐心指导。 “切。”段筝抱臂躺到椅背上,吸鼻子撇嘴,一脸嘲讽。 “你要给力些,你看看我。” “昨晚慕云说让我怎么躺我就怎么躺,什么姿势都能接受,谁牺牲不大。” 金姊归还在做工作,生怕段筝来了惹毛柳姑然,不给直播了可怎么办。 “你看看我姐,屁都放不响的人。这不也下场了吗,都容易吗?” 屁都放不响的人眼睛倏地睁大,小丫头片子这么琢磨人的,忒没礼貌。 “哎,等等,等等。金子,昨晚你躺啊?”段筝关注点偏了。 “唉,咳。就这么说哈,买榴莲,其他的不用带了,都有,买榴莲。”临挂断前,金姊归还在叫着“买榴莲”。 游嘉树单手抹半圈车把,车子顺溜滑进辅路。 “干吗去?直行就到了。” “不是买榴莲吗?”游嘉树的这句话又让段筝翻了个白眼。 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里,管理层正在谈论业务。 “下周末再来一场,争取在放假前让粉丝们都能再收到一波。”柳姑然也很兴奋,本来计划只直播三个小时的,效果太好,临时又加了晚上一场,打算直播到十二点。 “哎呀,太谢谢然然姐了。”金姊归嘟嘴撒娇。 柳姑然一听没了笑容,瘫在座椅上的身体直起来:“闭嘴,你喊谁姐呢?”她们同岁,真论起来也就大几个月,她不愿意被叫姐,和她的段筝一样,怕老爱嫩。 “那,然然。”金姊归狡黠眨眼睛。 柳姑然拧眉看向钱慕云:“你家这也忒粘人了。” “谁家的,不熟。”钱慕云头也不抬,低头叉起一小块蛋糕。 金姊归一听就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宝贝,怎么不熟了,昨晚不是还” “你,还要脸不。”钱慕云把小蛋糕塞到她嘴里。 裴心雨看着笑了,真好。她盯着金姊归的脸庞出神,好像啊。 “心雨姐,你怎么一直看着我?”金姊归注意到了,擦着嘴问。 裴心雨一下就脸红了:“哦,我,哈,这水果挺新鲜啊。”说着捏起一颗草莓,掩饰自己的失态。 柳姑然看着她绯红的脸颊,调侃:“是看到金子想到某人了吧?” “说什么呀。”裴心雨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把咬剩的草莓屁屁扔向柳姑然。 柳姑然身体一低,轻松躲过,捡起草莓屁屁,吐槽:“一提她,你就内分泌失调。这不马上就过来了么?”话还没说完,吴暄暄就领着两位品牌商敲门。付露露不在,临时前台不够专业,直接把人领到了门口。 游嘉树后面跟着段筝。 正和闺蜜闹着的裴心雨一看见来人,抬腿奔向隔间休息室。 柳姑然本来还微笑着的脸一看到段筝就凝固住了。 段筝眉毛动了动,眼神瞥向别处。 “今天大家辛苦啦,成绩特别好。那,我让师傅煲了桂圆莲子百合汤,你们尝尝,补补元气,还有助睡眠。”游嘉树说着把一兜东西放到会议桌上,又转身接过段筝手里提着的两颗榴莲,也一起放到桌上,“筝筝还特意去买了榴莲。” 听到后一句,柳姑然眼皮动了动,人没动。 “谢谢姐。”钱慕云很客气,她一向敬重游嘉树。 “不客气,咳。”游嘉树把汤和榴莲摆好后,瞅四周。 柳姑然看到她这个举动后,抿嘴笑了,小样,还挺着急。 “哎呦,筝筝姐,黑刺榴莲呢,这么大,得有五房吧,这一个得1000多吧。”金姊归走过来提起榴莲上下顿了顿重量,给段筝上分,“我吃过,爆浆奶油口感啊,特绵密。” 斜金姊归一眼,段筝抱臂扭向一边,没接话。搞得好像来求她一样,虽然事实就是这样。 贱女人,柳姑然心里骂,还傲娇呢。 在休息室重新补了妆的裴心雨出来了,清透妆,大红唇。本来疲惫了半天的人,一描画过后,又明艳起来。对上游嘉树的目光后,脸就红了,期期艾艾站到边角,好像是来做客一般。 “呵。”柳姑然喝着汤轻笑,都快三十的人了,没谈过恋爱还是咋地,这么青涩。 “真的是特别感谢大家,出乎意料,直播效果这么好。”在被金姊归捅了几次后,段筝转过身双手合十作了个揖。 “这还是然然名气大,粉丝买账。”钱慕云实话实说。 段筝瞅了一眼柳姑然,柳姑然侧过去头,吃个软刀子,她便也没有说话,摁着榴莲打算掰开。 “给你小刀。”裴心雨递过来一把刀。 “嗯,你们这哪里买的?英吉沙小刀呢。” “喀什买的。还有十来把呢,你们需要吗?切肉什么的,送你们。”裴心雨突然想起来他们烤肉店是不是需要用刀切肉,她买了二十把英吉沙,还不敢随便送人,正发愁呢。 “可以呀。都有编号呢,我们用也是自己使用,哎呦。”段筝正说着话呢,尖叫一声,黑刺榴莲外壳的刺状突起尖锐锋利,扎了她一下,皱着脸开始甩手。 柳姑然看到把脸扭向别处,眼神柔软许多。 “我来。”游嘉树接过小刀开始上手。 “来,戴上这款手套,别碰到手了。”裴心雨拿着一双隔热手套走过来,公司有微波炉,她们偶尔会加热东西吃,准备有隔热手套。 其他四个人看着裴心雨给游嘉树戴手套,都撇嘴,怎么看着这么腻歪。 榴莲一掰开,奶油般的果肉便露了出来,色泽黄润明亮,一股浓郁的臭香味便飘散开。 “哇,看着好有胃口。”柳姑然爱吃榴莲,跑了过来,瞟一眼还捂着手指的段筝,扔给她一片创可贴。 眼力好的裴心雨看到了,抿嘴笑。 刀子嘴,豆腐心。 “哇,口感好丰富啊,像吃奶油冰淇淋,更丝滑,浓郁。”金姊归叫。 “确实很醇厚。”吃到榴莲,柳姑然心情明显好多了。 “你爱吃这个吗?”游嘉树问裴心雨。 “也喜欢吃。”裴心雨咬了一口,拉丝,粘到嘴角。 游嘉树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我帮你擦。” “我去,游嘉树,你这用的什么,你还用手绢?”柳姑然看着那叠粉色手帕睁大了眼,她只见过太奶奶辈的用手绢。 “你不知道吧,我姐特别老干部。” “老干部我知道,煲汤。但是用手绢这个,太古早了吧?” “人家这叫有品位。”段筝接腔。 柳姑然瞪她一眼。 金姊归一看,气氛又要闹僵,马上转移话题:“那,这样,明天周日,如果大家没事,我组个局怎么样,算是我们「一棵树」感谢「雨慕然然」。一起吃饭唱歌去,放松放松。” 其他五个人都沉默。 “好啊。”游嘉树突然鼓了鼓手掌,是立得很正,双手放胸前像小朋友一样鼓掌。 裴心雨看着她孩子气地鼓掌,一下就乐了。 柳姑然看到闺蜜笑,也放松了些,表情松弛下来。 “这算是你们的答谢宴吗?”钱慕云接话。 “找个隐私的包间,别再被哪个女人看到了,过来往脸上泼水破坏心情。”柳姑然说完转身走出办公室,该直播了。 其他几个人都眨眨眼看向段筝。段筝绷着嘴,似乎想发火,看看手上的创可贴,又忍了下来。 “好了,好了。”游嘉树轻轻靠近她,抚她的背。 段筝一甩波浪长发:“她还找事呢,我还气呢。她凭什么泼我,我就不该来。”傲娇得很。 “好了,好了。”游嘉树低声重复安慰,“帮我们带那么多货,不是么,你看又去直播了,多辛苦。” “我”段筝鼻孔出气,抚摸着创可贴眼神闪动,哼一声扭出办公室。 当办公室里只剩下游嘉树和裴心雨两个人时,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个比一个脸红。 “你,坐沙发歇会吧。”裴心雨说完话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期期艾艾,“咳,咳”清嗓子。 “好。你忙。” 游嘉树走到落地窗前坐下,看窗外夜景,背对着裴心雨。 坐在办公桌前的裴心雨专心不起来了,眼睛像被一根线拉着一样,不时往沙发处瞟,一次两次三次,移不开。 从后面抱,趴在背上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 第37章 陪着加班 吃了榴莲的柳主播一路开挂,直播间人气爆棚,业绩节节攀升。中控和助播互相对视,偷笑,嘴角压不住,拿提成的呀。 直播屏幕后面的品牌方代表金姊归双眼放光,攥紧拳头用口型欢呼,要搂抱钱慕云庆祝,被掐了一下。 段筝看着举着托盘讲解烤肉的柳姑然,深入浅出,妙语连珠,额头汗津津,不时舔嘴唇。眼神没了戏虐,多了撼动。在职场中,专业和优秀很容易打动人心。 同是坐在负责人位置的她明白,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任何成功都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和代价。只有披星戴月熬过黑夜,才会登上山峰光芒万丈。 这么想着,再看柳姑然,段筝眼神里多了些别的意味,敬佩、仰慕、惺惺相惜。 正和粉丝互动着呢,面前放了一杯水。柳姑然停顿片刻,没有抬眼,但闻味道她都知道是谁。段筝还是一如既往,放下水,甩下大波浪扭走。 夜色深酽,几颗星星挂在天际闪烁。 101创意园区大部分写字楼的灯光已经熄灭,只有几排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雨慕然然」大办公室里亮如白昼,游嘉树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杯小口啜饮着热茶,眼睛看着窗外的夜景。 她并不专注,不时垂下眼神想往身后瞟。身后的裴心雨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电脑屏幕忙碌。 “很不错,一个小时就出了一千多单了。”裴心雨起身走过来,微弯下身体,“我再给你倒杯水。” “平常晚上都会直播到几点?”接过续满水的茶杯,游嘉树抬头问。 “嗯,一般周末会到晚上11点。工作日隔天直播,到9点结束。”裴心雨双手背在身后抚下裙角,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 “每次直播你都会盯这么久吗?”游嘉树问着话,端起茶杯饮了口茶。 “也不是,然然负责直播,都是她盯。有时是慕云。我是下班了回去也没事,就留这分析分析数据什么的。”裴心雨说着微微调整下坐姿,抻一抻羊毛衫的下摆,双手握在一起。 早下班干什么呢?又没有约会。她本来想这么说的。 你都不约我! “哦。”游嘉树“哦”了一声,便没了话,低头继续喝水。 “你每天,也都下班很晚吗?” “哦,我还好,公司流程跑通了。办公人员都是正常上下班,店面打烊比较晚,有店长负责。”游嘉树说完低头看杯子里的清水。 “困了吗?要不现在走吧,这边也没事了。”裴心雨觉得游嘉树应该不常熬夜。 “不困,今天也没事,都在呢。一会下班一起走吧。”游嘉树想等裴心雨彻底下班了送她回家。 窗外夜色越来越浓,两个人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慢慢没了声音,只偶尔有轻微的饮水声。 “姐,要命了,突破两千单了。”金姊归推门进来。 正安静的两个人,突然被打断,游嘉树有些回不过神,愣怔半刻,回复:“呵,这么好。” “然然还是厉害,一上场,在线人数飙升,打赏都不断。”钱慕云说着拆开桌上一盒牛奶。 “亲爱的,我给你热下。”金姊归马上接住。 钱慕云走到裴心雨身边坐下:“放心了哈,很顺利。” 裴心雨笑笑,没有接话,她还沉浸在和游嘉树默坐的情绪里。 四个人刚聊一会,柳姑然就进来了,耷拉着肩膀,面容憔悴:“姐妹们,累死了,3500单,突破100万了。” “太厉害了。”坐着的四个人都起身,金姊归马上奔过去要帮柳姑然捶肩。 “粘人,别贴着我。”柳姑然嫌弃,走到沙发旁躺下闭目养神。 “真的厉害呀。”金姊归又搓手,“姐,库存够吧?” “够的。” 段筝抱着手臂扭进来,瞥一眼柳姑然,立在门旁听大家聊天。 长出一口气,柳姑然抬起身来回活动脖颈:“走吧,姐妹们,都快十二点了。” 钱慕云刚要动,金姊归就粘了上来,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今晚我还去你那成不?” 声音不大,但大家都听到了。 钱慕云脸红了,“滚。”声音很小,娇嗔。 金姊归便拽住她胳膊晃。 柳姑然一看,这个算是阵亡了。又瞅向裴心雨,裴心雨接到她眼神后没有说话,看向游嘉树。 “得,又阵亡一个。”柳姑然在心里骂两个闺蜜,眼角余光扫到段筝,正抱着双臂靠在桌子旁呢,扭着身体凹S形,“妖精。”她这句话低骂了出来。 段筝转头斜她一眼,不似往日剑拔弩张,风骚多些。 “切。”柳姑然嘴里切了一句,把脸扭向一侧,有些脸红,“那我先开车走了哈。” 裴心雨站起身,嘴唇动了动。 柳姑然以为闺蜜要和她一起走呢,等来的却是——“你开车慢点。” 翻个白眼,柳姑然一个人走了。 金姊归跟在钱慕云屁股后面也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游嘉树、裴心雨和段筝。 有段筝在,剩余的两个人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大家都沉默着。 “呵”,段筝叹口气,肩膀塌下来,瞅一眼柳姑然的办公桌,“我走了。”身子一扭,晃了出去。 游嘉树和裴心雨看着慢慢合上的房门,相视笑了。 “你怎么和段筝认识的?”并肩走在出楼道的过道上,裴心雨问向游嘉树。 冬季的夜晚有些冷,一出大楼寒风一吹,两人不禁都打了个寒战。 “就农产品大会认识的。她公司叫「一棵树」,我们公司叫「树树」,名字里都有一个“树”字,就聊起来了。”游嘉树说着缠紧围巾,看了看身旁的裴心雨,“你没戴围巾?” “哦,我……”裴心雨只顾着想游嘉树送她回家的事,忘记取衣架上的围巾了。 “那,不介意的话围上我的吧。”游嘉树说着松开脖颈上的围巾,是一款软糯糯的咖色羊毛围巾。 “我……”裴心雨想戴,但又担心冻到游嘉树。 “我没事,我外套领子可以竖起来。” 裴心雨没有再说话,又一阵寒风吹来,她脸颊抽动了下。下一秒,脖颈就缠上了柔软细腻的围巾,带着淡淡干净清透花香。 心“砰砰”直跳,攥紧了口袋里的手,裴心雨垂着眼神,忍不住要吸动鼻子。 “暖和了吧?走,再往前走两步,车就在前面了。”游嘉树帮她整理完围巾,抬腿带路。 凌晨十二点,路上车少人稀。高悬的路灯一排排整齐排列,街道两旁的写字楼有些依旧灯火通明,底层商铺门头上的霓虹灯五颜六色还在闪烁,流光溢彩不夜城。 “你怎么想到做生意的?”裴心雨还就着戴围巾前的话题问,只要不说感情的事,两人不至于尴尬。 “大学毕业,不好找工作,就跟着我妈搭理生意。烤肉店以前是我妈干的,我算二代接手吧。” 裴心雨转头看向游嘉树,路灯闪过,脸一明一暗,表情看不真切。 “阿姨之前做生意?” “嗯,她吃了不少苦。我爸去世早,她自己带着姊归,不好找工作,在公园扫过厕所,卖过几年烤红薯,后来卖炸串,烤肉,我接手的时候已经有三家店铺了。” “阿姨真蛮厉害啊。”裴心雨第一次听游嘉树说亲生母亲的经历,震撼。 “很能吃苦。” “在南市?” “对。”游嘉树动了动眼神,南市裴心雨都知道,那说明私下了解过了。 裴心雨坐在副驾驶位看着前方沉思。她想问有没有看到我那条复合的信息,为什么没找我?但觉得不是时候。两人分开太久了,对彼此的生活都太陌生了。游嘉树养母去世,改了名字,没找到工作,跟着亲妈打理店铺,太多太多事情了。 车子很快就行驶到花语城小区门口。很快。裴心雨觉得每次坐游嘉树的车就像坐上了时间加速仪,一晃就会到家。 “到了。”游嘉树说完并没有立刻下车,侧头看门口,凌晨十二点,一个摆摊的都没有了,只有入口处的保安亭里还亮着灯,保安大叔从小亭子里钻出来头往外张望着。 寒风呼啸刮过,干秃的树梢被吹得乱晃,路灯射下来的灯光似乎都冒着寒意。 “我送你上去。”游嘉树收回眼神,转身从车后座拿外套。 “不用了,太冷啦,你也早些回去吧。”裴心雨看看腕表,凌点十五分了。 游嘉树往身上套外套,“没事,你把衣服穿好。”推开车门下车,绕到副驾驶位帮裴心雨打开车门,“那,这条围巾也戴上。”说着又把自己的围巾给裴心雨缠上。 夜晚冷得像个大冰窖,小区的道路上空无一人,游嘉树把裴心雨送到了家门口。 “到了,你回去开车小心。”裴心雨站在家门口叮嘱。 “嗯,那我走了。”游嘉树按下电梯按钮。 等电梯的过程中两人对视了一眼,刚看上,电梯门就开了。 “走了,byebye。” “bye。” 盯着电梯屏幕数字变成1后,裴心雨转身输密码开门,低头看到下巴处的围巾,忙转过身想去按电梯,想了想,停住了手。 抚上围巾,取下来,放到鼻子旁嗅了嗅,清透花香便钻进鼻孔。她不禁把脸埋在围巾里,趴到门板上。 “叮”。电梯门响起。裴心雨吓一跳,忙转回头,是游嘉树。 “嗯。” “什么事?”裴心雨脸红,庆幸刚才自己背着身体呢,不然被游嘉树看到自己亲她围巾,会羞死。 “就,明晚还去聚餐吗?” “哦,我明天再问下慕云和然然。” “好。”游嘉树说完没有动。 “嗯?” “那,加个微信吧,你有消息了给我回话。” 裴心雨低头掏出手机,努力压住嘴角,滑开屏幕展示二维码:“好。”很开心。 “那我走了。”加完微信后,游嘉树抬手掀动电梯按钮。 “别,你围巾。”裴心雨说着展开围巾。 游嘉树想接,裴心雨却提前一扬手,围巾缠上她的脖颈,温柔帮她掖着,直掖到围巾里的脸颊红透才松手。 “走了。”游嘉树低头说完跨进电梯,站定后直到电梯门关上都没有抬头。 这羞涩的模样,看得裴心雨心口发烫,恨不得紧紧抱上去,猛猛亲。 第38章 感谢宴 周日的清晨是最放松的,没有闹钟,不必通勤。 柔软的床铺上裴心雨睡了一个好觉。在梦里,游嘉树向她表白了,像大学时代一样,红着脸说:做我女朋友吧。 醒来后,裴心雨还在回味,摸着嘴唇,闭上眼笑。待回过神后又叹气,毕竟只是梦啊。 拉开窗帘,和煦的阳光便倾洒过来,被太阳一晒,浑身暖洋洋。 九点多了。 滑开手机,游嘉树的一条信息已经躺在那:确认好了告诉我。 游嘉树的V信头像是一颗大树,和微博上的一样,根深叶茂,郁郁葱葱,挺拔屹立在风雨中,像一位沉默坚韧的守护者,无论狂风暴雨,依然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这是询问是否要一起聚餐的消息,往耳后勾下头发,裴心雨又翻开游嘉树的朋友圈。其实游嘉树的朋友圈很少,昨晚她都看过了,可是她还想看。 翻着翻着,又看到那张做冰糖葫芦的照片,整排整排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晾在托盘上,配的文字是:成功了。 裴心雨捂嘴笑,只是样子成功了,其实很粘牙,手一个不稳,就点了赞。 看着那个点赞小心心,裴心雨手忙脚乱,抱着手机想取消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发在朋友圈下留言:看着挺美味的。 摸摸发烧的脸庞,裴心雨走进淋浴间,莲蓬头下,笑得一脸花痴。 洗好澡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以前手机放在家里,半天都不会碰的,现在是动不动就想拿起来看看。 朋友圈的那条留言有回复,是一个捂脸笑的表情,想着游嘉树捂脸笑的样子,裴心雨咬唇笑不停。 握着手机看着窗外迟疑许久,裴心雨回游嘉树信息:刚起来,我一会过去问问。 不一会消息过来:好。 裴心雨对着一个“好”字又笑,笑完她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恋爱脑附体了的样子。叹口气,按按额头,握紧拳头提醒自己——我是大女主,我是大女主。 敲开柳姑然房门的时候,柳姑然还是睡眼惺忪的,刚起床。 “给你做了牛肉饼。”裴心雨晃晃手里的托盘,“这要算午饭了。” “亲爱的,你这牛肉饼做得,我们都可以卖了。”柳姑然睁着半开不开的眼睛凑上前闻了闻夸赞。 裴心雨笑:“我这可量产不了,只做给家人吃的。” “呵,嘴巴这么甜,干吗?”柳姑然套上一件家居外套,准备洗漱。 “甜吗?对你甜不应该么。那,还有豆浆,你洗漱完过来吃哈。”裴心雨弯腰往餐桌上摆盘。 柳姑然洗漱完坐到餐桌旁,看着皮薄馅多的牛肉饼,焦黄酥脆,冒着油光,不禁吞口水,起太晚,肚子确实空了。 并齐筷子,夹起一块往嘴里一边送一边调侃:“非奸即盗,非奸即盗。怎么啦,给你女朋友带货带得好,犒劳我?” 裴心雨一听脸就红了:“什么女朋友,乱说。” “哼,还不承认,一看见人家,那两眼放光的。”柳姑然说着左手抬起做一抓一抓的手势。 裴心雨说不出话了,柳姑然说的是事实,她确实看见游嘉树就两眼放光。 “她说晚上一起聚餐答谢,去不去?” “谁说,谁,她,哪个她?”柳姑然端着豆浆杯子装模作样环顾四周。 “讨厌不讨厌呀,你。”裴心雨红着脸伸长手臂拍打她,喝豆浆的人一压身躲开了。 “去不去吗?”看柳姑然不吭声只吃饼喝豆浆,裴心雨着急,她想去。她觉得自己现在恋爱脑了,一心想见那个人。 柳姑然喝完豆浆舔舔嘴唇,没了笑容:“不去。” “干嘛不去吗?她们也是一番好意。” “你想约会,你们俩单独约啊,干嘛还带上我?”柳姑然说着起身收拾空盘子和杯筷,整整两张牛肉饼,吃光。 “我来。”裴心雨行动麻利,端起杯盘碗筷走向厨房。 柳姑然看看她的背影,跟上来:“不是我非不配合你哈,我就是烦那人,不想再看到她。” 她说的是段筝。 “你”裴心雨想说昨晚不是还给人家扔创可贴了么,但闺蜜不提,她也不好再打趣,两个人的感情状况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好吧,我回了她。”清洗完盘子和杯筷,裴心雨抽张纸巾擦擦手,低头掏手机。 柳姑然看闺蜜一脸失望,抬手制止:“哎,哎,别。” “去吧。” “真去啊?”裴心雨脸笑开成一朵花。 柳姑然抱着手臂靠到厨房门框上,咂摸嘴:“惦记六年的初恋好不容易找到了,我得给你助助力不是。” “哎呀,然然,你最好了。”裴心雨说着就要抱上来亲亲。 “停,停,把你这份激情收一收哈。哎,说真的,是不是还是对她感情依旧?” 裴心雨脸颊飘红:“就,我觉得,我,对她的感觉一直没变。” “呵,这下性冷淡好了?” “说谁呢。”裴心雨拍打闺蜜。虽是这样说,她自己能感觉得到,她不仅不排斥游嘉树,还很期望,期望和她抱抱贴贴。 “我告诉慕云一下。”裴心雨捧起手机打字。 “怎么不叫她下来?” 裴心雨瞅了一眼闺蜜,柳姑然马上明白了,压低声音问:“俩人还没起呢?” “不知道姊归在不在,没敢敲门。” “哎,你说邪了哈。这游嘉树和金姊归双胞胎,性格怎么差别那么大呢。你看人家小金子粘人粘得,对比起来,游嘉树就像个吃素的尼姑。”柳姑然吐槽,“哎,以前你们俩谈的时候,她粘不粘人?” 她这一句问话又勾起了裴心雨的回忆,粘不粘人?裴心雨犹豫,因为有时候很粘,每天放学了都过来,有时候又不粘,几天不见人。 “嗯,粘不粘?”柳姑然还在追问。 “不,不好说哎,我们就谈了半年。”裴心雨有些恍惚,应该也很粘吧,她想。 想着想着便点开了游嘉树的微信,打字:晚上可以,你安排。 “呦,加上微信了呀?”柳姑然看到了。 “好啦,哎,你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吗?” “干吗?” “要不要去做个头发?”裴心雨说着走到大门旁边的穿衣镜前打理自己的头发,又是顺又是撩,来回摆造型。 “不会吧,你这见她一面还要整全妆啊?” “闭嘴吧你……” 被调侃的人脸彻底红透。 晚饭游嘉树选在了一家日料店,包间很有江户时代的特色,优雅精致。 六个人都来了。 这次的座位就发生了一些变化,游嘉树坐在主位,旁边坐了裴心雨,裴心雨身边是柳姑然,柳姑然身边是钱慕云,然后数过去是金姊归和段筝。 这次段筝坐在了金家两姐妹中间。 柳姑然看她一眼又把眼神移开,当没看见。 菜品很快就上来了,刺身、手握、三文鱼、鹅肝、天妇罗、鳗鱼饭,寿喜锅都是些经典菜品。 金姊归还点了清酒、啤酒和起泡酒,说要敬三杯表示感谢。 “你能喝酒么?”游嘉树侧头问裴心雨。 室内暖气很足,裴心雨上身穿着一件软软糯糯的紫色羊绒毛衣,胸前垂着一款金色项链,整个人白皙透亮,温柔文静。 “可以喝一点。” “那喝清酒吧。月保田的清酒是米酿,好入口,香气内敛,口感比较有层次。”游嘉树说着给裴心雨倒了大半杯,几近无色的酒水冲进玻璃杯里,晶莹剔透。 “谢谢。”裴心雨微笑着曲起手指叩了叩桌面。 “好啦哈,都满上了哈。我们「一棵树」敬你们「雨慕然然」公司三位大美女一杯酒,感谢创造那么好的成绩。”金姊归站起身,端着酒杯说开场话。 钱慕云看着她笑,一脸宠溺,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她吃了感冒药,不能喝酒。 “哎,这不行哈,敬一杯哪算诚意,最少得三杯吧。”柳姑然是主播,很能控场。 「一棵树」三位同事互相看了一眼,“三杯就三杯,来。”金姊归作为此项业务的负责人,很卖力。 “先敬裴总吧。”柳主播有职业病,受不了人多,人一多她就控制不住要说话,想互动。 “啊,一个人一个人敬啊?”金姊归睁大眼睛,这样的话她们仨每个人都得喝九杯酒了。 “不愿意啊,不愿意就算了。”柳姑然捏了一块天妇罗放进嘴里嚼。 “愿意愿意,来,我们先敬心雨姐,谢谢心雨姐。”金姊归像个代表一样,代表了两个站在她旁边的同事,一位同事是话少,另一位同事是别扭。 “客气啦。”裴心雨起身碰杯。 看着游嘉树连喝六杯酒后,裴心雨问:“你还行么?” “没事。”游嘉树用手绢沾沾嘴角,“我酒量还可以。”脸颊已经有些红了。 三位乙方代表喝完九杯酒后。柳姑然又提议了,只吃饭喝酒没意思,可以玩玩游戏。 “对,我们玩游戏,就玩答非所问吧。”金姊归爱玩,鼓掌附和。 “什么是答非所问?”游嘉树是老干部,不懂。 “答非所问——就是,比如顺时针哈,依次向身边的人提问,下一个人必须答非所问。” “比如问‘你开车了吗?’可以答‘我28岁’绝对不能答‘开了或者没开’” “就是一定要答非所问,如果回答了或者停顿了都要罚酒。”金姊归向老干部大姐解释。 “好,开始!”段筝也是个爱玩的,一听玩游戏来了精神,大波浪一撩,“服务员,上五个大杯子。” 等服务员端上来五个亮晶晶的大玻璃杯后,除了段筝和金姊归,其他四个人全愣了。杯子超大,目测至少有600ml容量。心理上刚接受这个容量,就在大家以为段筝会倒满啤酒时,看到她把三种酒混倒在了一起。 游嘉树深吸一口气,这混合喝下去的话,最多两杯人就不行了。 “从大树开始,顺时针问,先问心雨。”五大杯混合酒倒好后,段筝宣布开始。 游嘉树盯着裴心雨面前的那一大杯酒,舔了舔嘴唇:“听仔细了啊,要答非所问,不能回答我哦。” “哎呦,你这么磨蹭,明显是放水,不行,不能从你开始,从慕云开始。”段筝不同意了。 “好,我来问,”慕云转向金姊归,“你最爱谁?” 金姊归条件反射:“你啊。” “呜!”段筝站起身举着剪刀手扭腰笑。 钱慕云倒笑了,她听到了想听的答案。金姊归一脸懵,“哎呀”一声回过神。无奈起身,端起那600ml的大玻璃杯,“咕嘟咕嘟”,歇了三回才喝下去。 “昨晚和谁一起睡了?”金姊归突然转头问段筝。 “没和谁睡啊。”段筝眼睛直眨,想瞥柳姑然,又强收回目光,心神不宁快速接话,说完就按住了额头,“要命了,没适应,没适应。” 没适应也得喝,喝完后段筝的话开始密了,拉着大家讲笑话,大家正笑着呢,她突然侧头问游嘉树:“你被人睡过吗?” “没有。”游嘉树答。 裴心雨笑了,嘴角刚勾起来就意识到游嘉树要喝酒了,叹一口气。 大玻璃杯,应该不止600ml,游嘉树站起身仰头饮酒,脖子上青筋突出,喉咙蠕动着,一口气不停歇喝到见底,放下酒杯身型似乎晃了一下。裴心雨赶忙起身扶住她,抽出纸巾递给她示意她擦流到唇角的酒滴。 “谢谢。”游嘉树捂着嘴坐下,脸红得厉害,她喝酒上脸,何况已经喝了九杯清酒了。 努力恢复清明,游嘉树瞅向裴心雨:“我问你了啊,答非所问哈。”还在提示。 段筝一听马上又皱着眉头抗议:“这放水放水,不行,不能玩这个游戏了,换一个,大树,你这放水。” “换什么?”游嘉树已经要醉了,眼神发散。 “真心话大冒险。” 第39章 喝醉 “就粗暴简单的,扔骰子。” “谁的点最大,就来指定点最小的人问话或者让她按指令做事。” “不回答或者不照做的,喝酒。”段筝不愧是玩家,这个没法放水了。 骰子扔第一轮,段筝最大,游嘉树最小。 段筝笑得得意:“那我问了哈,你没被人睡过,那有没有睡过别人?” 游嘉树眨了眨眼睛,她本身就有些醉了,又被这么问,脑袋反应不过来:“怎么算睡?” 裴心雨已经脸红了,低下头,手不自觉地去摸眉毛。游嘉树脱过她的衣服,压到过床上,摸过吻过,只是没突破最后一步。 “睡你都不懂,就把女人扒光抱到床上,这样那样啊。” 游嘉树顿了顿眼神,想看裴心雨,眼神瞟了两次最终没有看,抿抿嘴唇,端起酒杯又灌下去一大杯酒。她不会撒谎,但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睡过。大家都知道她就谈过裴心雨一个女朋友,她不想让她难堪。 “我去,这你都喝啊。” 段筝几乎站到凳子上来玩,她没想到的是第二轮她最小,金姊归最大。 钱慕云看到轻笑下。 果然,金姊归给姐姐报仇了:“筝姐,问你,睡过多少女人?” 这一下把段筝问住了,她还真就站在桌边,掰着手指开始数。 柳姑然就盯着她,看着她把两只手掌都数完了还在数,牙齿磨响了。 “这个还真算不清了。”段筝很遵守游戏规则,她真的算不清了。 “那喝呀。”柳姑然呵斥,几乎咬牙切齿。 段筝喝完,又来了一轮。 可怕的这一轮,已经快躺倒在椅子上的游嘉树又是最小点。 段筝还是最大。她意气风发,脸颊已经明显红了,晃着身体问:“大树,说实话,你想女人不?” 游嘉树一听就鼻孔出气,手拽着椅子面,挺身想坐直,来回晃两次都没把自己晃起来。 裴心雨按住额头,闭上了眼,泼水是应该的,段筝就长着一张欠泼的脸。 正琢磨着怎么阻止这个游戏,感觉到身旁有动静,裴心雨睁眼一看,游嘉树几乎快把一大杯酒又喝完了。 600ml啊! “不是,这你都不愿意回答?!”段筝笑得鬼。 她的笑在又一轮中嘎然而止了。 还是她的点最小,金姊归的最大。 柳姑然“哼”了一声。 “筝筝姐,你攻多还是受多?”金姊归笑得不怀好意。 “姐姐是攻,大猛1。”段筝仰首挺胸,声音洪亮,眉飞色舞,骄傲。 柳姑然眼睛眯了一下,在就要开始下一轮前出声了:“再换一个玩,玩到现在,都没轮到过我们仨,全是你们的了。”天性活泼的人啊,哪怕被罚,都要有参与感。 是的,整场游戏下来,不是游嘉树喝就是段筝喝。 “换什么?”段筝双手撑在桌面上晃腰,眼睛已经喝红了。 “咱们俩玩怎么样?”柳姑然直视着她挑衅。 “哼,”段筝勾着嘴角笑,“喝哭了别后悔啊,说吧,玩什么?” “掷骰子,谁的点小谁喝!” 其他四个人一听都倒吸了一口气,这个游戏是非此即彼,总有人喝的,而且喝得很快。 裴心雨看向闺蜜,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呀。 “好,奉陪。”段筝又想到了茶水泼脸那件事,心里还有些气。 骰子扔到桌面上,是5点,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柳姑然一扔,3点,咬了咬牙,端起酒杯就开始喝。600ml的大玻璃杯呀,一杯下去,人开始打饱嗝。 “然然,这个不行,这个一会就醉了。”裴心雨偷偷劝。 “你别管。”柳姑然憋着一口气。 裴心雨摇头,又看向身侧的游嘉树。游嘉树眼神已经不清醒了,呆坐在凳子上。 “嘉树,小肚子撑吗?”裴心雨声音温柔靠近问。 游嘉树转过头,睁着大眼睛,手圈成喇叭状小声说:“我有点憋。” 裴心雨起身弯腰扶起游嘉树:“来,我搀你去洗手间哈。” 跌跌撞撞,半搂半抱,终于把人弄到洗手间。这么近距离的搂腰相贴,裴心雨面红耳赤,呼吸不稳。 “进去吧。”裴心雨拉开厕所的门。 “去哪里?” “去你不是憋吗?坐马桶那啊。” “对啊,要坐马桶那。”游嘉树扶着厕所门踏进去,坐在了马桶上,乖巧托腮。 裴心雨一看赶忙捞起她:“不是,你裤子还没脱呢。” “脱裤子?” “……”看到人醉成这样,裴心雨按额头,那天就不应该泼水,柳姑然就该再狠一点,直接泼汤,段筝太坏。 “我帮你解开好么?腰带这。”裴心雨脸红,眼光瞟向游嘉树腰间的皮带扣环。 “不用,我会,这样。”游嘉树拇指食指轻轻一压,“啪嗒”,腰带扣环打开。 裴心雨感觉血一下冲向头顶,空气燥热。 “这样就系上了。”游嘉树两只手抓着腰带扣环重叠一压,皮带系上。 看着游嘉树像个孩子一样在那展示怎么解裤子的腰带,裴心雨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放,深呼吸让自己平静。 “那个,可以了,我学会了。你那个,嘘嘘吧。” 说完,裴心雨捂脸,真是要了命了,自己还用了“嘘嘘”这个词,分明是哄小孩。 又哄又教,总算把人从洗手间带出来。 “嘉树,你饿不饿,吃个手握好不好?”一上来,还没吃饭呢,连续喝了那么多酒,裴心雨担心。 “要吃手握吗?” “对,吃点垫垫肚子。” 游嘉树躺靠在椅背上,张开嘴,任由裴心雨喂她。 不过喂几口饭的功夫,段筝已经喝下去两大杯酒了,站在桌旁开始摇晃,甩大波浪都不利索了,得甩两三次,还加上用手扒拉。 “好啦,好啦,都别喝啦。”钱慕云看着快喝倒了的段筝,劝柳姑然。 “还玩吗?”柳姑然问向段筝。 “玩!”段筝又扔了一把骰子。 结果是她又喝了一大杯酒。 裴心雨看看已经人事不省的游嘉树,再看看眼神朦胧的金姊归,摇头:“慕云,不行了。你开车吧,她们的车是不是7座的?开她们的,去我们那住吧。” “好,姊归,姊归,你们车的钥匙在哪里?”钱慕云摇晃已经躺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的金姊归。 “什么?”醉眼惺忪。 “钥匙,你们车的钥匙。” 金姊归垂下头想,一直想,直到闭上眼。 钱慕云叹口气,开始摸她身上的口袋。 “哎呀,讨厌,在外面就对人家动手动脚。”金姊归睁开眼笑着躲,彻底醉了。 “没有,你摸摸大姐身上。” 裴心雨闪了闪眼神,低头看看似乎睡着的游嘉树:“我先看看她们大衣口袋吧。” 找了一圈,没有。 走回座位轻问游嘉树:“嘉树,你们车的钥匙在哪里?” “嗯?”游嘉树醉得更狠,睁开眼,眼神都没有焦点。 “大,大,大,大,大。”段筝已经疯狂了,自顾自在那扔骰子。 “哈哈,你小,你小,喝,喝。”柳姑然站到凳子上开始朝段筝扔天妇罗。 “好啦,好啦,不准再喝啦,不准再喝啦。”裴心雨赶紧制止。她和钱慕云找钥匙的档口,两人又各自喝下去一大杯。 “我没醉,心雨,贱女人醉了。”柳姑然傻笑,一看就是也醉了,只是比着已经趴在桌子上的段筝,算轻一些。 “好,好,我们不喝了哈。”裴心雨说着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先收拾好东西再收拾人。 “姊归,姊归,你们来谁开的车?”钱慕云还在摇着金姊归问,醉了的人已经趴到桌面上要熟睡。 “谁开的车?谁?嗯,筝姐。”金姊归被摇醒一些。 “钥匙在段筝那,可能在她包里,摇醒她拿一下吧。”钱慕云冲收拾着东西的裴心雨说。 裴心雨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又忙折回来扶住游嘉树。 游嘉树快从椅子上滑到地上了,裴心雨便抱她起来,那温热的呼吸拍打到脸上,脸刹时红成番茄。 “我来找。”柳姑然举起手,晃悠着站起身去翻段筝的包。 “这是什么?”柳姑然掏出来一个粉色小盒子举到灯下看,“纤薄,润滑,极致享受贱女人,随身带这个。”说完推了趴在桌子上的段筝一把。 “咣当”,段筝栽到地上,一盘鹅肝也被扫落掉,盘子摔得粉碎,鹅肝晃晃悠悠滚落到她身旁。 “谁,谁打我?”段筝的声音从桌子底下传来,“柳姑,你,你打我。” “我打你活该,我就打你怎么了?”柳姑然弯下腰捶打已经趴倒在地上的人。 裴心雨一看,赶忙把游嘉树放稳,过去拉架:“好啦,好啦,不打了哈。”她一边拉着柳姑然一边回头看游嘉树,担心她再滑到地上。 场面混乱。 裴心雨和钱慕云两个人又拖又抱,终于把四个喝醉了的人弄到车上。 “哎呦,真是累死我了。”钱慕云坐在驾驶位喘气,“下次不能和她们一起喝了,都太赖皮了。” 裴心雨没有接话,她此时正把喝醉了的游嘉树搂在怀里安抚。紧闭着眼的游嘉树乖巧安静,散发着一种干净清透、淡雅温柔的花香味。轻薄的米白色羊绒小马甲,左胸口还绣着朵玫瑰花,又飒又柔。咖色软糯外套领口敞开,露着白皙的脖颈,金色吊坠就躺在蜿蜒的锁骨旁。整个人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精致。 游嘉树身材瘦削,抱着能明显感受到她骨骼的边角,感受着怀里人的体温,裴心雨心神紊乱。 车开到花语城后,两位没喝醉的人又担起大梁,把人扶着拖着往家里带。 柳姑然还能自己走,她拖着段筝,摔了好几次。段筝围巾耷拉到地上,像直不起腰的老奶奶一样,几乎趴在地上往前拱,姿态狼狈。 “你们上楼吧,不用管她。”走到一楼门口,柳姑然打开门就把段筝丢了进去。 裴心雨看看被摔在玄关处的段筝,犹豫:“然然,你可以么?要不要都住我那里?”话没说完就感觉游嘉树要往地上坐,只得用力搂紧她的腰提溜着她。 “快进来吧,”钱慕云站在电梯里喊,她快拽不住金姊归了,人要躺倒。 “没事,上去吧。”柳姑然把扶着游嘉树的闺蜜推进电梯。 “有事喊我哈。”电梯门关上前,裴心雨还在交代。 “呜,呜,呜,我想吐,我要吐。”金姊归在电梯里闹。 “忍住,忍住,马上到家了,忍住。”钱慕云慌忙阻止她。 电梯门一开,钱慕云就冲出去开门:“心雨,我们先进去了。”话没说完,就扶着金姊归进了屋。 “不准吐,去卫生间。”门都关上了,还能隐约听到钱慕云的喊叫。 裴心雨看看关上的房门,再看看趴在自己肩头的游嘉树:“你难不难受啊,要不要吐?”她用手掌轻抚游嘉树的脸庞。 游嘉树只是“哼哼”,直到被放到床上,人都没有动,乖巧安静,任由裴心雨给她解开羊毛衫。 裴心雨脸色发烫,手指颤抖,犹豫几次,还是开口:“我帮你脱掉裤子好不好?” 躺倒在大床上的游嘉树没有吭声。 出了两口气后,裴心雨的手摸上了游嘉树的皮带扣环。皮带扣环怎么解,游嘉树已经示范过了。 手摩挲着皮带扣环,裴心雨眼神柔软闪烁。 金色麻花扣头棕色小皮带下是垂顺的米色阔腿裤,小腹平坦,能看出腿型的轮廓,修长笔直。以前看过这衣服下的风光,肌肤细滑,身材匀称,贴在一起乱人心怀待意识到自己是在想什么后,裴心雨捂住了眼睛,她脑袋里进颜色了。摇摇头,把那些不良想法摇走后,开始解腰带。 四根手指轻轻一压,“啪嗒”,扣环打开。 “嗯?”游嘉树醒了。 “不要脱我裤子!” 第40章 一起睡了 游嘉树一喊,裴心雨慌得赶忙站起来。她本来就不磊落,这一下更有了一种被抓现行的狼狈感。 “那你自己,自己换衣服啊,这睡衣、毛巾、一次性内裤都在这里哈,浴室就在右手边。”说完捂脸跑出卧室。 直到跑到次卧关上房门,裴心雨的脸还是绯红的。她觉得自己不可思议,一个女人,怎么那么好色,自己不是有性冷淡的病么。 凌晨两点,裴心雨还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闭着眼睛的游嘉树,脸庞光滑,温婉娴静。两人拉扯的过往,表白,甜蜜。两个人羞羞的亲热,怀抱柔软、气息温热、小舌湿滑,手掌抚摸过来,羽毛一般。还有游嘉树在耳边呼喊她名字时的语调一幕一幕,走马灯似地在脑海里呈现。 “啪”,床头灯打亮,裴心雨坐起来,理理头发,靠坐在床头,呆想半天,又捂住脸笑。 犹豫片刻,她掀开被子轻手轻脚下床,趿拉着鞋,拢一拢睡袍,借着次卧的灯光穿过客厅,轻推开游嘉树睡的主卧。 呼吸声均匀。微光下,裴心雨努力睁大眼睛适应黑暗,慢慢看清,游嘉树并没有换睡衣,还是刚躺倒的样子躺在被子上,甚至姿势都没变。 “哎呀。”裴心雨一看就懊悔自己怎么没早点走过来查看了。虽然有暖气,晚上还是冷的,这样睡很容易感冒。 “嘉树,来,我们进被窝睡哈。”裴心雨也不说换睡衣的事了,能把人哄到被子里就算好的了。 “哼哼”,游嘉树只是哼哼,并没有动。 裴心雨无奈,只得又跑到次卧,把自己的被子抱过来,盖到游嘉树身上,捏着被子角迟疑片刻,掀开也躺了进去。 “嗯哼。”游嘉树翻身,脸对着裴心雨。 鼻孔呼出的热气喷到脸上,裴心雨耳根发烫。她睁着眼睛,看不清晰人,但能感觉到,近在咫尺。咬咬嘴唇,裴心雨伸出一只手臂,微抱起来游嘉树的头,再落下时,醉了的人儿就枕到她手臂上,滚落进她怀里。 真是软玉温香,算是理解了纣王。 一夜无眠。 太阳透过严实的窗帘撒来些淡光,室内渐渐明亮起来。 裴心雨眼皮缓缓浮动,转醒,脑袋也开始活动,昨晚的画面扑到脑海里,马上侧头去看,游嘉树不见了,床上只有她自己。 “嘉树。”裴心雨顾不上穿拖鞋,掀开被子奔到客厅。 “醒啦。”游嘉树从厨房里走出来,身上穿着裴心雨准备的淡绿色真丝睡衣和睡袍,系着围裙,微笑解释,“我烧了点粥。” 裴心雨有一瞬的恍惚,就是喝醉的人是自己。 “你什么时候醒的?” “八点,看你睡得正香,没有喊你。” 裴心雨抬头看看钟表,时针已经指到十点了。 “哦,我,昨晚,你喝醉了。”她突然不知该怎么解释了,喝醉的人起来煮粥,自己却在大睡。 游嘉树沉了沉目光:“谢谢你,我喝醉闹不闹?” “不闹,很乖。” 这句“很乖”让游嘉树脸颊发红,侧过去身体。 “那个,煮了什么粥?”裴心雨一看气氛安静下来,忙问话。她想到昨晚心虚。 “看你橱柜里食材蛮丰富的。我就选了小米、莲子、百合、桂圆在一起煮了粥,这个对睡眠好。” “是吗?我还没这么煮过。” “嗯,你要不要再冲个澡?和一个酒鬼躺了一夜,我把你粘的都是味道吧?” “呵,好吧。”裴心雨不觉得臭,她很留恋这个味道,但既然当事人这么说了,也不好不去洗。 抱上浴巾,裴心雨走向客卫的淋浴间。她猜想游嘉树担心吵到她,应该会在外面冲澡。果真,淋浴间的玻璃门还挂着小水珠,地面收拾得很干净。 看着看着裴心雨脸颊开始飘红。游嘉树在这冲澡了。 想象着游嘉树冲澡的样子,裴心雨呼吸急促。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有毛病了,不是性冷淡,是过旺。怎么脑袋里净是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羞得捂住脸跺脚。 “嗯,我看在睡衣上放着牙刷、毛巾这些,都是给我准备的吧,我都用了。”裴心雨刚洗完站到镜子前,游嘉树就晃到门边。 “是啊,就是给你准备的。”裴心雨捂着大浴巾弯腰擦长发。 “要不要帮你吹头发。” 手顿了一下,裴心雨刚想说不用,话出口却是“谢谢”吹风机递了过去。 “嗡嗡”响声中,游嘉树微凉的手指穿过裴心雨的长发,洗发水的香气钻到鼻孔来,让她发蒙。 两人靠得很近,几乎贴到一起。裴心雨轻出着气,快要闭上眼睛了,双手不知放哪里好,垂在大腿外侧,来回抚摸着睡裤,小腿发颤。 镜子就在面前,两人都不好意思往镜子里瞅,一个低垂着眼神,一个只看着头发。 修长手指插进头发里,挑起来,吹干,再抄起一把,挑起来,吹干,动作重复,却越来越生疏。 吹完头发,游嘉树出了一额头的汗,“好了。”她放下吹风机,走到餐桌旁喝水,口干舌燥。 裴心雨撑着水池边缘稳定身型,脖颈里出了一层细汗,她更热。 磨磨蹭蹭,化完妆,终于算是走出洗手间。 餐桌上粥和小菜已经摆好。金灿灿不稀不稠的小米粥,软糯糯冒着米油。带着绿丝丝的软饼切成了三角形,整齐摆列在盘中,简单可口的样子。 “我看冰箱里有西葫芦,就摊了张糊塌塌。”游嘉树说着开始剥水煮蛋,手指飞舞,“你每天都吃早餐吗?” “嗯,吃的。”裴心雨夹起一块西葫芦饼尝了一口,咸香软糯,火候正好,“味道很好吃。” 游嘉树笑笑:“给。”剥好的水煮蛋放到裴心雨盘中。 “西葫芦饼还放芝麻了呀?” “嗯,看你橱柜里有,就撒上了些。”游嘉树轻拈着白瓷汤勺小口喝粥,温婉居家。 “你还挺会做饭的。”两人谈恋爱的时候还是学生,没同居生活过,裴心雨不知道游嘉树还这么会过日子。 “呵,开饭店的,算半个厨子吧。”游嘉树自嘲。 “粥有些甜,放冰糖了么?” “没有,是桂圆,桂圆的甜味。” “好喝。” “那多喝些。” 两人坐在餐桌前,像一对夫妻般,边吃边聊。望着面前细嚼慢咽的游嘉树,裴心雨心绪流转,湿了眼眶,三餐四季一双人儿,这就是她期望的呀。 吃完早饭,游嘉树收拾完起身告辞,该上班了,她去店里。 这么一说,裴心雨才想起来是周一,赶忙抓起手机,一堆信息。 “我也得去公司了。” “哦,那一起吧。” 两人换好衣服出门。 “慕云,慕云。”裴心雨敲钱慕云家的门,开门的是金姊归,睡眼惺忪。 “心雨姐,姐,你们起了?”金姊归才睡醒,说完像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嘴角弯了,上下打量两人,眼神狡黠。 “哦,你们慢慢来,我们先走了。”裴心雨脸红尴尬。她和游嘉树只是睡在一个屋,并没有发生什么,金姊归的眼神充满怀疑。 “然然,然然。”走到一楼,裴心雨又敲柳姑然的房门,“怎么没人,她们都走了吗?” 两人正纳闷呢,门突然被大力拉开,冲出来段筝,头发凌乱,衣衫不整,面色仓皇。 一看门口站着游嘉树,段筝抱住她的胳膊就往门外逃,对的,是逃。 “那个,我先,先过去了哈。”游嘉树被段筝拖拽着,还不忘回头冲裴心雨备案。 裴心雨一脸疑惑:“这怎么回事?”说着便走进柳姑然的房间。 天呐,发生了什么? 沙发几乎被掀起来,靠枕和座垫散落在茶几旁。外套、毛衣、衬衣、纸巾,天女散花般撒在地板上。还有透明的套套,套套旁的包装袋,那粉色包装,就是昨晚柳姑然举在灯下念的那款。 裴心雨耳根发烫,她想到了两人会做,没想到会做得这么激烈。 昏暗的卧室里,柳姑然正从床上起身,系着睡衣扣子。 “你们俩这,也太热烈了。”裴心雨忍不住夸。 太羡慕了! “哼”,柳姑然哼了一声,穿着一件睡衣晃进客厅,大长腿露在外面,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 裴心雨放下包,拿起扫把开始帮闺蜜收拾,客厅的地面上,发现了两个套套。 “卧室自己收拾哈。”她没脸进两人疯狂过的卧室。 柳姑然靠着饮水机,笑容越来越有深意。 “你这什么表情?” 放下水杯,柳姑然仰起脖颈:“我把段筝睡了。”很解气。 “钥匙,钥匙,快开车。”停车位前,段筝哆嗦着手把钥匙塞给游嘉树,一头钻进副驾驶位,大衣都没脱,不停往身上拢,大波浪被风吹得已经凌乱,额前耷拉着一缕长发,她也无心去甩。 游嘉树有条不紊地摘围巾,脱外套,施施然钻进驾驶位,打开暖气,加热座椅,这时才注意到旁边的好朋友哆嗦发抖,皱眉:“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狼狈?” 脸色发白,不断喘着气,段筝虚掩着嘴:“大树,我”话没说完就捂住了脸。 “嗯,怎么回事?”游嘉树扭过身体。 段筝移开手,看着车前玻璃,一脸委屈:“我被强了。”说完又捂住脸,胸口不断起伏。 游嘉树愣住,抬眼看车窗外,阳光并不炽烈,温柔抚触着结霜的草地、光秃的树枝、冷硬的墙面。这个时间点,小区并没有多少人,只有一个老妇人推着个小娃娃经过,回回神开口询问:“强,哪个强?是那个强制爱么?” “她这算是侵犯,我要报警!”段筝移开手,眼睛发红,咬牙切齿,抬手往后拨那缕垂在她眼前的头发,扒拉好几次,泄愤一般。 游嘉树呆了,这么严重?两人不是上过床么,怎么算侵犯? “她,没经过你同意?” “没有,她用的强。” “那她这个确实不对。”游嘉树实话实说,愣在驾驶位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找她去?” “别,”段筝拽住要转身的好朋友,“算了,没证据。”她没脸说,最后是她自己紧抱着人家在那要的,“我就不该给她好脸色!”恶狠狠骂。 游嘉树摇摇头,不了解事情经过,她无法发表意见。 “你呢?”车快开到公司了,一路没说话的段筝问了这么一句。 游嘉树正想着吃早餐的情景,被这么一问有些反应不过来:“我什么?” “有没有被睡?”段筝想寻求安慰。 游嘉树吸一口气,白她一眼。 “那有没有睡她?” “啧,我说你心里就只有这事是吧?”游嘉树轻掰转向灯,慢踩刹车,拐进科技园区。 “这个年纪了,你不要告诉我,你俩躺床上还清清白白的?!”段筝睁大眼。 游嘉树不理她,专注开车。 “广安门中医院,你要不要去看看,喝中药调理调理?” “调理什么?” 甩下大波浪,段筝抻抻衣角,翻白眼下断言:“你这叫性冷淡!”《 》 40-50 第41章 想一直陪着 两个老板进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去休息室换衣服,办公室里都有套间,备着工作战袍。 重新梳洗妆扮后,游嘉树精神抖擞去开会,临近年底,烤肉店生意火爆。她担心流程乱中出错,叫来所有店长过细节。 一场会议下来,身心俱疲。高处不胜寒,任何看似正确的决策和细节,都是经过缜密思考得来的。坐在最高位,思维高度决定了公司发展的天花板。业务想有所突破,需要领导层投入、专注。 电脑放到桌面上,游嘉树揉着鼻根,躺靠在椅背上闭眼小憩。 助理何醋醋敲门进来,说有位裴女士在前台等她。 裴女士? 游嘉树睁开眼睛从椅背上折起身体,愣怔片刻,马上伸手抓来挎包,掏出化妆镜检查妆容。再涂下口红,往耳后掖掖头发,匆忙起身,走到门前,停顿一下,回转身摘下外套穿上,甩出头发,整理整理发型,信步往外走。 裴心雨坐在前台等候区,旁边还坐着柳姑然。 “你们怎么来了?”游嘉树努力平静,语调欢快。 裴心雨站起身:“路过,想起来我们那样品不多了,上来再拿两盒烤肉,后天直播需要。” “哦,那,来我办公室。”无论什么原因,人到了,游嘉树开心掩饰不住,嘴角虽然压住了,眼睛打闪。 “那个,我,那个谁,办公室在哪?”柳姑然说着也起身,手里提着一盒蛋糕样的小东西,没有对视两个人的目光,低头抚刘海。 游嘉树看向裴心雨。 “段筝。”裴心雨做口型。 “哦,哦,就在这边,在我办公室隔壁。”游嘉树赶忙带路,嫌犯来了,她不知道要不要先提前通知下段筝。 “我来吧。”游嘉树正要敲门,柳姑然打断她,站到段筝办公室门旁。 “好,那,那心雨,来这边,来我办公室。”只得做罢。 游嘉树的办公室裴心雨来过一次。沙发软得像棉花糖,坐上去整体会被包裹住,让人浑身懒洋洋。这次她又坐到了老位置。空气中依旧是禁欲系木质香水味,淡雅温柔。 “刚在下面,看然然买糕点,顺道给你带了块茉莉桂花酒酿蛋糕,说是九窨茉莉花茶,桂花酒酿夹心,不知道你爱吃么?” “九窨的茉莉花呀,那我得尝尝。”游嘉树说着捏起小叉子叉一小块蛋糕放到鼻尖闻,“嗯,茉莉花香,还有点淡淡的酒香。”品一小口,“茶香,酒酿,奶油浓郁,还不腻,好吃。”嘴角勾起弧度。 经典米色羊毛格纹外套,黑色V领羊毛背心,胸前别着枚百合花珍珠胸针。内里叠穿着白色衬衣,领口微敞,银色项链斜搭在锁骨上。米咖色羊毛西裤,黑色乐福鞋。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过来,微笑着的游嘉树,迷人的英伦感书卷风,裴心雨看得失神。 吃完半块小蛋糕,游嘉树抿着嘴转头,看到发呆望着自己的裴心雨,脸就微红了,“咳”,她清了清嗓子。 裴心雨回神:“那个,不耽误你工作了,我走了。”并没有起身。 “吃了午饭再走吧,也到点了,我们自己有食堂,就在样品室前面。”游嘉树挽留。 “你们还有自己的食堂?”裴心雨想留下。 “嗯,虽然公司才五十多个人。但我们做餐饮的嘛,自己的师傅,做得吃起来安心。” “那真是蛮好,我们还都是叫外卖。” “你们楼下饭店多嘛。等人再多点了也可以请个师傅,也算给员工福利了,还节省。走吧。” 两人刚走出门,就看到柳姑然气冲冲从段筝办公室撞开门出来,“神经病。”吹鼻子瞪眼嘴里还骂着。 “怎么了?”裴心雨忙走上前询问,侧头看门内,段筝正在擦拭脸上的东西,七手八脚的,甚是狼狈。 “你是不是有毛病,干嘛用蛋糕砸我!”段筝也冲出来,眉毛、眼皮、鼻头、下巴处全是蛋糕碎、奶油渍,看样子是被糊了一脸。 “不要脸!”柳姑然几乎要往她脸上吐口水,被裴心雨拉开。 游嘉树见状也赶紧把段筝拉进办公室,关上门:“你干嘛?” “我干嘛,我还问她干嘛呢,神经兮兮,提着块蛋糕,来问我神经病。”段筝喘着气磨牙,手指弹掉鼻头上的蛋糕碎,“嗖嗖嗖”,抽出几张纸巾,拿起化妆包,“我去洗手间清洗下。” 门外,裴心雨正在哄柳姑然,说一起去餐厅吃饭的事。 “吃屎去吧。”段筝吐沫横飞骂。 柳姑然一听,眉毛拧紧,上前揪住段筝就捶打:“你怎么就这么欠,嘴巴不说话会死是不是!” “柳姑,你是不是有病你,松开我。”段筝揪着衣服躲,两人在玻璃隔断墙上推搡起来。 过道不远处开始有员工探头探脑闪现。 “好啦,好啦。”游嘉树和裴心雨一见这情景,急忙上去拉架。 “那个,我们先走了哈,改天再说。”裴心雨抱住还在伸手要挠段筝的闺蜜往门口推。 游嘉树则把段筝摁在玻璃幕墙上不让她动,看向走远的人叮嘱:“路上开车小心。” “哎呀,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啊?”都到地下车库了,柳姑然还余怒未消,裴心雨劝解。 “不要脸!” “就上午我不是打扫房间么,看见床上有抹血迹。” “我,我以为是我昨晚太粗暴了,所以今天就过来看看她嘛,谁知她不领情。”其实柳姑然看到血迹还有个可怕的猜想,就是段筝是第一次。她实在受不住内心的波动,就鼓动裴心雨陪她来「一棵树」看看。 谁知刚问到这个事,贱女人就在那抱着手臂让自己滚出去。想想床上的血迹,她忍了下来,蛋糕递过去也被打翻在地,气得捡起来直接糊了她一脸。 “你们俩呀。”裴心雨无奈,发动车子,“昨晚那么贴了,下了床还能打成这样。” “谁和她贴,贱女人。”柳姑然抱着手臂骂,虽然这么骂着,想起昨晚段筝在她身下哭泣求饶的样子,嘴角就想弯,“贱女人!” 周三晚上,放假前最后一场直播,骂着贱女人的柳姑然还是准备充分给贱女人的公司带货了。 「一棵树」很重视这场直播,两位金老板都来到现场。 “这是给你配的酸枣仁茯苓百合茶,每天喝一包,睡眠会缓解一些。”办公室里,游嘉树打开茶包讲解。 “这么多。” “嗯,你们工作比较费脑子,晚上容易兴奋,睡不好很正常。” “今晚直播完就放假了。”裴心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重复说这句话。 “那你明天走吗?” “后天,明天把房子打扫收拾下,歇歇。” 游嘉树眼神沉了沉,扶着桌面坐下,措辞:“需不需要我送你?” 裴心雨想说要,但说不出口,口是心非:“不用了吧,高铁站没多远。” “烤肉你带回去一些,给阿姨和大姐尝尝。” “好。”裴心雨单亲家庭,还好有个大姐也在老家,可以陪伴着妈妈。 “对了,想到一件事。”放下茶包,裴心雨起身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桌面太宽,她不想和游嘉树离那么远。 “什么事?”看她走出来游嘉树也起身。 “坐沙发说吧。”裴心雨走向沙发区,“就我姐,在老家不是开个画室嘛,培训小朋友。明年她和妈妈打算来北城了,所以想找个场地继续做培训。” “你们开店经常接触商场,看有没有推荐的位置?” “阿姨和大姐都要来北城?”游嘉树说着也坐到沙发旁,两人坐在同一边,中间隔开一人位置。 “嗯,我妈自由职业。姐她也不想在老家发展了,今年这边房子不是也买了嘛,稳定了,我也想她们过来。”裴心雨给两人倒茶,橙黄透亮的茶水顷刻注满翠绿的功夫杯,波光粼粼。 “儿童绘画培训?”游嘉树望着窗外夜空思索,“需要多大面积?” “我具体再问下,上次说300平左右就够了。前期刚开始,面积小些,支出小,压力不那么大。” “嗯,北城这边商场的租金差不多3块钱左右,孩子多的区域?我再想想,晚两天给你回话。” “不急,她们过完年还得两个月呢,那边租期四月份才到期。麻烦你了。” “不麻烦。”游嘉树被这个客气说得有些尴尬,端起功夫杯喝水,一饮而尽。 “夜宵来喽。”金姊归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进来。 正说话的两人赶忙分开些距离,虽然她们中间已经隔了一人位了。 “今晚战绩很不错,我看又出到2000多单了,是不是能突破100万啊?”负责人金姊归红光满面,一边往云朵会议桌上摆着小蛋糕和果切,一边汇报。 “是吗?”只顾着和游嘉树聊天,裴心雨没来得及看数据,“那还不送过去直播室,给她俩补充补充能量。” “马上,我过去了哈。”话刚说完人一阵风就刮走了。 “你,要不要忙?我没事,我坐这看看书。” “一起看看数据?”裴心雨不想一个人工作。 “好。”裴心雨的老板桌旁,游嘉树转椅拉近,两人头几乎凑在一起,看着屏幕指指点点。 “哇,马上100万哈,给筝筝说下。”游嘉树掏出手机,发语音,“筝筝,今晚要破100万了。” “不爱看。”段筝还没睡,几乎秒回。 “你不来犒劳人家啊?” “大树,你别逼我骂脏话啊!” “她俩呀。”游嘉树笑笑放下手机。 欢喜冤家。 裴心雨也笑。 “一会下班,我送你回去?”试探。 “好。” 听到答复游嘉树低头偷笑。 裴心雨看着垂头抿嘴的人,脸若桃花,心头荡漾,好暧昧呀,好想亲亲。 临近放假,路上车辆明显少了许多,稀稀拉拉一辆辆驶过。 游嘉树稳稳扶着方向盘,60迈慢开,路灯一明一灭掠过,眼神闪烁。 躺在副驾驶位的裴心雨嘴角弯弯,心潮起伏,这样的日子多美好啊,如果以后每天都这样就好了。 依旧是把车停到了路边,依旧是送到了楼上。 进了家门,裴心雨突然失落了,以前还没这种感觉,现在突然就有失落的感觉了。 想游嘉树一直陪着,不想让她走。 第42章 恋爱脑了 辛城地处中原,是一座历史悠久的三线小城,城市不大,从南到北,贯穿下来也就半小时车程。 古城里正在做旅游规划,修复了很多老派建筑,深灰瓦砖,暗灰城墙。相较于一线城市的繁华,老街老巷更有韵味。 刚修建的高铁站位于古城的东北角,裴心雨一出站就看到两个女士朝她招手。 “心雨。”一个和裴心雨面容五分像的年轻女人喊她,“这边。”棕褐色头发垂至腰间,明艳动人。 “姐,妈。”裴心雨笑着飞奔起来。 “你慢点。”叮嘱的人是裴心雨的妈妈——顾玉瓷,明明已过五十,看过去也就四十出头,深灰色羊毛大衣,黑色直筒裤,黑长发及肩,面容白皙,优雅从容。不愧是作家,带着恬淡的书卷风,田园,从容。 顾玉瓷接过女儿的拉杆箱,帮女儿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眼神宠溺:“穿得少不少,冷不冷?” “没事,高铁上暖和。”裴心雨抱着妈妈撒娇。 “唉,你这一回来我就失宠。”姐姐裴心潮白眼她。 “好啦,赶紧走吧,别站在出站口。”顾玉瓷笑着安排。 落日余晖浸染周边,温柔魔幻,小城像被放进气泡水里,朦胧泛光。 车子开近才发现车流拥挤缓慢,临近春节,外出务工人员大都返回,过道上人来车往,鸣笛声、喊叫声,噪杂一片。 “心潮,你慢些开,三轮车多。”顾玉瓷看着车前横穿插队的三轮车扒着车座叮嘱大女儿。 正说着,一辆电动三轮车突然拐到车头前,吓得裴心潮一个急刹车,碎碎骂:“我真是不想在小城市呆了,哪哪都不遵守规矩,干什么都靠抢。” “等你租期到了,不就过去了嘛。” “谢谢我亲爱的妹妹,怎么样,我和妈过去,你是不是很开心?” “开心,我想死你们了。”裴心雨在后座抱住妈妈撒娇。 “呵呵,淘气。”顾玉瓷轻拍女儿头顶。 三个人说说笑笑拐到平君路,直行没多久抵达东湖家园。 东湖家园是一处新式小区,十二层高,低密度高绿化。树木稠密,在冬天本应该光秃秃地,但被物业绑上了假桃花,一眼望过去一片片粉红开满院的感觉。小叶黄杨灌木丛冒着绿意。红花绿叶,再加上门口和小道两旁挂满的红灯笼、彩旗、红福字,年味喜庆。 随着仨人从车上下来拉着行李箱走向2号楼,远处几位唠嗑的邻居伸长了脖子。 小城市,人员流动少,又爱攀亲聊天,彼此都熟悉。 “这是顾老师和俩闺女?” “是,你看仨人走一块像姐妹仨。这顾老师也不显老,明明比我还大两岁,看着能比我小十岁都不止。” “人家是保养得好,又不用看孙子啥的,自然嫩。你看她那俩闺女,一个比一个好看。” “哼,娘仨这模样,也不找男人,也不怕名声不好。” “别乱说,这被听到了” 街坊邻居的聊天无非是探究隐私,互传闲话。 一进家门,就闻到了红烧肉的味道。 “咱妈提前给你焖好了你爱吃的红烧猪蹄,其他的菜也都准备好了,白斩鸡,糖醋小排呀,都是你爱吃的。”姐姐裴心潮明显健谈。 “谢谢妈,我亲爱的妈妈,亲一个。”裴心雨嘟嘴亲妈妈。 “好啦,好啦,快进屋收拾下,我把素菜炒出来,咱们就可以吃饭了。”顾玉瓷点女儿的额头。 一推开自己的卧室门,裴心雨的眼眶就有些湿润。被子铺得平平整整,没有一丝褶皱,两个枕头并排放着,暄腾干净。粉红色棉质睡衣整齐叠放在床尾,旁边还放着一套厚实的睡袍。书桌上的书籍整齐叠放在一起,台灯罩都擦得一尘不染。窗台上的绿箩枝叶繁茂,水润清新。 这就是家,这就是爱,这就是让人恨不得飞回来的等待呀,眼眶发酸,裴心雨吸鼻子。 衣柜门紧闭,抬手拉开,横杆上已经挂好了几个空衣架等待着行李箱里的衣物。衣柜侧边摆着一只棕色长毛大玩偶小熊,外面缠绕着一层透明遮尘塑料薄膜,巴塞罗小熊脖颈系着红色圣诞图案的三角巾,姿势端正,憨态可掬。 拆掉塑料薄膜,裴心雨抚摸上那只暖棕色长毛小熊,眼前就浮现出送它的人。这只小熊她没舍得扔,但自从分手后也没再拿出来。低头闻闻,小熊浑身上下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和阳光的气息,明显妈妈给小熊也洗了澡晒了太阳。 “怎么了?还没收拾好?”裴心潮换好家居服走过来,一跳趴到大床上,看妹妹正抱着小熊,抢过来放鼻端深嗅,“嗯,阳光的味道,妈特意趁大太阳给它洗了个澡,拿到楼下晾晒的。” “有妈妈真是好。”裴心雨低头摆弄姐姐怀里的小熊,这样的爱,真是渗透到细节里,滋养人。 “唉,也不好,我现在都不想搬出去了,感觉离不开咱妈。”裴心潮翻过身吐槽。 “你找个咱妈这样的呗。”两个姐妹年龄相仿,经常互相调侃。 “说什么呢,我可是直女,钢铁直。”裴心潮翻白眼。 两姐妹闹完出来,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饭菜,糖醋小排、白斩鸡、红烧猪蹄、清蒸鱼、紫苏黄瓜、清炒丝瓜六个菜,还有一个海鲜汤。 “妈,你赶紧去北城吧,我这太想念你做的菜了。” “快了,你姐这边也快处理好了。”顾玉瓷一边给女儿盛着海鲜汤一边笑答。 “过了年,五一之前肯定能过去了,到时候我们再也不分开。”裴心潮一边啃着猪蹄一边说,最后一句音调咬得肉麻。 “不分开啊,你们俩是不打算出嫁了么?”顾玉瓷笑着又给大女儿盛汤。 “有这样的妈妈,还出什么嫁,得有多好的人我才能愿意离开家啊?!”裴心潮接过汤碗撒娇。 “净瞎说,伴侣能是妈妈替代的吗?再过两年都得给我走,我还想清净呢。” 裴心雨听到这,低下头,没有接话。她是快有对象的人了,可能快出嫁了。 顾玉瓷注意到了小女儿的表情,眼神顿了顿,带过话题,聊日常。聊小女儿直播带货情况,聊大女儿的培训班,聊古城的新建设。她是个有分寸的人,从小到大,女儿不说的事情,她不会强问。 吃完饭,两个小姐妹就被妈妈赶回房休息了。 “哎,租金你问了吗?大概都什么样子。”裴心潮没回自己房间,躺在妹妹床上聊天。 “嗯,问了,正好,有个朋友在商场开饭店,她说印力城那边还不错,都是学区房,孩子蛮多,租金也合适。” “哦,那可以呀,那你让她帮我留意下铺子,你什么朋友呀?” 这话一问出,裴心雨的脸就红了。 “男朋友?”裴心潮一看妹妹脸红,来了兴趣,马上折起身体,眼睛发亮。 “不是。”裴心雨往耳后勾了勾头发,把妈妈叠好的睡衣散开,又叠上。 “那,女朋友?”裴心潮盯着妹妹的眼睛。 两个姐们一起长大,关系很好。 “也,也不是。”裴心雨说完抱着睡衣转身走出卧室。她害羞了,游嘉树到底算什么啊,现在两人的关系到底算什么啊。 “呵,小样,还想瞒我,小丫头片子。”裴心潮笑得别有深意,“一会就让你招供。” 洗完澡,裴心雨看妈妈已经把厨房收拾干净了。明亮的灯光下,整个家清爽又有秩序,没有一丝杂乱,一种让人不忍离家的归宿感。她一直不明白,这样温柔贤惠的女人,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当年的父亲是怎么下得去手家暴的。 “心雨,你衣服换下来放洗衣机那就成,我一会一起洗了。”顾玉瓷说着端出来一壶茶,“给你泡的酸枣仁百合茯苓茶,最近睡眠好些了吗?” “好多了,妈,我来端吧。”裴心雨赶忙把毛巾搭在臂弯上来接茶壶。 “不用不用,我放你那屋,你去晾晒毛巾吧。”顾玉瓷说着抬起胳膊肘挡开女儿,小心翼翼端着茶壶走进女儿房间。 “妈不打扰你俩聊天了哈,妈去看会书。”送完茶在屋里呆了一会后,顾玉瓷合上门离开。 “嗯,说。”看妈妈走了,裴心潮马上从床上抬起身体,指着妹妹质问。 “说什么?”裴心雨了解姐姐的性格,八卦得很。 “别给我装哈,咱俩什么时候有过秘密。说,你那个开饭店的朋友,到底什么关系?”裴心潮可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咳,就朋友啦。”裴心雨背过身坐到床尾,自己这么明显么?回来第一天就被发现了。 “嗯?我的妹妹有心事了。” “这大了,连姐姐也背着了。” “以前可是什么都跟我说的。什么交往的男孩交往三天感觉不适应。什么接受不了杜可。什么感觉自己性冷淡”细数控诉。 “好啦,好啦,就,以前你认识的。”裴心雨打断姐姐,掖下头发,看自己的脚面,脚上是妈妈新买的拖鞋,一对毛茸茸的小兔子左右脚面各一只。 “我认识?谁?”裴心潮趴在妹妹肩头皱着眉头思索。 “第一个。” “第一个?”裴心潮眯起眼睛回忆,突然睁大眼,“啊,啊,那个什么,什么树?” “就是她。” “你们怎么又碰到了,这得有六七年了吧,分手不是你大学的时候么,大学刚毕业吧?”裴心雨对姐姐无话不谈,裴心潮了解得很多。 “就又遇到了呗。” “破镜重圆?” “唉,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心里,就还是挺喜欢她的,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裴心雨犹豫了,游嘉树肯定也有那方面的意思,不然以她那么内敛的性格,没意思的话不可能频频见面。只是到现在还没有说一句感情的话呢,甚至连当年为什么没有复合都没有解释。 “她身边有人了吗?” “没有。” “又约你见面了?” “嗯。” “约了几次了?” “不知道算不算约会,都是工作上的事。” “你傻啊,工作不就是借口嘛,你们这么尴尬的关系,她没意思的话早就避开了。哎,有她照片吗?我看看。” 裴心雨掀开被子钻进被窝,顺头发。 “哎,拿出来啊。” 裴心雨被姐姐催得脸红,划开手机屏幕,找到那张大家聚餐的大合照。 “这哪个是?我先看下哪个最漂亮?”裴心潮靠近端详。 “呀,这两个人长得好一样,双胞胎吗?” “是,双胞胎。” “是这个吗?双胞胎这个,这个看着最有气质,好稳的气场啊。”裴心潮点着游嘉树的头像问。 裴心雨没有说话,咬住了嘴唇。游嘉树是真扎眼的,虽然和金姊归长得没多大区别,但是往那一站,游嘉树就是很出彩,像冬日里午后的暖阳,让人温暖,又像夏日里山涧的溪流,让人清凉。 “真是她啊,你以前都没让我看过照片。” 姐姐的抱怨裴心雨记得,她以前和游嘉树分手后,郁郁寡欢很久,被细心的姐姐发现后,哭诉,当时生气删除了两个人所有的照片。 “你别说,长得真好看,真有味道,应该很温柔的样子,哎呦。”裴心潮正说着,“哎呦”了一声,“有微信来了诶。” 说曹操曹操到。 游嘉树的微信「到家了么?」裴心潮看到了。 裴心雨马上抓过来手机,盖在胸口,看向姐姐:“你是不是该回去睡觉了?” “哼,才九点多,睡什么睡。我们还没聊完天呢。”裴心潮装听不懂。 脸红了又红,裴心雨捂着手机,掀开被子走出卧室。 “切,回个微信,又不是接吻,还背着人。”看着妹妹走掉的背影,裴心潮吐槽。 她不知道她妹妹没法不背着人,黑暗的客厅里,手机屏幕映照下,整个人脸颊泛红,眼神温柔,咬着下唇,指尖在屏幕上点点删删,删删点点,半天打出来两个字:到了。 点了发送后裴心雨将手机紧贴到胸口吐气,闭上眼睛哼唧。 “我恋爱脑了,我恋爱脑了。”哼哼唧唧骂自己。 第43章 视频 微信那边的游嘉树回得更简洁,就一个字:好。 红着脸哼唧的裴心雨看到叹口气,握着手机继续等。直到妈妈出来去洗手间,问她为什么坐在沙发上不开灯时,对话框里除了那个“好”,没来任何消息。 北城的游嘉树对着手机上的「到了」两个字傻笑,直到有电话打进来,是金姊归。 “姐,你明天不是休息么?妈说想去市场买些花,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游嘉树看看窗外的夜色,稳稳心神:“好。” 北城虽然地处北方,但作为融合性大城市,除了庙会,花卉市场在春节期间也格外热闹。 花卉市场在城南四环边,诺大的停车场满满当当。过道上私家车和小货车穿梭不止。游嘉树握着方向盘四处望着找位置。 “嘉树,小心点,左边过来一辆三轮车。”坐在后排的妈妈提醒。 金姊归坐在副驾驶位嗦糖果:“怎么这么多人啊,不是说过年都回老家了么?” 三个人是第一次在北城过春节,都没见过这阵仗。 “慕云推荐的这个地方还真是满热闹哈。”金妈妈透过车窗玻璃前后看着,有人用平板车正拉着小桔树往停车位走,有人抱着花正往后备箱放,还有人拉着露营车往市场里赶。一波波人流在大门□□汇融合,车辆鸣笛声、谈笑声,沸腾在阳光下,煞是热闹。 “她在这过好几年春节了,来过好几次。”金姊归嘴里噙着糖果讲话含糊不清。 金妈妈朝前看看小女儿:“姊归,春节要不要喊慕云一起吃个饭?也可以邀请下她小姨,家长是不是需要见下面?” 金姊归一听妈妈这么说,马上坐直身体:“妈,我们还没稳定呢,等稳定了再说哈。” “还不稳定?唉,你什么时候能像你姐这么省心啊。” 省心的游嘉树围着停车场找了两圈才找到一个车位,倒库停车。 三个人打开车门走下去,一进大门就看到琳琅满目的鲜花绿植,多肉、金桔树、蝴蝶兰、桃花、水仙、红掌,摆满整个市场,红红绿绿,惹人眼睛,花香绕鼻,沁人心田。 “美女,美女,来,看看年桔,桔和吉同音,代表大吉大利呀,买一盆啦。”卖花的大妈看到逛过来的三位顾客走出来推销。 “喊你呢,美女,喊你呢。”金姊归逗自己老妈。 “啧。”金妈妈回头敲调皮的小女儿,被她一低腰闪过了。 “这是你妹妹吧?”卖花大妈问金妈妈。 “不是,是女儿。” “女儿?我的天,你才多大啊,四十岁么?” “我都五十了。” “哎呀,真年轻啊,啧啧。”卖货大妈望着眼前的同龄人忍不住感叹,眼睛里全是羡慕。 金妈妈和两个女儿一样,锁骨发,她们这种立体脸型特别适合这款发型,或者说可能什么发型都好看。深灰色外套,大红色针织裙,正红色羊毛围巾,金色耳环,淡妆下,张扬又温柔,年轻感满满。 和家人在节前一起逛花市,本身就是一场家庭聚会。走走停停,你一言我一语,东挑西选,驰骋在花海中,松弛又温馨。 最终买了两盆金桔树、两盆蝴蝶兰、两盆水仙、两盆红掌,花一抱在手里,过年的气氛就来了。 晚上临睡前,游嘉树围着客厅转了好几圈,一会掐腰站窗前看夜色,一会走到化妆镜前看自己,最终走到沙发旁拿起手机对着角落里的金桔树拍了一张照片,点开裴心雨的微信头像,犹豫一刻,还是发了过去。发完就赶忙把手机扣在沙发旁的茶几上,抱臂走到金桔树旁去看小金桔,手扣着金桔皮,眼神不宁。 六百公里之外的辛城,深夜下的东湖家园,裴心雨正掀开被子打算睡觉,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有消息进来。 她愣了一下,有预感,是游嘉树发的。一打开,果然,一张金桔树的照片,配的文字是:「今天和我妈去买花了,买了颗小桔树。」没头没尾。 裴心雨咬着嘴唇笑了,“怎么这么可爱”,马上掀开被子下床,打亮客厅大灯,举起手机对着墙角的小桔树拍了张照片,配文字:「好巧,我今天也跟我妈去买花了,也买了一颗小桔树,我们买的是四季桔,看你那个应该是金桔吧。」 「嗯,是金桔树。」 裴心雨看着这句回复不知道还再发些什么,手指在屏幕上来回蜷缩着,正犹豫间,又有信息发来:「辛城冷吗?」 「冷,不过家里有暖气,在室内还好。」 「那你出门穿多些。」 老干部,裴心雨扶额,怎么就这么慢热呢,咬了咬牙发:「确定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初二。」 走到沙发旁坐下,裴心雨嘴角弯着,咬着嘴唇回复:「初三愚公台庙会,要不要一起去逛逛?」她其实想约初四的,初四是二月十四号,情人节,但没好意思开口。 发完这句话,裴心雨把手机捂在胸口,轻喘气。 “叮”,有信息传来。 裴心雨做了两口深呼吸,打开手机。 「好呀。」 看到这两个字,裴心雨一下就笑了出来,感觉旁边有黑影,一侧头,是姐姐坐在旁边,吓了一跳:“你干吗?” “你说干吗,笑半天了哈,让我看看,谁发的?”裴心潮开始抢妹妹手机。 “不要。”裴心雨护着手机躲。 两个姐妹闹着倒在沙发上。 “你们俩不睡觉这干吗呢?”顾玉瓷端着水杯走过来。 “妈,吵到您了?”裴心雨推开姐姐,坐正。 “没有,正好我出来喝水。” “那,我们回屋了。”裴心雨说着起身快走回屋,她还要回微信呢。 刚发出「你还没睡?」,姐姐追了过来。 “你讨厌不讨厌,能不能让人发完了?”裴心雨脸红抗议。 “脸红了,脸红了。这还是那颗树发的吧,说什么肉麻的话了你不让我看?还说不知道什么意思,瞅你们这,明显热恋期啊。”裴心潮打趣。 “什么热恋,就聊个天,她初二回来祭祖。” “初二回来,那见下呗。”裴心潮两眼放光。 裴心雨白眼自己姐姐。 “呜呜,现在还没出嫁就和我外道了,呜呜。” “怎么见,她很容易害羞的。而且我们还没确立关系呢。” “所以啊,所以就让我提前给你把把关啊。” “哎呀,你赶紧回去睡吧。”裴心雨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往外推姐姐。 “你这丫头藏私。”裴心潮趁乱抢妹妹手机。 裴心雨不防备,手机被姐姐夺走了,她慌得摁倒姐姐去抢。 “嘟嘟嘟”,是视频的声音,两个人都愣了。 裴心潮翻转手机,手机屏幕上,正在给游嘉树拨视频。姐妹俩你望我,我望你,是混乱中给游嘉树发送了视频邀请。 裴心雨忙夺回来手机,还没来得及挂断呢,视频接通了,屏幕那头出现游嘉树的脸。 看到这,裴心雨慌得赶忙把摄像头移向别处,下了床乱走,走到镜子处,整理头发照一照,还好,虽然卸了妆,还算整齐。 “咳,”清清嗓子,裴心雨把按在胸口的屏幕举到眼前。 “嗯,不小心拨错了。”看游嘉树在屏幕那边浅笑,裴心雨红着脸解释。 “你要睡了么?”游嘉树的声音,温润轻柔。 裴心潮跪在床头,嘴巴张成0,冲妹妹眨眼。 “嗯,刚洗漱完。”裴心雨不自在,握着手机出了卧室,看到妈妈站在厨房,快步走进洗手间。 “身边有人是么?”屏幕那边游嘉树问。 “嗯,妈妈和大姐都在。” “那,我挂了。”声音充满不舍。 “没事,我来洗手间了。”说完这句话裴心雨不自然笑了,这怎么像未成年背着家长在谈恋爱呀。 “辛城是不是有放烟花炮竹?” “嗯,很多,我给你看看。”裴心雨说着走到阳台边,镜头翻转对着外面,一簇簇烟花升至天际,四散炸开,像下了一场流星雨。 “真好看。”屏幕里游嘉树浅笑。 “北城是不是没有?禁放吧?”裴心雨还没在北城过过春节。 “也有放的,但是不像辛城这么热闹。” “初二你不就回来了么,那时还有很多放的呢。嗯,你们住的酒店定了吗?” “定过了,就在东湖酒店。” “东湖酒店,是我家东侧那个酒店么?” “对。” 听到这裴心雨嘴角抿不住了,东湖酒店是一所新建的五星级高档酒店,离她家不远,两公里路程。 游嘉树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看向屏幕没有说话,两个人就在屏幕里对视。 “咳,你,要不要睡了?”游嘉树找话题,但裴心雨不想挂断,她就没接。 游嘉树就没有再说话,眼神垂下,再抬起看过来时,一汪盛也盛不住的深情似水一样几乎要溢出屏幕。 裴心雨看呆了,深吸一口气,咬住嘴唇。 对视良久,还是游嘉树打破沉默:“睡吧,不早了。”声线温柔。 抿了抿唇,裴心雨没有说话,挂断视频。 在洗手间平复好情绪后,裴心雨走回卧室,看到妈妈还在厨房收拾:“妈,您还不睡?” “嗯,就睡了,和谁聊天呢?” “哦,一个朋友。”裴心雨还没做好出柜的打算,搪塞了过去,掖掖头发快步走进卧室,一关上卧室门就被姐姐摁倒在床上,“你这都谈恋爱了,还说没确立关系,骗小狗呢。” “哪呀,就打个视频。” “打个视频你躲洗手间里,瞧你这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 “啊,还红?”裴心雨一个激灵,那妈妈会不会发现了啊? 怎么自己一点都瞒不住啊! 第44章 老家见面 一转眼到了初二,裴心雨外祖父母都已经去世,家里亲戚不多,初二就是接待小姨。 小姨顾玉屏不同于大姐的温柔贤淑,泼辣外向,一进门就叽叽喳喳不停。 “心雨,你在北城谈男朋友了吗?”老生常问。 “没有。”裴心雨盘腿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看,心不在焉,游嘉树应该下午到。 “哎呀,该找了,今年都二十八了。”小姨一阵风一样坐到沙发上,作出规劝的架势。 在沙发另一边躺着啃苹果的裴心潮一看这架势,扮个鬼脸,终于不逼她了。 “还有心潮,你都三十了,还躺着呢,你们俩这个年纪该找了。” “唉,”裴心潮移开苹果,叹口气,一脸沮丧,终究还是没逃过,“六六不是也没找么?”六六是小姨家的女儿,在y国读书。 “六六在读书啊,按道理也该找了。”小姨提起来自己的女儿也叹气,现在年轻人都怎么了,都不找对象。 “玉屏,你来帮我看看这个笋子怎么做?”顾玉瓷站在厨房门口喊自己妹妹,替女儿们解围。 一顿午饭,裴心雨看了十几遍手机。 顾玉瓷眼光瞥到没有说话。 吃完饭,趁妈妈和小姨去厨房收拾,裴心潮提醒妹妹:“你这个状态,用不了两天咱妈可就看出来了哈。” “看出来我就出柜嘛。” “你不是说还没确定关系?” “没确定关系就不能出柜了,两码事,再说我没打算瞒咱妈。”裴心雨低头看手机,还是没消息,已经两点多了,按说早上出发的话该到了啊。 正想着,手机进来一条微信:「辛城比北城还暖和呀。」配图是一张大马路上的图片。 裴心雨放大图片——路标显示平君路,登时就笑了,这是到了。 「你们还没吃饭吧?」裴心雨回复,「酒店南边是阳光城商场,一楼都是吃饭的地方。有家莫大嫂酸鱼汤蛮好喝的,开了一路的车,可以喝些汤。」 「好,去尝尝。」 手机扣在胸口,裴心雨躺倒在沙发上,脸颊发红。 “喂,别怪我没提醒你哈,你要不要去卧室聊,这家伙脸上一看就能看出来发春了。”裴心潮踢妹妹一脚。 “要你管。”嘴里虽是这么说着,裴心雨还是起身走进卧室。 握着手机倚靠着卧室门板,裴心雨琢磨接下来再发什么信息。她很想见游嘉树,但说不出口,看着已经暗掉了的手机屏幕惆怅,怎么才能见面呢? “小熊,你说她今天会不会约我?”裴心雨趴到床上握着小熊的手问,小熊只呆呆躺坐着,不语。 躺进小熊怀里,洗衣液的花香味钻入鼻孔,裴心雨深深吸着:“可是我好想见她呀。” “出来了,心雨,出来打麻将了。”门外小姨大嗓门在喊。 人是被拖到了麻将桌上,只是神思恍惚,手起手落,连续点炮,坐在下手的小姨高兴得合不拢嘴,难得晚辈肯陪自己打牌,手气还这么好。 心不在焉打到五点多,裴心雨输掉两千元。 越打越沮丧,不是因为输钱,而是手机一直没有消息。最后实在熬不住,拿起手机发了一句「你晚上什么安排?」发完就赶忙把手机扣到桌面上,继续打麻将。这一次都不是心神不稳了,是心直接飞走了,直接把要胡的牌给打了出去,给小姨点了炮。 小姨高兴得蹦起来抱住裴心雨亲,说:“我的好外甥女,你怎么这么疼姨啊。” 看着被妹妹抱着的女儿,脸颊发红,眼神闪烁,顾玉瓷若有所思。 “叮”,手机有微信提醒,裴心雨瞳孔猛然睁大,人一下来了精神,强装镇定垒牌,摸牌,摸到一半忍不住滑开手机,看了一眼立刻站起来:“妈,小姨,我有事需要出去一趟。”说完转身去了卧室。 “这什么事啊,打完这一局啊。”顾玉屏打高兴了,她认为自己手气好,不想结束,但她的话语已消失在卧室门外。 裴心雨开始化妆,搭配衣服。 只因微信上那句「没有安排,你有空么?要不要出来逛逛?」 十分钟后裴心雨傲娇回复:好啊,去高中那边走走吧。 手机立刻有了回复:我去你家门口接你,还在你们小区西边那个公交站台等,我开的白车,尾号990。 看到这句「还在你们小区西边那个公交站台等」,裴心雨陷入回忆。是的,七年前,也是这样的春节时光,游嘉树就站在小区西边的站台等她,站台名字叫——平君路口。 米色羊毛大衣,浅棕色高领毛衣,深褐色直筒裤,深棕色高跟短靴,知识分子学院风。树叶造型流苏银质耳环,随着步伐微微抖动,与胸前纤细的银质母贝项链相呼应,温柔、浪漫、美感。 裴心雨在穿衣镜前转一个身,唇角勾起,很满意。 “我出去一下哈,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匆匆打完招呼,丢下三个人目瞪口呆看着她推门而去。 “俺外甥女这……真漂亮哈。”顾玉屏感叹。 “她口红这个色号真好看,还有腮红,这套化妆品在哪,我去看看。”这是裴心潮的心里活动,心里没活动完就起身去找妹妹的化妆品去了。 顾玉瓷若有所思,眼神沉了沉,女儿是谈恋爱了吗?打扮得这么漂亮出去。 是的,裴心雨去见约会对象。 平君路口公交站台旁停着一辆白车,在暗沉沉的天空下,显得铮亮。裴心雨觉得可以用“闪闪发光”来形容,刚走近,车门就打开了,游嘉树从车上下来,白色高领紧身毛衣外搭一件浅灰色羊毛马甲,白色直筒裤下是双黑色乐福鞋,法式优雅慵懒感。 “到好久了么?”裴心雨从肩头滑下挎包双手提在手里问帮她开车门的游嘉树。 “也刚到,包包给我,我放后面。”声音舒缓温柔。 上车后,坐定的游嘉树往耳后掖了掖头发,拿起手机要导航,像想到什么,侧头问:“还需要导航吗?你认路么?” “不用导航了,好走。”裴心雨有些紧张,不断抿嘴唇,整理毛衣领口。 “是不是车里暖气太旺了,热不热?” “不热。”不是热啊,是心慌。 “在前面第三个红绿灯往左转。” “辛城这些年变化还是蛮大的,特别是新区那边。”游嘉树随意聊天。 “嗯,对,新区那边开了很多楼盘,城镇化嘛。老城也翻新了,你去过了吗?” “去年回来去逛过,今年还没来得及去。” 两人闲聊着,迎头开来一辆公交车停到路边。 “呵,咱们这边公交车还是这样啊,招手就停,也不论站台不站台的。” “那你是没打过车,司机中途也是不经人允许就直接载人的。” “地域特色啊。”游嘉树说完笑出一口小白牙,让侧着看她的裴心雨眼神定了下。 游嘉树注意到了胶在她脸上的视线,不自觉吞咽空气,没有再说话,更没有转头,就直视着前方,只有不断扣方向盘的手指出卖了她,她紧张。 “然后呢,前面还转吗?”良久沉默后,游嘉树舔舔嘴唇打破气氛。 “不转,就直行,在第二个红绿灯那里往右转。”一出口,声音沙哑,裴心雨赶忙清了清嗓子。 车子开到古城里,路灯已经亮起。商户门前贴着红窗花和发光文字,一片明亮。树梢上挂满彩灯、红灯笼,流光溢彩。大街上人潮涌动,欢声笑语,不时有喜庆拜年的歌曲从店铺里飘出来,更衬得年味浓郁。 游嘉树缓缓把车停靠在辛城一中大门旁的路边,解开安全带,转身拿上外套,出门绕车半周帮裴心雨拉开车门。 辛城一中坐落在古城东侧,不在商业街,大门旁的店铺大都没有开门,只有暗沉沉的路灯兀自亮着,风卷着干树枝呼啸穿过街道,偶尔闪现一两个行人,缩着脖子匆匆走过。两人站在学校门口往里瞅,校园中心高悬着一盏路灯,院内干净肃穆,再往里有些暗,看不清晰。 “放假了,以前最开心的就是放假了。”裴心雨扒着伸缩门感叹。 “班长也喜欢放假啊?”游嘉树笑,想到了高中时代,裴心雨是她们班的班长兼英语课代表,那时青春素颜,身材高挑,肤白唇红,眉眼弯弯,长得好,学习好,性格又讨人喜欢,吸引到很多男孩子追。 “怎么,你不喜欢放假啊?” “呵。”游嘉树模糊答了一声又转头看校内。正对着大门的是一颗高耸入云的古柏树,柏树后是一座保存完整的明代古书院,人字形硬山顶,琉璃青瓦,矗立在那,像个沉默内向的老书究。