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不知意》 第1章 第 1 章 公孙将军府,初春暖阳。 “采春,采春!”晴兰胖乎乎的小圆脸,一身绿色的衣裙,一路从将军府门口,跑到如意居门口。 “嘘,小声点,郡主刚睡着。”采春拿出锦帕擦了一下晴兰的额头的汗渍,看着她跑得通红的小脸蛋,抬手抵住她惯性奔跑的身体。 晴兰当即立马捂住嘴,唯恐发出半点声响,前日里郡主和往常一样去翠园听戏,还买了最新的话本子,结果当天夜里郡主突然高热,大夫说过了病气,这两日梦魇不断都不曾好睡。 采春正是为郡主忧心不已,若是她把郡主吵醒,真怕采春拿她的头当蹴鞠踢。 一双湿漉漉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采春的冷漠脸,手不敢放下,脸憋得通红。 “怎么了?”采春拉下她捂着脸的手,带到一旁淡声询问道。 同样的衣裙穿在采春身上却是截然不同,明明两人都不过十三岁。 一个像林间奔跑的小鹿,恣意活泼,孩童习性。 一个像无望河里的河水,不论水面被阳光照耀的多么波光粼粼,河底依旧冰冷刺骨,凉入人心。 “是那渺星宗...”晴兰还在微喘,一手抚在腰间,一手抚在胸口,要说的话太多,一时嘴比脑子笨,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采春看着她这个样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猜测道“出卦了?” 晴兰:点头 采春低下头询问道“可是和郡主有关?” 晴兰:点头 “卦象有碍?” 晴兰:摇头 细碎的阳光,发簪上的蝴蝶翅膀翩翩飞舞,灵动活泼,似要飞走一般。 这渺星宗已经许久未曾出卦了,也不应该再有人可以卜卦了。 采春回头看了一眼屋子,眉心微皱并没有因为她的摇头而放下心来,安抚她到旁边坐下。 “喝口水,小声说清楚,那徽原道长不是已经逝了,那宗门早已无人,为何还会出现卦象?” 晴兰抚了抚胸口,平复了一下心情,略显激动说道“是那徽幽道长,今日在那宗门石碑外,突然降下卦象。卦象上面说,紫气东来,如意安康。”边说边站起来。 继续说道“紫气东来,不就是我们这将军府无疑,谁都知道我们将军府属无望河最东边,如意安康,如意可不就是郡主的字吗? 一句点名方位,一句点名人物,这卦的字迹显白色,是祥瑞之兆,现在大家都在传,郡主有帝后命格,说她是继那洛易之后又一命定之人,毕竟上一次徽原道长的帝王卦也是应验了。” 采春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听到帝王卦三个字更是眼底一片阴郁。 当时帝王卦出的时候,她们不过一岁孩童,当时也说是祥瑞之兆,卦象显示的帝王星并不属于任何国家皇室,而是临国大周国宰相之子。 结果没过多久,那宰相全家三百多人除了其子无一人幸存,都被大周皇室以谋逆罪名清缴。 即使那洛家代代皆是辅国名臣,那洛雨梁更是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宰相,也是逃不过清缴之祸。 虽说最后其子洛易登上帝位,如卦象显示别无二致,但那人可是十二岁为洛家平反,屠大周皇室一百多人称帝,并兼并了邻国陈国,改国号为洛。 即使世人皆知大周皇室清缴在前,他为洛家平反屠人在后,一切都是情有可原,且还为国开疆扩土,五国变四国。 但是这其中还有怎样的血腥和算计旁人也是无从得知。 况且没记错,那帝王卦说的可是是一统天下,现在明明四国并立... “那徽幽又是何人?”采春追问道。 “那徽幽是那徽原道长的师弟,听说很小的时候就出去游历去了,所以很少人知道他的存在。” 晴兰叹了口气“这徽幽道长,留下一卦之后,便又消失无踪迹了,估计又去云游去了。 如果不是那石碑上的卦象留字,还以为是哪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呢,毕竟这渺星宗记录在名册上的只有两人,除了已逝的徽原道长之外,还有一个从来没有显过名号的徒弟,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徽幽。” 那渺星宗轻易不出卦象,一旦出现,皆应验。 上次说是祥瑞之卦,却充满了血腥和杀戮。 采春纵使心里千般盘算,但是事已成定局,为何偏偏是在郡主求学前期出现这卦象,将来各国王公贵族于一同游学,出了这卦象,郡主又该如何面对各国贵女同窗。 “晴兰,这件事可是告诉将军了?” “将军这几日虽在军营布防,但是岁宜也在军营,估计早就禀告将军了。岁宜早上就已知晓此事,还嘱咐了青生不要告诉我们呢?” 晴兰轻哼一声,颇为神气道“就随便贿赂了一下,青生那小子,他就什么都告诉我了。” 采春冷漠的脸上罕见闪过一丝无奈,傻瓜,青生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贿赂,这种消息怕不出一刻钟便是天下皆知。 “采春,晴兰。和我也说道说道。”一声略带病弱的声音传来。 只见公孙玲珑一身淡青色襦裙,未施粉黛,发丝随意用一玉簪挽起,带着几日不曾好好休息的倦怠,一身慵懒的倚在那窗前,言笑晏晏,眼底带点泪珠,不知道何时醒来。 明明不过十四年华,却已尽显风姿。 着病弱之身,显明艳之态。 世人皆知如意郡主明艳动人,风采卓然,父亲是大明国唯一的异性王,其妻失踪多年却未曾再娶。 公孙玲珑更是一出生就封为郡主,公孙曜曾自豪告诉所有人,玲珑美玉也,其女儿名字由来。 母亲取字如意,并以字取封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这无望东城最耀眼的太阳。 可在采春的眼里,郡主先天体弱,药石不断,是属于她捧在手心里怕碎了的明月。 “郡主,你怎么醒了?这才休息了一个时辰。”采春看到穿着单薄的公孙玲珑,一改冷漠的脸色,眼神里面充满关切,多了一丝不符沉稳的恐慌。 她害怕,风雨欲来,护不住她的明月。 都怪她刚刚一时懈怠不曾察觉,竟不知郡主已经醒来,还穿得这般单薄。 “难得,我醒来你不在我床前,这不出来瞧瞧。”公孙玲珑轻笑道。 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采春的担心呢。 看着向她走来的采春,晴兰两人,恍若隔世,眼眶微红。 所以。 今日果然出现卦象。 梦中种种,皆为真相。 ----- 瑶台之内,端坐三人。围困一人。 “如意郡主,不,应该称您为公孙皇后,不知皇后娘娘可否愿意交出你的心...”出声的人身着明黄长袍,一声戏谑,坐于桌前,看着地上浑身狼狈的公孙玲珑。 “为何?”公孙玲珑捂着自己因心绞痛苦难耐的胸口。 “为何?当初那帝后卦象怕不是说的你吧?什么紫气东来,如意安康。可笑。一个不在名册之人的卦象,不知道哪里来的游方术士,说自己是徽原的师弟。” “所以呢?即使卦象有碍,与我何干?” “与你无关?若不是那卦象,父皇为何会在你选中未婚夫之后,废身为嫡长子的我太子之位,封一个无权无势明则羽为太子,我乃正宫嫡出,不论哪个国家理法,皆是名正言顺。若非忌你父亲兵权。父皇怎会废太子,他一向为人亲和,不想看那萧墙之乱,才亲自决断,废太子另立。” “明连溪,我何错之有?要怪就怪你那将卦象奉为神谕的父皇,怪你虽为嫡长子,却并无半点仁义之心,是一个一心好战的戾臣。你坐上帝位才是德不配位,你若称帝必民不聊生。” “所以这就是你当初选择明则羽的原因,不论我以什么条件相许,如何伏低做小,一心求娶你,你都选择了明则羽?” 不等她回答,起身站在她身前,一脚踩在她如玉的手指上,用脚重重的撵着,看着她因为剧痛而狼狈的脸,快意大笑,充满恶意的道。 “该说你有眼光呢,选中这么个情种,一国皇帝,竟为了别人殉情而亡。还是该说你痴心错付呢?” 明连溪抬脚轻佻的绕着公孙玲珑走了一圈,一脚蹬在她的背上,看着她狼狈趴在地上,仿佛出了口恶气。 “明连溪,要她的心就行了,对女子动手非大丈夫所为。这公孙将军也是个人物,虽已战死...” “竟不知,容佑将军这般怜香惜玉,莫不是也是折在这女子裙下。”明连溪嗤笑打断道。望着旁边一身戎装的容佑,一个寒门功勋也配置喙我。 “明连溪,慎言。”一旁一身白衣的男子端着温润如玉的模样,冷漠的看着伏在地上的公孙玲珑道”公孙皇后,只要你自愿喝下这碗汤药,看在岁宜的面上,我定不会让你受辱。” 明连溪顿时不语,眼神里面有着些许忌惮,毕竟这位十二岁就已登帝位,心思深不可测。 看着地上疼得缩成一团的公孙玲珑,即使衣襟凌乱,却还是不掩其风姿绰约,不愧是天山书院榜首,引得一众名门世家,皇亲后裔,为她折腰。 冷哼一声,拿过桌上的汤药,俯下身掐住公孙玲珑的脖子“说我是戾臣?民不聊生?如今天下大乱,难道不是你这妖后的错?若不是你,他们怎么会起兵?我可不如你。” “可笑,你们好战,拿女人作由头?”公孙玲珑哪怕痛得泪眼婆娑,却还是眼底清明看着面前之人。 明连溪看着这样的公孙玲珑,不由得想起自己卑躬屈膝的过往,好在现在人为鱼肉,我为刀俎。 立马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道“徽原徒弟,聂清明。已于三日前在那石碑上应下一凶卦,卦上只有三个字。” 眼神里面充满了虚假的怜悯,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祸,水,也。” 说完将汤药直接灌入她的口中。 公孙玲珑现在连痛都感受不到了,这病弱的身体,估计今日怕是要折在这里。 只是这人生终究是充满遗憾,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挂着这祸国妖姬的名号,这些个所谓的清流名仕,自诩高风亮节,却不找那战乱源头,冲着女子一通乱批,祸国妖后?看那聂清明才是妖道。 还有明则羽...你怎能如此待我? 娘亲对不起,玲珑失约。 父亲对不起,玲珑未能为你报仇。 岁宜我,好,疼... “来人,抬下去动手,某脏了瑶台”摆手一挥,旁边小侍正要上前。 “好热闹呀,加我一个怎么样?”来人一身墨衣,头戴紫冠,端得是清风朗月,仙人之姿。 “聂清明?”白衣男子淡声询道,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郁,此人一路前来,却无一人通禀。岁宜,可是你? “洛易公子真是大阵仗,放心我可不管你们的事情。只是想来看看我这应卦之人的摸样,毕竟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算卦,往后怕是没这机会了。” 聂清明一路走到公孙玲珑面前,衣摆擦过她的手背,蹲到她的身边将她扶起来,小心倚在自己身上,看她手背的红痕,闪过一丝惊愕。 随后掏出手帕,清理了一下她脸上的药渍,扶正了她的宝石发簪,对上她愤恨的目光道“美人,我那卦象与你甚是匹配呢。” 公孙玲珑已经浑身无力,委实没有力气开口,头无力的转到一边,想要避开他的手帕。 聂清明见状也不恼只是叹了口气道“公孙姑娘,原是长这般摸样,真是人若其名,应了公孙将军那句玲珑美玉也。” 攥起她垂落在一旁的右手,抚了抚她伤痕累累的指尖,在她的耳边亲身说道“如今这美玉易碎,不知姑娘可愿与我共赴黄泉?” 公孙玲珑眼里闪过一丝错愕,费力转头溺进一双淡漠如水眼里。 那双眼睛犹如一片汪洋大海,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忽而觉得身体被人轻轻揽住,恍然间嗅到一丝梨花香,整个人一阵失重,药力发作,眼前已然看不清楚。 “拦住他!