她不好意思说她不喜欢放假,因为一放假就看不到她暗恋的班长了。 “你饿吗,要不要去大明路那边走走,吃点东西?”大明路是小吃街,在西侧不远处的两个路口旁。 “好呀。” 两个人并排缓步走在大街上,背街上路灯昏黄,车少人稀。寒风吹来,裴心雨打了个冷颤,她为了美,穿得比较少,薄毛衣外就是呢子外套,不扛风。 “你冷吗?”游嘉树侧身打量。 “嗯,还好。” 没有接话,游嘉树脱下自己的呢子外套。 “干吗?” “嗯,你把我这件羊毛小马甲穿上吧,我毛衣厚。”游嘉树先把外套递给裴心雨,然后开始解羊毛小马甲,路灯下,温柔贴心,裴心雨的心就慢了一拍,想说不用,张不开口,她想穿游嘉树的衣服。 羊毛小背心很暖和,穿上后裴心雨感觉浑身都燥热起来。 不同于背街的冷清,大明路上灯火辉煌,人头窜动。小吃摊位前亮着灯,响着音乐,油炸煎炒,火“呲啦”一下钻到锅里,几铲子下去又变成一团烟,肉的香气便飘散开来,让人口水分泌。 “想吃什么?”游嘉树四处看着。 “嗯,看那个。” 顺着裴心雨手指的方向,游嘉树望过去就笑了,腊汁肉白吉馍。 “想吃了?”问得很宠溺。 “嗯。”裴心雨点头,她想吃很久很久了。 游嘉树买的白吉馍,想吃很久很久了。 第45章 逛夜市 两人一人一个白吉馍,站在热气腾腾的摊位前咬着,一如曾经。 “没有你们学院南门的好吃。”裴心雨咽下一口评价,她说的是大学时光。 游嘉树吞咽下去品尝味道:“确实,南门那家白吉馍,外皮更酥脆一些,里面可能掺了五花肉的原因,味道更香。” “嗯,我就想念那个味道了。”裴心雨说的是实话,她主要是想游嘉树了。 “再喝碗汤吧,热乎些。” “好,那,去那里,喝碗酸辣丸子汤好不好?”裴心雨指向不远处的摊位。 丸子汤摊位是一对老夫妻在经营,三轮车厢边绑着根长竹竿高高挑着一盏大瓦数节能灯泡。明亮灯光下,老爷爷握着把大铁勺搅合着锅里冒着热气的丸子汤,不时扬起勺柄淋下几勺汤汁,丸子颗颗滑落进翻滚的褐色汤中,再用勺子头敲下汤锅边缘,仰起下巴,扯着嗓子喊一声:“丸子汤啦,热乎的酸辣丸子汤啦,五块钱一碗。” 很多目光便聚过来。 系着藏蓝色围裙的老奶奶端着汤碗小碎步缓行,弯腰摆到旁边的小矮桌上,笑着招呼每一位客人,不急不躁。 游嘉树看着眼神闪了闪,酸辣丸子汤——她最爱喝的,裴心雨还记得。 “好。” 收收外套下摆,两个人坐在矮桌旁的小马扎上。 “美女,你们是本市的吗?” 刚喝一口汤,隔壁桌男人歪过来身体打招呼。 游嘉树和裴心雨看了他一眼,都转回头继续喝汤,没有理他。 “我就是本市的,你们是在外地工作回来过年吗?”男人还在问,伸着脖子,笑得谄媚。 没人理他。 自讨没趣后,搭讪的人便缩了回去。 “你说他是问你还是问我?”待男人走后,裴心雨端着汤碗问游嘉树。 “问你,你漂亮嘛。” “你不漂亮啊,不漂亮大学时候还那么多人追?”裴心雨捏着搪瓷汤勺盛颗丸子轻咬一口,掀眼皮嗔。 “哪有人追。”答话的人明显心虚,碗放到桌面上,低下头吹勺子里的汤。 “那个张蒙,追你好几年吧?” “”游嘉树喝汤,没有抬头。 “还有那个吕倩倩,老和你一起上自习。去餐厅还挎着你胳膊,不要说她对你没意思?”裴心雨还在数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她在大学期间已经嚼过好几遍了。 “就那一次。” “哦,那是被我撞破好吧,谁知道我没看到的有多少次?”声音拔高,还带着怒气。 游嘉树不答话,该解释的那时都解释过了,怎么都解释不通,恋爱中的裴心雨有些傲娇,不太讲道理。 “你不也很多?”只得这样转移话题。 “哪有很多呀?” “那个李华,史有才,王斌,张涛,齐墨,不都是么?” 分开六年多,还记得那么清。裴心雨低头笑,大学时就因为那几个小男生,游嘉树没少吃醋,她喜欢看游嘉树紧张的样子。再抬起头,眼波涌动:“最后不是都败给一个人了么?” 对上眼神,游嘉树马上低下头,一勺一勺喝汤,嘴角粘上香菜叶,动作狼狈,和刚才走在街上的从容对比明显。 裴心雨看着弯了嘴角,她觉得自己的毛病还是没有改,就是喜欢看游嘉树脸红,喜欢逗她。 “那,抬起头。” 游嘉树抬起头,脸像煮熟的虾子:“做什么?” 裴心雨不接话,抽出纸巾帮她拭去嘴角的香菜叶。 虾子彻底红透。 喝完汤,两人又并肩在美食街逛了一圈。 北方的深夜像个大冰窖,寒风呼啸刮来,仿佛能穿透衣物。游嘉树侧头看看裴心雨,鼻头都有些红了。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裴心雨一听脸色就垮了,扭向一边调整情绪,才九点多而已,都不想多呆么? “天太冷了。”游嘉树又补了一句。 有小心思的人才缓和了脸色,但还是没有接话。 “嗯,明天上午我们回村祭奠,下午我接你去逛愚公台庙会?” “你妈和姊归怎么安排?”裴心雨面色迟疑,虽然很想让游嘉树陪着,可她毕竟是拖家带口来的。 “她们俩说去古城逛逛,我就不陪她们了,后天再陪她们,大后天我们返回。” 听到这句话,裴心雨有开心有失落。明天下午可以一起逛庙会她当然很开心。但后天,初四,是二月十四号,情人节,游嘉树要陪妈妈和妹妹,那就意味着不能出来了。想想就叹气。 叹完气转念一想,两个人目前关系都没有捅破,确实不好情人节那天再约,再说她是带家人来的,不陪她们走走也说不过去。 “好吧。”无奈。 不过半个小时,车子就开到了家门口,两人路上甚至都没说几句话。裴心雨觉得时间也快得离谱了吧,车子都停稳了,她还不想下车,磨磨蹭蹭:“我把马甲脱给你。” “穿着吧,走回家还有一段路呢。”有30米的样子。 “那,我走了。”马甲不想脱,语气明显不舍。 游嘉树没接话。 裴心雨侧身拿后座的挎包和外套,开车门下车。 路灯下身影单薄。 “心雨。” 裴心雨走出两三步后,听到身后游嘉树喊她,一回头,就看到钻出车门的游嘉树,路灯下,像镀了一层光,打闪。 “怎么了?”裴心雨转回来,立到她面前。 两人近距离四目相对。 裴心雨身体轻微打颤,她在想游嘉树会不会抱她。 游嘉树舔了舔嘴唇,垂下眼神,再抬起,目光清明许多:“天冷,明天多穿些,穿羽绒服吧。” 裴心雨抿着嘴从鼻孔长出了一口气,磨蹭,这个破性格什么时候能改! “那我走了。”说完转身就走。真是,大学时因为游嘉树这个慢腾的性格,她没少发火,可那人还是那种慢悠悠的状态,一副针刺也刺不透的表情。超级吸引人! “必须一五一十交代出来。” 裴心雨洗完澡刚躺到床上,就被大姐掐住了脖子。 “交代什么?”裴心雨掰着大姐的手明知故问。 “晚上打扮得那么美,出去见谁了?” “哪有。”被掐脖子的人口齿不清。 “你说不说?不说我挠你痒了哈。” “不要。” 刚回答完不要,就咯吱咯吱笑了起了:“好了,不要挠,我说我说。”上气不接下气。 “说!” “就,那人呗。” “哪人啊?”故意的。 “游嘉树。” “她一到就来找你?”裴心潮瞪大眼睛,这还不叫追么? “这不到了没啥事嘛,一起吃个晚饭。”裴心雨从被窝里抬起身体,靠在床头,整理头发。 裴心潮悄悄凑到妹妹耳边:“这几天还会见么?” “你问这个干嘛,真多事。”裴心雨理好头发钻进被窝,背对姐姐。 “说嘛,你不爱我了吗?”裴心潮趴妹妹肩头撒娇,她就比裴心雨大一岁,很多时候比裴心雨还像妹妹。 “哎呀,明天逛庙会啦。”裴心雨说完拉起被子盖住头,不想再被调侃。 愚公台庙会是辛城历史最悠久,规模最盛大的庙会。自宋代开始形成规模,延续至今。每年从农历正月初一开始,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从上午十点一直到凌晨两点不停歇。庙会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摊位众多,五花八门,还有各种传统表演和娱乐项目,人流如织。 锣鼓声、戏曲声、吆喝声、笑语声,混杂入耳。美食摊位烟雾缭绕,香气四溢,各种气味交织在一起,让人垂涎欲滴。三五成群,两两结对,你追我赶,年味浓,气氛好,人的心情也变得雀跃。 买好门票,游嘉树和裴心雨并肩汇入人潮中。 “这么热闹?”裴心雨看着前方拥挤不动的人群感叹,她第一次来。 游嘉树也往前望去,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流:“这么多人?” “你第一次来?”裴心雨望向游嘉树,正午阳光下,游嘉树一身黑色廓形短款外翻毛领小羊皮棉衣,深蓝色直筒牛仔裤,黑短靴,玫瑰金耳环,浅灰色羊毛围巾,松弛自然,很亮眼。 “嗯,以前经常路过,但没来过,我帮你拿包?”游嘉树说着伸过来手。 裴心雨垂了垂眼神,还是把挎包递了过去,她喜欢被游嘉树照顾,大学时出门都是游嘉树帮她挎包。 “快看,有杂技嗳。”裴心雨被不远处几个堆叠在一起玩杂耍的人吸引。 “走,去看看。” 杂技处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靠近不了,两个人只得踮起脚尖往里张望。人挤人,突然几个姑娘挤了过来,把踮着脚尖的裴心雨挤到一边,眼看要摔倒,游嘉树眼明手快抱住了她。 裴心雨虽然穿着短款羽绒服,还是能摸到身板曲线,游嘉树一抱入怀里就红了脸。 怀抱温暖,带着淡淡干净清透花香,裴心雨也红了脸。 两人就搂抱在你推我,我推你的人流中。 放开怀抱后,游嘉树背过身整理皮夹克,并不乱。 裴心雨则是往耳后勾有些乱了的长发。 平复过后再打照面的两个人还是脸色通红。 “你” “你” “你先说。”游嘉树的脸更红,语调飞快。 “嗯,有点饿了呢。”裴心雨瞎找话题。 举目四望,摊位杂乱,主要是小吃摊位,臭豆腐、章鱼小丸子、淀粉肠、炒年糕、肉夹馍、锅盔、火烧、酱香饼、炒酸奶、烤猪蹄 “想吃点什么呢?”游嘉树一边看一边问。 “那家炒凉粉看着人蛮多的,吃碗炒凉粉吧?” “好,走。” 炒凉粉是辛城当地名吃。凉粉切块,加上葱姜蒜,放到大平板锅上翻炒。与其他城市不同的是,辛城的凉粉是绿豆做的,口感黏糊筋道,丝滑细腻,配上蒜末和芝麻酱,出锅的时候再撒上一把青蒜苗,看着就流口水。 游嘉树排在两个人身后,裴心雨则占了一个小桌子,坐在小马扎上等。 炒凉粉的是位胖大嫂,只见她端出来一大坨凉粉,大刀抡起落下,只几个回合,大块凉粉就变成了手掌大小的方块,放到布满长铁条的切割机上一压,凉粉就被压成了更细薄的片片,几刀下去斩成小碎块,盛到漏盆里,抖一抖水分,抬手倒在“呲啦”冒油的大平板锅上,倒芝麻酱,再倒一瓶黑乎乎的类似酱油类的东西,大铲子来回翻炒几次,拿出来一个个套着塑料袋的薄盘子开始盛。 “要不要葱花?要不要蒜苗?要辣椒吗?”哑了的大嗓门喊个不停。 排在摊位前等着的顾客喉咙蠕动,咽下口水,接过散发着浓郁香气冒着热气的炒凉粉,迫不及待回转身寻找座位。 两盘焦黄滑嫩的凉粉端过来时,裴心雨已经擦好桌面劈好了筷子。 “再尝尝这个,什么鲜花烤奶,感觉就是奶茶。”游嘉树又递过来一杯饮料,她不怎么喝甜的,裴心雨喜欢。 “你喝什么?我包里有温水,要不要喝?”裴心雨说着打开挎包掏出保温杯,拧开盖子。 游嘉树眼神默了默,还是伸手接了,就着杯口喝了两口。 看着保温杯的杯口,两人脸都红了,一个杯子呢,间接接吻了么? 第46章 家长逮到 炒凉粉口味咸香,单吃味道有些重,吃完后游嘉树直喝水,想吃点甜的了。 裴心雨更是,站在一个卖冰糖葫芦的摊位前犹豫。 游嘉树立刻走上前买:“哪个口味呢?” 冰糖葫芦家的SKU很多,纯山楂的、山楂夹核桃、山楂夹糯米、山楂夹豆沙、山楂草莓、提子草莓眼花缭乱。 “就纯山楂的吧。” 付完款游嘉树把冰糖葫芦递给裴心雨:“果子看着很大呢。” 裴心雨咬了半颗,嚼了嚼:“嗯,很好吃,一点都不粘牙。” 游嘉树一听这句“不粘牙”没忍住笑了,这都快成一个梗了。 “又想到你自己做的了是吧?”裴心雨也笑,说着把冰糖葫芦举到游嘉树嘴边,“给,尝尝,看比你做的如何?” 游嘉树看看裴心雨,对上视线后低头移开,缓缓张开嘴,衔住了那半颗裴心雨咬剩下的山楂。裴心雨脸“唰”地红了,举着冰糖葫芦看她。 “心雨。” 正害羞呢,裴心雨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喊她,一转头,是大姐,登时就愣住了。 冰糖葫芦摊位不远,立着裴心潮,抿着嘴唇,压不住笑。 “姐,你,你怎么来了?”裴心雨眼神慌乱,往耳后掖下头发,匆忙往四周看了看,不会妈妈也来了吧?还好,看了一圈没发现妈妈。 “怎么,只准你逛庙会,不准我逛啊。”裴心潮抱着手臂装作不经意瞥两眼游嘉树,眼神里都是打量。 裴心雨一听快走两步逼近姐姐,在她耳朵旁咬牙切齿小声:“你故意的。” “故意的怎么了?就是来逮你们的,小样,还互喂冰糖葫芦,真够腻歪的。”裴心潮翻个白眼,余光扫到游嘉树,压低声音继续说,“哎,你还别说哈,这游嘉树长得还真是有模有样的,大美女啊,裴心雨,你眼光不错。”叨叨没完。 “闭嘴吧你,她脸皮薄,你不准逗她哈。”裴心雨举着冰糖葫芦小声郑重叮嘱。 “哼,快介绍吧,看人家站那都局促了。” “嘉树,来。”裴心雨转回身喊游嘉树,“这是我大姐,裴心潮。” 游嘉树两步走过来,嘴巴里鼓鼓地,那半颗山楂还没咽下去,腼腆开口:“你好。” “你好,游嘉树是吧,你们这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游嘉树不好意思嚼嘴里的那半颗山楂,把它抵在牙齿外,说完话忙低下头开始嚼,急速吞了下去,噎了一下,不住咳嗽起来。 “哎呀,你不要急呀,赶紧喝口水。”裴心雨掏出保温杯,打开盖子。 游嘉树瞅了一眼裴心潮,脸红:“没事,咽下去了。”不好意思接水杯。 “你们这打算去哪里?”裴心潮明显不打算走。 裴心雨侧过身偷偷瞪自家姐姐。 裴心潮装作没看到,撇撇嘴。 “哦,没决定去哪里,就随便逛逛。”游嘉树礼貌答。 “那一起逛吧。” 怕什么来什么,当裴心潮说出这句话时,裴心雨眼睛几乎喷火。 这不是故意找事么,当什么电灯泡啊! 游嘉树没有答话,看一眼裴心雨,眼里充满求助和无奈。 “你自己逛呗。”裴心雨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裴心潮四处看了看:“怎么了,不能一起逛?你俩有悄悄话说啊?” 裴心雨瞪,裴心潮耸肩,死猪不怕开水烫。 “走呗。”裴心潮看两个人都不说话,愣在原地,开口催。 “去哪呀?”裴心雨拧着眉毛问,语气不耐烦,几乎是吵自己姐姐了。 “逛逛啊,走,嘉树,走。” “好。”游嘉树忙接,这是裴心雨的姐姐,她能说什么呢。 于是一行三人开始逛起来,裴心潮走在前面,跟在后面的两个人都有些士气不足,塌着肩膀亦步亦趋,没了刚才的兴致勃勃。 “嗳,嘉树,听心雨说,你们高中同班,大学是同学,是吧?” “是。” “大学时追心雨的人多吗?” 这句话直接把游嘉树本就缓步的脚步给问站住了,多吗?多啊,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啊,她不清楚裴心雨把两人的关系给大姐讲到哪一步了,不敢多说。 “嗯?多吗?”裴心潮不给游嘉树回避的机会。 “哦,多,多吧。”游嘉树出汗了,明明已经到后半晌了,却觉得越来越热。 “那心雨她谈了吗?” 裴心潮问到这里,裴心雨嘴角弯起,觉得大姐这个电灯泡留下是对的了。问,就问,把这六年的情况都问一遍最好。 “啊?”游嘉树抹了把额头,解开围巾,是不是庙会人多啊,怎么这么热? “你们不是好朋友么?” “是啊。”双手攥着围巾,游嘉树眼神游离不定,全然没有了往日悠闲平静的气质,脸颊发红,鼻头沁出汗珠。 看得裴心雨又不忍心了:“姐。”她想制止大姐。 “嗯,怎么了?你看,你不告诉我,我只能问嘉树了,是吧,嘉树。”裴心潮语气亲昵,让人不好拒绝。 “是,姐,你吃饭了吗?要不要那个吃点东西,我们刚才吃的炒凉粉蛮好吃的,你要不要来一份,我去买。”游嘉树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 “很好吃?”裴心潮舔下嘴唇,抬眼四处瞅。 “对,很好吃,绿豆凉粉,你要不要辣?”游嘉树一脚已经迈开。 “不要辣。” “好,我去买。”几乎落荒而逃。 看着游嘉树狼狈走开的背影,裴心雨转回头,一脸无奈:“姐,你不要逗她好不好,我说了,她脸皮很薄的。”她注意到游嘉树额头细密的汗珠了。 “诶,小样,你眼光不错啊。大高个,细腰乍膀的,五官漂亮,可以啊,啧,比照片好看。”裴心潮不理会妹妹的抱怨,望着游嘉树的背影感叹总结。 裴心雨皱眉:“能不能回家再说这些,你不要逗她好不好?” “啧,你怎么回事,不是说还没确定关系吗?没确定关系就这么护着她啊,你这样,被她吃定了,有骨气点吧你,也是个大美女,我们得拿拿姿势。”裴心潮挺着腰板教导妹妹。 裴心雨抱住手臂望向天空叹气:“好,咱俩回家再聊好不好?”她清楚游嘉树的性格,比较腼腆,大姐又爱疯,她不想让游嘉树绷得太紧。 “呦,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过二人世界啊。” 裴心雨看硬的不成,来软的,拽着姐姐胳膊撒娇:“姐,我的好姐姐,她就回来三天,后天就走了,你让我们俩说说话好不好?” “没出息,你晚上还回去吗?” “什么?”裴心雨被这句话问住了,没理解,睁大眼睛。 “晚上,你是跟她去酒店住吗?”裴心潮鬼鬼祟祟一脸奸笑。 “说什么呢,我们还没确定关系呢。”裴心雨被调侃得脸红,一把推开姐姐的胳膊。 “瞧你那样,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哎呀,姐,她走回来了。你听话好不好,先回去,算我求你。”裴心雨又搂紧姐姐胳膊把脸埋到她肩头撒娇。 裴心潮眨眨眼睛:“求我,你那套香糯尔的化妆品我看” “送给你!”别说一套化妆品了,十套都可以。 裴心潮眼睛亮了:“这,还是爱情伟大呀。” “姐,凉粉。”游嘉树走回来,左手端着一纸碗炒凉粉,右手捏着把塑料小勺子。 “谢谢,谢谢嘉树,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还有朋友在前面等着呢。”有了一套化妆品的裴心潮,心潮激动。 “再见。”游嘉树还没来得及开口,裴心雨已经告别了,挥手。 裴心潮翻白眼,端着凉粉挎着包抬着胸脯扭着胯离开。 终于走了,裴心雨出口气,正好对上出了一口气的游嘉树,两人都笑了。 “淘得很,比我还大一岁呢,看着比我还小。”裴心雨说自己姐姐坏话。 “呵。”游嘉树笑笑。 “别动,”裴心雨打开挎包抽出纸巾,“额头都是汗,我帮你擦擦。” 游嘉树出了一脑门的汗,看到裴心雨动作,她便没有动,微低着头让她擦拭。 “脖子上也是,你很热么?”裴心雨一边细心擦着一边问。 “嗯,那个炒凉粉那个大锅,那里有点热。”游嘉树支支吾吾。 没热多久,太阳下山后,就开始冷了。两人穿得都不薄,但也不厚。虽然感觉自己已经被冻透了,裴心雨还是不想走,磨磨蹭蹭围着庙会继续逛。 红灯笼亮起,霓虹灯闪烁,笑语声、吆喝声,庙会依旧人声鼎沸。 “那边有涂玩偶的。”裴心雨兴致还很高,指着不远处闪着霓虹灯的摊位喊,是一处用丙烯颜料给陶瓷娃娃们上色的摊位。 看着一说话,面前就荡起白雾的裴心雨,游嘉树眼神软了软,帮她往上拉拉围巾:“嗯,喜欢的话可以涂一个。” “那我们俩一起涂。” “好,不过,我得先去车上拿件厚衣服,晚上冷,坐那别冻到了。”游嘉树任何时候都温温柔柔的。 “我跟你一起去。”裴心雨觉得自己比游嘉树做的冰糖葫芦还粘人。 “庙会真好玩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吆喝叫卖的摊贩,裴心雨忍不住感叹。 游嘉树准备得很充分,车上放了一套长款羽绒服和一件羽绒马甲。 她展开长款羽绒服,裴心雨就抿住嘴蹦跳过来伸开手臂套进去,是蹦跳过来,太开心了。 套上羽绒马甲后,游嘉树把拉链拉到最上端:“嗯,这样就不冷了。”说着把手抄到马甲口袋里。 裴心雨看着她这个动作,思绪不稳。 马甲为什么有口袋啊?抄什么手啊! 如果不放口袋里,牵着手该多好啊。 作者有话说: 裴心雨:我要牵手!!!! 第47章 情人节 大年初四,情人节。 没有约会的裴心雨蜷缩在被窝里不起身。游嘉树陪妈妈和妹妹逛庙会去了,今天应该不会再见了。想到这,她就没兴致起床,抱着那个棕色玩偶熊睡懒觉。 “小熊,你说她今天还会不会发信息?”侧侧头,裴心雨脸颊蹭着软糯的小熊问。小熊的眼睛又黑又大,但是被棕色长毛几乎覆盖完,在整张大脸的对比下,只能看到两颗小黑豆,在心形的鼻子上闪着光泽。腆着小肚子,小熊沉默不语。 “唉。”长叹一口气,裴心雨把脸埋进小熊怀里。正想着心事呢,听到外面有人按门铃,随后是隐约的说话声。 从小熊怀里抬起头,裴心雨竖起耳朵听,好像是妈妈和一位客人在聊天。正困惑呢,大姐裴心潮敲了两声房门推门进来。 “谁来了?”裴心雨坐直身体问大姐。 裴心潮“哼”了一声:“能谁?王叔叔呗。” “王叔叔?”裴心雨眨巴眼睛,她不经常回来,搞不太清了,“那个医生?还是师范学院的?” “不是,服装城的那个。” “哦,知道了,那个富豪。”裴心雨想起来了,她妈的追求者之一,“他还来着呢?” “十天半月来一次,真赖皮。”裴心潮说着也钻进妹妹被窝里,“嗯,你现在搂着熊睡啊?你的阿贝贝?别告诉我它是游嘉树送的哈?” “啧,你有完没完了。”裴心雨被说中,脸红,“这个王富豪什么意思,对咱妈还死缠烂打了?” 裴心潮思路果然被转移过去,抠着小熊鼻子回:“咱妈说都快去北城了,就不撕破脸了。真是够了,你没出去看,抱着红玫瑰来的。咱妈多低调的人啊,会接红玫瑰?他也不了解好。” “哎呦,你们真的赶紧跟我走吧,这烦都烦死了。”裴心雨一直想接妈妈走,从她记事起,来追妈妈的人就不断。小时候她就特别烦那些上门的叔叔们,大了后,自己谈恋爱了,才觉得妈妈应该找个人陪更好,伴侣的感情是女儿们替代不了的。但是妈妈似乎一直没那方面意思。 “我不烦啊,追我的人少。”裴心潮说实话,她赶不上高挑优秀的妹妹,也赶不上风韵不减的妈妈,“哎呀,真烦,连妈妈的追求者都比我的多,你这追求者更猛,六年啊,又追回来了。” “哪有追回来?”裴心雨想到了自己的“对象”,今天情人节呢,把自己晾这,想想就有些失落。 “怎么了?今天没约你?”看妹妹失落,裴心潮戏虐的表情没了,关心起来。 “她妈和她妹妹都回来了,今天她陪她们逛街。”还是有些不高兴。 “我说怎么了呢,一天不约而已。走,咱们出去玩,你英子姐和杨洋姐都回来了,咱们一起唱歌去。”裴心潮说完抓起小熊晃,“我们去high啦,小熊熊,你要不要去啊?” “别撕扯我的熊。”裴心雨从姐姐手里抢过小熊,她现在特别宝贝这只熊,晚上睡觉都给它盖被子的。 “哦,定情信物啊。你这么宝贝这只熊,她知道么?” 姐姐一句无心的话进了裴心雨的耳朵。对,游嘉树这么慢腾,得给她暗示,给她暗示。 初四的庙会和初三一样热闹,逛过一遍的游嘉树兴致缺缺,勉强提着精神陪着兴致勃勃的妈妈和妹妹逛。 “哇,好多人啊,怎么这么多人,不走亲戚的吗?”金姊归望着面前拥挤的人群兴奋尖叫,“妈,快看,那边有杂技嗳。” “好,过去看。” 看着兴奋的妹妹和妈妈,游嘉树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跟上。 走走转转,吃炒凉粉,吃冰糖葫芦,才一天而已,味道怎么就变了?是因为昨天吃过了吗,所以今天就没味道了。游嘉树望着手里的冰糖葫芦困惑,山楂果依然很大,裹着厚厚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不是口味变了,是那个一起品尝的人不在,所以,味道淡了。 可是,今天情人节呢,纵然不陪妈妈和妹妹,怎么好意思再约呢?有什么理由约呢? 游嘉树一边逛着,一边思索着,看什么都进不了脑袋。 走到一处戏曲小品舞台旁,听着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腔,看着面前哄哄乱乱的人群,游嘉树人站着,心没了。直到手机一条信息震动了下她的大腿,她才回过神,有微信来,不知为什么,她直觉是裴心雨的。 脸上马上就呈现出微笑,一下来了精神。 “妈,姊归,你们听戏哈,我去接个电话。”游嘉树朝正专心听戏的妈妈和妹妹打完招呼,快步走到稍微安静些的地方。其实她只是看信息,不需要单独走出来的。但她就是想在安静人少的环境下看裴心雨的信息,好像人多,不好意思一般。 她猜对了,是裴心雨的信息——「小熊被我妈洗了还,好可爱。」配图是一个棕色长毛巴塞罗熊。游嘉树看一眼图片眼圈就红了,她认得,七年前她送的。 手机扣在胸口,游嘉树眼里泪花闪烁,裴心雨都还记得,都还保存着。 靠着摊位的帐篷,游嘉树望着天空微笑,巴塞罗熊还在,这份爱还在。傻笑一阵后,她就想见那个人了,突然很想很想见。 “直接约吗?有点不好意思。”游嘉树看着脚下的一块草皮,来回踢了踢,“怎么见呢?”嘀咕着走到街道上。 突然一处套圈摊位吸引了她的注意,确切地说是摊位最靠后C位的玩偶吸引了她,一个大大的玩偶小熊,不是她买的那种呆呆的巴塞罗熊,是个微笑的糖果小熊,差不多的大小。比自己买的小熊更吸引人的是这个糖果小熊穿着一身毛衣裤,上身是正红色前开扣毛衣,下身是松绿色毛裤,最可爱的是头顶还戴了一顶红绿相间的毛线帽,帽子在耳朵处挖了洞,小熊的两只耳朵从帽子里钻出来,超级呆萌。 “哈哈,好可爱。”游嘉树忍不住赞叹出声。 “美女,要不要套圈?”摊位大哥一看顾客衣着,挺阔熨贴,觉得可能是大客户,马上笑着凑过来。 “那个熊,多高?”游嘉树指着最靠后C位上穿毛线衣的糖果小熊问。 “八九十厘米呢。”摊位大哥看看自己的镇摊之宝,笑着夸赞,“这个熊可不便宜,好多人都喜欢。”那说明很难套,毕竟好多人都没带走。 “到底八十还是九十厘米?” “八十五。”大哥看问得严谨,说实话。 “好,我套,挂上就算是吗?”游嘉树问细节。 “对,挂上不掉就算。”套圈大哥强调。 “圈怎么卖?” “10元3个,30元10个,50元20个。买了不退。” “好,来20个圈。”游嘉树扫码付款。 确实难套,套过20个圈后,游嘉树总结失败原因,套中糖果小熊太难了——位置摆得太远,圈子太轻,使劲扔过去时根本套不准。 又丢出20个圈后,游嘉树开始5个圈5个圈的叠在一起扔,这样拼概率。 套圈大哥抽着烟笑不停,今天发了,200元收到手。 他笑早了,不一会他又收到200元。 金妈妈和金姊归也转到现场。 游嘉树看看手里最后的8个圈,想一把扔出去,再买50个圈。让她没想到的是,这8个圈竟然神奇地穿越空中没有分开,直直砸向小熊,在小熊头顶绽开,一个圈晃晃悠悠挂在了小熊耳朵上。 “套上了,套上了。”金姊归比姐姐还激动,“老板,拿过来,拿过来。” “看你们俩,真像两个孩子。”金妈妈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给女朋友套礼物呢,会给女朋友送礼物的人了,怎么还是孩子呢。 “好可爱啊,还穿着毛线衣。”金姊归爱不释手,“姐,送给我好不好?” 游嘉树眼睛闪烁了下,摸摸妹妹的脑袋:“喜欢啊,喜欢就送给你。” “真的假的?”金姊归不可置信,她知道大姐前两天约裴心雨了,这明显是给裴心雨套的。 “骗你做什么,喜欢就送给你。”游嘉树很大方。 套过圈的游嘉树心情明显开朗起来,带着妈妈和妹妹逛了又逛,充分做了大女儿和姐姐的本分,弥补昨天丢下她们的遗憾。 夜幕低垂,星空深邃,寒风呼啸刮过。 裴心雨抱着小熊窝在沙发上和柳姑然视频聊天。 “多呆几天,初九再回去吧。”裴心雨一边揉搓着小熊的鼻子一边说。 “哎呀,我都急死了,你不在,慕云又出国,我一个人,啊,我好寂寞。”视频里柳姑然仰天长啸,“早点回来呗。” “我看看吧,也是好久没见我妈了,想多陪陪她。” “心潮姐呢?”柳姑然想起来了,每次视频裴心潮都要过来闹,今天奇怪了。 “出去玩还没回来。” “约会?情人节约会,心潮姐谈恋爱了?”柳姑然聊起来八卦来了精神,脸贴满屏幕。 “没有,和她小姐妹聚会。” “你怎么不去啊?在家窝着干嘛?”柳姑然随口一问。 这一问把裴心雨问住了,她谁都没告诉她在家窝着干嘛,给姐姐的说法是身体不舒服,想躺。 “嗯,有情况,裴心雨你有情况,快说,什么情况?”柳姑然看好朋友脸红,猜。 裴心雨正要辩解,看到有消息提示,游嘉树的,忙冲柳姑然喊:“然然,我有急事先挂了哈。” 柳姑然一句话没说出来,嘴刚张开就被挂断了。 游嘉树的信息:「明早我们走,你现在在家吗?给你送个东西。」 什么东西?裴心雨眼睛打闪,“开窍了,开窍了,知道情人节要送东西了,那年情人节送的是一朵玫瑰花,那今年,玫瑰花”眼睛四处找花瓶,“放哪里好呢?” “对,回信息,我先回信息。”激动半天想起自己还没回复,忙打:「在家。」 「那我现在过来,还是老地方等你。」游嘉树秒回。 「你等会,二十分钟后吧。」裴心雨发完立刻跳起来,快速把小熊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小熊,一会就拿来玫瑰花了,嗯,爱你,爱你。”捏捏小熊的脸,赶忙起身挑衣服。 在妈妈不解的目光中,裴心雨妆容精致,一身呢子大衣下了楼。 晚上啊,呢子大衣要冻死人的节奏,顾玉瓷只是攥了攥手,没有多问。 昏黄路灯下,公交站台旁,白车已经在等候。 裴心雨刚走近,游嘉树就推开车门走出来,看她一眼:“上车坐吧。”穿得是很靓,但薄也是真的薄。 “这么晚了还过来?”裴心雨坐进副驾驶位吸鼻子,并没有闻到花香的味道,难道是游嘉树的香水味太浓掩盖了吗? “嗯,想着天冷了。”游嘉树看着车前挡风玻璃幽幽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裴心雨不解,不是要送玫瑰花吗?情人节啊。 “咳,想着天冷了,你那个小熊还没衣服呢,今天逛庙会,顺道给它买了一身衣服。”说完话游嘉树侧身从后座拿出来一个白色袋子,半透明的,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给小熊买的衣服?裴心雨不解,拉开袋子拉链,抽出衣服展开——正红色前开扣毛衣,松绿色毛裤,还有一顶红绿相间的毛线帽。 “已经洗过烘干了。”游嘉树不好意思看裴心雨眼睛,盯着车窗外的路灯开口解释,“那么多年,小熊没长个子吧,还是按85厘米的身高买的。”她记得很清,当年圣诞节她跑了很多商店才买到那个巴塞罗熊,85厘米。 看着手里软糯呆萌的毛线衣服,裴心雨笑了——太可爱了吧,游嘉树也太可爱了吧。 好特别的情人节礼物啊。 第48章 妈妈的支持 送完毛线衣,游嘉树第二天清晨便启程返回北城了。 天气就是很奇怪,一过春节,气温就开始回升。太阳升起,努力穿透厚厚的云层,暖融融的阳光撒向大地,万物复苏。 宽敞明亮的大客厅里,一尘不染。顾玉瓷正弯腰捡一些掉落在地板上的小四季桔,一个个捡起,扔进垃圾桶。 裴心潮端着一盘水果走向妹妹卧室,“当当”敲门,“我进来了哈,”推开门后又关上门。自从妹妹谈了恋爱,两个人有了悄悄话,“哎,起床了,你也不起来吃早饭,这人一走,你这魂都没了。” 裴心雨翻个身,没有心情起来。姐姐说得对,确实人把魂带走了,干啥都没兴致。 “哎,我来看看,我妹妹的相思病到哪种地步了?”裴心潮说着放下水果,走到床边,伸手捞妹妹。 “不要。”裴心雨拍打掉她的手。 “哎呦喂,你这小熊还穿了毛线衣啊?还有毛线裤,哈哈哈哈,笑死人了,还有帽子,这帽子还露耳朵,什么时候买的衣服啊?” “裴心雨,你还挺有少女心的哈。”裴心潮从被窝里拽出小熊,上下打量,笑个不停。 “讨厌,不要玩小熊,它还没睡醒呢。”拟人了,自从游嘉树给小熊买了衣服,裴心雨彻底把小熊当成人了。 “切,谈个恋爱了不起啊。”裴心潮翻白眼,“快起吧,妈还等着你呢,昨晚不是说好了吗?去吃婚席。” 小熊放进被窝,盖好被子,裴心雨长出一口气,理头发。 “起吧,前两天那家伙,捯饬得,描眉画眼的。今天像被霜打了一样,起来了,快到点了。” “不想去。”裴心雨用手往后捋头发,捋完看看手掌,有几根掉发,手指捏住,起身扔进垃圾桶。 “去呗,在家又没事,我们随份子了,去吃回来。”裴心潮用肩膀碰妹妹,倒不是缺一顿吃的,主要是好不容易妹妹回来,想一家人多在一起相处,她知道妈妈也很想妹妹。 “心雨呀,起了吗?赶紧起吧,快走了。”顾玉瓷敲门催。 裴心雨忍不住感叹,怎么每年春节回来都要参加婚礼,怎么都赶着春节结婚啊?还要被不熟的邻里乡亲讨论婚姻大事。还好,有妈妈打圆场,不然真不会去这种地方。 婚礼大席就摆在东湖酒店。酒店门口红色拱门装饰,一侧写着「百年好合」,另一侧写着「幸福美满」,横幅是「欢迎参加张新阳和王美期婚礼」。迎宾区红色面板上四个大字——吾家有喜,一下就把气氛烘托出来。 裴心雨看着软了眼色,前两天游嘉树也是住在这里的,如果没走的话,说不定现在就可以看到她。 “怎么,想办婚礼了?”裴心潮捅妹妹。 “什么呀。”裴心雨无语,脸红臊得慌。 哄哄乱乱全是人,道贺声、感谢声,摩肩擦踵,一个胖妇女一看到她们过来便笑着快走两步迎上来:“玉瓷呀,你终于来了,就等你呢。” 一身红色呢子外套,左胸口别着金色胸花,上面写着两个字「母亲」 “爱兰,恭喜呀。”顾玉瓷手递红包送祝福。 “快进来,快进来。” 进到主场,一片耀眼的红,红金配色,中式风格,大红布幔,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 “这心雨也回来了啊?美期在里面。” “美期,快来,你心潮姐和心雨姐来了。”爱兰女士喊。 “阿姨,我们过去就成了,您和我妈说话吧。”裴心雨不好让主家张罗。 王美期比裴心雨小两岁,同一个高中,碰过面,不熟。 裴心雨见了不太熟的人话不多,只是坐在旁边听姐姐和几个同龄的姑娘聊天。 “哎,这是哪位美女呀,我怎么没见过?”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跟着新郎走过来打招呼。 “哦,裴心雨。心潮你见过哈,心潮的妹妹。这是新阳朋友,也是他直属上司,展鹏。”王美期介绍。 裴心雨提起精神站起身回应,牵牵嘴角。 展鹏眼睛发亮,看得裴心潮翻了个白眼——小样,人是弯的,别痴心妄想了。 “嗳,玉瓷,这心雨也不小了吧,谈对象了吗?”主家爱兰女士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八卦。 顾玉瓷笑笑:“还没有。” “我娘家侄子也没对象呢,你看,见见怎么样?属猪的,是不是和心雨差不多大?” “哦,是,心雨也是属猪的。” “你等下哈,赵涛,赵涛,来一下。”赵爱兰女士站起来扯着嗓子喊。 一瘦高个小伙子跑过来:“姑,怎么了?” “小涛,这是你玉瓷阿姨。” “哦,阿姨您好。” 顾玉瓷打量几眼小伙子,西装革履,平头整面的,没什么缺点,微笑点头。 “爱兰,来了,这边,看谁来了。”有人喊。 “好,马上过来,”赵爱兰答完凑到侄子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你照顾好你玉瓷阿姨哈。”说完朝顾玉瓷摆个手就赶紧去忙了。 “你去忙吧,我这边不需要照顾。”顾玉瓷对赵涛礼貌说道。 “没事的,阿姨,我也没什么事。”赵涛说着眼睛四处看,明显在找人。 顾玉瓷轻叹口气,装作环顾宾客,不再理他。 “妈。”裴心潮和裴心雨两姐妹转了回来。 赵涛的眼睛在看到裴心雨的时候,一霎那有了光。 “你们坐。”马上站了起来。 裴心雨点点头,坐下,没再看他。 顾玉瓷也没有给女儿做介绍,环顾四周,装作看主场上朋友赵爱兰的活动轨迹,不说话。 “阿姨,我给您倒杯热水。”赵涛眼睛盯着裴心雨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对顾玉瓷嫌殷勤。 裴心潮冷笑一声,又来一个。 她猜测得很对,晚上刚忙完女儿婚礼的赵爱兰就给妈妈来电话了,问明天是否可以一起吃个饭,赵涛看上了裴心雨。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哎,你说咱俩外貌都差不多好吧,怎么你就那么招人喜欢啊?”卧室里,裴心潮躺在妹妹床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胸口难平。她和妹妹五分相似,只是个子比妹妹稍微矮一点,难道是身上的书卷气?裴心潮这么想着,她读书没有妹妹好,大学本科毕业就工作了。反观妹妹则是从小学开始就是学霸,一直都是学习班长,虽然高考失利只上了本省的大学,但研究生跻身了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 “都给你。”裴心雨正坐在床尾抱着手机想怎么给游嘉树发信息呢,没心情理会姐姐的调侃。 “又给你那颗树发信息呢?”裴心潮看妹妹心不在焉,折起身趴到妹妹肩膀,“你说他们是不是眼瞎呀?看中一个弯的,有什么用。”还在骂展鹏和赵涛。 裴心雨看着手机里下午游嘉树的回复「到了」出神。她上午发了信息,说到了报个平安,真的就报了两个字。叹口气,还能问什么呢。 手指在屏幕上来回蜷缩,正犹豫呢,有微信进来,游嘉树的——「那家莫大嫂小鱼汤真蛮好喝,可惜只吃了一顿。」 “呵。”裴心雨笑了,马上掀开被窝起身。 留下一脸迷茫的裴心潮眨巴眼睛:“和女人谈恋爱这么甜吗?整天七魂少三魂的。” “妈,您还没睡?”裴心雨看妈妈房间门缝下面有灯光,敲门进来。 “嗯,没呢,你还没睡?”顾玉瓷正在电脑前打字,看女儿进来就摘掉眼镜,拢拢身上的睡袍。 “这么晚还在写东西?”看着电脑上的文档,裴心雨问道。 “还不困呢,顺手写点。”顾玉瓷写作多年,习惯每天输出。 裴心雨眼神闪动,找话题聊:“嗯,晚上写会不会睡不着?” “还好,妈这个年纪了,不写也睡不着。”顾玉瓷说着看看女儿,眼神垂着,手绞在一起,知女莫若母,“有事吗?” 裴心雨抬手,中指拨拨眉毛:“没什么事,对了,妈,你不是会炸那种小糟鱼吗?就莫嫂小鱼汤家那种。” “是的,想喝了?想喝了妈明天给你做。”顾玉瓷很宠两个孩子,特别是小女儿,常年不在身边,疼得很。 “嗯,特别喜欢喝,明天我和你一起做吧,多炸点,我带回北城一些。” 游嘉树说爱喝。 “心雨。”谈完炸小鱼,裴心雨正要转身回屋,听到妈妈喊她,又扭回头,“妈,还有事?” 顾玉瓷起身拉住女儿的手,坐到床边,看向女儿的眼睛。 裴心雨被看得不自在:“妈。” “呵,没什么,就是你爱兰阿姨说媒的事情,你确实也到这个年龄了,你是怎么想的呢?要不要和这些小伙子处处?”做长辈的总是操心孩子的婚姻大事,顾玉瓷也不例外。 “妈,我不想相亲。” “为什么呢?觉得老套?有时候缘分很奇怪的,可能凑巧就遇到了呢。” “我,我不是觉得老套,我不喜欢。” 顾玉瓷动了动眼神:“你还没有接触呢。” “不想接触。”裴心雨低下头,她还没和游嘉树确定,不想先告诉妈妈让她揪心,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这些相亲。 沉默。 深深看两眼女儿,顾玉瓷帮她往耳后掖了掖头发:“你是有什么想法吗?都可以告诉妈妈。” 裴心雨抬头看看妈妈,眼里都是担忧,心软了。妈妈从她没出生就离婚了,一个人拉扯大她和大姐,三个人关系亲密,她不想隐瞒妈妈。 “妈,我有喜欢的人了,目前还没定,你给我些时间,等我们双方都确定了再告诉您好吗?”说得坦白真诚。 顾玉瓷细细巡视女儿的脸,勾了唇角,刮下她的鼻子:“我的心雨长大了。好,你有想法就好,这样我也知道该怎么拒绝那些提亲的人了,不会再让他们烦你了。” “谢谢妈,您真好,从不催婚,也都尊重我。”裴心雨搂住妈妈肩膀趴她肩上。 “爱情合不合适,只有你自己最清楚。妈只要你记得,无论你选谁,无论发生什么,妈妈都支持你。”顾玉瓷拍着女儿手背说道。 “谢谢妈。”裴心雨鼻子发酸。 第49章 接站 炸完小糟鱼,裴心雨就抑制不住想返回北城。本来计划的初九走,初六就急急坐上了高铁,还抱着她那个穿着毛线衣戴着毛线帽的小熊。 临行前一晚拍了张一筐小糟鱼的照片发给游嘉树,「给你捎一些?」微信是这样问的。 很快得到回复:「太好了,什么时候回?」 「明天的车,下午三点到。」时间说得很详细,裴心雨有期待。 「哦,三点我没事,那我明天去接你吧?」 正中下怀,裴心雨一看到这句回复,差点没笑出来,还没来得及打消息。 那边又有消息发来:「急不可待想喝小鱼汤了。」 叹口气,裴心雨翻个白眼,害羞鬼,说句“想见你”这么难么? 出了高铁就见到了接站的人,咖色羊毛翻领外套,白色阔腿裤,锁骨发垂至胸前,珍珠耳环闪着光泽,温润清雅,璀璨一笑,裴心雨感觉自己迷了眼。 看到裴心雨出来,接站的人紧走两步,手抚上她的拉杆箱和挎包,摸拉杆箱的时候,游嘉树碰到了裴心雨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定在当场。 “呵,你这么着急喝小鱼汤啊?”裴心雨移开手,双手抱紧小熊打趣,高铁站怎么这么热,她感觉后背发汗。 游嘉树看看一身毛线衣的小熊,笑笑转移话题:“车在夹层,H4,走吧。” 大年初六,路上车还不是很多。 “明天大部队就返回了。”裴心雨看着空旷的环线开口。 “嗯,都上班嘛。” “你们春节生意怎么样?” “还可以,人挺多的。” “你们这行一年到头也没休的时候。” “餐饮业嘛,都是这样。” 车子稳稳开在高架上,车上的两人随意聊着天,都是些家长里短。 平常一个小时的车程,三十分钟就到了。为什么和游嘉树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裴心雨不解。 下了车,游嘉树自然地帮裴心雨拉着行李箱,背着挎包,跟在她身后上楼。裴心雨则抱着毛线衣小熊。 到了家,一打开挎包里的袋子,油炸小鱼的香味就飘满屋。 “真香啊。”游嘉树吸鼻子,咽口水。 让裴心雨看着感觉她真是惦记小鱼汤了。 直到做好小鱼汤,游嘉树一句话不说,连喝两碗后,裴心雨更是觉得她真的只是惦记小鱼汤了。 “你就这么爱喝小鱼汤?”心里疑问,嘴里就问了出来。 正专注喝汤的游嘉树抬起头,明亮的灯光下,一脸真诚:“是啊。” 裴心雨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低头看小鱼汤,汤色金黄,油炸小鱼在汤里若隐若现,翠绿香菜的点缀下,是很诱人。抬手再喝一口,味道浓郁,嚼掉一条小鱼,细腻鲜美,确实美味。但是,人呢,化这么精致的妆坐你面前,你不期待吗? 想着想着就有些委屈,傲娇性格开始显现。 “喜欢喝,把小鱼都带着吧。”自己带回去使劲喝吧。 游嘉树正低头喝汤,听到这句话没有抬头:“不带了吧,你做的味道我做不出来,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再过来喝吗?” 裴心雨听完马上低下头,鼻孔都变大了,不是因为小鱼啊。 气氛一时就暧昧起来,白色搪瓷勺轻碰碗边,两人各带着心思慢慢喝汤,正酝酿着感情呢,大门被“叮咚”按响。 是柳姑然,一看裴心雨开门就抱住了她:“亲爱的,你一走走了八九天,我好想你呦,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没喊我。” 裴心雨伸着手,话还没说出口,人已经进了屋。 “什么味道,这么香?”柳姑然吸着鼻子往餐桌瞅。 餐桌边坐着游嘉树,看她进来,冲她微笑打招呼。 “我去,”柳姑然立刻把身体拧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凑到裴心雨耳边轻声碎骂,“重色轻友!” 裴心雨垂下眼神,没有接话。她不觉得委屈,她就是想和游嘉树独处,所以没有挽留。 “也不留我吃饭啊,我肚子”柳姑然委屈揉肚子。 “你不要闹,我给你盛保温桶里,你带走吃。”裴心雨挡住游嘉树的视线冲闺蜜使眼色低声交代,这好不容易有个独处的机会。 柳姑然一脸鄙夷:“真是老房子着火,好吧。” 打扰的人扭走后,两人一会也吃完了饭,裴心雨起身端起碗筷去厨房收拾。 “我来吧。”游嘉树跟到厨房门口。 “没有活,就几个碗。” 日光灯下,系着围裙清洗碗筷的裴心雨长发飘散在后背,整个人显得温婉娴淑。 游嘉树看得出神。 “你”裴心雨收拾完洗好手,抽出纸巾擦拭着,一回头就对上了游嘉树望着她出神的眼光。 “哦收拾好了,真快啊。”游嘉树脸红,匆忙往耳后掖了下头发转身。 裴心雨抿着嘴笑了,害羞鬼。 “你喝点什么,红茶还是普洱?” “红茶吧。”游嘉树说着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板正端庄。 两杯红茶端到茶几上,裴心雨落座在沙发另一端,眼睛盯着茶杯外壁的水墨线条,两人又陷入沉默。 游嘉树端起茶杯喝茶,喝一口后把茶杯捧在手里,看向面前的电视,电视屏幕反射出两人的身影,裴心雨也在喝茶。 “咳”,游嘉树清嗓子,清完后似乎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重新端起刚放下的茶杯,气氛安静地掉根针都能听到。 “我看这两天排下,大部队刚返回上班,很多都要聚会,看烤肉套餐再让然然直播两场。”裴心雨只得说业务。 “好,谢谢。”游嘉树侧头冲裴心雨笑。 裴心雨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和额头的汗,心疼。 “你热吗?” “啊,是有点热,你这屋暖气挺旺的哈。” “那,要不把毛衣脱了?” “不用了,时间,”游嘉树抬腕看手表,“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了,你坐半天高铁,也累了。”说着放下红茶杯,站起身。 咬了下嘴唇,裴心雨也站起来:“我送送你。” “不用,外面太冷了,你不用换衣服了。”游嘉树已经走到玄关处开始换鞋。 裴心雨吸口气,眼神暗淡,心里突然有些堵得慌。 待游嘉树关上门,裴心雨抱臂叹口气后伸手摘下大衣,两分钟后,一楼柳姑然的大门就被擂响了。 柳姑然正趴在餐桌上喝小鱼汤呢,打开门吃了一惊:“你,不是正约会吗,这才几点?嗯。”说着转头看墙上的钟表,“才八点,就散场了。” 裴心雨按着额头,叹口气,坐到餐桌旁,闭着眼睛揉鼻根。 “她早睡?老干部?” “这是老干部的事吗?你说,她怎么还像以前一样,那么温吞。”六年了,裴心雨还是想骂。 “哼,谁前几天说的,就喜欢她这副车马慢的样子呢。”柳姑然攥着汤勺从保温桶里往外盛小鱼汤,保温桶里剩余不多了,她便把保温桶倾斜着往外倒,“你还别说,这小鱼汤做得还真好喝。” “她喝三碗。”裴心雨想到游嘉树一口气喝三碗又捂住嘴笑了,“饭量不小,也不见她胖。” “瞅你那花痴样。” “我就烦她,你说怎么那么慢腾。”裴心雨双手轻拍着桌面,跺脚抱怨。 “你让她那么快做什么,怎么,想让她抱住你热吻了?” “讨厌,喝你的小鱼汤吧。”裴心雨被调侃脸红了,抽出纸巾扔到闺蜜脸上。 喝完小鱼汤,柳姑然咂摸嘴:“真是美味啊,亲爱的,以后还有没?” “还有,改天烧了再喊你喝。” “三克油了,对了,明天不上班出去逛街吧,我快呆发霉了。”柳姑然仰头看着餐桌上的吊灯哭诉。 “好啊,也该买身春装了。”裴心雨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出神,游嘉树会逛街吗?好想和她一起逛街啊,就算不牵手,一起并排走着,也好啊。 初七,上班前的最后一天,商场没有多少人。 “为什么现在逛街都喜欢来印力城了,以前不都是去奥莱么?”柳姑然挎着闺蜜的手边走边问。 “这边也入驻了不少服装品牌,价格更实惠些。”裴心雨说得心虚,她不想承认这边的三楼有「一棵树」烤肉店,她对有「一棵树」的商场分外亲近。 “哼,是因为某人的店在这里吧。不过她七八家店呢,不一定非在这里啊,也有可能在别的店,更有可能在办公室。”柳姑然不是小孩子,一下就猜出来了。 “哪是因为这。”裴心雨脸红,不好意思承认,确实,七八家店呢,怎么会那么巧呢,这么想着,兴致就少了许多。 商场暖气旺,有些热,两人都脱了羊毛外套,裴心雨一身黑色高领毛衣搭配墨色针织长裙,腰间一把黑色细腰带,把小蛮腰束得一把可握,整个人苗条优雅,在旁边穿着皮裙的柳姑然的衬托下,更显得温柔慵懒。 店铺都在打折促销秋冬季的老款,新款春装也都展示了出来,店员站在门口热情邀请着。 走走转转,不一会两个女孩手上就多了三四个纸袋子。 “要不要喝奶茶呀?”柳姑然望着过道边的奶茶店犹豫。 “小心你身材。”裴心雨提醒她。 “唉,真怀念二十岁的时候啊,新陈代谢快,喝奶茶吃炸串,现在真是喝口凉水都会胖,呜呜。”女孩子都爱吃甜食,柳姑然也不例外,看着奶茶直咽口水。 “还有血糖。”裴心雨又加了一句,她近两年饮食清淡,对这种大甜大腻的饮品,已经喝不下去了,“找个饭店喝杯热茶水吧。” “呵,我的奶茶啊。”柳姑然做着哭状依然诀别离开。 “「一棵树」?”直到走到门口,柳姑然才回过神,“要进去吃烤肉么?” “不去了吧,就喝杯水。”裴心雨在门口的自助取水机上抽掉一个纸杯接了一杯水递给柳姑然,自己又接了一杯。 “确定不进去啊?你这处心积虑的来,说不定她在呢。”柳姑然勾着头往里看一眼。正是饭点,商场虽然人不多,烤肉店人却不少,几乎坐满。服务员小妹一看她们往里瞅,马上走过来:“您好,女士,进来用餐么?” “不用。”柳姑然端着纸杯坐到旁边的等候区喝水。 裴心雨也转身走过来。 “那中午去哪里吃?” “找个地方喝点汤吧,春节在家我妈做太多荤菜了,不太想吃肉了。”裴心雨说完低头整理手提袋。 “你们怎么在这里?”一声熟悉的声音响在头顶。 裴心雨忙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正想念着的脸,游嘉树双手插在呢子外套里,笑意盈盈站在眼前。 “金总?”柳姑然先打招呼。 “哦,柳总,你好。” “噗”,柳姑然笑了:“你要不要这么正经,喊我姑然就可以,怎么,来转店?” “是啊,正好过来看看,好巧。” 裴心雨也提着手提袋站起身,眼神闪烁,姿态扭捏:“我们来买衣服。”举了举手里的袋子。 “嗯,吃饭了吗?”游嘉树从口袋里掏出手。 “还没。”是要邀请吗?要扭捏吗?裴心雨一时头脑飞速旋转。 “那,去我们店里吃?” 果真是邀请。 “好。” 柳姑然听到眉毛挑了下,不是说不想吃肉吗?这怎么一看见店老板又想吃了。 第50章 喝醉了 裴心雨和柳姑然坐定后,游嘉树便起身了,说是去检查下工作一会过来。 不一会,服务生便端上来了水果茶、蔬菜沙拉、水果沙拉、海鲜豆腐汤、鳗鱼寿司。 “哇,这些看着好有胃口嗳。”柳姑然说着起身倒水果茶,“如果是凉的就更好了,这商场暖气太旺了。冰淇淋,哎,服务员。”说着话后半句便喊了起来。 “你要不要吃冰淇淋?”柳姑然问。 “也可以来个小球球,抹茶的吧。” “好,两个抹茶冰淇淋。”柳姑然交代完服务生又压低声音,“你别说哈,游嘉树真的蛮细心的。看咱俩在外面喝水,就猜到咱们渴了,给点的水果茶,还有这么素的菜。我就是想吃点沙拉。” 裴心雨没有接话,端起茶杯喝水。游嘉树确实细心又温柔,没得挑,除了性格慢腾。 心思还没收回来,性格慢腾的人就转回来了,很自然坐到了裴心雨身旁。裴心雨和柳姑然是对坐,而她靠里侧坐着,外侧明显留了一个人的位置。 “还要吃烤肉吗,要不要再上一些牛肋条?”游嘉树的外套已经脱掉,灰色开衫薄毛衫,黑色阔腿裤,整个人利索知性。 “不要了。春节在家吃太多肉了,然然这几天也是。你帮点的沙拉蛮好的,清清胃。”裴心雨端起茶壶打算给游嘉树倒水果茶。 “我自己来吧。”游嘉树接过茶壶,先给柳姑然和裴心雨续满茶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瞅了一眼柳姑然,“筝筝在公司忙呢。” 柳姑然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脸上笑容倏地没了:“提她做什么。”烦,自从两人在办公室互砸蛋糕后,就没有再联系了。 “筝筝春节也没回家,她父母都不在了,一个人,除夕在我妈那过的。”游嘉树给好闺蜜上分。 柳姑然垂下眼神看茶汤,没有接话。 “她父母都不在了?”裴心雨接着问。 “嗯,两个长辈去世挺久了,她那时还在读大学吧,一个人过了很多年了。” “哼,她会孤独啊?女朋友不是很多吗?”柳姑然心里有些不好受,嘴巴还是尖锐。 “那些女朋友,筝筝也没有认真,人家也没有认真,春节哪会一起过呢。来,尝尝这个牛油果。”游嘉树说着便给裴心雨叉了一块牛油果,“新鲜饱满,我们刚采购的,我切的。” 原来沙拉是亲手做的呀,裴心雨垂下眼神压嘴角,开心。 “嗯,真的蛮醇厚呢,浓郁得很。然然,你尝尝。” “哦,好。”柳姑然失神,脑袋里都是段筝,「大学时父母便过世了」「一个人过了很多年」这两个信息占据脑海。 “对了,慕云也是今天回来吧?”看闺蜜走神,裴心雨换话题聊。 柳姑然清下嗓子,回神:“是,这个假期她和小姨去泰国玩得可high了。” “姊归说去接呢。”游嘉树想到了盛装打扮的妹妹。 裴心雨一听又羡慕了,人家这接是真接,不是八点就散场那种,你懂不懂啊?! “金总,心雨说下周就给你们产品直播。如果我们突破两千单,你怎么犒劳我们啊?”柳姑然想给闺蜜制造相处时光。 游嘉树笑,抬身给她续茶水:“好啊,你说怎么犒劳就怎么犒劳。” “嗯,怎么犒劳?”柳姑然转着眼珠思索,“要不组织一次郊外游吧,也不全部员工了,就我们几个,费用你们包。” 春节呆得要发霉了,柳姑然急想出去转转。 “好呀,也开春了,出去走走蛮好的。”游嘉树捧着果茶杯接。 “那就去坡峰岭吧,爬爬山,看看景。亲近大自然。” “好。” “耶,大卖。”柳姑然比了个剪刀手,开心了,“好想喝酒哦。” “要不,上瓶米酒吧?我们自己酿的,桂花米酒,尝尝么?”游嘉树是接的柳姑然的话,但是是对着裴心雨问的。 “开车了的。”裴心雨说事实,眼里却充满渴望。 “想喝就喝嘛。我可以送你们回去的,下午也没什么事。” “好。”回答完裴心雨忙低头,觉得自己回答得太迫切了,简直急不可待,显得自己醉翁之意不在酒似的。 桂花米酒桂花味浓郁,香气清新,酒味并不是太冲,像浓稠的饮料。米白色酒体冲进厚壁玻璃杯中,一股桂花香与米香便缠绕荡开钻进鼻孔,让人忍不住深吸鼻子。 裴心雨小口啜饮,半杯酒下肚后,脸颊染上两朵酡红,坐姿松散,眼神迷离,像是醉了。 米酒怎么能喝醉人啊,只不过是种情趣罢了。 可裴心雨就是坚定地说自己喝醉了。 柳姑然附和闺蜜,说她也醉了。游嘉树看着玻璃瓶中的米酒,疑惑——还不足10度啊。 竟然能把客人喝醉了?! 驾驶位上,游嘉树稳稳扶着方向盘,送两位喝米酒喝醉了的客户回家。 并没有东倒西歪,也不像,只是微醺。 下了车走路都正常,裴心雨按着额头说头痛。游嘉树只得搀扶着她,开门进家后,把人扶到床上,安顿好又倒来热水。 “嘉树,我头晕。”客户像赖上了一样。 “那我给你按按吧。”游嘉树刚说完,裴心雨就抬起身体找角度,都这样了,手里还不忘抱着小熊。 “真可爱。”游嘉树弯了嘴角,坐平在床头,裴心雨就顺势躺到她腿上。 手指微凉,抚上太阳穴,淡淡花香,沉稳深邃。 裴心雨眼皮动了动,发烫。她装醉是因为实在太想两个人相处了。游嘉树这么慢腾,这按摩完一走不知道还得要几天才能见。想到这,委屈的眼泪就顺着眼角流出来,她尽力压制,晚了,泪珠滴落到游嘉树的裤子上。 “怎么了,很不舒服吗?”游嘉树慌了,她一直以为裴心雨是在逗她玩,这都哭了,难道米酒真有问题? 还不足10度啊,而且两个人拼着还没喝掉一瓶。 裴心雨抬起手腕用手背盖住眼睛:“就是不舒服。”借着酒劲撒娇。 “胃里难受吗?”声音紧张。 被关心的人彻底哭了,泪水往外涌。 “嗯,心雨,怎么了,很难受是吗?”游嘉树想挪开裴心雨盖在眼睛上的手,挪不动。裴心雨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看到自己的手被握住,微凉柔软的触觉几乎一下烫进心里。游嘉树深吸一口气,挺直脊梁,好久才把肺里的气泄出。摒着呼吸,低垂眼神看着身下人。 裴心雨慢慢平复下来,止住哭泣。 “来,擦擦眼泪。”游嘉树语气温柔,几乎搂抱着裴心雨的头,侧身抽纸巾。 裴心雨眼睛都哭红了,表情委屈:“你不要走。”说着一撇嘴,又要哭。 “好,我不走,晚上我给你熬粥好吗?” “好。”吸下鼻子,回答得干脆。 “那你想喝什么?” “南瓜粥。”很清醒。 “家里有南瓜吗?” “应该没有。” “那”游嘉树笑了。 裴心雨也乐了,从她腿上抬起身体,不好意思了。 “楼下有个小水果蔬菜店,有卖。”再不好意思也提议了。 游嘉树勾了嘴唇看着裴心雨,眼神深邃。 “你去不去吗?”裴心雨被看得心慌,扭过头,放下小熊,下床,穿拖鞋。 “去,要不我自己下去,你躺床上歇会。” “不要,我也要一起下去。”裴心雨说完感觉到自己有些撒娇,绷住了嘴,起身去洗手间。 太粘人了,比游嘉树做的冰糖葫芦还粘。裴心雨红着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骂。 游嘉树不是爱开玩笑的人,她没有乱说话,只是起身等在玄关处。 两人一起换鞋下楼。 买了南瓜,还买了小米、红枣、草莓,零零总总两三袋。两个人像生活在多年的伴侣一样提着东西往家走,夕阳已经染红天边,晚霞映照下,温馨浪漫。 裴心雨心情雀跃,几乎装不下去醉酒的样子了。 刚走到楼道门口。“姐。”一声脆叫。金姊归和钱慕云两人拉着行李箱走过来,钱慕云手里还抱着一个大大的糖果小熊。 “回来了呀?”裴心雨开口。 “嗯,刚下飞机,明天不是上班么。”钱慕云一手抱着小熊,一手展开,拥抱下闺蜜,“还给你带了礼物哦。” “那太谢谢啦。” 四个人说着抬脚进楼道。 钱慕云很自然敲了敲柳姑然的房门,两个小闺蜜又抱在一起尖叫,似乎多年不见,也就一周而已。 “慕云,你的小熊怎么没穿衣服?”柳姑然注意到了好朋友的挂件。 一听这话,金姊归眨了下眼睛。大姐当天套中小熊送给她时非把小熊的衣服给扒掉了,让她膈应好几天,总觉得自己的小熊裸着身体了。转念想想自己不说,谁知道小熊要穿衣服呢。现在看来,小熊穿衣服是必备了吗? “要穿衣服吗?”钱慕云举起小熊打量,困惑。 “你没见,心雨的小熊穿了一身毛线衣,要命了,还有毛线帽,特别萌。” “是吗?那等会我去看看。” 金姊归忍不住“哼”了一声——那身毛线衣就是从我们家糖果小熊身上扒拉下来的。 游嘉树瞥一眼妹妹。“哼”的人立刻噤声站直,裸就裸吧,起码有个熊。 “你们这买的什么?”电梯里,柳姑然看着裴心雨和游嘉树手里提的袋子问。 “哦,心雨胃有点不舒服,说熬南瓜粥呢。”游嘉树接腔。 柳姑然立刻与钱慕云对视一眼,一副很明了的样子。 裴心雨红了脸颊。 金姊归看着姐姐挤眼睛,不错呀,老干部似乎开窍了,送衣服熬粥的,活还整得挺齐。 “一起喝?”电梯门开的时候,裴心雨大方问。 “合适么?”柳姑然眨巴眼睛,努力压住笑。本来上楼是跟慕云拿礼物的,这要多蹭一顿饭了么? “讨厌,不来喝算了。”裴心雨说着输密码开门。 “喝。宝贝,你也喝点南瓜粥吧,坐半天飞机了。”说话的是金姊归,借花献佛,献殷勤。 “好,先放东西,一会过去。正好去看看小熊的衣服。” 关上门,游嘉树和裴心雨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掩饰不住失落,二人世界没了。 饱女人不知饿女人饥! 一群没眼色的女人! ——裴心雨心里恶骂。《 》 50-60 第51章 爬山 直播又爆单了,一个晚上卖出3000多份,接近80万。 「一棵树」高层履行了承诺。三月底,郊区爬山,民宿住一晚。 周六清晨,迎着朝阳,七人座商务车开进花语城接甲方妈妈们。游嘉树跳下车拉开车门,三位花枝招展的美女谈笑着钻进车厢。 金姊归开车,钱慕云自然而然坐到副驾驶位。 游嘉树和段筝坐在后排,把前排位置留给了裴心雨和柳姑然。 北城的春天,风吹到脸上已不再凛冽,润乎乎地。太阳晒过来,暖融融地,后背会微微发汗,让人觉得寒冬已彻底过去。树梢和小草也冒出新绿,青色中湿漉漉地,四处都是生机萌动的勃发之景。人们被寒冷侵袭了一个冬天的心也从阴郁中走出来,开始升腾起希望与力量。 车子稳稳开在高速上,一拐进山区,柏油马路突然安静下来,只剩淡淡引擎声传进山涧。蓝天白云,群山环绕,满山遍野的桃花开成了花海,像蒙了一层淡粉色的薄沙帐。微风抚过,整片山谷便活了过来,层层波动,传来花香绕鼻。 “你们要不要吃草莓?还有樱桃。”后排的游嘉树窸窸窣窣解开袋子,整盒整盒的草莓、樱桃、小番茄排列整齐,还挂着水珠。 “同学们,春游的时候总有一个人像妈一样准备很多东西。大树就是,看,这还有花生米,哈哈。”段筝高高举起一小袋花生米笑。 “我经常都有错觉,以为身边跟着的是我妈。”司机金姊归也调侃自己姐姐。 游嘉树不理会两人的取笑,按着汽车座椅直起身体递水果给前排的裴心雨:“心雨,给你们草莓和樱桃,还要不要小番茄?” 车辆正拐弯,一个不稳,游嘉树跌坐在段筝腿上。她立刻挣扎着要起身,奈何山间道路曲折,一个急转弯连着一个急转弯,不仅没有挣扎起来,还跌进段筝怀里。 游嘉树拽住段筝的肩膀,努力想挺起来身体。 “哇,大树,你的腰好细哦,还好香哦。”段筝搂着小细腰,趴到好朋友肩膀上轻嗅。 “走开。”游嘉树脸红了,拍打下她,拽着前排座椅要起身。 她的司机妹妹很不给力,又一个急转弯,游嘉树又跌落进好朋友怀里。 “哇。”段筝轻呼着跺脚,“好软哦,好刺激。” “你要不要这么色。”游嘉树满脸通红,拽着椅背弹起身,赶忙坐到自己座位上,整理头发。 “哈哈哈,笑死了,大树,你脸怎么这么红啊,这么害羞啊,没坐过女人的腿呀?”段筝笑得花枝乱颤。 前排的裴心雨按住了额头。 柳姑然抱臂翻白眼。 “讨厌。”游嘉树刮了眼段筝,抻平衣角,低头继续摆弄水果。 “我的天呢,大树,你这,脸都红到脖颈了,耳垂都红了。”段筝还在大呼小叫。 “你有完没完,”游嘉树嗔怪,低声,“闭嘴吧。” “别啊,怎么样,说说,是不是第一次坐女人腿上?”段筝声音都带着八卦。 柳姑然抱着手臂躺靠在椅背上叹气。本来上次和游嘉树吃饭,听说段筝无父无母,心疼好一段时间。这今天见到,又觉得她欠揍了,又妖又骚,说话还口无遮拦,恨不得回身吐她,咬牙忍着。 裴心雨脸红了,游嘉树坐过她的腿。大学时,两人谈恋爱,晚上在石桥边,她拉游嘉树坐她腿上,趁没人的时候偷偷接吻。游嘉树的腰那时就很细,身上很软,摸一下就满脸通红。看来今天也脸红了,她脸一红就显得特别害羞,特别惹人心疼。 “心雨,把这盒草莓递给姊归和慕云吧。”游嘉树没有回答段筝的八卦,拿起一盒草莓弯腰递给裴心雨。她不愿意再站起来了,车太不稳了,都是急转弯。 裴心雨回头看,果真是脸红了,很惹人疼,控制不住想去抚摸。 “哎,你是不是没碰过女人啊?”段筝还就着刚才的话题追问。 “闭嘴。” “害羞什么呀,都这个年纪了,你都不想的嘛?”又来了。 不搭话,游嘉树把脸扭向车窗外看风景。 裴心雨按着额头,太阳穴突突跳。游嘉树想不想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自己很想。 想坐游嘉树腿上。 坡峰岭在北城西南郊区,海拔不高,但设计巧妙,步道和石阶交替,坡度平缓,很适合三五好友缓行聊天。没到红叶季,车子可以直接开到山脚下,停稳后,姑娘们陆续钻出车厢。 正午的阳光照射过来,一群人,青春洋溢。 游嘉树身材高挑,锁骨发垂在肩侧,米棕色翻领外套,藏蓝色休闲裤,灰白相间运动鞋,松弛时髦。 裴心雨看着看着脸便开始发烫,她很心动。 “你不要背包了,我这个包里有温水和水果。”游嘉树站到裴心雨身旁。 这句话把心怀鬼胎的人说得脸更脸烫了,裴心雨清了下嗓子,抱着手臂先一步往前走。 这个季节黄栌树还没开花,山上人不多,小道曲折,清幽凉爽。 “看着山蛮高的,其实海拔也就三百多米。”游嘉树紧走两步赶上裴心雨。 “你来过?” “没有,就昨晚大概看了下资料。” “是不是红叶季最好看?” “北城大部分的山都是红叶季最美,但是人也多。我觉得这个季节也蛮好,人少,满山冒青,桃花盛开,别有趣味。”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抬脚上台阶。 “你们俩,回头看。”段筝在身后喊。 两人回头。 “咔嚓”,身后的人给她们拍了张照片。 “走吧。”对镜头比过剪刀手后,游嘉树虚扶着裴心雨转身,“小心台阶。” 段筝翻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哼笑:“别说,还真般配哈。”说着按灭屏幕,就要赶上去。 “你能有点眼色吗?没看到人家俩亲亲我我啊。”柳姑然快走到她旁边呲打她。 段筝看了一眼身侧人,翻个白眼,“哼”一声,一甩长卷发,扭着屁股上山,流黄色宽松薄毛衣下灰色针织裙裙角生风。 “真是够妖的,爬山还穿个裙子。”柳姑然腹诽,再次觉得自己在喀什真的是高反严重出现幻觉了,怎么会认为她是个温柔贴心的大姐姐呢,就一纯狐狸精。什么「大学时父母便过世了」「一个人过了很多年」,滚蛋吧。 游嘉树和裴心雨边走边看,时而一前一后,时而并肩。 “这黄色的花是什么?迎春花吗?”裴心雨指着台阶旁几乎扑到地面上的明黄色枝条问,枝条如乱发披散,缀满金黄色的星状花瓣,在料峭春风中簌簌抖动,“嗯,香气淡淡的。” “这是连翘花。迎春花的花瓣多,5、6瓣呢,连翘最多4片。”游嘉树抬手摘下一朵小黄花放到鼻尖处深嗅。 “给你戴上。”裴心雨突发奇想,举起手里的花枝卡到游嘉树耳旁。 游嘉树没有怪她,也没有阻止,乖巧等着她插好,嫣然一笑。 “好看吗?” “沙”,眼前像被洒了一把荧光粉,裴心雨迷了眼,心跳漏了半拍。要命了,想亲嘴是怎么回事? 看对面的人微张着唇出神,游嘉树抿抿唇转头,缓缓往前走。 爬到一处平台上,两人都止住了脚步。 “心雨,喝点热水歇会吧,等等她们。” “好。”裴心雨在平台的长椅上坐下。 “水。”游嘉树在旁边坐定后拧开保温杯,倒了一杯温水递来,杯口水汽蒸腾。 软了软眼神,裴心雨接过杯子,低头抿一口,温温的,暖暖的,很像陪在身边的人。侧头望去,阳光下,游嘉树正往山下张望,手无意识往耳后掖头发,珍珠耳环璀璨闪光。 意识到被看,游嘉树表情顿了下,并没有转头,而是清了下嗓子起身,抹抹衣角,走到平台边缘的栏杆处低头看风景。 背影纤细,锁骨发下肩若削成,温柔简约。 裴心雨轻笑,低垂眼神看向手里的保温杯,游嘉树又害羞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坐一个站,沉默半响。 直到段筝的声音响起:“你们在这呢?哎呦喂,我怎么爬不动了。”弯着身体按着膝盖半趴在台阶上哼唧。 “啊,才爬这么一段就爬不动了?”裴心雨仰头喝完杯子里的水,拧上保温盖,拍拍衣角起身。 段筝一步三喘走到游嘉树身边,手搭上她肩膀:“太缺乏锻炼了,大树,我得跟着你进健身房。” “姐,你是不是背着零食呢,我要吃点补充能量。”金姊归和钱慕云也追了上来。 背包打开,金姊归坐到长椅上翻出一条能量棒,撕开袋子咬一大口,含在嘴里叹气:“唉,爬不动了。” “你们身体都这么差吗?还是开饭店的呢。” “然姐,这和开饭店什么关系啊?”金姊归嚼着零食问。 “吃得好啊。” 三个饭店高层互相对视一眼,充满无奈,摇头,真是隔行如隔山,说的这都哪是哪呀。 “哎,前面有缆车呢。”金姊归走两步到平台台阶上看面前的指示牌。 “你身体这么不行么,才走多少就要坐缆车了?”钱慕云批评她。 “宝贝,我身体虚嘛。”金姊归走过来搂钱慕云的脖子要撒娇。 “注意点。”钱慕云轻声呵斥。 最终还是坐了缆车,人并不多,不用排队就坐上了。 游嘉树和裴心雨坐一个缆车。金姊归和钱慕云自然也是一个缆车。轮到段筝和柳姑然,段筝一甩大波浪先上了一辆缆车。柳姑然没理她,翻个白眼,在工作人员不解的目光下,单独坐上了下一辆缆车。 妖精,摔死你。她盯着前方的缆车骂。 “这缆道看着好长哦。”游嘉树双腿并拢坐在缆车里,小腿线条笔直,踝骨相抵,形成斜线,端庄优雅。 缆车是彩色的,有蓝色、有绿色、有红色、有黄色,五彩缤纷,挂在半空中稳步穿梭在树梢上,梦幻般可爱。俯瞰下去可以看到整个山涧,此时枝头刚冒出嫩绿,绿茸茸地,穿插在大片大片的桃花海中,一簇一簇的连翘花旁,像打翻了调料盘,五彩缤纷。 “秋天还是要来一趟,那时候层林尽染,坐在缆车里会更美。”裴心雨也被通透的风光感染了心情,语调上扬。 “好,到那时我们再过来看看。”游嘉树转回头。 裴心雨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眼神闪了闪,游嘉树说“到那时我们再过来看看”,说明她也很期待,这么想着便弯了嘴角。 闻着游嘉树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看着那并拢在一起的双腿,裴心雨几乎控制不住要坐上去。 中药补得太过了么,老是想亲嘴是怎么回事?! 第52章 想一起睡 缆车“咣当咣当”,轻微震动,缓缓抵达终点。 游嘉树先跳出来,双脚着地后转身伸手,想让裴心雨借力跳下来,裴心雨就势握住了她的手。 触感柔软,微凉,游嘉树的脸“蹭”地一下红了。 裴心雨低下头想笑,感觉握着的指尖微微抖动,没有移开,也没有握紧。 “麻烦这边出去了,别挡着路。”工作人员喊两个在下车口定住了的人。 “哦,走,出去了。”游嘉树分开手,先转身往出口处走。 看着高挑的背影走上台阶,裴心雨几乎是瞪了工作人员一眼,催什么催,没眼色。 金姊归和钱慕云也下了缆车,两人笑闹着牵手出来,看着那牵在一起左摇右晃的一双手,裴心雨羡慕得直咬嘴唇。 人和人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还双胞胎呢,看看人家这个。 “姐,工作人员说下去100米,还有山体滑道可以坐。他们刚上的项目,一会我们下山就坐滑道下去吧?”不爱运动的金姊归一出缆车口走到大姐身边就又开始提议。 “哦,坐缆车上山,坐滑道下山,你这跐溜来跐溜去的,是一点都不愿意爬哈。” “你是泥巴捏的吗?走两步能散是吗?”钱慕云看着自己的女朋友无奈叹气,掐腰批评。 “好玩嘛。”找借口。 段筝一下缆车就开始跺脚,扯着自己流黄色宽松薄毛衣的袖子,搓手哈气:“嘶哈,好冷啊。你们冷不冷啊?” 柳姑然看到把脸扭向别处。真是够作的,爬个山,穿裙子也就算了,还穿这么少。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 “你冷不冷?”游嘉树看着裴心雨的浅灰色防风衣问,很薄,叫防晒服更贴切。 “还行。”山上确实有些冷,风吹过还是有些冻人,裴心雨也禁不住缩脖子。 “我里面的毛衣厚实些,你穿我这件外套吧,两层的,抗风,暖和。”游嘉树说着便脱下了翻领外套,内里是件高领黑色薄毛衣。 “你……毛衣也不厚……”裴心雨犹豫。 “没事,我经常健身,身体好,扛冻。” 翻领菱格两层外套确实比防晒服暖和,还带着游嘉树的香水味,裴心雨低着头不好意思抬起,脸红。 “把扣子系上吧。” 老干部发话,裴心雨纵然再爱美,也只得乖乖把扣子系整齐。还好她身材高挑,怎么穿都好看,扣上显得温婉端庄。 “哎呀,羡慕死我了。大树,你怎么不脱给我穿呀?”默默看完这一幕,段筝开始发难,扯着薄毛衣让她看,“我穿得更薄,一层纸。” 游嘉树刮她一眼,转身上台阶,往上爬。 柳姑然翻白眼。 “姐,别往上爬了吧,我们往下走吧,这看着且高呢。”金姊归不愿意爬,一心想坐滑道滑下去。 钱慕云翻眼她:“不爱运动,还爱吃零食,你这些破毛病,小心身材。” “我膝盖疼。”理由一个接一个。 “下去吧。”游嘉树转过身,轻声对裴心雨讲,还是照顾妹妹。 一行六人转身下山,走起来,后背微微发汗,感觉暖和了许多。段筝也不哼唧了,拍着路边的连翘花,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走。 “筝姐,下午咱们喝几杯怎么样?”金姊归看段筝开心便提议,“民宿那里我看大家评价说老板家的酒不错。” “好呀,姐姐我要开怀畅饮。”提着裙角,段筝一步三扭。 游嘉树看着几个人逗乐没有接话,侧头问身旁的裴心雨:“这样走走是不是暖和些?” “嗯,感觉后背都出汗了。” 问的人放心了,抿嘴笑。 很快,下到半山腰,到了坐滑道的地方,金姊归坚持要滑滑道,大家也只得依她。 滑道全长1.5公里,蜿蜒曲折,不锈钢磨得发亮,泛着寒光。有单人和双人电动滑板,人坐上去后,通过前后推拉中间的手杆来控制速度。 “我不太敢滑。”裴心雨看着狭窄细长不见尾的滑道心里打鼓。 “是有点吓人哈,这太陡了,会不会翻车?我不会开这种车的,我还恐高。”段筝也撇嘴。 听到她用词「开这种车」,柳姑然觉得那她是真不会了,“哼”了一声。嘴巴上的巨人,生活里的矮子。 “我们俩坐一辆吧,我在前面开,你拽紧我就是了。”游嘉树安慰裴心雨。 段筝两眼冒火,跺脚撒娇:“大树子,你太重色轻友了,没有听到我说话吗?我也害怕。” 游嘉树一听这,脸红,停在售票窗外,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都不会骑电动三轮车,会开这种车?”裴心雨疑惑。 “这种不算车,就是控制手把,我滑过。” 两个人小声讨论。 “哎呀,买了3张双人滑的。姐,你带着心雨姐。筝姐你害怕的话就让然姐带你嘛。”金姊归把票塞给两人,牵起钱慕云的手便去挑选滑道车了。 人少,不需要排队,挑选好车子就可以滑下去了。其实人少,还让你挑选,人多的话是随工作人员安排的。 游嘉树坐到前排,裴心雨坐在她身后,手抓着车的后边缘,尽量不去贴她。 “你怎么侧着坐?”前面一队的柳姑然在斥责段筝。 “我穿着裙子,不侧着坐多丑。” “侧着坐多不安全,一拐弯就得甩出去。” “不要,我就要这样坐。”段筝抚平裙角,一撩长发,坐在黄色的小塑料滑道车上也不忘凹造型。 没等她凹好造型,柳姑然就拉了把手,滑道车缓缓启动后,“嗖”地冲了下去。 “喂,你怎么突然启动,你开慢点”段筝惊慌失措的声音越来越远。 后面看着的两个人直笑。 “你前面冷不冷啊?”裴心雨迎着风声问。 “不冷,有背包挡着呢,你抓紧。”游嘉树的声音。 “我帮你把前面拉链拉上来哈。”裴心雨双手从游嘉树肩膀上绕过去,摸索到拉链往上拉。 “啊,前面怎么回事?”游嘉树一声惊呼忙减速。 刹车太急,裴心雨正摸索着拉链呢,没防备,整个人就紧抱了上去,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到游嘉树身上,她感觉游嘉树的后背“唰”地一下就挺直了。 “怎么回事?”裴心雨就势搂住了游嘉树的腰,吐出的热气打在游嘉树的脖颈间,爱害羞的人红了脸。 只见前面滑道车翻在一旁,段筝和柳姑然坐在轨道外的碎石坡上。段筝似乎摔倒了,柳姑然掀开她裙子一角在检查。 “没事,就拐弯摔了出来,蹭破点皮。”段筝绞着眉头回答。 “出血了?等下,我带着创可贴呢。”游嘉树拉开自己挂在胸前的包,翻找出创可贴,递给柳姑然。 担心一会滑道上有人下来刹不住车,柳姑然帮段筝匆忙处理完伤口就扶着她坐上小车:“你坐前面,别讲美了,把腿叉开。” 哼哼唧唧,段筝撩好头发,瘪瘪嘴,还是乖乖听话坐上了。柳姑然坐她身后几乎搂抱着她指挥,刹车松开,滑道车缓缓启动。 游嘉树也松开刹车,小滑车平稳前行,并不颠簸。纵然如此,裴心雨还是没有松开搂着她腰的手,反而搂得越来越紧。后背被两团棉花团紧压着,纵然吹着风,游嘉树还是感觉浑身燥热,腰板竖成直角,脸色胀红,额头冒汗。 1.5公里,太短了。到了终点裴心雨还不愿意下车,她还回味着紧搂着游嘉树趴在她背上的情景,鼻子酸酸的,想哭,想游嘉树的怀抱了。 段筝的膝盖擦破点皮,大家也没有再继续游玩,抄近路下山,上车回民宿。 金姊归定的民宿,说是在周边的一个村庄里,口碑挺好,很有调调。 车子七扭八拐,跟着导航驶进大山深处的小村庄。两三层的楼房一栋挨一栋,散乱排在街边。路边偶尔几个行人,或开着三轮车“哒哒哒”钻进小巷子,或抄着手缩着头快走。临街几家店铺,卖蔬菜水果的、卖五金建材的、还有两家快餐店,没有任何美感的红底白字招牌,风吹过刮起一层尘土,本就破旧蒙尘的店招更显得破败。 导航提示还要往小道上拐,背街的房屋更不规整,可能为了拆迁款的缘故,每一家都把宅基地盖得密密严严的。三四层高的楼房你挨着我,我挤着你。村子中间有人家正在翻盖房屋,沙子水泥散堆在路边。过道狭窄,几次都是擦着水泥墙开过去。 游嘉树打开车窗,勾着头给妹妹指挥。就这,车子还是剐蹭了一下电线杆。还好,不是太明显,下车查看后便直接开走了,出来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只能一起维修了。 “姊归,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啊,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民宿?”段筝看着灰突突毫无风景可言的民居迟疑。 “看照片还挺好的呀,看,前面有招牌了。” 电线杆上喷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邂逅」。 “还「邂逅」呢,这真是「邂逅」了。这不会就普通的农村院子吧?”段筝撩长发,她对生活品质要求比较高,对着那两个不太正规的字嘀咕,“淋浴热水什么的都有吧?” 金姊归看着这情景也犹豫了,思考要不要掉头回去,但是道路狭窄地车子连掉头的地方都没有。 “农村的院子,如果收拾得干净的话,也蛮好的。有天有地,原汁原味,再往前开开看看吧。”游嘉树出声安慰。 果然,车子吭哧吭哧走完小道后,在路的尽头出现一座不起眼的院子,门口停了好几辆车,一个身材高大有型的男人正在安排前面的一辆车见缝插针往里停。 “是「邂逅」这里吗?”段筝按下车窗问。 “是的,女士,您停这里来。”彬彬有礼。 篱笆门一推开,视野通透。小院低矮的院墙外是一大片庄稼地和远处的群山。干净的大落地窗内可见一瓶瓶红酒整齐排列。南瓜、玉米摆在院内的竹筐里做装饰。整体装修自然又有创意,小资调调。特别是看过刚才那破旧杂乱的商店和狭窄拥挤的街道后,更觉得这里收拾得有品味了。 老板就是刚才指挥停车的那个男人,和老板娘都彬彬有礼,穿着得体,系着围裙出来招待。 “真难得呀,在这样的地方像造出了一个世外桃源。”游嘉树背着挎包和双肩包下车感慨。 “是,四面环山。前面这是开辟成绿地公园了吗?”裴心雨提着挎包走到院墙边,她的一些日用品。 游嘉树看看,伸手过去帮她提。 “没事,不重,你都两个包了。”裴心雨虚挡了下。 只有三间房,都是标间。 “怎么住?”金姊归站在餐厅门口问,“我和慕云肯定睡一间,老板说两张床可以拼一起。” 钱慕云脸红拍了她一下,拼一起还说出来干嘛。 “嗯,你们怎么住?”金姊归还在问。 柳姑然斜一眼段筝,没说话,抱臂走到院墙边看风景。 段筝一撩大波浪,蒯住游嘉树的胳膊,挑眉:“走吧,咱俩床也拼一起。” 裴心雨看到叹口气,侧过头去看不远处连绵的山脉。段筝就该被泼脸,忒爱抢戏了,没眼色! 呜呜,想和游嘉树一起睡。 第53章 恋爱&睡了 最终还是游嘉树和段筝住一屋,裴心雨和柳姑然住一屋。 房间分好后,大家便进去休整。 游嘉树冲个澡出来,捂着浴巾站在床头擦头发。 段筝趴在床上前后晃动着小腿,脚尖踢了踢她,笑:“哎,你是不是想住那屋?” “说什么呢。”游嘉树红了脸颊,浴巾扔到她脑袋上,松开吹风机的线绳插上吹头发。 “说真的,你要是想住她那屋,我也可以成全你。”段筝扒拉掉浴巾,往后撩自己的长发。 游嘉树嗔她:“是你想住那屋吧。” “切。”段筝翻白眼,抿着红唇翻身躺靠在床头。 “当当”,有人敲门。 是裴心雨。 “怎么了?”游嘉树掖着吹好的头发问立在门旁的裴心雨。 “碘酒和纱布,某人刚才特意出去买的,不好意思送过来。”裴心雨故意说了出来,违背了那个扭扭捏捏的闺蜜的交代。 游嘉树回头冲躺在床上的人笑。 被笑的人脸红了,撅嘴翻了个身,傲娇的屁股对着大家。 “这碘伏瓶盖拧开过了?” “嗯。路太窄,然然没开车,骑老板家的电动车去的,回来腿也撞破了,我就打开给她也涂了点。” “伤得不严重吧?”游嘉树问完回头看,背着身的人也扭头看过来,对上眼神,又“哼”了一声扭过去。 “不严重,说是拐弯的时候擦到墙面了,蹭破点皮。” “哦,那这我一会给筝筝涂。” 休息整理完,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大家走出来吃午饭。说是民宿,其实比较有特色的还是餐厅,一整面的大落地窗旁整齐摆放着实木桌椅,软软的靠垫,半墙的存书,还有燃烧着的壁炉,油画和鲜花,很英式。 段筝对上柳姑然的眼睛,身体扭了下,嘟嘴撩大波浪。 “毛病。”柳姑然剜她一眼,小声骂。 “哇,还有澳洲和牛战斧牛排呀。”钱慕云看着菜单惊叹,这是农村啊,道路窄得车都快开不过来的农村啊。 “还有黑虎虾呢。”金姊归眼睛睁圆。 段筝听着也上前扒拉菜单,眨巴眼睛:“我们这穿越了吗?” 战斧牛排、黑虎虾、法式蜗牛、白葡萄酒烩青口贝、奶酪舒芙蕾、海鲜芝士焗意面、香草鸡排这也就算了,问题还有花样繁多的酒类,起泡酒、白葡萄酒、红葡萄酒、自酿酒。 一群小伙伴被震惊到看着远处的大山回不了神。 游嘉树收回视线,侧头问身旁的裴心雨:“要不要喝碗米酒汤圆?” “可以呀,正月十五都没吃汤圆,吃的元宵,想吃了。” 披萨、意面、薯条、米粉、煎鱼、烤鸡、牛排、沙拉、冬阴功汤、米酒汤圆。最后哪能少得了老板给推荐的小麦啤呢,深棕色的酒体,浓郁的焦糖味,口感柔和。六个人你一杯我一杯,谈笑风生,直喝到太阳西沉,几个人还在斟酒举杯。 段筝挑着眉毛笑,眼波像醉了一般,带着钩子,不时撩柳姑然。 她一瞟过来,柳姑然就瞪她,目光却在她红唇上流连。 裴心雨看着这景象,直觉得空气中“噼里啪啦”作响,燃烧着欲望。侧转头回避,又看到金姊归躺靠在钱慕云肩头撒娇,钱慕云红着脸喂她薯条。 真是够了! 再看游嘉树,端着酒杯一脸古怪,盯着段筝。 “嗳,你踢错人了,蹭的是我的腿。” 一句话把段筝说了个大红脸,一甩大波浪背过身去。 柳姑然斜瞅着她,捂嘴笑。 抬头看天花板,裴心雨心里叫嚣,人家都知道在桌子底下蹭腿了,你还端着酒杯一脸正经,到底傻不傻啊?! 抽出纸巾擦拭嘴角,裴心雨转头问坐在身侧的人:“你午休吗?” 游嘉树的脸颊因喝了酒有些发红,眼神动了动,她本来有午休习惯的,开口却是:“不休。”是要约吗?可以不休的。 “那,出去走走?”问的人耳根发红,问完就侧过脸。还好没傻透。 再也不想呆在这里看人家秀恩爱了,幸福要靠自己争取。裴心雨紧了紧拳头,要出去谈恋爱了。 “好,走吧。” 也迫不及待。 村庄地处大山之中,夕阳下有一种原始的美。平房低矮拥挤,道路狭窄弯曲。小路两旁不时堆有红砖和砂石,施工的人们已经下班,徒留手推车、铁锨等工具摆在已经打好地基的宅基地上。几只鸡“咕咕咕”叫着慢悠悠晃过来,裴心雨一鼓掌,便张开翅膀扑楞着跑散。 “还是不像纯农村啊,如果有炊烟升起就更田园了。”逗完小鸡们,裴心雨感叹。 “是,以前的农村生活比较有趣,连这种三四层的楼房都没有,家家都有院子的。”游嘉树望着道路两旁的楼房开口。 “我没在农村生活过,真的挺向往。” “鸡零狗碎的事也蛮多的,并不平和。大隐隐于市嘛,真要隐居其实在繁华都市里最好。” “你喜欢隐居啊?” 游嘉树看看问她的人,没有接,低下头看路,路的中间有块小石头,担心绊到人,她抬脚轻轻踢开,小石块翻滚着钻进路边的草丛里。 “都当大总裁了,还是不愿意和人交往么?”裴心雨把手背在身后,两脚走成一条直线左晃右晃。 游嘉树低头看她的脚,穿着一双橄榄绿的高帮登山鞋,脚踝部分被稳稳地护住,看着抓地感也很好。 “看什么?”橄榄绿的鞋子扭了个方向,跨近一步,踢过来,碰到了游嘉树的棕色短款马丁靴。 被踢的人咬了下嘴唇,笑了。 看着低头微笑的人,裴心雨也弯了唇角,站定,抬起脚前掌踩了马丁靴一下,轻轻一踩。 被踩的人依旧低着头,唇角弧度却越来越大。 又一踩。这时马丁靴抬起脚尖回顶了下,是小幅度的轻碰。 “你敢踢我。”裴心雨恶人先告状,抬胳膊肘捅了下“踢”她的人的手臂。 