他要带公孙玲珑坠楼!” 她最后听到那声略显慌乱的呵斥,怕是那位十二岁便称帝的洛易公子人生唯一一次失算。 第2章 第 2 章 公孙玲珑含笑的看着采春和晴兰,眨眼间眼底已经一阵清明。 这几日坠入这梦中,心口的痛觉仿佛感同身受。老是想着梦中的残局,但是依着今日卦象所示,怕也是不得不信。 这话本里的画到底是谁所作? 紧攥着手里的话本,那股梨花香已经消散无踪,就是这花香令她坠入梦中。 明连溪,洛易,容佑...一个大明国太子殿下,一个洛国皇帝,一个赫连王族最信任的将领。 看来她的麻烦真的是不小,值得这么些人,前来围剿。 还有聂清明...妖道... 公孙玲珑越想越气,泪眼朦胧,带着些许哭腔低语“我若还有一口气,岁宜必定会来救我。”所以他们怕是都折了... “郡主可是想念岁宜,晴兰帮您去军营找他回来。”晴兰自告奋勇说道。 她只听到了岁宜的名字,这还是岁宜第一次离开郡主,这么长时间呢? 一旁的采春打断道“郡主可是梦魇了?奴婢扶您去休息。”看着公孙玲珑坚定道“今后休息,奴婢不会离开您一步。” “采春,我没事。”公孙玲珑迅速收起自己的情绪,又变回了那个明快的如意郡主。 “晴兰,你去和青生说,让他速去军营一趟,给将军带信,让父亲不必忧心,我已有对策。”公孙玲珑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轻声吩咐道。 “是,郡主。属下这就去。”晴兰看了眼采春的脸色,迟钝的感觉到,这卦象怕并不是所谓的好事,心情瞬间有些低沉。心理不禁对渺星宗有些许不忿。看了眼公孙玲珑,不放心的离去。 “采春,你去将军府门口贴一纸求医令,就说我体弱不起,广求天下名医。” “是,郡主。”采春下意识的应道,突然又回转不放心问道“郡主可是身体有碍?” “无碍,体弱之症一直都有,这次只是昭告天下罢了。”公孙玲珑含笑道,眼底一片平静。 是的,她也许是重活一世了,不论那梦境是否是前世之梦,卦象果然和梦中一样应验,那么她应该有所对策,定不能落得最后孤立无援,一国妖后的下场。 “对了,顺便和京都来的明则羽公子说一声,我不便见客,他也不便久留,让他自请回京吧。” “是。”采春在公孙玲珑看不到的地方,攥紧了手边的衣带。 往日里郡主最爱那明则羽公子,每每他来这无望东城时,都是热诚相待。 郡主虽锦衣玉食,但是从小体弱,不愿显与人前,所以外人皆知她艳丽无双,却不知她先天体弱。 采春暗暗猜测到,所以这几日郡主不适,与那明则羽有关,采春牙都要咬碎了,谁让郡主不快,她定让对方躺着出这无望城。 公孙玲珑说完便乏了一般,又去窗边小榻坐下。拿起桌上不知道翻了多少遍的话本,这本与以往翠园里的话本子大不相同。 除了几副插画外,再无旁的字迹。 这插画却是与往日的笔墨完全不同,寥寥几笔,将人物神态跃然纸上,画风清晰精简,线条纤细非市面上的普通笔墨所作。 其中一则便是那梦中瑶台之景,也就是她的结局,究竟是谁,这般窥知天命。 还将这画册送入她的手中... 窗外一阵微风吹过,翻起一副凄美的画作。 一男一女满地鲜血,两旁是碎了一地的紫金冠和宝石发簪,男子将女子揽入怀中,两人十指紧扣,心口相贴。 公孙玲珑看着这幅画,这就是她的死状吗?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殉情而亡呢。只有她知道,她根本就不认识这妖道... 等等...她小心的拿起那副画,放在阳光下,看着那副画右下角阳光透过纸张,逐渐显现的两字呢喃道。 “扶...春...?” 扶春是谁?这般独特的画风,为何从未听过这个名号。 ------- 洛国皇宫内。 “陛下这卦象已出,恐怕早已天下皆知,应早做表态才是。”说出提议的正是那洛国丞相陈白。 年近三十,虽说是陈国旧人,但是十四岁便跟随在年仅六岁的洛易身边出谋划策,定国安邦,更是洛国如今的辅国重臣。 “自孤之后又一命定之人?真是有意思。”洛易看着手上的密报。 抬眼望着跪在地上的人。继而说道“丞相觉得这卦象有几分真假?” “这卦象几分真假,尚未可知。虽说没听过什么徽幽道长,但是除了渺星宗的人,无人能在石碑上留下卦象。不论真假,当石碑上出现卦象就已经是真的了。 这渺星宗师祖曾杀妻得道,是这天下间最接近仙人的存在,宗门之人虽寥寥无几,但其卦象从来都是算无遗策,没有一次出错。这天下黎明百姓更是奉为神谕。” 陈白抬眼望着已经登上高位的少年帝王,眼里闪过一丝狂热 “陛下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出生那天便紫气罩顶整座丞相府,那徽原道长更是一早留卦,帝星临世,一统天下...” 洛易冷眼看着这个为了天命不惜叛国之人打断道“一统天下?好像有些麻烦呢?” “陛下何须烦忧,您才不过十六,我等定当誓死追随,完成天命。” 陈白狂热的眼里带着绝对的笃定,笃定这位帝王定会完成大业。 洛易缓步走下高台,扶起跪在地上的陈白,拍拍他的衣角道“传孤旨意,昭告天下,就说孤要以三座城池为聘,求娶如意郡主。” “是。” 陈白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仿佛说的不是三座城池,而是三支朱钗,脸上全然都是对于这位帝王的信任。 洛易看着离去的陈白,转身叹道“你说何谓天命?” “哪有什么天命,不过是事在人为罢了。” 一旁走出来的容佑,不屑看着陈白离去的背影说道。 他最是看不惯这陈白,固执已见,迂腐木头一个。就因为所谓的天命,不惜通敌卖国,出卖家族,枉为将门之后,无半点男儿血性。 虽说渺星宗的卦象向来是被天下奉为神谕,但是他可不信什么天命神谕,不过是那掌权之人玩弄人心的手段罢了。 比如眼前这位少年帝王。 开口之人一身戎装,盔甲未卸,还带着从战场上刚下来的肃杀之气,发带上还带了零星血迹。 解下披风,随意甩到一旁。抱剑席地横坐在大殿之上,带着属于少年的锐气,神态昂扬。 眉眼间还余一丝狠厉道 “你明知道就算那大明皇帝是个软柿子,也许会同意你的求娶,但是那公孙曜可是个火爆脾气,定然不会将女儿嫁你,他可是唯一一个公开对你表示不满的人,你干嘛还要搞得大张旗鼓,昭告天下。” “谁说我一定要他答应?不过拥护天命罢了。” 洛易不紧不慢的端起一杯茶水,脸上一派淡然”再说了,天命之人,难道不是天作之合吗?” 容佑看着这样的洛易,心里打一个寒颤,但是面上却是一点都不带怕的。 “黑心鬼,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我可听说这如意郡主,早有情定之人,与那大明国三皇子明则羽青梅竹马,少年情谊,也是无望东城的一则佳话了。听说这公孙曜有意等到女儿及笄,便定下婚约,你去当什么棒槌?” 说完起身轻轻一跃,夺过洛易手里刚拿起的茶水,一饮而尽啧一声“真难喝。” 喝完便将那茶杯塞回洛易的手里戏谑道“莫不是你真的看上那如意郡主?那如意郡主容貌与你也甚是相配,可惜我观她,对那明则羽一往情深,你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咯。” 说完还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洛易的确长得一副好容貌,全然一副君子摸样,可惜心肠是个黑的。 在他看来,洛易全身上下无不透露着算计,想起之前见过的公孙玲珑,一看就是被娇养长大的明珠,一眼望穿的湖水。 哪能是这黑心肠的对手,这如意郡主被他盯上,怕是不能善了。 洛易听他这话也不恼,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对他的话全然不在意,眼里并无别的情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说完便起身一副不想再交谈的样子。 容佑眼看着他转身要走,连忙拉着他的衣袖追问道“什么意思?说清楚。” 洛易拉过自己的衣袖提醒他道“刚从战场上下来,便来看热闹,还不赶紧回去,小心被发现主帅不在。” 容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哼一声,双手抱剑,甩了一下自己高高束起的发尾,瞪着他离去的背影。 这黑心肝,贯是会吊人胃口,那战场无聊得紧,哪有他们的事情有趣。 ------- 将军府这几日可是忙个不停,自从卦象现世之后,各国探子可是踏破了将军府门槛。 “郡主,属下已经调查清楚了,这翠园的主人叫陈与。”青生缓缓对着面前的女子说道。 一身白色织纱,清醒淡雅,一改往日精细发髻,发间并无别的装饰,简单别了一朵簪花,妆容雅淡,如刚开的芍药,不似牡丹艳丽,却也是独得一份敛柔。 身量上看还有些许孩童稚气,但是浑身气质却多几分沉稳。 公孙玲珑当然知道周围的人会疑惑她的改变,但是她确实是改变了。 恐怕往日悠闲的日子,要离她远去了,心里叹了口气,不紧不慢询问道“陈与,与陈氏皇族可有干系?” “陈与与陈氏皇族并无关联,只是旧时陈国的一名普通商人,因为得罪了一位世家小姐,生意受到打压,经营不下去,后来一路漂泊到了大明国,被世代经商王家看中其经商才能,收在麾下。” “王家?” “没错正是这生意遍布四国的首富王家。” 青生又解释道“想来郡主这几日都身体有碍,可能不知,王家这几日已经换了家主,是这王家三公子。这陈与也是他任命的翠园老板。” “王家三公子?从未听说过?” 公孙玲珑疑惑不已,这王家不是只有两位公子吗?这三公子从哪里冒出来的? “属下也不知,这三公子像是突然冒出来,无人知其来历,没有画像,已经派零去打探消息了。” 青生紧接着掏出怀里的画册递给公孙玲珑说道“还有那聂清明,零翻阅了流光阁所有的消息网,并未查到此人。” “怎么会?渺星宗也未查到吗?” 这妖道在她梦中,身份明明是徽原道长的徒弟,现在竟然毫无消息。 这渺星宗的人,难不成只有算卦的时候,才会突然冒出来吗? “是属下无能。” 青生内疚不已,郡主本身就很少动用流光阁,世人号称没有流光阁探听不到的消息,结果郡主好不容易查个人,竟然还没有查到。 这画像之人容貌俊美,风姿倜傥,但凡见过之人不可能忘记,除非此人并未现世。 “算了,既然查不到,探查这人的消息也不用避讳旁人了。” 公孙玲珑虽然有些失望,她现在算是知道了。连流光阁都查不到的人,估计也没人能查到,只能等他自己出来了。 青生颔首继续道“岁宜主上命我前来回秉郡主,洛国皇帝下旨以三座城池求娶郡主,使臣已在来的路上。可否需要拦截。” 公孙玲珑一听到瞬间觉得胸口沉闷挥手道“不用,你先下去吧。” 一旁采春连忙上前,递上她的汤药“郡主,这几日您因为天命在身,不堪大任,每日病卧在榻,汤药不断,各任名医都无法将其治愈,广招天下名医的消息已经散布出去了,现在各国游医和探子都在来的路上。” “行,做得好。”公孙玲珑说完,便将这汤药一饮而尽。 采春连忙递上早已准备好的蜜饯,公孙玲珑看了一眼却并未接过,转身去旁边的小榻坐下。 采春眼里闪过一丝惊愕,往日郡主最是怕苦,今日喝药竟不曾吃上一颗... “郡主,那三皇子硬是要见你。”晴兰从外面进来,打断了采春的沉思。 “不见”公孙玲珑不耐道。 “可是那明则羽公子惹郡主不开心?看来那匪徒打的还是轻的,我这就去补上两拳。”晴兰一说完之后就撸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摸样。 “哦?他被人打了?”公孙玲珑仿佛听到什么笑话,眼角弯弯,灿若星辰,看向一旁神色淡然的采春,瞬间了然。 “郡主,您终于笑了,奴婢这就去揍她。”晴兰望着心情高兴起来的公孙玲珑开心不已。 那明则羽挨揍是小事,博郡主高兴才是真的大事。 “不用,让他回去吧。”公孙玲珑敛起几分笑意,他也没什么错,大抵就是不喜欢我罢了。 与其留下烦恼,不如早日斩断。 纵使边城多寂寥,左右不过失去这个唯一的朋友而已。 她还有娘亲的约定要实现。属实没什么心情管旁的人。 第3章 第 3 章 翠园。 “家主,如意郡主自前几日来了之后,命流光阁调查起了翠园。” 陈与绕过屋子里那扇宝石屏风,恭敬对这眼前之人说道。 少年一身墨衣,并未束发,仰躺在镶满宝石的摇椅上。腰间银链垂在地上,随着摇椅的摆动,在阳光下发出细碎的光。 如玉的手指把玩着手里的紫玉冠,整个人慵懒而贵气。抬眼望去,像一只流浪很久,暂时栖息在小窝里打盹的野猫,天性雅致却不失野性。 眉间有着些许思索,眼底却是一片漠然。整个人明明沐浴在阳光下,却并无一丝暖意。 世人只知,王家之人皆有其卓越的经商才能,只有陈与知道,王家皆倚仗这面前的三公子。 就是这少爷喜欢写话本子的癖好,真是一直没改。 若是那如意郡主知道,她从小在翠园看的话本,皆是出自这位少爷之手,怕是惊掉下巴。 外人都以为王家是这几日才改朝换代。实则不然,早在很多年前,这王家就在三少爷的掌握中了。 “意料之中,她这几日可曾来过翠园?”少年放下手里把玩的紫玉发冠询问道。 毕竟他看到那画册的时候,也是惊讶不已。这画册上的男子不论容貌和气质,都和他别无二致。 这紫金发冠是娘亲为他专门打造,独一无二,从不离身,除了他世上再无第二人拥有。 虽说他对死亡没啥忌讳,但是看着那满地鲜血,也不由得紧邹眉头,死得太没有美感了。 他定不能以这种方式死去还是和公孙玲珑一起。 他确定这画册除了他,不会是第二人所画。毕竟上面的漫画上的笔触和画风,皆是他在现代作画风格。 这画册是他前几日回闽州老家祭拜娘亲,无意中从小时候的旧匣子里翻出来的。 聂清明现在怀疑自己莫不是失忆,不然怎记不得什么时候画的这画册? “如意郡主这几日未曾来过,听说自那日之后身体抱恙。这几日将军府广招名医。流光阁除了打探翠园之外还在秘密调查一个叫聂清明的人,不过这不像流光阁的行事作风,更像是故意放出的消息。”陈与猜测道。 流光阁办事向来风过无痕,关系网也是出了名四通八达。就没有流光阁探查不到的消息,又怎会轻易走漏风声。 “什么身体抱恙?可有大碍。” 聂清明直接忽略了他的猜测,听到对方身体抱恙,眼底罕见有了一丝动容。一改往日慵懒做派,直起身来问道。 虽知她先天体弱,也不至于卧床几日。如此反应,看来是有别的原由。 他费尽心思温养的人,可不能折在现在,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将那画册交给她的时候,也是想着画册上的人既然是她,便交给她保管罢了。 说不定她有这画册上的记忆,果然她竟然知道我的名讳,看来真的有我不曾知道的记忆。 自从那事之后,公孙曜早已命流光阁抹去了他的消息,她是不可能查得到的。 “怕是和那卦象有关。自从前日里那渺星宗卦象一出,关于如意郡主是天命之人的消息便天下皆知,没过多久那洛国皇帝更是以洛国三座城池为聘,求娶如意郡主” 陈与斟酌回答道,虽说家主很少出现,但是对这如意郡主倒是特别留意,对对方的身体好似及其关心。 说这边城孤独寂寥,很容易得心病。每次给她的话本都是专门为她所写,特地换不同的署名。 翠园的话本很多,基本扬名各国深闺大院,但是那如意郡主拿的话本从来都是独一份,想是对那如意郡主是有几分在意的。 “哦,是吗?怕是那公孙曜定是不会答应。这洛易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聂清明不管对方做什么,只要不伤到这公孙姑娘就行了。 这名医贴估计是那公孙姑娘有意为之。 真的有趣。 以前拼命掩盖自己先天体弱的事实,现在却又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 越来越看不懂这些古代人了,小小年纪心眼真多,在现代都是上初中的年纪。 “属下也不知,但是恐怕现在,那将军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难怪这如意郡主称病不出。” 陈与看到聂清明好像对这事并没有什么反应,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三少爷对如意郡主有几分关心,是和她有渊源,这少年少女难免有些爱慕之意。对于对方被求娶一事,竟然全无半点反应。 “收起你那点心思,往后涉及如意郡主事情直接每日写简报寄到闽州,今晚我便离开这无望城,往后你将这小院封上吧。” 聂清明淡淡看了他一眼,明明不过十六年华,却不怒自威。 “是。” 陈与的脸色一变,惶恐低眉应道,不敢直视半分。 心里暗自想到,再也不敢揣摩半分家主心思,还是老老实实护着这如意郡主,再想些法子,排点新戏逗对方开心才是上策。 “没事便退下吧。” 聂清明虽然知道他的消息早就被公孙曜撤掉了,但是还是保险一点,本来送她画册也只是给她提醒。 可能是他没有记忆的时候画的,那笔触和手法断不会有第二人。 等到这公孙姑娘十八岁,他便也功成身退了。 ----- 一辆马车低调的在黑夜中穿行,外表略显平平无奇,里面却是宽敞雅致。 “郡主,不等岁宜一起吗?虽然说我们带了流光十八卫,还有采春和我会保护郡主,但是岁宜是您的贴身暗卫,就这么出城,奴婢有些怕。” 晴兰吃着手里的糖葫芦,一边弱弱的问道。这还是长这么大第一次出城了,她还是蛮兴奋的。但是她怕保护不好郡主。 "你怕还吃得那么开心,别以为我没听到你语气里的兴奋。" 一旁的采春拿出手帕擦掉她嘴角的糖渍,扶正她歪掉的发髻,有碍郡主观瞻。 紧接着说道“郡主早就命青生通知岁宜了,等他校考一过便立即赶来。” 虽然她肯定会誓死保护郡主,但是不得不承认,岁宜的存在给了她们很大的安全感,毕竟对方实力在她们所有人之上。 “听说那个洛国帝王以三座城池求娶郡主,聘礼已经在路上。”晴兰眨巴着大眼睛,还有着孩童般的惊讶。 那可是三座城池,也就只有她们郡主配得上了。 “哼。”采春冷哼出声,区区三座城池,就算奉上整个天下,她的郡主也不会看上一眼。 郡主心里一直心仪那明则羽公子,虽说对方身份配不上郡主,但是郡主喜欢便好。 这几日郡主的气质比以往来多了一些沉静,衣服打扮也已全然换了一副摸样。 以往最爱石榴红襦裙,芙蓉色云锦纱来做披帛,妆容也是华丽精致,额间印花,发间的珠宝都是当今天下最实兴的。 现在全身只着简单的棉纱,妆容也是清新淡雅,乌发仅别一根玉簪,如天上仙子误入人间。 颜色还是极好,只是气质已然换了一副摸样。几日之间突然多了一丝沉静。 “放心,我已留书一封,父亲会明白的。” 公孙玲珑其实是害怕面对暴跳如雷的公孙曜,毕竟对方如果知道自己突然多了一个未婚夫,怕是会气个半死。 再加上这卦象,为了保护她,定是会让她称病不出,恐怕这天山书院都去不成了。 只能等父亲现在军务缠身无暇顾及,来个先斩后奏了。 毕竟等那洛易的聘礼一到,父亲到时候也不得不应下这一计了。 公孙玲珑想到这,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多了几分孩子气。 聂清明都这样做了你还不出现吗? “郡主,天山书院我可以和你一起进去吗?晴兰也好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晴兰扑扇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说道。 "天山书院规矩不论地位多高,哪怕是帝王君主也最多只能带一名伴读,你没戏。" 采春赏了她一个板栗,她也很想贴身跟随郡主,但是她知道,如果只能带一个,那么只能是岁宜。 “好痛噢,采春,我也好想去呀。”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一脸狡黠猜测道“你也想进去对不对?我们和岁宜可以三个人轮流陪着郡主呀?我也是很厉害的,之前考试我可拿了三甲之一呢。” “可以呀,小晴兰,真厉害。”公孙玲珑满脸赞赏。 “就这么办吧,反正你们到时候也是在书院外面候着,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们三个可以轮流照顾我。” 公孙玲珑笑盈盈的看着面前比她小一岁的晴兰,她一直把对方当妹妹一样,揉了揉她的发髻,真蓬松,像小兔子一样。 “晴兰,放肆。”采春轻呵道。 那天山书院最是严苛,创办已久,各国皇室都要给其面子,一旦年满十四周岁的,不论男女便将其送进去求学。 哪怕是那洛国少年帝位,也要退让几分,以朝政为由,也只能延迟两年入学。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对方今年十六,现下怕是和郡主一样今年入学。 天山书院是世家贵族年满十四必须要去的地方,直到及笄结业,没有例外。 她们从小陪伴郡主长大,郡主良善从未将她们当成奴仆,这么多年都没分开过,她也想时时刻刻陪在郡主身边... “郡主,您太宠这丫头了。” 她承认她的确对这个提议心动了,那天山书院看起来就很严苛的样子。 不在郡主身边又岂能安心,那些个王公贵族不论男女,怕是个个文韬武略。郡主又先生体弱无法习武... 现下又这因这卦象这般瞩目,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好了,采春别担心,你家郡主不光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你们。” 公孙玲珑也抚了抚她的脑袋,看着她们两个样子,犹如香香软软的青团,突然好想吃呀。 “嘻嘻,郡主你真好,对了郡主,奴婢走的时候,还拿了翠园的桃花玉牌,这样就算去天山书院,您也可以看最新话本子。” “我看是你自己想看吧。”采春无情戳破她的小心思“郡主去天山书院每日都有课程,哪里有时间看话本。” “郡主休沐的时候也可以去听戏放松心情,这天山书院里面那么多世家小姐,肯定很压抑。”仿佛想起什么可怕场面直摇头。 紧接着理直气壮道“再说翠园的话本子市面上可买不到。” “小晴兰真是贴心,不愧是我的贴身侍女。”公孙玲珑莞尔,转头又对采春说道“采春也很贴心。” “郡主,你最好了。”晴兰听到这话乐呵得不行,郡主真是这世界上最最好的郡主了。 一旁的采春看着傻笑的晴兰和眼底满是笑意的公孙玲珑,心底一阵暖意,嘴角弯起弧度,脸颊边出现了一朵小小的梨涡。 “哇,又见到采春的小梨涡了,好可爱呀。”一旁的晴兰看到之后,作势要去戳。 采春瞬间敛起笑意低声威胁道“晴..兰...” 晴兰立马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硬身一转,指尖理着肩膀上并不存在的发带。脸上学着采春板起脸,转头背对着怪声哼着。 “哇,我戳到了。”公孙玲珑眼疾手快,指尖点在采春的脸颊上,乐呵呵的逗着采春道“刚刚就是这里。” “郡主。”采春无奈道。感受到她指尖的热意,芙蓉染上脸颊,眼里闪过一丝羞涩,看向公孙玲珑的眼神却是一脸宠溺。 一旁的晴兰立马闷笑出声,拉起公孙玲珑另一只手充满孩子气道“晴兰,也要郡主摸脸。” ------- 不远处。 “主子,可能暂时要慢点,前面有人在清路障。” “哦?大概也不是埋伏我们的。”马车里的少年毫不在意,漫不经心的书写着手里的话本,正是那连夜出城的聂清明。 “可知前方是谁?”聂清明轻笑道。还有人和他一样大晚上急着投胎? “不知。” “行,跟他们说王家三少爷赶着投胎,让他们老爷车借道行个方便。” 他可不想熬夜,也不习惯在车上睡觉。 “是。”影卫颔首。 “还有让他们清理干净,我闻不得血腥。” “是。”影卫瞬间消失。 ------ 周围弥漫着浓重血腥味,马车内早已已经安静下来了。 “郡主前面的路已经扫干净了。”窗外流光卫低声道。 “知道了。”她早就猜到了,即便是秘密出城,这城外怕是早已埋伏好了各国暗影。 不过流光十八卫的防御,可不是一般人能破掉的。对方怕是又白忙一场了。 “后面还有一伙人,也在赶路。” 公孙玲珑询问道“是谁?” “对方号称王家三公子,说他闻不得血腥味,还让我们把尸体清理干净,还说自己借道赶着去投胎。” 公孙玲珑“......” “让他先过去吧,我们不急。”说完挑起帘子一角,她倒想看看这王家三公子是何人? “是。”流光卫颔首道。转眼消失在夜色中,如一股轻烟。 没过多久,一阵马蹄声传来,车驾路过时似乎顿了一瞬。 公孙玲珑突然伸手捂住心口,她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 不由主导,这种感觉就像是... 如见故人,喜不自胜? 立马拨开车帘,抬头望去。 正准备出声时,马车突然提速消失在黑夜里。只留下阵阵浮尘... 与她的低调不同。 那车驾,马身着价值千金的云锦纱,车头赶车的也不是活人,而是一只精巧机关兔。 车身用昂贵的琉璃覆盖,上面镶嵌各种宝石,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车窗旁悬挂的夜明珠照亮如墨的夜晚,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真是嚣张又招摇。 第4章 第 4 章 闽州南药城坐落于天山书院脚下,往来各国商贩和行人,消息最为通广。 “听说没有,那洛国皇帝以三座城池为聘求娶这大明国如意郡主。”一个青衣男子迫不及待继续说道“竟然被拒绝了。” “早就听说了,前日便传遍了四国了,我家那闺女在家哭了半宿呢。”同桌男子叹气道。 “这洛国皇帝听说是俊美无双,且小小年纪便登基为帝,这如意郡主过去便是皇后,为后会拒绝呢?况且同为天命之人,可不是天定良缘吗?”隔壁桌的男子也挤过来说道。 “要我说,就是这如意郡主颇不识好歹,我们洛国皇帝那智勇无双,虽说年纪尚小,但是为百姓殚精竭虑,减免赋税,更是亲自赶赴那水灾之地,为此甚至推迟天山书院的入学时间。”继续说道 “就算是配那天上的玄女也是配得了的。” “你怎么说话的?我们大明国如意郡主可是天命之人,拒绝自是有她的道理,你们洛国怕不是恼羞成怒了。”一旁大汉忍不住说道。 “要我说那如意郡主虽说是天命之人,可我听说她以后怕是个药罐子了,听那游方术士说,她受不住这天命,身体有碍。”继续得意说道“ 我们青冥国的长公主姿色无双,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适合母仪天下。” “要我说这四大美人都比那如意郡主来得强,怎会显示她是天命之人呢?现在怕不是也无福受着天命了。” “你们莫要猜测,我们如意郡主才是天命之人,那可是渺星宗的卦象,若不是真的,那洛国皇上又且会去求娶,况且帝后之位也不一定要嫁给那洛国皇帝,嫁给我大明太子殿下,一样是帝后。” “你们消息太闭塞了,怕是不知道呀,这如意郡主是个高洁之人。”一旁书生佩服道“既重诺又痴情,拒绝那洛国皇帝也是情有可原。” “什么意思?” “那如意郡主早有未婚夫,对方虽出生贫寒,是个游医。但是于郡主有救命之恩,两人情投意合,早已交换信物订下婚约。 只是那游医为完成其父遗志,去四国游历撰写医录,一直在外未归。 那男子为了保护郡主名声,两人定下约定,不作任何书信来往,也不对外公布,倘若郡主及笄之前,未曾赶来,定是遭遇不测。 就当作此事从未发生,婚约也不作数。” “难怪兄台说如意郡主品性高洁,为了一个世人不知道的承诺不惜拒绝一国皇帝,明明可以随时悔婚,却还是不愿意背信弃义。 不愧是将门之后,当真是值得世人钦佩,这等品性当得起帝后命格。”说完周围人一片沉默。 “想来那卦象之后卧病在床,身体孱弱,并非受不住天命,而是一种天罚。如此信守与那游医承诺,此后定是无法继承帝后命格。定是这样才一□□弱,身为将门之后,今后汤药不断,当真高洁。”一些书生更是眼含热泪,读书人最是崇敬这重诺之人。 “当真?”一旁大汉颇为不信。 “岂能有假,你等小人,莫要辱没郡主性情,我这里还有郡主未婚夫的画像。” 书生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他这几日珍藏的画像,他随身携带,就是想着日后若有缘遇见此人,劝他早日回去。 画像之人容貌清俊,正是那聂清明。 “聂清明便是此人名讳。我也是拓下来的。”说完叹口气“正好给你们也传阅一下,日后遇到此人,让他早日归来,莫要负了郡主一片痴心。” “这男子也是容貌不凡。” “是呀,这男子也是个品性端庄之人,不贪恋权势,也为女子名声着想。” “虽说出身寒门,两人也是相配。” “我们洛国皇帝说过,不以出身论长短,这两人都是高洁之人,是我小人之心了。”一旁洛国人说道,也是备受感动。 ----- “郡主,这好像我前日看的话本呀。”晴兰看着楼下的人惊叹说道,这都风评转变真快。 “你记性真好,真没想到爹爹这么有天赋。”一旁的公孙玲珑赞赏道。面纱下的嘴角扬起弧度,比想象中办得还好。 公孙玲珑正准备出门逛逛这南药城,自幼在无望城长大,还未出来过,这南药城甚是繁华,汇聚了各国商旅,看什么都很新奇。 两人正抬脚下楼,沿面走来一名女子,紫纱遮面,身姿窈窕,步履款款。 抬眼望去,后面站着一个蓝衣少年,那少年一把佩剑抱在怀中,侧身靠在楼梯口,脸上带着戏谑道“这如意郡主真厉害。” “还不跟上,别挡到别人。”女子看了公孙玲珑一眼,回头说道。 “知道了,路这么宽,能挡道谁。”说完便两三步到了公孙玲珑一行人跟前。 微顿了一瞬,放慢脚步走上前来,低头隔着面纱直直望着她,墨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思索道“姑娘你这双眼睛熟悉得很。” 公孙玲珑有些怔然看着面前的少年,与四国其他世家子弟的浓墨般的瞳色不同,她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更为明显。 公孙玲珑很想说,不止你觉得熟悉,我也觉得你熟悉的很。 “容佑,你调戏人的方式真的...”一旁的赫连黛看不下去了,翻了个和她浑身气质一点都不符的白眼。 面前的女子一身霜白锦纱裙,同色面纱遮面,打扮虽低调,但是气质不凡,明显就不是普通人。 “我哪有调戏?可否问一下姑娘芳名?”容佑继续问道。 他是真的觉得熟悉,总感觉在哪里见过,毕竟琥珀色的瞳色也是蛮少见的。这几日连夜赶路,属实有点倦怠了,竟一时记不起来。 公孙玲珑转头避开容佑视线,身体有一丝颤意,容佑?竟然是他? 带着少年的盎然,眉眼带着一丝稚气,不似瑶台之上那般沉稳。在梦中那个沉稳冷冽的将军,此刻只是个稚嫩的少年。 身旁这位女子,怕是楼下刚刚谈论的,四大美女之一赫连黛了。 身后的晴兰立马上前挡住容佑的视线警告道“这位公子,我家小姐甚少出门,你认错了,莫要再唐突。”这公子年纪不小,压迫感倒是挺强的。 容佑见状笑意一隐,抱剑避到一旁,跟在赫连黛的身后。 正在晴兰小心护着公孙玲珑准备离去的时候。 容佑突然上前一步,欲意用剑柄撩起公孙玲珑的面纱。 突然一股剑意划过,带着浓浓的警告,隔开了他的剑柄,正是出门买药归来的采春。神情带着漠然道“再上前一步,杀无赦。” 她才不管对方是什么容佑将军,谁敢冒犯郡主,谁就死。 晴兰转头怒瞪着容佑,手都气得发抖,大意了,差点让公主被冒犯了。 传闻这容佑小将军,用兵如神,一人撑起容家门楣,独得赫连皇室信任,这行事作风,怎竟这般无礼,传闻真是不可信。 容佑看着地上被斩断的剑穗,眼里闪过一丝煞气,真是一条护主的好狗。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就是要再撩,他偏是要看,颇有种不罢休的感觉。 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原是那赫连黛的面纱不知被谁打落,眉目清雅,肤如白玉,红唇轻点,眼旁一颗小痣极具特色,当真是个妖娆美人,不愧为四大美女之一。 公孙玲珑抬头看了一眼,心底感叹道,以前只是听过,还未曾见过呢,真人比画像美多了,不知道另外三位又是何等姿色。 外面的人果真长得好,比无望城有趣多了。 容佑顿住,挡在赫连黛身前,环顾四周,他竟然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真是莫大的讽刺挑衅,不过他大概也猜到那女子身份了。 赫连黛眼底闪过一丝不快,就算容佑先唐突,但是对方既以知晓其名讳,竟然还敢动手,甚至还敢对她动手,简直是不把赫连王族放在眼里。 正要抬起的手被一旁的容佑一把按住。 容佑一改戏谑,颇为正经的朝公孙玲珑鞠一躬道“是我唐突,姑娘莫怪。” 说完便转身离去,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还以为这公孙玲珑称病不出,今年是不来这书院了,没想到对方早就来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看来这公孙玲珑身边当真高手如云,难怪能不知不觉便来到这南药城。 ------ “岁宜,出来吧。”公孙玲珑放下喝完的汤药,对着一旁说道。 “郡主。”来人正是连夜赶来的岁宜,一身青衣,白玉蝴蝶面具,身量纤细修长。 年纪尚小,头发用同色发带束起,堪堪过肩,干净利落,气质温润,外表更像是一个文弱书生,看不出一丝杀气,一点都不像杀人不眨眼的暗卫头领。 “爹爹可有生气?”公孙玲珑有点忐忑的问道。 “郡主放心,将军并未生气,只是嘱咐属下保护好郡主。”岁宜看着面前之人,他所要忠于的只有郡主一人。 轻声回禀道“郡主之前让调查的聂清明,属下又去仔细查探了一番,发现此人的消息被人有意遮去。” “能遮去流光阁的消息网,那便只能是爹爹了。”公孙玲珑淡淡说道。她早就猜到了,爹爹怕是认识这聂清明,只是两人之间的渊源怕是无从得知。 “算了,不管了,我马上要入学了,你和采春晴兰便轮流伴读吧。” “是。”反正那天山书院对他来说,形同虚设,他可以在暗处保护郡主。 第5章 第 5 章 春末暖阳,是个好天气。 “郡主,你快看,这天山好巍峨。”晴兰眼睛里亮晶晶,第一次出门,很是新奇。 “嗯,真漂亮。”公孙玲珑也很兴奋,这天山书院就建在这山上。 上面聚集的全是四国顶尖的大儒来授课,即使她无法修炼武功,但是她一定要努力将自己变得更强大,保护身边的人。 “这便是我家郡主的拜帖。”采春递给山门的侍从。 “原是如意郡主。”侍从颔首,连忙微笑道“如意郡主,您是今日第一位进入山门之人,请随我移步到这边登记名册。” 侍从很迅速的拿起笔仔细的记录起来,从旁边的匣子中的拿出一玉牌递给公孙玲珑。 芙蓉色的玉牌,光滑环形,鸢尾图为底。上面一早便刻好了一行字。 公孙玲珑,字如意。芍药阁。 “郡主,这便是天山书院的身份玉牌,上面刻了您的姓名还有您今后在书院所居的院落芍药阁,因您是这次是新生,所以必须亲自步行上山。” “不行,这山太高了,我背郡主上山。”晴兰立马不赞同回答道。 侍从也有些踌躇,这如意郡主看起来身娇体弱,而且听说对方毫无武功,但是规矩在这也不好例外“这...必须独自步行,不得带伴读。” “你...” 晴兰欲再说被公孙玲珑一把拦下。 “无妨,我步行即可。” “郡主,您的身体...”采春也很无奈,没想到竟还有这种规矩。 “无事,我来的尚早,慢慢走即可。” “如意郡主,您随我来这边更衣,您这次带着伴读是哪位?天山书院只允许带一名伴读。”侍从看着面前的三人,这郡主不会带三个人进山吧? 