被捅的人轻微摇晃了下,抬头看向远处的夕阳,夕阳已经沉到了山脊,像一杯烧红的铜钱挂在半空。晚霞从山后漫溢出来,流光溢彩,晕染天际。云层似镀了金边,层层叠叠荡在山头。这样的时光真美,像极了大学时代,游嘉树看着美景,思绪纷飞。 那时两人暧昧期,并肩散步在校园的明理湖畔,有时走过很长的一段路都没有话说。她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裴心雨便像今天一样找机会找茬——「你撞到我肩膀了」「你勾到我头发了」「你挤到我了」,还有就是「你踩到我了」——明明是她上来踩一脚。 “对不起。”回过头的人道歉,并不真诚,眼波流动。裴心雨看着觉得像是星星在对自己眨眼,一眨一眨,眨到心里。 两人看定了眼神。 “让让,姑娘,让让。”一个大爷骑着三轮车路过,警告站在路中间的两人。 “好。”游嘉树说着往左边闪去,裴心雨要往右边闪,被游嘉树拉了一把,“右边路平,让车过吧。” 三轮车开过去后,两人也就分开了距离,都有些尴尬,对视片刻,继续往前走。 “嗯,我下周去广市出差。”沉默走过一段路后裴心雨开口,在比缄默上,她比不过游嘉树。 走近一些,游嘉树开口:“去几天?” “五六天吧,那边几家合作的供货商约去厂里考察,正好凑一起看看。” “对,合作伙伴是要实地看看,带货嘛,货品质量这块要把好关。”一谈起工作来,游嘉树总裁上线。 但裴心雨想听的不是这些,她想听什么呢,想听不舍吧。她知道游嘉树不会说,确切地说两人现在的关系不适合说,但心里还是失落,便没有接话,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在村口的一处老石磨前,两人停下。整个村庄说天然不天然,说现代不现代的,满是灰尘,实在没什么好逛的。裴心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嗯,我想起来了,6号好像有广交会,我可能也要过去看看。要不到了广市,有时间的话再一起约?”看着老石磨,游嘉树咬了咬嘴唇,抬头说。 “啊,你去广交会?好呀好呀,我也过去看看。”裴心雨眉眼弯起,再低头看老石磨,好似有些年头了哈,看着一股年代感,有趣。 “好,那到时再约。”游嘉树低头继续看老石磨,“看着有些年头了呢。” 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的山峦已看不清轮廓,零星的几盏路灯陆续点亮,村民家里的灯光也透过窗户照出,光影依稀。整个村庄都雾蒙蒙地,没有车鸣声,偶尔几声狗叫声在空旷的马路上回荡,更显得安静。 两个逛了好几圈的人抄近道返回。 “晚上再吃点什么吗?”看看还亮着灯的餐厅,游嘉树问。 “不吃了,也不知道她们几个干什么呢?” “不会还在喝吧?”游嘉树担心,她清楚自己的妹妹有多磨人。 餐厅并没有人,三间房间也都没有亮灯,只有院子中间的绿植旁亮着一盏路灯和三四盏地灯。 “她们出去了吗?”裴心雨迟疑着往自己房间走,手握在门把手上停住了。 游嘉树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看着她:“怎么了?”低声问。 “不行。”裴心雨急走两步过来,“段筝在我房间。” “筝筝?”游嘉树眨巴眨巴眼睛,“那,到我房间来。”薄春的深夜,特别是在山里,外面还是太冷了。 打开灯,游嘉树用手背试了试烧水壶的壶身温度,揭开盖子,拧开两瓶矿泉水倒进去,按钮一掀,红灯亮起,水壶慢慢开始有了声响。 裴心雨坐在床边的沙发椅上,眼睛望向窗外,正好可以看到那盏路灯,光晕昏黄。 游嘉树坐到床头,也望向那盏路灯。 直到水烧沸,倒好茶水,端到裴心雨面前,游嘉树才说了进屋的第一句话:“喝点热水吧。” “谢谢。” “嗯,嗯,嗯。” “哈,哈,哈。” 和隔壁房子共用的墙体上传来声音。 裴心雨一听就愣住了,抬头再听两声,登时红了脸,埋下头喝水。 游嘉树也淡定不到哪里去,她清了下嗓子,随即觉得清嗓子更尴尬,往耳后拢了拢头发,咽口空气,抱臂坐到床上背对着裴心雨。 隔壁的声响越来越大,开始有哭泣声,似乎是哭泣声:“姑姑,姑姑,嗯哼。” 段筝的声音。 听到这,裴心雨眼皮跳了一下,捧着手杯的手都有些抖了。 游嘉树抬手想捂嘴,又放下,咬着上嘴唇,眼睛直眨,呼吸都暂停了。 隔壁并没有收敛,不仅有喘息呻吟声,竟开始喊叫了:“太多了,疼,疼。”还是段筝。 “那个,那个,看电视吧。看,我找遥控器。”游嘉树“嚯”地站起身,低头弯腰找遥控器。电视机上面没有,下面也没有。两侧的床头柜也没有。掀开被子,床上也没有。 “在这里。”裴心雨握着遥控器递过去。 “好。”游嘉树急忙伸手接,两人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一起,都像被烫了一样又缩回去。 遥控器掉在地上,电池摔了出来,滚落到一旁。 两个人赶忙蹲下身去捡,脑袋碰到一起,都像定住了一样。裴心雨蹲在地板上,游嘉树半蹲着身体。 “啊!”隔壁一声喊叫声叫醒了两人,随即是粗重的呻吟喘息,“我快了,我快了。” 听着的两个人也快了,快疯了。 游嘉树迅速捡起遥控器和电池,“咔咔”,攥着电池开始塞,动作太慌,电池从盒盖里蹦了出来,滚落到沙发旁。再捡起电池,快速塞进去,盖上后盖,对着电视机一通乱按,电视屏幕没亮。 围着电视看一圈,再滑开遥控器的后盖,电池装反了。抠出电池,“砰”,电池又从遥控器背盒里蹦出来,滚落进床底。 看着额头冒汗、脸色通红,趴在地板上探手到床底去摸索电池的人,裴心雨忙说:“我们出去再走走吧。”喊得太大声了,电视声音不一定能盖得住。 “好。”游嘉树慌忙放下遥控器,拉开房门,几乎夺门而出。 第54章 坐她腿上 微风拂来,带着山间的凉意和草木泥土的清新。月光如水般泻下,铺满庭院。偶尔几声虫鸣打破夜的寂静。两个人出门后站在院门口吹了吹风,脸上的温度慢慢降了下去。 “外面太冷了,去餐厅坐会吧,灯亮了我们再回去。”游嘉树看看搓着手臂的裴心雨提议。 餐厅明亮温暖,没有顾客,只有老板娘坐在墙角的台灯下看书,两条狗一左一右趴在她身边。 “喝点什么吧,牛奶?”坐定后游嘉树翻看菜单,“饿不饿?要不再吃点烧烤什么的? “你看吧。”裴心雨咬唇看着桌面,还想着房间听到的那一幕。那样的气氛下,人难免不多想,心里干渴得厉害,想接吻,想和游嘉树接吻,像隔壁柳姑然和段筝那样,抱紧紧贴紧紧,唇舌纠缠……越想越渴,“我喝柠檬水,要冰的。” 渴啊。 最终点了一杯热牛奶,一杯冰柠檬水,两片烤面包,一盘烤蜗牛,一盘水果沙拉,老板还送了一份刚做的黄油曲奇饼干。 烤蜗牛都快吃完了,裴心雨房间的灯还没有打亮,“真是两只蜗牛。”吐槽,“别看然然嘴巴锋利,心很柔软的。” “筝筝也是,内心很敏感,看着挺坚强,其实很脆弱。别看她老多情人似的,内心很没有安全感,很依赖人。” 没话聊,每个人都只能聊自己的好朋友。 裴心雨低头转着柠檬水的玻璃杯,盯着烤盘上凹槽里仅剩的两只小蜗牛,迟疑良久,开口:“你,那么多年,都没有谈么?”她太想问了。 空气开始沉默,沉默到轻喝牛奶的声音都能清晰听到。 游嘉树咽完牛奶:“没有。”声音低沉,夹杂着一种有些悲伤的情绪。 窗外夜色深沉,餐厅没有其他人,只有两条狗围在脚边,叫做「烧饼」的拉布拉多已经熟睡,「卷子」大金毛则趴着养神。这样的气氛,很适合袒露心声,这是第一次两人正式谈及个人感情。 “没碰到合适的?”伸手摸摸趴在脚旁的大金毛,裴心雨问出口,声音飘忽。 游嘉树捏起吃蜗牛专用的两角叉,侧着边刮烤蜗牛铁盘上的油水。 “呲——” 裴心雨皱眉,金属与金属的摩擦声,像化作钢针一般穿透耳膜,头皮发麻。 许是感觉到声音太刺耳,游嘉树用叉子叉了一小块椰肉丁做缓冲,继续刮油水,一下一下,慢慢地把它们都刮到空空的凹槽里去。 看着她的小动作,裴心雨重复,“嗯?”她提醒胡乱刮的人,还有问题等着她。 “是吧。”游嘉树没有抬头,似乎在对着铁盘说。 “不想么?” “想什么?”游嘉树抬头看一眼,脸颊绯红。 “女人啊。”裴心雨想起段筝在车上调侃游嘉树的话,她也很想知道答案。 被问的人又低下头,还抬手掖了下头发,可以看到耳根红透。 刮油水的手速开始加快,“呲呲呲”,不一会,整个铁盘被刮得干干净净,油污都刮到了凹槽里。 “到底想不想?”纵然看到她害羞了,裴心雨还是没打算放过她,眼睛盯着她要答案,想要什么答案呢?——想,那为什么不来找我?——不想,为什么不想,没想过我么? 刮干净铁盘,游嘉树捏起一块黄油曲奇饼干送到嘴边,轻咬一口。 裴心雨看着她把剩余的两块曲奇饼干一口口吃完。 舔舔嘴角,游嘉树抬眼去看门外。走廊那边,裴心雨房间的灯已经打亮。 操作台上空无一人,闭目养神的大金毛「卷子」已经起身,摇着尾巴去蹭玻璃门。 壁炉里的火已经熄灭,室内静得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到。 眼睛巡视一遍后,游嘉树又去盯那个烤蜗牛的烤盘。 桌子底下,裴心雨踢了她一脚。 “这样也挺好的。”磨蹭半天的人还是回答了。 “什么挺好?” “就生活呀,这些年都在忙公司的事情,也挺充实的。” “我问你想不想?”裴心雨的小脾气上来了。 又低下头捏起小叉子刮烤蜗牛的盘子,这一次,游嘉树是把凹槽里的油渍往外刮,刮刮刮,“呲呲呲” 声音聒噪得裴心雨忍不住翻眼叹气,又在桌子底下踢了游嘉树一脚。 被踢了的人出口气,抬起头,没有说话,但眼神充满忧伤,还有爱意,那种带着忧伤的深情,似乎要射进裴心雨心里。 看得裴心雨一下慌了神,赶忙撩下头发,起身:“灯亮了吧?”说完立刻转身装作去瞅外面。 她受不了游嘉树的这种眼神,太深情了,不用回答问题,就一个眼神就让人沦陷,比说一千一万句话还要直抵人心。 推开房门,裴心雨背靠着门板,直喘气。游嘉树一直在想着她,从那个眼神她可以肯定。 游嘉树是慢热磨蹭又喜欢安静的人,自从相遇以来,送小熊挂件,来公司培训,开车送回家,一起吃饭,老家约逛庙会,送小熊衣服。这些都超出她待人接物的社交范畴,这么着很明显是在追自己了。可是速度太慢了太慢了,就像晚上吃的那盘菜——烤蜗牛,像蜗牛一样。 “回来啦?”柳姑然从淋浴间出来,涂抹着身体乳。 一被打断思路,裴心雨回了神:“窗户干嘛开着,多冷。”明知故问,借着去关窗,背过身,平复自己脸上的温度。 “通通风。”声音不自信,“你刚回来么?” “一个小时前回来的。”裴心雨看着脸颊绯红的闺蜜,打算取笑一番。 一句话就把柳姑然的脸色说到了深红。 背过身,平常伶牙俐齿的人沉默着钻进被窝,往耳后拢下头发,拿起床头的手机开始刷。 “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裴心雨脱掉外套,趴到自己床的被子上,随即像闻到了什么味道,拉起被子嗅,“嗯,我被子里什么味?” “什么味,又没睡你床上,能有什么味。”心虚的人红着脸骂。 “嗯,嗯,嗯,说了,说了。”裴心雨爬起来趴到闺蜜床上用手指着她的鼻子晃。 “拿开,你就是嫉妒,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柳姑然拍打掉她的手指。 一句话说得裴心雨变了脸色,被说中了,真的是嫉妒了。人家被翻红浪的时候,她和游嘉树还坐在餐桌前对着一盘烤蜗牛讨论她想不想女人的事。 比蜗牛还慢。 “我去洗澡。”没了打趣人的兴致。 莲蓬头下,裴心雨叹气,游嘉树还想着她,应该一直想着她。这个年纪了,追就大胆追啊,像个蜗牛一样爬那么慢是什么行为! 蜗牛,想到这个动物,裴心雨就拿毛巾盖住脸跺脚,得等多久啊,她觉得自己快要按耐不住了。 洗完澡人也平复了些,还是闷闷不乐。 刚掀开被窝。柳姑然就起身跑了过来,钻进闺蜜的被窝说悄悄话:“怎么了,不开心?”她的观察力很强,一眼看出闺蜜的失落。 躺靠在床头,裴心雨望着房间天花板的射灯,长出一口气,似是叹出。 “下午你们四点就出去了,逛到现在,六个多小时,进展怎么样啊?” “是六个小时吗?八点就回来了好吧,那不是被雀占鸠巢了吗?”还没调侃完。 “好啦,好啦,烦人。我让她过来的,好了吧?”说话的人脸又红了,还是大方承认了。 “又是你主动的?”裴心雨侧过了身体。 “怎么了嘛,两个女孩子在一起,非规定得谁主动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裴心雨垂下眼神思考。 “你们咋了,又没什么进展?” “或许,我也该主动。”裴心雨又靠回床头。 “主动呗,你看游嘉树那个温婉的样子,指望她开口,你且等吧。都错过那么多年了,不要再互相折磨了。”柳姑然是受不了一点这样的折磨的。 “哼,不说她了,蜗牛一样。说说你俩呗,我看爬山的时候还不对付呢,这么快?” 柳姑然一听躺平身体,撅嘴,压不住笑:“那个死女人就是嘴巴贱,口是心非,还要面子,不教训她不行。” “哦,你就这样教训她啊,我看她被教训得挺惨的啊,哭着求饶。姑姑,姑姑……”裴心雨有样学样。 “啊,你猥琐,偷听我们,猥琐。”柳姑然起身拽起枕头就往闺蜜头上盖。 裴心雨被压倒在床上,来回躲,推开枕头,“好啦,好啦,我没想偷听好吧,她声音太大了,在隔壁房间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在隔壁房间?”柳姑然坐直身体,瞪大眼睛,脸羞得通红。 “外面那么冷,我们本来打算在房间打开电视,开大些声响。她找不到按钮,我们就赶紧去餐厅躲了啊。”裴心雨解释,不是有心听到的。 “不是,你们俩,在隔壁,都听到我们了,游嘉树也没什么反应吗?”柳姑然的关注点偏了。 裴心雨一下被问住了,住了口。 “唉,”柳姑然一脚把枕头踢下床,一脸担忧,“她也得看看了。” “看什么?” “中医啊。你那中药呢,你们一起熬着喝吧,她这也是性冷淡。” 听到这,裴心雨想敲闺蜜,举起手又放下了。她也有这方面的怀疑了,六年没见了,会不会真的冷淡了?这么想着便起身走到镜子前打量自己,红唇皓齿,身材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大长腿,应该很吸引人的啊。 返回市区的车上,和游嘉树并排坐在后排的裴心雨看着副驾驶位给金姊归喂水果的钱慕云,再看看躺在柳姑然肩头撒娇的段筝,最后侧头看看抱着手臂看车窗外风景的游嘉树,心里直叹气,明明两个人是最有感情基础的,反而是发展最慢的。 侧头望着窗外风景的游嘉树眼神闪动,车窗玻璃反光,她能清楚看到裴心雨在看她,看得她不好意思回头,只能梗着脖子盯着窗外,任凭风景、高楼往后飞速倒去。 游嘉树是性冷淡吗?怎么这么坐怀不乱,裴心雨心里活动不停。 想到“坐怀不乱”这个词,裴心雨的眼神就瞟到游嘉树的腿上,腿长、瘦、有轮廓,一条垂感十足的燕尾蓝直筒裤松垮套在大长腿上,柔顺干净,双腿并排屈着,温婉淑女。 游嘉树冷不冷淡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不冷淡,还没有坐她怀里,已经乱了。 脑袋里现在强烈地想——坐她腿上。 整个车程,裴心雨脑袋里想的全是——坐那双腿上。她都担心自己灵魂出窍直接跨过去坐上。 又不是没坐过,实在太想了。 想想昨晚柳姑然的话,她不想再等了,已经错过那么多年了,实在不想再等了。 要主动,要主动。下车前,裴心雨最后瞥一眼那双腿,攥紧拳头,发大愿——一个月内必须坐上! 第55章 花城有约 广市不愧是花城,初春时节分外美丽。金黄色的落叶还挂在树梢,绿色的嫩芽已经长出。秋冬的金黄和春天的嫩绿共同交织,像调色盘打翻了一般,色彩绚丽。 「让企业轻装上阵」「有事必应无事不扰」「一站式服务」蓝底白字的宣传标语像一座座誓言碑矗立在郊区工业园的路旁。产业大道宽阔平整,四通八达,通勤车、货车鸣笛交错。公寓楼林立,灰白色的厂房像一块块电路板楔入地平线,蔓延到视线尽头。 整块黛青色花岗岩上,「康康食品——糖水茶包专业生产商」几个金色大字,在阳光下跳跃。厂招后面就是笔直的柏油主干道,七八栋钢结构厂房整齐划一分布在道路两侧的绿化带旁。 一行人穿过明亮的过道走来,为首的裴心雨一身咖色真丝衬衣搭配棕色阔腿裤,茶褐色高跟鞋,米色薄西装搭在臂弯处,神情专注,女性的温柔和职场中的锋芒相互融合,给人一种清爽又带分寸感的美。 “裴总,我们这都是天然食材。这种懒人包一次煮一壶,无论在办公室还是家里,都很方便,健康养生嘛。”负责人是个很富态的中年女人,短发,圆脸,一边用手示意一边解释,“您看,这边是煮好的,这是广市这边经典的白茅根竹蔗马蹄水,您尝一杯。” 透亮的液体入喉,裴心雨垂下眼帘看杯里:“清甜哈,放冰糖了么?” “是的,裴总您一尝就尝出来了哈。放了3、5粒冰糖,在料包里有,如果介意可以挑出来。” “也不是很甜腻。肖肖,柔柔,你们也尝一下。” “哦,对,熊经理,邓经理,你们也品尝下。” “谢谢白总。”熊肖肖和邓浅柔双手接过玻璃杯感谢。白总就是带路的富态女人,康康食品的董事长白云彩。 白云彩继续介绍:“裴总,您看,这还有「桂圆五红糖水」。五红分别是红枣、红皮花生、红豆、红糯米,枸杞。这个需要煮的时间就比较长了,煮出来比较浓稠。您尝尝,小王,赶紧再拿几个杯子。”忙不停。 裴心雨逐一品尝,了解,从原料产地到功效作用到生产过程,严谨细致。 光芒万丈都需要从最基础工作做好,裴心雨深暗这个道理。她躬身入局,始终如一地用谨慎细致的态度,不断放大自己的闪光点,带领公司前行。爱情很重要,事业也重要。一份美好的事业会滋养自己,伴随一生。没有游嘉树的那些日子,她每天都在好好生活,都在努力成长,她知道这才是不辜负生命。 了解完样品,就是厂方安排的午饭接待。因为下午还要去车间参观,招待餐就安排在了厂区里。 裴心雨带的两个同事都是女生,白云彩也带了两个女助理,一行六人坐在工厂的招待单间。 “裴总,您远道而来,今天我特意让厨师给您做了广市的招牌菜,还有烤肉,一会您尝尝。”白云彩四十多岁,实干家,讲话朴实诚恳。 “谢谢白总。”裴心雨礼貌感谢,对于务实真诚的人,惺惺相惜。 “裴总老家是哪里人?”白云彩拉家常聊天。 “辛城。” “哦,辛城,小何,你不是关市的吗?”白云彩侧头问自己的助理,一个戴着眼镜的姑娘。 关市是辛城的省会。 “不是,我是在关市读书,我家是南市的。” 听到这,正用湿纸巾擦手的裴心雨抬起了头。南市?游嘉树也呆过。这么想着便多看了小何几眼,文静腼腆,得体大方。这是有多想一个人啊,听到她呆过的城市心情都波动,看到在那个城市呆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关市?我们裴总也是在关市读的大学呢。”这边的助理熊肖肖话多,看到同龄人,按耐不住开始聊天。 “关大是吗?” “是。” “我们省最好的大学了,裴总才毕业吗?看着好年轻。” “呵,毕业好多年了。”裴心雨端起茶杯喝茶。 “好多年?您看着也就二十四五岁啊。” “快三十了。” “哇,看着真年轻,裴总这么漂亮,结婚了吗?”另一位扎着丸子头的厂方助理问。 “啧,你这孩子,怎么问人隐私。”白云彩皱眉批评自己下属。 “没关系。”裴心雨示意她不必,但也并没有回答。 “没有呢。”又是熊肖肖。 “也是,这么漂亮,跟谁都可惜。”小何感叹。 听到这,裴心雨垂下眼帘,伸手把玩筷子,有个人不可惜,等两天了,还没有消息。到底什么时候来呢?正思索间,手机有信息提醒。 还没看到信息,嘴角就弯了。 「刚到,有空约?」 一看到这五个字,裴心雨笑出了声,心情一下明媚起来,抬眼再看包间,天花板都亮堂了,低头看菜品,热气腾腾,散发着肉香,忍不住伸筷夹菜:“嗯,真好吃。”借着夸赞菜,痛快笑出来。 “好吃,这盘烤肉也好吃。”熊肖肖赞叹。 小何一听赶忙接:“熊经理,您不知道,我们南市有家烤肉更好吃。哦,现在他们也连锁了,好像北城也有了吧,叫「一棵树」” 听到「一棵树」,裴心雨正停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顿住了,眼神闪烁。 “当然知道,我们还给她们带过货呢。一棵树的老板也是个大美女呢。”邓浅柔接话。 “是,听说过,没见过她本人。我见过创始人,就现在二代的妈妈,又美又飒。”小何明显了解更多。 “你见过创始人?”对于金妈妈,裴心雨只听游嘉树提过一二。 “嗯,在我们南市白手起家的。听人说她刚开始带着哺乳期的女儿扫过厕所,卖过小吃,睡过大街。以前烤肉店叫「金子烤肉」,到二代手里改成的「树树烤肉」,后来全国连锁的时候改成了「一棵树」” 听到这裴心雨垂下了眼帘,感慨游嘉树妈妈的不易。 白云彩看甲方聊得开心也加入:“这都是女强人啊。” “白总您也是哦。”邓浅柔附和。 “哎呀,我这是被逼的,缺钱,谁条件好了吃这苦。”白云彩有着老派创一代的谦虚,“不比你们,你看裴总这么年轻,做这么高的销量,我们都不懂这些直播什么的。”说着起身斟茶。 “呵,白总谦虚了。”裴心雨手叩桌面感谢斟茶。 一顿饭,六个女人,相谈甚欢,包间不时有笑声响起。女性做生意相对来说比较务实、坦诚,裴心雨喜欢和女性创始人打交道。 关系处得再融洽,工作还是工作,吃完饭一行人便直接去了车间。 “哎,裴姐怎么了,自从吃完午饭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洗手间门口,熊肖肖小声向邓浅柔嘀咕。 “不知道啊,好像是手机上有人给她发信息,看到就这个样子了。她不是说晚上有事要出去嘛,这个事肯定是见人。” “谁呀,谈恋爱了?” “不会吧?”邓浅柔瞪大眼睛,“谁啊?没见人送花呀。” “说不定正是暧昧期。” “我去,会是什么样的帅哥啊?” “为什么是帅哥,美女不行啊?”熊肖肖“哼”了一声,抱臂翻白眼。 “美女,裴姐是0?” “裴姐这么温柔端庄,肯定是0。” “切,你自己是个0,看谁都是0。”邓浅柔鼻孔出气,“别说了,过来了。” 裴心雨和白云彩从前方走来,满面笑容,精神抖擞,事无巨细了解原料、加工过程,指导邓浅柔拍摄视频,总结产品卖点,语气耐心温柔。虽然依旧严谨细致,但嘴角的弧度没有下去过,看得两位助理不时交换眼神。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裴心雨没有参加晚上的招待宴,在洗手间补完妆便跨出工厂,脚步轻盈。 工厂浅灰色伸缩门外,宽阔的柏油马路旁栽满大榕树,金灿灿的树叶在春风吹拂下,“哗哗”作响,缓缓飘落,洒落到站在树下的一个人身上。 细条纹绿色衬衣束在白色阔腿裤里,背影纤薄,腰细腿长,青春洋溢。 “嘉树。”声音带着欢快。 正仰头望着树叶的人转回头,落日余晖下,玫瑰金圆圈耳环闪着亮光,美得不真实。 “忙完了?”缓缓踱步过来,游嘉树把挎在肩膀的挎包滑落到手里,两手提着垂在腿前,嘴唇一勾,一个大大的微笑。 看花了裴心雨的眼。 “什么时候到的,等急了吧?”战术性掖头发缓解气氛。 “刚到,到了就给你发信息了。” “那,”裴心雨四处望望,工厂毕竟在郊区,旁边都是低矮灰白的厂房,并没有什么风景,“那现在去哪里?”其实去哪里都无所谓,她主要想和游嘉树呆一起。 “嗯,我看了下,你酒店不是在天河区吗,我也住在那。那里离棠下不远,我们要不要去逛逛?一个城中村,听说蛮有特色的。” “你也住安曼?”裴心雨听到了关键信息,眼神雀跃。她是故意提早把酒店名字泄露给游嘉树的,想着她来了会不会也定同一所酒店,梦想成真。 一听这么问,游嘉树突然窘迫起来:“嗯,不是离广交会也不远么,那块挺方便的,去哪里都方便。”胡乱解释。 “哦,棠下,城中村,有吗?我记得酒店那块蛮繁华的。”裴心雨不再追问酒店的事,转移话题。 “有,就在酒店不远,一公里不到。”游嘉树做了功课。 “好,去看看。” 夕阳下,两人并肩走在铺满黄叶的大道旁,打了柔光灯一般,像一幅精心勾画的图。 第56章 互喂糖水 棠下是广市市区一个大的城中村,五六层高的握手楼一座挨着一座,五花八门的电线就在头顶扯过,黑乎乎看着杂乱无章。路灯很少,其实也无须路灯,琳琅满目商店的灯光就能把过道照亮。油乎乎湿漉漉的柏油路高低不平,地面上全是脚。 天刚擦黑的六七点钟,正是年轻人下班返回住所的高峰,大家一窝蜂地聚集在小吃店旁点单用餐。狭窄的街道两侧是一溜的美食店,卖肠粉的、卖潮汕粿条的、卖牛丸汤的、卖沙茶面的、卖烧腊的、卖炸鸡炸串臭豆腐的……还有不少糖水老店,店招明亮耀眼。聊天声、吆喝声、报价声,哄哄乱乱。街道上拥挤得几乎走不动,就这,还要提防随时冲过来的摩托车,一辆又一辆按着喇叭擦过人群晃晃悠悠开过。 “好有烟火气啊。”裴心雨睁大眼感叹。没想到这么繁华的地方会有这么接地气的小村庄,市井、热闹。 一辆摩托车吆喝着要过去,游嘉树赶忙拉住裴心雨的胳膊往旁边带:“小心。” 两人几乎贴到一起。 真开心呀。裴心雨咬着下唇,眉眼弯弯,就应该早来这种地方逛,不像大城市的商业街那么冰冷和千篇一律,烟火气足得看着游嘉树都没了距离,一如青涩的学生时代一样,牵着她的手逛夜市。 对,那时是牵着手的,两个人在周末牵着手逛关市的夜市。学生时代,都没有多少钱,买一串烤鱿鱼你咬完我咬,一碗杏仁茶你喂我我喂你,人少的地方还会紧搂着腰。这么想着,裴心雨便垂下眼神去看游嘉树的手,挎着包的左手随意地搭在挎包带子上,右手则抄在兜里,很有型。 这个时候了,还摆什么造型啊,真是不解风情。裴心雨看着那只抄在口袋里的右手骂。 “你看这好多公寓出租啊。”游嘉树没有感觉到手被骂,抬头四处张望。底商楼上横着挑出来「豪华公寓」「租房」「住宿」这样的灯箱招牌,灯光透过亚克力夺目照耀。 “嗯,网上说的那种穿着凉拖手拿钥匙串收租的人就是这些公寓的房东吧?”裴心雨也抬头看招牌,一种盛世辉煌的错觉。 “是,隐形富豪们,真是自成生态哈。”游嘉树说着又左右观察各个小吃店,不大的店铺,一家挨一家,每一家都坐满了人。 “过去啦,过去啦。”一辆电动三轮车拉着一车杂物吆喝着要过去。 电动三路车,这几乎要占满整条路。 “往这站。”游嘉树轻拉裴心雨。裴心雨刚要靠近,被后侧冲过来的男生撞了一下,整个人跌到游嘉树怀里,猝不及防。 “对不起,对不起。”小伙子毛手毛脚道歉,转身又撞翻了一辆电瓶车,电瓶车磕碰到旁边的臭豆腐摊,摆在铝合金桌面边角上的臭豆腐抖下来三四块。 “哎呀,你这个小伙子。”臭豆腐老板可不温和,扬着笊篱瞪眼。 “对不起,对不起……” 人挤成一堆,像锅沸腾的粥。没人注意到两个美女几乎搂抱在一起。 游嘉树怀里清香,裴心雨埋在她胸前不愿意起身,暖暖地、香香地、软软地,如果能抱得再紧一些就好了,意乱情迷。 “心雨,我们让让路了。”游嘉树又被人不小心撞了下后背,这个情景下不能堵住路。 “嗯。”裴心雨分开些身体,把手垂下,碰到游嘉树的手背,凉凉软软的,会牵手吗? 不会。 游嘉树看了看路,大长腿一迈往前踏过去,三两步走到人群稍微松散些的地方,回头等裴心雨。 裴心雨胸腔起伏,看着那张温柔深情的脸,内心疯狂吐槽——怎么就那么宇直?这都不是直,这是钢铁么!再看看那人一脸天真地望过来,眼睛眨巴眨巴,无辜又乖巧。叹干净胸腔里的气,仰起下巴,几乎是鼻孔朝天走过去。 “怎么了,累了吗?”看裴心雨脸色发木,游嘉树盯着她的眼睛问,关心是真的。 裴心雨无奈按额头,低垂眼神:“嗯,有点累了。” “那坐哪里吃点东西吧,你想吃什么?” “现在还不饿。”裴心雨觉得吃饭的话游嘉树肯定会让出村子,她不想出去,还想在这条小街上逛。 “那找个店子坐下,喝杯糖水歇歇脚?” “这个可以。” 四处望望,两人选了一家看着还算干净卫生的糖水老店进去坐下,还好有个小位置,靠窗。桌子不大,座位比较狭窄,坐下来如果俯身喝糖水的话,头会碰到一起。 裴心雨叫了一碗广式黑芝麻糊,游嘉树的则是一碗姜汁撞奶。 点完糖水,等候期间,两人对视上眼神。坐得太近了,看过来暧昧。只瞥了一眼,游嘉树就把头扭向窗外看行人。看着害羞的人脖颈绯红,裴心雨鼻孔笑一声,低头看桌面,桌面的玻璃下压着一张菜单,是小店的糖水品种,芝麻糊类、双皮奶类、西米露类、红绿豆沙类、龟苓膏类等等,眼花缭乱。裴心雨依次看了个遍,直到看完,游嘉树都没有吭声。 黑芝麻糊端上桌,裴心雨托着碗底轻舀一勺放到鼻尖处闻,忍不住深吸着感叹:“手磨芝麻香的味道真浓啊。”说着缓缓送进口中,浓香粘滑,口感绵密,“哇,好好吃啊,好浓郁呀。” 游嘉树看着她宠溺地笑。 “真的,不太甜,特浓特滑,你尝尝。”说着话,裴心雨盛了一勺,托碗在下面虚接着,送到游嘉树嘴前。 这个动作一做,两人都愣了。裴心雨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喂游嘉树。而游嘉树垂着眼神看着鼻尖下的那勺黑芝麻糊,眼睫毛扑闪扑闪,脸颊又开始飞上绯红。 咽了口空气,裴心雨有些尴尬,眼神闪了闪,想收回手,正要往回缩,对面的人张开嘴把整个勺头衔入口中,掀起眼皮看她一眼,眼里水波颤动,嘴唇离开勺子,勺头里满满的黑芝麻糊空空如也。 裴心雨轻呼一口气,把碗放到桌面上,勺子放进去,两手放到桌下,按住椅面,控制住轻微抖动的身体。气氛太暧昧了,特别是游嘉树荡过来的那一眼,含羞带涩又深情,把她的心都给搅翻了。 “嗯,是特别香,很黏糊。”游嘉树舔了舔嘴唇,“你,要不要也尝尝我的姜汁撞奶?”还没来得及喝,勺子是干净的。 “姜汁哈?”裴心雨往身后撩了下垂下来的长发,没有抬眼皮,话赶话,接话,脸上的温度她自我感觉有些烫人。 “尝尝。”游嘉树像她刚才那样也盛了一勺,送到裴心雨嘴角旁。姜汁撞奶白白嫩嫩,丝滑弹弹的,有点像豆腐脑。 看着眼前这勺白嫩顺滑的姜汁撞奶,似乎还冒着热气,裴心雨轻咬下嘴唇,低下头,轻轻捂住胸前的衬衣领子,探过身体噙住勺子,条件反射,她也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喂她的人。 被看的人“唰”地胀红了脸,扑闪着眼睫毛垂下眼帘。 那自己的眼神也不正经了。这么想着,裴心雨忍住笑点评:“嗯,有点微辣,是甜中带辣,蛮好喝的。” “是吧。”游嘉树收回碗,就着碗沿喝一大口,“确实,入口即化哈。”回不了神。 自此两人各自低头喝糖水,没人再说话。裴心雨抬头看了好几次,游嘉树耳垂上的颜色一直没退下去,抿了好几次嘴唇,终是没有再开口。 座位很狭窄,狭窄到桌面下的腿不经意就碰到一起。裴心雨翘着小腿故意贴紧游嘉树的腿,捏着勺子喝姜汁撞奶的人顿了一下,没有动。低头看看黑芝麻糊,裴心雨轻笑。轻用力,蹭蹭相贴的腿,游嘉树躲闪了下。感觉到这个后撤的动作,裴心雨剜她一眼,直接放下腿踩住了逃兵的脚,高跟鞋尖踩着高跟鞋尖。于是看到的景象就是喝姜汁撞奶的人,胀红脸端着勺子,勺头里面的奶冻乱晃,整个人不敢抬眼。 害羞鬼——裴心雨心里骂。但她很开心,今天两人互喂了呢,腿还贴了。那,气氛都到这了,出门应该会牵手了吧?这么想着,越发觉得黑芝麻好喝了,这条街真是来对了。 裴心雨想错了,喝完糖水出来,游嘉树并没有牵她的手,还是肩并肩走在一起,时而走前面,时而走后面。 看着那抄在口袋里的右手,裴心雨恨不得上前给她拔出来。她觉得自己真的要喝中药调理了,以前怀疑自己性冷淡,现在怀疑自己性亢奋,老想牵手,脑袋里都是这个,走两步就看看游嘉树的手,走两步就看看游嘉树的手。 那只被她骂了无所次的右手一直稳稳地抄在裤子口袋里,像被焊住了一样。 两人逛着逛着就逛到了背街,小背街马路只有一米宽的样子,两侧大都是民居的砖墙,不时有藏在深处的小理发店、小超市、小菜店亮着灯光,比大路上安静了许多,人也少了许多。 裴心雨看着游嘉树的背影,脑子飞快琢磨,要不要说害怕?这样会不会牵手?随即又甩了甩头,这是疯了吧,怎么老想着牵手。 “大学的时候,班里就有同学出去租房,也是住这样的房子,当时大家也没感觉到不安全。”游嘉树回头聊天。 惦记着牵手的裴心雨收拾收拾情绪,淡淡接:“嗯,租房的都是情侣吧。”她知道这个情况的,她的校区在新区,是郊区,旁边就是村庄。村民们就把家里的房子空出来租给学校的小情侣们。那时她还在想,游嘉树会不会也出去租房?等两人谈了两个多月才接吻时,她就觉得不可能了,到那一步至少得一年后,她都要读研走了。 “嗯。”游嘉树看着旁边商店照出来的灯光也想到了大学时代。每每看到小情侣们牵着手回家,她都蛮羡慕,也想和裴心雨一起牵着手回家。可是害羞,还没到那一步,就分开了,想到此,不免有些失落,没了声音。 看着前面低头晃悠的背影,右手稳稳插在裤兜里。裴心雨胸腔起伏,心里碎碎骂:“还说人家租房呢。手呢,你的手都没牵呢!” “焊在裤兜里了是吗?” “拔出来你的手先!” 第57章 把手拔出来 小道七扭八歪,又窄又暗,不时还有摩托车驶来。三三两两的人不断,倒不觉得不安全,只觉得妙趣横生,烟火气足。走走停停,终于走出小巷子。一出巷子就到了正街,眼前马上明亮起来,大马路宽阔,路灯高悬,沿街的商户灯火通明。 左手是一家大排档,空地上节能灯泡高高挑起,霓虹灯闪烁,望着这场景,再看看身后的小巷子,时空穿梭的感觉。 猛火爆炒,露天烤肉的香气飘进鼻孔,裴心雨的肚子“咕噜”响了一下。 游嘉树似乎听到了,侧头:“饿了吗,想吃点什么吗?” “嗯,今天想吃些口味重的。”人一游玩就喜欢吃些不健康的东西。 “湘菜?” “可以。” 游嘉树低头滑开手机搜索:“再走100多米,就有家还不错的湖南馆子,去尝尝吧。”说着根据导航,来回调整手机看方向,“往那边走。” 灯火辉煌的大街上人们三五成群,或挽着手臂,或勾着肩膀,川流不息。“嗡嗡”讲话声、商店门口服务员的吆喝声、音乐声,缠绕交织,另一派热闹景象。这个城中村接纳了几万人,催生了各色店铺,走到哪里都是一种繁华盛世的感觉。 湖南馆子装潢简约,虽比不上大饭店的典雅环境,也还算干净整洁,门口还单独设计了等候区。这让做餐饮的游嘉树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口味不错,平常顾客应该不少,不然不会单独设立等候区。还好错过了饭点,没有等待,进门便被服务员领到座位旁。 两人在靠窗位置落座,点了招牌菜,不一会,永州血鸭、剁椒鱼头、糖油粑粑,外加一个青菜就端上了桌面。 两筷子下去,游嘉树的额头冒出汗珠。 “嗯?你不是也能吃辣吗?”裴心雨抽了张纸巾递给她,看着她额头的汗水迟疑,大学时游嘉树挺能吃辣的。 “是的,我可以吃辣,也想吃。就是,这,湖南菜,真是太辣了。”游嘉树接过纸巾擦擦嘴,吸着气,嘴唇翘着笑说。 裴心雨觉得这时的游嘉树落地了,容易接近了,家常、调皮。 “太辣就别吃了,再点些别的。” “别,口味挺好,我爱吃,”擦擦额头,游嘉树继续拿起筷子,“点杯酒吧,吃这个感觉衬酒。”说着招手服务员要原酿。 裴心雨低头笑了,伸手夹了一个糖油粑粑。 “你笑什么?”游嘉树喝了一口啤酒,“哈”了一声,笑问。 “北城的端庄总裁呢,在小店里咧着嘴喝酒吃肉,形象不太符合呀。”糖油粑粑一口咬下去,有汁水流到下巴,裴心雨赶忙伸手够餐巾纸,还没摸到抽纸,下巴就覆上了一层纸巾,游嘉树伸手过来替她擦拭。 整个人定在当场,裴心雨觉得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烫。 情急之下过来擦拭的人,尴尬擦完就缩回了手,不自然端起啤酒杯又饮一口,眼神错开,看向别处。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低下头,往别处瞅瞅,两人脸上都带着红晕。许是喝酒喝的吧,裴心雨这么安慰自己,她也喝了两口啤酒,游嘉树杯子里的。 按理说,都一个甜品碗里舔勺子了,桌面下腿都贴到一起蹭了,都一个杯子喝酒了,出门总得牵手了吧?没有,游嘉树还是时而在前,时而在后,抄着手亦步亦趋。 不抄手摆姿势能死啊!裴心雨盯着游嘉树裤兜边露着的手腕内心咆哮——我想牵手。 最终游嘉树的手也没有掏出来,裴心雨几乎是在心里骂了一路。因为眼睛老盯着手有没有拿出来,还差点摔了一脚。游嘉树是掏出手扶她了,可是还没等裴心雨做好心理建设去牵那只手,那只手又抄进了裤兜里。 裴心雨登时就想拔出来那只手狠咬一口,没眼色!内心煎熬难耐。 最终还是没有牵成,逛了一圈,极度内耗的裴心雨便提议返回了。 “嗯,你明天还去工厂是么?”游嘉树没感觉到裴心雨在骂她的手,照常问。 叹口气,裴心雨只得收回思绪,抬手往耳后掖头发,回神:“对,另外一家,在荔湾。” “荔湾,那里是不是离沙面岛蛮近的?” “是。”要约吗?裴心雨觉得如果游嘉树不约,她就主动开口。明天下午5点就能结束工作了,她不想再等了,要牵手!要坐腿上!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那他们晚上招待你么?”问得委婉。 “不,我晚上很少和客户一起吃饭。”裴心雨说的是事实,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她都是约到办公室谈事情,非有招待的话,也从来不约晚上。 “那,你忙完,我们一起去沙面逛逛吧?”路灯下,游嘉树侧过头问,脸颊挂着红晕,酒劲还没下去。 “好呀,对了,旁边是不是还有坐轮渡的地方,我们可以坐船看看那个小蛮腰,就那个地标。” “夜游珠江,嗯,成。” 你一言我一语,不过二十分钟,两人就转回了酒店。 在电梯口等电梯时,游嘉树盯着脚尖看了看,又转头:“明天,早餐,一起吃?” 一听到这,裴心雨赶忙背身,咬住嘴唇控制不笑出来:“好,那8点楼下餐厅见?” “你住几楼?”走进电梯,游嘉树手指停在按键上问。 “9楼,你呢?” “10楼。”说着掀动电梯按钮。 电梯门合上,是块可以清晰看到人面的玻璃。 两人在镜子里对上眼神又都移开了。 “叮”,9楼到。 “我回去了,bye。” “bye。” 待电梯门合上后,裴心雨望着合上的电梯门,双眼含笑,“害羞鬼。”轻骂一句转身回房。 可是裴心雨怎么也没想到被她骂作“害羞鬼”的人晚上会敲门进来。二话不说就把她压到墙上深吻,嘴唇柔软带着凉意,薄薄的、香香的。身体紧紧纠缠贴在一起,游嘉树吻得很深,舌头探进口腔横扫,让人招架不住。 热吻也就算了,手还不老实,从后摸到前,又是揉又是搓,从上落到下,手指滑来滑去,阻止不住。 睡衣被一把扯掉。 大床上,自己被抛起落下,游嘉树甩掉睡衣,扑过来。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啪”,床头灯打亮,裴心雨皱眉捂眼适应亮光。 天菩萨!是个梦! 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房间,盖在自己身上的素白色空调被,被子下衣衫完整的自己。 裴心雨坐起身抓头悲叫:“我疯了,我疯了!”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床头柜上手机一闪一闪,又开始响。 裴心雨像没听到一般,手摸上嘴唇,“亲吻了?”想象着梦里的情景,捂住脸笑。 “嘤嘤嘤。”扭着腰哼唧,“要死了,做这种梦,羞死人了。” 放开捂着脸的手,眼神迷蒙,抬手摸上锁骨,又捂上脸晃身体:“嗯哼,讨厌,游嘉树,讨厌。”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手机响不停。 裴心雨侧头看手机,叹口气,拔掉充电线,滑开屏幕,清下嗓子点击。 “亲爱的,怎么打那么久才接?这才十一点,我刚下播,你就睡了啊?耶?裴总,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视频那头柳姑然睁大眼睛。 “咳。”裴心雨战术性掖头发,“没怎么,就有点累,睡得早了点。” “有点累,哦,哦,哦,嘿嘿,啧啧,睡了是吧?”柳姑然挤眉弄眼笑。 “什么啊?”裴心雨蹙眉,那么多感叹词。 “啧,装是吧,不是说她去了嘛,就你那颗树。怎么地,这一到就滚一块了?也是啊,那么远追过去。” “哎,不会她现在就躺在你旁边吧?” “给我照一下,我看看。” “耶,还是别了,没穿衣服我可不好意思看。” 裴心雨终于听明白了,脸红骂:“说什么呀,你。哪有,看,看,看,空的。”说着举起手机屏幕四处照着让柳姑然看。 “哎呦,真没人啊。怎么,做完回去了?” “哎呀,哪有做!”裴心雨叫嚣,梦里能算吗?! “那你这脸,一看就是发春。做春梦了?” 柳姑然随口一扯,裴心雨的脸皮就被扯掉了,眼神不敢和闺蜜对视。 说出来太丢人了,做春梦了。 “好啦,这么晚找我什么事,赶紧说,别磨蹭,我明天还早起呢。” “好,好,说正事。”柳姑然脸色正经起来,“就那个红薯粉,不是高胖子翻车了嘛。我看你给我留言了,照你留言应对了,直播间反馈还不错。” “嗯,当时咱们之所以卖完那一批红薯粉就下架,主要是因为没原料了。后来的都加了木薯。” “别说,你把控供应链我是真放心。” “厂家暗示了,想让做来呢,说有问题他们承担。我没同意。” “得亏没同意,不然今天折的就是咱们。” “食品安全是大事,有时候做企业难,也难在这上面的诱惑上,利润足够大,人控制不住会铤而走险。”裴心雨说着话起身走到桌边,手背贴贴热水壶,按下烧水按钮。 “吱——”烧水声响起。 “说得对。哦了,没事了,就是给你汇报下直播间情况,反馈都蛮好,说咱们诚信。棒棒哒。”柳姑然伸大拇指。 “嗯,怎么,今天你家过儿还没来接你下班?” “什么过儿?你要死呀。”柳姑然脸红。 “那不是过儿,人家能喊你姑姑?”裴心雨报仇。 “闭嘴吧,你就是嫉妒我。哼,这人过去都没睡成,别说你们连个嘴都没亲。” 裴心雨没了笑容,还亲嘴呢,手都没拔出来。 “啊,真的连个嘴都没亲?” “我的天,心雨,你熬不熬得慌呀?” “你主动吧,这等着她,你要等到七老八十吗?!” 柳姑然的话像下了蛊,裴心雨做噩梦了。 在梦里,她坐在轮椅上晒太阳,满头白发。同样满头白发的柳姑然拄着拐棍走过来,问:“心雨呀,还没亲嘴吗?” 摇摇头。 瘪瘪没牙的嘴,柳姑然拐棍敲地,安慰打气:“别灰心,你才79岁,放心,80大寿前肯定能亲上!” 裴心雨“唰”地就被吓醒了。79岁还没亲上?想到这个数字心里就害怕地想哭。 昨天她骂游嘉树为什么不把手拔出来,今天开始骂怎么不把手放进去。 都79岁了,还没有把手放进去,连个嘴都没亲! 第58章 露肉 天空渐渐泛白发亮,霞光映照整座城市。高楼、城中村错落有致。珠江水面波光粼粼。 裴心雨站在洗手间对着化妆镜眼神坚定,自言自语: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要主动出击。” “不然就是到79岁还没亲上。” “79,牙都没了啊!” “今天,今天必须亲上。”下巴抬起,眼神锐利。 连续深呼吸几次,裴心雨“哎呀”一声,颓下肩膀,双手撑住洗手盆边缘,皱眉叹气:“我这志向是不是立得太大了?是不是得先从小目标开始,比如,先牵手?” 洗手盆釉面光滑细腻,洁白湿润泛着冷光,沉默不语。 最终她猛吸一口气,抬头对着镜面缓缓吐出,下巴仰起,眼神藐视苍生,一字一顿:“不行,裴心雨,求上得中,求中得下,就是得立大志。” “亲上!”攥紧拳头恶狠狠吐出一口气,咬牙蹦出两个字。 抬手拧开水龙头,掬一把凉水扑到脸上。 “必须亲上!”给自己鼓气。 走进淋浴间,洗澡洗头。走到化妆镜前,描眉画眼。 旋出口红,下巴抬起,脖颈拉出天鹅线,几笔涂抹,像在签署战书,最后“咔嗒”合上金属盖,如同利剑收鞘。 眼神像把开了刃的英吉沙小刀。 “看不惊艳死你!” 说好了一起吃早餐,8点,游嘉树准时等在了楼下餐厅门口,垂手立在墙角,大v领白色丝绸衬衣束在黑色阔腿裤里,温婉安静。 “叮”,电梯门打开,裴心雨一身黑白水墨画荷叶边侧开衩吊带连衣裙,轻盈飘来。细吊带,深v领,低头即见事业线。高开衩到大腿根,红色高跟鞋踩过来,明晃晃的大腿几乎要闪瞎游嘉树的眼。 睁着大眼睛看人飘到眼前,大红唇,御姐妆,香水冷欲,游嘉树几乎摒住呼吸。 抬手勾头发,珍珠耳环温润性感,裴心雨撩她一眼:“进去吧。” 游嘉树像个木偶一般随着裴心雨进餐厅,刚转过脚,瞳孔放大。 裴心雨穿的是露背装。就那么几根细带子系在身后,整个后背如同一幅细腻的水墨画,瓷白耀眼。一扭身,牵出肩颈到腰臀的S形,若隐若现。 猛吸一口气,游嘉树赶忙朝四周看,果真,已经有人望过来了。擦肩而过的男人睡眼惺忪的眼睛倏地睁大,像蜜蜂粘上了蜜一样,粘在裴心雨蝶翼般的肩胛骨上,步子都忘了迈。 “嗯,吃什么?”裴心雨走到餐具台端起两个盘子,刚要回头,感觉后背一暖,游嘉树的丝绸白衬衣搭在了她身上。 “穿上吧,餐厅有些冷。”游嘉树低垂眼神展开衣袖。 裴心雨顿时脑海天旋地转,皱眉—— 怎么个回事,什么毛病,保守成这个样子,你是大家闺秀穿过来的吗?! 觉得我穿得少就直说,找什么借口! 不是你拔不出来手,我至于穿成这个样子吗?! 心中千言万语呼啸骂过,裴心雨低头看看手里的两个白色陶瓷骨盘。那种两个铁片子的打击乐器叫什么?铜拨?真想抓着这两个“铜拨”,把游嘉树的脑袋夹里面“咣咣”拍! 79岁都没办成事,你还敢给我披衣服?! 看着游嘉树低垂眉眼,局促紧张的模样,裴心雨牙磨了又磨,最终长叹一口气,肩膀塌下来,放下“铜拨”,无奈伸手。 衬衣穿上了,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 “好啦,选餐吧。”游嘉树帮裴心雨抻平衬衣,开口。 裴心雨深吸一口气转身,心中默念:不着急,不着急,还有晚上呢。 安曼酒店是五星级酒店,早餐丰盛。长达数十米的餐台分两侧铺陈开来。西点面包就有十几种,冷拼沙拉、烧腊炒菜、面点主食、饮品水果,琳琅满目。就餐环境宽敞明亮,宁静优雅,大落地窗外蓝天白云,绿树成荫。 裴心雨和游嘉树选好餐落座在窗边看风景。 盯着面前的虾饺、沙拉、咖啡,裴心雨深呼吸平复心情。 还有晚上呢,还有晚上呢,别着急,餐厅人多,发脾气不好。 “呲,呲,呲”游嘉树坐在对面剥水煮蛋,眼神低垂,慢条斯理。 盯着那上下翻舞的修长手指,裴心雨眼神闪了又闪。手只会用来剥水煮蛋吗?白瞎这么好看。 “给,吃一个鸡蛋。”水煮蛋剥好放入裴心雨盘中。 圆滚滚白嫩嫩的鸡蛋在盘中轻微滚动。 叹口气,裴心雨尽力回神。再抬头看坐在对面的人,黑色紧身T恤下肩薄腰细,线条清晰,一字锁骨下浑圆呼之欲出,克制性感。 咽下口水,裴心雨轻出口气。算了,看在身材这么好的份上,再忍一下,先不发火,引诱,还是诱敌为主。 “以前只来过一次广市,还没有逛过。没想到这么有意思,新世界老旧风并存,竟然融合得这么好。”平复好心情后,裴心雨端起咖啡喝一口,看着窗外闲聊。 “嗯,拆迁改造这块,别的城市真是比不了,不愧是绣花针功夫。” “这样逛起来才有意思,不像其他城市,千篇一律高楼,打了模型一般。” “是,未经雕琢的东西总有一种野蛮美。” 不聊感情,游嘉树还是正常的。毕竟是个总裁,智商情商都在线。裴心雨安慰自己。 两个人坐在窗边吃吃聊聊,电梯口走出来熊肖肖和邓浅柔。 “我去,柔柔,看那边,老大和……金总?”熊肖肖眼尖,一眼看到了窗边坐着的两人。 裴心雨像听到游嘉树说了什么可笑的事,捂住嘴笑,似乎还扭了下身体,娇媚风情。 看这情形,邓浅柔瞪大了眼睛:“谈恋爱?” “和金总?”熊肖肖张圆了嘴巴。 “别愣着了,赶紧盛饭,金总看过来了。”邓浅柔推熊肖肖。 “天呐。” “昨晚老大见的人肯定就是金总了啊。” “老大真的喜欢女人啊!”转过身,熊肖肖还在震惊,末了又加了句,“还是漂亮女人。” “太震惊了,我说怎么金总来咱们公司讲解那次,老大看她的眼神那么柔和,眨都不眨。原来不是柔和,是花痴呀!”邓浅柔夹了一个煎鸡蛋放进盘子里。 “你不是不吃煎鸡蛋么?” “哦,对,对,我都忘了,回神,回神。” “我们要不要坐过去吃?”熊肖肖鬼鬼祟祟装作无意又瞟了一眼那边,她们的老大背对着她们似乎在说什么,对面的人浅笑盈盈。 “你是不是傻了?当什么电灯泡,就坐这边,离远点。”邓浅柔抬胳膊肘捅她。 选好饭,两人托着盘子捡了个靠近吧台的位置坐下,离她们的老大中间隔了五六桌。 “金总一笑好好看哦。”熊肖肖正对着游嘉树的方位,不时瞟一眼,低着头笑。 “不行,我得和你坐一边,我看不到。”邓浅柔端着盘子换方位,坐到熊肖肖身边。 吃一口看一眼,看一眼吃一口。 “这金总是专门跟过来的吗?这么粘吗?” “哎,你昨晚听到什么了吗?” “什么?” “啧,傻呀你。”熊肖肖眨眼,鬼笑。 “没有,墙太隔音了。哎呀,这个酒店,墙怎么这么隔音。”第一次有人吐槽酒店的墙体隔音效果太好。 “哎,你说她俩谁是1啊?”熊肖肖啃着玉米,琢磨。 “看不出来。谁更强势些?老大?” “老大是1啊?”熊肖肖嘴里的玉米粒蹦出来两颗,掉落在她自己的盘子里,看一眼玉米粒,无心管,抬眼继续瞟前方。 被怀疑是1的人晃着身体虚拍对面的人,捂着嘴笑,娇得可怕。 “不可能吧。” “她们可能不分,或者床上分。笑了,笑了,金总又笑了,呜呜呜。”邓浅柔花痴叫。 “老大肯定笑得更狠,你看肩膀都抖了。快低头,快低头,看过来了。” 一顿饭两个人点评不断,讨论什么时候开始的?谁是1?睡了没?晚上要不要找个借口去看一眼? “哇,起身了,快低头。”熊肖肖几乎把脸埋进牛奶杯里。 “你们俩,吃好了吗?”问的声音欢快,裴心雨已经站到她们面前。 “嗯,心姐,金总,早上好。” “心姐,金总,早上好。” 两个八卦的人起身打招呼。 游嘉树勾了勾嘴角:“你们好。” “继续吃吧,我上去一趟,一会大堂休息区见。”话说完,说话的人一阵风飘走了。 “Free的樱桃之吻。”邓浅柔闭上眼睛深吸鼻子。 “什么?” “老大身上的香水,樱桃之吻,出了名的——诱惑。” 看着两人并肩走远的身影,熊肖肖眯眼:“诱惑,那看金总定力吧。” 她们都不知道,她们那喷了樱桃之吻的老大,今天铁了心要搞定小目标。 “那个,你?”游嘉树掀了电梯按钮,看一眼裴心雨,又转过头看厢壁。 “什么?”裴心雨解衬衣扣子,“给你衬衣。” “你就穿这件裙子去工厂吗?” 听到这么问,裴心雨几乎要翻白眼:真小气,还不让露肉了?! “怎么,不好看么?”故意转个圈。 “叮”,电梯到9楼,门打开。 裴心雨抬脚走出来,游嘉树跟出电梯。 “好看。就是,外面还是有点冷的,这个,后背这露着,容易感冒。” 看着眼神直闪烁的人,鼻头冒汗,裴心雨心软了,又不舍得逗她了。 “那我回去换一身。” “我楼下等你。” “你不是去广交会吗?” “是,顺路,一起坐车吧。” 裴心雨又要翻白眼。荔湾嗳,和广交会相反的方向好吧,还顺路,借口真蹩脚,想检查就直说呗。 再下来时,裴心雨还是听话换了装,黑色真丝衬衣束在棕色铅笔裙里,铅笔裙长度到膝盖处,后开衩,红色高跟鞋,整个人仪态优雅。 “这身怎么样?”酒店大堂,裴心雨转圈圈。 游嘉树盯着黑色衬衣迟疑,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红色吊带,还是觉得有些薄透,递过来刚才给裴心雨穿的白色衬衣:“再带上这件吧,下傍晚冷。” “好。”乖乖接住,裴心雨鼻孔几乎喷火,全身细胞都在叫嚣: 露,露,你以为我想露啊!这不是到79岁都没亲成嘴么?! 手都拔不出来,还怎么指望你放进去! 哼,就这还披衣服!今晚再不动手,明天看到的就不是露背装,我让你看站街女! 第59章 十指相扣 一整天,熊肖肖和邓浅柔都在见缝插针地讨论着老板谈恋爱的事,满脸花痴嗑不停。 “你说要不要这么厉害,她们姐妹俩拿下了咱们公司老板俩。” “这业务做的,可以称为最卖力业务员了,为了卖烤肉也是拼了。” “哈哈,笑死了,说得好像咱们老板多不堪,潜规则她们姐妹花似的。” “哎,这心姐和慕姐的关系叫什么来着,连襟?还是妯娌?咱们公司也搞裙带关系了啊。” “快看,心姐又盯着手机笑了,莫不是晚上也有约吧?” 八卦的熊肖肖猜对了,她们老大有约,婉言谢绝供货商的招待后,飘然离去,背影欢快。 沙面在广市西南部,是一个因泥沙淤积而形成的小岛,面积不到0.5平方公里,因岛内曾设立过多个国家的领事馆而闻名。岛上古树名木林立,温暖湿润。那个年代盖起来的建筑群依旧矗立着,带着异国情调,逛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晚上的沙面岛人少静谧。暖黄色的灯光下,古老建筑群更显华贵。珠江对面高楼的灯光映照过来,一种海市蜃楼的虚浮感。 游嘉树和裴心雨并肩走在石板路上,欣赏风景。 抬头整理下被晚风吹乱的头发,“真是欧陆情怀呀。”游嘉树感叹。 “嗯,领事馆们真会选位置。” “应该叫列强。” “对,铭记历史。” 两人边走边聊,迎面看到一家黄绿色装修的店铺,门口悬挂着几盏手工编织的灯笼。暖黄色光晕映照过来,遮阳伞下实木桌椅排列整齐。热带雨林风绿植旁一个大的酒杯轮廓闪着亮光,香茅草与椰浆的香气扑入鼻孔,是家泰国餐厅。 看是泰国餐厅,游嘉树停下脚步,裴心雨爱吃这种酸甜口的,“要不要坐坐吃点东西?” “好啊。”像熟络的老朋友。 两个人选定靠江面的桌位坐下,泰国餐无非是冬阴功汤、咖喱蟹、炭烧猪颈肉、通心菜、木瓜沙拉。 点了鸡尾酒,两人小酌了两杯。珠江两岸华灯璀璨,流光溢彩。小蛮腰伫立在江面对岸,灯光变换,光影动人。平静的江面上缓缓驶来一辆满载观光客的邮轮,霓虹灯闪烁,热闹喧腾。 “一会我们去西堤码头那坐邮轮吧,也凑凑热闹。”游嘉树躺靠在椅背上看着远处各色灯光交替的小蛮腰提议。 “嗯,走吧,吃好了。”只要和游嘉树在一起,裴心雨觉得逛哪里都好玩。 买票,验票,排队,上船,座位在二楼平台。两人都没有就座,选择站在人少的船尾观景聊天。 轮船“嗡嗡”开动,滑过江面荡起一层波纹,在两岸变换的灯光中裂成碎片。微风拂面,像双温柔的手抚过,酥酥痒痒地。 两个人靠着栏杆站在船尾,裴心雨在左,游嘉树在右。轮船驶过小蛮腰时,裴心雨扭头去看,正好可以看到游嘉树的侧脸,在闪烁的灯光下一明一暗,棱角柔和,鼻梁挺巧,睫毛黑长。 许是注意到有目光看过来,被看的人眼帘垂下来,睫毛忽闪,一跳一跳,似乎想侧过头来。 裴心雨意识到偷看被发现后,马上想转过去,想了想没有动。就是偷看了,怎么了。她想看看游嘉树会怎么问?——“看什么?”或者是“为什么看我?” 期待没有成真,游嘉树只是低了低头,抬起后并没有转过来,而是继续去望小蛮腰。轮船已经快要超过去了,她几乎把头扭向后方去,脖颈上的青筋细长一条,显得人清瘦无比。 穿过小蛮腰后,两人转过身,趴在栏杆上看它渐行渐远。 “真漂亮。”裴心雨起话头。 “嗯。” “哎,美女,可以帮我们拍张照片吗?”两个女孩子立在她们旁边问。 “可以。”裴心雨勾下头发,接过手机,待对方摆好位置后,喊,“一二三,卡。”连拍几张后,女孩们连声感谢。 “要不要帮你们也拍一张?”女孩问。 裴心雨看游嘉树一眼,两人都愣了一下,出乎意料,“好啊,给。”手机递给对方。 “靠近点。” 裴心雨贴紧游嘉树搂住了她的腰,被搂的人似乎颤抖了一下,继而伸手虚扶在她背后。 “好,一二三,耶!” 「咔嚓。」 「咔嚓。」 两三下快门,手机递了回来。 照片拍的角度很好,背景就是蓝、红、绿灯光交替闪烁的小蛮腰,两人搂在一起,笑容满面,微风吹拂起长发,唯美浪漫。 “真的蛮好看呢,我发你。”裴心雨说着把三张图片原图发了过去。 游嘉树拿起手机滑开屏幕细看,嘴唇勾上弧度。 轮船到了终点开始调头,调过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裴心雨背靠着栏杆站在景观这一边。侧头看小蛮腰的时候,有过偷窥经验的人一下就敏感察觉出旁边的人在借着看景来看她,不禁想笑。抿抿嘴唇,裴心雨也没有侧头质问,而是扬起脖颈让偷窥的人看个够。 被看了很久,裴心雨忍不住了,侧头,“你干嘛偷看我?”眼睛含笑,嘴角微弯,恋人般撒娇。 她觉得这时候一般被质问的都人都会说“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虽然油腻,但适合调情。 被质问的游嘉树却没有说话,垂下头,眼皮盖住双眼,睫毛忽闪忽闪,忽闪忽闪。 “说呀,干嘛偷看我。”裴心雨脚尖轻轻踢了踢垂着头靠着栏杆一声不吭的人。 不说话怎么调情。 游嘉树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了头,眼神像一潭春水般涌动着,深邃迷人。一眼就把裴心雨定住了,看透到心底,发烫。 裴心雨突然觉得头有些晕,就势翻了个身,趴到栏杆上。这一趴很巧妙,半边身子压住了躺靠在栏杆上的游嘉树,可以理解为——她趴到了游嘉树怀里。 那个眼神让她沦陷,心像被击中了一般,身体发软。感受着游嘉树的怀抱,裴心雨更是晕得厉害,“船有些晃。”她只能说这个借口。 靠得太近了,近到彼此的呼气就打在耳畔。抖了一下的游嘉树慢慢也靠近了趴她身旁的人,鼻尖几乎要碰到,热气纠缠在一起,两个人呼吸都不稳起来。 裴心雨感觉快不行了,就要主动搂紧,突然听到手机响。 两人都愣了,疑惑着望向彼此,任由手机一直响不停。 “我的,好像是我的。”回过神后,游嘉树打开挎包掏手机,看了一眼,“我妈。” 裴心雨稍微往旁边挪了两步给她空间,也是让自己平复下来,脸太烫了,心都快跳出胸膛了。 “妈,有事?”游嘉树侧过身接电话。 “肉肉吐了?那可能吃多了。没事,零食不要喂了,喂点热水再观察下。” “我还好,不累,还得几天,那就这么说了。” 三句话游嘉树就收了手机,握着手机愣一会,转回头,“我妈电话。” “肉肉是谁?”裴心雨没听太明白,听着像是宠物。 “我养的猫。出差放我妈那了,今年六岁了,中老年,肠胃不太好,吃吐了,我妈担心,电话过来问问。” “小猫咪,什么样的猫咪?”裴心雨听到是小动物,心软软地来了兴趣。 “英短,有照片,给你看。”游嘉树说着低头找照片,裴心雨便靠过来看,身体紧挨。 被贴紧的人呼吸开始急促,“这个。”语气也变了。 “挺好看的。”裴心雨说着借机靠到游嘉树肩头。 气氛又温馨起来,游嘉树举着手机,屏幕上是一只胖英短,躺在沙发上腆着肚子,脖子比头还粗。手机迟迟没有放下来,也没有翻照片,裴心雨身上的香水味钻进鼻孔,她只感觉到很好闻,忍不住想深吸,呼吸短促,头脑就像缺氧一样有些不清醒。 手机屏幕暗下来,人却依偎得越来越紧。 “哎,姑娘,帮我拍张照片好吗?”一个阿姨举着手机拍了拍游嘉树的肩膀。 裴心雨回头看到,闭了下眼,微移开些身体背过身侧靠到栏杆上,真是烦。 “好的。”游嘉树好脾气,只是语气低沉。 帮阿姨拍好照片后,看着趴在栏杆上吹风的裴心雨一动不动,游嘉树刚要开口。 “要下船了,请大家带好随身物品。”工作人员大喇叭开始提示大家。 “哈。”裴心雨长出一口气,真是烦,怎么这么短的路途,什么都没干呢,什么都没干呢,不是没看。 经过了刚才的半拥抱,下了船的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沉默着并肩走了一段路途。过岔路口的时候,一辆摩托车飞驰过来,裴心雨慌忙拽住了在前面低头走路的游嘉树,拽的是手。 拽住后就没有松开。 被拽住的人像被点了穴位一样,亦步亦趋走着。 “那,我们回去吧。”沿着河岸走了半个小时,裴心雨终是开口。 “嗯,我打车。”游嘉树说着,没有动,她的右手被裴心雨还拉着,都是汗。 “打啊。”看游嘉树一直立着没有动弹,裴心雨催她。 “嗯,好。”松开了手。 松开手时,裴心雨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握着她的右手,自己的手心也全是汗。 车后排两人坐的位置中间能坐下一人,都没有说话。 看着车窗外往后飞驰的楼房,裴心雨叹气。柳姑然说得对,游嘉树这样温婉慢热的人,就得自己主动。 车停在了路口,裴心雨没让送进酒店。“下来走走,头有些晕。”说着就靠近身边人。 手摸到了游嘉树垂在身边的手。 手指张开,十指相扣。感受到游嘉树的手掌在自己手心里轻颤,裴心雨嘴唇的弧度压不住。 明明三四百米的距离,眨眼间就到了。 电梯里没人,抬起没有牵着手的那只手掀了按钮,镜面门合上后缓缓往上升。 “我住913。”电梯到9楼后,裴心雨说完这句话转身出了电梯,留下游嘉树站在电梯里,睫毛忽闪,嘴巴喘气。 “我住913。”都是成年人了,牵着手报出房间号,游嘉树又不傻,瞬时呼吸就不稳了,裴心雨在约她过去。 电梯到了10楼,来回开关了两次,游嘉树都没回过神,直到电梯又到了一楼,涌进来几个人,她才有了意识。 “我住913。”裴心雨临出电梯的时候还用力握了下自己的手,意思很明显。游嘉树趴在洗手池旁,耳畔不断回响着这句“我住913。” 913房间内,裴心雨仔细洗好澡,换上特意准备的那套真丝镂空睡裙,上面短到刚盖住半圆,下面短到大腿根,拿起香水瓶,给手腕处、耳后,重新喷上香水,看着镜子,嘴角弯了,脸红了。 游嘉树洗完澡后坐在床头不住地换气,吸气吐气,吸气吐气,猛然吐出一口气后,解开睡衣换上衬衣、阔腿裤,开门,进电梯,出电梯,三两步急走到913的门口。 刚抬手敲了一声,房门就打开了,没有开大灯,只亮着床头灯,室内昏暗。 裴心雨一身性感睡裙立在门里,眼波潋滟,目光既羞涩又炽烈。 游嘉树一看,顿时觉得血液倒流,直冲大脑,头脑发晕,瞳孔放大,眼睛眨个不停,口干舌燥,忍不住吞咽。 看着面前呆住的人,裴心雨眼尾泛红。“进来呀。”说着伸出软绵绵的手搭上了游嘉树的肩膀。 游嘉树木偶一般被拉进门内,还没站稳,裴心雨就靠了过来,压着她紧贴到门板上。 胸前的柔软碰到一起,游嘉树被刺激得不禁张开嘴巴,蹙紧了眉头呼吸,“心雨。” “嗯。” 裴心雨忍不住抖动,她也被刺激得不轻。两人都穿得太薄了,她就穿了层纱。游嘉树则是单薄的衬衣,还戴着胸罩,轮廓明显,很突出很软,紧贴在一起,像没穿衣服一般。整个人都很香,是那种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带着体香,让人头晕,身体发软。 感觉自己要站立不稳滑到地上,裴心雨赶忙抬手勾住游嘉树的脖颈。两人一吐一吸间的热气便纠缠在一起,扑到脸上,空气中的温度一下高到烫人。 作者有话说: [害羞]明晚大家准时来哦。 评论区撒红包,人人有份。 至于原因,看过就明白。[爱心眼][爱心眼] 第60章 亲吻 “心雨,我”游嘉树嗓音都变了,尾音颤抖,声带放佛打了结。双手抚上裴心雨的腰企图分开些距离。 感觉到游嘉树往外推自己,裴心雨勾紧她的脖颈把身体压得更实了,一横心嘴唇就贴了上去。 游嘉树的唇软软地,凉凉地,薄薄地。还没来得及品尝,就被猛然推开,“心雨,不行,你听我说” “不要说话,嘉树,吻我。”裴心雨脑袋已经不清醒了,抱紧游嘉树的头,微张红唇啃上去。 “哈。”嘴唇一贴上,两个人都被刺激得哆嗦了一下。 “等下,心雨,你听我说。”游嘉树双手撑住裴心雨的肩膀把她推开些距离,“心雨,我” “怎么了吗?”裴心雨表情委屈,喘个不停,本来就是一鼓作气亲上来的,一被打断更害羞了。 “就是,我”游嘉树转过身走开些距离,站到落地窗前,玻璃窗只拉着纱帘,隐约可以看到外面的灯光。她抬手要按太阳穴,中途又改为虚遮住嘴,“我” 裴心雨没有动,等着她说话。只见游嘉树转来转去,抱手臂散开,摸额头碰鼻子,最后掐着腰又站到窗前,沉默不语。 看着那单薄的背影,线条伶仃,脆弱得像是一折就断的荷花茎。裴心雨万千委屈又化为蜜,走上前两步,背后抱住游嘉树,声音温柔:“嘉树。” “不是,心雨,是这样的,我”游嘉树像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掰开裴心雨的手,后退两步,还轻摇了下头,错过眼神隔着纱帘瞅窗外,不住舔嘴唇。 裴心雨咬住下唇,鼻翼翕动,好屈辱。自己都穿成这样了,都主动成这样了,这人还推开自己。三番两次推开,是怎么回事?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很伤人自尊。 越想越气,胸腔剧烈起伏。 游嘉树慢慢平复好喘息后,缓缓转过身。 “心雨。”喊得深情。 正生气的裴心雨又被喊动,“嘉树。”靠近又要往怀里钻。 “别,你先别。”游嘉树伸手撑住她,退后站到窗前。 “怎么了嘛。”看着窗前的人影,裴心雨语气幽怨,她主动的勇气也快用光了。 游嘉树匆忙转过身,一扬手拉了电动窗纱一下,“嗡”,铝合金轨道发出低鸣,亚麻窗帘缓缓拉开,外面的灯光照进来,室内顿时通透明亮。 闭上眼咬咬牙,裴心雨伸手拽住那个站在窗前看风景的人,三两步就轰出门外。 看风景,看风景。回去看吧,你的楼更高,看得更远! 游嘉树被推了一个趔趄,还没反应过来,“哐”,913的房门在她眼前狠狠甩上。 看着原木色的房门像座山一样矗立在眼前,游嘉树咬唇叹气。看向脚尖,高跟鞋尖踩在米色地毯上,轻轻凹陷下去。 抬手敲门,五六声,没人应。 蜷缩着的手指停在门板上,游嘉树低头思索,刚放下手,门开了。 裴心雨绷着嘴站在门里,窗纱拉上了,室内依旧昏暗。 “我” 游嘉树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拉到了门里。 “我” “不准说话。”裴心雨靠近搂住游嘉树的腰,轻轻趴到她怀里。 感受着怀里人的温度,茉莉花香钻进鼻孔,身体柔软,曲线玲珑,游嘉树直觉得站立不稳,呼吸卡顿。 裴心雨也好不到哪里去,轻微颤抖,越贴越晕,全身酥软无力。埋在胸口的头微微抬起,脸颊便贴上游嘉树的下巴。 烫、滑、软。 “哈。”两人都情不自禁出声。 裴心雨轻蹭两下。 “嘉树。”声音难耐。 “嗯?”被撒了迷药一般,游嘉树头脑混沌,只剩下本能,头微微一侧。 两人嘴角便碰到一起。 都一颤。 不知是谁先凑近的,强力吸铁石相遇一般,两张红唇大力吸允在一起。 “哈,哈。”裴心雨抬手勾住游嘉树的脖颈,一口接一口啃食着。 游嘉树紧靠着门板,没意识般闭着眼睛任由裴心雨如饥似渴索取,张嘴换角度配合。 十指插进头发里,裴心雨抱紧游嘉树,舌尖轻轻吐出,往里探。 “不,心雨,停下。”舌头猛探进口腔,游嘉树开始挣扎。 裴心雨紧箍住她的头,哄:“嘉树,不说话好吗?别动。” 嘴唇又紧贴刀一起,“啧啧”水声。 “哼,哼。”游嘉树身体往下倒。 抱紧人往上提了提,裴心雨嘴唇转移到耳尖。 “心雨。”敏感地带被软舌舔上,游嘉树一个激灵,推开不清醒的人。 “你听我说。” “不准说话。”裴心雨声音带着恳求。 “我想说……” “游嘉树,闭嘴。” “等下。”游嘉树挡开贴过来的人。 裴心雨手按着门板,喘气,深呼吸,深呼吸。 贴在门板上的人没有说话。 喘息渐渐平息,回过神后,看着眼前人,昏黄灯光下,头发凌乱,有一缕盖在眼前,整个人破碎柔弱,裴心雨又不禁心动,缓缓靠近。 “嘉树。”正想趴怀里。 游嘉树伸手推开。 “我有话说,我……” 话没说完,游嘉树感觉一把大力揪住了她。 房门打开,外面的亮光照射过来,裴心雨冷着脸,绷着嘴,还没看清眼神,又被丢了出来,房门“哐”地摔上。 屋内的裴心雨还踹了一下房门。 “滚吧,说话说话。” “平常一句屁话没有,这个时候说话说话。 “滚出去找前台说话吧!” 站在过道的游嘉树半天才回神,抬手敲门,手指碰到门板收了力度,侧头想了想,顿了片刻,手指蜷缩几次后垂落下来。再看看房门,叹口气,转身走向电梯。 站在自己房间,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游嘉树久久没有动弹,直到远处楼房的灯光一处处灭下去,低头看腕表,才发现已经夜深12点半。 又在窗前立了良久,最终狠出一口气,咬咬牙,拉开房门走出去。 913房门前,这次敲门的手平稳有力,眼神平静。 “咚咚咚。” “咚咚咚。” 没有人应。 抬手看表,2点半了。应该是睡了,或许生气不开门。这么晚了,还是让她先休息吧,明天一早再来。这么想着游嘉树又走回电梯。 这个一早,就挨到了早上六点。游嘉树一夜没睡,好不容易等到时间过了六点,下楼又敲响913的房门,无论多大声音,都没有人应。 正敲着,隔壁门打开,走出来裴心雨的助理熊肖肖,“金总。”睡眼惺忪。 “嗯,早。”游嘉树继续对着门思索,已经起来去餐厅了吗? “裴总走了。” “什么,走了?去哪里了?”游嘉树懵了。 “回北城了。昨晚2点给我发的信息,说有急事,买的早班机走的。” “哐”,游嘉树听到自己的心像昨晚被甩上的那扇门一样被甩了一下。 人走了,昨晚就走了。敲门没人应是因为人已经走了。 想到裴心雨赌气离开,可能还哭了,游嘉树心就绞着疼。直到站在广交会的会场时,还回不过神。裴心雨生气了,很难受吧。越想心里越不痛快,勉强撑着做完行业分享,下了台便直奔酒店取行李,飞奔向机场。 裴心雨快被气死了。她一向高傲,一直都是被哄的对象。这回主动那么多次,主动牵手,主动投怀送抱,主动亲吻,还被一次次推开。自尊受不了,越想越气,气得当场收拾行李跑出来,一分钟都不想再呆在那个房间,就像滑铁卢。 到了北城,进家拽住小熊一顿疯狂扇脸,扇累了踢下床,倒头便睡。半睡半醒间还做了一个梦,她要去抱游嘉树,被一脚给踢开了。醒来后更气了,跳下床一个大脚把地板上的小熊踢过窗帘踢到飘窗上,可恶! 生气,气得半天都没有吃饭,眼看着天又黑下来,继续钻进被窝昏睡,想睡死过去。 可是,门铃响了。 谁?柳姑然或者钱慕云?打开门发现都不是,是她骂了一整天的人,游嘉树。 还踢了自己。 想到这就想把人关在门外,游嘉树的大长腿先挤了过来。 “你干嘛过来?”裴心雨已经不理智了,全然忘记这个点游嘉树应该还在广市了。 “心雨,对不起。”语气真诚。 裴心雨不买账,“哪里做得不对了?”堵着门不让进。 沉默。 “说话呀。” “心雨,我,我一直喜欢你。”老实人被逼急了。 一句话把裴心雨说软了。 裴心雨觉得她就是着了游嘉树的魔道了。无论多么生她的气,只要看过来一眼,说一句软话,自己马上就投降。 恋爱脑,她是最看不上这种人的,发现自己和这个名词沾边后,几乎恼羞成怒。 “喜欢,喜欢,你还拒绝我?”想想梦里还被踢了一脚,更来气。 “没有拒绝,我就是……” 害羞是么? “哈” 没等游嘉树说完,裴心雨伸手把人拉了进来,唇就贴了上去。既然你害羞,我就主动,不生气了。 薄薄凉凉的双唇覆上来,游嘉树浑身像触电,热血涌上头脑,控制不住哆嗦,蠕动双唇触碰,仿佛回到大学时代,夜色里两人躲在湖边大柳树下接吻,还是熟悉的气息,在心中过了很多遍。 搂着游嘉树的肩头,裴心雨身体越来越软。这是她曾经的女朋友啊,吻过的,温柔香软,一如从前。 不一会“啧啧”亲吻水声便响彻室内,空气变得干燥起来,气温也陡然升高。 搂着这个慢热的人,感到她在轻微颤抖,脸庞发烫,裴心雨心如鼓敲。 “心雨,”游嘉树微分开些身体,捧着裴心雨的脸,眼神哀伤巡视着,“我很想你。” “嘉树,不要说话了,不要说话。”裴心雨最看不得这种柔软又深情的目光,她受不住。搂紧游嘉树的腰,闭上眼就送上热吻,软舌生涩地探进去轻逗,像溺水的鱼儿离不开水一般,亲在一处分不开。往左边侧着吻,往右边侧着吻,鼻梁来回摩擦着,越吻越深,她恨不得把游嘉树吃了。 游嘉树背靠着门板,手虚搭在裴心雨肩头,哼唧。 柔软、湿润、带着特有的气息,直吻到温度快把人融化。裴心雨彻底不清醒了,抓住游嘉树的手,放下来。 游嘉树浑身一颤,喘息着微转身体,压紧裴心雨,错开嘴唇吻她的脸颊、耳朵、下巴…… 裴心雨被刺激得控制不住挣扎,搓着怀里乱糟糟的脑袋,拧着眉毛抖如筛,呢喃:“嘉树,先洗澡。” 这一句话把失去理智的游嘉树给说停了,像卡顿住了一样,张嘴松开,一动不动。 平复片刻,裴心雨喘息着睁开眼,“怎么了嘛。”语气带着娇嗔带着抱怨。 断断续续的,要死。 “我,我腿断了。”游嘉树平复着呼吸,看着裴心雨的眼睛说。 空气中静得能听到她还在喘息。 “什么?”本就头脑混乱,这话说得裴心雨更是摸不着头脑,搂着游嘉树的脖颈发楞,“什么腿断了?” “我的腿,左腿,断了,是假肢。” 作者有话说: 哦[裂开],最后一句话,我有没有创到大家?呜呜。发红包,发红包。《 》 60-70 第61章 坦白 “腿,断了?假肢?”裴心雨重复道。微微分开些身体低头看向游嘉树的腿,白色阔腿裤里似乎一切正常,不可置信。 游嘉树垂了垂眼神,欠身拉起裤腿,从脚踝到膝关节,是一截钛合金不锈钢义肢。 裴心雨瞪大了眼睛,嘴唇抖动:“这……腿呢?” “断了,从大腿这断的。” “怎么回事?”声音发颤。 “车祸。” 静默。裴心雨盯着那截泛着金属光泽的不锈钢静默,眼圈慢慢泛红,泪花汇聚到一起,“啪嗒”,泪珠从眼眶掉出。 她蹲下身去抚摸那截不锈钢,冰冷生硬,明亮的灯光下泛着寒意,就是一截没有生气的不锈钢。 这条腿上次抚摸还是六年前,那时还是白皙柔软的呢。 她还坐过呢,游嘉树有时还会来回抬脚颠她。 骑自行车啊,游嘉树骑自行车飞快的,大冬天买了白吉馍骑着车赶过来,馍都还是热的呢。那是一双多么灵巧的腿啊,怎么就变成这么一截没有任何血肉的金属不锈钢了呢?! “腿呢,呜呜呜。”裴心雨跪在地上抱住那截不锈钢不由自主放声大哭。 游嘉树看得红了眼眶,蹲下身体。膝关节智能传感器随着她的动作,传出阻尼微调声,“呲”—— 听到这微妙的声响,裴心雨双手捂住脸,肩膀耸动不止,泪水顺着指缝往外流。 坐到地上轻揽住哭成泪人的裴心雨,游嘉树柔声安慰:“没事了呢,都过去了。” “呜呜呜,全截了,疼不疼啊?”裴心雨哭趴到游嘉树怀里。 “不疼,打了麻醉的。” “我问你车祸疼不疼,怎么撞这么狠呀?” “也不疼。当时晕过去了,醒来就在医院了。打了止疼针,不疼的。”游嘉树瞅瞅茶几上的纸巾盒,抱着裴心雨没法起身,只得用手掌帮裴心雨揩去脸上的泪水,大拇指拭去她冒出的一小股鼻涕,抹在自己裤脚内侧,“不哭了哈。” 一被安慰,裴心雨反而又大哭起来,抚摸着那没有温度的碳纤维表面,肩膀抽搐,“整条腿都没了。” “大腿这里还有呢,就到膝盖这。而且,现在义肢技术很先进,我戴上很舒服,和正常人没两样,就是不好意思穿裙子了。” 这句安慰的话,裴心雨听着更难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眼睛盯着那截不锈钢,“什么时候的事?”痛哭出来后,想起来正事要问。 “就,毕业那会。” 听到这,裴心雨缓缓抬起头,“毕业那会?”毕业那会两人正分手。 “嗯。”游嘉树眼神闪烁。 “哪一天?”脑海里似乎闪过什么,裴心雨极力想抓住。 “5月份。” “我问哪一天?”游嘉树的眼神越迟疑,裴心雨心里越沉,不会是5月21号吧,说复合的那天。 “记不太清了。” “游嘉树,你要坦诚。”一看游嘉树低头,裴心雨更加坚定是5月21号了。 “21号。” 声音不大,羽毛般划过。却像一声炸雷响在裴心雨耳畔,“21号?” 游嘉树没有再重复,依旧低着头。 泪花又翻滚到眼前,裴心雨鼻尖通红,“我那条复合消息你看到了是吗?”其实不用问,也猜到了。 “看到了。” “所以你来找我了,路上出的车祸?”裴心雨紧抿着嘴唇,泪珠挂在眼眶上摇摇欲坠。 低着头的人咬了咬嘴唇,“心雨,这和你没关系的,是我自己骑车不小心。这种天灾人祸,都预料不了的。” “啪嗒”,那颗挂在眼眶上的泪珠摔了下来。裴心雨绷着嘴喘气,直看着游嘉树。 游嘉树对上了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自责、心疼、后悔、懊恼,还有愤怒。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抚,双手轻握住裴心的胳膊:“心雨,都过去了,现在已经好了。” “游嘉树,你就这么闷是么,你怎么不说!”裴心雨几乎咬牙切齿,误会六年,难受六年。 “当时除了腿,我其他地方也受伤了,出院也三个月后了。” “其他都伤了什么?你一五一十给我说清。”裴心雨身体哆嗦,眼泪止不住,吸着鼻子一颤一颤。 “心雨……” “我让你说!”抹一把眼泪,裴心雨几乎歇斯底里,“蹭”地站了起来。 “好,我说。来,我们坐沙发这慢慢说哦,你看鼻涕又流出来了。”游嘉树看裴心雨哭得快到倒掉,忙起身把她扶到沙发旁,抽出纸巾给她擦拭眼泪鼻涕。 “当时伤到了脑袋,肋骨骨折,脾破裂,还好,这些都拯救过来了,就是少了条腿。” 伤到了脑袋,肋骨骨折,脾破裂……裴心雨光是想想就痛彻心扉,游嘉树还是在来找她复合的路上出的事。虽然明知道不该责备自己,心里还是懊悔——不该那天给她说的,说不定晚说一天就躲过一劫。 “所以,你因为一条腿没了,就没来再找我?”这样的话,更可恨! “能动弹时,你已经开学了。那段日子我确实很消沉,少了一条腿,不久我养母也去世了,我更不愿意见人了。” “你养母去世,所以你改了名字?” “不是因为这个。是我住院时我养母提议改的,她那时乳腺癌晚期,感觉自己没多少天了吧,想让我以后跟着亲妈。”说到过往,游嘉树眼眶红了,比起一条腿,让她更难受的是养母在那个时候去世,支撑和牵挂彻底没了的感觉。 “你消沉多久?” “一年吧。”游嘉树的眼泪落下,想养母了。 “一年?”裴心雨想着那至暗的一年,两人还分手,游嘉树是得有多绝望啊,“后来怎么走出来的?” “也不能总这样啊。我妈不放心我,把我带到南市。她那时已经开了三家饭店了,身体也不好,还经常晕倒,想让我帮忙,我便进了公司,也不算公司吧,就管理饭店。” 裴心雨跟着游嘉树的话回到那时走一遍,然后想到了自己,“你都走出来了,没想过去找我吗?”到底怎么想的? 游嘉树抬眼看看裴心雨,又低下头,“去找过。”语调哀伤。 “去找过?”裴心雨睁大眼睛回忆,没有丝毫信息啊,就算她不在,同学听到了也会转告的,“什么时候?” “你研二刚开学那会。” “研二刚开学,9月份?” “差不多吧。” 裴心雨一听鼻子又喷火:“游嘉树,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什么叫差不多,到底哪一天?” 游嘉树抬眼又垂下:“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看她低垂着头不愿多说,裴心雨思索——去找了,不可能找不到,不可能不留信息,就那么来了又走了,是因为什么? “是9月28号吗,我生日那天?” 游嘉树没有抬头,鼻翼掀动。 “嗯?”裴心雨的眼泪扑簌簌又往下掉,老天真会捉弄人,9月28号,不用说,游嘉树肯定是晚上在寝室楼前等的她了,应当都看到了。 “是晚上吧?” 低着头的人还是没有回答。 “你看到有人牵着我的手是吗?”裴心雨吸了下鼻子,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出手第一刀就砍老天爷。 游嘉树在沙发上动了下身体,双手压在腿下,叹出一口气。 裴心雨突然想揪住游嘉树狠打,毫无来由,就是生气,可能也是气命运吧,或者是气自己。 “怎么不说话?” 该回话的人还是低着头。裴心雨长出一口气,咬着牙口不择言:“是,你看到的是真的,我谈了男朋友,他不仅牵了我的手,还吻了我,睡了我。” 游嘉树听到这,似乎无法面对,或者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脸扭向一边,身体也侧转过去,胸腔起伏。她酸,酸得很,一想到裴心雨被别人抱在怀里亲吻,抚摸,压倒,进入,游嘉树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只得大口出着气想赶跑脑袋里的想法。 本来就崩溃——自己那么疼的女朋友在来找自己复合的路上被汽车碾压断腿;自己不知情还谈了个男朋友,只牵了不到十分钟的手还被来复合的人看到。 再看看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声不吭的人,裴心雨觉得无处发泄,自责、懊悔、生气、无奈,一股脑冲入脑海,身体开始哆嗦。 “你出去!”裴心雨一把拽起游嘉树,“你不用强装不介意,告诉你,我不仅和别人上了床!还上了好多次!” “砰”,房门拉开,游嘉树被丢了出去,“咣当”,大门甩上。 裴心雨捂住嘴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掉落不停。 按着冰凉的电梯墙壁,游嘉树头脑发晕,今晚本来是来讲明之前的事情的,怎么最后吵到这件事上,脑袋是怎么了! 眼泪鼻涕都流出来,裴心雨扶着门板起身,想去拿纸巾。刚站起身,大门被擂响,“砰”“砰“砰”,急迫有力。 刚打开一条门缝,游嘉树就闯了进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被大力掼到墙壁上,眼前一黑,一张脸盖过来,温热急迫的气息吐在脸庞。 “不准说这个,以后不准再说这个。”游嘉树恶狠狠,说完就狠吻上来。 裴心雨想推开她,推不动,咬了她一口,游嘉树吃痛便松开了。 一抹,嘴唇流血了。 裴心雨撅着嘴,死盯着她,眼里又开始起雾,冒水花:“游嘉树,你怎么就这么慢腾啊!” “心雨,对不起。我们不说以前了好不好,我们说以后,好不好?”游嘉树眼里泪花滚了又滚。 裴心雨的心七零八碎,提不起来,万般思绪翻滚,最终都化为柔情,抬手捧住那张念了六年的脸。 “傻不傻?” “傻。”游嘉树有问有答。 “讨厌你,乌龟。” 眼神像黏稠的蜜,游嘉树哄:“嗯,我是乌龟。” 一个眼神一句话又哄好了恋爱脑,额头轻抵额头,裴心雨轻叹,再多自责与懊悔都已经没有意义,游嘉树说得对,还有「以后」 “不是说一直喜欢我吗?” “是,一直喜欢你,一直想你。”游嘉树声音低沉。 “一直在追我?” “嗯。” 微张红唇,裴心雨亲下老实人:“追的速度能不能快一点?” “……”深情的眼神闪了下,要思索。 裴心雨没有再发难,勾着游嘉树脖颈拉近,呼吸吐到她耳畔:“今晚留下。” 她想用身体告诉游嘉树,她有多想她。 作者有话说: 后天的标题是个问题,参与即有红包哦,答对有大红包。 超级有意思,大家共同来猜猜猜。 第62章 今晚留下 “今晚留下”——这句话无异是枚深水炸弹,一下炸翻了游嘉树的心湖,瞳孔倏地放大,喘出一口气,抱紧裴心雨压实在墙壁上便开始热吻。 舌头强势探进来,横扫。微微分开,换方向压紧,伸舌头,画圈,舔舐,嘬,吸。 “嗯,哈,哈。” “嗯。” 室内充斥着烫化人的亲吻声、喘息声。 “嘉树,我喜欢你主动。对我粗暴些,对我粗暴些。”裴心雨微皱着眉,眼神迷濛破碎。 “哈,” 游嘉树得到鼓舞,贴紧纠缠,一下一下嘬着深吻。 “哈,哈,哈。” 水声“啧,啧,啧。” 舌头探到底尝遍,手也开始来回游走抚摸。 裴心雨睡裙外的睡袍掉落在两人脚旁。 游嘉树的手温柔微凉,抚摸脸庞,来来回回勾画着裴心雨的下颌线,摸到她耳朵,揉搓耳垂。 “呵。”裴心雨被摸得忍不住叫。 “啧。”游嘉树侧头亲耳垂,舌头像鱼儿一般往裴心雨耳朵里钻。 裴心雨浑身打颤,揪着游嘉树的衬衣哆嗦。 “嘉树,哈,嘉树。”叫不停。 揉过耳垂的手开始抚摸颈部线条,那里有颗风流痣,虽然闭着眼,拇指却精准停留到上面揉按。 “嗯哼。”裴心雨眉头拧紧,身体拧转想逃。 游嘉树没给她机会躲避,嘴唇跟着手的指引,亲到了那颗小痣。 “哈,啊。”一被亲吻到小痣,裴心雨尖叫起来,双手插进游嘉树的头发里胡乱揉搓,“不行,太刺激……” 嘴唇啃在风流痣上,手继续往下走。 “嗯,”裴心雨浑身暖流一阵阵跑过,靠着门板的身体已然没了骨架,随时就要倒下。 游嘉树托抱着她,亲吻往下。 裴心雨歪着头,紧闭眼睛任由游嘉树疼爱。 等了太久,也想了太久了。 嘴唇又跟到手的位置,轻咬。 裴心雨一叫,猛地睁开眼睛,像突然想到什么:“不是,嘉树,你停下,停。” 高速行驶的车辆刹不住车一般,好一会游嘉树才回过神。 “怎么了?” 游嘉树头发凌乱,眼角泛红,嘴唇泛着水光,□□。 “我……我没准备好,”裴心雨脸红成猪肝,“明天好吗?”最后一句很轻。 喘了又喘,游嘉树碰碰柔软,闻着香气,迟疑,不想撤退。 “嗯,你听话,明天好不好?”裴心雨捧着她的脸轻嘬嘴唇,安抚,“就等一天。” 垂了垂眼神,游嘉树长出一口气,颓下来,趴到裴心雨怀里喘息,“嗯。”是个很温柔的恋人。 裴心雨抬手掠过她的头发,帮她整理,歪头亲吻她脸颊、耳朵。 感觉像被羽毛拂过,游嘉树闭着眼睛享受。 “嘉树,没有别人,这里一直都住着你一个人。”裴心雨拉过游嘉树的手按在心口。 “我知道。”游嘉树脸颊贴上裴心雨的脸颊,闭着眼睛蹭。 “没和别人亲过。” 这句话一出口,游嘉树笑了,重复说:“我知道。” “你笑什么?”裴心雨被笑毛了,微推开身体。 掀开眼皮,游嘉树琥珀色瞳孔里全是裴心雨。 “吻技没长进。” “你”裴心雨双颊红透,胸腔起伏,“你才没长进,舌头都伸不利索。” 恼羞成怒。 “舌头没有伸利索吗?”游嘉树眨巴眼睛,她也是六年前那点经验。 “哼,就知道横冲直撞,都不会裹住我的。” “没一点长进。”裴心雨报仇。 六年前两人都生涩,还没有互相嫌弃。现在电影亲吻片段看多了,觉得这个年龄了,怎么也该有质的突破了。奈何幻想比天高,技术比纸薄。 游嘉树低着头偷偷吐舌头尖,比划。 “那,再亲会?” “不让。”傲娇。 “我再实践一下,给个机会吧?” 裴心雨贝齿轻咬下唇,不说话。 就是不拒绝。 舌尖轻轻悬在双唇间,游嘉树凑过去舔舐,吸允完上唇,吸允下唇,把裴心雨的嘴唇描摹湿润后,软舌挺进去挑逗它的同类。 湿滑裹着湿滑,打转纠缠。 两个年轻又解开心结的人啊,吻起来就动情得很了。你啃我,我啃你,嘴唇像粘在一起一般,拉着丝扯不开,停不下来。 夜空如洗,干净深邃,月明星稀。暖黄色的路灯下,裴心雨牵着游嘉树的手从楼道里走出来。 凉风拂面,游嘉树侧头看看身边人,“冷不冷?”声音低沉沙哑,亲吻太久了。 裴心雨只在睡裙外套了一件外套,四月初的天气里,晚上还是有些凉的,“还好。”侧头看看灯光下的游嘉树,比平时的优雅端庄多了些亲昵。 恋人就是需要身体接触,非得互相舔舐,你探进我嘴里,我探进你嘴里,你摸我,我摸你,才够亲密。 注意到看过来的目光,游嘉树没有再躲避,也看过来,眼里水波流动。 “嗯。”裴心雨拽了下手,停住脚步,下巴放到游嘉树肩头,撒娇,“不想你走。” 听着的人唇角勾起,眼神宠溺。 “你都不会调情么?”裴心雨看着红了脸颊的人逼问。 “怎么调?” “就比如我说‘不想让你走’,你可以回‘那我不走了’或者‘那我们上去啊’,你一句话都不吭的啊?”嘟嘴。 游嘉树笑得更宠溺了,说:“你不是说没准备好吗?” “你……”裴心雨抬离身体,跺了一下脚,嘟嘴,“怎么这么老实,真是老干部!” “那我们上去。”老干部学习到了,重复这句话。 “不让,呆板。”纵然这样骂着,眼睛已经弯成了月牙,“给你道歉的机会,亲我一下。” “呵。”游嘉树看着裴心雨傲娇的小表情,心软成一滩水,忍不住抬手,食指落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傲娇。” 被刮了鼻子的人脸更红了,“你……” “么!” 裴心雨话没说完,游嘉树温热的嘴唇便覆了过来,不是蜻蜓点水,亲得很大,似乎舌尖还轻舔了一下。 被亲害羞了,裴心雨拧过去身体,拉着游嘉树继续往前走。 “路上开慢点哈。”都打开驾驶室车门了,裴心雨还拉着手不放,叮嘱。 “知道了,快上去吧。” 定定看两眼,裴心雨侧头也亲了下游嘉树的脸颊,更大,真的用舌尖舔了一下。 亲完就轻推开,“走吧。”手指放到下巴处,忍不住想咬,眼里的柔情浓得快溢出来。 游嘉树抬眸看过来,那眼神,裴心雨觉得自己又快被看不行了,“走啦,上车吧。”把人推进驾驶位。 直到车转弯走了,裴心雨还停在原处,想想一晚上的经历,脸又开始烫起来,捂住脸笑。待把手掌从脸上移开,感觉身边多了个黑影,吓得条件反射往旁边跳了一下。 侧头一看,是好闺蜜柳姑然。 “你干嘛,吓死我了。”裴心雨拍着胸脯呼气。 “吓死你了?我站半天了,是你太投入在这花痴没注意到,还怪我了。” “半天了?” “坏人,你偷看!”裴心雨轻捶看着她奸笑的人。 半天,那就是她亲游嘉树被看到了,说不定游嘉树亲她也被看到了。 “不是偷看,是你们偷亲好吧。哎呦,还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口。楼上没亲够呀,没留她住下呀?”不愧是情场高手,看一个片段就能猜到全程。 “你……你看那么久,你偷窥狂!”果真被看完了,裴心雨羞得满脸通红。 “唉,谁让我住一楼啊,正好去厨房接水,一抬头,哎呦喂,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你碰我我碰你的牵着手腻歪在一起从我窗前走过。”柳姑然扬手一挥来描绘。 裴心雨红着脸抱臂往前走,不理会她。 “哎,这可都十二点了,都这样了,你还不留她啊?”急走两步追上来,柳姑然像个八卦大妈。 “回去啦!”说着大长腿迈起来。 柳姑然裹紧外套追过来,说:“呵,今早小熊猫还说你回来了。我说怎么回事呢,两人一块回来的?” “我自己。哎呀,都快一点了,赶紧去睡觉吧,明天还上班呢。”裴心雨想躲开,不然会被追问到进展。 柳姑然小跑跟着碎碎念:“你还能睡着?不得自己美得在床上滚啊?” “这终于到手了。哎,你那个破中药罐子可以摔了哈,每次去你那都熏得我不敢呼吸。” 裴心雨不理她,往楼道口急走,大长腿步步生风。 “好了,好了,别跑,明早开谁的车,你的我的?” “明早你先去吧。”裴心雨迟疑。 “干嘛,哦,我的天,你的树树来接你?”柳姑然张大嘴巴,“这么腻歪?” “诶,这么腻歪你还让她走什么呀?你来生理期,她来生理期?”八卦不停。 “不是。”裴心雨大长腿迈上台阶,一把拉开玻璃门,“我先上去了哈。”话没说完就掀了电梯。 “哎,哎,哎。”电梯门合上,柳姑然八卦的脸和叫声隔绝在门外。看着电梯屏幕里自己模糊的身影,裴心雨又想到了刚才开车走的人,咬唇笑,好甜哪,几乎要跳跃出电梯。 清晨的阳光和煦照来,东方一片红晕。裴心雨一袭黑色圆领紧身t恤搭配薄荷绿包臀裙款款下楼,优雅明艳。游嘉树的车就停在她的停车位旁,刚走近,人就钻出了车门。 垂感十足的蓝色真丝衬衫束在米白色阔腿裤里,松树般挺拔。 “其实,讲真,你穿裤子要比裙子更好看。”系好安全带后,裴心雨望着游嘉树说。她说真的,裤装的游嘉树更利落俊秀。 “嗯,你喜欢就好。”这句话说得也是真心的。 被甜到了的裴心雨抿着嘴唇,往身后撩头发,有点点害羞是怎么回事。 这次坐车就不同以往了。停红灯的间隙,游嘉树会扭过头来看一眼,再看一眼,直看得裴心雨脸颊发红,头依偎到她肩膀上蹭。 不扶方向盘的右手也伸过来十指相扣。 两个人你侬我侬的,直觉得路程短,都有些讨厌怎么也不堵车了,怎么那么快就到园区了! 望着眼前白底黑字的创意楼,裴心雨不想动。 “上去吧,晚上下班我来接你。”游嘉树哄。 裴心雨想到了昨晚说的今晚在一起的事,脸烫得不行,拉开车门就跑了出去。 看着裙角飞扬跑走的人,游嘉树手背盖住鼻尖笑。 到办公位,刚给钱慕云打完招呼,裴心雨像又想到了什么,马上转身下楼。 “这是怎么了?一张脸红得像猴屁股似的。”钱慕云纳闷。 猴屁股一路快走到一家店铺门前,老板正在开门,“呦,裴女士,您这么早?”一开门就有客户,谁不开心呢。 “嗯。” 开门收拾完,“裴女士,您今天怎么做呢?” “卸美甲!” 一句话把老板娘的脸说垮了。大早上的,发生了什么,非来砸场子吗? 顾客裴女士很强硬,任你怎么推销解释,坚持要卸美甲。 “不方便!”顾客反复强调。 直到人走后,老板娘出来望着太阳发呆。美甲而已,有什么不方便的?抬起自己的手左看右看,除了美,没别的缺点啊! “呦呦呦,这干什么去了?”又是柳姑然。 “没干什么呀。”正在欣赏的手指藏到身后,裴心雨抬起下巴装作若无其事。 “哼!小心思,今晚看来要派上大用场了哈。”柳姑然说着瞟她身后背着的手。 “柳姑然,你嘴巴真……”裴心雨正要敲打闺蜜,手机响了。 “某人啊?这,刚把你送到吧?” “姐,怎么了?”裴心雨食指按住嘴唇示意她禁声。 柳姑然眨巴眼睛,眼看着闺蜜脸色越来越难看。 “哦,好吧,那我现在买高铁票。嗯,晚上能到,到了再说吧。”挂断电话,脸色已然成冰。 “怎么了?” “唉,我那个所谓的生物学上的父亲,病危。”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的标题是个问题哦,「潜光是谁?」大家都来猜猜猜。 参与有红包,猜中大红包哦。 第63章 潜光是谁? 一听裴心雨说她「所谓的生物学上的父亲」病危,柳姑然“呸”了一声。 “活该,不是说还家暴阿姨吗,报应。”伶牙利嘴。 顾玉瓷经常会来北城,待柳姑然像亲女儿一样,她听裴心雨说起家暴的事情一直义愤填膺。 那么温柔贤惠的女人,不知道珍惜,病危,活该。 “唉,我姐在老家,说他最近几年不时过去找她,想给点钱,可能想补偿吧。”裴心雨抱着手臂叹气。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母亲就离婚了,她对这个所谓的父亲没有印象,更没有感情。 “现在过来找了,以前早干嘛去了。瓷姨一个人带大你们两个孩子,还家暴,以我说就直接扇他脸。”柳姑然向来爱憎分明,胸腔起伏骂不停。 走到电梯口掀了按钮,裴心雨按额头,叹气道:“我妈没有过多提过他,只说他们性格不合,不了解,也不感兴趣。” “那你还回去干嘛。死就死吧,家暴男,死一千次不足惜。”柳姑然抱臂靠着电梯墙壁,冷哼。 “我大姐的意思是看一眼。” “瓷姨什么想法?” “她让我们自己做主,她不干涉。” 电梯门打开,两人并肩走出。 “以我说,瓷姨就是太温柔了,性格太好了。以我的脾气,就不会允许孩子去见他,真是渣够了。” “诶,我就不明白了,你说瓷姨长得又漂亮,又温柔贤惠的,还出了那么多书,知书达理的,他是不是神经病啊?”柳姑然皱眉不解。 “不了解,和他没接触,如果非说感觉,也是恨。”裴心雨听小姨不止一次提过当年父亲是怎么家暴母亲的。还怀着孕,就被打到快流产。可惜每次找母亲求证,给的说法都是性格不合。看母亲不愿过多谈起,也就没有再追问,只是自此对那个所谓的父亲没了任何幻想。 “对了,瓷姨和大姐不是说五一前过来吗?这次你回去是不是就一起过来了?”进了办公室,柳姑然放下挎包继续聊。 “嗯,我也想这次一起过来。” “嗯?谁来?”钱慕云在办公室,还不清楚谈话内容。 “瓷姨和心潮姐,要来定居了。” “啊,那太好了。哎呀,我的好日子要来了,又能吃上瓷姨做的饭了。”钱慕云开心摇头。 “我一会送你去高铁站吧?”柳姑然下午直播,上午没太多事。 “不用了,我打车过去。”裴心雨低头滑开手机屏幕打字。 “呦,报备呢,这开始报备了呀。” “给她说一声,晚上别过来接了。”不好意思。 钱慕云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彻底听不懂了,问:“给谁报备?” “唉,”柳姑然起身走到钱慕云身边,挤鼻子弄眼,“慕云,你都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要死了。”裴心雨抓起一小包湿巾纸丢过去砸柳姑然。 柳姑然一个弯身就躲过了,“我得告诉慕云,你们成妯娌了。” 这一句调侃的话说得裴心雨放下手机跑过来掐她,刚掐住脖子,手机响了。 “饶了你。”裴心雨起身拿手机,看一眼就按了静音,握着快步走向休息室。 “切,老房子着火,粘得很。”柳姑然靠着钱慕云办公桌盯着休息室紧闭的门吐槽。 钱慕云抬眼看看没附和,毕竟那头是金姊归的大姐,她不好意思说什么。 确实粘得很,游总裁一听女朋友下午4点要坐高铁回老家,没吃午饭车就开到楼下来接了。 裴心雨心里乐开了花,不是蜗牛也不是乌龟哦。这接过吻就是不一样,亲密得很,游嘉树也是粘人的啊。 只是回家探望,裴心雨行李没有多带,回家收拾出一身换洗衣物和两套内衣就准备出发了。 收拾东西倒挺快,只是收拾完后,她看着新晋的漂亮女朋友心里发痒,搂着亲不够。刚复合后的两个人初尝情爱滋味,兴致浓得很,直吻到躺倒在沙发上要解衣扣才停手。 紧赶慢赶,堪堪赶在高铁启动前三分钟,裴心雨才跳进车厢。坐到座位上不禁捂住脸笑,游嘉树粘,自己更粘,恨不得挂到她身上。车都停到高铁夹层了,还躺人肩膀上蹭个不停。 要命,恋爱脑,裴心雨又在心里骂自己。心里舒坦了,对于回家走过场这件事也不排斥了。 四个小时的车程,到站天已经黑透。从高铁出站口一出来,裴心雨就听到呼喊。 “心雨,这里。”妈妈和大姐站在出口处招手。 “不是,妈,都快九点了,这么晚,你怎么还过来?”心疼妈妈,裴心雨紧走两步赶过来。 白色阔腿裤上一身湖光绿开衫外套显得人静气温婉,顾玉瓷看着奔过来的小女儿浅笑盈盈张开怀抱。 “妈想你了,提早做好了你爱喝的小鱼汤,还非跟着来接你。”裴心潮接过妹妹肩上的挎包。 “谢谢妈,辛苦了,走吧。”裴心雨挎住妈妈的手撒娇,随即又正了正表情,“现在那人什么情况?” 顾玉瓷叹了一口气,没接话。 “说是快不行了,打好几次电话过来。” “妈,我对他没印象,也没感情的,你说还过去吗?”裴心雨还是想听听妈妈的意见。生恩不如养恩,何况那个人连生都没生,还差点没把自己从妈妈肚子里打掉,提起来如同路人,还是讨厌的路人。 拍拍女儿的手,顾玉瓷看向泼了墨般的夜空幽幽开口:“人之将死,非想看你们一眼,就给他说最后一句话吧。” 既然妈妈都这么说了,裴心雨也没有坚持,说:“成,那我们明天见过后就走吧,这次一起去北城。姐,你不是说都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也成,就一起去北城吧,好不,妈?” “妈没意见,就看你这边了,我这边随时可以过去的。” 行走在茫茫夜色中,两个女儿一左一右跟在身侧,顾玉瓷眼眶发烫,那些拖大带小、无人帮衬的日子终于熬过去了,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还这么优秀,她不想再计较从前了。 民市人民医院就在市中心,城市大动脉交汇口。一楼大厅人头攒动,挂号窗口前排着长队,取药处挤满了人。不时有人拿着挂号单或取药单匆匆走过,脸上写满疲惫和焦虑,推搡着挡在过道上的人,嘴里喊着“借过,借过”。偶尔有孩童的哭声传来,令人更加压抑心闷。 住院部稍微安静些,过道上没几个人,只有零散几个护士和家属走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谢谢你们来看我。”一个皮肤暗黄,面容憔悴,手背上挂着输液瓶,鼻孔插着氧气管的中年男人躺在病床上,全身无力地陷在被子里,努力睁大眼睛张嘴说话。 顾玉瓷坐在床前的木板凳上,望着输液瓶,表情平淡。 她身旁立着两个女儿。 裴心雨抱臂看窗外,透过防盗窗的缝隙可以看到天空灰蒙蒙。她对病床上的男人共情不了。不熟悉,确切地说都没有见过几次面,对他的了解也多是小姨口中的酗酒,打母亲,不着家,找小三。 “我没几天了,能在死前见到你们,心愿了啦,心潮,心雨。”干枯的手伸向所谓的女儿们。 没人去握。 “呵,”自嘲地笑了笑,男人打量两人,“一晃都长这么大了,都大姑娘了。” 没人接话。 看没人理他,男人叹口气,望向输液瓶,一滴,两滴,三滴,无色液体一滴滴掉落进滴壶里,似是一种生命流失计算器。咳,咳,咳了两声开口:“你们俩先出去吧,我给你妈说几句话。” 两个人都没有动。 “怎么,还怕我打你们的妈妈呀?” “妈,”裴心雨扶下母亲肩膀,冲病床说道,“您要是没别的事,我们先走了,妈,走吧。” 两个女儿再不是当年的孩童,曾经是软肋,现在是铠甲,顾玉瓷想到这,红了眼眶,按着膝盖起身。 “玉瓷,就几句话,好不好?你就看在我快死了的份上,最后几句话。”濒死之人突然有了力量似的,头挺着抬离枕头提高声音,喘息带着肺鸣音。 看看输液瓶,顾玉瓷垂下眼神,又坐下来,对两个女儿说道:“你们先出去吧。” “妈——”裴心雨没有动。 “没事哈,外面等我。”顾玉瓷拍了拍女儿放在肩膀上的手安慰她。 待两个女儿出去带上门后,顾玉瓷盯着关上的门,没有回头,开口:“有什么话就说吧。” “玉瓷,三十年了,你还恨我啊?” 长吐一口气,“都过去了。”确实没有感觉了。 “谢谢你,玉瓷。两个孩子你养得很好,我没尽到责任。” “这是我的孩子。”顾玉瓷语气冰冷。 “呵,是,我没有资格让她们喊爸爸。”男人脸色垮下来,叹气。随即抬起没扎吊瓶的那只手伸进枕头下摸索,摸半天摸出一张银行卡,“这卡里有100万,你给两个闺女,密码是6个0,他们不知道。” 这个“他们”顾玉瓷知道是谁,就是男人的二婚妻子和孩子。 “呵。”顾玉瓷冷笑,替二婚悲哀,“不需要。以前不需要,现在更不需要。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说完就要起身。 “玉瓷,你别走,先别走咳,咳,咳……”病人仰着脖子伸手阻止,连咳不止,平复下来后,“呵呵呵”笑了起来,“我早该猜到你不会接的,谁能想到呢,看着那么柔弱的一个女人,心这么强硬。二十年前你宁愿白水蘸馒头都不要我的钱,现在,女儿们大了,更不会要了。” 顾玉瓷侧头看着房门,不说话。 男人躺回枕头叹气,瞅瞅眼前的侧颜,笑,“好看,嗯,五十岁了还这么好看。当年我就是看你长得好看呀,什么都依着你,结婚三年,”说着放下银行卡抬起手掌来回看,“一把手,结婚三年,我们同床次数一把手数得过来吧?” 看着浅白色的病房门,顾玉瓷一动不动。 “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玉瓷,你是不是一点都没爱过我?”手颤抖着,脸颊肌肉抖动。 顾玉瓷垂下头,嘴角扯了下,一个冷笑,没有看男人一眼,“你休息吧。”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玉瓷,你咳,咳,咳……”男人又折起身体,连咳不止。 顾玉瓷就立在床边,没做任何动作,等他咳完。 “我就是不甘心,就想问问你,对我有没有爱,哪怕一丁点?”大拇指抠住食指的一点肉。 “没有。”斩钉截铁。 “呵呵呵,没有,一丁点都没有。”男人躺在枕头上笑,笑几声,脸色倏地变狠,质问,“那你为什么和我结婚啊?” “都说我打你,我为什么打你?你说哪个男人受得了不让碰的!” “哪个男人受得了新婚妻子喝醉了在床上叫别的男人名字的!” 鼻孔张大,咬牙切齿。 “裴志坤,在婚姻上,我努力过。结婚后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怀疑的出轨,没有。” “今天我带女儿们来看你,是看在曾经的夫妻缘分上,你好好养病。”顾玉瓷落落大方,心已不起涟漪,也不想过多纠缠,转身要走。 “呵呵,‘潜光’,你叫的那个男人名字是‘潜光’,他是谁?” 作者有话说: 大家猜猜“潜光”是谁?下章揭晓答案。 猜中大红包哦。 第64章 金潜光 太阳升起,阳光暖融融洒下,天空湛蓝,几朵白云悠然漂浮在天际。 宽敞明亮的大客厅里,堆满了大纸箱小包裹。床上用品、换季衣物、趁手的用品,两个年轻人长发高高盘起,一身短打,忙着打包。 “刺啦——” “刺啦——” 胶带在裴心雨手里每转一下就发出尖啸声。 卧室里,顾玉瓷正蹲在地上往拉杆箱里收拾一些细琐的小东西。衣柜门大敞着,转身抱被子时,手碰到一款栗棕色盒子,手掌大小。眼神软了软,捧起来看。 盒子表面覆盖着棕褐色皮革,四角包着錾花金边。顾玉瓷抱在怀里良久,抬手拭去表面并不存在的尘埃,才缓缓掀开。 “吱——”铰链轻响,一块女士中古腕表赫然躺在象牙白内里绸缎上。黑色牛皮表带,玫瑰金长方形表圈,白色表盘,黑色指针,罗马刻度,小巧精致。 顾玉瓷捏住表带,缓缓提起,动作轻柔地像是捏起一块脆弱的蝉翼。指腹摩挲着表带扣环,眼神在表带表盘上来回巡视。突然,一滴豆大的泪珠砸落到表盘上,顾玉瓷赶忙伸手擦拭,可泪水像决堤了一般,倾洒而出,表盘越擦越湿。 顾玉瓷闭上双眼,眼泪还是从眼角哗哗流出,肩膀发抖,双手捧住腕表贴到脸颊上,“潜光。” “妈,这个还带吗?”裴心雨抱着一个颈椎按摩仪走过来询问。 “哦,带着吧,到那就不买了。”顾玉瓷说着慌忙抹下眼睛,背过身体,把腕表放进木质盒子,搁到随身携带的拉杆箱里。 裴心雨还是看到了,妈妈在擦拭眼泪。 “姐,妈又哭了。”走到客厅,裴心雨小声告诉姐姐。 「姐,妈又哭了。」这句话,从小到大,她说过很多次,因为撞到过很多回,都是无意间发现的。她知道,没发现的哭泣远不止这些。 “是不是又在看那块手表?”裴心潮跟着妈妈生活,更了解细节。 “嗯。” “我以前就说过,妈妈有个旧情人,你还不信。” “唉。”裴心雨抱臂靠住书架,眼眶发烫。旧情人,这得有三十年了吧。好心疼妈妈。 “你说这都三十年了,什么样的旧情人让她这么念念不忘呢?”裴心潮颓坐在地上,“我猜肯定是早逝。” “为什么是早逝?” “如果还在世的话,应该会去找啊。” 望着收拾空的书架,裴心雨叹口气,“那不一定。”她有体会,自己摊上一个六年的都够折磨的了,妈妈这个三十年,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正沉思着,手机铃声响,一看来电,裴心雨忙转身走到角落去接:“嗯?” “收拾得怎么样?”游嘉树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 “正打包呢。”裴心雨听着游嘉树那边杂乱吵闹,疑惑,“周末呢,昨晚不是说休息吗,怎么听着像是在外面,去巡店了?” “不是,一会陪我妈和姊归去见慕云家长。” “百亿小姨?” “嗯,姊归早上来电非让我也过去。你先忙吧,有事随时联系我。”声音温柔。 “知道啦,晚上再聊。” “好,挂吧。” “嗯?”裴心雨鼻音带着撒娇。 “呵,想你。”游嘉树对着手机话筒轻声说,看着暗下来的屏幕,嘴角弧度下不来。 “姐,”金姊归从车里钻出脑袋大嗓门喊,“这边,快点,车不能长停。” “不是,姊归,你这头发”坐上车后,看着妹妹的发型,游嘉树回不了神。金姊归本来也是和她差不多的锁骨发,现在烫了个羊毛卷,小波浪们卷曲蓬松堆在肩头,像戴了一顶假发套。 “咱妈说见家长呢,让我整成熟点。我就给托尼老师说头发做成熟点,就这样了。是不是太成熟了?”金姊归趁等红灯的时间扒拉下座位头顶的化妆镜,抬手弹着头发造型检查。 “嘶。是挺成熟的,稳重。别照镜子啦,绿灯了。现在是去接妈吗?” “不是,我们先去饭店楼下等。妈说她做完头发就直接去饭店那,她也去做造型了。姐,你要不要也把头发夹一下?” “哦,夹成你这样啊?” “不好看吗?”金姊归又想扒拉化妆镜。 “哎,你看路啊,别再照镜子了。”既然木已成舟,再发表意见也是多余,谈不上好看不好看,游嘉树只是觉得不习惯。 车稳稳开在环线上。周末的马路上,车流虽然比工作日稀疏不少,还是拥堵,特别是在下路口,一辆接一辆,像条蠕动的长虫一般,拱来拱去。 “我这见了家长,事情定下来,妈心里就少一个事了。”金姊归看着前方慢腾腾挪动的车辆悠悠开口。 游嘉树侧头看看平常调皮搞怪的妹妹,说:“懂事了哈。” “你呢,和心雨姐的事,什么时候告诉妈?” 游嘉树侧过脸看车窗外风景,没有回答。 “妈肯定同意,我第一天告诉咱妈我喜欢女孩子的时候,妈就没有反对。你别看咱妈自己婚姻不幸,对我们可宽容了。”金姊归看大姐沉默,眼神闪了闪,“姐,你是不是一直怪妈把你丢掉的事?” 游嘉树抿了抿嘴唇没有接腔。 “妈那是没办法,爸爸去世早,她一个人带着我都照顾不好。” “你知道吗?王阿姨说,就妈南市的那个朋友,王挑真阿姨。说妈以前刚去南市的时候,我还不到一岁,妈带着我找不到工作,就给人家打扫厕所,把我放在桶里提着,给一个公园打扫几个厕所。”金姊归说着说着泪珠就往下掉,“你想,她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个哺乳期的孩子,怎么生活?她没法再带着你了,带着你,你也得跟我一样天天在厕所里。” 游嘉树低垂下眼神,其实她不怪母亲当年抛弃她,只是那么多年不在一起,终究是生疏。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的猫,就「臭臭」改名叫「肉肉」了吗?因为它和我的乳名重名。” 听妹妹这么一说,游嘉树笑了,她的英短猫咪,以前名字叫「臭臭」。养猫咪的时候她心情抑郁,后来好了,妹妹就坚持要给「臭臭」改名,说和她重名了。 “我为什么叫臭臭?是因为咱妈说她以前打扫厕所时带着我,经常会问我臭不臭?导致我开口第一句话不是喊‘妈’,也不是喊‘爸’,而是喊臭。所以就给我起名叫臭臭。”金姊归开着车讲不停,“我告诉你,要是那时候妈再带着你,你的名字也是臭臭,我叫小臭,你叫大臭。” 游嘉树笑,眼里泪花闪烁。 “后来说天天把我放厕所里担心对我身体不好,才不干的。” “她又去卖红薯。我还有印象,是把我放三轮车旁边拴着,就我腰上拴根绳,系她大腿上。” “以前不会走的时候,应该还是把我放桶里。”金姊归满脸泪水,抽纸巾擤鼻涕,“后来我就一直跟着她卖红薯,再大一点了就坐旁边的小马扎上等她。” “冬天咱妈就用大棉袄裹住我,坐在三轮车旁边等她,一等就是一天。” 金姊归说不下去了,哭成泪人。 “你这是怎么啦,怎么今天突然这么感性了?”游嘉树给妹妹扯纸巾,帮她擦眼泪,“下路了靠边停下,我来开。” “可能烫头了,一烫成熟,就多愁善感了。”金姊归停稳车苦笑。 “所以,你多给咱妈笑笑。她想你,老记挂你了。” “你不知道你出车祸躺床上那一年,她没睡过一个整觉,半夜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一夜。” “妈她心里苦,以前晚上老偷偷哭。”一上车,金姊归又开始扯着纸巾哭诉。 游嘉树叹口气,鼻尖泛红,泪花蓄在眼底。她左右看着,努力压抑不让自己掉泪。她和妈妈性格相似,都不喜欢多开口表达什么,但是内心都明白,她相信妈妈也明白她。 “别哭了哈,你看妆都花啦,你还见家长呢。” “对对对,今天我还见家长呢,别说这个话题了。”金姊归一经提醒想起来正事,赶忙扒拉下化妆镜开始补妆。 “亲爱的,没事,堵车没事,不就一个小时么,我们等会没事,别急哈。” “妈,你到啦?我们也到啦,现在停车呢,你在哪?南门广场上,好,好,我们去找你。” 化完妆的金姊归忙不停,又是给老婆发语音,又是给妈妈讲电话。 快到五一,商场门口搭建了几处大红色拱门,拱门上金色大字「五一大促」「购物狂欢」在阳光下闪耀,仿佛火苗在燃烧。红绸缎通道上方悬挂着彩旗、红灯笼,在风中摇摆着猎猎作响。门前广场上不少促销展台摆起X展架,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举着彩色气球或小礼品吆喝着吸引顾客。 “妈。”金姊归喊叫。 金妈妈回头,白色衬衫束在米色高腰裤裙里,脚下踩着一双白色高跟鞋,身姿挺拔如松。五十年的光阴和磨难非但没有压弯她的脊背,反而带来岁月打磨过的优雅内敛。微微一笑,眼角荡起细纹,这是岁月走过留下的印记,也是独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韵味。 “妈,你在看什么?” “看那边是不是在做风筝?”金妈妈说着走近。 入口处一个摊位前,商场的饭店推出充值送风筝活动,现场彩绘做风筝。 真是有意思的营销,吃完饭放放风筝么? “哦,「北庭念」,就是我们定的饭店啊。”金姊归嘀咕。 “怎么充值呢?”金妈妈瞅着五颜六色的风筝问。 “您看,小姐姐,我们现在是充2000送200,充5000送1000,充1万送3000。哦对,风筝随便选。”原来风筝只是吸引人过来看的。 “妈,我们充也成。今天能点三四千差不多,他们价位不低。”金姊归向妈妈提议,第一次见家长,她想排场些。 “妈?”正在彩绘风筝的店员小女孩听两人对话张大了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转头问金姊归,“天哪,她是你妈妈?” “是啊。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妈年轻还是说我老?”金姊归眼睛睁大。 “当然是说小姐姐,不,阿,阿姨年轻。天哪,阿姨您看着也就三十多岁。”小女孩二十岁上下,扶着眼镜细看,一脸不可置信。 “呵。”金妈妈笑笑,不以为意,没接话,继续看风筝。 “小吴,小吴,你过来。”眼镜妹喊不远处她的同事,“您不信,我让我同事猜下。” “怎么啦?”被叫做小吴的女孩子抱着宣传单跑过来。 “这样猜吧,她们三个是母女,你猜下,谁是妈妈?” 这话安排的——金姊归一听眨了下眼睛,赶忙抬手摆弄自己的卷发。 小吴的眼神在仨人脸上来回巡视,最后抬手指了指金姊归,问:“这个是妈妈吧?” 金姊归一听几乎站立不稳,眼皮直跳,拽住压着笑的大姐:“姐,赶紧,你陪我,去旁边理发店,把头发夹回来。妈,我们去去就回来哈,您可以先上楼等会。”说完拉着大姐奔跑离去。 “那就办个会员吧。”金妈妈转头对两位店员说。 “好嘞,好嘞。”两个店员喜笑颜开。 “阿姨,我帮您登记,您报下您的姓名。” “嗯,金潜光。金子的金,潜水的潜,光明的光。” 作者有话说: 小伙伴们,怎么样,被创飞没? 呜呜,终于写到这里了,好开心。 猜题的小伙伴们评论区再冒下泡哦,一会统一发红包。 第65章 青萍记事 明月高悬,清辉洒满大地。 东湖家园小区只有几户灯光还亮着。 裴心雨躺靠在床头,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对着手机屏幕讲话,眸中星河波光粼粼:“所以,这次家长见面很顺利了?” 视频那头游嘉树浅笑盈盈:“是,难得见我妈能和谁聊得那么开心,百亿小姨很健谈。” “太好了。你不是说你妈一个人挺孤单的么,以后可以多和百亿小姨走动走动。” “嗯,她俩加微信了。你们行李都打包得怎么样了?” “都收拾差不多了。明天会让快递来取,剩下零碎的放车上带着就可以。对了,我妈说路途上再拐下青萍,我们在那住一晚再返北城。” “青萍?” “对,我妈大学刚毕业时在那教过书,她想去老地方走走,正巧也没事,就陪她转转。” “哦。”视频那头游嘉树没了更多话,看了镜头一会,突然像想起什么,“大姐要租的场地基本谈好了,她到了过来看下,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签约了。” “谢谢。” “不。” 家常话聊完,就没了言语,两人对望着,脸颊慢慢都染上红晕。 “你不想我吗?”终是裴心雨忍不住。 镜头里游嘉树眼睫毛直扑闪,扑闪扑闪,看一眼屏幕,抬手把头发勾到耳后,嗓音细软:“想啊。” “想,你就说啊。”裴心雨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总是想逗她,一谈恋爱就想傲娇。 视频里的人眼帘又垂下来,再抬起时,那柔情几乎要把人烫化。裴心雨觉得自己像个直男一样,恨不得现在就跑回去抱紧游嘉树啃。游嘉树的瞳孔里仿佛藏着星星,一低头一抬头间,闪着碎光,撩得人心痒。 “十一点多了,早点睡吧。” “你就知道催我睡啊。”傲娇就是傲娇,三两句就暴露本性。 “那要干吗?又抱不到。” 老干部说骚话了。 “闷骚,亲我一下。”裴心雨被逗开心了。 “么。”红唇在镜头前嘟了一下。 看到这,裴心雨更着急回去了,就现在。好想接吻啊,游嘉树的嘴唇薄薄的,凉凉的,口腔清新薄荷味,舌头软软地但缠绕起来很有力量、湿滑直想到自己满脸发烫,才回过神。 “挂吧。”感觉到脸上的高温,裴心雨不好意思再聊了。 裴心雨挂断电话,手机按在胸口好一会,心情才平静下来。摘掉耳机,起身拉开窗帘看夜空,月亮像个大圆盘一样浮在中央,碎银般的月光洒落下来,无声温柔抚触着万物。 “真美。”忍不住感叹。 青萍是一个三线地级市。像大多数城市一样,高楼一栋挨着一栋。特别是郊区,农村人口城镇化催生出大片高层住宅,社区密集,楼间距窄得荒谬,除了几栋外围的楼房,小区里面的低层住户几乎终年晒不到阳光。 大街上灰蒙蒙地,地面高低不平,路标模糊不清。三轮车窜来窜去,有的敞篷,有的塑料布封了顶,碾起一层层尘土,喇叭鸣不停。 车子缓缓驶进城区,街道开始热闹起来。道路两侧摆满了卖水果、坚果、日用品的小摊位。大喇叭重复喊着「烟台苹果,3块钱一斤,不甜不要钱;烟台苹果,3块钱一斤,不甜不要钱」还有不时飘来顾客和店主的讨价还价声,烟火热闹。 裴心雨紧握着方向盘,双眼睁大盯着路,油门刹车来回交替踩,根据妈妈指引,开到一个学校门前。 “妈,是这里吗?”裴心雨转头问后座的妈妈。 “是这里。” “妈,你以前在这里教学啊?”裴心潮往前探着身体张望,“青萍实验中学。” “以前叫青萍第二中学。” “看着挺不错的样子。” 透过铝合金伸缩门可以看到整个校区干净整洁。七八栋五六层高的教学楼矗立在主干道两侧,一尘不染的玻璃幕墙把阳光反弹给天空。院内栽满了高大的白杨树,此时绿树成荫。操场上有几个班级在上体育课,一群十一二岁的孩子们正绕着红底白条的塑胶跑道跑圈,一边跑一边喊着口号「强身健体,报效祖国。」 看着孩子们朝气蓬勃跳跃的背影,玻璃车窗内,顾玉瓷脸庞荡上笑容。 “以前就几排三层高的楼房,现在扩建太多了。找个位置停车吧,咱们下来走走。” 中学地处城市中心,周边就是商业市场街。十字路口红绿灯交替,电瓶车按着喇叭从缝隙中穿过。三三两两的市民沿着步行道遛弯,小摊贩们盯着来往的人群吆喝。 步道上,裴心雨挎着妈妈的手,说:“哎,对了,妈,你那本新书《青萍记事》是不是就是写的这里啊,快出版了吗?” “是写的这里,月底就出来了。” “那好呀,到时我们直播的时候也推荐推荐。”裴心雨盘算着。倒不是为了挣多少钱,主要是想让妈妈开心。她一看到妈妈不开心就心疼。 “好呀。”顾玉瓷眉眼温柔,“就是你们年轻人应该不太感兴趣,那个年代的事情了。” “打动人心的感情,恒古不变,会有读者感兴趣的。”看妈妈兴致上来了些,裴心雨眉眼弯弯。裴心潮见状也走过来挎住妈妈的另一条胳膊,和妹妹一左一右依偎着逗妈妈。顾玉瓷想不开心都难。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人民公园门口,顾玉瓷抬头望望门旁的招牌,眉眼化开,眼神软下来。 “妈,我们要不去公园里面逛逛?”看妈妈盯着大门出神,裴心雨忙提议。 顾玉瓷抬脚向前,两个女儿连忙跟上。 公园广场上一群人正在放风筝,风筝飘满半空,造型别致。有金色巨龙,扭动着十几节腰身,在云端翻着跟头。有衔着铜钱的蝙蝠,张牙舞爪东飞西窜。有飘着长丝带的花蝴蝶,架腾在空中纹丝不动。 手握风筝线的老人孩童们,不时小跑几步,提线放线,调整方向。 坐在草坪上休息的人们都抬头望向天空,指指点点,惊叫感叹。 一个女孩子双手高举着一只蓝色雄鹰奔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回头冲扯着风筝线的另一个女孩子喊:“童童,可以了吗?我可以松手了吗?” 顾玉瓷看着看着眼里荡上一层水雾,视线渐渐模糊不清,朦胧中她看到跑着的女孩子回头冲她喊:“玉瓷,可以了吗?我可以松手了吗?” 长发飞扬,青春洋溢。 “再跑两步。” “好啦,潜光,松手。” 瘦高的人踮起脚尖一跃,风筝“嗖”地从她头顶飘开。 提线松线间,一只彩虹大风筝飞至天际。 “妈,妈,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裴心雨推了两把,顾玉瓷才回过神来。 睁大眼睛吸气,接过女儿递来的纸巾擦去泪水,再看向天空,哪里还有什么彩虹风筝,是女孩子们的那只雄鹰展翅飞了起来。 裴心雨看看望着风筝瞳孔微微扩散的妈妈,没有再打扰她。和姐姐对视一眼,都闭了嘴,静静陪在一旁。 “你们知道吗?我那时在这教学。周末,周末经常会和朋友一起来公园放风筝。” 像是对着空气,顾玉瓷悠悠开口说了一句话。说完眼里又涌上泪水,她猛吸一口气把泪水憋回。 “有次线断了,风筝飘走了。我就特别羡慕,羡慕它可以远走高飞。” 羡慕风筝可以远走高飞?听到这句话,裴心雨眼眶发烫。妈妈一向隐忍,鲜少提及自己的感情。那个送她手表的人,应该就是让她羡慕风筝想远走高飞追随的人吧。 姐妹俩一时没了话接,都蹙眉盯着妈妈。裴心雨心疼得直磨牙。 青萍其实还有一处著名旅游景点——青萍山。但顾玉瓷没有过多逗留,只在公园看了看放风筝,逛了逛夜市,便催促女儿们返程了,她担心耽误小女儿的工作。 两姐妹轮流开车,日落时分抵达北城。 快递已经把行李送到了柳姑然家。三个年轻姑娘合力收拾,天黑时就已摆放停当,顾玉瓷也把晚饭烧好端上了餐桌。 明亮吊灯下,顾玉瓷和两个女儿、柳姑然一起吃晚饭。 “对面的慕云呢?”顾玉瓷经常过来,了解女儿的朋友圈。 “瓷姨,您这半年没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慕云谈恋爱了,经常不着家。”柳姑然大嘴巴告状。其实她也谈了,只是近段时间段筝出差。 顾玉瓷一听就笑了,道:“谈恋爱了,谈恋爱好呀,有个人疼她了,是哪里的小伙子呀?” 一句话把三个人问愣了。 你看我,我看你,装着嚼菜脑袋转飞快。 这瞒不住的。 “妈,是女孩子。”裴心雨接。 顾玉瓷显然很意外,夹着藕片的手停在半空中,想了想把藕片重新放进盘子里,看看觉得不妥,又把藕片夹进自己碗中,再抬起头已然恢复了常态,回:“女孩子啊,女孩子更好,更会疼她了。” 柳姑然睁大了眼睛,说:“瓷姨,您是我见过最开明的长辈了。是不是您长得年轻啊,心态才这么年轻?” “是因为心态年轻,外貌才年轻好吧。”裴心潮接,她和妹妹这个学生时代的闺蜜也很熟悉了。 “那肯定是。我妈如果听到这,非跳起来炸毛不可。”柳姑然说着还扇动一下手臂形容自己妈妈吃惊的神态。 “哈,每个人所处的环境不同,接受的知识不同,看法也不同吧。来,然然,尝尝阿姨做的这个小鱼汤怎么样?”顾玉瓷说着端碗捏勺给柳姑然盛汤。 “嗯,真好喝。心雨,你要学习了,瓷姨明显还加了胡椒粉,更有层次感。” “我干嘛学习,你想吃自己学着做啊。” “呵,你不会忘了吧,有人比我更想吃。” “啧”,裴心雨瞪柳姑然一眼——长辈面前,还调侃这些。瞪完后,吃饭也不香了,因为她想让那个人来喝这有层次感的小鱼汤了,想那个人了。 顾玉瓷眼皮动了动,没有插嘴晚辈们的打闹,低头喝汤。 东聊西聊,一顿饭因为柳姑然的加入,吃得热火朝天、笑声不断。 吃完晚饭,顾玉瓷进屋收拾,裴心雨要起身帮忙,被妈妈按下了。 三个同龄人坐到沙发上聊天。 “你们说,像瓷姨这样的,又好看又勤快,又温柔又善解人意,你们那个啊,所谓的父亲,怎么下得去手的?”柳姑然望着厨房里顾玉瓷忙碌的身影忍不住吐槽。 “可能我妈不爱他吧,心理扭曲。”裴心潮翻白眼。 “别提他了,晦气。”裴心雨说着拿起手机看屏幕。 看到她看手机,柳姑然对裴心潮挑了下眉毛,又转向闺蜜说:“好,不提,提那个谁,这晚上不会还过来看你吧?” “啊,谁?哦,哦,那个树树,裴心雨你老实交代,发展到哪一步了?”裴心潮伸手想夺妹妹手机,被闪过。 “能哪一步,心潮姐,这样了。”柳姑然说着微闭眼睛伸舌头舔舐,作陶醉状。 “哎呀,我的妈呀。”裴心潮捂住嘴扭身体,像被电麻一般。 裴心雨被调侃害羞了,趴过来按住柳姑然就打。 “心潮姐,救我救我,保护证人。”柳姑然笑着往裴心潮腿上爬。 三个姑娘笑闹作一处。 忙完走出厨房的顾玉瓷看到,弯了嘴角。 “我告诉瓷姨,你再挠我痒,哈哈,我告诉瓷姨。”柳姑然被挠得受不了,四脚八叉挣扎着。 裴心雨停住手。 顾玉瓷听到这把洗好的草莓放到茶几上,笑笑走回房间,晚辈们没邀请,她不过来掺合年轻人的打闹。 柳姑然被闹得头发凌乱,跪起身整理头发,瞅瞅次卧虚掩着的房门,压低声音:“哎,你打算什么时候给瓷姨说啊?” “过段时间吧。”裴心雨也整理头发和衣服。 “这都住在一起,要不了几天,你就得暴露。”柳姑然重新坐好。 “暴露?发展这么迅速吗?”正在吃草莓的裴心潮睁大眼,“哎,裴心雨,你可以啊,还说她慢热,这可不慢热啊,刚谈就要同居啊?” “哪有!”裴心雨脸红,条件反射也去拿草莓。 “不准吃,交代。”裴心潮拍打掉妹妹的手。 “交代什么呀,你们俩真是够了。”裴心雨站起身走回自己房间,关上房门,靠在门板上想了想,还真是想那个人了,拿过手机一看,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新晋女朋友来信息了。 第66章 小树林 游嘉树的微信:「收拾怎么样了?」 「忙好了,你干吗呢?」 发完那边立刻回了信息:「在家没事。」 裴心雨把手机按在胸口,咬住嘴唇思考,几乎要笑出来,说「没事」是什么意思,等着自己叫她吗? 「那见一面?」发完后裴心雨捂住眼睛笑,真是害羞,被柳姑然说中了,一天都藏不住。 「好,半小时到。」 「西边公园门口见。」 「好。」 放下手机,裴心雨走进洗手间,化妆。 不到半小时,信息就来了,到了。这边人也收拾停顿,最后在镜子前再看下口红,裴心雨不好意思捂脸,还是羞得脸红,要出去约会了呢。 「妈,我那个出去一下哈。」 顾玉瓷正在客厅和大女儿与柳姑然聊天,看到小女儿红着脸走出来,还化了妆,碎花长裙。一抬腿,侧开衩到大腿根,整条纤细笔直白皙的大白腿就那么露了出来。 “这要去哪里?”顾玉瓷慌忙站起来,眼睛瞟了下钟表,九点了。这么晚了去哪?主要是还穿成这个样子。 是不是穿得过于性感了?毕竟平常妈妈都不会问的,裴心雨心里打鼓。 “哦,朋友来聊些事情,就在楼下。”裴心雨说完匆忙换鞋推门跑掉,换的是高跟鞋。 柳姑然绷着嘴朝裴心潮眨眼,正好被转回转头的顾玉瓷看到。 眼神瞬了瞬,顾玉瓷没有多问。 路灯下,游嘉树抱臂靠在车头,望着公园。一身白色顺滑衬衣束在卡其色烟管裤里,三七分的比例,显得又高又瘦。 裴心雨看到后,“噔”,心弦被挑动下。原来自己一直那么喜欢游嘉树呀,看到她心里就发烫,嘴唇就抿不住,就想抱她。 并没有开口喊那个让自己心跳加速的人,慢慢走近,立到了她旁边,飘渺木质香传入鼻孔,甜。 “啊,下来了?”游嘉树正看着夜空发呆,被裴心雨碰了下胳膊才回神。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你。” “嗯?” “想你呢。”游嘉树重复了句,说罢就低下头。不是撩骚哦,是诚实。 裴心雨一听就背过了身,被说害羞了,“游嘉树你油腻了。”笑得牙齿盖不住。 被骂油腻的人轻笑笑,没有反驳。 “去公园走走吧。”裴心雨没好意思转头看,先迈一步往前走,大长腿一抬,裙子高开衩就显了出来,大腿根都露出来了。 游嘉树瞳孔倏地放大,眼睛一亮,咽了一口空气,瞅瞅四周,还好,没有多少人。 “走呀。”裴心雨抿着唇回头,扬起手。 游嘉树赶忙牵住了,一牵上两人就都低下了头。 春天的九点多不算深夜,公园里还有一些人在遛弯,三三两两沿着跑道或跑或走,角落里小舞台处有个大爷在练习歌曲「军港之夜」,歌喉嘹亮动听。空气凉爽,微风送来桃花香。 两个人牵手缓行在昏黄的路灯下,裴心雨抬起另一只手往耳后撩了撩被风吹散的头发,眼神闪了下:“嗯?那是什么?一只小刺猬吗?” 游嘉树顺着裴心雨手指的方向侧头看,路灯下,一只深褐色拳头大的小东西左顾右盼,摇摇晃晃跑到灌木丛边停下了。 “好像是呢,来,去看看。” 两人凑近一看,果然是只小刺猬,娇小圆润,身子蜷缩在一起,背上的小刺根根竖立。 “好可爱啊,好想摸摸它呀。” “小心它扎你,小家伙儿有点怕生呢,你看它又躲了。” 小刺猬感觉到有危险似的,又往灌木丛里钻了钻。 “好萌,小动物真的都蛮治愈人。” “是得,无论多累,回家看到肉肉,我就会放松很多。”游嘉树顺着话头接。 “肉肉很粘人吗?” “超粘人。六岁多,都算老人了,还非要跟我睡。”游嘉树笑得宠溺。 听到这句“还非要跟我睡”,裴心雨眼神默了默,抿住嘴唇。她有点嫉妒肉肉了,她也想跟游嘉树睡,想到这,脸又红了。 “小刺猬又跑了。”游嘉树小声提醒。 裴心雨转身想去追。 “你小心点,有点黑,小心脚下。”话还没说完,只见裴心雨身体晃了下,要摔倒,游嘉树赶忙跨前一步抱住了。 身体贴到一起,热气缠绕在一处,两人都不禁抖动了下。 游嘉树没松手,裴心雨也没有推开,就抱在一起,看小刺猬跑掉。 “跑没了?”裴心雨出声颤抖。 “没事,过几天带你去看肉肉。”声音低沉。 裴心雨稍稍侧侧头,游嘉树就贴了过来,是用额头贴到了她脸颊上,肌肤相亲,两个人都忍不住闭上眼睛轻叹。 不知是谁先动了下,嘴唇就碰到了一起,一碰到一起,就开始吸允。一吸允上就分不开,左低头吻,右低头吻,舌头你送过来,我送过去,绞在一起,口腔里的清新气息钻入彼此肺中,心里。 裴心雨渐渐站立不稳。 游嘉树紧抱着她在怀里,抱着她的手也开始在后背上移动,往上摸到蝴蝶骨,往下摸到细腰处,来回抚摸。手掌缓慢下移到屁股,先是轻轻抚摸,随后是力道越来越重的揉捏。揉捏一通后,摸到了大腿根高开衩裙摆处。 感觉到温热的手心摸到大腿,裴心雨抖动了一下。 游嘉树抱紧颤抖的人,闭着眼睛吻得投入,手也往开衩的裙摆里钻。 “别,嘉树,有人。”裴心雨扒着游嘉树的肩膀睁眼看不远处的跑道,几个人在跳跃着慢跑。这个破公园,以前路灯明明都很暗的,怎么会这么亮?! “那……”游嘉树气息不平,也快要站立不稳。 “往里走些。”裴心雨拽着她的手往树林深处钻,走过一颗大杨树,回头迅速把她压到树干上,“嘉树。”名字没叫完就捧住游嘉树的脸庞热吻起来。 游嘉树被压在树干上,双手轻抚着裴心雨的腰,闭着眼张唇回应。 “嘉树,”裴心雨微微分开些身体看向已经迷蒙的人,头发凌乱遮盖着半张脸,整个人破碎柔弱,“嘉树,我爱你。”说完伸舌深吻。 游嘉树动情回应着,吻着吻着手又开始去摸那条高开衩裙摆里的大腿。 “游嘉树,你好色哦。”微分开嘴唇,裴心雨嗔怪。其实她喜欢死了,高开衩的裙子穿对了,让老干部乱了心怀。 “心雨,我们回车上好不好?”游嘉树喘息着,嗓音暗哑。 “回车上干吗?”裴心雨明知故问,其实心里早就答应了。 “嗯,嗯。”游嘉树开始错开嘴唇啃裴心雨的脸颊,耳垂,下巴。 “哎呀,不行,那里太敏感。” 裴心雨的脆弱地就在她脖颈那颗风流痣上,小痣像是裸露着的电线头,游嘉树的舌尖仿佛带着高压,一触碰到,裴心雨只觉得全身通电,酥麻沿脊椎窜逃至神经末梢,连脑袋都迸发出火花。 游嘉树没有离开,似乎执意要电晕她。 “回车上。”电晕了。 车子一溜烟开到公园西侧最暗的小树林里,一颗大柳树下。游嘉树从驾驶位出来快速折返到后排座位上。 “游嘉树,你不是清心寡欲吗?”裴心雨伸手推着要靠过来的人。 “心雨。” 暗黑的车里,看不清表情,但声音深情,一样让裴心雨沦陷,抬手一勾,人就贴了过来。 “嗯,嗯。” “哈,哈。” 亲吻声夹杂着喘息声从奥驰车里压抑传出,谁也注意不到小树林深处,车里正发生的绮丽一幕。 路灯昏黄,一群小飞虫围着灯面飞来飞去,飞来飞去。天空中的月亮像一轮圆盘,渐渐移动,月光洒满大地,车子轻微抖动。 “嘉树,对我粗暴些,对我粗暴些。”裴心雨声音带着哭腔。 刚说完,一把大力就把她掼倒在汽车后座上,游嘉树压了上来。 舌头也变得强势,裴心雨被搅得只有“哼哼”的份,头脑不清醒的她早已扯开了游嘉树的衬衣,手抚在她光滑的后背来回移动,手指不小心勾了下,后面的扣子就解开了。 “心雨,”游嘉树抬起些身体,喘着粗气,停顿片刻,突然摸索上裴心雨的衬衣扣子,三两下解完,把自己的内衣往上一拨,身体往下一压,两人就紧贴在一起。 “啊!”裴心雨被刺激得大叫,身体几乎要蜷起来。 “哈!”游嘉树身体哆嗦,拽着身下人的肩膀挺起脖颈,“哈,心雨,心雨。”声音软弱。 “嘬,嘬。”游嘉树压紧身下人亲吻,一口一口嘬。 裴心雨只是仰着脖颈,她觉得自己快没意识了,只是感觉身体一阵阵酥麻,“嘉树,亲吧,亲我吧。” 游嘉树很听话,温柔俯首。 嘴唇像花蝴蝶般,从脸颊飞到耳朵,从耳朵飞到下巴,从下巴飞到小痣。 高压电来袭,裴心雨挣扎抖动,下巴高高抬起,一边拒绝一边命令:“摁住我。” 蝴蝶翩翩起舞,越过雪原,飞上山巅。山顶那亭亭玉立的雪莲花,洁白无瑕,含苞待放。蝴蝶轻轻飘落,花骨朵颤微微打开,粉色花心,娇翠欲滴。 裴心雨抓着汽车座椅,几乎要扣破真皮。 “嘉树,嘉树。”声音期盼又痛苦。 “嗯?”游嘉树也已不清醒,似乎要溺毙在花丛中,手掌不受控制摸索到裙子拉链。 “呲——” “不要,不要,嘉树,不要,这里不行。”一被碰到最私密之地,裴心雨惊醒,“你听话,这里不行。” 毕竟是在外面啊,小树林里。 抱着安抚许久,游嘉树终于平静下来,趴在裴心雨怀里,任由她给自己扣上衬衣扣子。 收拾停当后,两个人又抱着温存片刻,没敢再接吻,就起身坐到了前排。 坐到前排后,谁都没有说话,盯着眼前漆黑的树林,直到看出些分明来,才回过神。 “呵。”回过神的游嘉树不禁笑了下,自己怎么这么色,她没想到。 裴心雨侧头瞅了瞅她,看不真切。“回去啦。”一出声,嗓子就不对,像被沙砾磨过,她连忙咳一下,真是羞死人了,两个女人,在树林里缠绵交融,害臊。 车子稳稳开到花语城小区南门口,游嘉树下车拉开车门,裴心雨钻出来,脸颊还带着红晕,对视一眼,十指扣在一起。 几分钟就送到了楼道口,路灯下,游嘉树摇摇两人的手,一脸不舍,说:“上去吧,我明天接你上班?” “不用了,刚回来,我妈也在,我和姑然一起走吧。”裴心雨虽然也不舍,可妈妈刚来,而且家就住四楼,她担心一眼望过来看到。 她想主动告诉妈妈,而不是让妈妈被动发现。 “那,接你下班?” “这么想我?”裴心雨心软成一滩水。 游嘉树没有接话,一双眼睛会说话,望着裴心雨看,直看得裴心雨又钻到她怀里,哼:“好。” “那,明天晚上,想不想去看看肉肉?” 食髓知味,老干部游嘉树被撩乱了。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七八次,jj你可以! 第67章 看肉肉 随着清晨第一缕霞光洒向大地,北城又从沉睡中苏醒。 一辆辆私家车驶出小区,似鱼儿滑进油锅,汇入沸腾的主干道。绿色大块头公交车晃晃悠悠开来,吸尘器抽走尘埃般卷走站台上的人。高架桥上的地铁“咣当咣当”一趟又一趟,像流水线上的沙丁鱼罐头一盒接一盒,装满拉走卸下。 坐在副驾驶位的柳姑然揉着太阳穴,睡眼惺忪,张嘴打哈欠,几乎要睡着。 “你直播不是下午才开始吗?怎么不多睡会?”驾驶位的裴心雨看闺蜜困乏,关心。 猛睁下眼睛,柳姑然抖擞精神,说:“好几天没见你了,这不想和你一起上班了嘛。嘶,我是真没想到哈,你还能和我们一起开车上下班。” 裴心雨瞥她一眼没理会,继续看前方路况,扫到后视镜里正在化妆的钱慕云,说:“对了,慕云,你再给我下百亿小姨的联系方式。我姐马上去看场地,签完合同就需要进装修了。” “好的,我发你。”钱慕云说着放下化妆镜滑开手机,“哎,要不让心潮姐直接联系小姨吧,我们中间传来传去的也说不清。” “也成,你发我姐,我一会再给她说下。”说完话裴心雨转了转眼珠,咬了咬嘴唇,瞅瞅后视镜里的钱慕云,迟疑开口,“诶,对了,听说你见家长蛮愉快的哈?” 正扒着化妆镜化妆的柳姑然一听,“蹭”地转过身体,看两个人一眼,哂道:“哦,我都忘了,你们俩是同一个婆婆哈。” “呦,裴总,怎么,想取经了?你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吗?” “慕云赶紧,介绍介绍你婆婆,传授传授她经验。” “死人。”裴心雨脸红了,抬手打。 “哎呀,你开车呢,看好路。”柳姑然笑着躲。 “其实金阿姨一点也不像长辈的,没有长辈那种老气横秋的架子。很年轻,不仅长得年轻,心态也很年轻。很开放,像同龄人。嗯,说话很温柔,很疼人。”钱慕云真的开始传授经验。 裴心雨抿抿嘴唇,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肯定也是要见的,钱慕云能过了这一关,她应该也能吧。只是不知道游嘉树什么时候带她见家长,想想便觉得羞涩。 “不是说金阿姨是女强人吗?白手起家的。”柳姑然手肘撑在中央扶手盒上侧过头接话。 “嗯,是创一代。可是一点都不强势呢,很温润,还有些小女人的温柔。” “但是能感觉出是那种韧性很强的人。这点大姐有遗传,姊归简直不像她亲生的,太吃不得辛苦了。”钱慕云客观陈述。看到未来婆婆,她才明白她找的这个小幺是她们家的另类,其他两个人都是那种内敛克制、言简情浓的人,只有自己的这个是个话匣子,还是没头没脑的话匣子。 “哈,可能姊归是阿姨一直带在身边的吧,宠爱嘛,在宠爱中长大的孩子,安全感是骨子里的。”裴心雨接话。 “她那不是安全感,就是贪玩。妈妈宠她也就算了,大姐待她也像待小孩子。”钱慕云抱怨。 “是姊归讨人喜欢。” “喂,你们妯娌聊天能不能停停,两个女高管,家长里短的。”柳姑然听听就不愿意了,聊的话她插不上嘴。 “哦,那聊你的筝筝,怎么没见她送你,别说你们俩又吵架了哈?” “出差了,你回老家那天走的,周末才回来。” “哦,我说呢,原来是出差了。” “哼,你别高兴太早,听她说你的树下周也得出长差。” “啊?去哪里?”裴心雨一惊忙转头,又赶忙转回头看路。 “去H国考察市场,本来她们上周都要去的,金总裁非说要去参加什么广交会,假公济私。”柳姑然抱臂“哼”了一声。 “段筝也一起去H国?” “是啊,回来歇两天就走。”声音难掩失落。 “两天够了。”钱慕云在后排接,说完就捂住嘴笑。 “你要死啊,讨厌。”柳姑然折起身体捶身后的人,后排空间大,钱慕云轻轻一躲,她便够不到了。 坐好撩撩头发,柳姑然眉眼舒展,提议:“对了,姐妹们,晚上聚餐呗,咱们一起喝小酒去。你们俩舍得丢下那姐俩不?” “舍得,让她回家陪她妈,好朋友重要。”钱慕云隔着椅背搂住柳姑然的肩膀轻摇。 裴心雨咬了咬嘴唇,她本来正想着游嘉树下周出国的事情呢,这下更不肯浪费时间了。对,她觉得和闺蜜们在一起浪费时间,心虚不敢吭声。 “嗯,裴总,不要告诉我你一天都离不开她啊?”柳姑然斜着眼睛问。但凡裴心雨嘴角动一下,“重色轻友”已经在喉咙里了,会直接喷出。 “其他时间可以,今晚有事。”期期艾艾,裴心雨还是回答。她想去看肉肉。 果然,这句话一说出,柳姑然就拧紧眉毛对着司机疯狂输出,吐沫横飞:“真是一天都离不了啊哈。我真是服了,还性冷淡呢,你这就是假阳性,不是,过了,是亢奋” 如果不是开着车,裴心雨真要被骂得闭上眼睛了。可她不想违背内心啊,她就是想去看肉肉啊。 六点一刻,刚下班,裴心雨的手机上微信就来了,约她看肉肉的人已经把车开到了楼下。 “晚上想吃什么?”系好安全带,游嘉树转过头问。象牙白丝绸衬衣,束在绢纨色直筒裤里,整个人月朗星稀的感觉。看着并排放着的腿,干净骨感,裴心雨脸红了。她又想坐游嘉树腿上了,实在受不了她穿裤装,怎么每一套都那么迷人啊。 看副驾驶位的人没有反应,游嘉树靠近些问:“嗯?” 玫瑰香水味扑进鼻孔,裴心雨头脑迟钝,发蒙,“都可以。”答完脸就侧向窗外。 要死了,真的要喝中药了。一个女孩子,每天满脑袋想的都是坐人家腿上,有毛病啊。裴心雨在心里骂着自己。 “西餐?”很有情调。 “吃点素的吧,跟着我妈都是给做大荤。” “那,素食餐厅?” 北城的素食餐厅很多,上档次的也有好些家。游嘉树选择了市区雍和宫旁一家米其林星级的,还好,电话过去约,还有位置。 七扭八拐,车子按照导航拐进胡同旁的一座院子里。 “这种店都在公职人员禁止消费的名单里。”到了门口,游嘉树介绍。 裴心雨一进门也明白了。环境没得说,大厅里正在演奏竖琴,一座一空间,私密性很好。服务员清一色漂亮的女孩子,礼仪弯腰,送来餐前水果。 菜品倒和其他高档素食餐厅差不多,也是菇占多数。每道菜,服务员都会详细介绍食材和讲解吃法,仪式感极强。 裴心雨倒对几款点心爱不释口,宫廷奶酪,嫩滑丰润。还有软糯的绿豆糕,是最喜欢的甜度,手捏着小勺蒯不停。 “这么爱吃甜的?嗯,这里,粘上一点。”游嘉树微微起身拿手绢给裴心雨擦拭,眸深似渊,瞳孔里全是眼前人。 裴心雨垂下眼睛笑,恋爱谈得好甜啊,比宫廷奶酪还要甜。 “给你盛碗汤好吗?这个松茸汤蛮不错的。”游嘉树说着端起碗握勺盛汤,手腕处关节明显,手指白皙细长。 看着那修剪整齐、干净圆润的手指头,裴心雨又低下头,一会吃完饭去看肉肉,会不会疼? 游嘉树这么温柔,应该不会太疼吧。 “哎呀。”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后,裴心雨喊叫出声音,放下勺子捂脸。她觉得自己真的要不正常了,怎么净想这件事。 游嘉树只是看着她笑,没有多说话。 一顿饭女朋友温柔体贴,百般柔情,以至于吃完饭,裴心雨就开口了:“要回去了吗?” “嗯,现在吗?环境这么好,不多坐会吗?”游嘉树盯着眼前的香槟杯答得坦诚。 这个餐厅后院就是片竹林,她还想端着酒杯携手裴心雨漫步呢,月夜星空,风吹竹林“沙沙笃笃”,适合偎影噙香,簌簌情话。 看着对面的人不想走,裴心雨一下没了言语,憋半天,红着脸小声:“你不是说要去看肉肉吗?” 看肉肉?! 游嘉树一听这三个字,瞳孔倏地放大,眼眸闪亮,“蹭”地站起身。 “走吧。” 八点多的街道上并不拥堵,游嘉树油门踩到底,一路风驰电制往家开。 裴心雨臊得眼角都红了,把脸扭向车窗外不好意思转头。自从她说完看肉肉,游嘉树就胀红脸往家赶,急切的样子把提议的人都整得害羞了。 “就,我妈刚来,看完肉肉,你再送我回去。”吞吞吐吐,裴心雨扣着车窗玻璃说。 “好。” 声音带着饥渴,裴心雨认定自己听出来了——游嘉树声音带着饥渴。 半小时的车程,不过二十分钟,车子就拐进星辰大厦附近的星辰苑——游嘉树在公司附近买的一个大平层。 “用公司名字买的,不是限购么。”开进小区后游嘉树简单介绍,“住公司附近,上下班方便。” “哦,小区看着还挺大的。”裴心雨粗略扫一眼小区,十层高的板楼十几栋,密度不大,绿植围绕,米灰色大理石外墙在路灯下泛着稳重质感。 没有过多停留,车子钻入地下停车场。 停稳车子,游嘉树侧身给裴心雨解安全带,近距离看她两眼,明亮的车顶灯下,那双勾人的眼睛又把裴心雨烫化了。 对视上眼神,裴心雨就把持不住了,一抬手抱住了游嘉树的头,嘴唇就送了上去。 “嘉树。” “嗯,哈。” 两片柔软相触,理智骤然坍塌,急迫的亲吻声在车内响起。 随着车顶灯熄灭,两人更加放肆起来,互相搂抱得越来越紧,嘴唇纹丝合缝嵌在一起,虽然来回扭着头亲吻,但丝毫没有分开,舌头缠绕在一起,来回打转。 你进来我吸允,我进去你画圈,湿滑、温热、灵巧,胶在一起。唾液交换,互相渗透。换气时扯出细丝,不及它断开,又舔到一处。 车内温度像开了高温暖气一般,陡然升温,燥得人觉得衣物都多余。 “心雨,我好想你,好想你。”游嘉树喘息着从嘴唇处撤开嘴,又去照顾裴心雨的脸颊,眉眼,耳朵,下巴,小痣。 “呜呜呜。”小痣就像电源开关,一触碰到裴心雨就颤抖不止。 吸、舔、啃咬。 “啊,斯哈。”裴心雨揉搓着游嘉树的脑袋,蹙紧眉头,哼唧摆动。 “嘉树,上楼。” 第68章 上楼 两个人紧攥着手走进电梯,电梯到一楼的时候,上来几个人,两人往后站了站,并没有分开手,虽然手心都是汗。 裴心雨侧头看了看,游嘉树低着头,一侧头发掖在耳后,珍珠耳环温润,耳垂红得要滴血。 “害羞鬼。”心里笑骂。 电梯到了6楼,游嘉树按密码,一打开门,裴心雨就从身后抱紧了她。 “嘉树,不要开灯。” 游嘉树回转身就把裴心雨压到门板上,手指插进她长发里,扣住她后脑勺,如同攫取到猎物,嘴唇啃上去。纵然在地下停车场已经吻了好久,两个人还像很久没有接吻过一样,吻得急切又缠绵。 舌尖交战,唾液交换,彼此吞吃,“啧啧”作响。 含吮挑逗,吞来吐去,短暂的分开也是为了换气,拉着丝的嘴唇不曾离开。 “喵,喵,喵。” “什么?”裴心雨穿着裙子,感觉脚旁有毛茸茸的东西在蹭自己,本就酥麻的身体更麻。 “肉肉,不要管她。”游嘉树抬脚往旁边赶了赶肉肉,“心雨,你嘴唇好软。” “喜欢亲吗?”裴心雨找着喘息空隙问。 “好喜欢。”游嘉树声音要哭。 裴心雨张开嘴唇贴上,“那让你亲个够。”声音含糊不清。 游嘉树得到允许,咬住下唇,拉起,舔舐,裹在嘴里吮吸。 “嗯”,忍不住轻叹,松开后又咬住上唇,嘬。 “喵,喵,喵。”肉肉叫不停,似乎在弓着身体蹭。 “嗯,好痒。”裴心雨错开嘴唇,挪下小腿,猫咪却贴得更紧。 “什么?” “肉肉,蹭我。” “不要管她。” 说着话游嘉树的舌头又探进裴心雨口中,来回扫,逗她小舌,吻一会就离开换位置,继续探进去,来回嘬。 裴心雨后背紧贴着门板,被吻得浑身发软,身体忍不住往下滑,刚要滑落又被游嘉树捞起。 “游嘉树,你这几天学习了吗?” “什么,嗯,嗯。”游嘉树吻得投入,舌尖正忙碌,说不利索话。 “技术,长进了。”裴心雨手臂紧勾着游嘉树的脖颈,动情回应着。 “喵,喵,喵。”肉肉开始惨叫。 “肉肉是不是饿了?”裴心雨分神了,推。 “哎呦,我,别管” “喵,喵,喵。” 蹭,蹭,蹭。挠,挠,挠。 “不行,嘉树,肉肉挠我。” “哈。”游嘉树错开嘴唇趴到裴心雨肩头平息。 片刻后,打亮灯。 “喵。” 裴心雨低头看,一只浅灰色英短正靠着自己脚脖在蹭,圆滚滚胖嘟嘟,一脸无辜。 让人生不起来气。 “好可爱呀。”她不禁蹲下身体去抚摸。 肉肉毛茸茸睁着大眼睛讨欢,“喵。” “你是叫肉肉是吗?你饿了吗?” “它应该不饿,就是闹人了。”游嘉树蹲下轻扇了下肉肉的脑袋,小坏事精。 “好可爱呀。”裴心雨摸肉肉的小鼻子,湿湿润润地。 “猫粮在那边,它喂食器旁边的小柜子里。猫粮、零食我都贴着标签和喂食量。你可以喂它一些冻干和它亲近亲近。”游嘉树谈起自己的小宝贝,话多起来,指指阳台边的小柜子,“你和它玩,我去冲个澡。” 这句话一出,裴心雨顿了下,没有接,洗完澡做什么应该很明显吧。尴尬害羞,只得抱起肉肉往游嘉树手指的角落走去。 室内布局大气,装修简约温馨,色调以米色搭配原木色为主。通透大客厅,浅米色布艺沙发,人字拼原木色地板,开放式厨房,操作台外还有两把高脚凳,旁边有个小酒架,侧放着几排酒。 游嘉树挺会生活的,裴心雨心里嘀咕,一个人过得还挺滋润。 阳台边,放着一台白色自动喂食器,里面还有一些猫粮。裴心雨拉开旁边的柜子,一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着肉肉的吃食和玩具,旁边还都挂了牌子备注。 三小袋的猫粮,备注着——「主食,一天三次,每次25g(一勺)」旁边挂着个小勺子;一袋冻干,小牌子备注着——「可当主食替换,量同主食,可混主食,肉肉爱吃。」;一收纳盒罐头,大概十几个——「零食,不建议多吃,哄它时候可以给点」;柜子最下面是三四袋猫砂「每次铺厚5cm左右」;旁边还有几个小玩具和逗猫棒,贴着个小牌子——「保持足够水,多多运动。」 裴心雨抱着肉肉依次把每个牌子都读一遍,嘴角就起了弧度,“真是,这么可爱,肉肉,你说,你妈妈是不是很可爱,嗯?”手指点点肉肉的湿鼻子,“回答正确了,给你吃你最爱吃的冻干。” “喵。”肉肉叫。 “哦,回答正确。阿姨给你拿冻干哈,你先下来。”裴心雨刚把肉肉放下,又蹲下看看肉肉,再瞅瞅主卧紧闭的房门,凑到肉肉耳边轻声说话,“肉肉,你很快就要改口了,不可以叫阿姨了哦,得叫妈咪,哈哈哈。” 裴心雨正坐在沙发上甩着逗猫棒逗肉肉呢,主卧门打开。 游嘉树一身紫色真丝低胸睡裙走出来,拢拢睡裙外的同色睡袍,两手捏起睡袍的细腰带,在腰间打个蝴蝶结,双手往后一背,把压在睡袍里的头发撩出来,轻甩下,细小水珠从发梢散落。 裴心雨心中顿时潮乎乎。 游嘉树抬手往耳后勾了勾头发,珍珠耳环已经卸掉,脖颈白得如剥了皮的荔枝肉,水嫩光滑。睡裙开衩处,钛合金支架让人心疼,忍不住想抱着给予最温柔的吻。另一侧的大白腿如同出鞘的刀光,劈开人心底最原始的欲望。 裴心雨喘气。 咬咬嘴唇,装作不经心,游嘉树瞟一眼逗猫的人,目光潮湿,似乎在做无声的邀请。 逗猫棒就停在了半空,轻轻抖动。肉肉一抬腿窜上去张嘴衔住了逗猫棒的小鸟羽毛,扭头就撕扯掉了,许是没想到主人会这么疏忽,以为捕获到猎物,匆忙叼住逗猫棒往阳台逃。 裴心雨保持着握逗猫棒的手势停在半空,看着游嘉树,咬完上嘴唇咬下嘴唇,胸腔起伏。 “主卧床上,我给你准备好了睡衣和一次性内裤,毛巾、浴液都在淋浴间。”游嘉树耳根发红,说完扭过头,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去饮水机处接水,“我给你倒杯水先。” 纯净水还没灌满水杯,耳边传来三两声急促的脚步声,游嘉树后背一顿,就被大力抱住,柔软紧贴到背上,“嘉树。” 游嘉树闭上眼喘气,“心雨。”侧头吻在一起。 客厅的中古风吊灯灯光柔和,阳台上的胖肉肉疯狂撕扯着到手的小鸟羽毛逗猫棒。 游嘉树手里的水杯轻轻晃动,晃动,水波荡漾。 她侧着头和从身后抱着她的裴心雨边吻边往旁边引,摸索着把那个白色骨瓷水杯放到茶几上,放好后立刻回转身,搂紧裴心雨脖颈热吻,“心雨,”声音低沉撩人,“心雨。” “嘉树,陪我去浴室。”裴心雨扣着游嘉树的细腰恳求。 “好。” 抱在一起,边吻边走,主卧的门被撞开,随后又被踢上。 阳台上正疯狂玩耍的肉肉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停下玩耍小鸟羽毛,瞅向被摔响的卧室门,抬起头刚要走过去,脚丫不小心碰到小鸟羽毛,羽毛一飘,它马上蹲下身体又扑上去,左右摇摆着脑袋撕咬。 “嘉树,嘉树。”淋浴间出来,两人纠缠在一起摔倒在卧室两米宽的大床上,米白色床品,贴身柔软,身体像榫卯结构般嵌合在一起。 游嘉树扣紧裴心雨手指,爱抚。 “心雨。” 裴心雨揪着床单,眉头紧蹙,出口带着哭腔:“嘉树,不要。” 不要什么呢?不要停。 游嘉树嘴唇覆上双唇,温热湿滑。 轻轻一咬。 “嗯。”裴心雨绷直身体喊叫一声,哭了。 “宝贝,不舒服吗?” “游嘉树,你特别坏。”裴心雨手背盖住眼睛喘气。 “我我就看电影上这样,我”看着裴心雨眼角的泪光,游嘉树心里打鼓,是不是哪个步骤错了,还是太粗暴了? “坏死了,学这个。”裴心雨移开手背,背过身装生气。 “宝贝。”游嘉树贴紧抱住,轻轻亲吻安抚。 “哼”了一声,裴心雨翻过身,钻进游嘉树怀里,小小声抱怨:“你前戏太久了。” 不是我到得快。 游嘉树咧嘴笑。 “游嘉树,你笑我。”裴心雨趴在游嘉树胸口不好意思抬头。 “没有。” “你就笑了,坏人,惩罚你。”说着抬起身就吻上游嘉树,牙齿相碰,轻响。 游嘉树满脸红晕,眼神迷离,头发凌乱,微张着红唇,没有躲避,勾紧裴心雨的脖颈,深情回应她,慢慢地,惩罚的吻变得缱绻缠绵。 “嘉树,我好喜欢你啊。” 裴心雨忙碌着,待看到游嘉树左腿那条假肢,眼神沉了沉,手也抚摸上去,来回抚摸多次那截冰冷的不锈钢。最后,脸贴了上去,温柔蹭蹭,爱惜亲吻。 “哈。”游嘉树轻叹一声。 “我要谢谢它,陪着我的嘉树走了那么远的路。”裴心雨说着又亲了亲那截不锈钢,侧头看向游嘉树,“平常睡觉也戴着它吗?” 游嘉树微抬起上身,“不。”摇摇头。 “那今天也摘了吧。”裴心雨想让游嘉树放松舒服。 游嘉树顿了顿,眼神更润了,“嗯,好。”微起身伸手。 “我来,你教我,以后我帮你穿摘。”裴心雨想学。 “好。” 义肢没有温度,一截不锈钢,却被裴心雨很珍惜地放在床尾,接触腔上还盖了条真丝手绢,在床头灯下,闪着光泽。 “嗯。”游嘉树皱紧眉头,拧动扣在一起的手指,另一只手则揪紧了床单。 “哈。” “嗯。” “嘉树,不要压抑,可以喊出来,可以喊出来。” “啊。” “啊。” 游嘉树仰躺在米白色大床上,冷棕色锁骨发铺在枕头上,墨一般飘散,凌乱。 “喵。”肉肉在门口叫。 “肉肉。”游嘉树意识不太清醒了,听到猫叫,摆着头下意识叫肉肉。 “不要管它了,想我,想我,我在你身体里,想我。”裴心雨亲吻着,手臂摆不停。 “喵,喵,喵。”门外的肉肉一脸懵懂,盯着紧闭的房门,叫不停。 “啊,啊,啊。” 听着门内主人的喊叫,肉肉似乎更不放心,“喵,喵,喵。”两只爪子开始疯狂挠门。 房门下半部分贴着大约40厘米高的猫抓毡,在肉肉一次又一次狂风暴雨般的抓挠中,开始出现白痕,一条压一条,缠绕交错。 作者有话说: 又是修改n遍,删掉500字!够了! 第69章 逛花园 “哈——” 游嘉树下巴高抬,身体绷成一张弓,皱眉叹出一口气后,落回到床上,像被抽去了脊骨一般,软成一滩水。 裴心雨微抬身体,伸手抚触意识漂浮的人——睫毛带着露珠轻颤,呼吸还荡着涟漪。 “嘉树,我的爱人。” “心雨。”破碎的声音混着喘息,带着未褪的潮热。游嘉树累极般的叹息从齿间溢出,抬起手臂软软圈住裴心雨的脖颈。 “是不是我弄疼你了?”裴心雨眼神愧疚,看着游嘉树面染桃花,媚眼风情的样子,力度没控制住。可能心里就是想看花儿开放的样子吧。 游嘉树没有回答,闭上眼睛,拽着裴心雨的手掌贴到脸庞温存。 “喵,喵,喵。”肉肉还在门外叫。 随后是“哗,哗,哗。”的抓挠声。 裴心雨侧头看看房门。 “肉肉的嗓子都快喊哑了,它肯定以为你喊成那样,是被欺负了,急着来拯救你。” 游嘉树弯着嘴角笑。 “我去放它进来。” 身体一动,游嘉树忍不住“哼”了一声。 “呵。”裴心雨看着她咬唇的样子笑,太爱了,忍不住又趴上来舌尖纠缠。 “喵,喵,喵。”惨叫。 “哗,哗,哗。”狠抓。 门一打开,肉肉疯了一般,奔跑到床边,“嗖”地跳上来,爬到游嘉树身边,低头拱她。 “没事的,宝贝,没事啊。”游嘉树移开手背安抚它,揉它毛茸茸的圆脑袋。 “哼,它是宝贝,我是什么?”裴心雨不满了,也钻到游嘉树怀里蹭。 “哈。”游嘉树腾出另一只手抚摸裴心雨的脸庞,侧头亲一口,“你才是大宝贝。” 肉肉似乎不满意,使劲往游嘉树怀里扎,扒拉裴心雨。 “它,它还吃醋,刚才在门外叫成那个样子,都影响我发挥了,它还有意见呢。”裴心雨不满,作势往外推肉肉,肉肉回头挠了她一下。 “嘶”,裴心雨条件反射抽回手。 “怎么了?抓到了?”游嘉树听到“嘶”声,马上抬起上半身,抓住裴心雨的手臂检查,一条淡淡的白痕,“还好,没出血。啧,肉肉,你怎么回事,怎么可以这么对阿姨,不礼貌,下去。”训斥。 肉肉似乎听懂一般,支着大脑袋,“喵,喵,喵。”装委屈。 “出去。”游嘉树拍打下它的头,很轻,几乎是抚摸。 “好啦,好啦,它是小孩子嘛,我不和它一般见识。”裴心雨被安慰熨贴了,揉揉肉肉的头,亲它。 “它现在越来越傲娇了,前段时间还咬了姊归,得给它上上课了。”游嘉树一本正经,支撑着身体说完,又躺到枕头上,长出一口气,体力不支似的,疲惫。 “我看柜子里,你给它每样食物都标了备注,很宠它。” “是我经常出差,就把它放我妈那,或者让我妈来喂,所以标示得很清晰,或许我该把它放我妈那?” “怎么了,就因为今天抓了我?” “不全是,主要我上班不在家,它一个人也寂寞。” “一个人?” “一只猫,也寂寞。”游嘉树说着笑了,“再说,我们这样,它一直在外面叫,喊得我心慌意乱的。” “是肉肉让你心慌意乱吗?”裴心雨又趴下身,亲吻红唇。 游嘉树仰起下巴回应:“不是。” 两个小情侣说着悄悄话又热吻起来,肉肉眼睁睁看着,伸出爪子扒拉。游嘉树握住它的爪子,它便用另一只爪子去往外扒拉压在上面的裴心雨。 “嘶哈。”裴心雨被挠疼了。 “我把它关到门外。”游嘉树喘着气抬起身,有气无力。 “不用了,让它在这吧,关门外叫得更凄惨。”裴心雨攥住肉肉的另一只爪子,趴到游嘉树怀里。 两个人一人攥着一只猫爪子,搂在一起温存,过了片刻,游嘉树松开肉肉的爪子摸索床头柜的腕表,眯眼看。 “我去洗澡。” 裴心雨侧躺过去,“嗯,你洗完我洗。” 肉肉静静地斜趴在枕头上,看着两位女主人你出来我进去洗澡,眼神慢慢变直,眼皮耷拉闭上,又缓缓睁开一条小缝,再闭上,再缓缓睁开,最后睡着。 裴心雨涂抹着润肤露从淋浴间走出来,看到游嘉树已经穿好衬衣裤子站在卧室门外的穿衣镜前,正在系腕表。 “你干吗?”语气充满疑问。 游嘉树转回头,晃晃手臂上的腕表,说:“已经快十二点了,不是说阿姨刚来,你得回去吗?我送你回去。” 一听这话,正往脖颈摸润肤露的手垂了下来,裴心雨叹一口气,靠住门框,脸上没了笑容,“你,游嘉树,你”抬手虚遮住嘴,又移开按额头,“这刚结束,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让我走啊?”这是什么啊,我还没提好嘛。裴心雨性格有点小傲娇,嘴巴撅了起来。 游嘉树一听赶忙走过来,轻揽住裴心雨的腰,解释:“不是,宝贝,我不舍得你走,你不是说阿姨” "阿姨重要还是我重要?"裴心雨说完这句话也意识到自己质问得莫名其妙,又不好收回,就“哼”了一声。 游嘉树没有纠缠这些,捧着裴心雨的脸颊,亲了一口,说:“你重要,你比谁都重要,我不想你走。” “游嘉树。”裴心雨贴着她身体轻喊,手抬上来,拽住衣领。 “嗯?” “都给你门票了,花园不能光在外面逛,是不是还没进去?” 游嘉树瞳孔扩散,眼睛闪亮,“心雨。”是没进去逛。 裴心雨不说话,开始一颗一颗解游嘉树的衬衣纽扣。 “不去里面逛逛吗?”衬衣全部解开,露出黑色蕾丝内衣,裴心雨微微屈身咬上去,抬眼看。 媚眼摄人,游嘉树不自觉舔舌,支吾:“那,阿姨那” “我给我姐说了,在你这住,让她给我妈解释。”裴心雨说着解开了游嘉树棕色小皮带的扣环,“呲”,拉开裤子拉链。 “心雨。”游嘉树一把拉起已经屈下身的人,微微弯腰,一用力,公主抱起了做坏的人。 米白色大床上先掉落了裴心雨,后面压过来了游嘉树。 原木色地板上,先是衬衣,再是裤子,然后是裴心雨的睡裙,直到两条内裤扔过来。 被放到沙发上的胖肉肉听到动静,瞌睡一扫而过,“蹭”地弹跳起来,跑到卧室紧闭的房门前,“喵,喵,喵。”两只前爪像佛山无影脚一般挠抓不停。 四月底的花园,春意已熟透到恰到好处的丰盈里。风一吹,饱满的花苞便散发出酝酿已久的清香。 “嘉树,嗯。”裴心雨眼尾泛红,拧着眉毛,双手掀着枕头。 “疼么?”游嘉树声音发颤。 “不。” 游嘉树没有动,嘴唇覆过来亲吻身下人,直到浑身颤抖的人儿放软了身体。 肩头一沉。 “啊。”裴心雨的喊叫声惊吓住了外面的肉肉。 肉肉停下来疯狂抓挠的爪子,把耳朵贴到地面上听,眼睛圆睁。 “不要两……”裴心雨揪着枕头裹住自己的头,气息紊乱,满是汗珠。 “是一根。哈。不要紧张,我先停这不动,你适应适应。”游嘉树哄。 肉肉趴在地板上许久,直到听到里面又规律地喊叫起来,才开始继续无影脚挠门,伴随着它明显被比下来的音量,“喵,喵,喵。” 太阳高悬天际,阳光洒满「雨慕然然」的大办公室。 柳姑然、钱慕云分坐首席两侧,十几名员工正襟稳坐依次排开,都盯着首席的空位置。她们的裴总,一向准时的裴总,此时还没有到来。 钱慕云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对上了柳姑然看过来的目光,叹口气。 柳姑然侧头看看身旁的空位置,拿起手机发信息:「你来了吗?会议开始了。」 这条信息上还有三条信息未被回,分别是十分钟前发的「多久到?会议要开始了。」,一个小时前发的「怎么了?人呢?」,一个半小时前发的「我起来了,今天一起走哈。」 发完信息,柳姑然手机扣到桌面上,闭上眼按额头。等了五分钟再翻开手机,没有回复,冲钱慕云摇摇头。 “咳,裴总临时有事,今天我主持会议。”钱慕云清了清嗓子,“供应链这边先汇报吧。” 柳姑然吐口气,看窗外的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彩。 万里无云,阳光直射下来,趴在卧室门口熟睡的肉肉,似乎感觉到肚子饿,爪子挠了挠脑袋转醒了,站起身愣愣盯了盯卧室紧闭的房门,似乎昨晚的喊叫抓挠耗尽了它的元气,疲惫了,也不叫了,缓缓转身走向喂食器。 卧室里窗帘紧闭,昏暗不清。床上搂抱着睡得正香的两个人影,一人趴在另一人怀里。 “喵,喵,喵。”卧室门外传来猫叫,床上的两人动了动身体。 “喵,喵,喵。”叫个不停。 “醒了?”游嘉树的声音,含混不清,低沉暗哑。 “嗯,几点了?”嗓子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声音,“咳,咳。”裴心雨咳嗽。 游嘉树抬手掀床头的电动窗帘按钮,“吱——”,厚实遮光窗帘缓缓拉开,只留一层白色窗纱挂在落地窗前,阳光洒进来,一片明亮。 裴心雨捂住了眼睛。 “十一点?!”游嘉树的声音充满疑惑和感叹。 “十一点?”裴心雨倏地半抬起身体,一脸不可置信。被子从她肩膀滑落,她赶忙揪住被子捂住胸前,白皙骨感的后背裸露出来。 游嘉树“哈”一声弯了嘴角,微抬起身,揽住裴心雨的细腰,亲了亲她光滑的肩头,“是十一点。” 裴心雨眨巴着眼睛回神,半天,“我今天还有季度会议呢。”说罢趴到游嘉树怀里笑。 两个人都不好意思起来,这么大年龄了,因为贪欢,竟误了正事。 “那”游嘉树提议。 裴心雨抬头听。 “已经耽误了,我们”再起来也于事无补了。 “都怪你,逛花园,没个够。”裴心雨嗔怪,嘴角合不上,她好喜欢。 “呵。”游嘉树不好意思,红了脸。 蹭着游嘉树的肩头,裴心雨小声:“嗯,早上醒来,精力好,还想不想?” “什么?”游嘉树侧头看怀里的人,像是星星跌进湖里,双眼闪着碎光。 “再逛逛花园。” 这话一出,游嘉树笑了。 裴心雨忙拉起被子蒙住两个人的头,太羞人了。 第70章 租场地 花园彼此都逛了一遍,意犹未尽。但两个事业心强的人还是起床了,简单梳洗后吃完简餐便赶去公司。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切进办公室,浸润每一处角落。云朵会议桌上行政刚端过来的阳光玫瑰,颗粒饱满,绿油透亮还挂着水珠。 “哗啦”,钱慕云遮着眼睛拉下一片百叶窗帘,转身走回座位。 柳姑然整理着裙摆从休息室走出来,端起水杯喝口温水,问:“慕云,你没休息吗?” “休息了,你睡得熟,我没怎么睡着。”钱慕云打开电脑忙碌。 “我不会又打呼噜了吧?” “没有。” “讲实话。”柳姑然清嗓子。 “一点点小小呼,几乎听不到。”拇指掐着一点食指,钱慕云形容。 “哎呦,昨晚熬太晚了,这一睡就睡到下午。还好今天没直播,不然天天播,我真能废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门推开,裴心雨挎着包走进来,白色丝绸衬衣束在米色高腰阔腿裤里,轻盈时尚。 “呦,呦,呦,让我看看这谁来了?”柳姑然一看裴心雨走过来,马上站起身,三两步走到她办公桌旁抱臂打量,“好家伙,睡到日上三竿了呀?” “我要不是问心潮姐,都不知道你昨晚留宿某人那。” “嗯,这衣服不是你的吧?”说着伸手扯了扯裴心雨的衣领。 “讨厌。”裴心雨料到会有这一通调侃,坐下低头整理资料,不抬头。 “脸红了,我看看来。呵,嘴唇都肿了,这得亲多久啊?”柳姑然惊呼,钱慕云也抬起头笑。 “死相,走开。”裴心雨躲着伸过来的手,眼角都羞红了,举起手机讲语音,“肖肖,会议资料发我。” “你还记得有会议啊?也不知道提前通知我们一下。哦,太忙了啊,嗯。”柳姑然斜着肩膀顶闺蜜。 “柳姑然你够了哈,我都没调侃你。”裴心雨恼羞成怒。 “那你调侃呀,我们俩光明正大的。明天她就回来,欢迎去观摩。”柳姑然开朗大方。 “不害臊,起来,我去接水。”裴心雨扒拉闺蜜,躲羞。 “别说我没提醒你,这里,这里,都是印子。”柳姑然掀着裴心雨的衣领提醒。 “走开。”裴心雨当然知道。所以早上换了游嘉树的衬衣遮挡,有些地方还是遮不住。 看闺蜜出去接水,柳姑然扭着身体走到窗前,抱臂感叹:“哎呀呀,这真是甜蜜呀,整张脸上都写着我通透了。好啦,这下不用喝中药了。” 钱慕云瞅着她嬉笑:“明晚你也通透。” “讨厌。”柳姑然终是害羞了,“就是呆两天又要走。”语气难掩失落。 “总比我的好,还得一周。”钱慕云安慰她,金姊归刚出差走。 “你说她们开个饭店,就好好炒菜呗,整得像个跨国公司一样,天天出差,装模作样。”柳姑然走过来靠在钱慕云办公桌旁抱怨。 “烤肉店。” “那就好好在后厨切肉。”柳姑然撩下长发,段筝出来十来天了,她想念。正叹气,看到裴心雨端着水杯进来,又发话,“哎,这都中午两点了,你俩不缓缓啊,还跑过来上班。” “下午我姐签场地呢,她帮着过去看看。” “嚯,游嘉树可以呀,这都打到内部了,我说心潮姐怎么对她那么亲切呢。” 裴心雨往后拢拢头发,不再接话,打开电脑翻看会议记录。 “哎,姐妹们,晚上咱们一起吃饭吧,这都多久没聚了?”柳姑然的工作主要是直播,平时上班也是熟悉产品,事情不多,继续聊。段筝不在,她一个人寂寞。 “我没事啊。”钱慕云同意。 “嗯,你呢?”柳姑然冲裴心雨努嘴。 裴心雨专心看着电脑屏幕,没有抬头,“晚上得去看看我姐场地签得怎么样了?”找借口。 “呵,”柳姑然仰头朝着天花板吐气,“真是老房子着火,还看姐的场地,你这分明是去看某人。咦,真腻歪。”讽刺罢转身看窗外,几朵白云懒洋洋浮在半空,像被风吹散的棉絮。 白云蓝天,暖风吹拂,印力城广场上堆着高高的彩色气球,快五一了,商家们都忙着布置。 “裴女士您看,这就是这个场地的情况。” “以前的租户也是做培训的,做大了,搬到对面去了。” “这里有310平米,两块三的租金,很便宜了,其他都是三块多呢。”商场物业客服人员详细介绍着,“周边都是学区房,孩子多,这块区域入驻了10万人呢。” 裴心潮跟着客服小妹四处看着,游嘉树跟在她身后。场地南侧是一整面落地窗,下午的阳光斜照过来,温暖明亮,很适合孩子们作画。地面上堆着几处杂物,裴心潮凑近看,「七色童年右脑开发」,搬走的确实是一家少儿培训机构。 “姐,搬走的那家就在那里。”游嘉树看裴心潮对着上一家的logo搜索,提示她往外看。 果真,就在街对面,面积更大了。那说明这里的孩子确实不少,培训机构可以活得下去。裴心潮勾了嘴角,她该相信游嘉树的调查能力的,“那,签了吧。” 物业办公室,游嘉树陪着裴心潮签订合同,交押金。 “谢谢你,嘉树。”裴心潮客气。 游嘉树腼腆笑笑:“举手之劳。对了,装修的事情,心雨说你和百亿小姨联系上了哈?” “嗯,加过小姨微信了。刚才把场地照片也拍她了,她说她正在商场,一会顺道过来看看。” “那,我陪您等小姨?”游嘉树抬腕看表,四点一刻。 “不用了,你上去忙吧。晚上有时间吗?请你吃饭答谢你。” “不用请。晚上时间可以,心雨也过来,到时候就去我们店里吃吧,如果百亿小姨有空的话也喊她一起。” “好,我见面问问她,”看到游嘉树说到妹妹的时候脸红了,裴心潮笑,真是容易害羞,“那等心雨快到了喊我,我就在附近。” 游嘉树转身离去,望着高挑挺拔的背影,裴心潮弯了嘴角。人靓心细,温柔贴心,妹妹没选错。正沉思呢,手机响了,看到屏幕来电显示,忙接起:“小姨,您到哪里了?哦,爱家地产门口,好的,我马上过去。” 年轻人都喜欢的百亿小姨,说是小姨,其实也只不过比大家大十岁左右。四十岁的年纪,事业有成,见多识广,心态开放,正是女人最成熟美丽的时刻。 长发盘起,黑色紧身t恤,珍珠项链垂在胸前,米白色长裙,高跟鞋上摇曳生姿。 眉眼和钱慕云五分相似,标准的瓜子脸,大眼睛,美人一枚。 手搭着扶梯上楼。 站在烤肉店门口等待的裴心雨看到马上迎上前,笑着伸手:“欢迎百亿小姨。” “哦,小可爱,半个多月没见你,嘴巴这么甜哦。”钱百亿抬手刮裴心雨的鼻梁,满眼宠溺。 “小姨好,姐,我帮您拿包。”游嘉树也跟了上来,伸手接跟在钱百亿身侧的裴心潮的挎包。 “谢谢。我的大事今天一次性全解决了,我得请嘉树和小姨吃饭,走吧,进去吧。”裴心潮笑着说。出门有人相助,事半功倍。 “你坐这里。”游嘉树双手扶着裴心雨的肩膀安排。 两个身体亲密接触过的人啊,纵然再注意,那不经意流露出的亲昵感还是不一样。 正要坐下的钱百亿看到这一幕挑了下眉毛,抿嘴笑。 裴心潮注意到她的动作,低头笑,凑到钱百亿耳旁压低声音:“你眼睛挺毒啊。” “没出扶梯就看到了,两人快抱一起了好吧?”钱百亿也压低声音。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裴心雨起身布茶水,转头向游嘉树交代,“上壶柠檬茶吧?” “好,小姨,大姐,你们看点什么,我一起来下单。” “哎呀,你的店子,你清楚,你做主吧,我没有忌口。对了,有没有冰淇淋?”裴心潮接过妹妹的茶水问游嘉树。 “有的,有抹茶的,黑松露巧克力的,焦糖布丁” “巧克力,我最爱吃巧克力。”裴心潮举手。 “我不吃,就喝柠檬茶就可以。”钱百亿笑着点头。 菜品不一会就端了上来,游嘉树立在烤盘旁捏着夹子来回翻腾烤肉,衬衣袖子微卷,手腕白皙。 三个人不自觉就都盯上她那只灵巧的手,腕骨凸起如白雪覆盖的山峦,手背静脉在翻转时隐现似河流穿越,指节如同青竹枝般骨感修长。 裴心雨想到了昨晚,就是这只手,把她弄哭了。温柔又有力,柔软又坚硬,迫进双唇后叩击精准。脸腾地红了,赶忙低头喝柠檬茶掩饰。 “扑哧”,钱百亿浅笑出声,她看到裴心雨的窘相猜到了。 “怎么了?”裴心潮直女,不明白,正在舔冰淇淋,莫名其妙,问捂住嘴低头笑的人。 “咳,”钱百亿清了清嗓子抬起头,拿起长辈的架势,眼神正经,端起柠檬茶喝一口恢复严肃,“你们俩挺般配的呀。”一出口就不像长辈了。 这句话把裴心雨和游嘉树都说愣了,两人彼此对望一眼,钱慕云应该还没说,是互动太亲昵了吗?还是百亿小姨眼光太歹毒? 柜门直接被踢飞。 两个人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都红了脸。游嘉树一片片往烤盘上放肉,裴心雨抓起茶壶给自己倒柠檬茶。 “哎呦喂,这肉都糊到烤盘上了,放太多了。”钱百亿看游嘉树走神把牛肉片全夹到烤盘上,忙放下茶杯站起来抢她手里的夹子,“我来,我来。” 动作麻利,三下五除二把肉烤好分给大家。 “来,我们敬小姨一杯,谢谢帮我插队安排装修。”裴心潮举起米酒。 “你能喝米酒吗?会不会醉?”游嘉树看裴心雨也举起酒杯,侧头低声问。 裴心雨瞪了她一眼,含羞带臊,想到了自己喝完米酒装醉的事情。 “哦,对,忘了,你们仨现在是一家了。哈哈,这么说我和嘉树也是亲戚,我外甥女的女朋友的姐姐。”好拗口。 “敬小姨。”游嘉树接。 裴心潮附和:“敬小姨。” “唉,我喝了是不是得给你免单啊?”钱百亿看向裴心潮。 “也不是不可以。”裴心潮抿嘴一笑。 钱百亿眨了眨眼睛,爽快道:“那喝吧,来,干杯。” “小姨,你的名字怎么叫百亿啊?好有钱的感觉。”裴心潮来了兴趣。 米酒杯放下,钱百亿双手搓着撑住下巴开口:“那我就再讲一遍,心雨应该知道哈。就是我的老爹,之前做生意,就装修生意。” “刚开始起步时生的我大姐,就是慕云妈妈,起名叫「钱百万」,哈哈哈。”话没说完自己先笑场了。 大家也都跟着笑。 “然后,生意做了两年,有了我大哥,老爷子志向又高了一步,给我哥取名「钱千万」呵呵呵。” “千千万,这个还蛮有意境哈。”裴心潮看钱百亿的米酒喝完了,替她斟酒。 “到生我的时候,已经是「千千万」之后七八年了,志向又大了,取名「钱百亿」。”钱百亿又抿一口米酒,“我算他老来得女,到我终止了。不然真不知道再生了孩子叫什么?” “钱敌国,富可敌国。”裴心潮逗乐。 大家笑作一团。 裴心潮:“所以,你就女承父业继续做这个装修了?” “不,本来是给我大哥做的,前几年他去世了,我也只得接了,接了嘛,就想做好。”说到这钱百亿眼神暗淡下来。 裴心雨示意姐姐不要再问。钱家真的是不幸,大女儿去世,老爷子去世,儿子去世,老太太撒手人寰,只留下钱百亿和钱慕云两个人。 “小姨,你没有想过让慕云过去帮忙吗?看您满辛苦的。”裴心雨想问很久了。她不明白为什么钱慕云会跟她们一起创业。 “我知道她不喜欢装修行业。事业和爱人一样,如果有能力选择自己中意的,那就非常幸福。如果两样都能如愿,那这辈子就别无所求了。”钱百亿说完,“哈”了一口,重新又振作起来,“其实,很多女性都不愿意支撑一个公司,不是说女性不如男性,恰恰相反,无论在沟通能力、共情能力、理解力、风控能力,各方面女人都领先男人。” 再抿一口米酒,钱百亿继续说:“是因为除了钱,女性会更多地追求平衡,家庭平衡啊、健康啊、孩子教育啊,这些都重要。” 她的话其他三位晚辈听了直点头,都是负责人都有体会。 “你们现在机遇好,就好好把握。有事业的女性,就像船扬起了风帆。经济无忧了,就可以抵达任何想去的地方。”钱百亿托着下巴遐思,“我是真的蛮佩服你妈妈的。”她这句话是对着游嘉树说的,“那个年代,带着个孩子创业,是我,不一定能走得下来。” 看着垂下来的吊灯,游嘉树幽幽开口:“因为妈她肯定也认可小姨的观点——女性有了事业,就像船扬起了风帆,可以抵达任何想去的地方。” 现在,妈妈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 70-80 第71章 再亲亲 年龄,就像个强化器,它让闭目塞听的人日渐乖戾,也让成长进取的人更加有趣。 酒杯轻碰,思想相撞。从大环境到小市场,从行业走向到抖快带货,从工作到生活,认知的共频让四个人不知不觉聊到深夜。 其实多是裴心潮和百亿小姨在说话,裴心雨偶尔插嘴,而游嘉树则是浅笑盈盈坐在旁边听着,不时帮大家斟酒烤肉,倒显得她像个长辈一般。 说是裴心潮请游嘉树和百亿小姨吃饭,其实不过是三个更亲近的晚辈款待百亿小姨,游嘉树自然而然交代店长免了单。 大家起身后,游嘉树提议开车送两姐妹回家。她之所以没喝酒也是想送人回家,只不过要多带个电灯泡。 前照灯的白光划破黑暗,照亮前方街道。一个拐弯,白色奥驰车就驶上宽阔明亮的高架环线。纵然已经夜深,汽车还是一辆接一辆,刹车灯一明一灭,闪烁着连成一片红光。 仪表盘的微光打在游嘉树的脸上,侧面看来,温柔安静。 后排的裴心潮看着专注开车、热情细心又沉稳的新晋妹夫,弯了嘴角,侧头和副驾驶位的妹妹聊天:“哎,我可说啊,你这可瞒不了多久哈。昨晚我给咱妈说你回来晚了在姑然那睡,我感觉她都起疑了。” 裴心雨微微侧头:“我没打算瞒的,这两天就会告诉咱妈。” 扶着方向盘的游嘉树听到这脚底一滑,车子一个颠簸。 “你小心,没事的,我妈很开明的。”裴心雨看游嘉树紧张,摸她胳膊安慰。 “嘉树,别紧张哈,我妈心态特别年轻,也很温柔,平常说话都不会大声言语的,和我们姐妹俩处得像朋友。”裴心潮也安慰。 游嘉树咽了口空气,“我不紧张。”心里暗示自己。其实额头已经出汗,出柜后她就要上门吧,长辈肯定要见见她的。 “放心了,我妈不是那种拉着人问长问短的长辈,她很尊重咱们年轻人,不会掺合瞎问的。”裴心潮听游嘉树声音颤抖,继续安慰。 “哈,是吧?”游嘉树额头的汗珠汇聚到一起开始往下掉。 裴心雨看到连忙抽纸巾帮她擦拭,“没事哈。”轻靠近她耳边低语。 游嘉树眼睫毛直扑闪,左手往上一拨,“咔哒、咔哒、咔哒”,转向灯亮起,车子减速下了高架。 “胆小鬼。”看游嘉树胀红了脸,裴心雨伸手捞她没有扶方向盘的右手,想扣住。 “咳,咳。”游嘉树咳嗽下,抽开,微侧头飞了裴心雨一眼,示意她后排坐着姐姐呢。 这个眼神一飞,裴心雨的心脏“唰”地就激出了粉红泡泡,捂住嘴靠在椅背上压制笑。 后排的裴心潮看两人亲昵,绷住嘴翻个白眼,躺回后座休息。真是够腻歪的,女人和女人谈恋爱都这么甜么? 车上开始沉默。 “姐,你吃口香糖吗?薄荷味的。”裴心雨从挎包里翻出一瓶口香糖摇晃,“哗啦啦”响。 “不吃。”正闭目养神的裴心潮睁开眼睛,看妹妹往手心里倒口香糖。小样,大晚上的,干嘛嚼口香糖?肯定要干不正经的事。心思还没活动完就看到自家妹妹给新晋妹夫嘴里喂了一颗口香糖。 “哦,天菩萨。”裴心潮紧闭上眼睛。女人和女人谈恋爱这么色吗? 白色奥驰车稳稳停在小区门口,有眼色的裴心潮先拉开车门,「要去买点东西」,她给了一个先走的借口。两个人都嚼口香糖了,如果她再拉着妹妹走就太没眼色了。 看姐姐走远,游嘉树把车又往前牵了牵,开到公园的西南角——最暗的角落里,那颗茂盛的垂杨柳树下。 车一停稳,两人的手就拉到一起,十指相扣。 “你还挺保守的呀,刚才拉你怎么弹开了?”裴心雨逗容易害羞的人。 游嘉树躺在椅背上侧头,嗔:“不是大姐在么?”口齿不清,还在嚼着口香糖。 “你这么在意别人看法啊?” “不是在意,就是不好意思。” “你不会脸又烫了吧?”裴心雨说着靠过来抚摸游嘉树的脸颊,温热,“害羞鬼。”语气低沉,说着伸手在中央扶手盒上抽出纸巾接住嘴里的口香糖,贴近身体对着脸颊就亲了一口。 害羞鬼微微抬起下巴给了她另一个亲的位置。 “把糖吐出来。”裴心雨又抽出一张纸巾放到游嘉树下巴处。 口香糖虽然吐出来了,可是薄荷味还在。两人嘴唇吸吮在一处,舌头缠绕在一起,湿滑、温热,带着清新薄荷香。 “啧,啧,啧。”带着喘息,纠缠不停。 点缀着嫩绿色芽苞的垂杨柳细条,柔软修长,在微风下,轻扫车头。 “去车后座吧。”裴心雨搂着游嘉树的脖颈,声音娇软。 一钻进汽车后排,两人就紧抱在一起。 “嘉树。”裴心雨捧着游嘉树的脸吻上去。 游嘉树被吻倒在椅背上,扶着裴心雨的肩膀回应,随着亲吻加深,双手由扶着改为轻搭在肩头。 车内“啧啧”的亲吻声、“嗯嗯哈哈”的喘息声高低起伏。 裴心雨换气间隙侧头看车窗玻璃,“你车窗重新贴膜了?”深了许多。 “嗯,下午让助理去贴的。”游嘉树语气不稳。 “真乖。”裴心雨说完低下头,探出舌尖往游嘉树唇缝里钻,湿滑柔软,带着熟悉的气息和薄荷味。游嘉树把手指插进裴心雨的长发里,往后一边顺着,一边深吻着。 两人呼吸交织在一起,温度越来越高,裴心雨的手开始下移,解游嘉树的纽扣。 一颗,两颗,三颗 游嘉树也开始解裴心雨的那身白色丝绸衬衣,一颗,两颗,三颗 双手的忙碌不耽误亲吻,嘴唇还胶在一起,衬衣已经全部解开,手往后一拨,内衣松开。柔软碰到柔软,两个人都不禁僵着脖颈哼起来。 如藤绕树,脖颈交缠,腰身相抵,气息交换。 眼睛瞟到车窗外有人走过,裴心雨赶忙拢衣服,“哈,嘉树,这个地方,不安全。” 游嘉树喘着气错开嘴唇,微抬起身体往车窗外看,路人已经走过,但一列夜骑的人带着头盔如侦察兵般靠近,“嗯,是。” “起来吧。”裴心雨说着探手进去帮游嘉树扣好内衣,开始系衬衣纽扣。 游嘉树长出一口气,躺到椅背上,来回换气。 “我今晚就给我妈说,然后,就可以偶尔住你那了。” 游嘉树摩挲着帮她系扣子的手,眼神潮湿,语气温柔:“心雨,再亲亲吧?” 裴心雨嘴角勾出弧度,点点头,又觉得黑暗中游嘉树可能看不到,小声回:“嗯。”说完又俯下身吻上去。 这场本来算结束的晚安吻,一吻吻到了月上中天。 游嘉树牵着裴心雨的手送她上楼的时候,两个人都还回不了神。出了电梯,跺亮声控灯,裴心雨望望密码锁,再看向游嘉树,小声做口型:“到了,回去吧。” 眼神沉了沉,游嘉树没有动,继续拉着手。 裴心雨看着眼前人眼神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嘴角弯得压不住,她太喜欢游嘉树这样粘她了。 游嘉树没有开口,就看着她,一双眼睛,像盛满了一汪春水,波动波动,动情撩人。 咬咬嘴唇,裴心雨推开防火门,拉住撩她的人走向楼道的步行梯旁。一钻到黑暗中,两人又紧抱到一起吻起来。 克制着声音。 “叮”,电梯门打开,柳姑然和钱慕云一人背着一个装满毛绒玩具的大透明袋子走出电梯,柳姑然手里还拖着个纸箱。 “这纸箱不要了吧,放家里太埋汰,我放楼道吧,有阿姨会带走。”柳姑然把大袋子先放在门口,从纸箱里掏出两提卫生纸,提着纸箱推开楼梯间的防火门,一跺脚,明亮的感应灯下,一片混乱。 柳姑然还没看清状况,就被裴心雨抱着挡着推出步行梯口。 “蹬,蹬,蹬。”脚步匆忙下步行梯的声音。 “谁?”柳姑然还拖拽着快递纸箱,看着关上的防火门,来回眨巴眼睛,再侧头看闺蜜——裴心雨的脸,通红。 “赶紧回去了。”裴心雨没有抬头,把柳姑然推搡到电梯口转身就开自己家的密码门,“叮叮叮叮”,几声脆响后,房门打开,拉开进去,甩上门。 “咣当”一声,震掉了柳姑然手里的纸箱。 侧头看看明显也愣住的钱慕云,再侧头看看被甩上的防盗门。 “啊,哈哈哈哈哈。”柳姑然恍然大悟,“撞破好事了,两人在步梯口那里,这个呢。”说着对钱慕云比划,两根食指来回碰触点头。 钱慕云一下就明白了,这应该是裴心雨和她的大姑姐在步梯旁亲热被撞破了。 “好啦,进屋了,没看心雨脸都红了吗?”说着转身开自己家房门。 “不行,我得羞羞她去。”柳姑然说着转身要敲门,被钱慕云一个大力拉进402,“这么晚了,瓷姨还要休息呢,别闹。” “不是,你说她俩怎么还像高中生啊,跑什么啊。你没见游嘉树,转头就往楼下跑啊。这个年纪亲个嘴,害什么羞呀。”柳姑然虽然人被拉进来了,吐槽不停,“哎,她俩谁是攻啊?刚才裴心雨这个死人灭口太迅速了,没看清谁压着谁。” 钱慕云不接话,掖好头发,弯腰从大袋子里往外掏东西,毛绒兔兔、毛绒小熊、毛绒小猴子、毛绒小狮子一大堆玩偶。 “你说你不要这些毛绒公仔,还在那抓。抓娃娃,抓娃娃,一抓就抓一个多小时。”两个小姐妹的放纵夜生活本来计划是吃饭看电影的,吃完饭柳姑然一头钻进旁边的娃娃机上就抓不停。 “哎呀,解压嘛。我们家筝筝对毛绒公仔过敏,不能放家里。” “呵,你还挺疼她。” “诶,”柳姑然像想到什么,“诶,你和金子,谁更攻?” 钱慕云一听红了脸,拽起一只毛绒兔子扔她,“闭嘴吧你。” “说呗,我推测一下她姐。”被灭口太早了,实在好奇。 “这又不会一样,你真”钱慕云无语。 “你不会连攻都没攻过吧?我的天哪,你纯受啊?”柳姑然使诈。 “你才受,你才受。”钱慕云抓起毛绒小兔子,围着茶几追着柳姑然砸。 “恼羞成怒了,你纯受,心雨肯定也是受。”柳姑然一边跑一边总结。 “自己是受看别人才都是受。”围堵在玄关处,钱慕云挠柳姑然痒痒。 “哈哈哈哈,不要,我最怕这个,哈哈哈哈。” 笑声穿过防盗门的缝隙飘到走廊上。 另一扇棕红色木门里,裴心雨洗完澡出来,看妈妈房间还亮着灯,迟疑片刻,走过来抬手敲了敲门。 第72章 向妈妈出柜 “进来。” 顾玉瓷正坐在床头敲电脑,看小女儿走进来,转过身,摘掉眼镜。 “心雨,有事吗?” “妈,都快十一点了,您还不睡呀?”裴心雨看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关心。 “晚上写东西习惯了。” “我明天给您买盏那种大路灯吧,亮一些对眼睛好。” “唉,没事。你看,妈带着防辐射眼镜呢。”顾玉瓷扬了扬手里的眼镜,眼镜的一条腿粘着白色胶布。 “眼镜腿都断了。” 顾玉瓷翻手瞅瞅手里的眼镜,笑:“断了一条小腿,又不戴着出去,不碍事。” 裴心雨没话说了,眼神四处瞟着找话题,瞟到了电脑旁边的书。 “嗯,新书出来了?”说着便拿到手里仔细看。 封面是蓝天和草地,一只彩虹风筝飞在半空,甚是惹眼。看到这只风筝,裴心雨就想到了妈妈在青萍说的那句话:有次线断了,风筝飘走了。我就特别羡慕,羡慕它可以远走高飞。 青萍,肯定是和妈妈曾经的那位情人有关了。裴心雨摩挲着略带纹理的纸张沉思。 “心雨?”顾玉瓷看女儿走神,轻轻喊了她一句。 “哦,这书封面设计蛮好看的哈。”回过神的裴心雨随口说着又翻开书页,“嗯,哑光纸,米黄色,读起来眼睛不累,很舒服。”她还没看内容,只能就书的封面和材质做一番评价。 “呵,就是售价稍微高一些。” “45元,也不算高。210千字。嗯,挺厚实的。”裴心雨掂了掂手里的书,“明天我让助理对接下发行,下周给您推推。” “好。”顾玉瓷笑,深看一眼女儿,等她开口。 知女莫若母,顾玉瓷看出来女儿有话要说。 看完书,再看看窗外的夜空,裴心雨清了清嗓子坐到床头,往耳后掖掖头发,“妈,我给你说个事。”低着头继续摆弄书。 “是说你谈恋爱的事么?” “啊,您怎么知道?”裴心雨猛然抬起头。这是哪里泄露了吗?怎么自己的恋爱一天都瞒不住啊。 “你是我生的,看着长大的。有变化我还能看不出来?初二那天下午打牌的时候外出,见的就是她吧?” 这一句话让裴心雨几乎坐不下去,妈妈不愧是作家,心思真是细腻,那么早就发现了。不愧是优秀作家,开明又聪慧。 “是,那时还没确定关系,就没告诉您。” “是女孩子?” 妈妈的这句话又把裴心雨的眼睛问圆了。天菩萨,要不要这么通透啊?! “是。可是,您从哪里看出来的呀?女孩子。”裴心雨要哭了,妈妈怎么这么聪明啊。 “刚才从窗户看到了,她送你回来。” 裴心雨慌忙捂住额头,飞快回忆刚才在楼下的情景。还好,在路上没有接吻。庆幸自己今天坦白了,真是一天都瞒不住。 “看背影,和你差不多大是吗?” 顾玉瓷说着坐到女儿身边,抚摸着女儿飘散在后背的长发,低头温温柔柔询问。刚才她正在看窗外的夜景放松眼睛,看到了牵着手从路灯下走过的两个人,状态亲密,是她的女儿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虽然没看清脸,但她觉得长得一定不会差。 “嗯,我们俩以前是高中同学。大学,大学谈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一些误会分开了,去年见面觉得还有感觉,就,又在一起了。”几句话把过程讲清。 “高中同学?”顾玉瓷坐直身体,眼睛看向窗外夜空,提取记忆。 “高中就是同学,没有谈。”裴心雨看妈妈回忆思索,马上再补一句。 没有早恋呀。 顾玉瓷轻笑下,侧头看向女儿继续问:“什么误会?” “也不算误会了,就是闹点小别扭。她一直没联系我,我以为她不同意复合,后来才知道她被车撞了,腿被轧断了。不过她现在戴假肢,和正常人没分别的。”裴心雨想让妈妈安心。 “腿断了?”顾玉瓷紧皱眉头,睁大眼睛。 “嗯。撞得挺严重的,伤到了脑袋,肋骨骨折,脾破裂。”裴心雨每说一个名词心就疼一次,现在她有些回避说这些,每次想起来就难过得要窒息,说完整个人都沉默下来。 “啧。”顾玉瓷微叹口气,眼圈泛红,都是为人母亲,心疼。 可怜的孩子。 “还好,其他都看好了,就是少了一条小腿。”裴心雨说着说着眼眶发烫,鼻头发酸,要落泪,意识到后,她赶忙睁大眼睛吸气压制。 顾玉瓷沉默半响,伸手抚上女儿后背,安慰:“现在义肢都很高科技的,你不是说她戴假肢活动正常么?刚才我在窗户那看,都没看出来什么异常。” “嗯,是。”想想自己是来出柜的,裴心雨深吸气提精神。 “她腿断了,觉得自卑,所以一直没找你是吗?”顾玉瓷细打听。 “不是。她那时确实消沉过一段时间。但后来她来北城找我了,正好看到我和一个男孩子……有点亲密,就以为我身边有人了,没再打扰。” 顾玉瓷听着轻出口气,肩膀塌下来,泪花翻滚到眼眶边缘。她侧头弹掉泪珠。 “真是个苦孩子,也是个好孩子。” “有照片吗?妈妈能看看吗?” 裴心雨吸气抬头,叹出一口气,似乎把不开心叹掉。 “可以。”说着滑开手机翻找到照片侧着给妈妈看。 轻扫一眼,顾玉瓷瞳孔倐地放大,一把夺过手机贴近看,眼睛越来越亮。 拧着眉毛看半天,又赶忙抓过书桌上的眼镜戴上仔细看。想想不妥,眼镜只是防辐射,又摘下眼镜,站起身把照片举到台灯下上下左右来回观察。 “妈,怎么了?”裴心雨看妈妈看得仔细,迟疑问。不可能看不上啊,长那么好看。 “心雨,还有她其他的照片吗?”气息不稳,声音颤抖。 “哦,有,我给您找找。”裴心雨凑过来滑动手机屏幕。 热恋中的小女人,手机里除了部分工作截图几乎全是恋人的照片。路灯下抱臂靠在车旁的侧影,下棠村走在前面的背影,小蛮腰前的正面合影。滑到最后还有一段视频,裴心雨赶忙滑了过去。 “嗯,刚才那个是视频吗?”顾玉瓷眼尖。 “哦,是。”裴心雨心虚。 今天上午她漱洗后,看到游嘉树站在厨房做简餐,暖融融阳光下,系着围裙,长发挽起,抬手举足间温婉熨贴。当时看得心口发烫,忍不住拍了视频,虽然没有露骨镜头,但最后有两人的亲吻声。 “妈能看看吗?”顾玉瓷瞳孔扩张,下巴微颤。 额头冒汗,裴心雨不敢扭头看妈妈,心里直打鼓,妈妈一向不窥探人隐私啊,怎么这样要求。 “可以吗?心雨,妈想看看。”声音卑微恳求。 裴心雨头皮发麻,侧头看妈妈,怀疑妈妈是不是被夺舍了?既然那么快滑过去了,肯定不适合看啊。妈妈肯定知道啊,怎么还这么问。 “好不好?”顾玉瓷眼睛里透着一种哀伤和急迫,裴心觉看得疑惑恍惚,妈妈这是怎么了? “好。”心一横,裴心雨点开视频,眼一闭,手机递给妈妈,快速转身坐到床尾,捂住眼睛。 天杀的,不就一段喘息声嘛。 视频开头是穿着睡衣系着围裙的游嘉树举着锅铲在厨房煎蛋,侧头看过来,璀璨一笑:“录什么?”声音沙哑慵懒。 “嗯,这么贤惠,给我做的什么呀?”坐在床上的裴心雨听到自己这句撒娇的声音,手指揪床单,脚趾抠拖鞋,太尴尬了。 “煎蛋,烤吐司。”眼波粼粼,柔情在眼尾绽开,“喜欢吃吗?” “喜欢吃你。”听到自己的这句话,裴心雨捂住眼睛咬住牙齿蜷缩成一团。太肉麻了! 苍天啊!为什么,为什么让她录这样的视频给妈妈看。不,主要是自己为什么说这种鬼话,一个女孩子。 视频里游嘉树宠溺笑了笑,低下头给煎蛋翻面。 然后视频晃了一下,镜头对准了煎蛋,煎蛋“滋滋”作响,木质锅铲停在煎蛋旁,要铲起煎蛋,抖了一下,煎蛋又掉进平底锅里,随即响起的声音是“啧啧”亲吻声,“嗯嗯”呻吟声。 “咣”,锅铲掉到平底锅里。 “啪”,燃气灶关闭的声音。 随后响起越来越重的喘息呻吟声,视频镜头晃动不止。 “好了,妈,没了。”裴心雨赶忙跳起来拽回手机,满脸通红。 “等下,我再看下。”顾玉瓷又夺过手机。 是“夺”。裴心雨都被惊到了。 ——“录什么?” ——“嗯,这么贤惠,给我做的什么呀?” ——“煎蛋,烤吐司。”“喜欢吃吗?” ——“喜欢吃你。” 裴心雨咬着牙听妈妈重复播放。 每次听到“喜欢吃你。”她几乎立刻跳起身关掉视频。 顾玉瓷又点开。 ——“录什么?” ——“嗯,这么贤惠,给我做的什么呀?” ——“煎蛋,烤吐司。”“喜欢吃吗?” ——“喜欢吃你。” 裴心雨再次弹跳起来关掉。 顾玉瓷再点开。 裴心雨觉得自己快要在这一遍一遍的视频播放中疯掉了。她确认妈妈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不然这么重复看女儿和女婿调情是个什么行为,不尴尬吗?妈妈的心思她猜不透,但作为当事人,她太尴尬了,刚洗完澡的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濡湿了睡裙。 顾玉瓷仔细看着屏幕上游嘉树的动作举止,笑容神态,拧着眉心,眼里慢慢泛起一层薄雾,嘴唇轻抖问:“这个,这个孩子,她母亲叫什么名字?” “嗯?”正冒着大汗满脸通红的裴心雨被妈妈的考题给问懵了,“这,我没问过。”两个母亲呢,都没问过,只知道一个姓李,一个姓金。 “她和你是高中同学?”顾玉瓷眼神灼亮。 裴心雨点点头:“对啊。” “那她也是辛城人?” “是啊,辛城李子镇的。” “李子镇?”顾玉瓷思索片刻继续低头看手机,只是不看那段视频了,来回滑动屏幕细看游嘉树的照片,“她叫什么?” “游嘉树。” “游嘉树,很好听的名字。”顾玉瓷对着照片看得移不开眼,睫毛震颤,“好像啊。” 最后三个字裴心雨没听清,“妈,你说什么?” “游嘉树。”顾玉瓷把手机扣在胸口,抬眼看窗外,眼睛里闪着泪光,像自言自语,“心雨,可以带回来让妈妈看看吗?” “什么?嘉树吗?可以啊。要不这样,五一正好您生日,我让她过来吃饭。” “好。” 一滴清泪从顾玉瓷眼眶滑落。 第73章 出差什么时候回来? “五一见面?”扶着方向盘的游嘉树一听眼睛就睁圆了,努力看着前方的车流,“不到十天?” “看你吓得,都说过多少次了。我妈很开明的,很温柔,不过问的”说到这裴心雨犹豫了,眼前浮现出昨晚的情景——妈妈硬控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看她和游嘉树调情的视频。顿时卡了壳。 后视镜里,一个穿蓝色工服的外卖小哥骑着摩托车蛇形穿梭,擦过车窗晃悠着冲进前方车缝里。车流像条流血的机械长龙,扑腾在炽白的日光下。 裴心雨睫毛扑闪扑闪,扑闪扑闪,闭上眼甩甩头,嘟嘟出一口气,攥紧拳头继续给游嘉树鼓劲:“哎呀。放心,我妈不会干涉的。” “那也紧张啊,毕竟是长辈。”游嘉树额头沁出一层薄汗,口红都咬掉了,“那个,阿姨她喜欢什么?我这几天买买。” “好啦,你别紧张,看好路。”裴心雨抽出纸巾帮游嘉树擦汗。 “我不紧张,我不紧张。”游嘉树条件反射重复,眼神不停闪烁。第一次见面带什么礼物呢,穿什么衣服,说什么话? 裴心雨抬手抚上她脸颊来回蹭着安抚:“不想了哈,等你出差回来再说。礼物嘛,那天正好是我妈生日,要不提个蛋糕也可以。” “生日?五一是阿姨生日?!”游嘉树一听,眼睁瞪圆,额头的汗“唰”地又冒出一层。那,这个礼物更有难度了。 “买什么,买什么呢?”看着前面的汽车尾灯,游嘉树踩着刹车,嘴里不自觉小声嘀咕。 “我来想买什么好不好,想好了告诉你,你买,好吧?别紧张了,你看满头的汗。”裴心雨哄。 听到裴心雨会帮自己选礼物,游嘉树松了一口气,肩膀塌下来踩油门。 手掌松垮搭在方向盘上,目光虚浮,游嘉树还是难以专心,等红绿灯间隙,四顾转头,看到裴心雨正在翻书,嘴角抽动。 “嗯,看什么书呢,这么投入?” “我妈写的书,我发现写得还挺有意思的。” “阿姨出的书?”游嘉树趴过来翻到封面看,“青萍记事。” “嗯,我妈以前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在青萍当过一段时间的老师。” “哦。”游嘉树若有所思,“书可以借给我看看吗?” “干吗?” “了解了解阿姨的喜好呀。你不是说五一见面么,我临时抱抱佛脚,做做功课,通过阿姨的书来看看阿姨的骨,好有话题。” “还看她的骨?”裴心雨笑着捏了捏游嘉树的脸蛋,“你怎么这么可爱,送你了这本,好好做做功课哈。” 游嘉树抬手攥住捣乱的手,手指微微张开,十指相扣,紧紧的。 裴心雨脸红了,咬着唇看车窗外。 车子拐进创意园区,停在1号楼前,倒车入位。熄了火后,游嘉树还扣着裴心雨的手不松。 “到了。”裴心雨小声提醒,虽然很多余。 转过头,看一眼,游嘉树抬起两人合在一起的手亲一口,眼神里都是不舍。 “腻歪。”裴心雨嗔怪。恶人先告状,她也想腻歪。昨晚没住一起,晚上她又失眠了,她觉得自己不是冷淡,是旺盛,才睡过一夜,就离不开,心里很瞧不上自己。 游嘉树没有辩解,举起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放到脸庞蹭。蹭眉骨,蹭鼻梁,蹭脸颊。 手背蹭到柔软光滑、弹润微凉的脸颊时,裴心雨垂下眼神,睫毛眨不停。 游嘉树抓着裴心雨的手,从脸颊移到下巴,再移到嘴唇,轻嘬一口。 “啾”。 这一“啾”彻底把裴心雨的心给“啾”乱了,“嘉树,去后座。” 两人推开前排车门,转身又拉开后排车门。一靠近,裴心雨就抱紧了那个“啾”她的人,媚着眼要求:“再啾我一下。”说完微抬起下巴,闭上双眼,轻启红唇。 “哈。” 看着那近在眼前的红唇,游嘉树轻叹一声,闭眼贴上去,短暂的触碰后,就是缠绵的深入纠缠。 “哎呀呀,啧啧啧。”四楼的落地窗前站着端着咖啡杯的柳姑然,摇头感叹。 “怎么了吗?”办公桌前的钱慕云抬起头问。 “快过来呀,慕云。”柳姑然声音兴奋。 “怎么了?”钱慕云走近,往窗外看,办公楼前大杨树下公司车位区停着一辆白色奥驰车,“嗯,是大姐的车子?” “两人刚才从前排下来,又钻到后座了,你猜干什么去了?” 钱慕云一听拍打下好朋友,转身走回座位,说:“别看了,快回来。你害臊不害臊?!” “我害臊?!这光天化日的,她俩钻进后排都不害臊,我看一眼害臊什么呀?!” “啧,你怎么这么酸。你家筝筝出差不是回来了吗?” 柳姑然一听这个转过身体,翻白眼,一脸沮丧,说:“别提她了。” “怎么了?又吵架了?” “没有。就,她来生理期了。真烦人,我觉得她就是故意在躲我。”柳姑然扭着身体走回座位,撅着嘴,气鼓鼓。 听到这钱慕云捂嘴笑:“这盼星星盼月亮的,十来天,盼回来了大姨妈。” “死人。”柳姑然摔记事本、草稿纸。 “她来事了还可以服务你嘛,计较什么。”钱慕云开解,说着忍不住笑。 “嘿,你不知道,一动就说你轻点,我怕侧漏哎呦,我的心呀,被侧漏给整得是一点心情都没了。啊啊啊,好烦呀。”柳姑然揪头发。 “哈哈哈哈哈。”钱慕云彻底笑趴在桌面上。 欲求不满的柳姑然不一会就看下表,再跑到窗前看一眼,感叹一句“真腻歪啊”,再回到办公桌前接着摔文件。 反复几次,裴心雨终于进门了。眼底水光潋滟,脸颊还带着未褪的潮红,唇瓣红润微肿,整个人像是被春风拂过的花骨朵,骨子里都透着餍足和酥软。 柳姑然看到,赶忙走过来讽刺:“哎呦呦,我可告诉你,这咱们楼前可都有监控,车后排也能照到哈。小心裸照。” “说什么呀,死人。”裴心雨拽着挎包砸她一下,抿着嘴压不住笑,走到办公桌前端起水杯去接水。 “唉,看,都渴了,吻得都渴了。”柳姑然嫉妒。呲牙咧嘴,面目全非。 游嘉树和段筝去了H国出差。这一走,裴心雨不仅开始和姐妹们聚了,还拉着大家一起去KTV,握着麦克风流着眼泪唱情歌—— 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我们有多少时间能浪费 电话再甜美 传真再安慰 也不足以应付不能拥抱你的遥远 我的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一个人过一天像过一年 调子发颤。 柳姑然都被感动哭了,滑开手机给段筝打视频,撒娇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裴心雨想游嘉树,她没想到的是还有个人似乎更惦记游嘉树,那就是妈妈。 明亮的吊灯下,顾玉瓷坐在餐桌旁和两个女儿一起用餐。 “姐,装修怎么样了?” 这几天裴心潮早出晚归,跟装修、去周边考察课程收费、做宣传页,忙得脚不点地。 “上午去看了一眼,墙体地面基本快做好了,后天就上桌椅道具。” “这么快?”不过四五天的功夫。 裴心潮夹片藕片,抿嘴笑:“结束了我真得请百亿小姨再好好吃顿饭,感谢下她,都是赶工。嗯,买个礼物吧,她喜欢什么呢?” “什么都可以送,主要是心意。” “是。朋友之间不可重金,再说她也不缺钱。送什么好呢?”裴心潮“咯吱咯吱”嚼着藕片捏着筷子托着下巴思考。 裴心雨看姐姐想事情,给她夹了根排骨,说:“对了,昨晚嘉树还说,她让她们品宣加你了,印力城一楼这个月有她们的宣传位,腾一块位置给你。” “哎呀,我真是来了北城特别顺,早知道早来了。真是感谢嘉树,她出差回来了,过来吃饭,我下厨。” “咳。”一直没有说话的顾玉瓷清了下嗓子。 两个女儿都看向她,只见她低垂着眼睛正在吃豆芽,轻轻咬了一颗豆芽头进嘴里,缓慢嚼着。 并不是要说话。 裴心雨刚折回眼神,妈妈的声音响起:“那个嘉树,去哪里出差了?”问得漫不经心,合情合理。 “H国。”裴心雨夹一块带鱼,放到盘子里剃刺。 沉默。 裴心潮看看妈妈,正要说话。顾玉瓷又追问:“什么时候回来?” “谁?”裴心潮一时懵了,待想起来,“哦,嘉树啊,什么时候回来?心雨,你不是说五一前吗?” “嗯,大后天就回来了。”裴心雨低头吃带鱼,“妈,你这红烧带鱼做得真好吃。” “五一能过来”顾玉瓷幽幽说了句。 “什么?”两个女儿都没听清。 “没什么,吃饭吧。”顾玉瓷面色平静,盯着面前的荷塘小炒,托着碗往嘴里缓慢扒米饭。 “心雨,你说要不要让然然直播一下我的培训课?送些体验劵。”裴心潮继续和妹妹讲话。 “也可以。但是效果可能一般,毕竟我们不是专做同城的。不过可以试试,多条宣传途径嘛。对了,五一你是不是要去广场发体验劵?” “嗯,是。怎么?你能过来帮忙?”裴心潮弯了嘴角,眼睛冒星星。 “可以,五一我休两天,过去帮你。” “哎呀,我的好妹妹,么。”裴心潮嘟嘴,给妹妹也夹根排骨。 “真殷勤。” 两个小姐妹正笑闹呢,听到妈妈又清了下嗓子,顿时安静如鸡。 顾玉瓷看两眼荷塘小炒,筷子伸过去又缩回来,往嘴里扒进一口米饭,闭嘴嚼了嚼,缓缓咽下去。 看妈妈并没有说话的意思,裴心潮又对着妹妹开口:“哎,你发宣传页”话刚说半截,被妈妈打断。 “你上次说游嘉树是跟着养母长大的,还有个亲生母亲。”顾玉瓷插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起码在两个女儿听来,是莫名其妙。游嘉树的话题不是已经过去了吗?现在聊的是五一去广场发宣传页。 “是啊。”纵然疑惑,裴心雨还是回答。 “她亲生母亲在哪里读的大学?” “大学?”裴心雨噎下去一口排骨上的肉。老天奶,长辈的往事谁知道啊?还没见面呢好嘛。 裴心潮停下筷子看妈妈。 “哦,这个我还真没问过。” “唉。”微不可闻,顾玉瓷叹了一口气。 “妈,她们年轻人谈恋爱,你老盯着人家妈问什么?”裴心潮不解。 “哦,看看她家庭背景。”顾玉瓷顾左右而言它,眼光又瞅向小女儿,“你见过她妈妈吗?亲生母亲。” “没有。”裴心雨眨巴眼睛,应该也快了,听游嘉树的意思是出差回来就要告诉她妈妈的。她们两个是瞒不了一点。 顾玉瓷又叹一口气,这次裴心雨听到了。 “那要不我一会电话问问她?”你母亲叫什么?在哪里读的大学?这种奇怪话题。 “不用了。不是五一见面吗?见面再说吧。”顾玉瓷迟疑不决。 窗外弯月如钩,天朗星稀。 顾玉瓷披衣站在窗前,许久。直到如钩的弯月从窗户左侧移到右侧,她还矗立着,长出一口气摇头:“不会,不会那么巧吧?” 良久转身,从床头柜取出那块女士中古腕表,抚摸着黑色牛皮表带和玫瑰金长方形表圈,嘴唇微微抖动,一滴清泪砸到表盘上,她马上折起衣角拭掉,吸着鼻子自言自语:“潜光,你说,真的会这么巧吗?真的会是你的女儿吗?” 抬头望着弯月,两行眼泪从顾玉瓷脸颊流下。 “上天真的要把你女儿带到我面前吗?那么你呢?你还记得我吗?” 捧着腕表,顾玉瓷把脸埋在上面,肩膀抖动不停。 作者有话说: (1)歌曲摘自:《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第74章 出差回来了 出差回来了。 周五晚上,在柳姑然嘴里应该在后厨好好切肉的两个人从H国回来了。 两个好闺蜜提前等在了北城机场到达大厅的接机口,一个比一个穿得妖娆妩媚,妆容精致,香水凛冽。 落地玻璃窗外天已经黑透,机场跑道上灯光闪烁,一架架飞机升起降落,地勤人员和行李车忙碌不停。 接机的人们有的负手站在过道旁张望着。有的举着牌子向出来的人们展示着。有的坐在旁边的座椅上翘着腿看手机。 裴心雨抬腕看看时间,“落地二十分钟了,应该在取行李。”话音刚落,就听到柳姑然大喊,“筝筝。” 两人出来了。 段筝一袭春蓝色长裙奔跑过来,高开衩下大腿直露到根部。 “姑姑。” 听到这声嗲叫,裴心雨耳朵一鸣,眼神错开两个抱在一起的人,望向她们身后。游嘉树推着两个行李箱,微笑着缓缓走来,一身珍珠灰衬衫束在素灰色西裤里,一步一步走过来,像踏进她心里,踏得裴心雨心口发烫,微舔嘴唇,急走两步迎上去,走近后彼此对望。 游嘉树缓缓张开怀抱。裴心雨低头就趴了过去,眉眼弯弯。 “等急了吧,今天行李有点慢。”声音温温柔柔。 “不急,也没事。”感受着软软的怀抱,不宽阔但温暖,闻着熟悉的淡淡木质香,裴心雨几乎要闭上眼睛深嗅。 “诶,你们俩还抱着呢,走了,堵住路了。”刚分开怀抱的柳姑然喊。 两人赶忙分开。 “你两个行李箱?”裴心雨看游嘉树一手牵着一个。 “筝筝的,她太激动了。”游嘉树说着瞥了瞥左手侧的黑色大方箱。 “你见我不激动?”还知道推着段筝的拉杆箱。 “哈。激动,激动也得拿好东西。筝筝都丢好几次了,去洗手间出来也会忘,我都应激了。”游嘉树娓娓讲述,看看前方明亮的餐厅招牌侧头问,“都七点多了,你们是不是没吃晚饭?” “还没呢。” “那别出去吃了,就在机场吃吧。这个点回去堵车,到家都得九点多了。” “好呀。诶,你们俩,想吃什么呀?”裴心雨问向前面两个十指相扣、亲亲我我视别人如无物的恋人,“跑那么快,箱子又忘了吧?”这句话是说段筝的,老让我们家的操心。 “哦,哦,亲爱的,你看我又忘了,我老忘东忘西的。”段筝回头瞅见游嘉树还拉着她的拉杆箱,忙转身伸手拉上。 “你呀,天天忘东忘西。”柳姑然嗔怪,“吃点甜的吧,我想吃点甜的。”开心呀。 “那,要不就前面那家港式茶餐厅吧。”裴心雨朝前努努嘴。 这个时间点,到达口的餐厅就餐人们不少,大家可能都想吃完晚饭再往家赶,北城的晚高峰堵起来足以用“可怕”来形容。 等了一会终于等到一张四人桌。刚坐定,提前点好的菜品便端了上来,烧味三拼、菠萝咕咾肉、避风塘炒蟹、咸鱼茄子煲、油渣炒菜心、菠萝油、西多士、车仔面、陈皮红豆沙、西米露、丝袜奶茶、冻柠茶,满满一桌子。 “原谅我吧,点这么多,我的中国胃,太想念炒菜了。”段筝说着拿起筷子吃一口茄子,闭眼感叹,“还是回国好。” “真是,至于嘛,想吃炒菜在那就去吃中国馆子啊。”柳姑然正在品尝她爱吃的甜点菠萝包,看段筝表情夸张,嗔怪。 “你不知道我们大金总,一心扑在工作上,每天都在吃同行的烤肉,对比味道。7天啊,吃了12顿烤肉。哈,我真的要吃吐了。”说话的功夫,一砂锅茄子煲下去一半。 游嘉树笑了下,没有理会她的抱怨,侧头问身边人:“嗯,这个冻柠茶酸酸的,蛮好喝,要不要尝尝?” “哦,嗯,我来生理期了。”看着玻璃杯壁上泛着寒气的水珠,裴心雨犹豫。 “哦。”游嘉树没想到是这个答复,愣了一下,举着冻柠茶的玻璃杯停在半空。 “扑哧”,对面坐着的柳姑然笑出了声。 裴心雨一下就红了脸,“你干嘛。”扬手作势要拍打柳姑然,被一把抓住。 “我们要允许人家来生理期,不能甩脸子,你说谁不来,是吧?大金。”嘴里嚼着柳姑然塞的菠萝油,段筝意有所指。她上次来生理期,回来那两天,柳姑然绷了两天脸。 “甩什么脸子?”游嘉树不明就理。 “哦,你就不许我有意见了,是因为生理期吗?”柳姑然一把夺出段筝嘴里还没咽下去的菠萝油。 段筝翻个白眼,端起丝袜奶茶,喝完还“哈”了一口。 “你就说,出个门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都是我给你发信息,半天回一句,你就那么忙啊。”柳姑然拍桌子,“回来了也是,抱着个手机打游戏,一个女人,天天打什么游戏。” “姊归喊我一起”段筝拧着眉毛辩解。 “你净不学好的是吧,怎么不跟她姐学,做饭、煲汤、安眠茶” “我也打。”游嘉树慌得马上出声挺朋友。 “切。”柳姑然翻了游嘉树一眼,看不起的样子。继续转回头对着段筝要骂。 段筝甩下大波浪抬起下巴。 “嗯,然然,快尝尝这个腊味,好好吃,淡淡的有些甜,又很香。”裴心雨见两个好朋友又要吵起来,忙夹起一块腊肠放到柳姑然碗里,打断她们。 “对了,那个,你们俩也帮想想,我五一要见顾阿姨,你们说买什么好呢?”游嘉树也忙转移话题,害怕两个人互殴起来。 “香水吧。”柳姑然。 “项链。”段筝。 “送什么项链,你见过女婿送丈母娘项链吗?像什么话。” 吐出一口恶气,塌下肩膀,段筝摇摇头,堆上媚笑:“是,是。送香水,香水合适,别生气了宝贝,来,尝尝我的丝袜奶茶,看好喝不?” “滚开。” “嗯哼,我不滚,我想你。” “妖精。” …… 车子行驶到花语城,柳姑然和段筝在大门口下车,拉着拉杆箱,摆摆手转身跑开,长裙飞扬,般配亲密。 游嘉树侧头看看裴心雨,伊人咬唇低头,害羞。 “那,去我那?” “不去了吧,你出差刚回来,好好休息,我也……来……”裴心雨想说生理期,没好意思说出口,掖下头发侧头看窗外。 引擎启动,裴心雨眼神动了动。果然,三两脚油门,车子又钻进公园西侧的小树林里,这次是倒着进去的。 几乎要捂住嘴笑,裴心雨趴在车窗玻璃上不转身,看慢腾的游嘉树做什么动作。 半天,身后人都没有动静。 比沉默。 “心雨。”终是游嘉树先开口,从身后抱过来。 “游嘉树,你不是很能挺么?”裴心雨侧头笑。 一记亲吻就落在侧过来的脸颊上,温热,柔软,带着特有的气息。 裴心雨的脸“唰”地就烫了,“嘉树。”内心再无调侃,伸手抱住贴过来的人,红唇就献了上去。 轻贴在一起碾磨,裴心雨忍不住伸出舌尖去回应挑逗她的小软舌,刚回应一下就被紧紧纠缠住,湿滑、灵巧、淡淡的口香糖味道。 “嗯,嗯,啧,啧。”游嘉树渐渐激动起来。 裴心雨紧闭着眼睛回应,手不自觉去解游嘉树的衬衣扣子,解着解着,停住了,分开些距离,贴着脸喘息:“我感觉自己像个猥琐男,每次都想解你的扣子。” 游嘉树喘着气侧头亲吻贴着的脸颊,一口一口,断断续续回答:“心雨,只要是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都可以。” 外面有路灯透过车窗照进来,被解开几个扣子的游嘉树裸着一大片白皙的皮肤,黑色蕾丝内衣里半圆起伏,裴心雨瞬了瞬眼神,低头亲上去。 “嗯。”游嘉树搂抱住裴心雨的头哼唧,躺靠在椅背上,脖颈仰起,“心雨,去后排吧,这里……太亮了。” 后排的温度一向比前排高,座椅都要烫人。 “嘉树,嘉树,”裴心雨压着游嘉树吻得含糊不清,“对我,耍流氓,想你耍流氓。” 游嘉树折起身体,来回亲吻几次红唇:“你不是来生理期了吗?” “可以摸摸上面。”裴心雨趴在她肩头来回拱着。想了,出差一周,生理期间感觉似乎更强烈。 “嗯。”游嘉树往上提了提她,嘴唇开始大力吸吮,手掌也插进紧身t恤里在后背上下左右来回移动。 “这样。”裴心雨受不了她的慢腾,抓住游走在后背的手按到身前。 “嗯。”柔软充斥掌心,游嘉树身体抖动了下,血直涌大脑,哈气,“心雨。” “嘉树,嗯。”裴心雨意识失控,用力勾着游嘉树的脖颈往下躺。 微微抬起身,游嘉树压上去。 “哈。” “嗯。” 两个人被身体的紧密接触刺激得都晃了下。游嘉树伸开手指扣紧身下人的手,深情亲吻。 车窗外路灯下的飞虫不停朝灯面上撞,许是听到了车里的声响,开始飞到车旁,贴着车窗往里看,围观。 直到小飞虫都看倦了,粘在车窗上一动不动,车里的声响才弱下来。 “嘉树,我好像,该换了。”裴心雨的声音。温柔,不舍。 “嗯……”游嘉树连亲两口那两处柔软,强撑着意志抬起身体,喘气。 平复下来后,游嘉树伸手帮裴心雨系内衣扣的带子,说:“我明天买点东西,后天五一过来。” “嗯,那时它也该走了。” 一听这,游嘉树笑了,趴到裴心雨身上肩膀抖不停。 “游嘉树,你笑我……”裴心雨发嗲。 “没有。” “你就笑了,我都听到了。” “好,我是笑了,有点开心,所以笑了。”游嘉树又亲亲身下人的脸颊,解释。 “所以,你也想,是吗?” “当然,每天都想。”热气吐到耳畔。 裴心雨被撩到了,嗔:“讨厌,闷骚,那还整天像个素食者,我都以为你不想。” “没有素,我一直在表达。”游嘉树系好扣子,很正式地说。 “你哪里表达了?”裴心雨微抬起身体。 “心里。” “嗯哼,撩人。”裴心雨被撩得发烫。 透了。 第75章 要上门了 周末清晨,霞光四射。 高楼被镀上一层光晕,平时拥堵的街道仿佛被按下暂停键,车少人稀。偶尔有几辆车飞驰开过,发动机声、车轮碾过路障声,在空旷的马路上显得格外清晰。人行道上不时走过来几个遛弯的老人,有人牵着狗狗,有人拉着买菜的小推车,不紧不慢。空气中漂浮着洒水车洒过的水珠清新气,一切都那么安逸。 游嘉树半打开车窗,稳稳行驶在大路右侧,抒情的音乐缓缓从音响里流淌出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她勾起嘴角,一抹方向盘,车子拐入潮青河畔的左堤路。 “滴”,靠近大门,升落杆自动抬起,车子驶入月隐花庭。 往右一拐,倒车入库。 车库旁边是一座独栋别墅。红瓦顶落地窗,私密花园里栏杆旁围着一圈矮牵牛和绣球花,红、粉、紫花五彩斑斓,争相斗艳。角落里栽着一颗桃树,枝头缀满粉色花苞,如云似霞。 站在院中,游嘉树深吸鼻子,花香清甜。 刷开房门,又嗅了嗅鼻子,一股馋人的肉香灌进鼻孔。 “妈。” 没有人应,但肉肉飞快跑了出来,奔到脚边,抬起前腿扒住游嘉树的裤角。 “小肉肉,想妈妈了吗?”游嘉树蹲下身抱起肉肉,揉它的圆脑袋,“你有没有闻到肉香,外婆在做什么好吃的呢?” 厨房里,金潜光系着围裙正在往一盆肉块上抹酱油。阳光透过大落地窗照射进来,洒在她身上,像镀了一层光晕。 “妈,您做什么呢?”游嘉树站到厨房门口。 “哦,”金潜光背过身,似乎在擦拭脸庞,随后转过来,“出差回来了?”没有抬头。 “嗯,昨晚刚回来。腐乳肉是吗?哇,我今天太有口福了。”游嘉树看着那盆抹了酱油、黑油油的肉块咂摸嘴。 腐乳肉,是妈妈的一道拿手菜。从选肉到做出来,流程繁琐,但口味很震撼人,甜咸搭配,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先是选择三肥两瘦的五花肉。切大块,加葱姜下水绰,捞出放凉。牙签扎孔,抹酱油,还得是老抽。抹完放热油锅炸皮,炸至金黄捞出,放凉水洗出虎皮。切厚片,抹料汁。料汁是用生抽、白酒、豆腐乳、南豆腐乳混合调制。抹上均匀一层后,铺碗里。这个盛肉的碗也有讲究,得用陶土合碗。铺好后,上面再撒上八角、姜丝,上锅蒸一个小时焖半小时即成。 这道菜妈妈只在五一前做的,春节都不做。做的时候一声不吭,神情专注,放上锅后还会对着窗外望许久。 这道腐乳肉被这么用心地做出来,不好吃才怪。可没人敢提议让平常做,因为妈妈对着窗外望许久的这个动作,游嘉树和金姊归都明白,那叫伤感。这份腐乳肉应该是有故事的腐乳肉。 “哈,还得一会才好,去看看姊归吧,喊她起床,早饭都没吃。”依旧没抬头,出口带着鼻音。 游嘉树默了默眼神,“好。”说着抱着肉肉转身上楼,“肉肉,我们去找姨姨哈。” 推开门,一放下肉肉,肉肉就弹跳起来蹦到床上,开始扒拉金姊归的脑袋。 “哎呀,妈,肉肉又来了。”金姊归拉起被子盖住头,声讨。 “起床了,都快十点了。”游嘉树走到床头拍打被子里的人。 “姐,你怎么这么早过来?”金姊归刚露出毛茸茸的脑袋就被肉肉挠了一下,“滚蛋,抓疼我了。” “还早啊?太阳都照到屁股了,快起了。”游嘉树走到窗户旁一把拉开窗帘,再拉开窗纱,大太阳就照了过来,室内明晃晃刺眼。 “哎呦,姐,你和妈一样,就容不得我睡懒觉。”金姊归又拉起被子盖住脸,踢腾腿。 “咱妈今天又做腐乳肉了。”游嘉树叹口气坐到床边。 金姊归缓缓从被窝里探出头,眨巴眼睛:“对啊,明天五一呢。诶,姐,你说咱妈每年五一前都做这道菜,什么意思?这国家过个劳动节,她这么伤感是咋回事?” 游嘉树没回答,伸手顺肉肉的毛,良久抬头看窗外风景,说:“可能有伤心事吧。” “以前创业太辛苦,五一劳动节,忆苦思甜?” 游嘉树没吭声,直觉不是。这种哀伤她有过,和人有关。心底的人,爱而不得。 “起吧。”最终,游嘉树只说了这俩字。 每个人心底都有自己最隐私的一片地方,那是她的桃花源,是她的永无乡,是她午夜梦回魂牵梦萦的净土,会住着她最爱的人,开着她最喜欢的花。 腐乳肉一定和一个人有关,游嘉树几乎可以断定。 金姊归揉揉眼睛伸懒腰,努力伸胳膊:“长,长,长。” 看着妹妹调皮的动作,游嘉树抿唇笑,继续顺肉肉的毛,垂了垂眼帘又抬起:“姊归,我打算一会给咱妈说下我和你心雨姐的事。” “说啊,妈听到会很开心的。哦,或者很震惊,两个女儿都弯了。”金姊归终究是醒了,掀开被子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去洗手间。 “肉肉,来,跳妈妈身上。”游嘉树伸开手臂,肉肉听懂指令,蹦到她腿上,“喵”,低头拱。 “姐,你把肉肉留下吧,陪着咱妈。”金姊归洗漱完走出来,“哼,又不舍得是吧?” 每次金姊归提议让肉肉留下,游嘉树都舍不得。这次看到妈妈站在厨房做腐乳肉落寞的背影,她迟疑了。还有一点是,以后和裴心雨可能在一起过夜会多了,肉肉跟着,不方便。 “好,这几天我把肉肉的东西送来。” “哇,怎么了呀?舍得了?”答案明显超出金姊归的意料,她“哇”了一声。 “陪陪妈妈。”游嘉树说其中一个原因,“你前天回来的?” “是,在慕云那呆一天就过来了。”金姊归怕妈妈寂寞,每周都过来陪母亲几天。 “见到顾阿姨了吗?” “谁?”金姊归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心雨姐妈妈。” “哦,没有。”她晚上忙着和钱慕云这样那样的,没出门,“你要去见婆婆了?” “什么婆婆?”游嘉树被调侃害羞了,拍拍床单坐起身,帮妹妹收拾整理床铺。 “那丈母娘?姐,你是攻还是受啊?”金姊归困惑,趴床上问,满脸戏虐。 “攻你个头,下去啦,看看妈去。” 仓皇下楼,肉肉飞速跟上。 “哈哈,还害羞。”金姊归笑,“等等我,肉肉,你妈妈一来就知道粘着她,她都说让你留下了,再不讨好我,不喂你冻干。”碎碎骂着下楼。 腐乳肉端上了桌。 看妈妈眼眶泛红,两姐妹都没有追问。 “好香的腐乳肉啊。”金姊归就要伸筷子,被姐姐用筷子打了下,“等妈坐下。” “呵,老古董,真不知道心雨姐怎么就念念不忘喜欢你这个老干部的?我都怀疑你不会谈恋爱,太古早了。”金姊归瘫坐在座位上。 “怎么了?吃吧。”金潜光走过来坐下。 “好啦,开动。”金姊归马上直起身体,盯着腐乳肉摇头晃脑。 瞅瞅妈妈泛红的眼圈,游嘉树转转脑袋,迟疑。 “嗯,怎么了,有事?”金潜光注意到大女儿的表情。 “哦,也……也……”游嘉树犹豫,是不是不该选今天。 “唉,你就直说呗。”金姊归性格急,看姐姐吞吞吐吐,助力,“妈,我姐要给你说她谈女朋友的事。” “女朋友?”金潜光重复了下,眼神闪了闪,看向大女儿。 游嘉树快速夹起一大块腐乳肉塞进嘴里,干噎下喉,感觉胃里像灌进一股油,腻得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没有说话,托着碗底轻戳着米饭,金潜光等待大女儿开口。 “咳,就以前大学时谈的。中间六年多没见,失去联络,去年年底碰到,现在,在一起了。”在游嘉树心里,两人自始至终没有分手似的。 空气静默,只有金姊归轻嚼着藕片“咯吱咯吱”的声响。 “很喜欢她?”过了许久,金潜光问了这句话。 游嘉树夹起一片莲藕,塞进嘴里,低头小声:“嗯。” “挺好。”金潜光说完也夹了一片莲藕,餐桌上一片“咯吱咯吱”声,“真有缘份,又多了个女儿。” 看妈妈笑了,游嘉树也跟着笑。意料之中,妈妈支持。 “是慕云的好朋友,也是她创业的合伙人。长得很漂亮,高学历,大长腿,白。”金姊归用她的择偶观描述。 金潜光被逗乐了,“说得妈妈真想见见。”这句话也是变相试探看能不能见。 “好呀,明天我去她家见她妈妈。五一期间有些忙,等下周吧,带她来见您。” “见她妈妈?”金潜光停下碗筷。 “嗯,她妈在这呢。既然谈了,见见长辈。”游嘉树脸颊飘上红晕,低头戳米饭。 “懂礼貌。”金潜光笑笑。 “对了,姐,你要不要做头发,我可以陪你一起,我” “不烫。”想起妹妹上次见百亿小姨的满头羊毛卷,游嘉树马上否决。 “那,姐,你礼物买了吗?”金姊归又提醒。 这么一说,游嘉树望向妹妹。别看看着不稳重,妹妹有经验啊,是见过家长的。 “还没,你心雨姐说,要不买盏大路灯?” “买灯?”金姊归蹙眉,好奇特的上门礼物啊,啥意思?两人“蹬”? “嗯,阿姨不是作家么,经常伏案写作,家里灯光有些暗,担心伤她眼睛。” “作家?”金潜光重复了句,思索片刻,点头,“蛮好。” “妈喜欢知识分子。”金姊归了解母亲。 金潜光睨了小女儿一眼,“讲话没大没小。”说完又转向大女儿,“也可以买副防护眼镜,写作不是要经常对着电脑吗?防蓝光。” “对哦,可以。妈,您有时间吗?要不下午您陪我一起去挑选,你们是同龄人,眼光比较接近。”游嘉树想带妈妈出去转转。每年五一妈妈都会情绪低落很久,她想让妈妈也散散心。 “呵,妈挑的你阿姨不一定喜欢。”金潜光低头夹菜。 “去吧,妈,你们同龄人,颜色什么的,那个年代,那个审美,我们不懂。”金姊归也急着让妈妈出去散心。 “妈,去吧,看看除了眼镜还要不要再买些别的?我没经验。”游嘉树继续接。 看寡言的大女儿一直劝,金潜光最终点了点头。 “哈哈,妈挑的阿姨一定会喜欢。”金姊归笑言。 第76章 见顾阿姨 周日上午,天空澄澈,阳光温柔。 游嘉树的车子刚开进花语城就看到等在车位上的裴心雨。 “怎么拿这么多东西?”裴心雨看游嘉树打开后备箱,一个箱子一个箱子往外卸,目瞪口呆。 “第一次上门。”游嘉树话语都有些打颤了。 “唉。”看着游嘉树额头的汗珠,裴心雨掏出纸巾替她擦拭,“没事的,别紧张。” “我,我穿得还可以吧,得体吧。”游嘉树摊开手,转个圈圈。 白色轻盈雪纺衣,清新柔美。小立领设计,微露着锁骨,玫瑰金项链轻搭在胸口。秋波蓝高腰阔腿裤,面料轻盈垂顺。小牛皮深棕色细腰带把小蛮腰杀得不及一握。高跟鞋转起来,裤腿摆动,成熟优雅。耳朵上的珍珠耳环闪着润光,把脸衬得更加明媚。淡淡木质香随着转圈圈钻入鼻孔,干净清透。 裴心雨想抱住了。 “很好。”好想坐这双秋波蓝的大腿上。 “走吧。”看游嘉树撩着头发迟迟没动,裴心雨抱起一个箱子。 “等下。”游嘉树也顾不得抢她的箱子了,从小挎包里掏出化妆镜和粉饼,“再等五分钟。”说着开始补妆,扑啊扑,描啊描,最后又涂了一遍口红,“怎么样?” 好想亲,这是裴心雨的心里活动,“非常好。”是实话。 “口红是不是太艳了?”游嘉树微张嘴唇抬起脖颈让裴心雨看。 裴心雨闭上眼睛,吸口气,真的好想亲啊,“真的非常好。” “这件雪纺衬衣透不透?我在家看还好,阳光下透不透,可以看到我里面的吊带吗?” 黑色吊带,隐约透出,很性感。但裴心雨没有这么说,她知道如果这么说了,游嘉树肯定要换衣服。看出来了,第一次上门这是要走端庄路线。 “不透,我妈喜欢。”最后四个字很有说服力。 游嘉树马上松了一口气。 “嘉树,到了啊?”裴心潮走过来。 “姐。” “嗯,我天,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裴心潮看着地面上的几个大纸箱皱眉头,太正式了。 “呵,没什么东西。哦,对,昨天我妈做腐乳肉,还让我带过来几碗让阿姨尝尝。”游嘉树说着赶忙拉开副驾驶门,“冻起来的,直接上锅蒸就可以吃了。” 两个小姐妹抱着箱子,游嘉树没魂了一般跟在身后照镜子、理发型、弹睫毛。 门打开的那一瞬,两位主角四目相对。游嘉树“唰”地胀红了脸。顾玉瓷则“唰”地愣住了,直到裴心雨摇晃她,才回过神。 “快请进。”顾玉瓷盯着游嘉树的脸几乎目不转睛,手拉开门,身体并没让开。 裴心雨见状走近一步,拉开妈妈,换上拖鞋,小声叮嘱,“妈,你别老盯着人看啊。”游嘉树都被看红脸了。 “好。”顾玉瓷眼睛别开看别处,眼神没有焦点。 “那个阿姨,给您带了些,东西。”游嘉树话语快不成句子,抱着箱子微微屈身。 “哦,”顾玉瓷眼神又回来,盯住游嘉树的脸,移不开。 游嘉树眨了眨眼睛,“这,这里。”说着往前递了递纸箱。 “好,好,谢谢,费心了。”顾玉瓷伸手抱纸箱,眼神顿了顿垂下又抬起。 “我来,我来。”裴心潮看两人动作尴尬,接过纸箱放一边。 顾玉瓷还盯着游嘉树的脸庞。 “咳,”游嘉树清嗓子,转过眼神想寻找裴心雨,又觉得不妥,转回眼神,正视顾玉瓷,攥紧双手,做出礼仪笑容。 “妈。”裴心雨晃妈妈。 “哦,那个,进来坐。”顾玉瓷回过神,往沙发处引游嘉树。 “谢谢阿姨。”游嘉树抚下裤子,缓缓坐下,身姿板正,坐好后,抬手勾头发,意识到还有目光看过来,感觉不妥,马上又站起身。 “你坐吧,”裴心雨见状把游嘉树按坐到沙发上,转头看还在打量人的妈妈,“妈,是不是要做饭了?”得先拉开些距离。 “对,是,妈妈做饭。”顾玉瓷神思恍惚,掖了掖衣领,转圈,“围裙,心潮,我围裙呢?” “您身上穿着呢啊。” “哦,对,对。那个,做什么,小鱼汤,对,我都准备好了。”顾玉瓷点着脑袋走进厨房。 “你别紧张。”裴心雨坐到沙发上安慰游嘉树。 “我不紧张。” “还说不紧张,你看脸上、脖子上都是汗,我给你擦擦。” “别别,我自己擦。”长辈在,游嘉树不好意思亲近,“对,腐乳肉,我妈做的,你拿去厨房吧。” “你去呗,该你表现呢。”裴心雨故意逗她。 “我有点紧张。”游嘉树终于承认了,连钛合金小腿都抖了,被看得太仔细了。 “妈,您放过盐了。”厨房里裴心潮在提醒妈妈。 “哦,放过了哈,好。” “不是,酱油也放过了。唉,我来吧,您出去歇歇。”裴心潮往外推妈妈。怎么了这是,女婿一来,颠三倒四的,太激动了? “妈,嘉树从家里带的腐乳肉,说是她妈妈做的,让您尝尝。”看妈妈出来,裴心雨从茶几的袋子里掏出腐乳肉。 “咣当”,顾玉瓷捧着的茶壶掉落到地板上,碎玻璃片和玫瑰花瓣随着荡着热气的茶水扑一地。 “妈。” 裴心雨低头看着地板上蜿蜒扩散的茶水发愣。今天妈妈是怎么了? 顾玉瓷眼睛盯着腐乳肉,嘴唇颤抖,看向游嘉树:“这是你妈妈做的?” “是。”游嘉树从沙发上起身接话,双手垂在身前,“我妈说让您尝尝。” 接过腐乳肉,顾玉瓷摩挲着陶土合碗上的塑料薄膜,眼圈开始泛红。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游嘉树不明所以,看向裴心雨,裴心雨正想说话,顾玉瓷抬手制止了她,看着游嘉树,等她开口。 “我妈姓金,叫金潜光。金子的金,潜水的潜,光明的光。” 瞳孔扩散,膝盖一软,一个倾斜,顾玉瓷像被抽去了骨一般跌倒在地上。 “妈,妈。”裴心雨丢掉腐乳肉,一步跨过来抱紧妈妈。 “妈怎么了?”裴心潮举着锅铲从厨房跑出来,“妈,您怎么了?” 三个年轻人手忙脚乱,游嘉树快速拨打了120。 120还没到,顾玉瓷转醒了。 “妈,您吓死我了,您怎么了?”裴心雨的泪水都出来了。 “水,水,来,给阿姨喝水。”游嘉树递过来水杯。 裴心雨赶忙把妈妈扶正,喂她喝水。 喝了几口水后,顾玉瓷的脸色由苍白转为红润,缓缓恢复正常,知道叫了120,马上让电话过去解释取消。 只是突然血压升高,头晕而已。 沙发坐定后,顾玉瓷抬头,再看向游嘉树时目光复杂,眼神细细巡视,抬手想抚摸她脸颊,手举到半空定住,嘴唇蠕动:“嘉树。” “嗯?”游嘉树不明就里,一看顾玉瓷问她话,忙凑近。 “你,你妈还好吗?” 问什么呢,只能问“还好吗?” 三个年轻人一听这问话,你看我,我看你,莫名。 “挺好的,阿姨,我妈挺好的。”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上来就问妈妈?游嘉树一脸懵。 顾玉瓷按着额头久久没有抬头,有气无力:“我还是有些晕,心雨,把我扶进卧室休息会。” 一关上门,顾玉瓷就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捂住了嘴。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的女儿。 「挺好的」不是么,为什么哭呢?心里不是一直期盼她过得好么,有这么能干懂事的女儿,肯定很幸福了。 缘分真是很奇妙,现在她的女儿和自己的女儿又走到一起,不知道老天是捉弄还是成全。 注定要再见面的。 想动想西,顾玉瓷的泪水止不住。 裴心潮在厨房抡得锅铲都要飞起来,“噼里啪啦”一通造,终于端出来了四菜一汤。妈妈没上场,有两个菜她不会做。 喊了两次,顾玉瓷出来了。 看妈妈眼尾泛红,睫毛湿漉漉,裴心雨心里疑惑不已,怎么了,游嘉树很得体的啊。 饭桌上,游嘉树心惊胆颤,捏着筷子的手抖得几乎夹不稳菜。她的顾阿姨一直朝她脸上瞅,她几次转向裴心雨用眼神询问脸上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腐乳肉也热了一碗,顾玉瓷夹了一筷子进口中,马上捂住嘴进了洗手间。 游嘉树脸色一下尴尬起来,是太油腻么,要吐。 洗手间里,顾玉瓷倚靠着玻璃门,泪水又滑落,果真是她,口味一直没变。 “妈,你没事吧?”看妈妈半天没出来,裴心雨过来敲门。 顾玉瓷在清水下冲洗脸上的泪痕,“没事。”抬起头看着镜子,“晚辈都在,克制。” “阿姨,是不是吃不习惯这个腐乳肉,确实味道有些特别哈……”顾玉瓷坐回餐桌后,游嘉树开始解释。 “不,很好吃,你妈手艺很巧。”说到「你妈」这个词时,顾玉瓷的眼前又闪过那个做腐乳肉的人。那年生日,折腾好久才做出来,炸肉的时候还被蹦出来的油星烫了一下。 “呵。” 顾玉瓷又夹起一块腐乳肉,慢慢品尝,泪花忍不住又往眼前翻滚。她忙低下头努力睁大眼睛,把眼泪压回去。 “听心雨说,你爸去世早是吗?” “是的,没见过。” “你在辛城长大?” “是,我被抱养在这边。”游嘉树每次答话都放下碗筷,规矩坐直。 顾玉瓷看着盘子里的腐乳肉愣片刻,抬头问:“为什么抱养在这边呢?” “嗯,我妈一个人带不过来,我还有个双胞胎妹妹。” 鼻子一酸,顾玉瓷心里麻赖赖地疼。金潜光从小母亲早逝,一个人带孩子,都没有人帮衬么?那肯定是,不然怎么舍得把孩子送给别人啊。 她不说话,饭桌上的晚辈不敢开口,都静默着吃饭。 “你妈,就你爸去世后,你妈这些年没有再婚么?” 裴心雨一听,眉毛跳了下,这问的是什么问题。 其他两人听到这问话也都抬起头。 “没有,她就带着我妹妹,在南市做生意。后来我大学毕业也跟着去了南市。” 顾玉瓷还想问,都没有相好的么?看了看游嘉树,觉得这话问晚辈不合适。也问不出什么,上一辈的私事,孩子不可能了解。 “嘉树,吃啊。”裴心潮看妈妈低着头,气氛有些冷场,招呼游嘉树。 游嘉树重新捡起筷子。 “你妈身体好吗?” 当顾玉瓷这句话又问出口时,裴心雨侧过头看妈妈,这是怎么了?怎么第一次见面逮住人家妈妈问不停啊? “嗯,还行,就是血糖和血压有些高。她年轻时做生意,累到了,身体透支有些厉害。” “就是开饭店是么?” “刚开始不是。听我妹说,刚开始我妈带着她,找不到工作,给别人打扫厕所。后来推着三轮车卖红薯。再后来盘了店面,卖烤肉,慢慢就做大了些,交到我手里的时候已经有三家盈利不错的店了。”游嘉树回答得坦诚,丝毫没有因为妈妈曾经打扫过厕所做过保洁觉得不好意思。 顾玉瓷听着听着泪水像决堤了般往下淌,蜿蜒流过下巴跌进白米饭里。 打扫厕所?!带着孩子打扫厕所?! 那是金潜光呀!洒脱不羁的女排队长、闻名全校的优秀毕业生代表、冠绝同侪的学术标兵。 她的初恋白月光,心底唯一住过的人,疼在心尖尖上的潜光呀! 第77章 撞破好事 次日清晨,天光初醒,游嘉树已等在花语城门口。看到裴心雨走出来,急忙迎上前。 “怎么样?” 她一直嘀咕昨天的见面。 整个会面过程,她就像没有看书被拉进考场,还是闭卷考试。监考老师顾阿姨沉默不语,但那双眼睛却像X光一般照射着她这个考场上唯一的考生。手心都掐红了,膀胱都呻吟了,心脏弹簧般跳不停。 碗筷一撤离桌面,游嘉树就像听到了交卷铃声,几乎是弹跳起来鞠躬告辞。 裴心雨勾唇笑,打趣:“这么在意我妈的看法啊?昨晚不都说了嘛,没问题,我妈她挺喜欢你的。” “喜欢我?”游嘉树眉毛微蹙。 “我总觉得阿姨一直在看我。嗯,有……探究。” 对,“探究”。游嘉树觉得她的顾阿姨一直在盯着她看,出神思考。那个眼光,怎么说呢?奇怪!虽然后来顾玉瓷没有再在她脸上来回巡视,但她就是有感觉,顾阿姨在探究和思考。 “探究怎么了,不对了?”裴心雨拉开副驾驶的门,“终身大事,我妈探究你怎么了?” “也不是不对,就是”游嘉树钻进驾驶位,明显心不在焉,也不记得帮裴心雨系安全带了,定定瞅着前方路口,“唉,可能我多想吧,阿姨没意见就成。” “昨晚帮我妈把大路灯插上,好亮啊,她很喜欢。还有,你买的键盘、防辐射眼镜,她都很喜欢。”裴心雨想让游嘉树安心。 “那就好,终于过了这一关了。”游嘉树长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嗯,放轻松。”裴心雨抚上游嘉树放在中央扶手盒的手背,钻到手心里十指相扣。 迎着晨光,二十分钟不到,车子便拐进创意园区,倒进停车位。 裴心雨要下车,游嘉树拽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 “晚上,要不要去我那?”话没说完,脸先红了。 “去干吗?看肉肉?”裴心雨嗔她一眼。 “不是,肉肉送我妈那了,不会打扰我们了。”说完,游嘉树就举起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亲一下,抵到额头上。 害羞了。 裴心雨抿着唇看着车窗外笑。她就喜欢看游嘉树害羞,喜欢逗她。 “我给你做晚饭吃。”游嘉树眼皮掀起,眼角都红了。 “么。”裴心雨倾斜下身体,亲了那红红的眼角一下。不需要回答,用行动表示。亲完使劲握了下十指相扣的手指,随后松开手,拉开车门出去。 阳光下,裴心雨咖色斜开衩长裙随着大长腿迈动,裙摆轻轻摇曳,仿佛一朵初绽的花朵在风中轻摆,摆到了游嘉树心底。 “心雨。”游嘉树拉开车门下车,喊了一声。 裴心雨回头,勾下被风吹散的长发,温柔看过来。 “六点来接你?” 裴心雨抿着唇笑,倒着走几步,抬手又给了一个飞吻,转身飘进办公楼。 “我又嗑到了,我又嗑到了。”邓浅柔跑到熊肖肖的工位八卦。 “磕到哪里了?”熊肖肖瞅她的腿,从下往上打量,最后目光落在膝盖处。 “不是,是嗑到心姐了,刚金总来送她上班。哎呀,下了车,咱们心姐还给她飞吻呢。” “啊?”一听这,熊肖肖马上站起身往落地窗前跑。 “诶,走了,已经走了。” “我的天。神仙眷侣呀,心姐来了,来了,走,走。”熊肖肖看裴心雨走进来,马上背过身,隐藏她八卦的笑容。 一整天两人抽空都在嗑裴心雨和金总裁,谁先追的谁?是从广市开始的吗?那次两人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心姐早上两点多就走了?床上闹起来了?那次就发生关系了吗?谁是攻?现在同居了吗? 一个疑问接一个疑问,两个人在茶水间里、落地窗前、洗手间里、餐厅里,讨论不停。 直到夕阳下看到金总又来接她们老大,这次两个人躲在落地窗一角,嗑不停。落日余晖照射过来,几乎可以看到她们流的哈喇子。 一撞开家里的门,两个热恋中的人就搂抱到一起热吻。后背压到墙壁上的开关,客厅大灯打亮。 “嘉树,嘉树。”裴心雨紧搂着游嘉树的脖颈几乎挂在她身上。 游嘉树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从下面往上一托,抱起裴心雨。 两腿圈着游嘉树的腰,裴心雨被抱着放到餐桌桌面上。嘴唇互相吸吮在一起,来回缠绕,像鱼儿离不开水一样,无法分开。 “嗯,嗯。”裴心雨哼哼着双手挤进两人怀间去解游嘉树的衬衣扣子,三两下,衬衣就被全部解开,从肩膀往下一拉,红色蕾丝内衣露出,“我发现,你的内衣不是黑色就是红色?好欲。”亲吻间隙,裴心雨喘息着说,热气故意吐到游嘉树耳畔。 热气钻进耳朵里,游嘉树浑身一颤,身子控制不住往前倾要压在裴心雨身上。 “桌面太硬,去沙发。”裴心雨手探进衬衣,解开了游嘉树的内衣扣子。 “啪”,游嘉树抬手按灭大灯,正面抱起裴心雨。 窗外漏进来的路灯光影,昏黄摇曳,朦胧不清。两人身影交叠着陷落在沙发上,纠缠融合。 “嘉树,我喜欢你这样抱我,好有力量。”裴心雨抚摸着游嘉树的锁骨,一路往下。 “嗯,喜欢就好。”游嘉树两手撑在沙发上虚压着裴心雨热吻。 “压紧些,嘉树,压我紧一些,我喜欢你粗暴。”裴心雨觉得自己不清醒了。一摸上游嘉树的身体就睁不开眼睛,心思也混乱起来,说话开始胡言乱语。黑暗中更不知道害羞了,手开始往下探,解游嘉树的皮带扣。 游嘉树感觉到了,微抬起些身体让她解,右手也不停歇解身下人的衬衣。 “生理期,过去了。”裴心雨这一句话让她的裙子彻底被扯掉。 没有了肉肉的打扰,两个人都再无挂虑。 黑暗中,触觉尤其令人震颤。呼吸发烫,手掌温热,舌尖湿润,皮肤滑凉。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手机铃声。 裴心雨侧下头,辨别。 “不用管,没事。”游嘉树说完嘴唇又覆上去。 “嗡嗡嗡”。 比着肉肉的骚扰,这声音要微小得多,两个人不受影响。 路灯下,金潜光看着手机上一直闪烁的“正在呼叫”,皱眉嘀咕:“这是怎么了?说好来拿肉肉的粮食呢,怎么一直没人接?” “嘉树呀,我到楼下了,你在家吗?我来拿肉肉的猫粮。”金潜光按住语音键发送,发完抱臂坐到楼前花园旁的长椅上,盯着昏黄的路灯等待。 夜风掠过,灯影轻轻晃动。金潜光眨眨酸涩的眼睛,翻开手机查看,过去一刻钟了,女儿还是没回信息。 抬手拨电话号码:“姊归呀,你们还在公司加班吗?哦,下班了。” “你姐呢?不知道,打她电话没人接,信息也不回,说好我过来给肉肉拿猫粮的。” “哦,这样哦,约会去了?那好吧,那我上去。” 挂断电话,金潜光挎起背包走向1号楼梯口,抬手按电梯,进电梯,出电梯,输入开门密码,轻轻拉开房门,把挎包放到玄关处的柜子上。 “嗯。”裴心雨仰起脖颈喊。 “心雨。”游嘉树的喘息。 客厅的沙发斜对着大门口,大灯一开,金潜光看了个完整。 两个几乎全身裸的人倒在沙发上,紧贴在一起。白晃晃的身体和腿纠缠在一起,分不清谁的是谁的,只有一条不锈钢义肢提醒她那是自己的女儿。女儿在和一个女孩在做,那躺在下面的应该就是裴心雨了。 一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是什么,金潜光就被定在当场,瞳孔放大,血往脑门上涌,“对不起。”回过神后,她大喊一声,慌忙转身换鞋,拉开门狼狈逃走。 本来猛一打亮的灯光就把两个人亮懵了,吓得裴心雨捂住脸条件反射往游嘉树怀里钻。“对不起。”这三个字更是把正发懵的两个人吓了一个激灵。游嘉树马上扭头往门口望去,只看到一个匆忙奔出去的背影。 “谁?”裴心雨问话都颤抖了。 游嘉树盯着大门,半刻才回过头,喉咙发干:“我妈。” 一瞬间,连喘息都听不到了,仿佛时间静止。 这一刻怎么形容呢?裴心雨感觉自己被雷劈了。睁着眼睛半天没回过神,眼珠转动着看到两个人紧贴在一起的部位,一丝都不挂! “啊!”手捂住眼睛,悲叫。 “没事,心雨,没事,”游嘉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裴心雨了,慌不择言,“长辈看到没事。” “游嘉树,我我不要活了。”裴心雨移开双手,攥成拳捶打身上人,“啊,我没脸见人了,我不要活了。” “没关系的,心雨,是我妈。”游嘉树几乎也说不下去,她也被吓到了,“我妈很正经的,她不小心。”最终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起来。”裴心雨把人推开,坐起身,羞愤交加,捡起内衣穿上,再穿衬衣,最后套裙子,捋下头发,站起身就要出门。 “心雨。”游嘉树刚套上衬衣,看裴心雨要走,马上追上来从背后抱住,“别走,宝贝,别走,对不起哈。” “游嘉树,啊,啊,啊,”裴心雨捂住脸跺脚,“我不要活了,丢死人了。” “没事,自己长辈,没事。”游嘉树也有些回不过神,来回重复安慰,脑海里在想刚才是被妈妈看到了哪一步? “啊,我真的要死了,不能见人了。”裴心雨皱着鼻子要哭。她想过一万次见游嘉树妈妈的样子,唯独没想到会这样,赤身裸体也就算了,还正在做那档子事,这让以后怎么见面啊。 “谁家第一次见家长这样啊?!” “没进去呢。”游嘉树哄。 裴心雨“嗖”地转回头,杏眼圆睁,“这和进不进去什么关系,已经”说着想到自己不着寸缕,大腿勾着游嘉树细腰的样子,又捂住脸,“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游嘉树说不出话,就知道抱紧裴心雨不让她走,软语恳求:“心雨,我们在沙发上先坐下好不好?” “啊,你不要提沙发,我不能听到沙发。”裴心雨捂住耳朵叫。 “好,不提,不提。我们,我们坐餐桌旁边好不好?我给你倒杯水。” “嗯,没事哈,先喝杯水。” 灌下一杯水后,裴心雨脸颊还是绯红,一想到刚才那一幕,她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这一年都不能见你妈了。”放下水杯,裴心雨语气坚定,“哎呀。”一想到沙发上被撞破的那一幕,就又捂住脸跺脚。 “好,不见,今年都不见。”游嘉树走近抱住她的头安慰,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情绪。 “这一年都不见!” 第78章 故人之女 太阳缓缓升起,天空清澈。 左堤路上偶尔有晨跑的人闪过,步伐轻盈,节奏平稳;一个钓鱼爱好者正站在潮青河畔,展开鱼竿,挂着鱼漂;大白杨树郁郁葱葱,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迎风飘来。 游嘉树不禁深深吸下鼻子,闭上眼睛靠着座椅休息,睁开眼再度滑开手机。 一条微信展现在眼前。 “嘉树,对不起。妈妈以为你不在家,问姊归说你出去约会了,我才上楼给肉肉拿猫粮。给心雨也说下,我很抱歉。” 郑重诚恳,甚至连标点符号都带着微微颤意。 叹口气,游嘉树锁屏手机放进扶手盒,启动车子,右转方向盘,驶向月隐花庭。 倒车入库,停车熄火,打开后备箱,弯腰往外抱自动喂食器和猫粮、猫砂、猫罐头一类的肉肉生活品。 “我来吧。”金潜光走过来。她正站在院子里浇花,看到女儿停车了。 “妈,前面座位上还有肉肉的一些零食,您拿那些吧。”游嘉树说着抱起沉甸甸的箱子往院子里走去。 直到游嘉树把东西都放进院里返回了,金潜光还在副驾驶位旁站着,手里翻着一本书。 “《青萍记事》,嘉树,这是?” “哦,是顾阿姨的书。” “顾阿姨?” “就心雨妈妈。” 金潜光翻到书的扉页查看,眼神深邃,仿佛要穿透纸张寻找某种东西。灵魂抽离,整个人如入定般一动不动。 看妈妈站着出神,游嘉树清清嗓子:“那个,妈,肉肉的东西都拉来了,我去上班了。”对于昨晚被撞破还有些愠怒和不好意思。 “嘉树,这本书可以借我看看吗?明天就还你。”金潜光看向女儿,眼神充满恳求。 游嘉树顿了顿,说:“您看吧,不急。”说罢钻进驾驶位。 “嘉树,”金潜光又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看向女儿,目光真诚,“昨晚,真的很抱歉。” 游嘉树眼神垂了垂,咳了一声,拉安全带插进卡槽,“我去上班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裴心雨还气着呢,昨晚坚持要回家睡,都没有留宿。 引擎轰鸣,车子缓缓开出车库,一溜烟驶出金潜光的视线。 收回视线,金潜光仔细看书名作者,自言自语:“瓷玉?怎么这么巧?” “妈,我出去啦。”十点半,金姊归才姗姗下楼,“我不吃早饭了,一会就中午了,我去慕云那,她们五一也没休,今天调休了。” 主卧内金潜光坐在桌前,一动不动,面前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搜索百科:瓷玉,原名顾玉瓷,知名作家。1970年出生于泽河。代表作品《马菊香》《一缕阳光》《小溪东流》 “妈,”金姊归走到卧室门口,看着妈妈的背影迟疑,歪头再喊,“妈?” 桌前坐定的人抹了一把脸,没有转身。 “妈,您怎么了?”察觉有些不对劲,金姊归盯着妈妈走上前。 “没事。”声音带着哭腔,金潜光连忙起身,低头快步走进洗手间。 “咔哒。”——洗手间的玻璃门反锁上的声音。 金姊归眉头微微皱起,缓步走过去想抬手敲门,指节碰到门板又停了下来,悬在半空。她轻轻把耳朵贴到门缝上细听,“哗哗”水流声里隐约夹杂着啜泣声。 “哭了?”金姊归望着房门嘀咕。随之叹口气走出主卧,大上午的发生了什么? 「一棵树」董事长办公室,一室阳光,明亮通透。金姊归趴在姐姐的办公桌前。 “哭了?”游嘉树重复了句,不解,“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我起床就发现咱妈坐在卧室里流泪,这是怎么了?” 抓起手里的鼠标,游嘉树把它抵在下巴处沉思。难道是因为自己早上的态度?其实她也没有责怪妈妈,毕竟是误会,妈妈一向很尊重人隐私的。更多的是有些不好意思吧。还有裴心雨不同意留宿,心里有点不痛快,可能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是不是妈妈觉得惹自己生气了? “唉。”鼠标放到桌面上,游嘉树抬起双手揉太阳穴,不该给妈妈脸色的。 “你这一身休闲打扮,去哪里呀?”抬眼看看妹妹,米色衬衫束在咖色半裙里,裙子高开衩。现在是流行露大腿了吗? “我五一也没休啊,调休两天,陪陪慕云。”金姊归抬起身,抱着手臂靠在办公桌上,皱着眉想妈妈的事。她从小跟妈妈相依为命,感情深厚,看妈妈不开心,心里开心不起来。 “晚上呢,要不要陪妈一起吃饭?”游嘉树听妈妈哭心里也不得劲,想晚上过去看看。 “嗯,好。我带慕云回去一起吃吧。” “成,我也过去。”游嘉树说着摆正鼠标开始工作。 整理资料、开会、谈话,一整天,游嘉树忙得水都顾不上喝。最后一场会议结束后,她抱着电脑走回办公室,把电脑放到桌面上,双手撑着桌面许久都没有抬头,太累了。想想自己目前的辛苦,再想想妈妈创业早期的艰辛,觉得不及妈妈韧性的十分之一,摇头苦笑。抬头看向落地窗外,太阳像一轮红润的大圆盘一样,挂在对面楼旁,染成一幅水彩画。 咬咬嘴唇,长出一口气,游嘉树提起挎包走出办公室。 油门、刹车,车子走走停停,开到左堤路上后便畅通无阻。游嘉树打开别墅大门,只见妹妹和钱慕云正在厨房忙碌,妈妈不知所踪。 “妈呢?”游嘉树换好拖鞋走到厨房门口。 “别提了,别提了。做饭呢,对着空火苗发呆,锅都忘了放,魂不守舍的。我让她去卧室躺会了。”金姊归正在剔虾线,手忙脚乱,刀一滑,就要磨到手上。 “哎呦,你小心,先放这吧,一会我来。”游嘉树说着转身走向一楼主卧,敲了敲房门,没有响应。 “妈。” “稍等一下。”金潜光的声音,带着哭腔。随后听到脚步踏近的声音,游嘉树竖起耳朵听,门内洗手间的水流声响起,噗噗沙沙,窸窸窣窣。好一会,房门打开,“进来吧。” 卧室床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本书。游嘉树扫了一眼,是自己车上的那本《青萍记事》。 “哦,这本书还你。”金潜光随手把书拿起。 “不用了,妈,你留着吧,我也看完了。”游嘉树说着去瞟妈妈的状态,面容憔悴,眼睛浮肿,明显刚哭过。 是因为自己早上不开心的样子影响了妈妈吗?游嘉树心里打鼓,手不自然摩挲着裤缝,缓步走到床边的化妆镜前坐下。 “她们俩做饭怎么样了?我还是去看看吧。” “别,妈,您休息,我去做,”游嘉树立刻站起来,“我去。” “接下来还有什么菜?”游嘉树挽着袖子走进厨房。 “姐,鱼,看怎么烧?哎呀,我想吃你做的红烧鱼了。来,慕云,给大姐让位置,大厨要上来了。”金姊归马上放下手里的刀,抽出一把尖刀往外走,“我劈榴莲去,刚才都流口水了。” “姐,要不我做吧?”钱慕云很客气,把大虾摆在盘中上锅蒸。 “没事,你们出去吧,菜也都简单。”游嘉树看看料理台上的食材开口,系好围裙端起洗菜盆里的大鱼去外面操作台处理。 “啊。”金姊归叫了一声。 “怎么了?”游嘉树和钱慕云几乎同时瞅过来。 “我手指出血了,被榴莲扎到了。”金姊归一脸哭丧。 “拿条创可贴。”钱慕云洗好手走过来,“我给你贴上。” 金姊归便拉着她的手往客厅电视柜那边走去。 看着两人牵手的背影,游嘉树眼神垂了下来。裴心雨这两天情绪不稳定,一打电话就崩溃,她也不敢约她。 但是,想她了。 叹口气,戴上手套继续收拾鱼,刮鱼鳞、掏内脏,来回清洗。 不愧是开饭店的,做起饭来麻利专业。不一会,六菜一汤就端上了桌,红烧鱼、清蒸虾、爆炒花蛤、辣子鸡、苦瓜鸡蛋,清炒菜心、排骨玉米汤。 “妈,吃饭了,妈。”金姊归扯着嗓子喊。 “你吃这么多榴莲,还怎么吃饭?!”钱慕云吵她。 “能吃。你没尝过我姐的手艺,那国宴大厨级别。我们开烤肉店都可惜了,限制了她,炒菜才能发挥出她水平。”金姊归唆着手指上的榴莲肉讲不停。 “别唆了,快去洗手。阿姨,您坐。”钱慕云一转身看到金潜光走过来,忙帮她拉椅子。 “姊归吃榴莲了?吃这么多榴莲还怎么吃饭?”金潜光没听到刚才钱慕云的训斥,又来一遍。 正洗手的金姊归听到这叹口气:“唉,要命。” 游嘉树摆好碗筷,解开围裙,在金潜光身边坐下。 “哇,这个辣子鸡丁,姐,简直绝了。”金姊归果然还能大快朵颐,“这个红烧鱼,好香啊,味道还可以再重些。”边吃边点评。 “好好吃你的吧,一个菜都不会做,意见还不少。”钱慕云抚额。都一个妈,还是双胞胎,怎么差别那么大。 “吃点淡的好,血压不会高。”游嘉树开口。 “血压,我才多大啊。你真是老干部,心雨姐怎么受得了你的。”金姊归嚼着饭,含糊不清。 听到“心雨”,金潜光眼神动了动,缓缓嚼着嘴里的米饭,眼光瞥向身旁的大女儿。 “你,前天去心雨家,怎么样?”虽然当晚女儿就汇报了,但现在金潜光想了解细节。 “挺好的呀。”游嘉树不解,这都已经汇报过两天了啊。 “那个,见到心雨妈妈了哈?”这句话问得三个年轻人都看向她,去见家长当然见到妈妈了。 “您说顾阿姨啊?见到了,很热情,人温温柔柔的,还说让我常去呢。”游嘉树捡正常的说,晕倒的事没有提。 金潜光捏着筷子戳米饭,一下又一下,不一会就戳了一个小坑,看着面前的小坑,又开口:“你顾阿姨,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看着很年轻,很漂亮。”说到这游嘉树笑了。裴心雨和顾玉瓷长得很像,这像在夸自己女朋友漂亮一样。 “呵。”金潜光听到也笑了下。 “妈,你可以看看那个最近热播的电视剧《马菊香》,慕云说就是顾阿姨写的,没想到那么温婉的人是作家哈。”金姊归接话。 “你见过顾阿姨了?”游嘉树侧头问。 “嗯,上午去慕云那见到了,还说让我以后晚上有时间就过去喝汤呢,好疼人的。” 小女儿的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金潜光攥紧了筷子,顾玉瓷应当是知道两个孩子是自己的了。 “嘉树。” “嗯?”游嘉树正在喝汤,听到妈妈喊,抬起头,嘴里噙着一口排骨汤。 “心雨,方便带回来一起吃个饭吗?” “噗”,汤从嘴里喷出来,游嘉树咳不停。 昨晚刚答应一年不见的,这还没超过一天。 第79章 草莓兔兔见家长 “好呀。”金姊归抢答。 “这个,以后我们和心雨姐也是亲戚了哈。” “我是她小姨子吧,你是……”金姊归放下花蛤壳掰着手指给钱慕云理这层关系,“你是她妹夫。” “不对。我是她小姑子吧,你是她姑夫?不对,还是妹夫。” “说的什么呀这是。”钱慕云嗔怪她,关系论得乱七八糟的。 “哎呀。总之我们是亲戚了。以后咱俩可以不用做饭了,天天去她家走亲戚。哈哈哈哈。”金姊归笑不停,有饭蹭了。 游嘉树擦拭嘴角,咳嗽平复好后没有答话。她刚答应过裴心雨今年不见面的啊,这还不到一天。必须拒绝啊。 但看着妈妈泛红的眼眶,心里迟疑。 “妈,那个,有点早了吧?过阵子吧。”只能往后拖。 “早?什么意思,你们不是要同居了吗?”金姊归正在啃玉米,听大姐这么说瞪大眼睛。 “就,咳……”游嘉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裴心雨害羞,因为被看光了害羞,见不了人。 金潜光没有说“那以后有时间再安排”。她确实很想见裴心雨,确切地说想见她妈妈。目前见不到妈妈,只能见见孩子,沉默。 游嘉树看妈妈似乎挺坚持,又看看她的眼眶,踌躇半天,嗫嚅:“那,我给她沟通下,她近期比较忙。” “比较忙”的裴心雨的同事——钱慕云抬起头,表情不解。刚忙完松弛下来呀,大家都调休了,“比较忙”的人还说没事做,帮姐姐去广场发宣传单呢,怎么突然又忙了呢? “你们近期比较忙?”金姊归疑惑,不是说近期不忙了吗? “嗯,就,心雨负责的事情多,可能比较忙。”后面三个字钱慕云说得心虚,说完赶紧夹一块辣子鸡堵住自己的嘴。 “嗯,看她时间,我随时有空。你告诉她,我很想见见她。”金潜光看着大女儿说得动容。 游嘉树的眼神突然不知该往哪里放,舀起的排骨汤在勺里晃了又晃,碰碰嘴唇又离开,最后浇在了米饭上。一顿饭,味同嚼蜡。整颗脑袋思索的都是该怎么向裴心雨说。 “什么?见面?!”裴心雨表情惊恐,“游嘉树,你答应过我的!” “是,心雨。我这,我这不是就给你先说下嘛,你别急。”游嘉树拽住裴心雨的胳膊安慰。 印力城广场上,穿着粉色草莓兔兔玩偶服的裴心雨捏着培训班的宣传页抱头跺脚,脑袋上没有戴头套,卡着两只竖起来的小兔子耳朵,随着她跺脚摇晃的动作颤抖着,“游嘉树,你性格慢腾也就算了,还优柔寡断,你拒绝呀,当场拒绝,不然说问到我这里了,我怎么拒绝啊。” “我拒绝了,我妈她挺坚持的。而且我不说了嘛,她都哭了,可能那天晚上看到我们……” “停!”裴心雨粉色兔子手一挥,收回捂住眼睛,“不要再提那晚了。”提起来就头皮发麻。 这个动作在玩偶服下诙谐可爱。 “……”游嘉树正要说话,听到有人喊她。 “嘉树。” 不远处,妈妈和百亿小姨信步走来,阳光下虚浮不真实。 游嘉树瞪大了眼,赶忙凑到裴心雨耳边低声提示:“我,我妈,心雨,我妈,我妈来了。” 裴心雨一听几乎爆炸,张着嘴靠住游嘉树,焊在原地动弹不得。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总是安排让她在莫名其妙的情景下见家长?第一次赤身裸体。第二次是穿衣服了,穿着件草莓兔兔的玩偶服。妆容?想起来妆容,裴心雨要掏化妆镜,才记起挎包放在姐姐的培训班里,绝望叹口气,紧闭上眼睛磨牙。她想钻地缝,不用有缝,有个针孔都能钻进去,太丢人了。 “我去拉开我妈。”游嘉树看她的表情,觉得不能让妈妈再这样突袭了,不然本来就傲娇的小女友,非得爆炸不可。 “别。”裴心雨挡住了游嘉树要迎过去的身体,深呼吸两三次后,回转身,看向来人勾起微笑。毕竟也是坐在1号位的总裁啊,得大气端庄。 “介绍呀。”眼看两人走进,裴心雨咬牙小声提醒。 金妈妈很容易辨认。无论身高、身材、发型和气质,游嘉树都秉承遗传。和游嘉树面容七分相似,棱角更分明些,眼神有力,头发及肩,微卷,蓬松有型,整个人优雅淡定。 