虽说这如意郡主比止柔公主排场小多了,上山只带了三人,之前那明止柔可是带了一堆奴仆,排场大得吓人,规矩都讲了半天。 每日面对这些王公贵族又不能得罪,只能小心解释,正当他以为他又要费劲唇舌的时候。 公孙玲珑开口道“放心这次跟我进山的只有一位,这三位轮流侍奉,你且给他们一人拿一套衣服吧。这次陪我上山的是岁宜。” “是,郡主。”侍从开心答道。 这如意郡主真是好说话,也没有为难别人,更不用花费很多心思,希望后面的新生都这样好伺候。 忙将一枚碧玉色的玉牌递给了旁边的岁宜。 看了一眼他头上的蝴蝶面具,眼底一丝惊讶后又恢复平静,反正书院也没规定说不能带面具。 ------ 公孙玲珑换好衣服,一身藕荷色的衣裙,没有往日衣裙那般繁琐,清简的样式,更显身姿。 侍从看着眼前人,豆蔻年华,已显风华,容貌不输那四大美人,因体弱脸上带了一丝病气,削弱了几分艳丽,整个人显得比旁人更显纤弱温和。 若是好好调养身子,假以时日必定名扬天下。 在公孙玲珑的再三保证下,采春和晴兰依依不舍的离开。 公孙玲珑也独立踏进了这座山门,纤弱的身体在巍峨壮丽的天山下显得那般瘦小。 岁宜目送着公孙玲珑离去的身影,那抹驻足在无望河边耀眼的石榴红,仿佛就在昨日。 所以郡主,您的内心的那抹烦躁是什么呢? 岁宜有些恨自己不够强大,他得更强才行,强大到抚平她内心的忧思。 敛起眼底那抹黯淡,轻松拎起行李,往另一旁的云梯走去。 ------ 这天山步行的规矩不会是专门用来测试学子体力的吧。 公孙玲珑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脚踝,恐怕只能测试到她了,其他世家子弟大多从小习武,这种程度根本是小菜一碟。 只有她这个先天体弱的废物,才一刻钟便是气喘吁吁,还好她今日来的早,可以边走边歇息,不然可能需要在这山上过夜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书里的南方,果然郁郁葱葱,植被茂盛,不像无望城,只有无尽的戈壁和荒凉的城池。 公孙玲珑叹口气直起身来,继续往前,又一刻钟后... 双腿发软,呼吸急促,左脚绊右脚,身体一个踉跄。 果然她高估了自己... “小心。”身后传来一声担忧。 公孙玲珑只觉得自己腰间一紧,就被人揽入怀中,鼻尖传来一阵茶香,如雨后晨露,清香凌冽。 抬眼望去,一身青衣,金色滚边,样式和她身上的藕荷色衣裙,细微之处略有不同,款式又大致一样。 如玉下巴,往上轻抿的薄唇,气质温润眼底点点笑意,来人正是刚刚上山的洛易。 看清那张脸,公孙玲珑眼神瞬间一缩,瞬间挣脱开,身体轻颤,白玉发簪滑落在地,碎成两瓣。 无论心底努力平静,但是还是泛起阵阵涟漪。 “多谢。”冷淡的吐出两个字。又想到他的身份道“洛皇。” “你怎知我身份?” 洛易看着面前的女子,传闻中的如意郡主,容貌倒是和传闻中一样,只是好似不如传闻中胆子大嘛。 为何他感觉到她在怕他? 看他的眼神明明又像是认识他一样,真是有趣。 “你玉牌上面写着呢。”依旧很冷淡的说道。 她当然不是通过玉牌认识他的。眼前人不如梦中那般具有压迫感,但是依旧让人不敢直视,明明气质温润却是让人不敢靠近,真是好强的威压。 “是吗?原是如此。是孤...我愚笨了。” 洛易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玉簪“可惜了这么好的簪子,可是我吓到了如意郡主?”说完小心的捡起玉簪,递给了公孙玲珑。 “是我体弱不济,怎能怪洛皇陛下,还要感谢洛皇陛下援手。” 公孙玲珑接过簪子,用手帕包好,款款行礼,仿佛刚刚的惊吓是错觉。 “无须多礼,在天山书院你我都是新生,也算同窗。我比你虚长几岁,唤我洛易哥哥便可。”洛易看着眼前之人,看来这公孙将军并非等闲之辈。 “玲珑不敢与您称兄,洛易公子,唤我公孙玲珑即可。”这洛易越是彬彬有礼,就越是让人觉得害怕。 “那...我能称你如意吗?”洛易眼底一片漠然,神情充满笑意温和。 “还是玲珑吧。”公孙玲珑也是一脸笑意,淡淡拒绝道。 如意虽是她的封号,但是也是她的小字,除了她娘之外,没人唤她如意。 若让他唤小字,显得过于亲密。 洛易收敛起几分笑意,察觉到对方不动声色的拒绝,也并无恼意。 “玲珑妹妹可是因为聘礼之事,觉得见到我尴尬。”洛易低头直视着眼前之人,仿佛要将她一眼看穿。 “当然不,洛易公子不怪罪玲珑便好。”公孙玲珑避开了他的视线,转移话题道“洛易公子,先请,玲珑大概会比较慢,怕挡了你的道。” 说完侧开身去,让出一条道来,不欲与他多交谈。 自从那次之后,她再没梦见过别的东西,很多事情完全不清楚,情绪在他面前也很难隐藏,还与他避开为好。 “玲珑妹妹,对我似乎很是抗拒。”说完退开一步,看起来十分有分寸的样子。 “当然不是,只是玲珑体弱,恐不易久留,再谈下去,怕是天黑都上不去了。”调皮的歪头笑了笑。 有些嘲弄的望向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阶梯。 “看你脸色苍白,可需要我背你。”看了眼天色叹了口气,身体却并无动作。 “无妨,我慢慢走即可,旁人看见怕是说不清楚。”公孙玲珑说完,便起步走了。 “玲珑妹妹,慢些,我便在你身后护着你吧。”极其自然的漫步跟在公孙玲珑的身后,一副不着急的样子。 公孙玲珑感觉到后面的脚步声,如芒刺背,对方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 她的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这般费时费力。 以她的体力怕是很难摆脱他,这般相处也是尴尬,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个人赶紧上来。 可惜她的祈愿并没有成功,两人一路无话,走至半山腰,还是没有旁人。 而她靠着一口气撑了不过半个时辰,又开始双腿发软,呼吸急促,额头布满汗渍,膝盖一疼便要软倒在地。 这该死的身体,当真是真纸糊的吗? 身后的洛易见状连忙一把扶起,仿佛这一刻等了许久,不动声色的翘起嘴角。 “小心,还是让我背你上去吧。这才一半山路。” 手臂传来对方的体温,她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感觉更像是一种嘲讽。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强忍泪水说道。 拂开他的手臂。 明明从小就已经习惯了,却莫名还是感到委屈,眼眶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越是这样越是想证明自己。 她不想在这个别有所图的人面前,软弱半分,仿佛一只倔强的狸花猫,唯恐露出自己的一点脆弱,怕被野狼捕杀分尸殆尽。 洛易怎么可能看不出对方的强撑,一个小丫头,还真是倔强。 刚刚切她脉象分明是先天体弱,和传闻中,卦象后才体弱的消息,明显不一样。 看着对方避之不及的样子,嗤笑一声,抬手拢住她的腰身,轻松便将她置于身后,双手向后一揽,公孙玲珑便趴在他的后背上。 她越是避之不及,他越是要帮助她,毕竟他还是很希望公孙玲珑进天山书院的,他可不想最后她因为体力不支,错过入院时间。 难得他今日发善心,她不想受也得受。 公孙玲珑只觉得身体一轻,便已经到对方的后背上了,眼底强忍的泪水,也不自禁滑落,滴落在洛易青衫之上。 “放我下来。”略带哭腔,急忙道。 万一被其他人看见,怕是说不清楚了。 “别动,你已经没力气。”洛易感受到后背点点热意,眼底划过一丝意外。 “后面无人,快到山上我会放你下来。” 感觉到她的挣扎,死死制住她的身体,双手及其有礼,未曾逾越半分。 公孙玲珑感受到对方的强硬,不论她怎么挣扎都挣不开,本身也是无力挣扎了,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就当他是一辆车碾罢了,想到车碾,不由得想起上次,那位王家三公子的车架,真的是世间少有。 她改日也学着定制一架,在寂寥的无望城,更添几分色彩。 洛易感受到她平静下来,抬脚小心走去,脚步又稳又快,呼吸平稳,好似背上没有背人,而是落了一片羽毛。 公孙玲珑渐渐催眠自己,眼前一片朦胧,这车架还是很稳的,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是酸软。 等她醒来时,已经到了山顶,隐约能看见前面天山书院几个大字的石碑,整座书院用白玉覆盖,圣洁又庄严,不愧是专供世家贵族。 等等? 她竟然在一个坏人背上睡着了,连忙挣脱下来,神情有些许尴尬,脸上因为体力不支的苍白也多了一丝红润。 “醒了?”洛易利落放开对方。 他还在满心想试探一下她的体弱的事情,结果她倒好直接睡着了,算计落空的心情真是令人不爽呢。 “多谢,洛易公子。”公孙玲珑轻咳一声,感谢的躬身行礼道。 “不必言谢,玲珑妹妹真是可爱。” 洛易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动作很不自然的假装亲昵。 公孙玲珑的发间空无一物,被对方乱揉一通,结果就是头发凌乱散落下来,瞬间神色罕见有些无措。 她很少自己馆发,根本就不会,如今唯一的玉簪碎了,她总不能这样头发潦草的去天山书院吧? 洛易也有些怔然,手忙脚乱把她的头发凭感觉堆了回去。 可惜已经无用,越弄越乱,眼底罕见闪过一丝急躁,女子头发真是麻烦,果然不能轻易撩动。 “抱歉,玲珑妹妹,一时...手痒。”看着头发凌乱的公孙玲珑,语气有几分心虚。 抬手摸了一下自己头上的碧玉簪“我这碧玉簪给你用吧。”说完便要取下递给她。 公孙玲珑没好气道“我不会簪发。” “我也不会。”洛易手顿住,不由轻笑道。眼底划过一丝暖意,又瞬间湮灭。 "用这个吧。"说完解开腰间的银丝带,截下一段。 天山书院的服饰,和平时外面的复杂刺绣腰带不同,用的是银链缠绕羽光纱而成,简单又好看。 公孙玲珑伸手接过,简单的编了个侧边,发尾用丝带束起,白色的羽光纱其间银链缠绕,将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更加纤细,惹人伶爱,完全不像以往传闻中的明艳郡主。 “参加陛下。”侍从声音打断了洛易的思绪。 “起身吧,往后在书院不用称呼我陛下。”声音清冽温和,俨然一副亲近温和摸样。 “是。公子。”侍从恭敬道。 “郡主,可还好。”一同赶来的岁宜。上下打量确认了公孙玲珑并无损伤。 "岁宜,我头发乱了。"公孙玲珑撒娇道。看着面前的岁宜眼睛里面充满惊喜。 “我来帮郡主整理。”说完,快速将发间的丝带解下,扔在地上,真是碍眼。 洛易看到他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阴郁。 神情又带了几分宠溺道“玲珑妹妹,我就先告辞了。” “多谢,洛易公子。”公孙玲珑颔首道。还好他自己走了,他们也不好一起出现。 岁宜转头看向那抹背影,洛国皇帝殿下洛易。 眼底闪过一丝血腥之气。 所以是你的存在,让郡主不安了吗? 你真是和以前一样该死。 第6章 第 6 章 芍药阁如其名,一进门院子里开满了大片芍药,微风吹过传来阵阵花香。 公孙玲珑仔细打量一番,这未来两年即将生活的地方。 中间一处荷塘隔开两边房间,两边各有一间正房和一间偏房,这间院落除了她大概还会住别的人。 她还以为天山书院里面大多是世家贵族,肯定是一个人一个院落,而且这天山书院也挺大的,不像是没有地方的样子。 不曾想到竟然是两人一个院落。 