真年轻呀,裴心雨心里感慨。 “百亿小姨,”游嘉树先朝钱百亿举了下手,再看向妈妈,“妈,这是心雨,心雨,我妈。”介绍着两人,舌头打闪。 “阿姨好。”裴心雨落落大方,草莓兔兔身姿板正。 笑意在看到裴心雨的那一刻,倏地就没了,金潜光愣住。 太像了,太像了,特别是眉眼,一样的清澈风情。 “妈,妈。”游嘉树看妈妈直愣愣盯着裴心雨,伸手捏了下她的手臂提示。 “哦,哦,心雨,你好。”金潜光回了神,抿上笑容,眼神却在裴心雨脸上来回巡视。 裴心雨胀红了脸。她不禁想闭眼,这来回打量,是要和第一次看到的裸/体比对吗?那晚的情景就像4K高清纪录片一样又闪现到眼前,手不自觉握皱了宣传页,舌头打了死结一般一句话说不出。 “呦,这第一次见面呀?”钱百亿看场面尴尬,打圆场。 “是。”金潜光闪了闪眼睛,“你这是?”她上下看看草莓兔兔装。 “哦,我姐在这附近开了个培训班,刚开业。我正好调休没事,帮她发发宣传页。”裴心雨详细解释。 游嘉树眼珠猛地一颤,低头看脚尖,红色高跟鞋漆面反射的光闪花了她的眼睛。刚说过你最近很忙的呀。 金潜光笑笑,瞅着裴心雨的眼睛说:“嘉树告诉你没,阿姨想邀请你去家里坐坐。” “还没来得及说呢。”游嘉树赶忙补话,给女朋友垫脚。 既然长辈已经这么邀请了,裴总裁大面上很是得体:“那,周末如果阿姨您有时间……” “有时间的。” “那周末我去看您。”裴心雨一笑,眉眼弯弯,看呆了金潜光。 “妈,”游嘉树碰下妈妈胳膊。 “哦,好,那等你。对了,嘉树,怎么不让同事们出来帮着发发?”金潜光四处望望。 “有让两个客服帮着发了,在北门那边。心潮姐在培训班接待家长出不来,说想调查客户需求,所以心雨亲自发半天看一看。” “嗯,对,还是要自己掌握一线情况。”金潜光点头,眼睛又往裴心雨脸上瞟。 被瞟到的人一接收到检阅,眉眼马上弯弯。 “对了,妈,您和百亿小姨去哪里?”游嘉树看妈妈瞅得仔细,担心裴心雨尴尬,转移问法,想打发走妈妈。 “我来楼上看下新接的装修,正要去看艺术展。”钱百亿先接话了。 “哦。”游嘉树没有再说话,看了妈妈一眼。 这一眼看过来,信号灯一般照射进金潜光心里。金潜光看懂女儿的眼神了,嫌她碍眼了,扯上笑容开口:“那,那我们先过去了。” “金阿姨再见,百亿小姨再见。”裴心雨举手摆。 “呵,你这身玩偶服很可爱。”金潜光看着草莓兔兔摆手笑了,脸颊上比游嘉树多一个小梨涡。 裴心雨谄媚笑。 待两人走远,裴心雨长出一口气拍胸口,“好的歹的,都已经过去。”再说什么都无益了,已经见到了,还约好了周末登门吃饭。 “我妈很喜欢你。”游嘉树总结。 “嘉树,你觉不觉得你妈看我的眼神有点特别?”裴心雨迟疑。 她的直觉出错了吗?怎么感觉金阿姨看她的眼神,那么意味深长。说是看情人吧,有点不像,说是看女儿吧,也有点不像。很奇怪。难道是因为那天晚上撞见自己一想到那晚自己赤身裸/体的样子,裴心雨又头皮发麻。 “嗯,特别。特别就对了啊,毕竟我们是情侣嘛,你算儿媳妇。”游嘉树顺着话往下说。 “什么儿媳妇,是女婿。”裴心雨嗔怪她,草莓兔兔跺脚。 “这广场上可都有员工在发传单哈。”游嘉树提醒,以防容易害羞的人被别人看到不雅动作又崩溃。 “哎呀,周末过去讷。我带什么?买什么呢?”裴心雨开始焦虑,传单也发不下去了。 “我帮你想好不好,一天内给你答复。”游嘉树举手保证。 “信你。”草莓兔兔又要撞游嘉树。 “心雨,哦,嘉树也在。”顾玉瓷迎着太阳走过来,手搭在眉骨上方遮挡着阳光。 “阿姨好。”游嘉树马上站稳。心里直嘀咕,今天是怎么了,连遇两位长辈。 “你好。”顾玉瓷说完,眼神温柔巡视一遍游嘉树。 说是看情人吧,有点不像。说是看女儿吧,也有点不像,很奇怪。裴心雨在心里又是这个形容。 “妈,您来做什么?”关键时刻必须得给游嘉树解围。 “哦,”一被提醒,顾玉瓷回神,“就这个西西书店说下个月要搞签售,我过来看下场地。你们传单发得怎么样了?” “还行。姐姐在教室,说去了很多人。现在广场上就我和几名烤肉店的同事在发。” “那很好。”顾玉瓷说完,伸手勾下长发,装作不经意又往游嘉树的脸上瞅。 游嘉树咬咬嘴唇,低下头,盯自己的高跟鞋,红色漆面反射的光又闪花了她的眼睛。 “嗯,那您去吧。”裴心雨几乎开始赶人。盯着人家一直看什么呀,游嘉树的脸都被看脸红了。 “好,谈完我去你姐那。”顾玉瓷说完侧过身,临走,又打量了一眼游嘉树。 “你觉不觉得你妈看我的眼神有点特别?”游嘉树说出口,才发现这句话好熟悉。 裴心雨一下就被逗乐了。 看着眼前人笑,游嘉树感觉心突地就明朗了,也弯了嘴角:“中午去烤肉店吃饭?” “不了。一会还要过去帮我姐复盘分析,给她提提意见。”裴心雨低头看手里,只顾着聊天了,一沓宣传页还厚厚的呢。 “那晚上你忙完,一起吃饭?”游嘉树眼神深情。 “游嘉树。”草莓兔兔靠过来,抿唇笑。 “嗯?” “我以前都没发现,你怎么那么粘人呀。说,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只吃饭吗?” 一听这问话,游嘉树抬起头看太阳,明亮眨眼。她皱皱眉头,眼睛被闪花了,抬手揉揉眼,顾左右而言它:“这太阳太烈,你涂防晒霜了吗?”耳垂已红透。 “闷骚。”裴心雨笑骂,“那,给你半沓,金董事长发完帮提三个意见。” 金董事长笑了,看样这是同意了。 第80章 上门 周末上午,天空湛蓝,只有几朵云彩飘在半空。 街道比起工作日的车水马龙,安静许多。路边的大白杨枝叶繁茂,树影斑驳。 游嘉树稳稳扶着方向盘,勾着唇不时侧头看身边人。 裴心雨正坐在副驾驶位补妆,放下粉饼,扭头抬起下巴问:“怎么样?” “很好看。” “哼。”裴心雨抿嘴,“诶,你说这成吗?这来你见妈,就提一套茶具和一本书。” “成。我妈喜欢喝茶,挺喜欢茶具的。上周不小心摔碎了,心疼着呢,正缺。”游嘉树再度解释,“还有,《马菊香》那个电视我妈看得可上瘾了,上次她看到《青萍记事》也是,一看到就问我借了,说明……” “说明她很喜欢我妈的书。”裴心雨接腔,再度打开化妆镜查看,指尖轻弹睫毛。 “对啊。所以你送她一本阿姨亲签的书,她肯定很开心。”游嘉树说着伸出右手拉住裴心雨的手,十指相扣,“所以,不用担心了哈。” 裴心雨“嗯,嗯”应着,抽回手继续化妆,检查穿着。真丝白衬衣,咖色及膝裙,瞅着自己大腿上的开衩,迟疑:“裙子开衩是不是有点高啊?” “不高,我妈又不是老保守。她有时穿得也很性感的。” “性感?嘉树,我今天穿得性感?”裴心雨瞪大了眼睛,嘴唇轻抖。那不就全完了,见家长呢,要性感做什么,得端庄。 游嘉树侧头看看,明了,改口:“一点点小性感,很端庄,大气,优雅。” “要死了你。”裴心雨笑着伸手捶她。 两个人说说笑笑,不一会,车子驶进月隐华庭,倒进车库。 庭院外,金潜光等在门口,旁边陪着钱慕云。 车门刚一打开,钱慕云就迎了上来,伸开手臂抱闺蜜:“亲爱的,这么早。” “你也早。”裴心雨声音不自在,轻清嗓子。 “姊归呢?”游嘉树打开后备箱提出茶具,随口问。 “她呀,刚起,还在吃早餐呢。” 游嘉树看看太阳,又抬腕看看表,摇头笑了。 “来了。”金潜光笑着走近两步。 “阿姨,您好。哦,这是买给您的。”裴心雨从游嘉树手里接过茶具双手递上,“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嘉树说您喜欢喝茶,就买了套茶具。” “茶具好呀,我的茶具上周刚打碎。”金潜光笑着接住,“有心了。” “您客气了。哦对了,我妈是个作家。这本书,她写的,送您,不知道您喜欢吗?”裴心雨突然想起来还有书,忙打开挎包掏出书,双手递上前。 金潜光看到书,眼神一顿,随即又勾起唇角,接过书看封面——《小溪东流》。 “谢谢。” “这本书我看过,写的是三十年前的一段爱情故事,爱而不得,两人最后分手了。”钱慕云看一眼,摇头评价,惋惜。 “对,所以感情东流了嘛。”游嘉树也看完了,表情颇有感触,“还好阿姨心软,最后让两个人见了一面。” “那是临终一面,也是伤感。”钱慕云说不停,“哈哈,咱们俩是不是剧透了?” 金潜光一直没说话,垂着眼神,听到钱慕云笑,抬起头:“走吧,心雨,这边走。” “姐,你们来这么早?”金姊归正坐在餐桌旁吃早餐,端着玻璃杯喝牛奶,嘴唇上一小圈白渍,呆萌。 “你以为谁都像你呀,懒虫。”钱慕云牵着裴心雨的手走向沙发区。 金姊归摇头笑,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昨晚是谁在那一直要到后半夜。” “你今晚还住这?”裴心雨随口问钱慕云。 “你住吗?你要是住我就留下。” “我……真是。”裴心雨脸红了。 “害羞什么呀,没事的,金阿姨很开明也不管人的,住一起没什么不舒服。” “我们住二楼。大姐卧室在三楼,你们可以住三楼。” “那你住吧,我得走。”裴心雨住不下去,别扭。她又想到了那晚她和游嘉树在沙发上赤身裸体纠缠被抓包的事情,赶忙摇了摇头。 钱慕云撇撇嘴角:“哼,我住这还不是为了等你,陪着你,怕你紧张。” “来,吃水果。”金潜光端着水果走过来。 “阿姨,我来。”钱慕云慌忙起身,“对了,姊归刚叫人送来的榴莲,我去打开。”俨然成了家庭一份子。 裴心雨羡慕,她还紧张着呢。 “妈,我们还是请个阿姨吧,这以后人多了,做饭多麻烦。”金姊归从餐桌旁扭过来。 “心疼妈妈呀?心疼妈妈就起来干。”金潜光拍打下她的屁股,“赶紧给你心雨姐倒水。” “好。”金姊归又扭开。 金潜光抚下裙角,坐到沙发上,裴心雨的侧面。 裴心雨立刻绷直了脊梁。 “放松。”游嘉树就在裴心雨身侧坐着,看到她的小动作,抚了下她的后背安慰。 裴心雨马上躲开,嘘了她一眼,做口型:“长辈在。” “心雨姐,水。”金姊归捧着水杯过来。 “谢谢。”裴心雨半起身接住。 “你今天有口福了。我妈买了一大堆食材,海鲜、羊肉、排骨。哎呀,老丰富了。” “妈,我们真得请个保姆。您做给我们四个吃,太辛苦了。”金姊归说着也坐到妈妈旁边,刚坐好就躺倒了。 “懒虫,去帮慕云开榴莲去。”金潜光拍打女儿躺在她大腿上的脑袋。 “哦,对。”金姊归说着又弹起来,“宝贝,我来了。” 腻歪。 沙发上的三人组,沉默。 裴心雨双手放在膝盖处,手指不停蜷缩,摩挲着裙角。 游嘉树注意到后,清清嗓子开口:“妈,您看的那个电视剧,就《马菊香》,演得怎么样?我还没看呢。”随意聊。 “哦,很不错。”金潜光说着端起陶瓷杯喝水。 裴心雨额头冒汗,扯嘴角笑。 “寓意挺好,女性突破世俗的牢笼,成长强大的故事,主角选得也好。”钱慕云端着榴莲走过来,接话。 金姊归听到也接话:“顾阿姨写这种女性奋斗成长的故事真是精彩,像真实发生的一样。”这几天妈妈从早到晚看《马菊香》,她也跟着看了几集。 金潜光双手捧着水杯没抬头。 “瓷姨也是奋斗型大女主了,靠一双手,养大两个女儿,还给了孩子这么好的托举。”钱慕云接道。 “哦,那,妈,顾阿姨和您挺像呢,都是那个年代,独自一个人打拼,”金姊归做了个双手臂交叉的手势,“冲破黑暗,走上云端。” 金潜光被逗乐了,抬手拍打下坐在身侧的女儿。 “你又多了一个好朋友,以后逛街可以不只约百亿小姨了,也可以约顾阿姨。” “是啊,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吧?”寡言的游嘉树看着气氛不错,忍不住提议。 “咳,哦,我去做饭,你们几个聊。”自从坐下,金潜光几乎没说几句话。 “阿姨,我来吧。我先收拾,最后您掌厨就可以。”钱慕云起身,拍打下金姊归的头,“走了。”新人上门,给人家留聊天的空啊。 沙发三人组又开始沉默。 游嘉树来回眨着眼睛找话题。裴心雨低头咬着嘴唇,额头沁出汗珠,手指绞在一起。 “那个,心雨。”金潜光开口。 “嗯?”裴心雨一个激灵。 “你,你妈,”话没说完,金潜光又捧起陶瓷杯,看着杯子里清澈透亮的茶水,舔了舔嘴唇,“你妈身体还好吧?” 游嘉树眨了下眼睛,这不前几天才问过自己么?就几天,身体能有什么变化? “蛮好的。就是手腕,可能长年写作吧,腱鞘炎,其他都没什么。”裴心雨也端起水杯,看向杯子里的水,额头的汗都要滴下来了。 游嘉树抽出纸巾帮她擦拭,被一把按住,“我自己来。” “腱鞘炎。”金潜光手指扣着陶瓷杯壁重复。 “我妈离婚早,一个人,年轻时为了生计,不分昼夜写。”裴心雨还记得,半夜两三点,妈妈房间的灯都还亮着。 金潜光握着陶瓷杯的手紧了紧,沉默,叹气,脸上写满心疼。 两个晚辈都在等着她说话。 “听嘉树说你妈在你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琢磨着措辞,金潜光问。 “确切地说是在刚怀上我的时候吧。” “什么原因?” “家暴。”裴心雨很坦诚,长辈问起,实话实说。 “啪”,金潜光手里的茶水杯跌落到地板上,未喝完的茶水混着陶瓷碎片扑了一地。 金潜光下意识伸手捡碎片,游嘉树忙起身,“妈,您别动,我来收拾。” 自此,再没有聊天,直到坐到餐桌旁,金潜光似乎才回过来神。 一桌子的菜,糖醋小排、油焖大虾、孜然羊肉、清蒸鱼、青柠牛肉、三杯鸡、荷塘小炒、紫苏黄瓜、豌豆尖小酥肉汤、蔬菜沙拉、水果拼盘。 都是游嘉树做的。因为妈妈又魂不守舍了,坐沙发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打得很吗?”金潜光低着头,声音颤抖。 “什么?”游嘉树正在倒红酒,不明所以,问的是哪一出。 “你妈,被家暴,受伤了吗?”金潜光看向裴心雨,鼻翼微微扩张,呼吸紊乱。 “哦,是说我妈哈。”裴心雨抬手往耳后掖头发。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但看准婆婆再提起,只得回忆着答,“听我小姨说,打过两次。第二次我妈就离婚了,应该没有受太大罪。” “那就好。”金潜光大拇指攥在手心里,眼睑不停抖动,“哦,吃饭吧先,我去下洗手间。” 按着洗手台面,金潜光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不停。家暴,顾玉瓷多怕疼的人啊,睡觉压着个头发都要撒娇半天,怎么承受得住的?那么水嫩的人儿,温柔体贴又粘人,那个人是混蛋么?怎么下得去手的?! “阿姨怎么了?”看金潜光钻进洗手间迟迟没出来,裴心雨低声问游嘉树。 “不知道,难道我妈以前也被家暴过?想到自己了?”游嘉树端着米饭碗思索。 “没有。从我记事起,就没有爸爸,哪来的家暴?”金姊归捏着牙签叉起一块火龙果塞进嘴里蹙眉回忆。 你看我,我看你,四个年轻人围坐在餐桌前越讨论越糊涂,叹气放弃。 足足过了一刻钟,金潜光才返回,一直掩饰性低垂着眼睛。几个晚辈还是发现了她眼圈泛红,互相递了递眼神,都没有吭声。 “你妈。”吃了两口饭,金潜光又开口。 裴心雨抬起头,游嘉树也抬起头。 大家都看向主位。 觉得有些过了,金潜光低头夹菜,一片藕片放到碗里,翻了好几次面才送到嘴边,轻咬一口,“咯吱”,咽下后抬起胸脯问:“你妈,后来,没有再婚么?” 游嘉树眨了下眼睛,思考是不是问得出格了。 “没有,不过追我妈的人倒挺多的。”裴心雨笑。自小到大,家里不乏叔叔们上门,可是妈妈每次都是礼貌见见就没了第二次。有次一个死缠烂打的人频频来,妈妈就不让他进门。 “呵。”金潜光也笑,思绪飘远。顾玉瓷长得好看,性格又温柔,自大学开始就不少追求者,可能自己上辈子积福了,被她一眼选中。 还想再开口,金潜光咬住了下唇。见晚辈呢,这问的都是什么?不合适啊。 放下碗,按住额头,她实在控制不住。 不能再问了,金潜光在心里呵斥自己,叹口气聊别的:“吃饭吧,心雨,菜的味道怎么样?” “很好吃,阿姨。”裴心雨低头嚼菜,这是我自己老婆烧的呀。 “呵,嘉树现在手艺超过我了。” “都是跟您学的。”游嘉树逗妈妈开心。 钱慕云斜睨金姊归一眼,正要说“你怎么不学”,看到金姊归对着一盘水果沙拉炫不停。 “正餐都没吃呢,你吃这么多水果干什么呀?”真是,别指望她做饭了,能正经吃饭都阿弥陀佛了。 盘子被抢走前,金姊归抓抢到一大块哈密瓜,塞嘴里。 钱慕云鼻孔喷火。 金潜光看着摇头,不过她今天没心思管小女儿,转头招待客人:“来,心雨,尝尝糖醋小排,嘉树说你爱吃甜口的。” “谢谢阿姨。” 气氛稍微缓和些后,金潜光随意问:“心雨住的离这远吗?” “不远,就五六公里,在花语城那边。” “哦,花语城,很大的片区吧?” “嗯,总共四个区呢,我们在二区。我妈出钱买的。” “你妈,真能干。”金潜光眼神又有些暗淡,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后,她赶忙打起精神。 能干,都是辛苦换来的。 买个大平层,至少得几百万吧。这得写多少字啊,怪不得有腱鞘炎。《 》 80-90 第81章 你知道 浩瀚星空下,月隐花庭名如其实,弯月如钩,郁金香花香气飘满庭院。 独栋别墅101的一楼主卧还亮着灯,金潜光坐在窗前。 注视着放在桌面上的书,金潜光吸口气叹出,伸出手要去抚摸,指尖悬在蓝绿色封面上良久,终是落下,指腹轻轻摩挲。 《小溪东流》——蓝绿色封面质感细腻略微带着粗糙。画风清新,小溪清澈到可以看清水底的鹅卵石,溪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潺潺流淌仿佛要流进人的心里。 抚摸良久,捏着封面翻开,扉页上有熟悉的字体: 天知道,地知道,你知道;花知道,月知道,梦知道。——瓷玉 只一眼,记忆便如潮水般翻涌而来。 金潜光合上书本,额头抵在书脊处,闭眼喊了声“玉瓷。”泪水便顺着脸颊,流过手背,滑落进小溪里。 三十年了,这么长的时间,按道理也该淡忘了。五十岁了,这么老的年纪,按道理也该放下执念了。可自己为什么还是念念不忘呢?那个抱着水杯坐在排球场等自己的校花,一笑起来,眉眼弯弯,让人生出柔情,水递过来,咽进喉中,也流入心里,潺潺流淌,至今都没干涸。 “玉瓷,你还记得我。”从书脊上抬起头,金潜光望向夜空,深邃高远,像条时光隧道,让她又穿越回那时。 五月的正午,春夏交接,阳光不再像春天那么凉润,也还没到夏天那般浓烈,丝绸般轻盈覆盖下来。 大落地窗前,顾玉瓷正在阳台忙碌,把龟背竹和虎皮兰等七八盆绿植依次往阴凉处挪了挪,挪完后又提着水壶给它们浇了水。照顾完这些散发着清香的鲜花绿植,跪在沙发上收拾整理,靠垫摆到整整齐齐,一根头发丝都捡起扔掉。摆好沙发后起身拖地,拖完取下拖把上的抹布进洗手间清洗,晾晒在阳台上,再重新裹上一层干净的抹布,打开窗户伸出窗外擦玻璃。 不一会,玻璃被擦到透亮,一粒尘埃都无法落脚。隔着玻璃望向西侧的公园,顾玉瓷眼神深远。咬咬嘴唇叹口气,手背到身后解下围裙。不一会,一身山矾亮色长裙出现在穿衣镜前,前后照照,最后拿起口红描画,半熟蜜桃色,潋滟生姿。 再看两眼镜子,抚平连衣裙角,顾玉瓷低头踩上高跟鞋,挎起挎包,拉开门迈出去。 花语城小区是一片很大的综合社区,分为四期。临近地铁,附近又有优质学校,作为刚需改善盘承接了几万人入住,催生出各项便利的生活设施,饭店、超市、水果店、理发店、药房、银行、房产中介、干果杂食、修自行车皮鞋应有尽有,像个微型城市。 工作日,门口穿梭的大都是老年人,长褂短袖,三三两两。有的提着大包小包往小区里赶,有的拉着购物小车往门外去。有的坐在轮椅上脸色严肃,有的则是负手闲逛笑意盈盈。岗亭的保安站在凉阴处嗑着瓜子和一个大妈聊天,瓜子皮吐在手里,嘴巴连嚼带说比划不停。 顾玉瓷踏出小区,站到路边,伸手摆了摆,一辆黄绿色搭配的出租车缓缓开过来。 “师傅,去月隐花庭小区,潮青河西侧那边。”说着话,顾玉瓷抚平裙角坐进后排。 出租车师傅瞥一眼车外后视镜,右手一拨打了左转向,在一辆尾号583的白色奥驰车拐停前汇入主路。 583白车停稳后,副驾驶侧的玻璃徐徐降落,驾驶位的金潜光摘下墨镜,探身看向小区大门。 “花语城。”她念了句,随后往前看看,启动车子开过公园,驶进旁边的停车场。 金潜光抱臂走在花语城的围墙边,透过铸铁栏杆往小区里张望,六层高砖红色的楼房一栋挨一栋,掩映在高大的白蜡树绿荫下,私密静谧。院内绿植鲜花、小溪流,一派英伦花园风。开满洋槐花的洋槐树在微风中轻摆枝条,飘来槐花香。 闻着香气,金潜光心潮起伏不定。 走到北门的一家房屋中介门前,金潜光停下脚步,凑近看玻璃墙上贴的出售信息。 「花语城二期3室2厅665万」 「花语城二期2室1厅475万」 「花语城一期3室2厅639万」 “姐,您好,看房子吗?您进来坐,里面凉快,我给您讲讲。”中介小伙跑出来,露着一排白牙,热情招呼。 “哦,不用,随便看看,谢谢。” 600多万!顾玉瓷得写多少字啊?!得用尽多少心力脑力啊?!这是一辈子的积蓄吧?! 正午的阳光射过来,晃得人眼睛发酸,出水。 金潜光沿着树荫缓缓踱步到小区旁边的公园里,坐在长椅上沉思。 工作日的公园,人并不多。几排长椅上零星坐着几个老年人,有的在看着天空沉思,有的在轻声交谈。极目望去,油松树和侧柏树栽满公园,粗壮高大,遮出一大片阴凉。阴凉处有一个白发长者正在练习歌曲,怀旧的音调响起,歌声便飘过来: 爱得太早 我想这一次我会完蛋了 人家说我不信 好像是放一把火将自己燃烧 情多爱少 你容颜摆明要人神魂颠倒 如今是摔不掉 好像是拿根绳子将自己捆好 红尘易老 可是相思永远青春年少 人家说我不信 好像是心一开动就要向前跑 情多自扰 我不信你就可以将我忘掉 如今是摔不掉 好像是再看一眼就是一生了 喔 天知道,地知道,你知道 分不开,离不了,哪怕你偷笑 花知道,月知道,梦知道 原来等待可以是一把刀(1) 长者应该是专业歌唱家,嗓音浑厚富有感染力,时而轻柔,时而澎湃,充满意境,听着听着,金潜光的脸庞已经淌满泪水。 原来扉页上的「花知道,月知道,梦知道」,后面还有句话 ——原来等待可以是一把刀。 “玉瓷。”仰头看向天空,金潜光任凭自己泪如雨下。 “原来等待可以是一把刀!你一直在等是吗?你一直在等!”脸埋进手掌里,金潜光肩膀抖动不止。 比起一直被等,她更希望顾玉瓷忘了她,惦记一个人的感觉她太清楚有多痛苦了。那种看不见摸不着却深入骨髓的思念,白天还好,特别是忙起来,会来不及多想。但到了深夜,整个世界都入睡之后,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那种想念就像一缕无形的线,盘根错节缠绕在心头,你越想挣脱,它缠绕得越紧。 真的是拿根绳子将自己捆好。 这种想念像是把温柔的刀,它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刺痛你,一刀一刀,缓缓地割。但金潜光知道,这也是她最大的寄托,她习惯也上瘾,在无人的黑暗里,在紧闭双眼的脑海里,让那把刀一片片割刮凌迟自己。 痛苦又开心,毕竟,只有那段过往她最快乐。 白发长者的嗓音带着岁月的划痕,沙哑深情,一遍遍拨动着金潜光的心弦,她脸上的泪痕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比起花语城,月隐花庭更加静谧,别墅住宅区人流较少,街上基本看不到行人。大白杨树下凉阴清凉,顾玉瓷挎着包站在树荫下,望着别墅大门,胸口起伏。 扫厕所、卖红薯、卖烤肉,还带着个孩子。没有帮衬,没有依靠,金潜光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呀?她控制不住想见那个人。 可,已经过去三十年了。不是三年,不是十三年,是三十年。已经过去三十年了,早就物是人非了吧?自己写了那样的话,会打扰她吗?但,那就是自己想说的啊。 那些日子,那些爱,天知道地知道你知道。是吧?潜光,你知道。顾玉瓷看着月隐花庭的大门内心翻滚不停。 “女士,请问您找谁?”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被保安拦住询问时,顾玉瓷才惊觉,自己灵魂出窍了。 找谁,找 到现在顾玉瓷才发现,“金潜光”这个名字她竟然喊不出口了。 以前小别重逢后兴奋的“潜光”,嗔怪时撒娇的“潜光”,日常相处随口的“潜光”,意乱情迷时深情的“潜光”。 可现在面对门卫,却不知该叫哪种“潜光”?是久别重逢那种吗?久别重逢的“潜光”应该怎么喊呀?为什么叫不出口?明明两三个字,分量却像千斤石那么重,压在胸口,吐都吐不出。 叫不出口!竟然到了连名字都叫不出口的地步了。顾玉瓷苦笑,怎么就走到连名字都叫不出口的地步了呢。 三十年了,叹口气,顾玉瓷抚摸上自己的脸庞,明明是年华远,姻缘浅,皱纹都长出来了,女儿们都谈恋爱了,自己都算半个老人了,怎么还会像个小姑娘一样,惦记着在自己心里还是小姑娘的那个初恋呢? 惦记到哪种地步?每晚靠着回忆入睡。在梦里,让那个人残忍凌迟又温柔抚摸自己,一遍一遍。回忆锥心,她却认为这是最好的梦,不想醒来。三十年,上万天啊,她以为再有个一万天自己就带着回忆入土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可怜见,竟安排出这样一出戏码,让两个人的女儿恋爱了。 顾玉瓷觉得可能还是自己执念太深,给女儿种了这份基因,让她见到金潜光的女儿时,种子萌芽抽穗开花。肯定是,不然怎么女儿分了六年还惦记着呢。 这一份纠缠,不知道是前世的恩还是怨。 从门口退回脚步,顾玉瓷沿着月隐花庭转了一圈,抬眼看看小区旁的高大白杨树,踱步过去。 仰头看着粗壮的大白杨树,抚摸着银灰色树皮上布满沟壑的纵裂,顾玉瓷心里止不住悲伤。她以前看到树都会想,不想做人了,就做颗树多好,做一颗可以和金潜光挨在一起的树,枝桠相缠,日日相对,再也不用分开,再也不用只能靠着在梦里才能相见。 那该多好啊。 徘徊,张望,再徘徊,再张望。顾玉瓷长叹一口气,终究是走到道路旁,挥手拦出租车,“不要停”,她在心里对远处驶来的出租车说,“如果你不停,我就进去敲门。” “不要停。”眼看着出租车靠近,顾玉瓷心落谷底。 “女士,您去哪?”司机师傅按下车窗,探出光头问。 顾玉瓷仰起脸,泪“哗哗”往下淌,老天都不让见么? “女士?”这种别墅区人流少,好不容易看到客户,司机师傅不愿意放弃。 “锦屏路花语城。”顾玉瓷抽出纸巾擦拭眼泪。 司机师傅见怪不怪,从驾驶位钻出来,一路小跑绕过来,打开后座车门,弯腰:“来,您上车。” “呵。”顾玉瓷苦笑一声,最后看一眼月隐花庭小区。夕阳余晖就如同温柔的绸缎一般覆盖在红瓦顶楼群建筑上,美成一副画卷,让人心生向往。 “女士,您上车。”司机师傅扶着后座车门提醒。 叹口气,顾玉瓷探身钻进车中,靠着椅背,闭上双眼,脸颊肌肉跳动。 合上车门,司机师傅又小跑绕到驾驶位,瞅一眼后视镜,挠挠光头,左打方向盘,擦过一辆白色奥驰车离去。 白色奥驰车里戴着墨镜的金潜光右转方向盘,驶进小区。 作者有话说: (1)出自歌曲:《天知道地知道你知道》玖建 第82章 撞车了 星辰大厦17楼,一片忙碌。 压低声音的交谈声,“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椅子拉动的滑轮声,匆匆走过的脚步声。正午的阳光直射过来,落地窗降下半截窗帘遮挡,绿植花香咖啡香飘满工位。 通透敞亮的董事长办公室,百合竹依旧挺拔翠绿,洁白的茉莉花开在另一角,香气甜美。游嘉树正坐在电脑前看报表,屁股在凳子前三分之一处,双腿并拢,腰背笔直,神情专注。白衬衣黑裤子,高跟鞋,得体干练。 段筝斜靠着她的桌面对着化妆镜摆弄头发,深绿色黑花绑带半裙,随性妩媚。 金姊归坐在转椅上微转着圈瞥着她笑,说:“筝筝姐,你这大波浪又烫了啊?” “哎呀,女人呀,就得收拾美自己。我得延长花期,像干妈一样,五十岁了,还风韵犹存。” “唉,我不知道我到那个年龄能不能还保持我妈那个身材。”金姊归语气羡慕。 段筝一听,“啪”,合上化妆镜,看向金姊归:“你不能。金子,现在你都不能保持住干妈那个身材,你再吃零食你还得胖。” “啊,我胖了吗?”金姊归几乎弹跳起来,三两步奔到衣架旁的穿衣镜前查看,左侧身,右侧身,掐腰摆臀,转圈。 “胖是不算胖。但你看你姐,瘦得多好看。那小腰,皮带一挂,细得能折断。哎呀,让人好想搂啊。”段筝扭腰摇摆发花痴。 “嗨,我不能和我姐比。她是不能穿裙子,穿裤子对腰要求高,她可不得保持么。”金姊归在穿衣镜前整理自己,往耳后勾勾头发,并没有胖,放心了些。 游嘉树从电脑屏幕前转过头看两人一眼,无奈:“你们俩很闲吗?”在她这聊半个小时了。 “哎呦喂,姐,忙一个星期了,这聊会天咋了。再说明天周末呢,想想呗,去哪里玩玩?嗯?约上她仨。” 游嘉树叹口气,闭眼揉鼻根:“慕云没告诉你吗?她们这几天很忙。” “你不约她们,她们当然忙了,约了就不忙了。这都多久没出去玩了?”金姊归又躺坐到办公桌前的转椅上转圈,手刚碰到托盘里的小饼干和坚果,就缩了回去,咽口水,“我不能吃,我不能吃。”小声给自己催眠。 “爱出来不出来,不出来约我,我约别人去。”段筝放豪言,一甩大波浪,几乎甩到金姊归脸上。 金姊归吸了下鼻子,皱眉冷笑:“呦,筝筝姐,你厉害了啊,还打算出去约别人?”说着低头摆弄手机。 “哼,姐我现在是香饽饽,花期正在。她不约我,排着队有人约好吧。”段筝抱臂看着落地窗外的蓝天,眯眼摆头,得瑟。 “你在外面又惹人了?”游嘉树放下文件,盯住段筝的眼睛询问。怎么说柳姑然也是裴心雨的好朋友。 一撩长波浪,段筝屁股轻轻一抬,靠坐在办公桌面上,“怎么的,不兴啊,我们俩也没互相承诺什么好吧。” “你等着吧。”坐在转椅上的金姊归幽幽说了一句。 “等什么?”段筝莫名其妙。 “看群。” 群里自己一甩头发,“哼,姐我现在是香饽饽,花期正在。她不约我,排着队有人约好吧。”“怎么的,不兴啊,我们俩也没互相承诺什么好吧。” “你个死金子,你要作死是吗?”段筝扑过来要夺手机。 “你不是不怕吗?”金姊归抱着手机侧身躲。 转椅被推得来回转。 游嘉树摇摇头,叹口气,继续转过身敲击键盘。 看抢不过来,段筝“哼”地站直身体,理长裙,鼻孔出气,“怕她?有病。开会去了。”蹬着高跟鞋跑掉。 金姊归看着飘远的背影,笑:“哼,嘴硬,不出两天就得跑过去哄人家。” 游嘉树不接话,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姐,今晚你回妈那吃饭吗?”金姊归也站起身,整理裙摆。 听到妹妹这样问,游嘉树手指停在键盘上,看着屏幕的眼神散了。她想去找裴心雨,一天没见,想得厉害。 “不回去了吧。” “哦,那我也不回了。”金姊归还是顺走两袋小饼干。 两个女儿开始比着不孝顺了。 五月份的北城,不热不冷。快下班前,游嘉树一身衬衫阔腿裤出现在「雨慕然然」。 茶水间,八卦地,声音嗡嗡嗡。 “快看快看,「一颗树」的大金总来了。哇,今天穿得好靓女呀。” “腰好细啊,显得臀好翘。” “你个色女,怎么瞅人家臀。” “可是很显眼好吧,那个腰,真是一把握啊。” “她的耳环好漂亮啊,克莱因蓝钻石?” “是钻石材质吗?一会拍下,上网搜下链接。” “搜什么呀,搜也买不起,一看就很贵。” “诶,诶,这来找谁呀?” “哎呀,还看不出来,当然是找心姐啊。” “好啦,你们还上班吗?”熊肖肖端着咖啡杯出现在茶水间,作为裴心雨的助理,维护自己老大,黑脸呵斥。 一句话,大家磨磨蹭蹭、转转悠悠跑光了。 “柔柔,快来看,大金总来了。”刚教育过众人的正经人熊肖肖放下咖啡杯,低头滑开手机开始八卦。 “哎,你怎么还不过去送杯喝的?金总来了。”胡小博走过来,看熊肖肖对着手机笑,拍她肩膀。 “你有点眼色吧,啥也不知道。”熊肖肖瞪一眼胡小博。 “知道什么?”胡小博眨巴眼睛。 “哪里?哪里?”邓浅柔奔了过来,“进去了吗?” “进去了。哎呀,你是没看到心姐,一看到大金总过来,那两眼直冒光啊,正绷着脸说我数据错了呢,一抬头,那嘴角立刻就咧开了,说‘肖肖,你先出去吧。’”最后一句话扭着腰夹子音,“那语调温柔的呀。” “啊,她俩搞基?”胡小博眼球震颤。 “基什么基,粗俗,闭嘴。”熊肖肖吵她。 “那语调可不是冲你。”邓浅柔睁大眼睛往办公室门口瞟,“我去给慕姐送份资料去。” “什么资料不能网上传,还打印,你这是想去看看吧?” “哎呀,我没看到嘛。”邓浅柔可惜。 “唉,我是真的羡慕啊,好养眼。”熊肖肖抱臂托着下巴犯花痴。 “你羡慕谁?” “两个都羡慕,一个比一个会穿,又有衣品又有能力。” “不是衣品不衣品的事,主要是长得漂亮,你再穿也品不了。”胡小博扎自己的好朋友。 “你站这干吗,不是说然姐开会?”熊肖肖翻白眼。 “别提了,然姐发疯半天了。”胡小博一脸沮丧,“哎,浅柔,咱们一起进去看看?” “不是,你不怕进去了,然姐看到你,再骂你?” 虽有不甘,即刻老实。 下班后,裴心雨和游嘉树肩并肩走出办公室,一路正往外走的同事看到,纷纷装作突然有事停下脚步,看手机回信息眼睛却往上瞟、皱起眉头讨论工作眼睛斜着瞟,翻着挎包找东西耳朵支棱起来听。 平常面色严谨的裴总一脸花痴看着身边人,勾着唇角,等电梯的时候还嘟了下嘴,一瞬间,粉红泡泡溢满过道。看到的同事们纷纷揉眼睛,花眼了吗?待两人进入电梯后,大家又凑到一起。 “她俩肯定谈了。” “绝对的,你看心姐那眼神。哎呦喂,我的鸡皮疙瘩。” “还嘟嘴,我的命哦。” “还扭身体了呢?” “扭了吗?” “扭了——” “这还是我高冷裴总不?” “诶,这是约会吗?” “这大周末的,应该是去吃饭看电影吧?” “会去旁边的印力城吗?” “走,我们也去,看能不能偶遇。” 夜幕下的文化创意园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没有了白天的人来人往,幽深宁静。 各层楼的灯光逐渐熄灭,只剩下三三两两的路灯还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光影斑驳。青石板旁的地灯隐藏在草丛中,照亮了脚下的小路。微风凉爽,送来几声蝉鸣,更衬得园区寂静。 「雨慕然然」老板们的大办公室里也是一片黑暗。 “砰”,门被撞开。 两个亲吻着的人跌躺在墙壁上,透过窗外斑驳的灯光,可以看出影影绰绰、贴缠激烈。 “嘉树。”声音明显不稳,是裴心雨。 “嗯,啧。”亲吻的水啧声。 “嘉树,哈。” “心雨,我想你。”喘息。 “嘉树,对我,对我,耍耍流氓吧。”声音难耐。 “好。” “咚”,门旁的挂衣架被碰倒。 “咔”,一把椅子被撞出好远。 跌跌撞撞,人影纠缠着跌落在沙发上。 “嘉树,粗暴点,我喜欢你对我粗暴点。”裴心雨喊。 “好,我粗暴,我粗暴。” “嗯。” 亲吻水声、呜咽声穿透黑暗溢满整个办公室。衣料窸窣摩擦,皮带扣“咔哒”一响,两人轻叫起来。 “砰”,门又被撞开。 “慕云。”是金姊归的声音,气息紊乱。 “嗯,姊归。”音调破碎。 “嗯。” “哈。” 喘息声,亲吻声,布料摩擦声,拉链声。 “我想要你,我想要你。”气声低沉,听不出来是谁的。 “咳,咳。”千钧一发之际,来不及多想,游嘉树大声咳嗽提示。如果真脱了衣服,打开灯这得多尴尬。 “啪”,灯被打亮。 四目相对,都愣在当场。游嘉树匆忙捡起裙子往裴心雨身上盖。 站着的两个人也已衣衫不整。 你看我,我看你。 四张脸都胀到通红。 “哎呀。”钱慕云跺下脚,捂着眼睛拉住金姊归一阵风逃跑掉。 门都没关上。 “羞死人了,真的,我的天。”裴心雨从耳根到脖颈,潮红一片,警报灯一般醒目。六神无主收拾着裙子,头皮炸裂。她被金妈妈撞破过一次,心里的阴影刚被照亮,这又糊过来一块。 “没事,她们走了。”游嘉树又抱过来。 “讨厌死了,别抱了。我说在车里,你非说上来上来,烦人。”裴心雨撅着嘴捶打靠过来的人。 “以后去我那住吧,我老想了。”说着亲了口脸颊。 “游嘉树你怎么那么粘。”骂得口是心非。 被骂的人侧头吻唇,“就是想你啊。” “走开。”推搡一把,裴心雨又捂住脸,“真的好丢人啊。” 怎么自己做个爱要让所有人都围观到吗? “没事,她们俩后来的,没听到咱们。” 裴心雨听到这话歪头想想,似乎是哈。 游嘉树看裴心雨平静了些,轻靠近把头又埋到她胸前。 裴心雨刚搂抱住怀里的脑袋。 “吱扭——”,休息间的门打开了。走出来往裙子里掖着衬衣的段筝,目不斜视,清了下嗓子,一甩大波浪,扬长而去。 “怎么回事?”游嘉树懵了,看向裴心雨。裴心雨瞳孔发散。 两个人四目相对,瞳孔刚聚回光,正要开口说话。 “咳。”柳姑然清了声嗓子,捂着脸从休息室跑出来也跑走了。 登时,留在沙发上的两个人脸憋到发紫。 这两个缺德的人,原来早就躲在休息室里,过程全被她们听完了。 不要活了! 第83章 重逢 车子都开上环线了,两个人还没回过神。 侧头看看惊魂未定的人,游嘉树伸出一只手握紧裴心雨的手,冰凉。 被温暖包围,裴心雨醒来些神,移开手捂住眼睛,叹道:“你说,我们是不是撞邪了,这种事情是要让身边的人都看到是吧?” “都是同龄人,没事。”游嘉树安慰。 裴心雨侧头看她,车窗外的路灯扫过她脸庞,忽明忽暗,看不清表情。上次是说长辈看到没事,这次说同龄人看到没事。那,到底谁看到有事?还会有谁看到?还要不要活。 “我真的不要活了。”人没被安慰住,跺脚。 游嘉树扶着方向盘,抽空侧侧脸,继续安慰:“你这么想,我们也撞破她们了。” 转转脑袋,裴心雨叹口气,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焦虑也没用了。再说确实都是同龄人,大家都一样,都不正经,谁也别说谁。这么想想,心里好受了些。 “现在,去我那里吗?”花园没逛完,游嘉树惦记。 裴心雨侧头看向车窗外的风景,路灯一盏接一盏,飞速后移,“再陪我妈几天吧。”今天肯定是没心情了,阴影不大也得擦擦。 “家里不是有大姐吗?嗯,完了,送你回去。”游嘉树语调温柔,紧了紧握在手心里的手。 裴心雨扭过头,笑:“游嘉树,你开窍了啊。怎么,就这么喜欢和我亲热啊?” 被调笑的人专注看车况,光晕在脸庞闪过,可以看到脸红了。 “嗯,为什么这么喜欢啊?”继续逗。 “你香。” “哈哈哈哈,你不香啊?”,裴心雨被逗笑了,身体微微倾斜,靠紧游嘉树,头枕到她肩头,轻轻道:“今天不过去了,改天吧。” “感觉自从五一过完生日,我妈情绪都不太稳定。夜里她房间的灯也亮到很晚,有时还有哭泣声,我想多陪陪她。” “哭泣?”游嘉树重复。怎么和她妈妈的症状差不多啊,是更年期到了吗? “嗯。唉,不知道怎么了,也不敢问,看她整天魂不守舍的。” “姐她刚开业不久,比较忙,回来得也晚。”裴心雨苦闷。她疼妈妈,看妈妈不开心,自己心情也阴郁。 没有开口安慰,开车的人张开手指扣紧握在手心里的手,侧头用下巴蹭蹭裴心雨的头顶抚慰她。 纵然这样说着,车子还是没有开进小区,缓缓停到了公园旁的小树林里。 “去后座吧。”游嘉树声音低哑。 裴心雨低头笑了,开了荤真是不一样,天天知道惦记了。 一到后座,两人就紧抱在一起,呼吸在彼此唇舌间交缠,亲吻喘息声响起来,空气也变得粘稠温热。 车窗外柳枝轻摆,路灯昏黄,圆月中天,几处星星竞相眨眼,仿佛嗑糖般八卦不停。 月隐花庭小区旁的潮青河两岸栽着粗大的白杨树和杨柳树,绿荫蔽天。粉色桃花还挂在枝头,苦楝花已笼上紫烟,风一吹,花瓣簌簌落下,空气中全是香甜气。 下午的阳光洒过来,似在河面上撒下一把碎金。岸边的杨柳枝条垂入水中,风一吹动,波光粼粼。偶尔有几只水鸟掠过,荡起一圈圈涟漪。 草地上搭着几顶素色的帐篷,三三两两的人散在帐篷外,有的围坐在一起聊天烧烤,有的则坐在折叠椅上闭目养神。 河边钓鱼的几个中年男人一动不动静坐着,盯着河里的浮漂。 一切都这么放松惬意。 抱着手臂漫步在小道上的金潜光却眉头紧皱,想着近几日的事情,心乱如麻。当年顾玉瓷摘下她送的项链,当着面说,“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两人的女儿又走到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天意。 走走停停,走到一处长椅旁,长椅是背对背的设计,另一面坐着一个长发女人,背影端庄。 金潜光看看悬在树梢上的太阳,叹口气,坐到长椅的另一面,和端庄女人背靠背。 “把球传过来。”不远处几个在草坪上踢球的少年跑得热闹,吸引了金潜光的目光。她的眼光跟随着少年们的步伐来回移动。 草坪是天然的,难得一大片都平平整整,少年们自己搭了球门,互相追逐着竞赛,你踢来我踢去,吆喝着争争抢抢。 青春阳光,热气腾腾。 “砰”,足球在一个少年脚背上偏了方向,在空中划出一个让少年们瞠目结舌的弧度,在大家紧皱眉头的目光中,朝长椅这边飞来。金潜光一愣神,本能想站起身逃避,为时已晚。 “咣”,还好,球只是砸中长椅的侧边,弹了出去。 “对不起,阿姨,对不起。”少年满头大汗跑过来,弯腰道歉。 “没关系。” “没关系。” 两个声音同时回答他。 “谢谢您。”少年捡起球再鞠个躬,跑开。 他没注意到回答他的两个阿姨此时表情吃惊,都愣住了。 像被定住了一样,侧着头的金潜光好半天才回过神。她重新坐正,身体像没了知觉似的,只有“砰砰”跳动的心脏提醒着她,后背的长椅上坐的是谁。一个她刻到骨子里的人,相拥相吻过的人,曾摘下她送的项链,当着面说“以后都不要再见了”的人,此刻就坐在身后。 另一边的顾玉瓷也被这声“没关系”惊到。本来因为心情烦躁,来月隐花庭走走。怎么还就遇到了呢?虽然已经过去三十年了,此人声音更浑厚了些,更清冷了些,但还是一耳朵就可以辨别出。金潜光,就坐在她背后。 两人背靠背坐着,呼吸几乎不可闻,仿佛只有心脏在跳。万物俱寂,踢球的少年们逐渐散场跑走,风吹树叶的声音清晰可闻。 “以后都不要再见了。”这句话又响在耳畔,连带那些在一起的岁月,一起充斥到脑海里,泪水慢慢涌上金潜光的双眸。她努力咬着下唇克制,还是有不听话的泪珠突破眼眶掉落下来,一个突围后,其他的也争先恐后往外涌,脸颊上流成一条河。 抓上挎包,金潜光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开,头也不回。 感觉到身后人匆忙离去,顾玉瓷闭上了眼,胸口起伏,眼睛闭得再紧也管不住那汹涌的泪水,从眼皮缝里往外钻,流到下巴处晃悠着滴落到锁骨旁,汇进裙子领口里。 她肩膀剧烈起伏,终是忍耐不住,低头把脸埋在手掌心,大哭起来。 捂着嘴一口气跑到小区,跑进家里,关上门,金潜光把自己摔坐在沙发上,抓起靠枕趴在上面“呜呜”哭起来。 终于见到了,是顾玉瓷,是顾玉瓷。 室内哭声压抑响亮,室外太阳渐渐西沉。 潮青河畔露营的人们已经起身收帐篷,准备离开。钓鱼的长者撤回钓鱼竿,收线检查。跑道上的跑者也停下脚步做拉伸慢走。顾玉瓷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抬眼看天色,斜阳已挂在树梢,阳光从刺眼的明亮已变为橘黄,染满天际。 脸颊上的泪水已经干透,皴巴巴地,这样的哭泣不是一次两次,她都有经验了。只有停不了的伤心,没有停不了的哭泣。刚才背后就是金潜光,虽然没有看到人,但她可以确认那就是她,那个声音,化成灰她都听得出来。 跑走了,这说明不想见她。 不想见么?三十年了,还记恨自己以前的狠心分手吗?还是对自己已没了感情? 可是腐乳肉分明还是那个口味,而且一个人的感觉错不了,她一直感觉金潜光在,像就在身边似的,在那些难熬的日子里,就是靠着这份感觉她撑了又撑。 是啊,是放弃了。自从三十年前归还项链的那一刻,就决定不再联系和见面了。这么多年,一直以为她夫疼子孝,不敢打扰。 可时光啊,它就是这么又残酷又温柔,兜兜转转还是见面了。 是见面了,但金潜光不肯面对,这段缘分终究是无从拾起了吧。 七想八想,眼看着夕阳变成一个橘红色的大圆盘沉入天际,顾玉瓷的内心也开始变得灰暗。 “玉瓷。”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熟悉的声音。 顾玉瓷身型一震,金潜光回来了。她缓缓站起身,待站起身后,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站起身,既然已经站起来,那,就扭头。 落日下,金潜光一身白色polo衫束在深咖色高腰伞裙里。耳朵上的珍珠耳环和胸前的银色项链在霞光里闪着光泽,映得整个人闪闪发光。脸庞,比从前轮廓更清晰,骨感许多。 那个飒爽英姿、跃起扣杀得分后转头一笑的排球队长。那个搂着自己的腰跳华尔滋,越贴越紧的人。那个趁着夜色在学思湖畔柳树下抱着自己絮语温存、耳鬓厮磨的人。那个笨拙浪漫,手写一封封情书表达爱意的人。那个举着风筝踮脚尖跳跃,哄自己开心的人。那个唇齿缠绵,百般温存,灵肉相契的人。那个流着泪收回项链,倔强离开的人。在这一刻裹着一层光闪现,慢慢和眼前人重合了。 “呵,潜光。” 打完这声招呼,顾玉瓷鼻头发酸,眼眶发烫。她曾经设想过有一天两个人会见面,彼时游嘉树挽着丈夫的胳膊,或者带着孩子。她会笑着说,“好久不见啊。”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只会说一句“呵,潜光。”,说完泪水就又要往上冒。 现在已经顾不得其他了,顾玉瓷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哭,一定不能哭。她努力咬住牙,抿嘴微笑。 金潜光看着面前那个自己夜里想了无数回的人就立在那。看着她眼里泪花闪了又闪,脸颊肌肉抖动,强扯着笑容打招呼。心就像被扎了一样。她的玉瓷,曾经捧在手心里的人,这么小心翼翼和陌生了。米色真丝连衣裙,身材还很婀娜,还是那么温柔漂亮,一笑起来,眼角有了细纹,但依然如星辰般璀璨,还如当初一般,让自己着迷。 “好久不见。”金潜光回应。只有紧攥着的双手出卖了她的克制和激动。她在家里平复好情绪后,还是不舍,又跑了出来。 “嗯。”顾玉瓷咽口空气,手里的挎包挎上肩膀,想了想又滑下挎包垂放在膝盖前,想想觉得不太好看,犹豫下把挎包又挎上肩头,双手抓着衬衣外套垂在身前。 两人就站着对望良久,最后金潜光跨前一步,坐在了长椅上,长椅是三人位,她靠坐到最左侧。 人走过,一股淡淡雪松香气,顾玉瓷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而后退后一步,坐在了长椅的最右侧,两人中间空留出一个一人位。 这个空出的一人位不过三十厘米,却像三十年那么长。 第84章 叙旧 天色渐渐暗下来,河边的路灯倏地亮起,整齐排成两列,照亮了步道。水面在昏黄路灯的映照下,波光粼粼,仿佛有星星落下来跳跃。空气中裹挟着草地泥土的清新气,湿润清凉。 两人隔着一人位坐在长椅上,拘谨沉默。这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恰似目前的关系。微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催促她们开口说话。 “心雨,现在和嘉树在一起了。”沉默良久,金潜光开口。说什么呢,两人的过往似乎已经不合适再提。 听到这,顾玉瓷脸庞浮上笑意,“嗯,嘉树长得很像你,很有礼貌,也很疼人。”这些也都像你。 “她从小不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没想到,长大了反而更像我。那个跟在身边的妹妹倒是一点也不像。” “姊归性格活泼,很亲人,招人疼。你养得很好。”提起晚辈,顾玉瓷一脸温柔。 “心雨很漂亮,这点基因倒是继承你了。” 顾玉瓷笑,抚抚本已平整的裙角,“脾气泼辣些,不过终究是乖的。” “嗯,很招人喜欢。” 两人谈起晚辈,放松许多。但是谈完后,也就又没了话,只并排坐着看路灯,看河面,看夜空。 “嗯,现在……”金潜光说着抬腕看表,微微侧头,“不到七点,你,还有时间吗?一起吃个晚饭?” “好。”快速答应。 两人沿着草地上的斜道往河岸上走,地灯昏暗,爬坡处不是太平,顾玉瓷又想着别的,一脚没注意被草皮绊了下,往前一趴就要摔倒,金潜光条件反射,转身扶住了她。 怀里是淡淡雪松香气,吸进鼻腔后,顾玉瓷头脑发晕,眼前闪现出三十年前排球场上的第一次拥抱,也是在路灯下,排球队长的怀里带着汗香。 “哦,谢谢。”还是要起身,松开了抓着的胳膊,纤细骨感。 “不客气。”金潜光声音暗哑。顾玉瓷还是那么柔若无骨的样子,皮肤凉滑,三十年了,怎么还是那么撩人。她的身体这么说。 选择的是一家本帮菜馆。落地大玻璃窗外翠竹掩映,滤去本就稀少的车流声。大厅烛光点缀,疏落有致,只有两三桌客人。安静地角落里服务生开红酒的声音“啵——”都格外响亮。 顾玉瓷看看端上桌的菜品,眼皮动了动,那么多年了,连她爱吃什么菜,金潜光都还记得。 清蒸大白鱼、江南时蔬、笋衣豆腐、龙井虾仁。 “记得你以前爱吃些清淡的,不知道口味变了吗?”金潜光屈身给顾玉瓷斟茶。桂花乌龙茶,茶汤冲进陶瓷杯中,金黄透亮。手背青筋显现,指节分明,皮肤不再像年轻时那般紧致,隐约可见几处斑纹。 “没有,我还是爱吃些口味清淡的,谢谢。”只爱吃一样大荤,腐乳肉。顾玉瓷说着话低头看自己放在桌面上的双手,也不如年轻时那般水嫩光滑了,纵然注重保养,还是留下了些岁月轻拂过的痕迹。 桂花乌龙茶倒好后,金潜光不自觉端起陶瓷杯喝茶,眼睛瞅着桌面,酝酿情绪。 看着面前低垂着眼神喝茶水的人,那么熟悉却又陌生,顾玉瓷心海起浮,痴痴凝望。灯光下的金潜光,脸庞轮廓柔和许多,妆容素雅,眉毛淡扫唇轻画,眼角爬上了细纹,坐姿挺拔,经过了多年的岁月沉淀,整个人举手投足间带着成熟的风韵,从容自信。 “你什么时候开始写书的?我现在是你的粉丝。”最后一道腌笃鲜上齐后,金潜光示意顾玉瓷动筷。夹了一块豆腐后,随意聊天。 “乱写的,也有二十多年了。”顾玉瓷笑答。当年婚后,她压抑苦闷绝望,还好可以书写。她就把写作当作情绪的宣泄口,没想过要成名立万,只是想排解心中的情绪。她觉得再不排解她就疯了,无心插柳,后来竟在这条道路上谋生存了。 “那个《马菊香》电视剧我看了,蛮好看的。”盛着汤,金潜光慢聊,只是眼神东闪西躲,没有与对面坐着的人直视。 “可能你自己创业,和她感同身受吧。”顾玉瓷接过金潜光递过来的汤碗,看着碗里的春笋和百叶,斟酌说词。 “呵。”金潜光轻笑一下,垂下眼神捏着汤勺给自己盛汤。 静默,只有搪瓷汤勺偶尔碰到粗陶汤碗的几声“叮当”响。 “你,咳。”顾玉瓷抬头说话,说了一个“你”字又说不下去了,捏着汤勺拨弄碗里的春笋,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嘉树爸爸去世早?” 听到这句问话,金潜光捏着调羹的手顿了一下,奶油白的汤汁在勺头里微微颤动,送进嘴里,抿唇咽下,“嗯。”没有过多回复,说完放下汤碗,捡筷夹菜。 “那,谁帮你带的孩子?”金潜光母亲去世早,丈夫又早逝,怎么带大的孩子呢?顾玉瓷自己也是在妹妹的帮衬下才带大两个孩子,深刻了解没有人搭把手,一个人带孩子有多难。 “我自己带。尝尝这个鱼,很嫩。”金潜光说着用公筷夹起一块鱼肉放进顾玉瓷的餐盘里。 顾玉瓷低头扒拉着没有刺的鱼肉,眼皮颤了又颤,抬起眼神看几回,咬了咬嘴唇,问:“他照顾的月子?” 金潜光剔着自己碗里的鱼刺,刺不多,三两下择干净。择干净鱼刺后将白嫩嫩的鱼肉送入口中,低垂着眼神咀嚼,咽完鱼肉,端起汤碗捏着汤勺喝了一口汤。擦擦嘴角盯着菜开口:“快吃吧,都凉了。” 不愿意谈那个人。 顾玉瓷垂下眼神,微叹一口气,沉默片刻,又抬起胸脯,捏着勺子拨了拨春笋,继续聊别的,“你自己开饭店,应该嘴很刁了吧?” “还好吧,我是什么都能吃。”金潜光一对上顾玉瓷看过来的眼神,马上转移视线去看酒店的布置,青砖墙面,绿植环绕,江南意景,“嗯,写书稿费多吗?”找话题。 “现在还好,有些卖了版权收入会比较好一些。” “写书累不累?” 顾玉瓷眼皮不断跳,疼你的人不会看你飞得高不高,她只心疼你累不累,“还好,我喜欢写。” 回答完后,又是一阵沉默。两三桌客人已经离席,只有服务员轻走过的声音。金潜光轻夹菜,慢喝汤。顾玉瓷不断舔嘴唇,千言万语不知该从哪里开口,思来想去,没有食欲。 “看你不怎么吃,不合胃口吗?” “不是,蛮好吃的,都很精致。”顾玉瓷抬眼看满桌的饭菜,色香味俱全。 金潜光也瞅了瞅满桌的饭菜,说:“现在饭店吃多了,什么菜都不稀罕了,有时候会特别想念以前的粗茶淡饭。” “嗯。你以前特别爱吃那个牛肉壮馍,一个人能吃半斤。”顾玉瓷说到这笑了。 以前两人刚毕业在青萍工作的那段日子,早餐金潜光特别爱吃牛肉壮馍。发面擀成长条,铺上混合着粉条的肉馅,卷四层按压成圆饼状,再用擀面杖擀成大饼,放到大油锅里小火慢煎,煎到金黄捞出。外皮金黄酥脆,内里粉条裹着肉香,流油扑鼻。爱吃到哪种程度呢,一顿吃半斤,可以连续吃半个月不换样。 “哈哈,确实,以前真是怎么吃都不胖。现在每天都算着卡路里,就这,体重都不好控制。” “你很瘦啊。” “健身燃烧的。就小区旁边的潮青河,我每天跑步六公里。” “怪不得体型看着这么好。”顾玉瓷借着这句话正大光明打量,薄背直角肩,锁骨凹陷在polo衫里随着吞咽动作起伏,倾身夹菜时后腰呈直线条,撩头发时,肱三头肌拉出玄月弯刀,像雕科家的美学模型。 三十年前也是这般,紧致有力又不失柔美,排球队长的身材让多少人垂涎。 舔舔嘴唇,顾玉瓷赶忙端起陶瓷杯,桂花乌龙茶一饮而尽。 “不行了,老了。到一个节点后,你会感觉到这个岁月的流逝,你是很无力的,就是一天不如一天。”金潜光自嘲。 “哪算老,才五十岁。这个时代,给予女性更多可能,有很多七十多岁还在岗位上呢,你退下来有些早了。” 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两人聊着天。与老朋友不同的事,两个人的眼神始终不曾交汇,就算不经意触碰到,也都匆忙避开。 “嘉树之前轧断一条腿你知道吧?” “嗯?”顾玉瓷抽出纸巾擦擦嘴角,双臂平放在桌面上倾听。 “有阵子特别消极。我只能退下来,给她说身体不行,需要她打理公司,给她些责任感。” 顾玉瓷眼神软了软,低头看大白鱼,只动了三四筷子,“嘉树那段日子,心里应该很苦吧?”丈母娘疼女婿,她也心疼金潜光的孩子。 “她心里韧性蛮大的,自己调整过来了。”金潜光说着也垂下眼神,想起那段时光,叹口气。 “那段日子,你也很难挨吧?” “我对嘉树一直有亏欠,看到她断了条腿更心疼,可是使不上力。”金潜光语气落寞,随即又提了一口气,语调上扬,“好了,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了。现在都变好了,还有心雨在她身边,我真的是很欣慰。” “嗯,嘉树很优秀,现在打理公司,也辛苦吧?” “有姊归和筝筝呢,都分担些也还好。” “你呢?” “什么?”金潜光抬起视线。 两人对视上眼神后又都移开。 顾玉次侧头看着窗外的竹林,路灯下影影绰绰,忍不住又想问过往,幽幽开口:“你那个时候还带着孩子,连个人分担都没有,一定很不好过吧?” 金潜光擦擦嘴角,作势要起身,说:“好不好过的,也都过去了。” 看到这,顾玉瓷也抽出纸巾擦拭嘴角,磨蹭起身。时间是过去了,但心里的坎明显没过去,她能感觉到金潜光不愿意深聊过去。 虽然坐得很近,但是两个人之间像隔着一条深涧,找不到渡船。 夜幕下,金潜光开车送顾玉瓷回家。 顾玉瓷侧头看看眼神专注直视前方的人,一明一灭灯光下,看不清表情,或者说她不好意思仔细看。欲言又止。 但她不想就这样沉默一路,开始找话题,找来找去,出口的无非是“你开车技术挺好的啊。”“今晚倒不堵车。”“月色真亮啊。”这种皮毛的表面话。 车子停到花语城门口,金潜光松开安全带下车,绕行到副驾驶位,帮顾玉瓷拉开车门。 “谢谢你的招待。” 金潜光没有接话,笑笑。 “嗯,以后” “上去吧,天有点凉了。”金潜光打断她。 五月末的天气,怎么能凉呢。 顾玉瓷心里叹气,垂头看看自己的高跟鞋,长出一口气,再抬起头,眼神已经清澈,“好,路上注意安全。”说完转身走进小区。 又能怎么样呢,那段青春时期的爱情,都过去三十年了,无论什么原因,两人已经分手了。再说都五十岁了,女儿们都谈恋爱了,还能怎么样呢? 顾玉瓷越想心里越闷,过了闸机门,泪就往眼前涌,一波胜一波。 第85章 还作不作数? 见过之后,更是想念。 顾玉瓷吃饭不香、睡觉不好,魔怔了一般,总是想去见金潜光,可又找不出理由。就这么犹豫迟疑,欲言又止,熬过一个月后,她终于熬不住了,开始打自己女婿的主意。 暖黄色灯光下,饭桌旁,顾玉瓷热情给游嘉树夹菜:“来,嘉树,你爱吃的腐竹蒸排骨。” “谢谢阿姨。”游嘉树抬起头,一口小白牙。 顾玉瓷眼神闪了闪,手抚额头——是不是有些腹黑了,套路自己女婿? “嗯,真好吃。”游嘉树轻嚼一口排骨肉,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冲丈母娘谄媚笑。 还单纯。 顾玉瓷额头冒汗,忙低头捏起筷子,筷子尖在几个菜盘上游走一遍,终是什么也没夹起,又转回到碗上,一下一下戳碗里的米饭。 琢磨主意。 熬不住,终究是熬不住,顾玉瓷猛吸一口气,开口:“嗯,姊归呢,不是说让她也一起来吃饭吗?” “两人看电影去了。”周末呢,金姊归过二人世界。 其实游嘉树本来也打算和裴心雨出去逛街看电影呢,奈何裴心雨说妈妈想“我们”了,是“我们”。一听这么说,一向懂礼貌的三好女婿游嘉树马上提着水果上门了。 大姐这段时间忙着招生,几乎没在家吃过饭,裴心雨的心里也是想多陪陪妈妈。 “今天我路过姐姐的培训班,过去看了下,孩子还蛮多的。”游嘉树撕扯着顾玉瓷夹来的排骨说话。 “生意好就成,也是谢谢你,帮她找了个这么好的位置。” “没有,阿姨,您客气了。”游嘉树一听忙放下排骨回话。坐姿笔直,浅笑。 多懂礼貌啊,顾玉瓷嘴唇颤来颤去终是没说出别的话。 又是一阵沉默。 “咳”,顾玉瓷又清下嗓子,筷子尖一下一下戳着端在手里的米饭碗,直到米饭上戳出来一个深坑,“嘉树” “嗯?”游嘉树刚撕扯上排骨,一听喊她赶忙松口放下碗,擦嘴。 “没事,你吃。” “好。”继续夹起排骨啃。 顾玉瓷看了又看,这眉眼,好像年轻时的金潜光啊。 “妈,您吃饭呀。”每当妈妈盯住游嘉树看时,裴心雨便上来搅合,像把要咬钩的鱼儿驱散一样。 “哦,好。”咽口白米饭,顾玉瓷又抬起头,话语在喉咙里吞咽几次滚上来,“咳,嘉树,什么时间,约你妈妈,一起见面吃个饭吧?” 两个晚辈同时抬起头看她。 顾玉瓷伸手夹菜,状似漫不经心。 愣了一下,游嘉树反应过来,马上放下碗筷,咽下嘴里嚼的肉丝,接:“好的,好的。阿姨,您看您时间?”家长见面是应该的。 “我时间自由,看你妈吧。”长豆角在筷子尖下抖动不停,颤颤巍巍掉到餐盘旁,顾玉瓷拿餐巾纸捏起来扔进垃圾桶,擦擦手,睫毛直扑闪,又伸筷夹藕片,夹了三次都没夹起来,“呵,太滑了。”她尴尬解释。 周日中午,印力城「一棵树」烤肉店,最宽敞安静的包房重新收拾了一番,果盘鲜花提前摆好。 游嘉树等在门口,看到妈妈过来,挥手:“妈,顾阿姨到楼下了,马上上来。” “哦。”金潜光淡定回复。随即转身看门口捏糖人的摊位。 烤肉店为吸引小朋友,特意在门口推出捏糖人的小活动,熬好的棕色糖浆冒着热气,散发着淡淡香甜味。师傅伸手抓一块,搓、拉、扯,一只小鸟便初见雏形。“好看,好看。”等着的小朋友欢呼。 金潜光正看得投入,听到女儿喊:“妈,妈,顾阿姨过来了。” 转过头,只见顾玉瓷和女儿手挽着手走来,低领白t恤搭配碎花长裙,和女儿走在一起,说是姐妹不违和,清爽明媚,立定一笑,金潜光的脑袋闪现一道光,穿越时光回到三十年前。 “阿姨,您好,这是我妈。妈,妈,妈,顾阿姨。”游嘉树推自己妈妈。 “哦,您好,金潜光。”金潜光伸手。 顾玉瓷愣了下,看了看她伸过来的手,“顾玉瓷。”手握在一起,凉润潮湿,但像被烫了一下,两人慌忙弹开。 “走吧,咱们里面坐。”游嘉树招呼着。待两位长辈进去后,伸手碰了碰裴心雨的手背。 裴心雨嗔她一眼,注意影响,家长见面呢。 「一棵树」的员工频繁朝这边看过来。这是怎么了,老板领着三个打扮得漂亮精致的女人进入包间。 “大董事长。”收银员向趴在她身边嘀咕的同事介绍。 “哪个?” “白色衬衫,卡其色阔腿裤那个。” “我天!好飒呀,这是金总妈妈?怎么这么年轻。” “生孩子早吧。”收银员也是大体了解些,也迟疑。看着大董事长不像长辈,倒像同龄人,可能是注意保养吧,她觉得肯定是。 有钱就是能抵抗岁月,摸摸自己的脸,她感慨出声:“有钱就是好。” 正八卦的同事被这句“有钱就是好”说得一头雾水,不理她,继续八卦:“那个女人是谁呀?” “哪个?” “不是跟金总经常过来的那个漂亮女孩,另一个漂亮的。” “她俩长得有些像,是姐姐吧?” “哦,那肯定是。” 看到美女,都想多窥探几分,几个人头碰头叽叽喳喳。 “阿姨还没来我们烤肉店吃过吧?”包间里,游嘉树帮顾玉瓷拉椅子。 “没有。” “那我点几个经典的肉。” “你顾阿姨不吃辣椒。”金潜光接了一句。这一句话把所有人都说愣了。 顾玉瓷双手扒着桌子边缘,轻咬嘴唇摒住呼吸,垂着眼神不敢抬起。 “吧?”金潜光圆了一个问句。 顾玉瓷肩膀塌下来,吐出一口气。 游嘉树想起来要问忌口不忌口的事了,恍然大悟:“哦,顾阿姨不吃辣的是吗?” “对,我不太能吃辣的。” 浇汁甜香牛肋条,浇汁横隔膜,浇汁牛五花,盐葱牛舌,荔枝牛肉,雪花牛仔骨,牛上脑,水果沙拉,蔬菜沙拉。都上齐后,游嘉树拒绝了经理的服务,站起身立在炉子旁边烤肉。 修长的手不停倒腾。 烤好的肉分别夹给顾玉瓷,妈妈,裴心雨,从这些动作上能看出,她认为最亲近的人是裴心雨。 裴心雨弯着嘴角享受服务。 “你也帮嘉树烤烤,让嘉树坐下吃点。”顾玉瓷看游嘉树一直忙,示意女儿上去搭把手。 “妈,你就让她做吧,难得她有机会表现一回。”裴心雨捏着小叉子叉着水果吃,压不住嘴角的笑。 “不懂事。”虽是这么说,顾玉瓷一脸宠溺。 金潜光也看着裴心雨笑。 “金阿姨,您尝尝这个。”嘴里虽然这么说,裴心雨还是站起身给金潜光夹肉。 “谢谢心雨。”金潜光虚扶下餐盘。 “哦,对了,忘了叫喝的了。大家喝什么?柠檬茶?米酒?”游嘉树主持场面。 “喝点酒吧。”是顾玉瓷。 自从坐到饭桌上,她和金潜光还没有目光对视过。 听到她喝酒,金潜光目光转过来,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没说话。 烤肉吃得不多,米酒却喝了很多,两瓶几乎全喝完,直喝到双颊染上绯红,顾玉瓷才停下杯子。 金潜光叹气。 “妈,你酒量不好,不要再喝了吧。”看妈妈又伸手倒酒,裴心雨捉住了妈妈的手。 顾玉瓷拂开她的手,“没事,妈今天开心,看到嘉树还有你金阿姨,开心。”说着又倒了满满一杯。 “嘉树妈妈,碰个杯吧。”这是她今天和金潜光见面后为数不多的对话。 看着面前已经微醉的人,金潜光叹口气,端起茶水杯碰了下顾玉瓷的酒杯。她今天开车,不能喝酒。 “嘉树,你觉不觉得你妈妈很厉害?一个人带着孩子,还创立了公司。”又喝了两杯后,顾玉瓷明显醉了,手肘撑在桌子上,晃着酒杯,眼神涣散。 “是。”游嘉树看着这情形不知道该怎么劝,第一次家长见面把丈母娘灌醉了。 “可是,可是,很累的。”说完顾玉瓷低头抵在酒杯上不再言语,不一会泪水“啪嗒啪嗒”滴落到桌面上的餐盘里。 “妈,妈,您喝醉了。”裴心雨说着起身扶住妈妈的肩膀劝,想拿下她的酒杯。 “心雨,”顾玉瓷侧头看一眼女儿,挣脱开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捂住了脸。 “这”游嘉树忙站起身,不知道要不要散场。 金潜光坐在顾玉瓷身边一言不发,嘴唇紧抿。 “你们俩先走吧。我和你金阿姨说说话。”顾玉瓷一手枕在桌面上,一手推女儿,眼睛盯着酒杯开口。 “那”裴心雨看向金潜光。 游嘉树也看向妈妈。 金潜光没有说话,冲两人摆了个手势。 顾玉瓷侧坐着,直到两个晚辈出去带上门都没有回头。包间内一片沉默,只隐约可以听到隔壁包间的笑声,走道服务员的说话声。 再倒一杯酒,顾玉瓷一饮下去半杯,端着酒杯扬在半空晃,眼睛瞅着包间的墙壁,慢慢地,泪又涌上来。 金潜光低头叹气。 顾玉瓷突然转过身,身体一歪趴到金潜光肩头。她的脸是朝外的,并不是窝到金潜光的怀里,而是把脸朝外,只是半边头靠着金潜光的肩膀,像是借了个依靠。 这种依偎是有一定分寸的。友情以上,恋人未满。 被这么一靠过来,金潜光感觉自己不仅是身体,连心都跟着颤了一下。顾玉瓷喷了香水,是那种淡淡的茶香。 没有动。 金潜光没有动。 顾玉瓷趴过来也没有动,只是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一滴一滴落到金潜光的肩头,不一会白色衬衫便浸湿一片。她心疼,一想到金潜光一个人拉巴大孩子,没有任何人帮衬,心就扯得疼。她太懂那种无助了,正因为懂,所以格外心疼。 金潜光没有替她拭泪,没有规劝,就那么直坐着让她靠着哭,眼眶逐渐变红。顾玉瓷静静哭了很久很久,久到隔壁包间都散场,走廊全安静下来。 金潜光叹口气回神,轻扶起怀里的人:“玉瓷,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顾玉瓷没有闹,没有多说,配合着坐直身体,眼神巡视她,说:“不好意思,出丑了。” “没有,走吧。”金潜光避开对视,帮她拿上包,扶着她出门。 地下停车场,金潜光拉开车门,把顾玉瓷轻轻放进副驾驶位。 “嗯?这是什么?你车里还有我的书?”顾玉瓷坐上车看到扶手盒里插着一本书,抽了出来。 《小溪东流》。 “哦,哦,那个,住哪里?”金潜光忙打岔。 “花语城二期1号楼1单元401。”具体到门牌号。 “系上安全带吧。” “嗯?哪里?”顾玉瓷反转身体去拽,“拽不动啊。”有些醉意也有些故意。 “是这样,我来吧。” 金潜光侧身帮顾玉瓷系安全带,身体相碰,呼吸纠缠,淡淡茶香混着酒气钻进鼻孔,让她发晕。 匆忙系好安全带,金潜光喘两口气赶忙弹开了。 看她如避蛇蝎一般弹开,顾玉瓷绷住嘴又开始哭,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曾经那么亲近的一个人,如今却这么陌生。 “我又开始哭了。”批评自己的话说出了口。 金潜光看着方向盘,没有顺着她的话批评她,也没有劝她,抬手抽出纸巾递给她,“擦擦吧。”语气轻柔。 引擎低鸣,车子汇入车流。加速、减速,金潜光稳若磐石,车子在脚下丝滑不颠簸。 车内沉默,只有空调出风口的细微声响搅动着气氛。 顾玉瓷躺在副驾驶位眯着眼睛看中控屏,导航栏里有歌曲浏览记录,抬起身点开。 悠扬熟悉的旋律响起—— 走在红尘俗世间 谁的呼唤飘在耳边 那么熟悉却又遥远 为什么痴心两处总难相见 徘徊在起风的午夜 谁的叹息飘在风间 那么无奈却又无悔 多少前世残梦留待今生缘 就算换了时空变了容颜 我依然记得你眼里的依恋 纵然聚散由命也要用心感动天 纵然难续前世也要再结今生缘(1) …… “呜呜呜呜”,顾玉瓷躺靠在座椅上像个孩子一样紧闭眼睛咧着嘴开始哭,抹眼泪擤鼻涕。 “我又哭了。”批评自己。 金潜光侧头看一眼,叹气,把整个纸巾盒拿给她。 歌曲循环播放,顾玉瓷循环哭。不是那种低泣,也不是那种默默流泪,是孩童般地抹着眼泪哇哇大哭。 最后像是哭累了般,蜷缩在座椅里打瞌睡。睡梦中还哼唧不停。 金潜光看着直摇头叹气,趁等红灯间隙,从后座拽来一件衬衣盖到她身上,关掉音响。 “你干吗关我的歌?!”并没有睡着。顾玉瓷扬开身上的衬衣,赌气又点开音乐。 听着听着又来一场,纸巾一张接一张往外抽。 直到她真睡着了,喊叫两声名字都没有回答后,金潜光都没敢关掉音乐,只是调低声音。就这样在万芳深情的声音里车子缓缓开到花语城大门口。 “到了,玉瓷,玉瓷。”金潜光轻摇顾玉瓷。 “嗯?到家了?”顾玉瓷睁开眼往车前瞅,揉眼睛醒困。 “对。” “好圆的月亮啊。”顾玉瓷看着汽车挡风玻璃左前方的明月感慨。 金潜光也抬头往前看,确实,满月如一轮银盘般悬在靛青色夜空中,浑圆饱满。正发呆间,肩上躺过来顾玉瓷的头。 “玉瓷,你喝醉了。” “月亮下发过的誓,还作不作数?”顾玉瓷依偎着缓缓问出来这句话。 作者有话说: (1)歌曲出自:《我依然记得你眼里的依恋》万芳 第86章 百亿小姨的醋 直到进了家门,躺到沙发上,金潜光脑子里还回荡着顾玉瓷躺在她肩头问的这句—— “月亮下发过的誓,还作不作数?” 是的,月亮下她发过誓。那时两人刚毕业,携手私奔到青萍。八月十五,她对着月亮发誓说这一辈子都会爱顾玉瓷,无论何种原因,日月轮转、星河变迁,都不会辜负这份爱。 可,说分手的人明明是她不是么?是她说以后不要再见面的不是么?是她归还了项链,才有了自己三十年握着项链挨日子不是么? 苦太久了,已经不敢再想爱了。 可为什么流泪呢?金潜光没有擦拭,任由它流淌。盯着月亮,任凭泪水流过脸颊,流到下巴,掉落到胸口。 像以往一样,金潜光又闭上眼睛沉浸在回忆的海里,任凭顾玉瓷的一颦一笑搅乱自己的心湖,只不过现在被搅和得更乱了,痛苦中还带着甜蜜。 一边哭一边笑,金潜光像个孩子一样嘟着嘴躺在沙发上抹眼睛。 “叮”,手机有信息过来,是钱百亿发的—— 「光姐,后天7月1号我们王府大厦的展示店开业,约您过来指导指导。」 “呵,”抹一把泪,金潜光坐直身体回神。 五十岁的人了,也哭过三十年了,现在只需要抹两把眼睛就能调整过来了——虽然是暂时的。 长长吐出一口气,金潜光努力睁大眼睛,打字「好。」 出去走走挺好,不想再陷在回忆中不自拔了。 王府大厦是北城相对高端的一个商场,入驻的都是些国际一线大牌。 钱百亿的家居展示店开在三楼。开业当天,从店内到店外,过道上摆满了朋友们送的花篮。有寓意长青不衰的绿植,有代表生意红火的红掌,有象征黄金万两的菊花,有大麦,有气球,一架挨一架。花篮上红色飘带写满祝福语——「开业大吉」「财源广进」「日进斗金」「生意兴隆」…… 金潜光也提早送了花篮,白绿色搭配,放在C位,「客似云来」四个大字下署名是「一颗树集团」。人也准时到达店里祝贺,给朋友撑场面。 一身大红裙的钱百亿长发蓬松挽在耳后,金色流苏耳环熠熠生辉,整个人容光焕发,踩着细高跟忙得团团转,“光姐,不要走,楼下咖啡馆等我。还有几个朋友到场祝贺,我接待完就下去找你,一起午饭哈。” “你忙你的,我这没事,到书店逛逛。不用按点吃饭,忙完你再下来。”金潜光叮嘱完便下楼溜达。她想去西西书店逛逛,自从知道顾玉瓷当了作家后,她就爱上了逛书店,而每到一个书店,第一个看的就是有没有顾玉瓷的书。 这么想着便按照指引走向一楼的西西书店,还没走近,就看到书店门前人流拥挤,排着长队向前挪动。 金潜光站在门口踮起脚尖往里张望。 “您好,请问您预约了吗?” “什么?这里面是干吗呢?”看着一波一波的人往书店里涌,金潜光疑惑。 “今天是知名作家瓷玉女士在我们店签售。您如果想进去,先点小程序预约,看还能不能预约上?” 金潜光听完眼神一顿,侧头再往里瞅,人头挨着人头,黑压压一片。舔舔嘴唇,垂头思索片刻,掏出手机。 王府大厦的西西书店是旗舰店,占地面积两千多平米,足有三层楼高的挑高天花板让人看着眩晕,层层书架往里延伸仿佛没有尽头。空气中飘满油墨香、纸张气,让人心生宁静。 二楼三百多平米的空间坐满了人,是场互动讨论。 顾玉瓷一身西装扣设计的藏青色连衣裙坐在舞台中央,端庄知性。旁边还坐着三个衣着光鲜的女人。 “那么,就是说《小溪东流》其实是个悲剧故事。瓷玉老师当时有没有想过把它写成一个大欢喜的结局呢?” “没有,我当时觉得错过就是错过了。环境决定人。有些错,是怎么都弥补不了的。” “那您现在觉得呢?” “现在我觉得人都有贪心,都想要好结局,我也不例外。” “瓷玉老师,我们可以问您个隐私的问题吗?当然您可以不回答。” “您讲。” “就是《小溪东流》创作里是否有您的一部分原型?” 沉默片刻,顾玉瓷抬起头,眼神闪了闪直视话筒:“有,我和女主一样,曾经有一份美好的爱情,被自己亲手葬送。” “遗憾是人生常态,相信您和女主一样都能走出来。” “不,我和女主都不可能走出来。有些感情,你永远都走不出来。” 台下的金潜光长吐一口气。 简短的访问后是签售环节,顾玉瓷笑意盈盈坐在签售台提笔签名。 “签什么?”看到又放过来一本书,顾玉瓷抬头,瞳孔倏地放大,是金潜光。 低头“唰唰”一行字。 金潜光没有过多打扰,抱着书快步走出书店。直到走到没人的角落才打开,扉页上熟悉的字体:月亮下发过的誓,还作不作数? 一看到这行字,金潜光闭紧了眼睛,捂住额头,太闹心了。 “你知道吗?这家饭店有多火,不提前一周订,根本订不到位。”钱百亿忙完了,会合金潜光吃饭。 “这么火吗?那口味应该很不错。” “国宴大厨啊。诶,忘了,你也是干餐饮的哦,那来品鉴下。” “学习学习。”金潜光笑。 “随便点哈,谢谢今天捧场。”钱百亿说着挽上金潜光的胳膊步入饭店。 店内装潢典雅,水晶吊灯悬垂在挑高天花板下,空间感开阔。大厅没有散座,只有被绿植或书架隔开的卡座,进门处被纱幔或珠帘环绕,既通透又静谧。 服务员引着金潜光和钱百亿走到一处卡座前,弯腰掀开门前挂着的珠帘。两个人前后进去落座。 “真是蛮隐私哈。”金潜光陷在真皮沙发座椅里左右看看。 不隐私啊。她不知道,她一进来就被人盯上了。 顾玉瓷看到金潜光和一个女人几乎手挽着手走进大厅,忘了呼吸。太亲密了,手挽着手。而且还满面笑容,梨涡都笑出来了。见自己话都不多说,原来不是因为性格闷,和别人这都不是话多不多的事了,梨涡都笑出来了! “顾老师,您没事吧?”对面坐着的中年女人看顾玉瓷端着茶杯的手一直发抖,忙问。 “呵。”顾玉瓷几乎是把茶杯掼到桌面上。梨涡都笑出来了! 金潜光落座的位置和她中间隔着一个宽过道,足有四米宽。但她觉得她能听到笑声。那个梨涡,只有开心大笑才能凹出来的啊。 “顾老师,顾老师。”中年女人又喊。 “哦,不好意思,张编辑,想到些事情,有些走神。”顾玉瓷转回目光。其实从她的位置已经看不清对面卡座里的情况了,毕竟挂着珠帘,更不用说听到里面的谈话了。 “没事,你们作家,经常构思,可以理解。”张编辑微笑,替顾玉瓷夹菜。 宽过道旁的卡座里,钱百亿脸色酡红。 “这么说,你现在在追她?”金潜光端起茶杯笑问。 “嗯。”对面的人眼角都红了,微微嘟嘴,随即抬起头,“不就是这吗,喜欢就要追,我不愿意错过。” “你这是一见钟情?” “算吧。”钱百亿托着腮笑,“反正目前挺上头的。”说完捂住眼睛。 “好事呀,马上就脱单了。” “光姐,你没有喜欢的人吗?”目光灼灼,爱河中的女人连呼吸都带着甜意。 听到这,金潜光眉毛不禁动了下。她低头看面前的乾隆白菜,鲜亮白净的白菜上,淋着少许芝麻酱,看着清爽脆嫩。 “嗯,你这个表情,肯定有。怎么,爱而不得?” “分开好多年了。”金潜光伸筷子夹一片白菜放入口中,脆甜中带着浓郁芝麻香。顾玉瓷爱吃素的,以前经常会自己做碗蔬菜沙拉。 “唉。”金潜光放下筷子叹气,得多爱一个人,三十年了,吃到她爱吃的菜还是会第一时间想起她。 “好多年了?”钱百亿来了兴致,托着下巴身体微微前倾,坐出细听的架势。 金潜光却并不愿意多谈,脸色失落,又捏起筷子,瞅菜,“都过去了,不提了,吃饭吧。” “唉,以我说啊,你就是太拘着了,太温吞了。人生短短几万天,喜欢就追,不要给自己留后悔。”钱百亿语重心长。她和金潜光相见恨晚,已经无话不谈。 “他有妇之夫?”钱百亿还在追问。 金潜光低头吃饭不愿回答。 “光姐,你还当不当我是好朋友啊?我们还是亲家,我……” “以前是有夫之妇。” “有夫之妇?”钱百亿像被定住了,眨眼思考片刻,随即低头撇嘴笑了,“还真是让我猜准了,你也是弯的。以前是有夫之妇?以前是,那就是说现在不是了?那你还顾虑什么,追呗。” “我不说了嘛,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过去多少年有什么关系啊,只要感觉还在。我们谈个恋爱,啊,还非得规定年龄啊,规定时间啊?”钱百亿伸长脖子,拧着眉毛,“你还想错过啊?” “你还想错过啊?”金潜光听着这句话没有回答,情绪翻滚。 她不想错过。 四盘菜靠近顾玉瓷的方位几乎没有动筷子。张编辑看自己的作者神思不属望着珠帘外,不明所以,也不敢多问。客人不起身,邀约方只有陪着。张编辑提杯喝茶,喝茶打嗝,起身去洗手间,回来提杯喝茶,喝茶打嗝,再起身去洗手间。 她的作者盯着门帘,端着茶杯细品,仿佛吃的那几口菜需要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来消化。 “顾老师,我们再叫壶茶吧。”张编辑不好意思让客户喝凉透到没有味道的茶。她还有一层意思是婉言提醒该离开了。 “好。”作者似乎疯了。 被噎了一下的张编辑只得又叫了一壶茉莉花茶。 茉莉花茶刚送来,顾玉瓷看到金潜光从卡座里出来了。 “这个茉莉花茶,至少得七窨以上才会有茉莉花的味道。顾老师顾老师?”张编辑斟完茶一抬头,她的作者不见了。 只有晃动的珠帘提醒她,作者跑了。 钱百亿挽着金潜光的胳膊走到扶梯旁,说:“嗯,再上去坐会,聊聊天。” “你今天那么忙,我上去干什么。” “讨厌死,约你出来一次那么难。走啦,不准回去。”钱百亿抱住金潜光的胳膊往扶梯上拽。 金潜光撤着身体愣是被拽上扶梯,整理好拉扯开的领口,伸手弹了下钱百亿的脑门,笑嗔:“你这真是小霸道哈。” 身后的顾玉瓷眼睛圆睁,鼻子喷火,弹人家脑门?!真亲热,怪不得自己怎么暗示都不接话,原来是有人了! “我真是自作多情!”骂了自己一句,顾玉瓷转身就往另一边走去,“哼,我多想了,那么多年,不定谈了几个呢,晚辈哪清楚这些事。” “还以为多深情呢,臭女人!”一边走一边骂,“还弹人家脑门,老不正经,真是够了。” 顾玉瓷裙角飞扬,烈日下也不打伞了,顶着大太阳走到路边,伸手拦出租车,一把拉开后车门坐进去,车门被摔得“砰”地一声响。 “哎,我说,”司机师傅要责怪,一回头,住了口,“咳,那个,您坐好。”期期艾艾。 乘客咋了?哭成这样。 顾玉瓷长叹一口气躺到椅背上,胸口不断起伏,浑身都不舒服,感觉到脸上痒,抬手一摸,全是泪。 “哼,”她冷笑一声,“我搞什么,吃醋?切,小女孩才吃醋,我都半截身子入土了,吃醋?哼。”小声骂不停。 整个路途,司机师傅大气都不敢出,眼神在后视镜里来回扫视着她的乘客,一会哭一会骂,自言自语,咬牙切齿。 下了车,腿都迈进小区了,顾玉瓷还在骂自己:“顾玉瓷,你正常点好不好?!你都五十了,不是十五,独立女性都独立三十年了!” “女儿都快三十了。” “你看她那张脸,捯饬得油光水滑的,还喷雪松香,指定谈过好几个。” “大学时候一群学姐学妹的都说不清,指望她专情?呸,就是个风骚女人。” 骂完自己骂金潜光,骂完金潜光骂自己,骂完开始哭,哭完又开始骂。 顾玉瓷觉得自己太矫揉造作了,三十年,带着两个女儿,什么都走过来了。这看到旧情人和人家挽个手,弹了人家一下脑门就气病了,太不可思议。 越生自己的气越起不来,越起不来越没胃口,越没胃口越虚弱,越虚弱越想躺,越躺越胡思乱想。 就这样,自我攻略,大女主顾玉瓷因为一口醋,呛病了,缠绵床榻。 第87章 过往 七月底,北城正热的季节,太阳炙烤着大地,热浪滚滚,人们都躲在空调室里享清凉。 顾玉屏顶着酷暑来到了北城。她要飞去c国看女儿,在北城转机,顺道探望姐姐。 “你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瘦?颧骨都出来了。”顾玉屏盯着姐姐皱眉,满眼心疼。 “没事,可能天热,胃口不好。”顾玉瓷端着洗好的葡萄从厨房走出来,“我说你在北城多住两天再去c国呗。” “唉,那个死丫头,说谈了个对象,我不放心,得过去看看,呆不下去。”顾玉屏跟着大姐走到沙发旁坐下,伸手揪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嚼着嘟囔,“做了家长才知道,真是操不完的心。特别孩子是女娃,那简直每天心都悬在刀尖上。” “六六有分寸,你也别太担心。” “她有个屁的分寸,能有她心潮、心雨姐一半机灵我都不至于操这个心。”顾玉屏把葡萄皮和葡萄籽吐到手心里,提高嗓门开始骂。 “整天左一出右一出地给我整,别提她了,闹心。”葡萄皮甩进垃圾桶,顾玉屏抽张纸巾擦擦手,侧头看大姐,嗓门还没降下去,“你看你这眼窝,都凹陷下去了,到底怎么回事呀?” 都不省心。 “真没什么。”顾玉瓷说不出口。她吃醋,气病了。 看大姐眼神闪烁,眼底似乎藏着无法言说的隐情,顾玉屏叹口气坐近,握住大姐的手,语调轻柔:“姐,咱俩是世上最亲的人了,你还瞒我是不是?” “不是。”顾玉瓷低下头,睫毛垂落,抽出手摸脸颊。她真开不了口,五十岁了,竟然又动了小年轻的心思,还闹吃醋。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欲言又止,顾玉瓷伸手揪一颗葡萄,想塞到嘴里,碰到嘴唇又停下,挨着嘴唇滑动,“玉屏,我碰到她了。” “谁?”顾玉屏看着紫皮葡萄在姐姐嘴唇上抖动,眨巴眼睛。 “那人。” “哪人?” “金。” 转脑袋想想,“哈”,顾玉屏猛地张大了嘴,眼球似要蹦出,“金潜光?” 葡萄塞进嘴里,顾玉瓷低垂下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嚼葡萄,闭着嘴巴,一侧脸颊被葡萄撑得鼓起一个小包。 “不是。”顾玉屏想说话,一时不知从哪里开口,来回转眼神,手指抠眉毛,“三十年了,见就见呗。咋,见她一面你就病了?” 顾玉瓷咬咬嘴唇,脸颊染红,嘴里裹着葡萄,说话瓮声瓮气:“就,上次不是给你说了吗,心雨和嘉树谈的事情。” “嗯,怎么了?”顾玉屏不理解这和金潜光有什么关系。看着大姐嘴角的小鼓包,条件反射也揪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裹着。 顾玉瓷两三口把葡萄咬碎,葡萄皮和葡萄籽吐在手心的纸巾上,卷起来扔进垃圾桶,抬头看向电视屏幕,黑漆漆反射着她和顾玉屏的人影,咽下葡萄,吐出话:“金潜光是嘉树妈妈。” 空气静默,静到窗外知了的叫声越来越清晰,一声一声传入顾玉屏的耳朵里。 “噗。”顾玉屏吐出嘴里噙了好久的葡萄皮,“呵。”她环顾四周不自觉笑了一声,“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冷笑哈。” 知了叫个不停,空调的出风口“嘶嘶”响着,墙上的钟表指针“吧嗒吧嗒”走着。 顾玉瓷低着头搓手指,像个孩子般局促无局。 看两眼大姐,顾玉屏握住她搓红的手指,冰凉,问:“不是说嘉树父亲早逝吗?她现在一个人?” 听到这问话,顾玉瓷不知该怎么回答,孩子们的嘴里妈妈是单身。但是她在王府大厦分明看到金潜光和一个女人亲亲热热的。对,亲亲热热,毕竟都弹了人家一个脑瓜崩了。 “她有人?” “我不知道,孩子们说没有。但是前段时间我看到她和一个女人蛮,就蛮亲热的。”说到这,顾玉瓷头垂得更低了,双手揪住裙摆,捻那一小块布料。 顾玉屏手肘撑在膝盖上,皱眉思索片刻,勾着头盯住姐姐眼睛问:“不是,姐,你什么意思?还喜欢她呢?还想破镜重圆?” 顾玉瓷不说话,双手捻裙角,揉皱了展平,展平后揉皱,墨绿色的丝绸睡裙角布满细碎纹路,像极了她心中的兵荒马乱。 “唉,”叹口气,顾玉屏按住额头,“我真是服了你了。” “当年咱爸发现你们的来信,把你吊在房梁上用皮带抽,都快打死了,你都不愿意分手,果真是真爱哈。” “这都三十年了,还惦记着呢。”说到这,顾玉屏眼神飘远。当年她被锁在卧室里哭天喊地都没用,堂屋的姐姐被父亲用皮带抽打到满身鲜血。 “是我提的分手,我对不起她。”顾玉瓷展平裙摆,手肘撑在膝盖上按住额头。 “你怎么对不起她了?你那是没办法呀。” “那是什么年代呀,九十年代初啊,那同性恋在咱们县城还会判流氓罪呢。” “再说咱爸那什么性格,说你再不和她断,他就去你们工作的地方闹。金潜光走到哪里他闹到哪里,说金潜光耍流氓搞他女儿。” “还要报警。” “你是为了保护她呀。”顾玉屏愤愤不平。 “我没有能力保护她。”一滴泪珠落到手臂上,顾玉瓷赶忙擦干。 眼尖的顾玉屏还是看到了,马上抽出纸巾递给姐姐,“你尽力了,姐。咱爸那就不是……”想想毕竟算是父亲,顾玉屏没有把“人”骂出来。 “哪有那样朝死里打女儿的。要不是我端掉门出去救你,你身体都得留下后遗症。流那么多血,地上都一片……”说着顾玉屏又想到那时,湿了眼眶,“我真是提起来就恨。” “还做主把你嫁给裴志坤那个滚蛋。”说完顾玉屏牙齿磨到咯咯响,“最后生病还四处骂我们不去照顾他,不孝顺。就他那种父亲,谁能孝顺。” “他就不配。” 顾玉瓷看妹妹嘴角抽动,双手紧攥,鼻翼扇动,浑身哆嗦,赶忙安抚:“好啦哈,都过去了,他也去世那么多年了。” “裴志坤也不是个东西,说什么你不是黄花大闺女,还不让碰,整天疑神疑鬼怀疑你偷人。” “后来你不是把我接到辛城了吗?都好了。”顾玉瓷握着妹妹的手,拍着感谢。 “他第一次打你的时候你就应该告诉我,就不会有第二次。”顾玉屏说着话泪花浮上来。 她和姐姐年龄只差两岁,母亲在她们读大学期间病逝。两个姐妹相依为命,大姐很疼她,她也很疼大姐。听到一向温柔的大姐被家暴时,她简直要崩溃,当天就包了一辆车过去把怀孕的大姐和孩子接了过来。 “以后不要再提他了。”顾玉屏不想再提那个人,犯恶心。 “好,不提她。提金潜光,提她你总愿意,看你这样子分明旧情没了。” “哎,我真是服你了,姐,怎么做到喜欢一个人那么久的?”顾玉屏二婚都离婚了,正要梅开三度。 “不知道,欠她的吧。”顾玉瓷也觉得自己魔怔了。难道是自己的第一次,所以那么刻骨铭心。 “喜欢就算了,你还磨蹭。这都五十了,不是十五,你们打什么哑谜呢?还有感情就在一起啊。”顾玉屏摇了摇自己的烫发,急燥。 “我给她暗示了,她没往这方面理。”顾玉瓷眼神失落。 “你怎么暗示的?”顾玉屏不解。待听完姐姐的解释,彻底躺倒在沙发上,“没救了,真的是没救了。” 太含蓄了! 太阳西沉,落下,晚风送来些许清凉,月隐花庭一片静谧。 “顾阿姨病了。”饭桌上,游嘉树一句随意的话打翻了妈妈的粥碗,一碗白粥扑到桌面上。 金潜光盯着白粥的米浆在桌面上四处蔓延,流到桌边沿着桌角缓缓坠落,没有动作。 “您别动,妈,我来。”游嘉树慌忙起身提来垃圾桶。 裴心雨用湿纸巾把白粥揩进垃圾桶里,抬眼看金潜光,“阿姨,我再帮您盛一碗。” 白粥盛好,明亮的吊灯下,三个人细嚼慢咽,继续吃饭。 “妈,您吃了块小米辣。”游嘉树眼看着妈妈把剁椒肥肠上的小米辣夹进嘴里。 “嗯?”金潜光回神,“哦,不辣。”咀嚼吞咽。 眨巴眨巴眼睛,游嘉树也夹了块小米辣,是甜味的吗?不辣?那如果是甜味的就给心雨夹,想着便放入口中,只咬了一下,便皱紧了脸,眼睛瞪得滚圆,咳嗽起来,“呸,呸,呸”,吐进垃圾桶,额头“唰”地冒了一层汗。 “赶紧喝水漱一下口。”裴心雨看她辣得脸都胀红了,忙递过来一杯水。 “妈,好辣啊。您现在怎么这么能吃辣?”缓过来后,游嘉树不禁拧着眉毛吐着舌头追问,“嘶——哈!”。 “哦。”金潜光眼神瞅着裴心雨,似乎在想措辞,低头又夹了一块小米辣,在两个晚辈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放进嘴里,缓慢咀嚼。 “辣吗?”裴心雨用口型偷偷问游嘉树。 游嘉树拧紧眉毛小声示意:“辣。”不让她夹。 咽完小米辣,金潜光再看一眼裴心雨,伸手盛粥,随口问:“心雨,你妈,什么病啊?严重吗?” “厌食症。”裴心雨叹口气。昨天小姨刚告诉她这个病情。 “咣当”,陶瓷勺掉进砂锅里,“那,现在” 游嘉树赶忙用筷子往外捞汤勺,捞出来后用纸巾裹着勺柄擦拭。 “在积极治疗了。我姨也在陪着她,就还是吃不下去饭。”终究难掩不开心,裴心雨说完垂下眼神。 “哦。”自从听完这句话,金潜光的魂魄就像被抽走了一般,眼神空得没有焦点,捏着筷子的手来回游荡。一盘小米辣被她一口一口快吃完,吓得游嘉树赶忙给盘子换了个方位,放她面前一盘金针菇,金针菇也被吃完。 游嘉树目光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知道,妈妈最不喜欢吃的菜就是金针菇啊。 烈日下,眼前的景象像被烘烤化了一样,模糊晃动。金潜光坐在空调车里,望着花语城的大门咬着嘴唇,眼神闪了又闪,深吸一口气,抱上副驾驶位的花束,拉开车门下车。 走到小区门口,人顿住,按着额头在烈日下转圈。 一圈又一圈,不一会白色针织短袖后背就洇湿一片。只见她仰头对着大太阳吐口气,肩膀一塌,转身快速钻进车里,往后拢拢头发,启动引擎,一脚油门,车子“轰”地开过花语城的大门。 成熟稳重的金潜光坐在空调车里,对着空调出风口,一头汗。 “我紧张什么呀,探望个亲家母,我紧张什么呀。” “不是,金潜光,你都五十了,不是十五,这个年龄了,你害羞什么呀。” “你不敢承认,你还是喜欢她。” “你怕了。” 碎碎骂着自己,又是教育又是呵斥。 车子“嗖”地开过左堤路,在月隐花庭门前停下。 “就要回家吗,确定不去看一眼?厌食症,这是什么情况啊?说一个多月了,挺瘦,挺瘦是什么意思?”金潜光紧簇眉头,看着岗亭纠结。 岗亭的保安看业主的车子挡着过道不动弹,钻出小亭子,走过来敲玻璃窗提醒。 “女士,您的车挡住道了,您看您是进去?还是挪一下?” 玻璃窗徐徐降下,金潜光看着保安的脸叹气,开口询问:“要回去吗?” 保安被问愣了,挠挠头看向大太阳,揉揉眼睛,无言以对。 最终,金潜光闭上眼咬住牙鼻孔长吐气,墨镜打开“唰”地戴上,握紧方向盘一个大转弯,调转方向,按照导航,一溜烟驶向花语城。 探望亲家母,有什么怕的! 第88章 玉屏小姨的计 “嘶——” 空调出风口隐约出声。 顾玉瓷躺在沙发上正和妹妹说话,门铃“叮咚,叮咚”响。 “是快递吗?”顾玉屏瞅了瞅大门,起身。 一拉开门,门外一个漂亮女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妆容精致,白色针织短袖,白底蓝花长裙,珍珠耳环下气质温润,怀里抱着一大捧满天星。 “您好。”金潜光看清开门的人明显一愣,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眼神忍不住往里瞟。 “您是?”顾玉屏眨着眼睛思索。 “玉屏,谁呀?”顾玉瓷起身走过来,对上来人的双眼,脚步猛然顿住,定在玄关处。 “玉瓷。”金潜光隔着顾玉屏喊她。 顾玉瓷清醒,抬手往耳后拢拢长发,低头打量衣着,抻抻睡裙,动了动凉拖里的脚趾头,舔舔嘴唇开口:“那个,哦,先进来吧。” 金潜光得到允许,抬腿往里迈,奈何顾玉屏挡着门。 “玉屏,这是,嗯……你光姐。”顾玉瓷这句话一出口,顾玉屏立刻瞪大了眼睛,瞳孔放大,目光像探照灯一般扫视金潜光,从头发丝到高跟鞋尖,“金金,请进。” 金潜光抱着花站在玄关处,看顾玉瓷弯腰给她拿拖鞋,放到她脚旁,“谢谢,”说着把花递上去,“听嘉树说你生病了?” “嗯?”顾玉瓷瞅着手里的满天星,淡蓝色小花充满浪漫和梦幻,瞳孔闪过一连串问号,自己生病了? “对啊,就天热,食欲不好。”顾玉屏忙接。 是她搞的鬼。看姐姐暗黄枯瘦、如饥似渴地肖想老情人,就想把金潜光钓出来。琢磨出一计——偷偷告诉外甥女她妈病了。还想了个比较符合病症的病名——厌食症。她觉得外甥女铁定会说给游嘉树听,游嘉树大概率会说给妈妈听,亲家母出于礼仪也会来探望。 她想到了整个链条,可没想到运作得那么快。昨天早饭刚说完,今天上午人就到了。 “嗯,这个金潜光心里肯定还有我姐,这么担心。”心里嘀咕着,顾玉屏开口,“光姐,你还认识我吗?” “玉屏。”金潜光刚听到顾玉瓷喊了。她见过顾玉屏一面,当年就是这个妹妹安排她和顾玉瓷见面的。 那年春节,顾玉瓷从学校返回老家后,不久就提交了辞呈,没有再出现。她心急如焚,联系不上人,跑到泽河,才发现顾玉瓷家已经搬走。 几近崩溃中,顾玉屏联系上了她,让她在民市一家宾馆等顾玉瓷。 那天是顾玉屏陪着姐姐一起来的,来提分手。 “这么多年不见,你保养得不错啊,看着比我年轻多了。”顾玉屏的眼睛像是淬了金,细细审视。前凸后翘,小腰一把,优雅从容,怪不得还能让姐姐云里梦里地惦记。 “呵。”金潜光不置可否,礼貌勾唇笑,“你也很年轻。” 像多年不见的同学般,寒暄聊天,亲近又保持着距离。 “玉屏,你去洗下水果。”顾玉瓷安排妹妹,侧头招呼金潜光,“来里面坐吧。” 等顾玉屏把挂着水珠、饱满透亮的紫皮大葡萄端上来时,客厅里只有金潜光一人板正坐在沙发上,她的姐姐不知所踪。 当然不好意思问客人主人去哪里了? 顾玉屏把葡萄放到茶几上,眼光不着痕迹巡视一圈家里,大姐的次卧门紧闭,收回目光招待客人,“光姐,吃葡萄。” “谢谢。”金潜光微微屈下身体,往沙发边坐坐。 “我姐这个病,还挺严重的。”看主人不在,顾玉屏开始瞎扯,脸色凝重,目光深沉。 “啊?”金潜光一听睁大了眼睛,瞳孔猛地收缩。她没想到那么严重,昨天孩子们说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天热,顾玉瓷食欲不好呢。听顾玉屏说“挺严重”,脸色“唰”地就变了,像被突然抽去了血色,拧着眉毛微探身体听顾玉屏细讲。 “就是吃不下饭,吃药也没用。你看瘦得已经皮包骨头了。医生说,再这样下去,只能住院喂流食了。”天马行空了。 “住院喂流食?这么严重!”金潜光被吓到了,嘴唇微微张开,脊背挺直,身体后撤,盯着面前的紫皮葡萄迟迟回不了神。 “我本来要出国看女儿的,这也走不了啦,得先照顾她呀。”话语半真半假,顾玉屏确实因为大姐的身体推迟了出国。不把大姐心病看好,她不放心。 “这” “唉,她现在连做饭的力气都没了。”下猛药。顾玉屏着急啊,一来不想姐姐再受罪,二来想尽快心无挂碍出国走。 金潜光几乎被吓呆,望着葡萄吸气吐气,吐气吸气,眼神无措,双手搓在一起:“那,再挂挂专家号看看吧?” “挂了,看过了,也开了药。医生说这病没办法,就得好好养,好好吃饭。”顾玉屏奥斯卡影后附体,脸覆寒霜,愁绪外露。 “好好吃饭?”金潜光重复,嘴唇颤抖,手指抓着沙发边缘,指骨泛白。 “是啊。我厨艺一般,烧饭不好吃,我姐她更吃不下。” “那,那中午我来烧菜吧。”金潜光说着话,脑海里飞速搜索着三十年前顾玉瓷爱吃的菜品。 上钩了。 顾玉屏撇过头笑,清清嗓子转回头,眼神真诚,语气低沉,攥住金潜光的手托孤般郑重:“那麻烦你了,光姐。” 金潜光的手冰凉,顾玉屏的心跳跃。 “不麻烦,不麻烦的。”金潜光眼神空洞,脑袋里堆满菜谱。荷塘小炒、西芹百合、清蒸大白鱼、清炒虾仁、泥鳅烧豆腐、江南时蔬、毛豆烧肉、腌笃鲜还有蒸菜,蒸菜,蒸洋槐花菜,顾玉瓷最爱吃蒸洋槐花菜了。 正想着呢,顾玉瓷从卧室里走出来,一身白色连衣裙,素雅清新,腰间一条棕色牛皮小腰带,把细腰展示了出来。 金潜光看着错愕地眨了眨眼。都快要吃流食的人了,怎么还穿成这样?! 顾玉屏侧过头捂住嘴笑,真是女为悦己者容,刚才还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抹眼泪呢,这人一到,突然就明媚焕发了,还画了大红唇,真是。 “我得加把劲。”她对自己说。 金潜光说她来做饭,真的就烧了一桌子菜。 荷塘小炒,蒜苔肉丝,肉沫茄子,清炒虾仁,丝瓜蛤蜊汤。 三个人就坐在餐桌旁。 顾玉瓷接过妹妹盛的一大碗米饭,眉眼弯弯,温柔端庄。 看得顾玉屏心里只翻白眼,暗暗吐槽:“真是老房子着火,不得了。” “诶,光姐,你现在身边有人了吗?”顾玉屏一筷子菜还没夹呢,就急着帮大姐打听。 顾玉瓷正夹着一片藕片,听这么一问,藕片在筷子尖上哆嗦两下抖落到桌面上。她赶忙重新夹起来,放进碗里,低着头,竖起耳朵听。 “什么人?”金潜光听出来了,但不愿意回答,低头喝汤。 “就女朋友啊,或者男朋友。”顾玉屏可不是大姐那种温柔性格,不让你躲的。 沉默。 金潜光在啃一只蛤蜊,仔细用筷子扒着壳上面的肉,没有接话。 “嗯?”顾玉屏不放弃。 闭壳肌肉像焊住了一样,扒拉不下来,金潜光用力往外拨,手背上青筋暴出,额头汗津津。 “光姐,光姐,有没有啊?” “哼,小样,躲什么。”顾玉屏嘴巴说完心里说。 “没有。” 两个字很简单,却像一束强光射进来,照亮了顾玉瓷的心。她低着头,看着碗里的藕片,夹起来放进嘴里,“咯吱咯吱”嚼不停,“这个藕片很甜。”她给自己找开心的理由,说完就反握着筷子捂住嘴角笑了,压不住。 顾玉屏看着直撇嘴。真是,多简单的事在那左思右想,都把自己琢磨病了,真是够磨蹭。 “嗯,上次在王府大厦看到你和人一起吃饭,是好朋友吗?”妹妹起了好榜样,顾玉瓷也开始盘问。 “王府大厦?”金潜光抬头回忆,“签售那天?哦,你是说百亿是吧?是,她店铺开业,我过去送花篮。” “百亿?”顾玉瓷脑袋飞速回忆,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对,就慕云小姨啊,我和她算亲家。”金潜光说完忍不住笑了。她和顾玉瓷也算亲家。 “哦。”顾玉瓷轻微点点头,瞳孔微缩,沉思。 “怎么了?” “你俩在谈恋爱吗?”顾玉瓷垂下眼神开口,筷子尖戳米饭。 这句话直接把金潜光刚喝到嘴里的丝瓜汤给问得又吐了出来,汤碗里冒起几个小泡泡,“咕嘟”。 恋爱?好生疏的字眼,猛一听烫人得慌。 “咳,咳,不,不是,你想哪去了,就好朋友。”真是太意外了。钱百亿,说朋友、晚辈或者闺蜜都合适,就是不能说恋爱,八杆子没一杆子。 “哎呀,你小心点。”顾玉瓷眉眼弯起,语气欢快,往耳后掖下头发,抽出纸巾要帮金潜光擦拭嘴角的汤汁。 金潜光微微往后仰了仰身体,接过顾玉瓷手里的纸巾,“我自己来。”看着顾玉瓷的脸,疑惑,不是病了吗?怎么这么红光满面的? 不仅如此,只是简单的几个菜,顾玉瓷吃了两碗米饭,完全不像厌食症。 看着这情景,金潜光的脑袋像用了多年的废旧电脑,转不动,要死机。 顾玉屏坐在桌旁看着大姐几乎哼着曲儿收拾碗筷,动作麻利,步伐轻快,鼻孔直出气——你的厌食症要不要这么快好啊?配合,配合懂吗?给你钓白富美老情人呢。 长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作为优秀的奥斯卡演员,应该什么戏都能接上才对。顾玉屏长吸一口气纳进胸腔,鼻孔慢慢散出,找回状态。 “所以,光姐,你看,我姐现在就能吃下你做的饭。这一口气吃两碗。” 废旧电脑屏幕还在转圈。 “你明天中午还过来给她做饭吧,”趁大姐去厨房收拾的档口,顾玉屏把金潜光拉到一边低语,“就当给她治病。” 不然就要喂流食了。 重启开机,金大夫无意识点点头。 看到这,顾玉屏忙扭向一边,撑着鼻孔憋笑。 成了! 施施然滑开手机定机票。有大夫了,还担心啥。 夜色渐深,只有鸟语虫鸣和空调外机的“嗡嗡”声在黑暗中交织。 顾玉瓷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出来,一身墨绿色睡裙,干净清爽,涂涂抹抹着坐到床边。看妹妹在摆弄行李箱,瞅两眼开口:“你干吗呢,还不睡?不是说明天早上8点多的飞机么,6点就得出发。” “就睡了。”顾玉屏说着拿出一个纸袋放到床头,也躺靠到床背上,侧头说话,“姐,我看光姐对你的感情一直没变,看你食欲不好还要过来给你烧饭,她又单身,你到底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都这个年纪了。”顾玉瓷脸红。她说不出口,她想复合。 哎呀,一想到这个词就好羞耻。 “唉,你就是这性格,害羞,害羞,都五十岁的人了,又……” “又不是十五。”顾玉瓷接。 “是啊,你都明白,还磨蹭什么啊。你们都错过三十年了,还要再错过吗?” 顾玉瓷当然不想错过,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咱们都五十了,这个年龄,身体啊、心里承受度啊都不像年轻时了,哪能像小年轻那样你拉扯我、我拉扯你地谈恋爱。” “咱们这岁数遭不住的。” 妹妹说的这两句话,顾玉瓷无比认同。她现在吃口醋都能把自己噎病。这要是虐恋,直接能飞升。 “还有啊,”看催婚起不到效果,顾玉屏换了种说法,“你们俩不要给孩子惹麻烦。” “我们怎么给孩子惹麻烦了?”顾玉瓷不解,皱眉询问。 “你们这个样子,心雨她们小年轻,都那么聪明,肯定很快就看出来了。你说到时候她们是催你们在一起呢,还是装作不知道?你这不是给她们造成心里困扰么?” 这句话打动了顾玉瓷,她沉思着没说话。她就怕给别人惹麻烦,何况是晚辈。 “所以,你俩要在她们发现前把关系捋顺了,别让晚辈再操心惦记,多尴尬。”顾玉屏当人民教师可惜了,这么擅长攻人心,保险精英、婚恋顾问这些工作都欠她一个岗位。看大姐态度软了,乘胜追击。 最终,顾玉瓷被逼投降,按着额头询问怎么提前捋顺了。 “来快的。”顾玉屏斩钉截铁。 “什么快的?” “美人计!” 第89章 美人计 “美人计?”顾玉瓷目光飘忽停在半空,眼睫毛扑闪片刻,转回眼珠望向妹妹的眼睛寻找答案。 顾玉屏看大姐皱眉思考,撇嘴笑,这肯定是不理解。侧身从床头柜拿过来那个纸袋,眉毛挑动,抛了个戏谑的眼神,“那,送给你的,对付金潜光的武器。” “什么?”顾玉瓷坐直身体,接过袋子打开,探手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是个手掌大小的红色纸盒,塑封着塑料膜。撕开塑料膜,打开纸盒,缓缓拉起一条丝绸,大红色,“这是什么?” 看着不像丝巾。 “展开。”顾玉屏鼻翼扇动,嘴唇紧抿,肩膀耸动不止,明显在压着笑。 缓缓展开,是…… 顾玉瓷的脸“唰”地一下烧起来。 是一件真丝性感睡衣,布料还没有丝巾多。 “这,这,你……”顾玉瓷像被烫到手一样,转身把那块布料扔到妹妹脸上,“自己穿吧。”说完侧身躺进被窝,拉起空调被捂住脸,没捂住的地方通红。 “哈哈哈哈哈。”顾玉屏捂住嘴笑,笑够了趴到姐姐肩膀,“诶,你害羞什么呀,都这个年纪了。” “你还知道这个年纪啊,孩子都那么大了,能合适吗?”说着话,顾玉瓷又趴到枕头上,一手折着枕头角盖住自己的脸,耳垂红到滴血。 “咱们不是要快的吗?这是最快的。你这战袍一穿,往她怀里一躺,当场事成。”顾玉屏笑着撕扯姐姐折在脸上的枕头。 “死丫头,没大没小。”顾玉瓷松开枕头,又揪起被子盖在脸上不撒手。 “诶,姐,你可别说你没欲望啊。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吸土。” “我就比你小两岁,我可干渴着呢。小玩具换着用,上次推荐给你还不要不要的。” 顾玉屏说着趴到大姐耳畔压低声音:“嗯?你都怎么解决的啊?” “讨厌人,什么解决,没有。” 顾玉屏一把扯下被子,提高音量:“哦,睡不着就写东西啊。你看看你都熬成什么了,骨瘦如柴的。”眼睛瞟到大姐白皙的肩膀,抿住嘴笑着伸手抚摸,“诶,还别说,你虽然瘦,这皮肤倒还挺滑,这胸也有料” 顾玉瓷看妹妹伸手挑自己睡裙,一把捉住那只手,另一只手就拍打妹妹的脑袋,“你个死丫头,找打。” “哎呀,都这个年龄了,你怎么还像个小女孩。我受不了,我就得告诉金潜光,你多娇”顾玉屏一边躲一边笑着喊。 “让你说,让你说,打死你。”顾玉瓷被调侃得红霞从脸颊染透到脖颈,扯起被子盖住妹妹的头拍打。 两个人还像小时候一样,闹作一团。 “好啦,好啦,我投降,我投降。”顾玉屏裹在被窝里,声音嗡嗡求饶。 顾玉瓷刚松开手,求饶的人就扯开被子喘气,顺顺头发,看向大姐,眼神心疼,“姐,我讲真的,你不要委屈自己。我们这个年纪,还旺盛着的呢好吧,你怎么可能没欲望?” 看妹妹正经问,顾玉瓷侧趴到枕头上,咬着下唇沉默。怎么会没欲望,可她的欲望不可诉说。只能整晚整晚枯坐在书桌旁,强迫自己不去多想,把自己累到挨着床就睡,让自己忙碌到没有心思去想。 “你要知道,用进废退。那里长久不用,哎呀,都可能会粘一起的。” “不知道你的粘一起没?”顾玉屏吓唬姐姐。 一记眼刀飞来。 “切,那张教授、李大夫的追你多狠,也不见你动心,原来还是想着她。既然这么想,你还磨蹭什么呀。你们,还有多少时间能浪费?”顾玉屏无惧眼刀,拉住大姐的手苦口婆心。 顾玉瓷缓缓坐起身,靠着床背,眼神望向夜空,“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说着说着脸颊又红了,手指攥紧被角,低下头。 “能怎么想。上午吃饭,你那大红唇妆往餐桌旁一坐,她下意识都舔嘴唇,咽口水,吃饭的时候一直朝你脖子上瞟。”顾玉屏说着食指轻点大姐那如工笔画勾勒出来的锁骨线条。 “哦,你是全观察她了?” “那可不,我一看这情形,下午就给你买了套战袍。裙子露的还是太少了。”顾玉屏最后一句话说得鬼鬼祟祟。 “死丫头。”顾玉瓷做势又要拍打妹妹的头,被握住手,“姐,我不想再看你受苦了。找她吧,也说清,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说到这,顾玉屏眼里荡上了泪花,“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心里苦。” 看妹妹哭,顾玉瓷眼眶也红了。她想到了过往,被迫把项链还给金潜光,说分手,说以后不再见面。她当时想的也确实以后真的不要见,既然已经决定嫁人,她不想再耽误金潜光,永不相见对四个人都好。 她是想得完美,做得决绝。可最后她发现结婚当天,看着站在身旁的新郎,她的心里无比想念金潜光。最后只能把自己喝到酩酊大醉来麻醉自己。更悲惨的是,自此以后,这份想念越埋越深,愈久愈浓,如沉疴宿疾般,夜夜折磨自己。 是,不想再错过了。垂下眼神,咬了咬嘴唇,松开攥着的被角,沉默半响,顾玉瓷最终点了点头。 “诶,这就对了,不是非说一定要上床怎么样,就是身体有了亲密接触,说话就能开诚布公了。” “咱们这个年纪,经不住拉扯的,得先把话说开。你这都逮不住她,上哪说话去。” “我不信都滚到一个被窝了,她还能再躲。” 顾玉屏趴姐姐肩头说体己话。 “死丫头,主意还挺多。”顾玉瓷笑着刮下妹妹鼻子。 顾玉屏一撩烫发,抛媚眼,“那是,我久经沙场。还有啊,你那个,到时候,媚一点,主动点。” 一听这些,顾玉瓷像株被触碰到的含羞草,又蜷进被窝。 “一说这个你就脸红,都五十” “好了,不要再说我年龄。” “吻、脱、摸” “哎呀,你睡吧。”顾玉瓷赶忙抬起身体用被子捂住老师的嘴。 真是,又不是没经验,三十年前就拿下过好嘛。 第二天早上送走妹妹,顾玉瓷就急忙返回家中。 “瓮中捉鳖吗?”想到这个词忍不住笑。 表针“嗒、嗒、嗒”,踩着顾玉瓷的心脏节拍指过十点。 顾玉瓷两次起身看向窗外后,不敢再看了。 金潜光昨天答应今天过来做饭的,只是随口客气吗? 这玉屏一不在,是不是金潜光就不来了? 万一不来怎么办?再怎么逮她呀? 不行不行,还是得尽快确定关系。 再抬头看看钟表,十点十五分,秒针像被胶水粘住了一般变得极慢。 “不会真不来了吧?” “不可能,她一向守信的,再等等。”顾玉瓷给自己斟满茶水,捧在手心里小口小口嘬饮着。 不过才过去二十分钟,她感觉仿佛过去了两个小时。 正焦急呢,门铃响起。 顾玉瓷马上站起身三两步奔过去,在玄关处放缓脚步,停下,对着穿衣镜再打量一番自己,勾了唇角,淡定开门。 果然,门外是提着两个购物袋的金潜光,看到她眼睛一亮。 白底墨蓝色山水图案吊带裙,是吊带裙。温婉中带着性感。这也就算了,脚下还穿着一双白色细高跟凉鞋。 这是在家里啊,还穿着高跟鞋。 “你,这是要出去吗?”金潜光盯着顾玉瓷脚下的细高跟犹豫开口,再抬头看吊带裙,两根纤细的蓝色缎带松松垮垮挂在雪白光滑的肩头,好像随时会滑落。皱眉,出门要穿吊带裙吗? “哦,不出去,送玉屏才回来。”顾玉瓷撒谎脸不红。她已经回来一个多小时了,回来才换的吊带,“进来吧。” “我买了鲫鱼。新鲜的,给你做鲫鱼豆腐汤。”金潜光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 顾玉瓷背过身笑,咬唇压制,“谢谢,我来放厨房吧。” “我来吧。”金潜光说着卷起袖子闪进厨房。 顾玉瓷扶着门框进退不是,看金潜光像个主人一般麻利系上围裙,拎出不锈钢菜盆,把鲫鱼倒进去,接水冲洗。甩甩手把豆腐、青菜从袋子里依次掏出来摆在料理台上。 打开橱柜舀米淘净,倒进高压锅中,合上盖子开蒸。 铺砧板、提菜刀,三两下处理好鲫鱼。手起刀落,开始切葱姜蒜。 一盘盘食材准备好,抬手打开抽油烟机。 “嗡——” “啪”,燃气灶打开,拧成小火,鲫鱼翻入锅中。 这边高压锅冒着蒸汽,那边鲫鱼煎出肉香,大厨还抽空炒出来一盘空心菜。 顾玉瓷望着这场景回不了神,感觉自己才是来做客的那个人。 这真是来给做饭的啊?! 她猜对了,金潜光是来做饭的。一连八天,准时准点过来,带着食材,一进来就直冲厨房,淘米洗菜,油炸煎炒,做完端上桌,喊她吃饭,吃完收拾碗筷,刷洗整理,提着垃圾袋告辞。 像个家政阿姨。 第十天的时候,顾玉瓷实在按耐不住了,在金潜光卷起袖角的时候,阻止了她。 亲自下厨。 很快三菜一汤就端了上来。 “简单做些,吃得惯么?” “嗯。”金潜光点头,吃到嘴里眼眶发烫,还和当年的口味一样。 看着只顾低头吃饭的人,顾玉瓷眼神闪烁,清了几回嗓子后,终是开口:“那么多年了,你就没想过再找一个人么?”她心里盘问几天了,不想再让自己胡思乱想。 “咳,这个河虾蛮新鲜的啊。”金潜光转移话题,夹一筷子小河虾送入口中。 “冻好久了。应该死得更久,得死几年了吧。”话语赌气。 金潜光吃了个软钉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低垂眼神扒拉米饭。 顾玉瓷深吸一口气,抬眼盯住她,“嗯?”妹妹顾玉屏附体,不给她机会退缩。 “什么?” “考虑找个人啊,女人或者男人?” 金潜光又夹一筷子藕片,低头吃。 “找过吗?难道找过?”顾玉瓷心里想着,叹口气,登时就没了胃口。放下碗筷捂住额头,头晕心慌,又要病了。 不行,这个年纪确实不能谈恋爱,遭不住。 “嗯?”不死心。 “太忙了。”金潜光随意答完,抬手盛汤。 顾玉瓷低下头,嘴角弯了。她努力咬住嘴唇,再抬头已恢复正常,表情云淡风轻,“忙也不耽误这个啊。” “没人相中我,带个孩子,拖油瓶。” 顾玉瓷斜她一眼,这是什么托词,这么漂亮,拖油瓶可以忽略,“你那么漂亮,没人追?” 金潜光不回答了,扒进嘴里一大口米饭开始嚼。当然有人追,还不少,也有热心人介绍。但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呢,她也不感兴趣。 “肯定有人追。”顾玉瓷心里又酸了。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写小说写得了,心里活动太多。但看着这个走散了三十年的人,她不想再让她走散,心里开始琢磨主意。 吃完饭,顾玉瓷站起身收拾碗筷,身型一晃要摔到。 金潜光赶忙起身扶住她,“你怎么了?”语气紧张。 “头晕。”顾玉瓷捂着额头,眼睫毛轻颤着垂下,声音虚弱。 “肯定是不怎么吃饭,看你刚才都没吃几口。走,我扶你到沙发那坐下。”金潜光往沙发处引她。 可是顾玉瓷好像迈不开步,右脚刚抬起来,就夸张地在空中颤抖,左膝盖绵绵发软,身体像抽了骨似地往下坠。 “玉瓷。”金潜光抱紧她,“怎么?” “嗯。”顾玉瓷顺势躺倒在她怀里,额头抵到她胸口,让美人救美。 这么一躺,顾玉瓷感觉到金潜光的身体一下就绷直了。她咬住嘴唇,嘴角蹭过她胸前,压制得逞的笑。 “哎呦。”比十八线小明星叫得还做作,顾玉瓷闭眼捂头,尾音打着颤,“我晕。” 金潜光看着蜷在怀里柔弱无骨的顾玉瓷,肩上吊带滑落,领口扯开的缝隙里山峦起伏,浑身燥热,吞咽两口空气别开眼神。 怎奈软玉凉滑抱在手,茶香灌进鼻孔,金潜光只觉得头脑昏沉,膝盖发软,站立不稳。沉沉眼神提起精神,“那我抱你回卧室吧。”说着,屈身用力抱起来,是公主抱。 这一抱,顾玉瓷想到了往昔,以前就是这般亲密抱着的。鼻子发酸,泪水往眼前涌。 躺到床上后,顾玉瓷还微闭着眼睛,气若游丝,“谢谢你,我歇会。” “要不要通知心雨和嘉树她们?” “不用。”顾玉瓷几乎一个激灵弹起身,想了想自己目前是头晕状态,马上又躺下,声音秒变虚弱,“我就可能这几天没吃好,低血糖。” 奥斯卡也该给她个小金人。 “那你躺会,我去把餐具收拾下。” “放那吧,一会我来。” “没事。”说完人转身出去。 看着走出去的背影,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顾玉瓷咬着下唇琢磨,看来就得听玉屏的。 得用美人计! 第90章 不要打扰我 满天繁星下,星辰苑三楼的主卧房间亮着灯。 床头灯开到最暗一档,散发着朦胧的光。床上被褥凌乱,大床尾部的脚凳上散乱丢着衣服、内衣。淋浴间的灯开着,隐约从里面传来喘息和呻吟声。 “嗯,嘉树,快到了。”大浴缸里,蒸汽氤氲,裴心雨躺在游嘉树怀里,侧脸勾着她的头舌吻,天鹅颈绷出的弧线上挂满水珠,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花洒水。裸露在水面外的皮肤白里透着粉红,两腿的膝盖露在水面外,来回摇晃,水一波一波荡出浴缸。 游嘉树长发高挽,蓬松凌乱,两三缕头发垂落下来,湿塌塌粘在脸庞。 她一手搂抱着怀里人儿,唇舌纠缠。另一只手臂从裴心雨身前绕过,没入水里。 浴缸像条小船,行驶在风雨里,船里的水比浪打得还急,一波一波,冲击着瓷壁,擦过船沿荡出去,晃得船里的两个人叹息不止。 “嗯。”裴心雨的小腿突然踢出水面,脚尖绷直,用力撑着浴缸后壁,浮颤着。水荡出去一大波,浇湿了掉落在地面上的浴巾,“嘉树,吻我,吻我。” “嗯。”游嘉树一手紧箍住裴心雨,肩头剧烈耸动,舌头探到口腔根,湿吻。 “哈。”裴心雨几乎把身体挺出水面,错开嘴唇仰起下巴喊,脖颈拉出两条青筋,两朵梅花绽放开在眼角。 一口气叹出后,裴心雨的身体被抽了骨一般坠下来,跌入游嘉树怀里,腿也没入水中。 亲吻嘴唇,脸颊,眉眼,耳朵,下巴,游嘉树用温柔的吻安抚她。 裴心雨睫毛半垂着,抬起手臂摸摸身后人的脸颊,喘气摇头,声音低缓沙哑:“嘉树,得出去了,有点热,我有点晕。” 大床上,空调下,凉爽许多。 粉色薄被下,裴心雨趴在游嘉树怀里画圈圈。 “不想让你走。”游嘉树捉住裴心雨的手抬起放嘴角亲吻。 “我妈的病还没好,平时工作忙,晚上和周末我得陪陪她。”裴心雨说着提起些身体,抚摸游嘉树的脸颊,“等我姐培训班走上正轨,闲下来些,可以陪我妈了,我就搬过来哈。” 游嘉树垂下眼神,没有答话。道理她都明白,就是舍不得。 “嗯,不是每晚都过来了吗?”裴心雨手指勾画着她的下颌线哄她。 “昨晚就没过来。”游嘉树有一说一。 “昨晚不是直播嘛,忙到晚上十一点了。再说,不是在车后座和你呆了会吗?” “不到半小时。”游嘉树严谨。 裴心雨趴游嘉树怀里肩膀抖动,抬头往后顺下头发,笑:“诶,游嘉树,我真没想到哈,你这么黏人。” 面对调侃,游嘉树很少争辩。她侧头嘬了裴心雨一口,声音软绵绵:“明天周末,能出来吗?” “上周都出去了。这周要不陪我妈吧?我看她这几天气色好些了,看她有没有什么活动安排,想带她出去走走。” 游嘉树抿唇思考,抬手帮裴心雨往耳后掖长发,说:“你问完之后告诉我。如果在家,我可以过去给你们烧饭。如果出去走走,我可以给你们开车。” “噗”,裴心雨“咯咯”笑,揪住游嘉树的耳垂捻,“金总裁,你不是高冷吗?真是比姊归还黏人。”眼里的开心藏不住。 游嘉树没有反驳,何况裴心雨说的也是事实。微抬起身体,游嘉树抓来床头的腕表看了看,“十点了,那我现在送你回去吧。”说着就要起身。 “不急,”裴心雨欺身上来,眼波流转,湿漉漉望着身下人,“十一点回去都不晚。”说着吻紧游嘉树,手也往下游走。 周末清晨,阳光金灿灿泼洒在阳台上,晾衣绳上的衣物随微风轻摆。 顾玉瓷提着喷水壶在阳台浇花,家里已经收拾得一尘不染了。 裴心雨穿着睡衣从卧室里走出来,一只手箍着后脑勺转动脑袋。 “妈,我姐又走了?” “嗯,吃完早饭就走了。这两个多月一天没休。再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顾玉瓷放下水壶,叹气,把阴影里的衣服从晾衣架上摘下来换到阳光好的位置重新挂上。 “现在不是刚起步吗,步入正轨就好了。”裴心雨展开手臂活动身体,左转右转,右转左转。 “再说了,现在暑假期间,旺季,你就是让她在家休息,她也不放心。” “没事哈,她转悠转悠,不累的,她办公室也有休息椅。”裴心雨安慰着妈妈,继续做运动,转身时眼睛瞟到餐桌上有吃食,停下伸展活动,走近看,陶瓷骨盘里放着一叠外皮金黄酥脆的肉饼,“妈,这是什么?油炸饼子吗?” “这叫壮馍。妈以前在南市读书时常吃,跟着网上学的,做做试试,你尝尝怎么样?” “看着挺可口的啊。”裴心雨眨巴眼睛。也很油腻,妈妈不是爱吃素净的吗? “嗯,好吃!这是什么肉馅的?”咬了一口,裴心雨睁大眼睛赞叹。 外焦里嫩,肉香四溢。 “牛肉的。” “嘉树肯定爱吃。她就爱吃这种油炸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遗传,说金阿姨也爱吃。”裴心雨咂摸着嘴里的味道说。 顾玉瓷眼神顿了顿,背过身整理沙发靠枕,虽然已经很规整了。她怎么好意思开口说,这就是给那个“金阿姨”做的呢。 “妈,今天你想不想出去逛街?嘉树开车带我们,去溜达溜达。”裴心雨坐定在餐桌旁,一边吃着壮馍,一边端着杯子喝豆浆,抽空朝整理沙发的妈妈开口。 “不去,妈没什么要买的。”顾玉瓷抓起抹布擦茶几,茶几早已一尘不染。 “那去爬爬山呢?找个凉快点的山。亲近大自然,对你眼睛好。” “不去。”顾玉瓷丢掉手里的抹布,收拾书架上的小摆件,“你俩出去玩吧。” “咱们一起呗,上周出差都没陪您。”裴心雨说完下巴抵在手背上噎壮馍,眼神闪烁。上周她和游嘉树偷偷去云谷区度假去了,腻歪三天才回来。 “不用。哎呀,你们年轻人出去玩哈。我小说正写到关键章节,不要打扰我。”顾玉瓷说着走过来开始收拾餐桌,空了的豆浆杯端起来,盛壮馍的盘子也端离桌面。 “不是,妈,你别端走呢,我还没吃饱呢。”看着壮馍要被端走,裴心雨赶忙拽住妈妈的胳膊,“还有豆浆吗?我再喝一杯。” 豆浆端来,顾玉瓷没有离开,站在餐桌旁等着端杯盘,催促女儿:“快吃吧,都凉了。” “嘉树一会到。要不,妈,咱们去做按摩去吧?泰式马杀鸡。” “你们别打扰我。”顾玉瓷说得都有些怒气了,说完夺过女儿手里还剩一口的豆浆杯,“别喝了,都凉了。”端起壮馍转身进厨房。 你妈我等着人过来按摩呢,有人。 “妈,壮馍别端走呢,我再吃一块。” “油煎的东西,别吃那么多了。”不耐烦。 “那要不……”孝顺女儿又跟到厨房门口打商量。 “别打扰我。” “妈,你真不出去,这天气这么好………” “出去吧,出去吧,找嘉树去。” 顾玉瓷像赶小鸡一般把女儿往大门口轰。 裴心雨笑着躲避妈妈的推搡,跺脚:“你别急呀妈,我还没换衣服呢。” 把女儿赶出家门后,顾玉瓷看看墙上的钟表,快十点了。 “不能再磨蹭了,孩子们这马上要露馅,今天必须得拿下。”顾玉瓷对着玄关处的穿衣镜握拳给自己打气。说完转身走进卧室,打开衣柜,对着里面看了良久。最后面红耳赤拿出来那件大红色真丝睡裙,小小一团布料,一只手就可以攥完。 真丝睡裙触感滑凉,顾玉瓷紧攥着它的手心却直冒汗。 铺到床上展开,看一眼,脸立刻红透。 捂着脸冲进淋浴间。 花洒水流声响起,床上大红真丝睡裙在等候她的主人。 洗完澡,仔细涂抹全身,精细化妆。 最后,看一眼床上的真丝睡裙,顾玉瓷咬咬唇,解开浴袍穿上。几乎没有布料,胸前刚刚挂住头,后背整片裸着。虽说自己身上没有赘肉,皮肤保养得还可以,但是露这么多,顾玉瓷还是接受不了。刚穿上,就又脱下来,慌忙扔进衣柜里,似乎看一眼都羞耻。 再度坐到沙发上,看着钟表时针马上指向十点半。 不停按摩太阳穴,最后一咬牙,猛然站起身,快步走进卧室,打开衣柜。 握着那块布料,顾玉瓷的手哆嗦不停,连连喘气,“哈,美人计。顾玉瓷,你要放开,要放开。”深呼吸。 十点半,门铃准时响起。 顾玉瓷蒙在被窝里不愿意露头。她穿着衣服,感觉比没穿衣服还羞耻。 门铃响了又响,就在金潜光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的时候,大门拉开,顾玉瓷一身红色丝绸睡袍站在门里。金潜光眼睛闪了下,看向最明显的方位,领口开得很低,双峰若隐若现,睡袍里似乎没有衣物。 “那个,”金潜光语言和脑袋都不太动弹了,眼神发散,“我来给你烧饭。”伸手递购物袋。 一个厌食症病人,都快要喂流食了,怎么一天比一天穿得妖啊。 顾玉瓷没有接塑料袋,退后一步让她进屋。 关上门,看着金潜光额头的细汗,顾玉瓷轻笑,“你热吗?” “我不热。” “我热。”顾玉瓷说着抬手解睡袍带子,丝绸睡袍滑过肩头,掉落到地上,装作看睡袍,低头侧身展示。 “嗖——”,只看一眼,金潜光就觉得血往头顶涌,头晕眼花,她赶忙伸手撑住墙壁。 顾玉瓷的吊带睡裙展现了出来,腰部是透视设计,背部全部镂空,一片白,闪电般要电晕金潜光。 “帮我捡下吧,不能弯腰,还是头晕。” 金潜光像个木头人一样按照指令蹲下捡睡袍。她的头也晕了,手抓住睡袍,抬头,正好看到顾玉瓷往上撩了下睡裙,本来只到大腿根,这下,看到了里面最小的那块布,镂空的。 “给,给。”金潜光慌忙站起身,不知道是不是起得太猛了,还是被刺激得了,一个趔趄,几乎要摔倒。 顾玉瓷赶忙拉住她的胳膊。 “给。”金潜光拿着睡袍的手哆嗦不停,脸胀到通红。 “哎呦,我还是头晕。”顾玉瓷捂着额头倒进金潜光怀里。 茶香扑鼻,软玉温香。 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抖得厉害,顾玉瓷勾了嘴角,不下猛药不行啊。 侧侧头红唇就擦过了抖成筛子的人的下巴,抬手抚摸上那张自己惦念三十年的脸,热气吐到耳畔:“潜光。” “嗯。”金潜光像被下了蛊,没了自我意识,。直到热气打到她脸上,温热的嘴唇覆过来,她彻底闭上双眼,生理性张嘴。提在手里的购物袋掉落到地上,一只泥鳅钻了出来,扑腾在鞋柜旁。 顾玉瓷捧着金潜光的脸轻吻,脸颊、眉眼、鼻梁、嘴角、下巴、嘴角、嘴角太久太久没有这么亲密了,以至于吻的时候她也控制不住颤抖,在嘴角处来回轻嘬,就是不敢覆上。左侧嘴角,下巴,右侧嘴角,鼻头,左侧嘴角……反复多次后,喘出几口气,还是压上了那双颤抖的红唇。 “嗯。” “嗯。” 嘴唇的触碰让两个人都禁不住呻吟。 “潜光。”顾玉瓷勾着金潜光的脖颈,身体来回磨蹭,舌尖轻轻往她唇缝里钻。 久违的熟悉气息荡进口腔,金潜光紧闭双眼承受着。她觉得自己干涸得像一片沙漠,终于迎来了一场雨。可雨来得细细濛濛地,洒过来便浸了进去,不够多,不够多。她太渴了,想要更多,睁开眼,眼角蔓延着红血丝,仿佛蒸腾着热汽,抬手捧住眼前开成桃花般的脸,恶狠狠,“顾玉瓷,你自己找的。” 顾玉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横抱起,卧室的门被撞开。 墨绿色的大床,平整地没有一丝褶皱,仿佛一片静谧的湖泊。 顾玉瓷被一把丢进湖里。《 》 90-100 第91章 生气了 一被丢到大床上,顾玉瓷彻底惊醒,立刻蜷起双腿拉空调被,目光慌乱。 两个人三十年都没有亲热过了。这么多年她一个人也清净习惯了。突然被这么扔到大床上,强烈的荷尔蒙刺激得她头脑发晕,不知该如何应对,揪着冰丝夏凉被颤抖不止。 金潜光微张着嘴唇不停喘息,眼神迷濛盯着床上的人,被子捂在胸前,半遮半掩,越看越渴,舔舔嘴唇,吞咽口空气,缓缓抬手解衬衣扣子,一颗、两颗、三颗 手一扬,衬衣落到地板上,身材精瘦,黑色蕾丝内衣。 顾玉瓷看到这里慌忙别过头,视线仓皇转向床的另一侧,眼睫毛颤抖得如同风雨中的蝶翼,咬着下唇喘气。要拒绝吗?已经到这步了。可不拒绝的话自己的心脏实在受不了啊。 看着裸着后背、脖颈红透的人背过身躲闪,金潜光叹出一口气,手垂到身侧,拉自己的裙子拉链。 “嘶——” 裙子拉开。 “潜光。”顾玉瓷慌得连忙捂住眼睛,声音发颤,“你,你不要过来,我,我……不行,我害怕。” “顾玉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三十年前我就不该听你的,就不该同意分手。”金潜光咬牙切齿,一扬手,黑色蕾丝内衣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落到书桌旁边的大路灯上。 “不,你不能强迫我,我”顾玉瓷抱住被子想逃,还没来及起身就被压倒,随即是温热的嘴唇和舌头扑过来,刺激得她揪紧床单打颤,一双脚不住踢腾被面。 “不,不要!” 声声抗议中,黑色真丝睡裙被剥下扔到床尾。几乎无布料的镂空内裤扬到空中,树叶般飘落到书桌旁,大路灯下。 “嗯!” “哈!” 金潜光像逮到一只小兔子,拉开顾玉瓷的手臂,把她摁到身下。 瑟瑟发抖,顾玉瓷扑腾着,头发凌乱,眼角发红,哀求:“不行,潜光。我,我的心脏,受不了,呜呜呜。”话没说完就被吻住了嘴唇。 小手想扬起来,张开时却被另一只手十指扣住,拧着手指抗拒一番,最终慢慢握紧了扣过来的手。 两个人的腿纠缠在一起,分不清谁的是谁的。 满屋绮丽,水乳交融。 太阳渐渐西沉。 玄关处还散落着蔬菜食材。那条钻出袋子的泥鳅已经干死在鞋柜旁,死前应该经历过一番激烈痛苦的挣扎,把蔬菜搅得满地都是。苦瓜有一半身子钻到了鞋柜下。四季豆像寺庙卜卦的长签一般横七竖八散在地上。西红柿有一只已滚落到远处的餐桌旁。 一片狼籍。 比玄关更狼藉的是卧室。 床头柜的书籍扫落在地。靠枕散落在床边。床单已经从床垫下扯出一角,露着米白色的棕榈床垫。脱掉的衣服四散在大床周围,那条镂空内裤还躺在书桌旁的地板上,仰望着头顶耷拉在大路灯上的黑色蕾丝内衣。 床上两人紧搂在一起,只在腰部搭了薄被一角,斜阳碎光下可看到身上布满咬痕,“哈,哈,哈”轻响着小呼声,听着累极。 “叮咚”,门铃骤响。 两个熟睡的人同时睁开双眼,顿了几秒,缓慢看向彼此,一对上眼神,又慌忙移开目光。 顾玉瓷坐起身呆愣片刻,在又一次的“叮咚”声响起时,站起身拉开衣柜拿出睡衣,一套正经的藏青色睡衣,匆忙穿上后便走出卧室。 门眼看过后拉开门。 “401顾女士是吗?您的快递。” 红色工作服快递小哥一脸疲惫。 顾玉瓷接过包裹放到鞋柜上,转身进客卫洗手,一出门便看到低头往裙子里掖着衬衣的人走过来。 金潜光没有抬头,走到玄关处换鞋,踩第二只高跟鞋时,差点摔倒。她扶住墙壁站稳提鞋,往耳后拢拢散下的长发,“我走了。”说完这句话,转身拉开门。 “诶,你包。”顾玉瓷忙抓起她的挎包递过去。 几乎是抢过挎包,手指像被电击了一般疯狂掀电梯按钮。 电梯门一打开,人“嗖”地就钻了进去,脸埋在按键屏幕上,食指使劲戳着关闭键。 头发掉下一缕垂在眼前,看不清表情。 “慌什么呀。”顾玉瓷望着合上的电梯门轻笑。 夜幕下,明亮的餐桌上,四菜一汤。四季豆炒肉、西红柿鸡蛋、凉拌苦瓜、姜汁皮蛋,还有那条因缺水而挣扎至死的泥鳅被配上豆腐做成了汤。 “妈,您不舒服就等我回来再做饭。”裴心雨端着碗给妈妈盛汤,两块豆腐一截泥鳅。 “是啊,不舒服就多躺躺。”裴心潮接。 “哎呀,小毛病,都好了。我每天坐着写东西,做做饭纯当活动了。” “心潮怎么今天也回来得这么早,晚上不是有培训吗?”顾玉瓷眼角的笑纹一波波荡开,尾音轻飘飘上扬。 “招到老师了,她们带。您不是不舒服吗?我早点回来陪陪您。” “”顾玉瓷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现在极度需要个人空间,两个女儿不要这么孝顺好吧。 “明天周日,我在家打扫收拾。妈,您想吃什么,明天我来做。”裴心雨喝口泥鳅汤,咂摸嘴,鲜美。 “周日?不是,嘉树呢,你不陪她吗?”顾玉瓷端着汤碗看着里面飘着的半截泥鳅盘算。 “今天陪过她了,明天陪您。”裴心雨脸红。近期她和游嘉树每晚都腻歪到很晚才回来,不好意思。 “不用,不用陪。” “你们俩不要在家。我搞创作,你们走来走去的,会扰乱我思绪。”顾玉瓷叹气。 现在妈妈我需要个人空间和时间啊。 妈妈我也要谈恋爱的呀! 裴心雨和裴心潮姐妹俩以为妈妈担心她们没时间,极力想留下陪妈妈。最后被妈妈黑着脸强行制止,而且第二天一早就把两人赶出了家门。 “你们忙你们的啊,晚上不用回来吃饭。” 虽然支走了两个女儿,可是要等的人却没有出现。 顾玉瓷这时才发现她还没有金潜光的微信,眼瞅着时间一分一分走过。烈日变落日,月亮升起,要等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金潜光!”银牙几乎咬碎。老不正经,现在还学会不负责任了。 周一下午,街道安静,阳光慵懒。 红瓦顶落地窗,私密花园栏杆旁的矮牵牛和绣球花还争相斗艳着。桃花已落。紫薇花盛开,粉紫色的花骨朵一簇一簇拥在枝头,花香扑鼻。 大遮阳伞下,金潜光抱着肉肉坐在躺椅上发呆。肉肉似乎困倦了,眼睛一闭一睁,一睁一闭,缓缓闭紧。 “叮咚——” 门铃响起。 惊醒了睡着的肉肉,也惊醒了发呆的金潜光。 金潜光还没站起身,肉肉便飞奔到庭院的木门旁抓挠,以为是它妈妈回来了。 打开门,不是肉肉的妈妈,是肉肉妈妈的丈母娘。白色雪纺衬衫,米黄色长裙,白色高跟鞋,简直青春洋溢,大红唇上还戴着副大墨镜,妖娆美艳。 金潜光看清来人,瞌睡劲一下没了,眼神发散,呼吸暂停,不知道该说什么。手扶着门框,小臂肌肉绷出紧张的线条,像是要阻拦住来人,又想放人进来。 “怎么,不让我进来?”顾玉瓷摘掉墨镜,媚眼撩她。 “顾玉瓷,三十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客厅里,金潜光挺着脊梁承受着顾玉瓷趴在她怀里乱摸的举动,抗议。 “变得怎么了?”声音充满诱惑。 “不” “不正经?你不喜欢。”说着拉起抗议人的手放到自己怀里。 柔软嫩滑,豆腐脑般,金潜光被烫得哆嗦一下。马上想到前天她的手和嘴巴可是照顾了不少时间这两汪豆腐脑。想抽开手,手却不停使唤,还自作主张捏了捏,告诉大脑刺激信号——弹润。 “顾玉瓷,你风骚。”骂不了自己,只有骂别人。 “金老师,这个年龄还被你这样夸,我很开心。”顾玉瓷仰头奉上红唇。 一层大卧室内,平整的大床迎来了激烈的缠斗。 顾玉瓷眼角带着泪光,咬着嘴唇来回扭头,黑发铺散在米白色的枕头上,性感风情。 卧室门外的肉肉,“喵、喵、喵”惨叫着,佛山无影爪疯狂挠门。 “这只猫,怎么”顾玉瓷想抬头看。 “别管它。”金潜光正趴在下面忙活,提起身体,又亲吻上红唇。 “呵。” “嗯。”两人舒服地直叹气。 卧室外肉肉眼神不解,听着里面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叫,慢慢败下阵来,只“喵喵”委屈叫着,爪子搭在门框上,累到有气无力。 卧室内金潜光鱼跃龙门般活跃,在一声声“潜光,我不行了,我不行了”中,迷失自我。 太阳渐渐西沉,院子里的紫薇花在夕阳下美轮美奂。 卧室门外的肉肉趴在地板上望着门缝,“喵喵”叫着,声音细弱。 云收雨歇,金潜光要起身,被拉倒在床上,“不许走。” “我把肉肉放进来,嗓子都喊哑了。” 顾玉瓷听得脸红,她的嗓子更哑。 门一打开,肉肉就飞奔窜到床上,扎进顾玉瓷怀里。 “你养的?”顾玉瓷伸开手臂,肉肉马上乖乖躺过来,“真不怕生哈。” “嘉树养的。她整天不在家,担心肉肉孤独,就送到我这了。”金潜光坐在床边背对着顾玉瓷系衬衣纽扣。 肉肉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没眼色,叫得人心慌意乱的。 看她穿衣服,顾玉瓷委屈,堵嘴:“你干吗?”这撒娇的声音一出来,她的脸“唰”地升温。要命了,做了三十年的独立女强人,遇到金潜光后动不动就哭,又撒娇又作,真是够够的。 “你也起来吧。一会可能嘉树她们要回来。” “你赶我走?”按着床单起身,顾玉瓷头发凌乱,汗水未消,眼神湿漉漉盛满委屈。 肉肉往她怀里贴。 看着趴在大腿上的小猫咪,顾玉瓷银牙咬了又咬。完事就赶人走,真是连只猫都不如,连只没眼色的猫都不如。 金潜光把头扭向一边叹气,她不想,可是这个时间点很尴尬。 看着爱的人垂头塌下肩膀,顾玉瓷软了眼神,不忍心呵斥她,“不想走。”声音娇软,从背后抱住金潜光。 “回去吧,万一孩子回来看到,不好。”金潜光还要起身。 “不要。你怕什么,看到了我们就出柜。”顾玉瓷说完自己也回神半天,要向晚辈们踢破柜门了吗? “唉。”错下身体,金潜光站起身。 被甩到一边的顾玉瓷杏眼圆睁,“金潜光!”眼睛开始荡水雾。 背对着顾玉瓷,金潜光快速穿好衣服。她头脑凌乱,本来还倔强赌气的心被两次温柔的给予弄得没了立场。她觉得两人得好好谈一谈,不能老这样,见面就上床,算什么事。而现在不是谈的好时机,晚辈们可能快回来了,尴尬。 穿好衣服,金潜光抬脚走出卧室,走去把大门反锁了。刚反锁好门回转身,顾玉瓷已经穿好衣服冲了出来,仰着下巴,戴着墨镜。 “你干嘛?”金潜光看向墨镜里的眼睛,黑黢黢,窥探不到情绪。 “走开。”顾玉瓷撞过金潜光推开大门扬长而去。 傲娇的模样仿佛穿越时光回到三十年前,变成了那个二十岁的小姑娘。 第92章 谈及往日 一连三天,傲娇小姑娘顾玉瓷都没有再来,金潜光坐不住了。 饭也不香了,餐桌上举着筷子想某人,食难下咽,她觉得自己也快得厌食症了。 觉也睡不好了,一看到大床就想到顾玉瓷是怎么躺在上面喊自己的,一遍一遍叫着“潜光”,捂住耳朵都挡不住声音。 神思恍惚。想从前,看现在,一遍一遍,主角都离不开那个人。 她爱顾玉瓷,三十年都没变,感情还是一如从前啊。 周五中午,晴空如洗,万里无云。 顾玉瓷正在阳台提着浇水壶给花儿们浇水,有人敲门。门外金潜光捧着一束形态饱满的白色百合花,浅笑盼兮。 翻了个白眼,顾玉瓷转身走进客厅。 门没关。 金潜光勾了唇角。 “花放哪里呀?”低头看看手里的花,金潜光问走向阳台给绿箩浇水的人。 没人理她。 金潜光清清嗓子,抬手理理鬓边并不散乱的头发,四周望一圈,把挎包和花束放到鞋柜上,弯腰掏出来拖鞋换上。站起身抚抚裙角,平整没有褶皱。搓着手挪步走向阳台,又想起来鞋柜上的花,忙转身抱上。 “花瓶在哪?” 顾玉瓷浇完绿萝,转身浇龟背竹,弯腰捡起一片飘落的竹叶放进陶瓷花盆的泥土上,继续浇水。仿佛这间房里只有她自己。 看没人搭理,金潜光咬咬嘴唇,开始自己动手,从书柜上翻出一个空花瓶,接水,剪花根,插花,花根、碎叶扔进垃圾桶,纸巾再擦拭一遍地板,最后把插好的花束摆到电视柜上。 “好香啊。” 香水百合,花香浓郁。 顾玉瓷当做没闻到一般,丢下喷水壶,转身走回卧室,不理她。 座椅上坐定后,顾玉瓷打开笔记本电脑,敲击键盘写东西。 “写小说么?这次是什么题材?”金潜光跟了过来,站顾玉瓷身后看。 作家不理人。 看看旁边的书架,金潜光指腹抚摸着书脊找话题:“这么多书啊,嗯,这本黛安娜·阿西尔的《暮色将尽》我看过,老太太真蛮有意思。” 作家头也不抬。 清清嗓子,金潜光整理蓝色衬衫内白色背心的蕾丝领口,整理完又抻了抻并没有褶皱的卡其色半裙,抻完裙摆,抬手又往耳后拢了拢头发,再挪步到穿衣镜前打量自己。 够美,嘴角弯了。 看看作家的背影,走上前继续搭讪:“这盏大路灯亮吧,上次在展示店看时是蛮亮的,说是模拟太阳光,不伤眼。”说着抬手掀按钮,“啪”,强光铺满桌面,灯光确实明亮,只不过在正午阳光的比对下显不出来。 作家像织了一层结界,静坐如钟,不为所动。 瞅瞅作家的眼睛,古井无波。金潜光舔舔嘴唇,四处望着找话题:“嗯,这副防辐射眼镜你怎么不戴?”说着捞起眼镜,打开眼镜腿,脸绕到顾玉瓷面前帮她戴上,而后盯着她的眼睛看。 作家傲娇把脸扭向一边,在结界里骂人:“走开。” 吃了软刀子,金潜光直起身体环顾卧室,伸展活动着双臂转圈,“你这屋满亮堂哈。四楼,窗外就是白蜡树梢。”没话找话。 还是没人理她。 指腹滑过玻璃窗,滑过墙面,滑到木门上,摸摸门把手,继续滑到衣柜上,再滑过墙壁,滑到双人床浅棕色靠背上,抠抠棕色海绵垫,低头抚抚整齐的夏凉被,掀开一角,金潜光坐到大床上。 “没换衣服,别坐我的床。”语气生硬,没有回头。 “那,换什么衣服,有给我买睡衣吗?”金潜光站起身,立到顾玉瓷旁边,弯腰凑到她耳边问。 “谁给你买,以为自己是谁!” 金潜光顿了顿,伸开双臂搂住坐在凳子上的人。 “走开。”甩肩膀。虚晃,一看就是假把式。 “玉瓷,不走了。” “都走散三十年了,不走了。”金潜光语气低沉,说着把头埋到顾玉瓷的脖颈处。 “金潜光,你真烦人。”顾玉瓷侧身推搡她,“我都这样赔罪了,你还拿乔,拿吧,不稀罕你。” “我没拿乔,我这不是” “你是什么!”顾玉瓷抬脸,嘴角向下撇着,泪珠已经滚下来。 金潜光抬手帮她擦拭,可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怎么都擦不干。 “玉瓷,别哭了,我心疼。”这么说着,便低头亲了一口。 “滚,流氓。” “哦,你都对我耍两次流氓了,不允许我耍了。”看顾玉瓷眉眼想弯,金潜光赶忙逗她。 “谁耍了,哪次不是你先耍?” “好,好,我耍的,我耍的。我错了,不哭了哈。”金潜光抱紧怀里人,抽出纸巾给她擦拭,“都这个年纪了,还像个小女孩。” “金潜光,你嫌我老。”刚被安抚好的人,“嚯”地站起身。 “不是,不是” “你就是,你是不是嫌弃我老?” 这罪名太可怕了,女人最怕说老了。 金潜光头脑飞速运转,额头沁出薄汗,“我老,是我老,你看我这皱纹。”说着扒拉着眼角的细纹让顾玉瓷看。 “哼。”气消了些。 “不生气了哈。你不老,就是小女孩,我现在想追小女孩。”金潜光靠近继续哄。 “我不信你中间没谈过,技术那么老成,说,你是不是谈过别的女孩?” 谈别的女孩?女孩? 金潜光顿在窗户边,头脑恍惚。这场景怎么那么熟悉,三十年前的桥段,过了三十年,还是没有变。顾玉瓷又接着之前的开始演了,果真女人吃醋是不分年龄的,解释都没用。 想着想着便不禁笑了。 “你还笑,说啊,你谈过几个?” “三四个吧。” 顾玉瓷一听瞪大了双眼。她本来只是说说,觉得不可能谈的,这还真谈过,还谈过三四个。金潜光和三四个女人纠缠过?一想到这,心里就冒酸水,嘴一撇,又要哭。 “别啊,玉瓷,别哭啊。” 真伤心了。 “我谈的你都认识,一个叫妮妮(顾玉瓷的乳名),一个叫顾老师,还有一个。” “叫什么?”嘴角已经弯了。 “叫‘宝贝’” “咦,真腻歪,不正经。”顾玉瓷脸红了。 “玉瓷,不生气了哈。”金潜光趴下亲亲顾玉瓷的脸颊,“这么多年,我真的好想你。” “想我还赶我,说假话。”顾玉瓷骂着,笑意已经爬上眼睛。 “哪舍得赶你,不是没想好吗?” “那你现在想好了?” “想好了,早想和你好了。” 顾玉瓷用胳膊肘捅下身后的人,嗔:“老不正经,油嘴滑舌。” “嗯。”金潜光承认,说着凑过来油嘴滑舌。 一记深吻后,怀里的人彻底软下来。 顾玉瓷侧过身,手抚上金潜光的脸庞,“潜光”,现在才开始慢慢巡视她,抚摸到眼角的皱纹,“你都长皱纹了。” “老了。” “潜光。”顾玉瓷的泪又涌出来。 “怎么又哭了?” “我们错过太多年了,太多太多年了,我感觉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顾玉瓷抬手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往外流。 “不会再错过了,玉瓷,不会再错过了。” 两个人紧抱在一起,流着眼泪把彼此细细吻过,吻过那些过往,那些痛苦,那些思念。 “哈。”金潜光长出一口气,趴下来,“你现在可比年轻时妖得多了,是写情情爱爱的东西写得太多了吗?这么娇。” 顾玉抬手背盖着眼睛喘息,话语从齿缝里叹出:“说我,怎么不说是你自己体力不行。” “我不行?!顾玉瓷,你说什么,说我不行?”金潜光拨开她的手背,鼻尖压到她鼻尖上,“看你是没服哈。”说完滑下来咬脖颈。 顾玉瓷笑着往一边躲,刚翻身,就被金潜光大力拉入怀中,长手臂圈过来,从前面游到两腿之间。 “不要了。”顾玉瓷夹紧她的手。 “不是说不行么?”金潜光一条腿钻过去一曲腿就把她的两条腿顶开了。 肩膀一沉,“啊!”顾玉瓷仰起脖颈叫出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她咬住下唇。 手臂来回摆动,时缓时急。 最后顾玉瓷哭了,兴奋到一个点后,她控制不住哭了。 平复过后,顾玉瓷依偎在金潜光怀里聊天:“你,结婚多久他去世的?” 见没有回答,顾玉瓷抬起头。 “嗯?” “都过去了。”金潜光闭着眼睛休息。 顾玉瓷伸手,两指一拨撑开她的眼皮,“我想知道。” “这个醋也吃啊?”金潜光侧下头,缓缓睁开眼,眼里盛满无奈和悲伤。 “不吃。就是想知道,结婚多久那人离世的?” 金潜光垂下眼神,沉默片刻,叹口气:“没有结婚。”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顾玉瓷的意料,她一直想问的是那个人什么时候离世的,没想到是没结婚。 愣怔片刻,顾玉瓷转头看向金潜光,拧着眉毛,嘴唇紧抿。 没有结婚?金潜光这么保守的人没有结婚,那哪来的孩子? “没有结婚?那,嘉树和姊归?”两个孩子怎么回事? “一次意外,喝醉了。”金潜光眼睛瞟向窗外。 “喝醉了?”顾玉瓷重复这句话,手微微用力掰过金潜光的下巴,“他强迫你的?”眼里已经有泪光闪动。 金潜光视线又垂下,咬唇。 “你说啊。”顾玉瓷嘴唇哆嗦,卡在金潜光下巴处的手指颤抖。 “不算吧,也是我给人家缝隙了。”一滴泪从金潜光眼角滑落,钻进濡湿的鬓角里。 闭上眼睛,顾玉瓷的泪水控制不住涌出来。 【一次意外】 【喝醉了】 “你当时是和我赌气,是吗?”猜。 金潜光没接话,脸扭向一边。 “你说啊!”顾玉瓷咬牙捶了下她的肩膀,力气不小,金潜光的头被捶得连带摆了下。 “不算。” 那就是了。顾玉瓷顿时捂住心脏趴到床上。 气死,也心疼死。 金潜光一看顾玉瓷趴着喘气,忙折起身给她顺后背平复。 “所以,他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声音从被褥里传来。 金潜光点头。 “嗯?”顾玉瓷没看到她点头,侧头问。 “是。” “那,那嘉树,之前被送人”顾玉瓷折起身体盯住金潜光的眼睛要答案。 金潜光想别开脸,又被顾玉瓷紧箍住下巴不让她动。 “九十年代,未婚产女。我爸觉得影响不好,刚生下来就把她俩送走了。” “我清醒了才知道。姊归送得近,就在我们县城,第二天就找回来了。” “嘉树送得远,找了大半年,在辛城才找到。” 听到这,顾玉瓷捂住脸,泪水从手指缝里往外冒。刚生下来孩子就被送人了,本该坐月子的人跑出去找孩子。 “嘉树是12月份生日是吗?” “是啊。”金潜光不解,随口答。 “12月份,多冷啊。”顾玉瓷一想到冰天雪地里,金潜光撑着产后虚弱的身体找孩子,就难过得心像被割了一样。 “嘉树找到的时候,穿着一身她养母给她做的船夫衫,很可爱。” “他们没有孩子,照顾得很好,很疼孩子。最后我也不忍心带走了。”金潜光哭了,“所以,对嘉树,我很亏欠。” “不用亏欠,你那时带着一个孩子,已经很难了。”顾玉瓷抬手给金潜光抹泪水,眼神温柔抚慰着她,“那时不教学,你哪来的收入啊?” “因为未婚生的,名声不好,我也不能在老家呆,就去了南市,带着姊归讨生活。” 顾玉瓷听到这,再听不下去,埋到金潜光怀里,“呜呜呜”哭起来。 讨生活——金潜光用了这个词。讨生活,和沿街乞讨的区别就是用双手赚微薄的钱。 “潜光,你受苦了,呜呜呜呜。”顾玉瓷浑身颤抖。 金潜光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手掌在被子上擦擦,又扶起顾玉瓷给她拭泪,“我没事,就是感觉,对不起孩子,小时候天天拴着姊归,都没正常给她做过饭” 话没说完,两个人就抱着哭在一处。 谁都不会在意自己辛苦不辛苦,就怕爱的人遭罪啊。 “别哭了哈,不哭了,你看姊归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又高又漂亮。”顾玉瓷够到纸巾,抽出给金潜光擦拭。 金潜光接过纸巾擦擦眼角,擤出鼻涕,深呼吸平复。 “猛一看,整整齐齐地像个人,身体不好,不如她姐,整天吃零食不吃饭,可能和我那时候养得不好有关。” “无论吃什么,人健康就成,再说她现在身边有慕云了,你别担心了。” “嗯。”金潜光点头,吸吸鼻子,叹口气,眼神又垂下来,“你也不好过,孩子一个叫潮,一个叫雨,心里起潮又下雨” “好啦,我们不说过去了,无论浪潮还是风雨,都过去了。” “你看,孩子们都这么争气,又健康又优秀,出双入对的,我们知足哈。”顾玉瓷攥紧金潜光的手。 金潜光用力点点头,是,都过去了。 无论浪潮还是风雨,都过去了。 第93章 被撞破 太阳渐渐西沉。 创意园区1号楼前,游嘉树抱臂靠在车头,珍珠耳环在落日映照下粼粼生光,衬得人温润夺目。段筝和金姊归立在她身边,三个人说说笑笑聊天。 “以前那么傲娇,这不还是过来等人家?”金姊归嘴上挖坟,讽刺段筝。 “谁等她?”段筝脸红,一甩大波浪,扭腰靠到车头,眼皮懒懒一掀,“我这是来谈业务。” “去床上谈啊?” “啧,金姊归。”段筝双眼圆睁瞪。 “嘉树。” 听到喊声,三个人扭头。裴心雨出现在楼下,黑色真丝衬衣束在卡其色半裙里,浅笑妍妍。 “出来了。”游嘉树急忙走过去牵住她的手,看向和她聊天的两个人,唇角微扬,“我们走了哈。”说着绕到副驾驶位拉开车门。 裴心雨冲段筝和金姊归摆摆手,钻进车里。 白色奥驰车引擎启动,丝滑转弯,消失在拐角处。 “真是够了。整天和我们说话,那惜字如金的,高冷寡言。这一看到人家,粘皮狗一样。”段筝看着空空的拐角讽刺。 “你不粘啊?不粘能过来等?”金姊归替姐姐开腔,玫瑰色红唇里吐出来的话裹着玻璃渣,“上去吧,今晚然姐直播呢。”话刚说完一回头看到钱慕云走出来,眼睛里马上绽放出两朵花,忙招手,“我走了。”撂给段筝一句话,小跑离开。 “真是亲姐妹,两只粘皮狗。” “都是什么人啊,下班就跑,就留我们家的加班,过分。”瞪了两眼,段筝撩一把大波浪,磨着牙上楼。细高跟砸在水泥路面上,“蹬、蹬、蹬”响。 夕阳下,纵然车流缓慢,大家依旧心情不错,施施然扶着方向盘,或和着歌曲点头打鼓点,或手托下巴眯着眼听车载新闻,没有人鸣笛加塞、摇车窗叫骂。明天就周末了,对待什么都宽容了。 “一会开到公园旁边那个菜市场,我买点菜。”裴心雨说着靠到游嘉树肩头,“不好意思哈,这几天都没出去约会。主要是我妈近段时间心情看着不大正常,我想多陪陪她。” “没事啊。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都一样。”游嘉树目光缱绻。 “么。真乖,晚上我烧菜。” 十指相扣,游嘉树另一只手稳稳转着方向盘,往花语城驶去。后视镜里,落日熔金,红霞染满天空。 “嗯。”长哼出一口气,顾玉瓷身体缓缓滑落下来。终于可以躺下休息了。 “哈。”金潜光趴上来,满头汗珠。 “擦一擦。”顾玉瓷抽出纸巾给她擦汗。 “这次表现得怎么样?” “讨厌人,老不正经。我还是小姑娘吗?那样的姿势,我的腰受不了的。” “我看你挺享受的啊,到得很快。” “闭嘴吧。”顾玉瓷撒纸巾盖住她的脸。 金潜光扒拉掉脸上的纸巾,看向怀里人,鬓角濡湿,碎发贴在额头,鼻尖沁着汗珠,脸颊潮红如霞,餍足又倦怠,模样更撩人了,忍不住又覆过来。 丝绸睡裙在床尾皱成一团,一只脚伸过来碾过它,搓成一条细麻绳掉落下去。空气中充斥着难以言说的甜腥味,浓稠,带着荷尔蒙的温热。 “潜光,不要了。歇一歇。”声音娇软。 “哈,哈,哈。”连喘几口气后金潜光翻下来,“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又抬起身,“我还有份礼物送给你呢,我去拿。” “诶,拉开衣柜,里面那套墨绿色睡衣是给你买的,水洗过了。”顾玉瓷看她起身,柔声交代。 “呵,”金潜光重又躺回床上抱住她蹭鼻尖,“还说没给我买睡衣?早准备好了哦,你现在真腹黑。” “我腹黑?给你准备套睡衣就腹黑了?金潜光,你老了怎么说话也不讲理了。” “好,好,我老了,我不讲理。”金潜光轻抚顾玉瓷的肩头,笑着哄,低头又亲了亲。 灯光下,睡衣光泽质感,丝滑垂顺,穿在前女排队长身上,似瀑布倾泻而下,抬手往耳后别碎发时,丝绸随动作流淌,倏然滑下,露出伶仃的腕骨和肘部,转圈迈步时曲线若隐若现,成熟女人味。 “爱现鬼。不是说有礼物送给我吗?”顾玉瓷笑成一朵花。 “对,对。”金潜光拍拍脑袋,往门外走去。 转回来时,怀里抱着一个小木盒,紫檀木榫卯雕花盒,雕花已经斑驳不清,边缘的金漆也已脱落,但整体光滑细腻,应是经常擦拭把玩。 顾玉瓷提靠在床背上,接过檀木盒,打开那一瞬,眼泪决堤。抬手捂住嘴,看向金潜光。 金潜光眼神温软,没有抽纸巾,抬起手掌给她擦拭眼泪。 顾玉瓷轻轻把盒子里的东西提起来,是一串项链,一串很简单的纯银项链,中间是弯月星星吊坠,冷色光芒,亮闪闪。 “你还一直保留着?” “嗯。你还给我后,我几次想扔掉,都没舍得。好多个苦日子,都是握着它过来的。”金潜光说到这泪水也涌出来。 她想到了往昔岁月。刚分手时的痛不欲生、怀孕生产月子里的无助、知道孩子被送人的绝望、带着孩子找工作时的艰辛、寒冬腊月打扫厕所的难挨、做生意时的颠沛流离那些所有,所有的苦日子,都是握着这条项链走过来的。 “你知道吗?分手的时候,你把项链还给我,有段日子我特别恨你,恨你辜负我们的誓言。” “可后来冷静下来,我就慢慢释怀了。你是我的玉瓷啊,你的心里一定也特别特别难过和不舍啊。” 看金潜光流泪回忆,顾玉瓷把脸埋到手心的项链上,肩膀耸动不止。 “之后的日子就是无论多难挨,握着这条项链,就想到你,就像你在身边一样。”金潜光目光飘远,嘴角绽出笑意。 “潜光,你就这样握着这条项链挨日子么?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金潜光咬住下唇,许久分开,下唇上一片红,语气失落:“因为你说从今后不再见面,我以为你过得很幸福。” “潜光,我,对不起你。”顾玉瓷哭倒在金潜光怀里。 “傻瓜,当时那个场景,我们那么小,没有办法的。别哭了哈。”金潜光努力睁大眼睛抬头想把泪水逼回去,可泪珠挂在眼眶上,晃晃悠悠,晃晃悠悠,还是掉下来,“别哭了哈,你看你一哭,我的泪就止不住。” “不哭,不哭了。我们的日子好了呢,都在一起了。我不哭了,你也不许哭。”顾玉瓷一看金潜光又落泪,赶忙抹掉自己的眼泪,抽纸巾帮她擦拭。 “都不哭。”金潜光握住她的手。 顾玉瓷低头摆弄手心里的项链,问:“三十年了,怎么还这么亮?” “找人处理了。不过款式过时了,等两天我再给你买条新的。” “不要,我就要这条。给我戴上。”顾玉瓷把项链举到金潜光面前。 项链戴在胸前,金潜光低头吻住。 “嗯。”顾玉瓷闭上眼睛。 两个人正沉醉在情欲的海里呢。 “吱——” 防盗门被推开的声音。 “咣——” 门关上。 “谁?”金潜光一个激灵,睁开双眼,眼神警惕,看看虚掩着的卧室门,再看向顾玉瓷。 顾玉瓷紧盯着卧室门。 “妈,你在家吗?”裴心雨的声音穿过卧室门缝传来。 “心雨回来了!”顾玉瓷转回眼神,眼球颤动。 两人对上眼神,“蹭”地一下,从床上同时弹起。 “怎么办?”金潜光匆忙捡起衬衣,正要伸袖子,看到自己身上穿的睡衣,放下衬衣,快速脱掉睡衣,穿上衬衣才发觉不对,没穿内衣,又开始弯腰围着床四处翻找,内衣没找到,看到了裙子,又赶忙套裙子,整个人手忙脚乱。 “哎呀,你不要慌,别急,不出声就成。”顾玉瓷下床轻轻关紧房门反锁。回转身帮金潜光系衬衣纽扣。 “我怎么出去啊?”金潜光拧着眉毛小声问。 “不吭声,她会以为家里没人,应该会出去约会。” 两个人像地下党接头,声音压低,互打手势。 金潜光点点头坐到床上。 “看你吓得,不敢告诉孩子啊?”顾玉瓷穿好睡衣,小声责问。 “不是不敢,主要这……”金潜光转身瞅瞅凌乱的床被,散落一地的卫生纸团,轻轻起身踮着脚尖捡起纸团扔进垃圾桶,“就这个场景……尴尬。” “哦,刚才不是挺厉害的么?还问行不行?你这样就还是不行。” 金潜光抬手刮了一下顾玉瓷的鼻子,正要嗔怪,听到门外喊,“妈,您在吗?妈?” “当、当、当。” 敲门声一响,室内的两个长辈马上闭上嘴巴紧抱在一起,咬住嘴唇装无声。 门把手转了转,又回正。 侧头看到金潜光绷着嘴的样子,顾玉瓷忍不住捂住嘴笑。 “别笑啦。”金潜光用口型示意,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来。 “没人?出去了。”裴心雨又四处看看,“那,如意了,我们二人世界了。”回转身搂住游嘉树的脖颈。 两个年轻人立刻吻在一处。 卧室内,金潜光耳朵贴在门板上听。 “有点动静,是不是要出去了?”金潜光回转头打口型小声问。 顾玉瓷也贴过来听。 “嗯,嘉树。”裴心雨的这一声喊叫,“嗖”地一下把两个长辈的腰给喊直了。 两个妈妈面面相觑,这场景刚发生过啊,她们当然懂是什么意思了。 “不行,不行。”顾玉瓷手扬在耳边摇。现在是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出去吧?不然她俩以为家里没人,再做出点啥。”虽然“做出点啥”很正常,但有第三者在场啊,还是两个长辈。但是出去的话,怎么给孩子解释两个长辈躲在卧室里的事,这 顾玉瓷一手掐着腰一手摇在耳边转圈,灵光一闪,眼睛发亮,食指点一下空中,“有了。”慌忙找到手机,“我打电话引心雨她俩出去,她俩走了你再走。” “赶紧。”金潜光点头如捣蒜。 “嘉树,抱我回卧室吧。”裴心雨躺在沙发上搂着游嘉树的脖颈要求。 “好。” 刚抱起来,手机铃声一阵响过一阵。 “接吧,一直响,别有什么事。”游嘉树放下裴心雨,帮她拿过手机。 裴心雨坐起身长吐气平复呼吸,“嗯?我妈。”一看清来电姓名,满脸疑问。 “阿姨?快接。” “咳”,裴心雨清清嗓子,滑开接听。 “妈。” “心雨,你和嘉树来北门接下我。” “嘟、嘟、嘟”,裴心雨还没来得及问话,嘴巴刚张开,手机就被挂断了。 “怎么了?”游嘉树凑过来问。 “让我们去北门接她,怎么回事?”裴心雨盯着手机屏幕疑惑。 “那赶紧去吧,见了再说。” 两个人起身互相帮对方整理衣服,抹口红。 听到大门带上的声音,金潜光轻拉开卧室门,踮起脚尖,猫着腰钻出来查看。 “她们出去了,那我走了哈。”声音还悄悄地,鬼鬼祟祟。 “走南门哈,你路上开车小心。”顾玉瓷送她到门口,递上挎包。 金潜光挎好包,往耳后拢拢头发,整理下领口和裙摆,伸手握住顾玉瓷的手,递个眼神,“我走了。”还是压低声音打口型。 看着电梯数字从1变成2,从2变成3,金潜光像想到什么,瞳孔猛然一扩,快速转身,“不能坐电梯,撞上就坏了。”话没说完已拉开防火门,“蹬、蹬、蹬”,跑下步梯。 看着“咣”一声回弹关闭的防火门,顾玉瓷捂住嘴笑。 “真是,做贼一样。” 第94章 妈妈们有安排 明亮吊灯下,餐桌旁,碗筷轻碰。 顾玉瓷和小女儿面对面坐着吃晚饭。只见她红光满面,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陶瓷汤勺舀起绿豆汤,还没放进嘴里,“噗嗤”笑了。 “真甜。”找补一句话。 裴心雨瞅瞅妈妈,下巴抵在手背上,眼角细纹都笑开了花,像喝了一口蜜般被甜意腻到。迟疑端起绿豆汤碗,捏起陶瓷汤匙尝一口。 并没有放冰糖蜂蜜,不甜呀。 再抬头看妈妈,睫毛低垂,眼尾弯起,盯着藕片嘴角轻抿。藕片呐!又不是情人,用得着这么默默含情地盯着吗?这,这还是有厌食症的妈妈吗? “妈,看你好开心呀。” “啊,有吗?”顾玉瓷眼睫毛快速眨动,把弯了的嘴角硬生生抿成一条直线,放下绿豆汤碗,往耳后拢拢本已掖好的头发,抻抻平整的衬衫,捏起筷子夹一片藕片,放进嘴里“咯吱咯吱”嚼,眼神看着菜品飘忽不定,珍珠耳环旁的耳朵尖红成晚霞。 “有啊,你做饭时都哼歌曲儿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是有什么开心的事么?” 什么好日子? 顾玉瓷扫一眼女儿,又飞快折回目光,咽下藕片,清清嗓子,筷子尖指指糖醋小排,问:“这道糖醋小排,我是不是盐放得有点多了?” 知女莫若母,裴心雨果然被打断思路,夹起一根排骨轻咬一口,缓慢咀嚼咽下,眉毛舒展开,回:“不咸呀,酸酸甜甜的,软烂脱骨,正好吃。” “那你多吃点。”顾玉瓷伸筷帮女儿又夹起一根,“对了,怎么嘉树今晚没来吃饭?” “她陪金阿姨。” 听到这顾玉瓷眉头猛然一蹙,眼皮垂落下来,察不可闻叹口气。再抬头看女儿,一脸乖巧啃着排骨。两句话在心里反复翻滚—— 能不能不要陪我们啊?!应付你们实在太累了! “你姐这还加班呢?不是招到人了吗?”翻滚出来的话变成了这句。 “不知道呢,说忙,估计报名的孩子们多吧。没事,嘉树下午巡店还过去看了呢,说蒸蒸日上。” “那就好,”顾玉瓷喝口绿豆汤,掀眼看女儿,正低头啃着排骨,一缕发丝垂落下来,要散进餐盘里,马上抬手帮女儿掖在耳后,随后又夹起一块豆腐放进她碗里,“再忙也要好好吃饭,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近段时间她忙着和金潜光约会,对两个女儿的关注都少了,汗颜。 裴心雨弯嘴角笑,筷子尖按到豆腐上,说:“对了,妈,这两天我们几个商量,趁嘉树她们生意淡季,九月份去喀什旅游。您也一起去呗?” “喀什?”顾玉瓷一听错开目光,筷子尖戳几粒米饭放进口中,抬头看吊灯,明亮晃眼。 “您不是最爱旅游吗?上次我说在喀什,您还说您也想去呢。” “哦,我说过么?”顾玉瓷轻揉眼睛装失忆。 那是上次啊,女儿,妈妈今非昔比了。 叹口气,顾玉瓷拧着眉毛琢磨怎么婉拒掉又不拂女儿的孝心。 唉,应付你们实在太累了! “你们年轻人去玩吧,我就不凑热闹了。”家里有舍不得的人啊,哪都没心情去。 “去吧,妈,嘉树说也会喊上金阿姨,到时你们同龄人一起逛,有话题聊。”裴心雨继续劝。 “金你金阿姨会去?”顾玉瓷倏地转回头看女儿,筷子尖悬在荷塘小炒上,不可能不汇报啊。 “还不知道呢,嘉树说今晚会给阿姨说,一会我问问她。”在妈妈面前,裴总裁智商不够了,什么也没看出来,一口菜一口汤,专注在饭上。 筷子收回放到餐盘上,顾玉瓷双手垂下按住座椅边缘,肩膀塌下来叹气。 命怎么这么苦,谈个恋爱,年轻时躲父母,年老了躲孩子。 大路灯开着,明亮如太阳光。 顾玉瓷坐在书桌旁,握着手机望着黑掉的电脑屏幕琢磨心事,不时低头按亮手机屏幕看有没有信息。 “嘟、嘟、嘟——”视频声音响起。 “干嘛打视频呀?”语调轻扬。 视频里金潜光躺慵懒靠在床头,睫毛半垂,眼底晃动着碎光,梨涡凹在一旁,“你不喜欢啊?不喜欢我就挂断了。” “金潜光,我发现你越老越讨人厌。”顾玉瓷嗔怪。 “哪有老,我还很年轻好吧,正在谈恋爱。”金潜光抬身坐起,字正腔圆,努力争辩。 顾玉瓷一听“谈恋爱”脸红了,“哼”一声,“谁和你谈恋爱,真不知羞。” “岂止谈恋爱,都上床了好吧?”说完人就捂住嘴,闪到屏幕外,只留“哈哈哈”的笑声回荡在视频里。 “老不正经。”顾玉瓷耳根泛红,抬手挂断视频,一看屏幕上人没了,心里猛一慌,还没来得及呵斥自己呢,视频又打过来。 起身走到床头坐下,靠着床背,施施然滑开,鼻孔出气:“哼,现在真是像块狗皮膏药一样。” 金潜光眼波流动,嘴巴像抹了蜜:“好,我是狗皮膏药,好了吧?” “刚才给你发的信息看到没?两小只说一起去喀什旅游的事。”顾玉瓷说正经事。 “不去。” “为什么不去?” “刚谈恋爱,热恋期,正需要独处呢,一群小电灯泡,碍事。”皱眉斜眼不耐烦。 顾玉瓷一听涨红脸,咬牙碎骂:“你,真是够……老不正经。”眉眼却弯了。 “你不就喜欢我这样么?” “金潜光,你,油腻。” 金潜光“哈哈哈”笑,抬手往耳后掖掖头发,凑近屏幕,卧蚕如新月般在眼尾堆出温柔的弧线,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蜜意,声音低缓:“过几天我打算带你去别处玩呢。” “哪里?”顾玉瓷一听有别的安排,来了兴致,马上坐直身体凑近屏幕。 “你看你,小丫头一样兴奋,先保密。” 顾玉瓷飞她一眼,还和以前一样,爱搞小惊喜。 “明天我再过去给你做饭吧?” “不吃。”嘟了嘴后,顾玉瓷才意识到自己真是越活越倒退了。独立了三十多年的女人,一遇到老情人,动不动就嘟嘴撒娇耍小性子,真是难为情。 “那,你过来月隐花庭这边,吃完午饭,下午带你去看美术展,潮青河文化中心那边搞的。” “有吗?” “我骗你做什么。好不好?明早我去接你。” 顾玉瓷咬咬嘴唇,嘴巴嘟起,眼里全是笑意,声音还傲娇:“挂吧,早点睡。” 同意约会了。 金潜光没有挂,凹着梨涡看着屏幕不语,用眼神勾着人。 “干吗?” “亲我一下呗。” “滚。”食指一点挂断视频,顾玉瓷捂住嘴笑骂,“真不正经。” 脸红透。 裴心雨怎么也想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跟着去喀什?那么喜欢旅游的人,怎么劝都没用。说小说写到关键章节。换个地方就没灵感了吗?还是有什么其他事绊住了脚? 游嘉树更想不明白,明明上次去喀什,妈妈还说下次要一起去呢,怎么就一口回绝了呢?腰伤了,那么健步如飞搬花盆怎么看也不像腰伤了。 更年期了。最后两个人一致得出这个结论。 两个牵着手逛美术展、听戏剧、爬山赏花、在卧室里莺莺燕燕的妈妈们可不管她们怎么想。 都走散三十年了,这一见面恨不得时刻粘在一起,把那些没说完的话,没做完的事,没有看过的风景,好好再体验一番。 活动安排得紧锣密鼓。 俗称“百日红”的紫薇花花期较长,都九月份了,还娇艳绚烂开在枝头,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随风摇曳,轻撞着玻璃窗。细碎花瓣飘落时不小心窥到了窗内的绮丽景色,一两片调皮不知害羞的花瓣紧紧粘到窗玻璃上往里偷看。 米白色枕头上,金潜光满面潮红陷在上面扭动,头发凌乱粘在汗湿的脸庞,“玉瓷,玉瓷。”喊着,意识涣散。 突然,她骤然紧扣住身上的顾玉瓷,脖颈高仰,天鹅颈拉出一道紧绷的弧线,喉间叹出一声呜咽,“嗯——” 战栗颤动。 脖颈重重落回到枕头上,整个人柔软湿润,宛如退潮后的沙滩。 顾玉瓷抬起身体覆过来,“哈。”似被抽去脊骨般瘫在金潜光怀里。 额头相抵,平复呼吸。 “等孩子们旅游回来,我们就出柜,你搬过来吧?”金潜光嗓音沙哑。 “干嘛搬过来?”顾玉瓷长出一口气,翻转身体,对着天花板闭眼喘气。 “在院子里写作,空气也好。我还能给你做饭。还有,我给你买身运动服吧,咱俩早晚一起锻炼。” “我不喜欢锻炼。” “得锻炼身体呀,刚才第一次,你都熄火了。” 顾玉瓷睁开眼看过来,底气不足,小声辩解:“那样磨,我腰坚持不住。” 摸摸光滑的肩头,金潜光低头亲亲,掀眼看过来,湿漉漉,波光潋滟,说:“用手指你也很累呀,看你喘的。” “我我的手不是腱鞘炎嘛。” “这和腱鞘炎有什么关系,这主要是手臂用力,你没力。” 顾玉瓷一听瞪大了眼睛,瞳孔猛扩。她是校花,但不是花瓶,也是学霸的,骨子里还是争强好胜的。这第一次被人说不及格让她深受打击。恍惚眨眨眼,缓缓抬起身体看向金潜光,嘴唇轻抖蠕动:“我,手臂没力吗?” 三十年前你还夸我呢! 金潜光嘴角勾起,她赶忙抿成直线,垂下眼睫,“不太有力。” “你你不都到了吗?” “好久才到的。”金潜光说不下去了,鼻孔扩张,嘴角压不住。她赶忙背过身趴到枕头上,露在枕头外的梨涡越来越大。 看着眼前瓷白的后背,发丝凌乱粘在上面,如同水墨在宣纸上洇开,风情得让人心口发烫,顾玉瓷眼睛眨了又眨。 刚才不是蛮激动的吗? 她还以为自己最低也得有九十分呢,怎么到最后受给的评价是“不太有力”。舔舔嘴唇,喉咙吞了又吞,眼神怯弱。抬起右手,酸软无力。闭眼叹气。 “宝贝。”金潜光翻过身,长臂圈来顾玉瓷脖颈,嘴唇覆上。 顾玉瓷生理性轻启嘴唇,吞送纠缠,心里千转百回思考着受的评价——不太有力。 “上来吧。”三个字节,轻如羽毛般抚过耳旁,却震得顾玉瓷睫毛直颤,“还要来吗?” “我还想。”金潜光的声音似从天际传来,黑云压顶般让顾玉瓷忘了呼吸。 看看身下媚眼恳求的人,眼神欲说还休,争强好胜的顾玉瓷深吸一口气,咬牙抬起身。 窗外的紫薇花在风中簌簌飘落,玻璃上粘了一堆没道德的花瓣围观。 “哈。”顾玉瓷从空中跌落进金潜光怀里,失去意识般轻喘着闭上双眼。 “你看,你要锻炼吧,攻两次都能把自己累瘫。”都高了,受还杀人诛心。 想起身反驳,别说手臂,整个人都没有力气。顾玉瓷感觉自己就像一台电量耗尽的电动车,目标是清晰,油门也踩到底,可——就是跑不起来。 有心无力! 一滴清泪从一生好强争第一的顾玉瓷眼角滑落。 “潜光,帮我……买身运动服吧。” 第95章 重游故地 九月底的喀什,酷暑已经过去,秋意凉爽蔓延。 下了飞机,看着机场旁的荒地,褐黄色布满沟壑,像是模糊的古老经文。远处帕米尔高原的雪峰似悬浮在云端,土黄色建筑群蜷缩在雪峰和戈壁的夹角处,神秘陌生。裴心雨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干燥而热烈的空气中仿佛夹杂着烤馕坑里飘出的麦芽糖味,又浮动着无花果和玫瑰花砖茶的香甜气。 心情完全不同于半年前。 “为你千千万。”她睁眼看向游嘉树,深情告白。 这是《追风筝的人》里的一句经典台词,取景地就在高台民居。可惜上次来没有心情去体会,这次看着追到的人就站在身边,失而复得,裴心雨湿了眼眶。 游嘉树抬手抚上裴心雨的脸庞,目光缱绻,正要开口说话,被妹妹的喊叫声打断。 “和北城一样热嘛。”金姊归没有来过,脱外套叫。 “是的,早晚会比较凉。”接机的导游小妹解释。她们雇了一辆七人座商务车全城接送,司机导游都是这个小姑娘,白T恤牛仔裤,学生装扮,标准普通话,一问才知道是大学刚毕业的湖南妹子。 车子一拐进古城区,裴心雨便举起手机拍视频,向游嘉树惋惜:“哎呀,妈和阿姨没有来,真是可惜。” “没办法,腰伤了,来不了。”腰伤了怎么还能搬花盆呢,那么矫健,还和肉肉一起玩球,怎么看也不像腰伤了呀。游嘉树内心嘀咕不停。 这次六个人还是选择住在塔里木酒店,面朝昆仑塔,俯瞰全城。 步入酒店,站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高台民居,裴心雨眼睛发亮。 黄土高崖上依崖而建的生土建筑群“过街楼”“悬空楼”新颖奇特。泥巴和杨木组合看似松散易塌,实在异常坚固。种满桑树的庭院与拱形壁龛、雕花门窗相映成趣。巷道蜿蜒交错,游客们畅游其中宛如走迷宫般前后左右、进进退退。 这浓郁的异域风情,怎么上次来就没发现这么美呢。 可能因为这次要找的人陪在身边了吧。 就要这样,爱的人陪在身边,才有心情穿行巷陌,打卡昆仑塔、耿公祠,夜游古城,登雪山过古道,聆听十二木卡姆啊。 稍作休整后,裴心雨便按耐不住拉着游嘉树要去重游古城。 国庆长假前,古城游客还没到高峰。主干道上游客们稀稀松松两三成堆、三五成群,勾肩搭背、前牵后推,拥簇着,笑逛着。 阳光斜斜撒在高低错落的生土建筑上,给古城披上一层斑斓的色彩,像一幅古老的画卷在眼前缓缓展开。羊肉夹烤馕的肉香味和砖奶茶的香甜气弥漫在巷弄间,与街角轻摇的沙枣树,手工艺人的敲打叫卖声、摩肩擦踵的游客们,共同组成古城的声色。 金姊归和钱慕云看着这充满异域风情的街道和建筑,脸庞兴奋到发亮,不时捂嘴尖叫,四处取景拍照。和古城门合影,和沙枣树合影,和雕花门窗合影,和花盆巴扎合影,和维族古丽汗合影…… 裴心雨则是勾着游嘉树的手指漫步在街头巷角,走走停停,眉眼弯弯。 游嘉树抿唇看着她,眼神蛮是宠溺。 “英吉沙小刀。”柳姑然在拐角处喊。 买买提大叔还是那个买买提大叔,带着花帽咧嘴笑。但裴心雨已不是当初买二十把小刀的裴心雨。 “诶,金总,你们要是办酒席,给大家发喜糖都不够意思,得发英吉沙小刀。”柳姑然抚摸着英吉沙小刀刀柄上的玻璃调侃。 “哈哈,这个可以哈,婚礼现场大家一人一把刀。”段筝附和自己老婆,“一言不合就互捅。” 游嘉树抿嘴笑,眼眶湿润看向裴心雨,凑到她耳边低语:“找那么久,委屈你了。” 裴心雨垂下眼脸没接话,脸颊飘红,转头和买买提大叔聊天叙旧。 工匠买买提大叔一如即往,举着小刀给大家讲解钢材硬度、锻造过程、刀柄雕刻、纹路质地,表情丰富,手舞足蹈。 六个人围成一圈,屏气凝神,听得入迷。不时插上一两句问话,得到讲解后,叹为观止。 “大叔,还没吹汗毛呢。”柳姑然提醒剧情,吹完汗毛又提醒大叔刮铁棍、弹刀柄。 游嘉树为表心意和纪念,订购了100把英吉沙小刀,不是婚宴发礼,给各个烤肉店配置。 “这次来,纯粹就是给你们重温浪漫爱情了。”段筝看着好朋友大方扫码付款,揶揄。 “也满足你,说吧,你想做什么?”游嘉树斜肩膀轻撞下她。 “哼。”大波浪一甩,往前走去。 