除了需要和别人分享之后,其他的地方公孙玲珑很满意,芍药颜色艳丽,荷塘里面有各色锦鲤,院子干净雅致,景致也不错,没有成群的奴仆,让人觉得安心又惬意。 和岁宜两人安置了好一会,便在院子里悠闲的晒太阳,感受着春日的安逸。 三日后才会举行开学仪式,她算应该是来得早的,想必这几日会断断续续来人,上山的时候除了洛易也没怎么见到其他人。 四国年满十四周岁的人,大部分应该在去年就入学了。 想必今年也是没几个人了,除了她和延迟入学的洛易,她也想不起来还有谁和她年纪相仿。 说不定她可以独享这处芍药阁。 正当她暗自窃喜,美美的晒着太阳,慵懒的像一只悠然自乐的狸花猫。 突然感觉头顶落下一片阴影,睁开眼看到来人,和她同款的藕荷色衣裙,背对着阳光有些看不清脸。 不是吧? 这就来了? “你就是公孙玲珑?”对方声音略显傲气。 “我是。你是?”公孙玲珑感觉到对方有些许敌意,缓缓直起身来。 面前的人,瀑布般的长发,浅紫色丝带编起额前碎发,髻发垂耳,两边别着金色步摇。 脖子上带着同色宝石璎珞,瓜子脸,樱桃嘴,有着和大多数世家子弟一样的深色眼瞳,一张标致的美人脸。带着一丝贵族的傲慢,出落在眼前明媚又耀眼。 如果脸上没有那股傲慢,也是个相当可爱的小姑娘。 “洛国首辅之女,李一色。”面前女子清声道。 “李姑娘,幸会。”公孙玲珑连忙起身,露出友好的笑容,独有的琥珀色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发着细碎光。 李一色却并未理会,腰间的宝石腰带随着她的走动叮当响起,上下打量的一番公孙玲珑。 “这么瘦弱?也不是深色瞳孔。难怪输给那明止柔,没排上四大美人的。”说完走到她面前,用手在公孙玲珑的头顶比划了一下。 “你我同岁,比我矮半个头,洛哥哥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李一色真的想不明白,为何这等女子,会被选中天命之子,洛哥哥还以三座城池相聘,看不出来她比她强在哪里? 公孙玲珑:“......” 原来她就是那四大美人之一的李一色,闻名不如见面,这容貌是上品,但是这脾气和明止柔不遑多让。 该不会四大美人脾气都是这样的吧? 她每次这样讲话,真的没有被人打吗? 玲珑不由得为自己以后的日子表示哀怨,这不会就是她的邻居吧? 看来是那洛皇的爱慕者,看你长的可爱就不打你了。 李一色质问道:“你和洛哥哥在上山的时候干了什么?说了什么?” 为什么明明她和洛哥哥准备明日再一起进山,他却突然自己走掉了。 公孙玲珑:“......”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李一色继续步步逼近。 公孙玲珑第一次被一个女子这般瞧着,一退再退,眼看就要退到墙角。 这时一条石榴红长鞭拦住公孙玲珑的腰间,身子一轻,宛如一片飞叶落在岁宜的怀中。 岁宜转身将她护在身后,轻声道“郡主,没事吧。” “我没事。”玲珑摇摇头。 李一色继续上前,来不及控制脚步,头重重磕在墙上,如玉的额头上瞬间肿起一个大包。 “啊!是谁?”转头怒瞪道。 突然看到岁宜出现,也不关心额头的伤了,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来,仿佛抓住了什么把柄。 “好呀,公孙玲珑,你竟然带的是男子?这院落住的可都是女子,你竟然带一男子来读书?还带面具,怎么见不得人?” “李姑娘,慎言,天山书院并没有规定不能带面具吧?”公孙玲珑听她的质问,抬脚护在岁宜身前。 “你不是有未婚夫了吗?一边吊着洛哥哥,一边还护着这男子?你真是人不可貌相。”李一色轻哼一声。 真是想不到,这公孙玲珑玩得这么花,那聂清明清俊,洛哥哥温润也就算了,这面具男看着一脸书生摸样,脸都不敢露出,身板这般瘦小,她也看得上。 她怎是这般花心淫邪之辈。 玲珑略带怒气道“这是我的伴读,再说了,天山书院并未限制伴读性别。” “虽说并未限制,但这是我们的院落,你我都是女子,怎能留男子住在这里,于理不合,坏我声誉。” “岁宜和我们一样,不会坏你声誉,你多心了。” “原是女子?为何一副男装打扮?” “书院好像没有规定不能穿男装吧?” “那倒没有...”李一色一脸疑惑。 这公孙玲珑是什么癖好,让女子打扮成男子模样,听说这无望城荒凉寂寥,莫不是这边城的人都憋疯了? 她不会是男女通杀之人吧? 李一色瞬间脸色一变,双手环保住自己,也没有再追问洛易的事情,后退一步,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也不再逼问,及其快速的逃跑哐的一声就关上房门。 留下公孙玲珑一脸疑惑,四国虽风俗人情不一,但是也不至于这般古板吧? 女子皆可习武为政,向来是依家族瞳色为尊。所以她当时被册封郡主时,也被那些世家贵族阻止过,因为她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瞳色不深,被视为血脉不纯,爹爹也并不是出身于世家贵族,而是寒门子弟。 最后还是大明皇力排众议,并下旨,往后不得依瞳色为尊,子女也不继承尊号,有能者自己挣功勋。 她的尊号是爹爹以守国功勋换来的,四国里面最年轻带有尊号的郡主,也是再无人异议。 自她认识岁宜起,她便一身男装打扮,公孙玲珑只当她欢喜,既然喜欢那穿便是。 既然成了她的人,自然是什么都能做的,爱戴面具戴面具,爱穿男装穿男装,她自会护着。 不就是男装吗?有什么可稀奇的。 玲珑伸手握住了岁宜的手,眼里布满笑意。 岁宜瞬间眼睛弯弯,两人相视而笑。 虽然连她都不记得现在岁宜长什么样子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岁宜就是岁宜呀? 不管变成什么样,她都是岁宜。 -------- 南药城翠园。 “不是说了,让你们处理干净的吗?怎么这么浓的血腥味。”聂清明看着被弄脏的宝石花卉,脸色略显苍白,轻咳了几声。 真是不得安生,这些人一个个这么多心眼,刚露头就一堆跑来打探。 眼底闪过一丝晦涩,看来不管在哪个时代,露富就容易引来风暴。 “属下该死。”秋水默默揉了揉手腕,这些世家暗影真多,手都刀麻了。跟着家主安逸日子过贯,倒是有些不习惯这些了。 “算了,起来吧。”聂清明放下手中的羽扇,语气约有些不耐道“可知是谁?” “四国皆有其探子,具体是谁尚未查出。”秋水回道。 四国皆有?那些个皇室真是看得起他。 聂清明从怀中掏出一瓶特制香水,轻呲一声,满屋梨花香,冲谈了空气中的血腥味,顿时让他眉眼舒展。 秋水不语只是悄悄抬手揉了下鼻尖,继而从怀中小心掏出刚刚用手帕包裹的信件,还好没有沾上血迹,轻舒一口气,递出的手还略微颤抖“家主,陈与寄来的信件。” 聂清明伸手接过,不知看见什么,方才还兴致缺缺的表情,眼下突然笑出了声道“得了,全暴露了。这下本少爷出名了。” 这公孙姑娘还真是令人意外,还以为能安稳等到对方定亲成婚,顺理成章的度过及笄礼,到时间他就完成承诺获得自由之身。 谁知竟然舍了那自幼长大的竹马,看来那本画册她怕是知道些什么,或是想起了什么,不然也不会突然改变性情。 那画册上的场景是真的,她想改变什么,急于找出自己,但是又毫无线索,所以才想出此计。 “少爷,没事吧。”方平生急急赶来,身上还染着些许赶路的尘土气,神情焦急,几缕白发搭在眉间,有着一丝颓色。 “方伯,你怎么过来了?”聂清明看到对方有些意外,这些年一直居在天山上钻研医术,想要改善他的体质,基本很少下山。虽然方家是医学世家,怕也是无用功。 只是方伯从小随他长大,若是让他知道原因,哪怕他是娘亲的亲信,恐怕为了他也会不管不顾,杀上那郡主府门楣。 “老奴,听闻少爷继任的消息,匆匆赶来。”方平生上下扫视一下聂清明,长舒一口气,还好是全须全尾的站在这。 他一直随侍少爷身边,少时切少爷脉象也是强劲有力,筋骨俱佳,不说是武学奇才,倒也是身体康健。自从夫人去世之后,突然之间大病一场,病好之后不仅不能习武,还体质偏弱。 听说不过是前日里赶了几天夜路,便染上了风寒。他能不担心吗? “少爷,为何突然公布此等消息?”方平生知道,少爷一直不公布,就是担心惹来祸端,毕竟树大招风。 虽说四国明面上和平,但是暗地里却风云涌动,特别是现在王家是首富地位,更是惹来很多世家觊觎。 “方伯,有时候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聂清明将信件收入匣中。眼底一片冰霜“与其在暗处被各路人马窥伺,不如摆在眼前让他们措手不及。” “可是少爷的身体...老奴还是学医不精呀。”语气带有一丝对自己的责怪道。 方平生惭愧的放下聂清明的手腕,观其脉象除了脉搏偏弱,身体倒是也没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为何查不出缘由? “方伯,你方家乃第一医学世家,无须妄自菲薄。”聂清明眼底冰霜消融,对这位照顾他很久的老人带着些许暖意。 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是什么原因。 “老奴愧对医学世家名头,竟把不出什么由头。不过老奴的孙女方如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虽年纪尚小,但是医术已在我之上,她好像对此症状有些眉目,我已经给她去信,她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方伯您还有孙女?还是方如是?”一旁秋水感到疑惑不已,方平生一直一个人在山上久居,很少听对方提起家人,竟不知对方还有一位孙女,还是方如是。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方如是是一直居在那如意郡主府上医者,基本和对方寸步不离,很少出府。 “是的,方家虽为医术名家,但是子嗣单薄,都是一脉单传。方家子孙都是成年之后便出去历练,孙女及笄之后,便独自出去闯荡,平时也是书信来往。再加上老奴一直久居天山,所以未曾提及。” 方伯眼底划过一丝喜意“谁曾想,前几日她来信说,不日便会赶来南药城,我得到消息便立马赶过来。” “对方怕是随如意郡主赶来的。”秋水思索道。 “对了,一说这如意郡主。少爷你看!”方伯恍若一顿,轻拍额头。连忙从衣襟里掏出一副画来,展开递到聂清明眼前。 画上之人清俊端雅,紫玉发冠,身姿朗月。 正是眼前之人聂清明,左下角还有一行题字。 “聂清明,乃如意郡主公孙玲珑的...”聂清明望着眼前的画像,盯着那行题字,语气清冷,眼底没有一丝惊讶,神色一片坦然,并不意外。 顿了半晌说道“未。婚。夫。” “这如意郡主怎知少爷名讳,除了老奴便是连秋水都不知道。”方伯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的秋水,带着一丝责备又说道“现在南药城四处都在传这幅画像,都说少爷你是这如意郡主未婚夫。” 秋水一脸无辜“方伯,我是真不知。”他这几天都忙着处理各路人马,根本没有时间关注这些,也不知道这如意郡主是从哪里见过少爷,竟将画像传得满城都是。 “少爷这....这如意郡主是何意?”方平生觉得自己久居深山,已经搞不清楚局势了,那如意郡主和少爷又是何时认识的? 少爷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不是窝在躺椅上晒太阳,就是各种谋划王家产业,平时更是从不露面,连亲近之人都不知晓他的名讳,都是以三少爷相称,这如意郡主竟然清楚知道。 “无事,我已知晓。”聂清明说道。 “家主,可是需要属下去处理一下。”秋水收起那幅画,身上还带了夹杂一丝残留的杀意。 “不用。”聂清明摆摆手,语气满不在乎道。 “你家家主看来是要去见见这公孙姑娘了。”既然这公孙姑娘这般想见他,那边如她的意吧。 第7章 第 7 章 “郡主,醒醒。”岁宜有点看着床上脸色通红的公孙玲珑一脸焦急。 公孙玲珑突然这两日染上风寒,发起了高热,想是前日累到了,之后来到陌生环境,又有点水土不服,岁宜不免有些自责,早知道当初她应该强硬的陪着郡主上山的。 “唔...岁宜我好热。”公孙玲珑觉得自己身体浑身燥热,有种久居沙漠的燥意,又是这废物身子,不就是爬了会山吗? 她强撑着坐起身来,看清岁宜眼底的自责,怎么可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呢? 连忙安慰道“你别自责,我根本就没怎么爬山,是那洛易背我上山的。” 岁宜听到洛易的名字,眼底布满阴霾,眨眼间又消失不见,望着公孙玲珑道“郡主,那洛易除了背您上山,还有做什么别的吗?” “那倒没有。”公孙玲珑有些诧异。 岁宜竟然如此敏锐,那洛易浑身清雅有礼,旁人委实看不出他的底细,她竟然能一眼识别。 岁宜很少这般警惕一个人,毕竟对她来说,再大的危险她都可以解决掉。 公孙玲珑早就发现,岁宜刚见洛易第一眼,浑身便带了一丝杀意,甚至无法掩饰,虽说她是暗卫之主,但是身上从来不会泄出任何情绪。 这一次她的杀意竟然压抑不住,好似对方洪水猛兽一样,比她更清楚那洛易的底细。 岁宜看了一眼公孙玲珑,眼底略有一丝担忧。继续嘱咐道“郡主,那洛易这么年轻就坐稳帝位,肯定不是什么好相与的,那人看似温润实则满眼都是算计。” 以她的了解,此人从来不做无利可图之事。 他跟郡主素未谋面,又怎会如此好心,恰好前后脚,还背郡主上山,这根本不像他的行事作风。 若是无利可图,恐怕就算幼儿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看来他盯上郡主了。 “算了,别管那洛易了,今天是开学宴礼,我怕是要迟到了。把我衣裙拿来。”公孙玲珑眼下也无法顾及洛易,挣扎着便要起床。 开学宴礼迟到不好,会影响到大明国的名声,毕竟这个书院是四国学子皆有,她就是强撑着也要赶过去。 “郡主,您身体这样,委实不适合起身,还发着热呢?”岁宜按下公孙玲珑要起床的身子。 端起旁边的药碗“先把药喝了,方如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岁宜,今日开学宴礼,我不去那些学子怕是觉得我们郡主府的人无礼。”公孙玲珑一口气灌完汤药,被苦得一阵哆嗦,虽然早就有准备了,但是还是苦得不行。 为什么她觉得这药一次比一次苦,果然她对喝药这种事情,永远都没有准备好。 岁宜也没有再劝,她哪里看不出来,郡主眼里的失落,人人都说如意郡主万千宠爱,哪里知道她眼里的无奈。 连那个所谓青梅竹马的明则羽都不知道,只顾自己眼前的困苦。 小心擦拭她嘴角的药渍,拿起旁边的衣裙,给她仔细穿好,缓缓簪好蝴蝶步摇。 “就这样吧,不用上妆了。”公孙玲珑拉住岁宜正准备上妆的手说道。 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既不会抢风头,也不会过于朴素,把握得刚刚好。 ------- 天山书院一年一度开学礼宴。 每年今天便是整个书院学子聚得最齐的一天。 整个书院热闹非凡,毕竟每个学子的学业难度不一样,有些师兄师姐,过一段时间便会下山游历,很难像现在这样聚齐。 整间大堂不隔帘,不划分,男女不割席,按照入学的时间从上到下依次划分。 两边侍从正有序的整理桌案,清点到场名册递给上座的院长白见山“院长,学子皆已到齐。除了...” “除了谁?”白见山收起名册,看着支支吾吾的侍从说道。 “大明国如意郡主。”侍从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意,想到对方的身份,随即请示道“马上就要开宴了,不知...” “知道了,准时开宴。”白见山打断道。 不能因为一个人而坏了规矩。 思索片刻又道“过会如果还是未到,就说郡主身体有碍,已经提前请了病假。” 顿了半晌吩咐道“你现在去郡主院子看一下。” “是。”侍从立马隐去。 “公孙玲珑怎么还不来?”明芷柔看着底下空着的座位,在一群满座的人群里面格外显眼。 看着桌前公孙玲珑几个大字更不顺眼道“皇兄,公孙玲珑真是丢我们大明的脸。” “芷柔,闭嘴!”明连溪眼里带了一丝警告。越是编排那公孙玲珑,就越是丢大明的脸,他身为大明太子殿下,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明芷柔转头有些不忿,她虽为大明公主,但是却并无任何尊号,还好这天山书院不讲尊卑,不然的话,她还要向这位如意郡主行礼。 眼底顿时有些不愉对旁边的明则羽道“你没教教你那青梅规矩吗?” 明则羽听完脸色一僵,想到自己在无望城吃到的闭门羹,眼色有些许难堪,沉默不语,只是闷头品这桌上的茶水。 “明芷柔,你们大明国的人还真是没有礼貌,在开学宴礼上迟到,史上第一人。”一旁的李一色幸灾乐祸道。声音特意放大,席间不少人看了过来。 她当然知道那公孙玲珑病了,今日那芍药院里还一股药味呢,估计是病得不轻,她才不会帮她讲话,最好让洛哥哥觉得对方懒惰无力,连开学典礼都迟到。 “李姑娘慎言,如意郡主怕是身体有碍。我们大明国的郡主,断不会做出无礼之事。”明连澈给身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对这李一色继续道“倒是你们洛国....怕是相见有些尴尬。”明连溪嘴角闪过一丝戏谑,闭而不语。 说完还看了一眼对面的洛易,但是他好似没有听到一样,竟然毫无反应。 “你....”李一色顿时脸色铁青,她怎么听不出对方的意思,就是大明国的事情少管,你们洛皇还被人拒亲呢? 转头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倨傲反击道“听闻大明太子殿下,至今还未料理朝政,怕是四国第一人吧?” 明连溪闻言脸上瞬间布满阴霾,眼底闪过一丝屈辱,紧握桌角,指尖泛白。看了一眼对面的洛易,压下心中的杀意,现在连一个首辅之女都敢羞辱他,可笑至极。 “李一色你给我闭嘴!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皇兄讲话?”明芷柔呵斥道。发间的赤玉步摇随着她的动作阵阵摆动,在觥筹交错的大堂里发出冷冽的光。 “怎么?被踩中痛脚,恼羞成怒了?”李一色神情舒展端起手边的酒水,语气轻快又嘲讽。 她早就看那兄妹俩就不顺眼,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太子,一个虚张声势的废物公主。 怎么敢嘲讽她洛国主君? 凭他们也配? 真是不自量力。 表面上四国国力实力均衡,实则其他三国都是君强臣弱,只有这大明国是君弱臣强。若不是那公孙曜实力强大,犹如一道铜墙铁壁,庇佑这大明王朝,只怕早就被分食殆尽了。 “李一色!我要杀了你。”明芷柔抄起桌前的桃子就砸了过去。 李一色眼底一凉,捏紧酒杯,正要反击,突然旁边一股劲风,砸过来的桃子又回到了明芷柔的盘中,还多了一颗葡萄,深深嵌入桃肉中,空气中留下一阵桃子香。 明芷柔顿时怒不可遏,抬眼望去,那洛易正漫不经心的把玩手里的葡萄,眼神温润,嘴角弯起,看过来的眼神平静温和,甚至还礼貌点了点头,搭配这青色长衫,端得一副清雅脱俗样貌。 但是明芷柔刚刚没看错的话,他看她的眼神,仿佛看一个死物,冰冷又凉薄。让人浑身不由得冒出起寒意,再不敢动弹半分。 李一色瞬间敛起身上的锋芒,转头向洛易方向看去,眼里的爱意如潮水般溢出来,整个人气质顿时娇羞起来。 果然洛哥哥是很关注她的,都出手给她挡暗器了。 -------- 那边暗流涌动,这边公孙玲珑拖着自己病弱的身体,挂在岁宜的身上正紧赶慢赶朝宴礼而去。 这天山书院真是大得出奇,光是给学子居住的院子都有一百八十座,更别说其他院落,书院规模都抵得上一座城池了。 不过以岁宜的轻功不到一刻钟就能赶到。 公孙玲珑整张脸窝在白色羽毛披风里,紧紧被岁宜搂在怀中,整个人乖巧的像一个糯米团子,包的严严实实。 但是还逃不过她想要欣赏风景的心,被掀开衣角的风呛到,止不住咳了几声。 岁宜听到立马停了下来,飞速止步于一颗大树之上站停。 刚想撩开披风看一眼公孙玲珑,结果突然一股力量冲她而来,努力稳住怀中的公孙玲珑,伸手护住她的脑袋。 来不及躲闪,眼看就要撞到一起,抬手就是一鞭甩到来人脸上。 “岁宜,怎么了?” “秋水,怎么了?” 公孙玲珑和聂清明声音同时响起,一同掀开头上的披风,两个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挂着一丝病气。 如果说公孙玲珑是颗白色糯米团子,那么聂清明就是那颗黑色糯米团子。 风吹起了满树的银杏,在胭脂色的天空中随风而舞,浮华动人。 映在他们眼底,是惊艳也是杀意。 第8章 第 8 章 “这不是我的未婚妻吗?”聂清明先她一步开口道。 整理了被风吹乱的披风,掩盖住眼底的惊艳,原长大后是这幅摸样。 走到她的眼前,低头看她,独有的琥珀眼眸和小时候一样令人印像深刻。 “聂清明......”公孙玲珑看着眼前之人呢喃道。 抬手想触碰一下对方的衣角,轻轻捏住那根飘荡的衣带,仿佛在确认什么,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幻觉。 她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好似找到相识已久的故人,眼前泛起一丝薄雾,不受控制的心跳和情绪,好像在告诉她,此人与她意义非凡。 聂清明看着她很是从容道“嗯,我是。” 公孙玲珑松开他的衣带道“我们认识对吗?” 她都没有表明身份,他却可以一眼认出她,完全不惊讶的样子。 还有他眼底的理所应当,对于她未婚夫的身份也一点都不惊讶。 相比与她的情绪,聂清明倒是从容的多,拿下她头上的银杏叶,嘴角勾起,荡起点点笑意,歪头询问道“公孙姑娘,是在找我吗?” “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公孙玲珑回过神来道。 眼前之人和梦中一样,清风朗月,俊秀惑人端的是天人之姿。 除了之前的零星画面,有关他的记忆却一点都记不起来,但是莫名觉得他们应该认识。 明明身体对他如此熟悉,却对他毫无印象。 聂清明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抱胸,靠在树前,眼神坦荡,出口否认道“我们不认识。” 公孙玲珑听到这个答案有些诧异,她以为见到他会有埋怨和讨厌,但是真正见到他站在眼前,这股情绪却又消失不见。 见到他心跳如雷却又莫名安心,他的否认也不意外,什么线索都没有,往后之路又该如何向前。 一时之间竟有些迷茫,转头看了一眼在不远处守着的岁宜,看到她眼底的关切,有了些许安心。 对这聂清明继续追问道“你知道扶春是谁吗?” “扶春是我。”聂清明答道。 指着自己认真道“介绍一下,聂清明,字扶春。” 又道“不过扶春这个名字,只有我娘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公孙玲珑听到有些震惊,原来上面的署名是他,那么那个画册... 继续追问道“画册是你画的?也是你送的?” “是。”聂清明坦白道。 公孙玲珑闻言有点震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得他知道些什么? 那么他也记得那些记忆吗? 