「古丽的招待厅」门前,段筝停下脚步。一群年轻高挑的新疆姑娘正在大厅里翩翩起舞,为首的姑娘身穿大红舞裙,头戴民族花帽,旋转起来,珍珠项链绕着黑色长辫纷飞,就像热情绽放的石榴花。 “看什么呢,没见过漂亮女人啊。”柳姑然瞟两眼大厅,看看像被勾了魂般的对象,想起了半年前此人在包间里呆一个半小时的事情,鼻孔喷火。 段筝猛然回神,皱眉翻白眼,一撩大波浪,清嗓子辩解:“说什么呢,就是看吃饭的地方。” “你还用吃吗?看都看饱了吧?” “我” “哎,哎,这里面可是正经吃饭喝茶的地方哈,味道还挺不错的。要不,我们晚饭就在这解决吧。”游嘉树一看情况不对,赶忙走出来解救好朋友。 “哼。”柳姑然翻白眼。她半年前和裴心雨就是在这翻的监控,当然知道是正经地方,但架不住跳舞的古丽们热情奔放啊。 “走吧,就去这吧。哎呀,咱们不是来过嘛,正经地方。”裴心雨拽紧闺蜜胳膊往里牵,压低声音哄,“出来玩呢,别闹气哈。” 刚刚坐定,身穿艾德莱丝绸长裙的漂亮古丽们便上来献舞了。 大红色、宝蓝色、翠绿色、米黄色,缀满珍珠长串的裙摆,在十二木卡姆的悠扬声中,绽开成绚烂的星云。不及一握的细腰上银链随着旋转飘扬颤动,深眼窝里眼波流转,瞳孔里跳跃着火光,热烈又娇羞,欲拒还迎。 段筝舔着嘴唇看直了眼。 柳姑然嘴唇紧抿,鼻翼扇动,死盯着段筝,正要抬手,被裴心雨抱住了手臂。 “诶,这大红色古丽真媚哈,怪不得乾隆那么喜欢香妃,眼神烫人得慌。”闲聊。 “呵,你也被烫到了?”柳姑然斜抬着下巴,挑眉冷笑。 “什么呀,说事实。她烫不到我,我家里有。”裴心雨说着看向家里有的那个人,白色真丝衬衫束在高腰藏蓝色阔腿裤里,腰比大红裙古丽的还要细,右腿轻盈搭在左腿膝盖上,手肘撑在桌面上支起手臂托着下巴,正扭脸看向别处,一侧长发掖在耳后,流苏珍珠耳环垂在拉起一条弧度的白皙脖颈旁,细鼻梁下是裸杏色薄唇。似山涧青松般骨相清峻,又似幽谷溪流般婉转莹润。 不用看过来眼神,这副皮囊就足够让裴心雨心口发烫。 游嘉树正侧头盯着自家妹妹,嘴唇紧抿。 甜品托盘旁,金姊归捏起一块玛琳酱饼干,仰着下巴往嘴里送,另一只手托着茶盘在下巴处虚接着,咬一口,微闭上眼,小簇眉头,摇晃一下脑袋,欣然享受。饼干渣纷纷落到茶盘里,上嘴角粘了一圈红色玛琳酱。饼干没咽完又抓起一个羊肉酥,一口下去,糖稀拉丝往外冒,流到下巴上。 “慕云,慕云。”找救星擦拭。 “你吃这么多甜的干嘛,一会还吃饭吗?”游嘉树拧着眉毛板起脸呵斥,起身把她面前的三层零食托盘端走放到墙边的置物柜上。 “你干嘛。”金姊归嘴里嚼着半截羊角酥冲姐姐抗议。 “你说干嘛,天天吃零食,你还吃不吃饭?!”钱慕云把纸巾扔到她脸上,“多大的人了。” 绷住嘴,涨红脸,金姊归鼻孔大喘气,喘几个来回,“啊、啊、啊”,跺脚冲自己姐姐大叫几声泄愤。 烤羊肉串、烤包子、烤馕、手抓饭、鸽子汤,馓子、葡萄干、糕点、石榴汁,有正餐有茶点,还有顾盼生姿的美艳古丽们在面前跳舞,想不开心都难。 吃完饭,本来是要绕古城遛弯消食的,奈何段筝说坐半天飞机太累,想早点休息。 看她这么坚持,大家也只得返回酒店。 沐浴完,游嘉树坐在床头捧着手机发信息,抬头汇报:“心雨,段筝说找我有点急事谈,你先休息哈。” 酒店大堂,段筝和金姊归窝在沙发里,一看到游嘉树出来,挥手。 “什么急事?” “夜生活,出去好好玩玩去。” “什么?”游嘉树摸不着头脑,屁股悬在沙发坐垫上,皱眉。 “去「古丽的招待厅」那里,咱们仨看小妹妹跳舞去,晚上会有塔吉克族的姑娘们来。”段筝挑眉毛。 “你筝筝你。”游嘉树像被烫到一般,倏地挺直身板,“看什么跳舞啊,晚上吃饭不是都看过了吗?” “哎呀,那是维族的。我看节目预告了,夜里会有塔吉克族的来。”段筝站起身拽游嘉树坐下,手圈成小喇叭状凑到好朋友耳朵旁吹风,“咱们国家唯一的白种人民族,蓝眼睛,白皮肤,高鼻梁。” “姐,筝姐说她们是最美民族。”金姊归凑过来小声普及,眼底燃烧着一小簇火。 “啧,你们。”游嘉树抚额,咬唇四处望望,酒店大堂除了服务员,空无一人,“好,真想看,把她们仨带上。” “不带,带她们不方便。”段筝躺椅背上撩大波浪,翻白眼。 “有什么不方便的,都是女孩子。”游嘉树拧着眉毛抗议。 “哎呦,你不知道我家那个,管我老紧。其实也不做什么,就看看人家跳跳舞。”段筝说着站起身,拽游嘉树的胳膊,“走了,走了。” “走吧,姐。”金姊归舔舔嘴唇,她还想吃那里的零食,“没法带,一说然然姐就会跳脚。” “不是,你们俩,”游嘉树看看酒店大门再看看电梯门,挣脱,“把她们一起叫上。”说着就要滑开手机屏幕。 “哎呀,你惧内这么狠啊,走啦。”段筝上前搂住好朋友的脖颈往外扯。 金姊归在后面推着。 “都是女孩子,你们俩不要双标好不好?”游嘉树举起手机还想发信息,被妹妹夺了过去。 夜色下,段筝和金姊归押着游嘉树,闹哄哄去「古丽的招待厅」看塔吉克族的漂亮女孩们去了。 第96章 欢喜冤家 鹰舞的旋律在灯光下流淌,塔吉克族的姑娘们身穿绣满山鹰纹的传统长裙,戴着垂有流苏的库勒塔帽,足尖轻点,舞姿灵动,裙裾绽开旋转不停。 段筝不断起身与她们共舞,肩背相贴扭头看眼,牵手快走蓦地分开,拧身旋转紧抱一起,依偎相缠后再追逐嬉戏。 面对漂亮热情的异域姑娘们,金姊归也不禁拉起裙摆与她们旋转到一处,艾德莱斯丝绸裙摆展成七彩漩涡将她裹挟其中。 整个包间像撒进来了花蝴蝶,随鼓点跳跃飞舞。 游嘉树坐在下方的卧榻上看着,小口抿酒,不时低头看腕表。 接待她的金发碧眼塔吉克美女坐她旁边嗑瓜子,一脸悠闲,“咔嚓、咔嚓、咔嚓——”一颗接一颗,面前的陶瓷盘里盛满瓜子皮。 “大金,来跳啊,来跳。”段筝牵着高个美女的手旋转不停,抽空朝游嘉树招手。 游嘉树摇摇头叹气,真是够疯的。抬眼看窗外,夜色渐浓,不知道心雨睡了没? 酒店里,裴心雨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柳姑然脸上正覆着面膜,抬脸扶着门框问:“怎么了?” “她俩还没说完么?” “说什么?” “不是说你家筝筝找嘉树有事吗?” 柳姑然面膜里露出的两只眼睛滴溜溜转几圈,抬手揭下面膜,拧着眉毛问:“我家筝筝找你家树?” “嗯,一个多小时了。谈什么呢,在里面?”裴心雨勾头往里看。 柳姑然拉开门让她进来。 “人呢?”裴心雨目光巡视一圈没看到人,无意识伸手拉开卫生间的玻璃门检查。 “哼。”柳姑然一甩手,面膜扔进垃圾桶,没扔准,糊在垃圾桶壁上,“贱人,肯定出去鬼混了。” 裴心雨的视线从垃圾桶的面膜上转回来盯住闺蜜的脸,蹙眉,“什么鬼混?” 柳姑然鼻孔出气,抱臂磨牙,“呸”一口,跺下脚,拉起裴心雨的手转身出门。 “咚、咚、咚——” 钱慕云打开房门,果然金姊归也不在。 “下午在「古丽的招待厅」吃饭时,看她那眼神就不对。她就不能看到漂亮妹妹。”柳姑然抱臂喘气,一脚踢翻床边的垃圾桶,“贱女人,没骨头,怎么就那么风骚,见了漂亮妹子就走不动道。” “走,我们找她们去,肯定又去那了。”伸手拽闺蜜。 裴心雨没动,舔舔嘴唇,往耳后掖下头发,目光闪烁迟疑:“要去吗?她们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随她们吧。” “裴心雨你倒挺大方的哈。”柳姑然拧着眉毛讽刺,刚覆过面膜的脸表情扭曲,“她们要真是出轨也就算了,分手完蛋。问题是她就是贪玩,不走的,还在我们坑里,你不恶心吗?” 裴心雨松开咬住的下唇,深吸一口气,继续劝:“玩不哪里去的,都有分寸。” “那是你家的,我家那没品的。快!换衣服,我们走!” 钱慕云弯腰扶起垃圾桶,把扑出来的纸巾捡起来扔进去。 “你磨蹭什么,走啊!”柳姑然回头又催钱慕云。 夜幕下的古城,霓虹灯闪烁,色彩斑斓。 街道上人流松松散散,缓步赏着夜景,十二木卡姆的弹唱声随风飘来,夹杂着烤肉香和奶茶味。 月光温柔,一切都慵懒放松。 突然,宁静肃穆的古城门下,三个姑娘,前后冲来,大长腿跨过去,随风绽开的裙角犹如战旗摇摆。为首的柳姑然嘴唇紧抿成一条红线,眼神如英吉沙小刀般锋利,长卷发翻飞。 “等等,然然,你别急啊,然然。” “然然,消消火,然然。” 裴心雨和钱慕云紧跟在她身后喊不停。 这个架势,奥特曼来了都得让路! “要换上这身衣服吗?” 旅拍店里,裴心雨捧着柳姑然挑选好的民族服饰迟疑。 “换!我倒让她看看,是老娘好看,还是古丽们好看?!”柳姑然说着话“哗”地展开衣物,艾德莱斯丝绸长裙像战袍一样穿上身。 绿色的! 杀气腾腾! “然然,你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钱慕云也看不下去了,抱着柳姑然给她挑选的粉裙子劝。 “不教训她,我才不痛快。”柳姑然举起花帽缓缓戴上,下巴高抬,像戴了一顶王冠,“你们俩,给力点好不好?赶紧换啊,还有面纱,戴上面纱。” 裴心雨瞅瞅钱慕云,钱慕云瞅瞅裴心雨,两人在闺蜜的淫威下还是换上了民族长裙。 「古丽的招待厅」来了三个诡异的假本地客户,穿着跳舞专用的古老长裙,头戴面纱,说朋友定了包间,是三个姑娘,让服务员一看照片,就找到了位置。 推开门,三个诡异漂亮的假古丽提着裙摆进入。 地毯上,卧榻旁。段筝正搂着一个身穿红色长裙的高个姑娘转圈圈。而餐桌旁的金姊归正向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美女展示她手机上的内容,笑出一嘴小白牙。只有游嘉树坐在塌上手撑着下巴喝石榴汁,不时晃动下手里的玻璃杯。 裴心雨弯了嘴角,还真是老实。 “出来了。”领她们进来的服务员招手喊走同事。 “怎么了?换人了,哟。”段筝看着进来的三个古丽身材高挑,撩大波浪,伸展手臂,摇摆身体。 绿古丽柳姑然走上前和她一起摇摆。 裴心雨坐到游嘉树身边。 游嘉树正在专心看玻璃杯里的石榴渣,看到来人坐过来,只是掀掀眼皮,没有动作,直到这个白色长裙古丽捏起一颗无花果递到她唇边。 游嘉树愣了一下,睫毛低垂,“谢谢。”礼貌伸手接。 白裙古丽躲开她伸来的手,无花果递到她唇边,示意喂她。 鼻孔叹出一口气,游嘉树往后撤了撤身体,脸色僵硬,“我不吃,谢谢。”刚说完白裙古丽就贴了上来,抱住她的手臂。 眉头皱了皱,游嘉树往旁边挪挪身体,掏出被白裙古丽环住的胳膊。 面纱下的裴心雨扬起嘴角,又往前靠。游嘉树直接从塌上站起身坐到单人凳上。 可她没想到的是,白裙古丽一屁股坐到了她腿上。 “你起来。”游嘉树拧着眉毛呵斥,拽起她,整理裤腿,头也不抬,“出去。” “哎,哎,怎么了,没事吧?”段筝看到这边似乎不愉快,走过来劝。 “游戏好不好玩?”金姊归临起身前还在问粉裙古丽。 “姐,你放松。” “放松,放松。”段筝拍游嘉树的肩膀。 游嘉树叹口气,按住额头,咬咬嘴唇开口:“我头有点晕,先回去了。姊归,把手机给我。” “哎呀,姐,玩得正起劲呢,别走嘛。”金姊归劝。 游嘉树正要说话,白裙古丽猛然钻到她怀里。 “你干什么!”游嘉树一把推开她,眼睛圆睁,手指包间门,“出去,再这样我喊你们经理了。” “走了。”这句话是说向自己妹妹和段筝的。 “哎,大金。别走,再玩一会,再玩一会。我和你换。”段筝说着大方地把自己的绿古丽推给游嘉树,拉住了白裙古丽的手。 白裙古丽甩开她。 “呦,这怎么了?”段筝皱眉毛。 绿古丽站到她面前。 “怎么了?想让我揭你面纱啊?”段筝弯嘴角,手扬起来,捏着面纱一角挑衅。 绿古丽靠近,几乎贴到段筝脸上。段筝没有躲,抬手解面纱。 面纱掉落,全场安静如鸡。 “哼。”绿古丽,不,是柳姑然哼了一声,拉上解下面纱的裴心雨和钱慕云转身出门。 留下目瞪口呆的三人组。 “我没做啥啊,我没做啥。”金姊归摊开手,睁大眼睛歪头回忆。 游嘉树也望着灯回神。 段筝一甩大波浪,抱臂瞪眼:“哼,谁怕谁。”眼睫毛扑闪不停,脸颊肌肉抖动,额头冒汗。 酒店内,裴心雨抱着游嘉树软语撒娇:“你这么老实啊?” “不感兴趣。” “真乖,奖励你。”裴心雨说着就要献上红唇。 “筝筝没事吧?看柳姑然气那么狠。”游嘉树轻轻回应下裴心雨的吻,微分开些身体问。她担心好朋友。 “没事,两口子吵架。你要担心的话,我们去看看。”裴心雨今天心里舒坦了,对游嘉树的话有求必应。 敲开房门,迎出来的是柳姑然的脸,云淡风轻,没什么异常。 “筝筝呢?”游嘉树往里面探脑袋。 “进来观光一下。”柳姑然大方打开门。 游嘉树和裴心雨一踏进来就愣了。 床尾,段筝跪在遥控器上,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喀什晚间新闻。 “为响应喀什市市政府对我市居民食品安全治理现代化的要求,莎车县市场监督管理局特制定……”女主持人带有颗粒感的播音腔响彻房间。 一看到两个朋友进来,段筝低头捂住脸,大波浪垂到手背上,全然没有了白日的意气风发。 “那个,那个,我们”游嘉树目光慌乱,不知该瞥向哪里?这是装看不见的好啊,还是走开给朋友留面子好啊? “这么狠?”裴心雨小声对闺蜜说。 柳姑然抱臂走到床边,低头看看跪着的人,冷哼:“不给她长记性不成。” “不是筝筝提的,是我想去喝杯酒”游嘉树救好朋友。 “游嘉树,就你那不近女色的样子,你连弯的都不算,你能主动提?”柳姑然翻白眼。 “不近女色?”裴心雨瞪大眼睛,眉毛微蹙,侧头看向柳姑然,“你是说我不是女人吗?” “不是,我是说她是0。” 游嘉树一下被说红脸,想反驳,话到嘴边舔舔嘴唇又咽下。 “她是1。”裴心雨及时接了。 游嘉树一听抬起胸脯。 “1?躺着的1?”柳姑然笑,“就她那慢腾样,做1?不是枕头公主就算好的了。” 侮辱人! 游嘉树胸腔起伏,双手攥紧,嘴唇抖了又抖,吵架的话语翻滚到喉间。 “说什么呢,她是大猛1。”裴心雨也被说挂脸了。什么枕头公主,我们很厉害的好吧。 “切。”柳姑然耻笑。 “”游嘉树眼睫毛眨了又眨,嘴唇咬了又咬,还是没有开口。叹口气垂下视线看看捂着脸的段筝,还规矩跪在遥控器上,保持让播音腔平稳。瞥一眼柳姑然,伸手扶好朋友,“起来吧。” 长出一口气,段筝拽着游嘉树的胳膊起身,小声哭诉:“我腿都麻了。”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踏平坎坷成大道 斗罢艰险又出发,又出发(1) 膝盖刚一离开遥控器,蒋大为那带有金属质感、浑厚饱满的鼻腔音便穿透屏幕直抵耳膜,刺激得四个人一震。 齐刷刷看向电视屏幕,唐僧师徒四人正在翻山越岭。 “段筝。”柳姑然瞪过来。 “还是那个什么吧,你们回去吧。”刚抬起的膝盖又屈下,段筝摊开双手往外送朋友们。 再瞥一眼柳姑然,女王般盛气凌人,游嘉树往耳后掖掖头发,看向裴心雨。 裴心雨耸耸肩摇头,意思是没有办法。 游嘉树握住段筝的手,用力握了握。握片刻也只得撒开,和段筝挥别。 两人刚跨出房门,就听到背后的呵斥声:“你又长胆子了啊。” “好啦,好啦,我跪,我跪。” 游嘉树停下脚步靠近门板细听—— 丢丢丢 登登等灯 灯灯灯等 登登等灯 嘟嘟嘟……(2) 倏然笑,冲裴心雨小声说:“没换台。” 说明没有继续跪。 “走啦。”裴心雨拉着游嘉树的手刷卡进房门,一进来就抱住她,热气吐到她耳畔,“然然说你是枕头公主。” “她才是。”游嘉树脸红,语调低成气音,“我表现不好么?” “我忘了。你今晚再表现表现,我给你打分?”裴心雨抬手勾画她脸庞。 “好。” 话音刚落,嘴唇便覆上来,亲上就送出了舌头。 “你,性格慢腾,舌头倒灵活”裴心雨闭着眼夸奖。 “手指呢?” “也灵活。” 得到夸奖的游嘉树更卖力了,把裴心雨压实在墙壁上深吻纠缠到啧啧响。舌头舞动地比古丽们的舞蹈还飘逸,手掌像风中野火般蔓延烧遍裴心雨全身。 “真像个大猛1啊。”裴心雨闭眼感叹。 身体缓缓撤离,游嘉树错开嘴唇,鼻尖抵着鼻尖,逼问:“像?” “不,”裴心雨马上改口,哄她,“‘是’,真‘是’个大猛1啊。” 作者有话说: (1)(2)歌曲出自西游记主题曲 第97章 操心 淋浴间内,氤氲水汽中,两个赤身裸/体的人紧贴在一起,纠缠扭动。 喘息在狭小空间内发酵。 “咚、咚、咚——”房门突然被擂得震天响。 “谁?”沉醉在热吻里的两人都被吓得一个激灵。 “筝筝?”游嘉树盯着裴心雨的眼睛思索。 满面潮红的裴心雨搂着游嘉树的脖颈喘气,侧耳听门外动静。 “心雨,心雨,开门。”是钱慕云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慕云,怎么了?” “赶紧擦擦,穿衣服,听着蛮急。”游嘉树拉开玻璃门,从置物架上取下大浴巾裹上裴心雨,自己也快速擦拭。 门一拉开,钱慕云就冲了进来,抱住裴心雨,满面泪痕。 “怎么了?”裴心雨抬手轻抚上钱慕云的肩膀询问,眼神瞟向游嘉树,不解。 “喝点酒,她就来硬的。每次喝酒都是。我不舒服,都出血了,她不听。”钱慕云哭诉。 这说的是金姊归。 内容成年人都懂。 游嘉树一听就拧紧了眉毛,脸颊肌肉跳动,攥着毛巾的指节开始泛白。 “姊归,她”裴心雨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了,瞅一眼游嘉树。 “特别坏,整天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电影,这个姿势那个姿势的。我不同意,她就软硬兼施的。”钱慕云继续哭诉。 嫌犯的大嫂和大姐都愣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换完眼神却没有答案。 沉默。 沉默半响,白毛巾扔到床上,游嘉树攥紧拳头,牙齿“咯吱咯吱”响,喘口气掖下头发,“我找她去。” “哎呀,啧。”裴心雨拽住游嘉树,朝她使眼色。 小两口吵架,分不清的,也不一定说得就客观。 “不哭了哈,先坐下。”裴心雨哄钱慕云在沙发上坐下。 抽抽嗒嗒,钱慕云平复好大一会算是止住了哭泣,但是不愿意回去住了。 任凭裴心雨怎么哄,就是不愿意回去住。 最后就是商定游嘉树去妹妹那住。 1108,刷卡进门。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游嘉树不禁捂住鼻子,打开灯,陷在被褥里的人抬起手背盖住眼睛,嘴唇蠕动,嘟嘟囔囔抗议。 床边的小推车上,躺着一个空酒瓶和两个红酒杯。杯底残存的液体像一滩凝固的血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游嘉树拿起酒瓶查看品牌年份,呵,价值不菲。 再侧头看看那个翻身骑在被子上的妹妹,摇头冷笑。 人家道歉是跪遥控器。你道歉倒是新奇,开红酒耍酒疯,真是欠收拾。 红酒瓶砸下耍酒疯人的屁股,金姊归呜噜呜噜哼唧两声,抓抓痒,继续睡。 唉,既然睡着了,只能明天醒了再做工作了。 叹口气,游嘉树走到落地窗前打开一条窗户缝透气,拉上窗帘折返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坐进去。看看身旁骑着被子的妹妹,脸颊酡红,发丝凌乱,睫毛随着呼吸轻颤,呼气间还带着淡淡葡萄酒味,眼神软下来。 “来,姊归,躺进被窝好好睡哈。”游嘉树哄着把妹妹翻平放正,帮她掖好被角,理理自己的头发,躺进被窝后关灯。 “老婆。”黑暗中,金姊归翻身过来搂抱住被窝里的人。 “拿开手,我是你姐。”游嘉树抓住她的手扔出去。 “姐姐,么。”这次不是手了,人爬了上来。 “下去!金姊归。”游嘉树一把推开爬上来的人,“你小心我打你啊。” “打我?嘿嘿嘿,我喜欢你打我。姐姐,打我屁屁。么。”金姊归又趴过来,嘴唇找脸颊。 游嘉树用手掌大力推开凑过来的脸,咬牙呵斥:“你想挨揍了是吗?” “揍我,姐姐揍我。喵喵喵。”发嗲。 游嘉树手掌死撑着妹妹的下巴往外推,没防备住胸前被摸了一把。 登时恼羞成怒,一脚踹下去贴过来的人。 “咕咚”,金姊归滚到床下。 “啪”,打开灯。 在妹妹的喊叫声中,游嘉树抬腿踩住她的脸,喘气整理头发和睡衣,拧拧脚底板,“金姊归,你醒醒哈,看清我是谁?” 金姊归掰着游嘉树的脚掌,呲牙咧嘴反抗,睁开眼,眯着眼睛适应灯光,看半天,瞳孔放大,“姐。” “知道我是你姐啊,你想找打是吧?”踩在脸上的脚掌又扭了扭。 “你别踩我脸啊,疼。” “疼?你还知道疼啊?你自己也是女孩子,怎么就不知道怜香惜玉呢。”游嘉树身体趴下来训斥。 “我脸疼。”金姊归咧嘴假哭。看着也确实疼,游嘉树踩的是左脚,机械脚,没有感知,掌握不好力度。 “一个女孩子,什么来硬的?你怎么回事你。” “我脸疼,呜呜呜呜。” “你就装哈,我让你装。”拧脚掌。 惨叫。 “咚、咚、咚——” 敲门声。 游嘉树起身打开门,走进来裴心雨和钱慕云。 “怎么了?怎么有那么大动静?”裴心雨拽住游嘉树手臂低声问。她和钱慕云本来都睡下了,听到这边惨叫。 “教训她呢。” 裴心雨眼光越过游嘉树的肩头翻过来,金姊归躺在地上哼唧,抹眼泪。 “姊归,别躺地上,凉,起来。”钱慕云拽住金姊归的肩膀往上抬。 “慕云。”金姊归看到钱慕云,瘪嘴大哭,泪水蜿蜒。 游嘉树吸口气叹出,抿紧嘴唇攥手心,太能撒娇了。 “是我。不哭了哈,来,先起来,地上凉。” “我姐踩我脸,特别用力,你看这里。”金姊归哭着控诉,指着自己的脸颊,确实红了一大片。 “都红了,起来,我给你揉揉哈。”钱慕云心疼了,语气温柔。 游嘉树几乎被妹妹的恶意指控给气到,眼睛瞪大,咬住牙跨前一步,正要揪住她说话,被裴心雨拉开。 “我”游嘉树还要说话,被裴心雨拽回房间,关上门叮嘱,“人家小两口的事,你以后不要掺合。” “忒能演。还有,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游嘉树鼻翼扇动,手指着房门骂。 “唉,我们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要插手,还不知道什么状况呢。你看慕云那心疼的样子,你真踩伤她,又该怪你了。” “金姊归就是”游嘉树找不到词来骂,牙齿磨了又磨。 “哎呀,人家被窝里的事,咱们不清楚的。” 游嘉树拧着眉毛,嘴唇来回抖动,正要说话,听到隔壁隐约传来笑声。 “看,和好了吧。妻妻嘛,床头吵床尾和。人家都亲亲抱抱了,你这中间人气什么。”裴心雨点了点游嘉树的鼻子,“哈,别担心了。” “我真是气,你说她怎么那么不省心,自己也是女孩子” 裴心雨拽住她胳膊拉到床上,推进被窝,说:“哎呀,你真是瞎操心,人家说不定是情趣呢。” “情趣?情趣慕云能那样说,都出血啦。”游嘉树揭开被子,拧着眉毛支起身体继续说。 “不知道两个人因为什么吵,可能是别的,不能听一面之词。再说,人家现在不好好的吗?” “整天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电影,她乱看什么呀。”游嘉树坐直身体,拳头捶下床,“我刚才就应该教训她更狠一些。” 裴心雨闭眼叹气。 “一个女孩子,她怎么就那么粗鲁。” “心里整天想什么呢!” “不行,明天我得找她好好聊聊。” 游嘉树还在琢磨。 “你睡不睡?你不要瞎操心别人,你操心操心我不好吗?”裴心雨折起身体捶下她的后背,嗔怪。 “什么?操心你?” “啪”,大灯打灭,裴心雨从背后抱过来,热气吐到游嘉树耳畔,“把心去掉。” “操你?” 话一说出口,游嘉树脸就烫了。 裴心雨的吻落到脖颈上,让她更烫。 游嘉树三好学生,这场操心,操心得全面、漫长、仔细。 裴心雨被/操心哭了两次,有气无力给游嘉树评分:“是大猛1,100分。” 游嘉树才体会到,可能妹妹和钱慕云那真是情趣。 第二天吃早饭时,她更坚定了这个猜测。因为钱慕云挎着妹妹的胳膊脚步轻快走过来,眼里荡着涟漪,嘴唇红润像玫瑰花瓣微微翘起,依偎着肇事者你侬我侬。 连跪遥控器的段筝和柳姑然都一脸新婚的样子,像那种掰开拉丝的羊角酥被烤化了,黏在一起。 唉,确实不该操心别人被窝里的事。 吃完早饭,一行人坐上商务车出发去慕士塔格峰。 盘山道前下车做准备,氧气买了12瓶,可乐买了6罐,巧克力也买了6条。 “海拔4600多米,大家要有心里准备。”司机兼导游湖南妹子提醒。 果真,车子一上3000米,柳姑然就躺倒了,眉头紧皱,眼皮半垂,脸颊慢慢褪去血色,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段筝马上抱紧她,打开氧气瓶,将塑料面罩扣紧到她鼻子上给她喷氧气。喷几口氧气后又慌忙拧开可乐瓶。 “姑姑,喝两口先。”温柔轻哄。 金姊归趴在钱慕云怀里抱着银灰色氧气瓶,脸色泛青,呼吸短促,吸两口氧气哼唧两声。 “嗯哼哼。” “嗯哼哼。” 游嘉树按着额头坐起身拍打哼叫的妹妹,一句三叹:“你能不能别再叫,叫得我更恶心了。”话刚说完,一个急转弯,她马上抓紧椅背,捂住嘴,脖颈绷直,拧着眉毛把喉间的闷哼压下去。 裴心雨还好,没有太大反应,紧盯着游嘉树的脸观察,一看她冒冷汗,马上打开可乐喂她喝。 车子到了慕士塔格峰下,三个晕车的人一下车就直奔医务室输氧气,步伐踉跄,长发凌乱。医务室靠墙放着两排沙发座椅,横七竖八躺坐着十来个输氧的旅客,不是脸色乌青就是病态泛白,无一例外,都咬牙蜷缩着与海拔抗争续命。 金姊归紧揪着插入鼻孔的橡胶管,张嘴大喘气。 “你闭上嘴巴,用鼻子呼吸。”钱慕云坐她身边给她往耳后掖散乱的头发。 “太猛了,这氧气,太猛烈了。” “姑姑,现在怎么样?”段筝半跪在柳姑然身侧,用纸巾擦拭她额头的冷汗。 柳姑然闭眼摇头,泛白的嘴唇张了又张,没吐出音节。 “你们不用守着,这好不容易上来,去冰山拍个照片吧。”游嘉树躺在座椅上,闭嘴吸一会氧气,脸色慢慢由苍白转为红润。 “看着脸色过来点了。”裴心雨抚着她脸庞细看。 “嗯,好多了,氧气一进来感觉就舒服了。”游嘉树说着抬手攥住裴心雨的手,勾唇笑笑让她放心。 “你是不是也好些了?要不要一起上去?”钱慕云问金姊归。 金姊归一听马上头摇成拨浪鼓,“不要叫我,让我和氧气呆一起。”紧揪住输氧管连连摆手。 “嗯哼哼。” “嗯哼哼。” “嗯哼哼。” “你能不能别叫。”游嘉树抬腿踢妹妹。 猪一样哼唧,太烘托气氛了,又要犯晕。 “宝贝,吃块巧克力。”段筝撕开一块巧克力递到柳姑然唇边。 柳姑然的嘴唇也红润起来,嚼着巧克力睁开眼安排:“你上去吧,三个人上去有照应,拍拍照片我看看。” 三个高反严重的人纵然恢复正常了也不愿多迈一步,都揪着氧气管不撒手,死活不愿意上雪山。 这让上山拍照的人也少了兴趣,骑马来回,不到一个小时就都返回了。 都操心在医务室输氧的对象。 “大家还可以吗?可以的话我们就还是按照原计划住塔县,如果不行我们就返回喀什。塔县的海拔是3200米。”湖南小妹妹看大家反应这么大,反复确认。 “3200米,3200米,睡觉的话还好吧。”金姊归嘴唇打颤。 “酒店里有氧气的。” “那去吧,按原计划。”游嘉树朝导游说,转过身看到裴心雨一脸担心,握住她的手安慰,“没事,海拔不超3600米应该都没事。” 3200米的海拔,氧气稀薄,大家秉承着“龟速法则”,走路小心翼翼,不敢大跑大动。 酒店是有氧气,纵然开到最大档,整个房间像云间仙境一般升腾着白雾,几个人还是睡不着。 一整个晚上,裴心雨都抱着游嘉树,不时看看她。游嘉树忍着不哼唧,但是翻来覆去。 早上八点多大家就都醒了,满脸疲惫。 “我哼唧了一个晚上。”一见面金姊归就自爆,她承认自己哼唧。 “姑然也一晚上没睡,说太阳穴疼。” “还是缺氧。哎呀,还去盘龙古道吗?要不别去了。”段筝看看躺靠在自己肩头的柳姑然,迟疑。 “别啊,好不容易过来。”柳姑然有气无力,一缕头发垂在眼前,全然没了往日的活泼。 “嗯哼哼。”金姊归又来。 “闭嘴。”游嘉树呵斥妹妹,转头看向大家安排,“原计划走吧,难得来一次。” 各人操心照顾着各人的对象,三对恋人又出发。 第98章 我妈喜欢女人 盘龙古道是塔吉克族同胞们放牧牛羊通行的便道,有千年之久,新铺了柏油路面后成为网红打卡地。 30多公里的山路上汇聚了600多个发夹弯,海拔从3000多米一路攀升到4200米,从高处俯瞰,犹如一条铁灰色巨龙盘踞在藤黄色的帕米尔高原上,壮美梦幻。 震撼是真震撼,枯燥也是真枯燥,一个急转弯连着一个急转弯,让入口处的那句「今日走过了人生所有的弯路,从此人生尽是坦途」(1)名副其实。 最惨的是古道是单行线,连掉头折返的机会都没有。 行驶到一半,大家就都已经七倒八歪。 每到一处观景台,高反三人组便爬出来呕吐。 金姊归的哼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嗯哼哼。” “嗯哼哼。” “嗯哼哼。” “我真受不了,慕云,你家这位在床上也这么哼么?”段筝看着趴在钱慕云怀里哼唧的金姊归嘲笑。 钱慕云只笑不语,被说中了。 “要不要再喝口可乐?或者吃块巧克力?”裴心雨抱着游嘉树的头安抚。 游嘉树躺在她怀里嘴唇抿成一条线,手指死抠着座椅边缘,眼睫垂落扑闪不停,下颌线紧绷,脖颈青筋凸显,脸色由白转青。 “嘉树,不舒服可以喊出来的。” “这两姐妹真是不一样哈。一个使劲叫,一个一声不吭。诶,嘉树在床上也一声不吭么?”段筝没有高反,抱着闭眼休息的柳姑然,兴致昂扬开玩笑。 “你闭嘴吧。”游嘉树掀开眼皮,有气无力轻喘着骂,额头泛冷汗。 裴心雨笑,想到游嘉树在她臂弯里眼神湿漉漉、咬唇克制的样子,更心疼了,用湿纸巾帮她擦拭额头。 不愧为天路奇观,最后一段大弯道,连不高反的三个人也被摇晕了。 “回喀什,回喀什。”金姊归蜷缩在钱慕云怀里呜咽。 海拔就是问题,一回到喀什,三个高反的人立刻正常了,酒店躺一会后便能牵手出来遛弯了。 “晚上咱们逛西城哈。”金姊归大病初愈般开心,转圈。 西城在古城外,几乎没有游客,但夜景比古城还要漂亮。 风景都藏在巷子里,霓虹灯打亮,像给整座城都披上了华丽的面纱,浪漫神秘。生土建筑在灯光下如梦似幻像一幅幅多彩的装饰画,徜徉其中就像进入童话世界般。 “哎呀,真漂亮。姐,帮我和慕云拍个照。”金姊归活泼了,搂着钱慕云找景,在大姐按下快门那一刻,亲了下身边人的脸颊。 “别闹。”钱慕云脸红了。 其他几个人都笑。 “给我们俩也拍一张。”段筝拉着柳姑然找镜头。 “我发现我一高反就出现幻觉。”拍完照后,柳姑然搭上段筝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侧头看她。 “什么幻觉?” “就,觉得你又温柔又贴心。” 段筝眼神闪了闪,往耳后拢拢大波浪,看着柳姑然眼睛开口:“你喜欢我温柔又贴心是吗?”声音低沉,难得的正经。 “嗯,喜欢。”柳姑然举起段筝的手背蹭脸颊,眼神低垂。 段筝看得湿了眼眶,吹气到她耳畔:“那我以后都温柔贴心好不好?” “又不能每天都高反。” “现在高反吗?”段筝从背后环抱住柳姑然,下巴搁到她肩头呢喃。 “现在不。” “那我现在温柔吗?” 柳姑然侧过头,看到段筝眼里荡着细碎的光,波光粼粼,倒影全是她,“温柔。”说完眼里突然冒出泪花。 “傻瓜,不哭哈。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每天都这么温柔好不好?” “好。”柳姑然弹掉眼泪,转身抱紧段筝。 其他四人看到这,对个眼神,分散开来往前走去。 圆月格外明亮,柔光似水。 裴心雨牵着游嘉树的手,左右看着,走走停停,“你说上次来,怎么就没发现喀什这么美呢?” 游嘉树笑。 “你笑什么?”裴心雨晃两人勾在一起的手。 “我也是。”话少的人简单的一句话都让人觉得深情。 裴心雨满意了,停下脚步靠近,手臂圈上游嘉树的脖颈。 游嘉树前后瞅瞅,小声:“有人。” “老干部。”嗔一句,飞一眼,亲一口脸颊。 老干部突然抬手捧住眼前的笑脸,“啵”,对着嘴唇亲了口大的。 “嗯,讨厌,游嘉树,你真油。” 哪样都要挨骂,跺脚嘟嘴捶胸口那种骂,游嘉树笑着消受美人恩。 “当、当、当”旁边烤馕店门口的钟表准点报时,“十点。” “诶,对了,今天忘了给我妈视频了,十点了,看看我妈睡没?”孝顺女儿裴心雨听见报时,想起妈妈了,忙掏出手机。 视频响了一阵后接通,顾玉瓷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眼角的细纹仿佛被光线晕平,嘴角噙着一抹笑。 “妈,您干什么呢?” “哦,我来青萍旅游了。” “青萍?”裴心雨停住脚步,抬头望着月亮回忆。四月份来北城的时候,拐去过青萍了的,这还不到半年,怎么又去那里了? “您一个人吗?”条件反射问。 视频里的顾玉瓷眼神晃开往别处看了下,又转回来,抬手往耳后掖掖碎发,清嗓子开口:“这个点了,你们该睡了吧?” 并没有回答是不是一个人。 裴心雨盯着妈妈的脸观察,光泽生动泛着淡淡粉红,好像刚摘下的水蜜桃。深吸一口气,眨眼睛思索,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 “嗯?你们还在外面?”看女儿不接话,顾玉瓷又补问一句。 “是,我们出来逛西城了。” “安全吧?” 裴心雨笑:“安全,妈,您不用担”语言消失,嘴唇保持着咧开吐“担”字样,一动不动。 “怎么了?心雨,心雨,是卡了吗?”顾玉瓷伸手在屏幕前晃。 裴心雨身型晃动,她赶忙按住墙壁支撑自己。 “心雨,是卡了吗?”屏幕里,顾玉瓷还在摇手。 裴心雨捂住心脏喘几口气,站直身体,舔舔嘴唇回神,“不,不是。妈,哦,您去青萍了哈?” “是啊。” “您一个人吗?和我姐吗?” 屏幕上的顾玉瓷脸色变了变,又抬手往耳后顺头发,清嗓子,“你姐培训班忙呢,没来。” “哦,那您是一个人哈?”裴心雨攥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 “咳,嘉树呢?”顾玉瓷没有回答一个人不一个人的事。 “在呢,在呢,嘉树。”裴心雨朝不远处正盯着一盏路灯欣赏的游嘉树喊。 游嘉树小跑过来,凑进屏幕里,笑脸打招呼:“阿姨,您好。” “嘉树好,在喀什高反吗?”屏幕里顾玉瓷往窗边走了走,背景出现窗外墨色的天空。 “还好,古城这里海拔才几十米,没什么反应。” “吃得习惯吗?”顾玉瓷满脸春风。 “还行吧,就是蔬菜比较少,都是肉和主食。” “哦,带维c了吧,可以吃一些补充。” “带了。” “早晚温差大吧,注意添减衣服哈。” “会的,阿姨。” “好,那你们玩吧,也别玩太晚了,注意安全。”闲聊几句,顾玉瓷要挂断。 “阿姨再见。”游嘉树挥手。挥完发现裴心雨不对劲,往她身上靠。 “心雨,你怎么了?”游嘉树抱住裴心雨才发现她脸色苍白,整个人脱骨了般站立不稳。 “嘉树,我妈我妈,她,她出轨了。” “什么?”游嘉树眼球猛地一颤。 “不是,不是出轨。她早离婚了,离婚三十年了快,不能算出轨。是……”裴心雨手按着太阳穴眯眼思索,想到另一种可能瞪大了双眼,“一夜情?” 游嘉树的眼睛“唰”地睁大。 “不是,不是。我妈不是那样的人,怎么形容呢?怎么形容呢?谈恋爱?” 说到这个词,裴心雨捂头跺下脚,拧着眉毛下定论:“对,就是谈恋爱了!” 谈恋爱?! “是,怎么回事?”游嘉树摸不着头脑。 “我妈在酒店。” “嗯,然后呢?” “她刚才和我视频的时候,身后是关着机的电视屏幕。” “嗯?” “我在屏幕上看到床上有人,还转了下身体呢。”裴心雨以前翻游嘉树的微博,就是在电视屏幕投影里发现的冰糖葫芦,所以对没开机的电视屏幕格外敏感。 “你会不会看花眼?”游嘉树眼睫毛快速眨动,一脸不可置信,她的丈母娘可是温婉端庄的。谈恋爱?还那么迅速上床了?不可能吧。 “不会花眼的,绝对有人。”裴心雨缓缓踱步思索,手指点着太阳穴,“我之前错过了什么,错过了什么信号呢?我妈一定露出过马脚啊。” 游嘉树听到这“噗嗤”笑了,抬手刮她鼻子,“好啦,还马脚,说不定你真的看花了。” “嘉树,你相信我,真的不会错。”裴心雨一把攥住游嘉树的手掌,双眼游离,“我妈来了北城,那说明这个人不在老家,不然她舍不得来啊。那她在北城的话认识谁呢?前段时间我妈情绪不稳定,可能和那人吵架了。那,那个人去过我家?” “你怎么肯定去过你家?” “两人现在都在一个床上了,你觉得连我家都没去过吗?!”裴心雨正在绞尽脑汁分析,看游嘉树老是笑着捣乱,拍打她。 “呵呵,我终于知道你当时怎么能找到我了,太会分析了。” “去过我家?没人啊,没人去啊,不对!”裴心雨像想到什么,突然睁大了眼睛,缓缓扭头盯住游嘉树,“那双鞋,那双棕色高跟鞋!” “什么鞋?”游嘉树被女朋友的福尔摩斯推理激起了兴趣。 “嘉树,你记不记得那晚,我们回家,我妈让我们去北门接她。” “记得。” 裴心雨没接话,眼神放空盯着街道,街道上只有不远处的金姊归和钱慕云在拍照,眼睛发直,腿无意识抬起,缓缓走到一户商店门口的凳子上坐下,思索。 “对了!” “什么?”跟在身后的游嘉树被猛然蹦起来的裴心雨给吓了一跳。 “我们回家,我在鞋柜上明明看到一双棕色高跟鞋,当时这个人应该就在我妈卧室。” “你要知道我妈很少反锁卧室门的,但那天是反锁的。” “她把我们支开到北门,好让这个人有时间走出去。对,就这样。” “还说什么说错门口了,是南门,哼,分明是暗度陈仓。” 游嘉树听得额头冒汗,凑近细问:“你怎么确定那个人走出去了?” “因为,我们回来的时候,我又瞟了一眼鞋柜,那双棕色高跟鞋不见了。我当时还以为我妈买的新鞋,又收起来了呢。”裴心雨双眼聚光,摇摇头,“现在想想不是,那双鞋是别人的,就是今晚和她住酒店的人。” 游嘉树被这个分析说愣了,不自觉也坐到凳子上,沉思半响,微微摇头,蹙着眉毛嘀咕:“真是不可思议。” “高跟鞋?高跟鞋?”裴心雨像突然想起什么重大发现,眼底猛然窜出一团火,一把揪起游嘉树,嘴唇颤抖,“嘉树,是高跟鞋!” “天哪,穿高跟鞋!” “那就是女人!” “我妈喜欢女人?!我的天菩萨!” 作者有话说: (1)摘自盘龙古道入口处的标示语 第99章 是你妈呀! 游嘉树也没了言语,眼睛盯着路灯迟迟回不了神。 丈母娘喜欢女人?! 自从有了这份猜测,裴心雨没了魂魄,在巷子里像个游鬼一样,无意识乱逛,脚步虚浮,眼神飘忽。 游嘉树只得简单通知下其他四个小伙伴,便带着裴心雨回了酒店。 一直到进了酒店房间,裴心雨都还处在震惊中回不了神。 妈妈喜欢女人。 “我妈喜欢女人,还生了我姐和我。” “我的天呢。” “我妈是特慢热的人,那这个女人不可能是她才认识的,是不是就是以前的老情人?” “她在青萍教书时的老情人!” “我的天呢。” 裴心雨在酒店里来回踱步,抓头发跳脚,眉毛紧拧,唏嘘不断。 游嘉树看她两眼,从拉杆箱里帮她拿出睡衣,走过来柔声劝:“心雨,不想了,先洗澡吧,哈。” 像没听到一般,裴心雨抬手拉开窗纱,咬唇看窗外夜空,不远处的另一处酒店还有几间房间亮着灯,像是明亮的俄罗斯方块。 “会是谁呢?我怎么一点没知觉呢?”继续嘀咕。 游嘉树看她还沉迷在分析里回不了神,笑着摇摇头,抬手拉上窗纱,帮她解衬衣扣子。 纽扣一粒粒解开,大红色内衣露出,性感蓬勃,游嘉树看两眼再抬眼看看裴心雨,食指弯曲摩擦着下巴,还在走神。 瞬了瞬眼神,游嘉树俯下身体。 “你等会。”裴心雨捞起她,目光望着空气拒绝,“乖哈,宝贝,我有事。” 我妈喜欢女人! 碎碎念着走向淋浴间,裴心雨对着洗手池边的化妆镜皱眉思索,自言自语。 “姐也不知道,不然以她的性格,肯定会马上告诉我的。” “现在两个人一起去了青萍,不用猜了,就是老情人。” 手掌摩挲着扬起的下巴,裴心雨眉毛拧成川字。 “以前的老情人,现在在北城。” “那会是谁呢?没见她见什么人呀。” “宝贝,我帮你洗澡吧。”游嘉树跟过来,从背后抱住裴心雨,下巴搁她肩头。 “那个棕色高跟鞋的女人,是谁呢?”裴心雨侧头看向游嘉树。 “啵”,游嘉树亲吻下扭过来的脸颊。 “哎呀,我现在有大事,你控制点。”裴心雨推她。 游嘉树眼神闪了闪,咬唇看片刻,福尔摩斯不理她,又扭头对着化妆镜分析,只得讪讪耸耸肩膀,走出洗手间。 “见谁了呢?” 都躺到被窝里了,裴心雨还念个不停,对游嘉树的亲吻示意也置之不理。 “宝贝,今天不想了哈。”游嘉树抬起身体虚压过来,亲裴心雨下巴。 裴心雨抱住毛茸茸的头,眼神囧囧:“嘉树,你帮我想想啊,我妈在北城都见谁了?” “见谁?”游嘉树应付着,嘴巴往下游走。 裴心雨翻白眼,在那张不规矩的嘴巴爬上山顶时,捞起她。 “你能不能当回事啊?好好帮我想想。” 我妈喜欢女人啊! “昨晚高反都没做,嗯,有点想。”游嘉树头被捞起来了,手不老实。 “我有大事。” “那做完,我帮你想。” 裴心雨一怔,病急乱投医,松了手。 完事后,游嘉树趴在她怀里有气无力阖眼要睡着。 “醒一醒呀,帮我想想我妈在北城见过谁?” 游嘉树翻个身躺平,手背盖住眼睛喘口气,“见过我妈。”四个字从牙缝里叹出。 裴心雨一听,闭上眼磨牙,拧一把怀里人的胳膊。 就知道应付人,不靠谱! 天空碧蓝如洗,没有一丝云彩。 说好的早起逛高台民居,三对年轻人还是磨蹭到十点多才下楼。 高台民居维语意思是“高崖上的土陶”,巷子里游客稀稀松松。高墙窄巷,大家沿着脚下的六边形铺砖穿梭。铺四边形砖的巷子是死胡同,而铺六边形砖的则是通道。 维吾尔族人世代聚集在一起居住,家族每增加一代人,便会在祖辈的房屋上加盖一层楼,或者跨过街道搭起“过街楼”。这样一代一代,楼挨楼,楼连楼,像垒积木一样层层叠叠,交错勾连,形成大型居民建筑群。 目之所见,土黄色的夯土墙有的经过修葺,有的已坍塌成废墟,淳朴原始。 临街不少非遗文化传承店铺,店内素净庄重,有土陶制作,有印花染布,也有皮具制作。 柳姑然勾着段筝的手指,有说有笑走在前面。 金姊归和钱慕云站在一家旅拍店门口和店老板商量拍照细节。 裴心雨神思不属,脚步机械跟着游嘉树,头脑里还在思索着妈妈有个女老情人的事情。 游嘉树看裴心雨心情郁郁,想让她开心起来,牵着她走进一家非遗皮具制作店。店铺是一家二层楼高的民居,二楼住人,一楼是展示店和制作现场。 满院的皮革,按照色系堆挂得到处都是。满墙的鞋楦,有的泛着深褐色已包了浆。空气中充满木香和皮革味。 展示室里古丽汗操着一口维族普通话给两个游客讲解制鞋过程。 角落的沙枣树下戴着花帽的维族老人正坐在小马扎上拉帮引线。 “当、当、当”,杨木搭建的凉棚下,壮实中年男人正握着一把铁砧捶打,布满沟壑的木质操作台上散乱摆着裁剪好的皮革、裁刀和蜂蜡线。 “心雨,来,看看,这家手工牛皮店,可以定做鞋子。看看有喜欢的款式吗?给你定做一双。” 裴心雨淡然扫一眼展示台,目光突然被摆在正中的一双高跟鞋攫住,眼睛猛一闪,瞳孔扩大,“嘉树!”一把握紧游嘉树的手。 “怎么了?” “棕色高跟鞋!啊!”裴心雨捂住脑袋尖叫。 游嘉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展示台上的棕色高跟鞋,伸手拎起一只鞋给裴心雨讲解:“这是胎牛皮做的,你摸摸,特别柔软细腻,一点不磨脚。” 裴心雨伸手抚摸前鞋口处牛皮缠绕的蝴蝶结,一串维吾尔族文字,像被风吹斜的葡萄藤一样,弯弯曲曲印在蝴蝶结边,眼睛越来越亮。 “嘉树,那个女人穿的就是这家定制的鞋,这串文字好像。” 游嘉树听到脸色猛然一变,转回视线盯紧鞋子,睫毛扑闪不停。 “还有这个蝴蝶结,这么少见的打结方式,一模一样。”裴心雨抚摸着高跟鞋,回忆思考。 “你仔细回忆,那天看到的棕色高跟鞋,还有什么特征?”游嘉树嘴唇颤抖。 “这串文字是logo吗?有这串文字。还有这个蝴蝶结。蝴蝶结上还有颗珍珠。” 裴心雨话一说完,只见游嘉树身体一晃,差点跌躺在展示台上。 “嘉树。”裴心雨忙拉住她,只见游嘉树急促喘气,“不可能啊,不可能啊。”说着话,游嘉树像想到什么,抬眼望着天花板思索,眼睛一动不动,身体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心雨。”静默片刻,游嘉树猛然清醒,快速抓住裴心雨的手,“那个女人找到了。” “哪个女人?”裴心雨脑袋快转成浆糊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看游嘉树眼里冒光,疑惑。 “你妈的情人。” “是谁?”裴心雨眨了下眼睛。怎么回事,游嘉树怎么猜出来了。 “是,我妈!” 晴天霹雳!裴心雨像被雷劈了一样焦在展示柜旁。 愣了半天,眼球动了动,裴心雨像没听见般又开口问:“谁?” 是不是幻听了? “我妈,你妈的老情人就是我妈。” “嘉树,你是不是脑袋昏了?”重复说昨晚床上的应付话,想死吗? “那双蝴蝶结上镶有珍珠的棕色高跟鞋,就是我在这家店给我妈定制的。你说错了,不是一颗珍珠,是三颗,一颗大的,下面坠着两颗小的,你再想想对不对?” 对!裴心雨的脑海突然清晰印出那双鞋,蝴蝶结上确实是一颗大点的珍珠,下面坠着两颗小的。 “还有,他家定制的鞋都会打上这串维族文字,不是logo,是创始人的名字,热力扎木。” 热力扎木? 扎死人了。 捂住头,裴心雨急促喘气。她要晕了,妈妈的恋人竟然是恋人的妈妈,狗血电视剧都不敢这么狗血。 “你们俩怎么了?”金姊归牵着钱慕云的手走过来,“互相对着喘气是怎么回事?” 游嘉树和裴心雨互相搀扶走出非遗展示店,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两人都太需要冷静了。 “姐,尝尝这颗开心果,特大特饱满。嗯?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高反?又高反了?”金姊归咋咋唬唬。 “什么高反,平地上高反什么!”钱慕云拍金姊归的头,说话不用脑子,回头看看闺蜜,苍白颤抖,“心雨,你们怎么了?” “没事,慕云。你们先过去玩吧,一会我们过去找你们。”裴心雨外焦里化,气若游丝。 钱慕云看看金姊归,金姊归看看钱慕云,两个人对望着做个无奈的耸肩。撇撇嘴离开,一家有一家的事,不掺合。 两个被震惊到的人坐在商店门口缓了半天,同时扭转头对望。 “今晚,我们同时给她俩打视频,势必不会被同时接。”裴*福尔摩斯*心雨眯着眼筹划,“然后,每个人视频的时候截图下来,我们对比酒店摆设。” “好。”游嘉树用力点头。 她佩服福尔摩斯了。 一整天,两个人都像被抽了魂魄一般,脑袋里进不了任何信息,全是妈妈们缠绵悱恻的情事。 没有确定,不敢先告诉朋友们,两个人逮到机会就偷偷咬耳朵。 “铁定是了,现在一想,全是马脚啊。”裴心雨拧着眉毛摇头,“我妈为什么不爱我爸?嗯,原来她爱的是你妈呀。” 游嘉树一听,牙齿发酸,皱眉咳嗽,脖颈发凉,抬手搓脖子。 “青萍,羡慕风筝,远走高飞,原来是想跟你妈走啊。是你妈呀。” “我说呢,那天怎么反复看咱俩的视频,是看出来你像你妈呀。” “你记不记得你上门,我妈盯着你看,她不是看你呀,看的是你妈呀。” “对,一听你妈叫金潜光,那直接晕倒了都,眼睛都哭红了。原来是因为你妈呀。” 游嘉树点头:“嗯,我妈看你的眼神也不对。” “还主动提家长见面,那是想见你妈呀。”裴心雨基本每句话都有“你妈呀。” 每次她一说“你妈呀”,游嘉树就扭下脖子,皱眉回神,不是在骂人,好似在骂人。 看不见风景,吃不下美食,聊天接不上话,两个人紧拽着手等天黑。 手拖手,面对面,跪在床上苦熬,十点一到,两人马上弹跳下床。 裴心雨先打通了妈妈的视频,开始问安。 游嘉树随后拨打母亲的视频,意料之中,这个视频没被接起。 截图,截图。裴心雨说着话,手指触电般疯狂点按钮,截图聊天背景。 游嘉树拨通了之后也是截图,截图。 最后两人头碰头把截的背景图放在一起对比。 “看!墙上的画。都是彩色的,红色在上,绿色在下。”裴心雨指着屏幕左上角一幅画的边角惊叫。 “不要看画,看这里。”游嘉树指右上角,在金潜光的头顶右上角,和顾玉瓷的手臂右下角,出现了床头柜,床头柜上放着一本书,书上放着充电宝。 一模一样的书和充电宝,相同的摆放角度,证明——这是同一个房间! 手机从手里滑落,两个人大眼对小眼,一个跌坐在床上,一个跌坐在沙发上。 两个妈妈曾经是情人,现在又恋爱了! 第100章 青萍见 吃完早餐,游嘉树把大家叫到沙发休息区,对裴心雨使个眼色后,单独把妹妹拉到窗户边。 “姐,做什么?”金姊归回头望望沙发区的小伙伴们,疑惑,从裤子口袋掏出一把开心果,嗑。 游嘉树看看妹妹攥在手心里的开心果,摇摇头,没心情批评她,从手包里掏出机票。 “嗯?机票,怎么了?” “看看。”游嘉树示意她仔细看。 金姊归塞进嘴里一颗开心果,剩余的装进裤兜,接过机票凑近看,眉毛拧起来:“咦?为什么我们买的机票不是返回北城的,去南市干吗?” “因为青萍没机场。”游嘉树的回答让妹妹更摸不着头脑。 “啥?”又掏出开心果。 “姊归,我给你说件事,你别激动。”游嘉树语气沉缓。 “妈出事了?”金姊归一听眼睛瞪大,嘴唇颤抖,手里的机票滑落到地板上,开心果“呼啦”洒一地,“是不是妈出事了?啊?”泪花翻出来,人也要滑坐到地上。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别急,别急。”游嘉树一看妹妹反应激烈,马上抱住她。 “你快说,妈到底怎么了?”泪珠滚落。 单亲妈妈养大的孩子呀,粘妈粘得很。 “妈恋爱了!”游嘉树看妹妹哭,来不及从头解释,直接给结果。 “什么?”一句话把金姊归说懵了,愣愣看向大姐,拽着大姐的胳膊,屁股还悬在半空中。 “你先站起来。”游嘉树把妹妹捋直。 金姊归像颗被砍了的树,立不稳,靠住大姐,眼睛缓缓移过来盯住大姐的眼睛,“恋爱?就……和一个人酱酱酿酿谈对象那种?” 游嘉树点头,是,是那种恋爱。 抹一把泪,金姊归站直身体转圈,看看沙发区的几个人,钱慕云正往这边看过来,对上眼神,冲她抬了抬下巴,她没有心情打招呼。 “妈,恋爱了?”金姊归双手往后顺长发,眉毛紧蹙,“恋爱?谈恋爱,和谁呀?” “和顾阿姨。”游嘉树说完就捂住了眼睛。 这都是什么事啊。 “谁?”金姊归睁大眼睛,没听明白,确切地说是不敢想,不会是裴心雨的妈妈的那个顾阿姨吧? 对,就是裴心雨的妈妈,那个顾阿姨。 这个消息无疑像颗惊雷,惊到了金姊归,也惊到了所有小伙伴。 “心雨,又是你推测出来的?我发现你福尔摩斯上瘾了哈。”柳姑然快速转动眼珠子,“这太戏剧了吧,狗血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啊!” “我和嘉树一夜都没睡着,太震惊了。”裴心雨声情并茂给大家讲她妈妈的情史,“所以我们先不回北城,去青萍,和她俩偶遇一下,看她们还说不说?” 丫头够狠。 “太震惊了。”肇事者之一是婆婆,钱慕云想到那张端庄冷冽的脸,难以代入。 “我的老干妈呀!”段筝瞪着眼睛回不了神,直叫“老干妈”。 柳姑然帮她往耳后掖大波浪,笑骂:“你还辣椒酱呢。” 游嘉树带着失魂落魄的金姊归走回来,大家相视一眼,都明了。 钱慕云走到金姊归身边轻抱住她安慰。 “慕云,你知道了吧?”金姊归眼神还收不回焦点,胸口不断起伏。 “我知道了,姊归,你别激动,别激动,这是好事哈。”钱慕云看金姊归还在短促喘气,帮她顺后背。 金姊归“嗯”一声抱紧钱慕云,“呜呜呜,我妈谈恋爱了。”鼻涕泡冒出来。 裴心雨按住额头。 唉,这啥事啊。 “顾阿姨多好呀,有学识又温柔,还是大美女。”钱慕云轻抚着金姊归后背咬耳朵。 听到这,金姊归身体猛然一震,缓缓分开两人的怀抱,看着钱慕云收紧目光,问:“你说什么?” 钱慕云眼珠转转看看朋友们,拽拽发愣的金姊归,嗔:“你怎么了呀?”悄悄话哪能当着大家面说啊。 “顾阿姨,是女人?”弯女金姊归此时才回过神,像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缓缓转身看向自己大姐,眼球颤动,“姐,顾阿姨是女人!咱妈喜欢女人!!!” 最后六个字响彻酒店大堂,前台服务员和办理入住的旅客、还有沙发区的其他人都齐刷刷转头看过来。 游嘉树和裴心雨赶忙捂住脸。 两千公里外的金潜光怎么也想不到,她的第一次出柜,是小女儿给她踢破的柜门,出给了一群毫不认识的游客。 飞机擦着跑道直冲天际,转瞬化作万米高空的一道流星。 在南市住一晚后,第二天一早,六人组便急不可待租了辆商务车出发青萍。 “顾阿姨确实好,心雨姐,我们亲上加亲了哈。”汽车前排的金姊归眼角弯成月牙,扭过头来和裴心雨攀亲。 裴心雨舔舔嘴唇接不上话,侧头看游嘉树,游嘉树摇头叹气。 “不对呀,那,你和我姐这,你们乱/伦了吗?” “你脑子又被虫啃了是不!”一听自己对象又乱说不靠谱的话,钱慕云拽住她敲打。 开着车的段筝听到哈哈大笑:“哎呦,你们这也是玩上姐姐妹妹的play了。” 除了新晋姐妹情侣,其他人爆笑起来,顿时,车厢内像炸开一桶爆米花。 “诶,我们到了青萍怎么偶遇她们呢?”柳姑然没思考过。 “很简单,这个点打电话,她们肯定在外面,聊下风景就知道了。”裴心雨说着拿起手机。 知母莫若女。 果然,聊了几句天,裴心雨状似不经意对妈妈说看着天气真好呀,顾玉瓷马上就反转手机给女儿照风景,笑着讲解:“青萍山,看,险吗?妈妈爬上来了。” 青萍山,上次特意拐过去时说没兴趣爬。原来是没兴趣和女儿们一起爬哈,这和老情人爬得倒挺开心。挂断手机,裴心雨冷哼。 让你瞒着我,一会吓死你。 青萍山是中原名山,磅礴巍峨,风景秀丽,一层层台阶如天梯般直冲云霄。 临近十一,人流开始多起来,台阶被踩到发亮。 顾玉瓷和金潜光拄着登山杖一前一后下山。 “你说,来了,花半天爬上去,这还要花半天爬下来。”走在前面的顾玉瓷在一处平台前停下,回头笑着抱怨。 “你呀,以前在这教书的时候,一口气不歇都能爬到顶,现在爬两步喘三口。” “哦,金潜光,你意思是我老了呗?” 金潜光扶着腰,抬手搭在眉骨上,遮着阳光往山下看:“这还高着呢哈。”转移话题。 “哼,嫌我老去找年轻的呀。” 说错话的人听到抿唇笑,登山杖敲敲另一根,语气宠溺:“你呀,老了老了怎么那么爱撒娇。” “你还说我老?” “哦,不老不老,是老娇嫩。好不好?”凑到耳边哄。 顾玉瓷撇撇嘴,胳膊肘挡开她,迎风顺着头发走到平台上。 金潜光跟着她走到平台边,说:“你呀,身体就是缺乏锻炼,以后就得跟着我跑跑步。” “……”顾玉瓷一听“锻炼”就接不上话,毕竟自己手臂“不太有力”。 “嗯,怎么样?搬我那吧,每天带着你锻炼。”又开始哄。 “哼,我在花语城也可以锻炼呀。” “你们那个小公园没多少器械。我那书房有蝴蝶机、划船机和哑铃,潮青河运动场更多,不仅可以锻炼背部,腰啊、手臂啊这些都可以。” “”听到锻炼手臂,顾玉瓷笑意僵住,垂下眼神清清嗓子,转身走两步,往山下看风景。 金潜光靠近帮她往耳后掖头发。 “好不好,回去住一起吧?” “你不怕孩子们说啊?” “笑话,几个小毛丫头,我怕她们?!”金潜光挑眉毛,表情随即又转为温柔,轻搂住眼前人,“回去住一起好吧?” 顾玉瓷躺靠在她怀里,不说话,看远处山脚下的人家。 “好不好?院子里给你搭个凉亭,夏天你在院子里写作。二楼书房给你布置成工作室,冬天你在楼上写作。”话少的金潜光此时殷勤得不得了,活像一只摇尾讨爱的小狗,恨不得把心肝肺都叼出来让主人看看真诚。 顾玉瓷抿嘴笑,眼波轻轻荡,侧头瞥她一眼:“就这么想和我住一起啊?” “嗯,老想了,晚上都失眠。”继续哄,嘟嘴凹梨涡卖萌。 “那我要看你……”顾玉瓷回头,瞬间瞪大眼睛,马上从金潜光怀里弹跳开。 金潜光疑惑往后看,一看不要紧,三个她俩的黄毛丫头亭亭玉立在身后。 十目相对,你看我,我看你。 “妈。”裴心雨先开口。 顾玉瓷眨了下眼皮,回神,往耳后拢拢金潜光已经帮她掖好的头发,垂下手攥紧登山杖,嘴唇轻颤:“啊,你,你们不是在喀什吗?” “是,我们又赶回来爬青萍山了。”金姊归鼻孔扩圆,看着两个长辈,压制笑。 “臭丫头!”金潜光脸红了,看出来女儿在捉弄她们,“没大没小。” 顾玉瓷脸红成一片,背转身。 “妈。”裴心雨上前牵妈妈手。 “死丫头!”顾玉瓷甩开女儿的手,抓住木栏杆不肯转身。 “阿姨,我们都支持。”金姊归举双手。 “哼,长辈的事还轮得着你表态?”金潜光眉头一拧,双眼瞪圆,嘴角却压不住。 “好啦,妈,不生气了哈。”金姊归上前抱住妈妈的胳膊摇。 “起开。”金潜光甩开装生气。 “瓷姨,你看我妈,脾气特别大。”金姊归马上转身告状。 顾玉瓷转头看看,又侧过脸,耳朵尖酿成两滴红酒悬在肩上,鲜艳欲滴。 “没大没小,想不想我打你?”金潜光捏小女儿的脸。 “你们就三个人吗?慕云她们呢?”顾玉瓷这才想起来,错过几个人的目光往四周看。 “哦,她们在那边。” 顺着游嘉树手指的方向,上面一层的平台栏杆旁,几个人正挥手。 “干吗不下来啊?”金潜光也挥手。 “这不是怕你们尴尬吗?”小女儿话密。 “臭丫头,知道尴尬你还出现。” “我得出现,出现才不尴尬。不然哪天一回家,家里多个人,不更尴尬?”金姊归抱着妈妈手臂,下巴搁她肩膀上撒娇。 等几个年轻人听完两个长辈长达三十年的感情经历时,都摒住了呼吸。 “阿姨,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内心的震惊哈,”柳姑然瞳孔都放大了,“太……这让快餐时代的我们如何自处?” “三十年,怎么过来的呀?” “哎呀,没有刻意谁等谁。”顾玉瓷一边往山下走一边随口说,“只是碰到了,又都在单身状态,就在一起了。”轻描淡写。 “是,我们交际面窄,没遇到合适的,没有刻意等。”金潜光接,谦虚。 “长辈们真低调。”段筝感叹。 “不仅低调,还不怕死。我要是说这样的话,会被扇脸。”金姊归咂舌。 “什么?”段筝没听明白。 “我和慕云恋爱,也是因为没接触过太多女孩,交际面太窄了。”金姊归提高音量对段筝说。 一句话说得钱慕云黑了脸,牙缝里吐字:“金姊归,你不想死的话,最好想好再说。” “看,就这反应。”金姊归摊手,望着妈妈的背影,摇头叹气,羡慕。 “切,人家阿姨不稀罕这种小把戏。”柳姑然“哼”了一声,“学学吧。” “学什么?也这样坦白说话?”段筝一撩长波浪,低腰下台阶。 “我让你学阿姨们的深情。”柳姑然抱臂瞪,瞪完叹口气朝闺蜜抱怨,“心雨,我给你说,高反真的会出现幻觉。这一来到平原,我的幻觉就消失了。”她指的是段筝是温柔大姐姐的事。 “那你们俩去塔县生活呗。4600米,天天和温柔大姐姐在一起。”裴心雨也开玩笑。 “呵,为了那点温柔,我就整天晕头转向呗!” 几个人听着都笑了,笑声飘下山涧。 “看,晚霞,好漂亮。”游嘉树发现落日。 大家站定望去,晚霞盈满山谷,两个长辈手挽手站在栏杆处,相互依偎,金色霞光撒在她们身上,朦胧温柔。 “真浪漫啊!”游嘉树看着两个妈妈的背影感慨。 “确实很浪漫。”裴心雨瞅瞅身侧人,手指缠绕上手指,扣成一个浪漫的结。《 》 第101章【VIP】 第101章 又一个秘密 酒店选在青萍山脚下,清晨可看日出,傍晚可观落日。 夜幕下,静谧清新。 游嘉树洗完澡出来,看到裴心雨站在窗前握着手机望着夜景沉思。 “又想什么呢?” “得给我姐说下,别回去吓到她。”裴心雨说着滑开屏幕。 响了很久,裴心潮那边才接通。 “怎么了,心雨?”声音沙哑。 “姐,你感冒了?” “哦,可能有点,嗓子发炎了。咳、咳、咳。”视频里,裴心潮捂嘴咳嗽清嗓子。 “姐,我给你说件大事,你要镇定。” “什么事?妈怎么了?”屏幕里裴心潮眼睛倏地瞪圆。人都有直觉,大事,无非是生老病死,目前只有妈妈不在现场。 “你平静哈,平静。妈很好,这个事是关于妈,不过是好事。” “快说啊!” “就是,咱妈谈恋爱了。” 沉默,裴心潮像被闪电击中一般,瞳孔骤然收缩,眼睫毛都没眨。 “姐,你没卡吧?”裴心雨摇手,看到自己这边没卡。 “姐。” 裴心潮伸出食指示意,没卡,张了张嘴,没有音节吐出来,语言功能还没恢复。 裴心雨握着手机看着她,等她重启。 “不是,什么时候的事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像断网的视频来了信号。智商回来后,裴心潮抓着头发开始暴走,拧紧眉毛贴上屏幕问,嘴唇震颤着,语速飞快。 “姐,你别激动,别激动。” 裴心雨把自己发现妈妈有恋人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完,裴心潮更激动了,咧着嘴“嘶、嘶、嘶”吸气。 “所以,你见到这个人了?” “嗯。” “谁?” “嘉树的妈妈,金阿姨。” 世界骤然失声。 死一般的平静后是裴心潮的尖叫和蹦跳,“我的天哪!我的天哪!”她连连在房间里转圈,没有注意到视频里的妹妹瞪大了双眼。 “我太激动了,心雨,挂断电话,我平复会。” “byebye。”裴心雨机械摆手,直到屏幕暗下来,还愣在窗前。 游嘉树看她许久不动,上前搂抱她,接到了整个软趴趴的身体靠过来。 裴心雨眼睛半阖,睫毛快速抖动,喘气清浅急促。 “怎么了?” “嘉树,我好像……又发现一个秘密。”裴心雨按着太阳穴直摇头。 “什么?”游嘉树抱住裴心雨让她坐到沙发上。这口气、表情,怎么和那晚在喀什一模一样,又捉奸在床的感觉。 “我姐谈恋爱了!” “什么?”游嘉树眨眼睛,好熟悉的剧情,“你又在屏幕里发现什么了?电视屏幕上的人影?” “不是人影,这次直接看到人了。” “谁?” “小姨。”裴心雨说完长吸一口气,捂住眼睛。 “谁?”游嘉树皱眉,这个称呼好熟悉,熟悉到一时接受不了。 “慕云小姨,钱百亿,百亿小姨。” “百亿小姨?”游嘉树瞪大眼睛,侧头看酒店的射灯,明亮晃眼,眨眨眼睛回神,脑袋里高速跑不停。 两人僵在沙发上。 “嘶”,裴心雨抓头发,眉毛拧成一团,“这什么时候她俩看对眼的啊?” “有苗头。”游嘉树望着窗外夜空眯眼回忆,“装修,装修是百亿小姨承包的,那时候……对!” “怎么了?” “我去巡店路过姐姐的培训班,都会过去看一眼,遇到过好几次百亿小姨在那里。” “问小姨,她说是谈业务路过。怎么会路过那么多次呢?被我撞到都好几次啊。”游嘉树转回头盯着裴心雨的眼睛分析。 裴心雨眯着眼睛点头,牙缝里蹦字:“怪不得这几个月说开店忙,不见人,半夜才回来。” “裴心潮,你嘴巴够严的呀!” 大姐和妈妈这是和她生疏了吗?怎么谈恋爱都背着她? 她忘记了她刚谈的时候也背着人家。 “你确定看清了?”虽然证据确凿,游嘉树还是震惊。 “绝对的!我姐刚才暴走呢,擦过她那屋的穿衣镜,百亿小姨刚洗完澡出来,正在镜子前整理头发呢。” “我天呢,裴心潮弯了?钢铁之女弯了?!”裴心雨似乎才想起来这件事,从沙发上弹跳起来。 游嘉树面色迟钝,顿在沙发上。 “弯了,还傍上个富婆阿姨?” “裴心潮,你够新潮的呀。” 裴心雨蛐蛐自己姐姐,嘴角翘起狡黠的弧度。 游嘉树面对这个话题不知该做何回答,干笑。 “不行,我得去确认下。”裴心雨食指点下空气,说着就要出门。 “去哪确认?” “找慕云。” 正在刷牙的钱慕云听到这个消息,牙膏沫子都咽了下去,平复半天后拿起手机打小姨视频。 “慕云,还没睡么?”钱百亿视频倒接得及时。 “小姨,想你了,你在哪呢?”钱慕云假意聊天。 视频那头的钱百亿顿了下,眼神瞟了下别处,战术性往耳后掖头发,清嗓子,“在家。”没撒谎,确实在家,只不过在裴心潮家。 两人聊东聊西,聊喀什天气,聊海拔高反,聊青萍山。 最后裴心雨也凑到屏幕里,越说越放松,把钱百亿逗得捂住嘴笑,前仰后合。 “小姨,你背后那个鱼缸看下,我妈养的金鱼怎么不动了,是不是死了?”裴*福尔摩斯*心雨随口问。 正笑着的钱百亿不防备,转头看,脱口而出:“死了吗?下午还好好的呢。” 话一出口,屏幕顿住了。 钱百亿僵着脖颈保持着转头看金鱼的姿势久久未动,从耳后到锁骨窝整片区域都泛起潮红,下颌线收紧,喉头蠕动。 被套路了。 钱慕云和裴心雨都忍不住捂住嘴笑。 僵持片刻,钱百亿缓缓转回头,满脸绯红,睫毛轻颤,抬起下巴紧抿双唇,拿出长辈的架势,强状镇定。 “死丫头,没大没小!挂了!”视频挂断。 “恼羞成怒了,哈哈哈哈哈。”钱慕云笑弯腰。 “这太狗血了,姐,都快赶上咱妈她们了。”金姊归倚靠着床背,直摇头。 游嘉树手掌放身后撑着床面,闭眼仰脖长出气,关系太乱了。 第二天返回北城的高铁上,两个长辈听到这个爆炸大新闻,也是大眼瞪小眼。 顾玉瓷慌忙拧开保温杯喝水压惊。 “都是好事,都是好事。”金潜光拍着顾玉瓷的手安慰。 好事自然要庆贺。 一行八人抵达北城后没有回家,直奔印力城「一棵树」,那里新爆出恋情的钱百亿正等着给丈母娘接风。 「百亿家居」董事长钱百亿长发高挽、妆容精致,戴着温婉的珍珠耳环,牵着裴心潮的手,提着礼物站在门口迎接顾玉瓷。 “顾老师,您好。”话刚出口,钱百亿就被裴心潮捏了下胳膊。 “哦,哦,顾,顾阿姨,您好。”尾音发颤。钱百亿就比顾玉瓷小十岁,面对几乎是同龄人的丈母娘,面红耳赤,“这,这是给你们准备的小礼物。”说着双手奉上手提袋。 顾玉瓷低头看袋子,“谢谢了,有心了。”抬眼细打量新晋女婿。 黑色真丝衬衣,腰间斜斜打了个结,白色侧开衩半裙配裸色尖头高跟鞋,成熟、知性、优雅。 “妈,是一副翡翠手镯,您和金阿姨一人一只。”裴心潮给女朋友上分。 “哦,是吗?”顾玉瓷说着收回目光掏出盒子。嘴角弯起,自己爱的人也被惦记了。 “呀,这是玻璃种的吧?”段筝看到凑过来捏起手镯对着商场的顶灯细看。 翡翠手镯触手生凉,没有颜色,像玻璃一样又透又亮,近乎透明。 “这?”顾玉瓷转头看金潜光,“太贵重了吧?” 金潜光也捏起一只手镯细看,玻璃种翡翠,还是宽轮胎版,至少都要上百万。正要感谢钱百亿,一转眼看到自己的大女儿,睫毛低垂,表情落寞。 金潜光倏地顿住。 再看向钱百亿,目光里除了感激多了别的成分。 两个姐妹都不商量下的吗? 我们嘉树上门只是送了一盏大路灯,你做家居有钱了不起啊!我们开饭店的也不差的!低头看看翡翠手镯,人家毕竟也送自己了,上百万呢。拿人手软,金潜光责怪不了什么,但也不好表扬,堆个笑垂下眼神等顾玉瓷开口。 裴心雨吸口气瞪自己大姐,要不要这么卷?裴心潮你故意的吧,我们只送了一盏灯啊。 裴心潮可没空琢磨大家的小心思,挨着女朋友讨好老妈和老妈的女朋友。 “妈,金阿姨,你们戴上看看。百亿的心意。”说着捏起手镯帮妈妈戴到左手,帮金潜光戴到右手。 果真,好料子就是不一样,何况顾玉瓷和金潜光本身就气质温润,玻璃种翡翠手镯一戴,自动聚光,白皙皮肤透出,珠光宝气。 “好看。”金潜光握着顾玉瓷的手抬起对着灯光细看。眼神瞥到顾玉瓷胸口的老银质项链,暗暗想,得买条翡翠项链来配了。 女儿呀,我自身难保啊。 “阿姨,您里边请。”钱百亿堆起笑,掖下耳边垂下的碎发,礼仪小姐般微微屈身伸臂引路,殷勤备至。 顾玉瓷微微点头。 “百亿小姨,您可以呀,神速啊。”柳姑然和钱百亿也很熟悉了,撞下她肩膀,挑眉调侃。 钱百亿跟在顾玉瓷身后,侧头瞅瞅被调侃得脸红的裴心潮,朝柳姑然飞眼刀。 “哦,那天在王府大厦餐厅说对一个女孩一见钟情,原来早有预谋啊。”金潜光想起那天庆祝开业吃饭时的聊天内容。 顾玉瓷不动声色回忆,王府大厦餐厅,意思就是那天她吃醋钱百亿撬她墙角的时候,人家正在惦记她的小白菜。 “唉。”想着不自觉叹口气。 钱百亿听到,立刻收住笑,看向裴心潮,用眼神问:你妈怎么叹气,不同意吗? 裴心潮伸手抚她手臂安抚,转头逗妈妈:“妈,你们在青萍玩得怎么样?” 顾玉瓷走到餐桌旁。 钱百亿赶忙跟过去帮她拉椅子。 游嘉树眉毛动了动,看向裴心雨。裴心雨朝她做个无奈的表情。新人正是表现的时候,我们得靠后。 “谢谢。”顾玉瓷朝钱百亿致谢,又看向大女儿,“还行,去爬了青萍山。” “您爬到山顶了吗?” “爬到顶了,就是歇了几次。” 钱百亿双手轻搭在膝上,端坐在裴心潮身旁,唇角微笑恰到好处,目光谄媚看着丈母娘接:“那还是很厉害的,几年前我去过,上山看日出,4点都开始爬了。”声音温润得像刚端上来的柠檬茶,带着丝丝甜意。 顾玉瓷轻笑。 游嘉树看插不上话,起身出包间交代服务员上菜品。 在大家聊天中,烤肉在游嘉树和裴心雨手里陆续烤好。 “阿姨,您吃。”钱百亿站起身给顾玉瓷夹烤肉。 顾玉瓷虚扶着菜碟感谢。 “光姐,你的。”钱百亿也给顾玉瓷身边的金潜光夹肉。 金潜光望着包间墙壁吸一口气,“嘶”,抬腕看看翡翠手镯,眼神上下打量钱百亿,说:“百亿,你是不是要改口呀?” “嗯,改什么?”钱百亿正在帮顾玉瓷拿生菜,笑眯眯随口问。 “改什么,你喊她阿姨,喊我姐吗?” 一听这话,整理着生菜叶子的钱百亿顿在当场,抬眼瞥丈母娘,顾玉瓷低垂眼神端起柠檬茶慢饮,不参与,也说明她不反对金潜光的言论。 再侧头看裴心潮,小女友脸红低头不给对策。 要降辈分的钱董事长双眼放空,睫毛扑闪,咬住嘴唇低头盯生菜叶,皱眉思考。 包间沉默,都在看她。 “哈哈哈哈哈。”金姊归叉着一块火龙果大笑。 大家目光转移。 “小姨,您要改口了,喊我妈阿姨。那我们就平辈了,我是不是也得改口呀,喊你姐。哈哈哈哈。”前仰后合。 金潜光一听女儿这么说,皱眉闭眼把脸扭向一边,嫌弃。 “你是不是傻!”钱慕云一巴掌呼向金姊归的脑袋,亲疏不分。 火龙果掉到裙子上,金姊归赶忙站起身擦拭。 “掉我身上了。” “活该,每次吃饭前都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能好好吃饭吗?!”嘴里虽然骂着,钱慕云还是小心给她擦拭。 终于有人管了。金潜光看向顾玉瓷,两人同时弯了嘴角。 段筝和柳姑然对视一眼,意味深长。 ——她们这关系太乱了。《 》 再爱一次【终章】 第102章 再爱一次 “来,我们大家举杯,祝妈妈和金阿姨找到彼此,以后相伴白头。”裴心潮人逢喜事,端着米酒站起身。 “哎呀。”顾玉瓷不好意思,脸红。 小辈们都起身举杯,她和金潜光也只得接受。 玻璃杯相碰,“叮——”,敬重逢。 “呦,妈,您这手上戴的什么手表,做旧这么逼真?”金姊归看到妈妈左手腕上的腕表,捞起来细看。 黑色牛皮表带,玫瑰金长方形表圈,白色表盘,黑色指针,罗马刻度,是块女士中古腕表。 裴心雨和裴心潮看到,互相对视一眼,这不是妈妈的宝贝么? “不是做旧,是真的旧。高级吧,这表比你年龄都大。”金潜光转动手腕炫耀。 “啊?不走了啊,针都不走了。” “唉,上岁数了,得甩甩。”金潜光说着摆动手臂,来回甩三四次,“看,动了。”说着点开手机上的时间开始校对。 “不是,您这还不够麻烦的。” “金子,你看这手表的质感用料,肯定有来头。”段筝走过来指腹摩挲两圈钨钢表圈,转头问金潜光,“是不是?干妈。这表有故事。” “你瓷姨买的,精工的,六百八呢。” “是八百六。”顾玉瓷更正她。 “对,八百六,你看我这脑袋。那个年代,我们的工资一个月才180元。” “精工的表?90年代的?”钱百亿听到也绕过来围观,眯起眼睛看品牌logo,“啧,这在90年代就是奢饰品。” “可不,半年工资呢。”金潜光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卷高袖角让大家观赏,“这表壳可是经过镀金处理的。” 钱百亿转动她手腕细看,灯光下,镀金层边璀璨闪耀,点头感慨:“可以呀,光姐,你这失而复得,人生大幸事。” 听到这句话,金潜光倏地收了笑容,手腕垂下,抬眼盯住钱百亿:“钱百亿,请注意你的称呼哈,我现在是你长辈。” 钱百亿鼻孔掀动,“哼”一声,下巴抬起,刚要反驳,瞥到顾玉瓷扭脸看过来,眼角马上堆出卧蚕,翻上来的话吞咽下去。看看顾玉瓷面前的茶杯,伸手捧过茶壶,微屈下身体,小拇指矜持翘起,尾音上扬成播音腔:“阿姨,我再给您续满水。” 礼仪小姐又上线。 “关系太乱了。”柳姑然吐槽。 钱慕云按住太阳穴摇头。小姨的辈分是彻底混乱了。 “诶,干妈,讲讲呗,您是怎么追上瓷姨的?”段筝趴在金潜光肩头笑着八卦。 和这段恋情有关系的六个晚辈都不好意思低下头,耳朵却支棱起来细听。 金潜光打量一圈低头装乖的晚辈们,再看看已经涨红脸的顾玉瓷,咽口空气打岔:“都那么多年了,谁还记得。” “不会瓷姨追得您吧?哦,瓷姨是校花哈,那不可能。”段筝好意思,搂着金潜光的脖颈眯眼分析。 金潜光喝口米酒,眉毛上挑,眼角细纹里都是得意,“怎么不可能了?我以前可是排球队长,多少学妹在场外排队等呢。” 游嘉树捂额头。 金姊归端起水果拼盘,“吧唧吧唧”埋头狂炫。 “是真的吗?瓷姨。”段筝扭向顾玉瓷证实,挑事。 顾玉瓷勾下唇角,端起柠檬茶喝一口。 “你干妈以前有本事得很,姐姐妹妹可不少了。” 口气酸得像泼了一坛镇江老陈醋。 “哪有不少?”金潜光看她眉心微蹙、嘴唇抿成直线,忙改口。 “那个郑一婷,场场比赛都去看你吧?” 听到这么具体的质问,金潜光舔舔嘴唇,伸手从小女儿面前的托盘上叉来水果,望着包间的吊灯“吧唧吧唧”吃着想措辞。 “什么郑一婷?不记得了。” “都一个杯子喝水了,怎么会不记得?” “哪有一个杯子喝水?”金潜光捏着小木叉争辩。 “那我提醒你,就你们和财经学院女排打比赛那次,郑一婷是不是给你递水了?别说你没喝哈。”顾玉瓷抽出湿纸巾擦手,斜眼睨着前女排队长帮她回忆。 金潜光眨巴眨巴眼睛,放下水果叉子,也条件反射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手,脸上是恍然大悟状,“哦,那次啊,是喝了一口。” “你缺那口水啊,我不是给你带了吗?”湿纸巾甩到桌面上,顾玉瓷脸覆寒霜。 被吵了的前女排队长涨红脸,揪着湿纸巾用力擦拭手心,嚅嗫:“我也不知道她会喝我剩下的啊?那瓶矿泉水,我以为是给我的。” “我不在旁边坐着吗?你渴你不知道找我啊?” “那她不是进到球场里了嘛,把水都递过来了,那么多人,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什么不好意思拒绝,我看你就是对她有意思。” “我哪有。” “没有意思,你喝她的水。”吵回来了。 别说六个关系户晚辈了,段筝和柳姑然都不敢吭一声。 段筝松开搂着金潜光的胳膊,讪讪走回座位。 “看你瞎问的什么。”柳姑然瞪她,小声吵。 前女排队长的两个女儿一个专注烤肉,手指翻成花。另一个也不炫水果了,垂手抓着座椅边缘,低头看面前空无一物的餐盘,不敢抬眼。 钱慕云攥着纸巾,反复折叠,折叠成细长条,再折成方块,最后折成指甲大小的纸块握进手心里。 钱百亿端坐着低头抠眉毛,眼神偷偷抬起,瞟完怒气冲冲的丈母娘,再瞟向红着脸咽空气的好朋友。 金潜光额头渗出细汗,耷拉下脑袋,好像一只被戳破的大气球,瘪在座椅上。 校花的两个女儿看着下颌线绷成刀刃的妈妈,目光短促一碰,默契摇头。 妈妈的记忆是真好,醋劲也是真大。都三十年了! 裴心雨不甘心,想救另一位妈妈,手指抠着玻璃杯,嘴唇微微翕动,琢磨措辞。 “哈哈哈哈哈。”一串突兀的笑声打破寂静,激得大家猛一震。 是段筝。 “那个,好玩。诶,干妈,瓷姨,好可惜你们没去喀什,那里特别好玩。”生硬转移话题。 顾玉瓷瞪一眼金潜光,轻哼一声扭过头。 “是吗?那,我们有机会去看看?”金潜光手臂撑着桌子,身体前倾,几乎要趴进顾玉瓷眼睛里。 校花不理她。 “哎呀,不用等机会,现在也没啥事,十一过后就去玩吧。”声音像裹了蜜,鼻尖几乎怼到顾玉瓷脸上。 其他人纷纷捋袖角,抚摸鸡皮疙瘩。 前排球队长的两个女儿互相对视一眼,这种时刻,得给妈妈垫话。 “阿姨,您尝尝这个牛舌。”游嘉树夹起两片烤肉,用盘子虚接着送来,“很嫩。” “谢谢嘉树。”顾玉瓷勾唇笑,看着这相似的眉眼,又瞥了下身边人。 金潜光看到马上笑出满口牙,连鼻梁都讨好地皱出小褶子。 “阿姨,阿姨,您尝尝这个哈密瓜,特别甜。”金姊归也跑过来,端着水果盘叉起一块哈密瓜递给顾玉瓷,“和我们在喀什吃的一样甜。” 柳姑然扭头翻白眼,牙缝里吐出两个轻微的音符:放屁。 “好孩子,放这吧。”顾玉瓷端起餐盘接住。 母凭女翻身。 最终顾玉瓷捶了一下金潜光,嗔她一眼。这口陈年老醋算是咽下去了。 硝烟刚散去,段筝看热闹不嫌事大,又摇起战旗,“诶,小姨,讲讲呗,你是怎么追上心潮的?”问完老的问小的。 柳姑然假意瞪她一眼,嘴角却控制不住弯了。她也想听八卦。 “轰”地一下,裴心潮脸红到脖颈,抬手夹一筷子咸菜放进自己餐盘里,低头吃。 “别干吃,太咸了。”钱百亿看到忙把自己的海带豆腐汤挪到她面前,眼尾倏地扫向段筝,像把飞刀扔过。 段筝一撩大波浪,仰下巴接刀,不惧,“讲讲呗,别藏着掖着,让我们看看您的魅力,掰弯直女哦。” 裴心潮脸几乎埋到海带豆腐汤碗里,长海带哧溜哧溜往嘴里吸。 钱百亿温柔帮她往耳后掖好散落下来的头发,嘴唇轻咬,眼光瞥向丈母娘。 小白菜她亲妈在啊,段筝你问的是个什么鬼啊。 “咳,那个,我去下洗手间。”顾玉瓷抹下额头。 金潜光忙站起身帮她拉椅子,谄媚的姿态还没下来,声音像软绵绵的棉花糖:“我陪你一起。” 长辈一出门,金姊归就跳了出来,八卦:“讲讲呗小姨,怎么让心潮姐屈服的?” 钱慕云:“啧”。责怪的眼神里含着鼓励,她也想听。 “对啊,小姨,讲讲呗,我姐这号称钢铁直女的,怎么就弯了?”裴心雨报姐姐的私仇,让你藏着掖着不告诉我,还送玻璃种翡翠手镯。 “闭嘴吧。”裴心潮看长辈们已离席,抬起头吵妹妹,不知道自己的脸红成了虾子。 “啧,没大没小。”钱百亿掖碎发,仰下巴,抬眼巡视一圈,端长辈架子。 “哎呀,小姨,我们想听听嘛,就问这一个问题,好不好?不多问。”柳主播控场,“就回答怎么让心潮姐屈服的?” 哼,谈了个平辈的对象,我们辈分就都平了,叫小姨是给你面子。 食指点点,钱百亿牙齿磨了又磨,瞅瞅包间门叹口气,“一会长辈回来,不许再调侃哈。” 六个人点头如捣蒜,都扒住餐桌边缘,身体前倾,听钢铁直女裴心潮是怎么屈服的。 端起柠檬茶喝一口,钱百亿润润嗓子,眼神落下又抬起,拿出攻气姿态,坦然甩出六个字:“身体先屈服的。” “嗷——”一屋鹅叫。 裴心潮羞得站起身抡着拳头捶打厚脸皮长辈。 闹作一团。 聚会散场,金潜光牵着顾玉瓷的手步入月隐花庭。 夜晚的别墅区,仿佛一处隐秘的桃花源。灯光昏暗,静谧无声,微风抚过,凉丝丝地,带着淡淡花香。 金潜光闭眼深吸一口气悠悠吐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感慨:“真好,玉瓷。人生下半程,还能遇到你,真好。” “错过太久了,潜光,我一天也不想分开了。”顾玉瓷望着圆月停下脚步。 两人依偎着看圆月,悬得极高,挂在深墨色夜空中,照亮天上人间。 “嗯,一天都不分开了。”许久,金潜光回道,轻轻环抱住身边人,“再遇到你,以前的日子就都值了。” 泪珠从顾玉瓷眼角流出,不同以往,这次的泪不再苦涩。她终于不用再在深夜无光的时刻,看着心里那条或明或暗的草蛇灰线独自抹泪了。 今晚的泪,有人擦了。 “不哭了哈,以后我都在呢。”金潜光抬起手掌给她擦拭眼泪,“至少还能陪你三十年呢。” “三十年哪够。”顾玉瓷吸鼻子嗔怪。 “那,下辈子也给你好不好?” “那还差不多。” 走到门口,金潜光手指按到木门指纹锁上,“滴”一声,院门打开。 满院飘香。 “玉瓷,搬过来吧?” “哼,你怎么不说搬过去?”顾玉瓷逗她。 “这边房子大,周末了孩子们还可以回来住住,都能住开,热闹。” “我写作需要安静。” “那我不让她们回来。”马上转口风。 “真势力。” “那可不,什么都没老婆重要。” “谁是你老婆?” “还不老?三十年了还不够老?” “金潜光,你又说我老。”捶打。 “没有,没有,新婆,新婆。”笑声飘过院墙,消散在月下花庭。 夜幕下的星辰苑,只剩下零星几扇窗户还亮着灯。 三楼的主卧亮着一盏小小的床头灯,灯光昏黄,朦胧温柔。 裴心雨掀开被子,屈膝坐上床沿,抬手将长发拢在耳后,钻进被窝。 游嘉树从浴室出来,一身香槟色睡衣,成熟妩媚。 “干吗?”看她笑着掀开被子钻进来,裴心雨明知故问。 游嘉树轻笑,眼波流转,侧身靠过来,手搭上裴心雨肩膀,声音缓慢低沉:“这几天被妈妈和姐姐的事情惊得都没有好好休息,今晚好好休息休息。” “什么样的休息?”裴心雨媚眼笑。 “就,好好休息休息。”游嘉树害羞的性格又上来了,脸埋到裴心雨肩头一动不动。 “那好,好好休息是吧?成,睡吧。”裴心雨抬身按灭灯,拉被子躺下。 黑暗中,游嘉树没有动,似乎在让眼睛适应黑暗。 “心雨。” 说着话人也靠过来,轻趴到裴心雨身上。 感受到身上人的热情,裴心雨伸手勾住游嘉树的脖颈,“再给你机会说一次,想怎么休息?”最后两个字咬得暧昧绵长。 “在你身体里。”黑暗中,害羞的人大胆多了。 没有回答,裴心雨用热吻回应。 舌头探进口腔,身体贴紧一起。 缠绵纠缠。 圆月缓缓西移。 云收雨歇,两人静静抱在一起平复。 “啪”,游嘉树打开床头灯,抓过床头柜上的腕表眯眼看了看,又转过身抱住疲惫的人儿,亲亲脸颊,“宝贝,生日快乐。” “嗯?”裴心雨眼神迷濛,聚焦思索,“呵,28号了哈。” “嗯,刚过凌晨。” “刚才就是你送的生日礼物啊?”裴心雨闭着眼睛笑,抬手理理濡湿的鬓角。 “不是,”游嘉树开着灯不好意思调情,眼神湿漉漉又亲亲嘴角,起身拉开床头柜,拿出一个黑胡桃木首饰盒,“这个,送给你。” “什么?”一看有礼物,裴心雨揪着薄被捂在胸前,抬起身体。 游嘉树给她穿上睡袍,把长发拨出,自己也穿上外袍,撩出头发,目光缱绻:“猜猜。” “戒指?”要求婚了? “不是。戒指买了,明天去取,明晚给你戴。”游嘉树把另一个小惊喜提前说了出来。 裴心雨捧着盒子歪脑袋想:“那是项链?” “不是。” “耳环?” 游嘉树不吭声了,眼神转暗:“你喜欢这些?” “不是我喜欢这些。是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裴心雨看游嘉树表情失落忙抬手摸她脸颊安慰,“你送什么我都喜欢的。” “那打开看看吧。” 小心翼翼打开盒子,盖子一开,裴心雨的眼神就定住了,眼眶发红,慢慢荡上泪水。 游嘉树依偎着她,手指探进盒子里,一条绳编手串慢慢提了上来,红色和黑色玉线缠绕,曼陀罗结。 “喜欢么?” 裴心雨擦一把泪,撅嘴:“游嘉树,你特讨厌。这条手绳那时不都扔了吗?你不是都骑车走了吗?” “走到门口又回来了,舍不得。”游嘉树的眼眶也开始湿润。 当年两人明理湖畔闹分手,裴心雨扯掉手绳扔给她。她气得骑上自行车就走了,裴心雨也气鼓鼓离开了。 “我说我回去怎么没找到,原来被你捡走了。” “其实五年前,我来北城找你,当时就带着手绳,想给你戴上来呢。” “怎么没戴?”裴心雨抢白她。 “那不是”游嘉树脸又红了,下巴抵到裴心雨肩窝处。 “慢腾。”裴心雨斜眼刮她,终是伸出手臂,“现在戴上吧。” 看着游嘉树跪姿端正给自己戴手绳,珍重温柔。裴心雨鼻子又开始发酸,手臂轻微颤抖。 她一直在等这条手绳,等了好久好久。 “心雨,不分开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分开了。”戴好手绳,游嘉树捧起来放到嘴边亲吻,深情表白。 “嗯,我们再爱一次。”裴心雨抱紧眼前人。 这一次,一辈子。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打下「全文完」,鼻头发酸。又一本《姐姐,再爱》结束。 感谢连载期一路陪伴的读者朋友。 大家喜欢可以评分、长评哦。 1、关于连载:一本书的完成离不开作者,也离不开读者。正是有朋友们的暖心陪伴和鼓励,此篇文才得以完成。末尾我会手动感谢部分常留言的朋友。 2、关于番外:这本书后续可能会出番外。不知大家想看哪一对?是看校花顾玉瓷和女排队长金潜光的九十年代纯爱呢?还是想看霸道总裁钱百亿掰弯钢铁直女裴心潮呢?还是说再看看我们嘉树和心雨的甜蜜日常?或者是浪漫妖精段筝和美女主播柳姑然?哦,还有调皮年下金姊归和知性美女钱慕云。 3、关于下本书:在写这篇文的时候,我几度跃跃欲试想写《姐姐4》,是我非常爱的故事。每每想起,眼眶湿润。不同于其他故事讲述爱情如何拉扯,《姐姐4》讲的是爱情如何发生。 没有高冷总裁,没有追妻火葬场,有的是两个普通的女孩子,怎么互相扶持,彼此温暖。情从哪里起,一往而情深。 你把我养大,我却爱上你。 当那份如母女般绵长缠绕的亲情面对如烈火烧喉般悸动沉沦的爱情,又是如何理清面对。 整理大纲存稿中,准备好就开了,大家感兴趣可收藏。 ~~~~~~~~~~~~~~~~~~~~ 手动感谢陪伴《姐姐3》连载的朋友们(名字打码):白胖子*,西窗*,*歌,*惠,*5990,书山*,诗与*,*4376,*真,董易阳*,*星星很亮,潇潇*,落日*,*狐狸,*8227,秋*,*7020,*1998,*意,*球,菲*,贺*,00*,西西*,梦*,*恐龙,菠萝*,*迪,*江南,*9654,*脸就大,*星星,*2820,*T720,*麦,*自然,*多多呀还有很多,不一一打出了,鞠躬感谢。 排名靠前的几位朋友出镜最多(可能有漏掉的朋友,不要介意),再来追《姐4》的话,我将为你们随时加更几次(只要我有存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