聂清明没有错过她眼底的震惊“我没有记忆,那副画册,的确是我画的,至于什么时候画的,为什么要画,没有半点记忆。” 公孙玲珑正准备继续追问,便被聂清明制止道“眼下好像不是讨论这个时候,宴礼快开始了。 虽说我不在意,但是你应该是新生吧?第一天也不好迟到。” 说完便转身离去。 擦身而过的瞬间,公孙玲珑好像闻到了记忆中的那股清淡的梨花香。 他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道“公孙姑娘,我在松清院,改日再叙。” 公孙玲珑越来越迷茫了,如果画册是他画的,那么他又想告诉她什么? 为什么她没有办法想起更多的记忆,难道只是为了告诉她,她有必死的结局吗? 她不由得有种无力的悲凉感,即使她知道结局又如何,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聂清明突然脸色一变,向前几步,走到她面前,从怀中掏出月白香囊,递到她的手边“公孙姑娘,这个香囊有安神的作用。” 公孙玲珑有些僵硬的望着眼前之人,没有言语也没有接过他的香囊。 聂清明察觉到她的迷惘,轻叹一声,左右不过是个初中生,抬手将香囊系在她腰间叮嘱道“莫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而烦忧。” 公孙玲珑看着腰间的香囊,月白色的梨花图案,身上也染上了梨花香“你很关心我?” 聂清明揶揄道“你不是我的未婚妻吗?” ---- “郡主,刚刚白院长和太子殿下的小厮都来催了。”岁宜看着面前发呆的公孙玲珑提醒道。 视线划过香囊道“这只香囊,郡主还是先解下,待方如是查看一下。” “不用,带着吧。”公孙玲珑没有见到聂清明之前,对他有点敌意甚至杀意,但是见过之后反而觉得,他对她毫无威胁。 岁宜压住眼底的惊讶,郡主竟然如此信任对方,她和这个聂清明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公孙玲珑抚摸香囊道“岁宜,我们走吧。” —— 天山书院开学宴礼。 所有人安静的听完白院长宣读。 公孙玲珑翻看着手里的崭新名册,空白的没有一枚印章。 天山书院若是在两年内集齐六位大儒的印章,方能得到天山书院的魁首印玺。 魁首印玺可号令四国大儒和文人,更有能改写文书史撰的权利。 天山书院创办三十年来,前有二十年前水花国十一皇女,后有去年青冥国的容佑。 仅此两人拿过,再无第三人。 前者身份并不出众,更是无母族仰仗,依靠这枚印玺得百位文官支持,更是在激烈的皇室内斗中脱颖而出。 后者依靠这枚印玺发出万人请愿文书,在家族大罪败落之后,还能得到赫连皇室信任独自撑起容家门庭。 公孙玲珑抚摸着这名册,眼底是势在必得,她必须拿下这魁首印玺。 “公孙玲珑,你看什么,不会觉得自己能拿下这魁首印玺吧?”明芷柔一脸嘲讽。 看着对方未施粉黛,脸色苍白的样子,一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病弱样子,恐怕走两步路就倒了,怎么可能拿下这魁首印。 公孙玲珑反问道“芷柔公主难道不想拿吗?” “她就算想也没这能力。”李一色轻哼一声。 李一色打量了两人一眼摇头道“你们都没机会了,魁首印每年只会选一个人,这魁首印拿过的不超过三个人,洛哥哥必是那第三人。”她对洛易十分有信心,除了那水惜文有一战之力,其他人就算了吧。 明芷柔一听到她提洛易,眼底闪过一丝畏惧,意外的没有反驳,甩袖子就转身离去,罕见的没有和李一色争论一番。 李一色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诧异“这明芷柔改性子了?竟然没有回怼我。” 看着旁边的公孙玲珑道“你们大明国的公主都是她那副性子吗?” 公孙玲珑会过意来,想来以明芷柔的性子定不会如此走掉,肯定是...怕了。 转头看向洛易的方向,那么这个让她畏惧的人,肯定不是李一色,只能是她提到的洛易了。 “所以是什么性子?”公孙玲珑收起手里的名册,站起身来,稳住有点晕的身子。 李一色一副看穿的摸样“当然是嫉妒心强。” “你也不遑多让。”公孙玲珑调侃道。 第一天和她见面就一顿质问,话本里面典型的吃醋小女郎。 “非也,我那不是嫉妒,那叫主动进攻。”李一色瑶瑶头。 大方承认道“我喜欢洛哥哥,自然要了解他身边的每一个女人。” 紧盯着公孙玲珑眼睛道“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洛哥哥对哪个女子如此,你是那个唯一的例外。” 公孙玲珑听她这么说,脸色一□□“看来你对他了解也不多。” 李一色反驳道“怎么可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公孙玲珑没再说话,身子属实有些撑不住了。 这李一色一心只有儿女情长,连自己喜欢的人,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看到这样的她,也不由得想起以前的自己,她之前又何尝不是呢? 以为青梅竹马,甚是了解,结果终究抵不过人心难测。 ----- “如意等等。”明则羽已经跟在她身后很久,一直到人少的地方才出来。 他不想再看到她离开的背影了。 公孙玲珑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并没有搭理对方,明则羽三两步上前拦住她。 “如意,可是我做错什么?”明则羽不明所以问道。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之间不再理他,对他如此冷淡,明明听见却装作没有听见。 “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以后我们就当做不认识吧。”公孙玲珑看着眼前一身青衣的少年。 记忆中的明则羽仿佛也没有那么鲜活了。 他喜欢穿宝石蓝耀眼明媚,她便随着他穿胭脂色衣裙,像话本里面的少女心事那般,只为与他相配,他是她从小便认定之人。 “为什么?”明则羽看着面前的公孙玲珑不解道。 她和以前大不一样,往日最爱胭脂妆点,今日却未施粉黛,浑身上下,除了藕荷色衣裙看不到任何亮色,从前送她最爱的宝石发簪也没有佩戴。 “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吗?”看着她脸色苍白,无视旁边岁宜的警告,想要上前一步抚摸她的脸。 公孙玲珑避开他的触碰,直截了当问道“明则羽,你愿意和我定亲吗?” 明则羽干脆利落回答道“我当然愿意。” 公孙玲珑眼底却并无暖意问道“你喜欢我吗?” “我....”明则羽瞬间慌乱。 他竟然说不出口... 他愿意和她定亲,却不愿意说喜欢她。 公孙玲珑看着他的反应冷笑道“你既不喜欢我,为何要和我定亲?” “我愿意同你定亲,难得不算喜欢吗?”明则羽有些不明白。 公孙玲珑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说不出口?说你喜欢我。” “为什么一定要说?我愿意同你结亲这还不够吗?”明则羽看着面前的女子,从小长大的情谊,但是为什么说不出口,他也不明白。 “你说不出口,是因为你无法欺骗自己。”公孙玲珑失望看着面前的少年。 人人都说如意郡主是无望城耀眼的太阳,但是在她的眼中,他明则羽才是她的太阳。 是她心中最耀眼的少年,是她年少时见过最美的风景。 是她年少时看到他骑马奔驰,便满眼惊艳的少年郎。 明则羽是什么折断了你的翅膀? “如意,可以给我点时间吗?”明则羽祈求道。 公孙玲珑叹道“往后不要唤我如意。” 明则羽继续求道“倘若日后我能说出口,你能...” “不能。”公孙玲珑无情打断道。 她转身离开,留他怔在原地。 明则羽你明不明白,我希望你做回小时候那个恣意的少年郎,而不是被家族所累,在认不清自己心意的时候,随意被推着向前。 你不止是我年少时心悦的少年,更是我唯一的朋友。 你应该找到那个真正合你心意的人,不要等到退无可退地步,只能为心爱之人殉情的结局。 ------ 公孙玲珑缓步路过那颗银杏树思索道“岁宜,你知道松清院在哪?” 岁宜答道“天山书院后山。” “后山?天山书院还有后山?”公孙玲珑有点惊讶道。从未听说过这座书院还有后山。 岁宜答道“是。天山书院位置看似处正中央,整体方正庞大,其实只占山顶一半。最北边有一片密林,以此为界,属于这山顶另一半,穿过密林便属后山,不受天山书院管辖,是属于方家的地界。” “方家?”公孙玲珑越听越疑惑。 “就是那个名医世家方家。” 公孙玲珑感慨道“不愧是岁宜,短短两日便将这书院摸得清清楚楚。” 岁宜回禀道“属下这两日观其地形,这天山书院共有三条上山路线,两条明道属于天山书院地界,一条暗道,暗道独通后山。” “那我去后山方便吗?” “郡主是想去见那人?” “嗯。” “郡主放心,对于岁宜来说,这书院禁制,形同虚设。” “岁宜,你真厉害。” 公孙玲珑开心得搂住面前的岁宜,仿佛她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 秋水背着自家家主,轻歇在树上道“家主,那如意郡主真不简单。我看您是不必担心。” 聂清明不赞同道“哪里看出来的?分明是个焦虑的小丫头。” 秋水感慨道“她旁边的那人,看不清样貌,虽看起来年级很小,但是他的武功定在我之上。” 聂清明有点惊讶,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人,存在感极低,还以为是普通侍卫。 聂清明他本身对这些一窍不通,就是个不能习武的身子,听他说完不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加担忧了。 秋水继续评价道“怕是个,一人可抵千军万马的绝世高手。有这样的高手保护,谁能伤那如意郡主。” 聂清明不安道“那这种人多吗?” “凤毛麟角。”秋水眼底闪过一丝渴望。 何止凤毛麟角,他的骨骼在告诉他,天生武体,万中无一。 聂清明听完眼底一沉,秋水已经是难得的习武天才,从未听到他对一个人有这般高的评价。 一个可抵千军万马? 还落得那样惨死结局? 第9章 第 9 章 后山的松清院寂静安宁,竹林环绕,院子里的晒的各色草药散发出阵阵药香。 “白院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方平生看着来人疑惑道。 白见山很少来后山,虽同居天山之上,但是天山书院和后山向来是互不打搅。 这是所有人都达成的共识,今夜前来,想是为了少爷而来,知道白院长一直想让少爷入学,只是少爷怕是并不想。 “我来见一个人。”白见山回道。 “不知白院长说的是谁?”方平生眼底没有丝毫变化道。 “还能有谁?当然是今日上山的人。”白见山理所应当道。 “今天哪有人上山?”方平生继续装傻。 “人都闯进我书院里面了,当我是傻子?”白见山本不欲前来,只是他想知道今日来人,是否是他想的那个人。 “看错了吧。”方平生继续否认道。 白见山正欲再出声,竹林中走出一人。 “白院长想见我。”聂清明出声道。 他有些闲庭信步的从一旁的竹林中迈出,月白色的香囊在一身墨衣下分外惹眼,腰间银链似星河缠绕,整个人融入夜色中,看不清面庞。 秋水拿着披风静静候在他身后,月色映眼底,温凉冰冷,一身雾气,好似站了许久。 “果然是你....孩子....”白见山望着聂清明眼含热泪。虽没有看清他的脸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师公。”聂清明缓缓走到白见山面前,语气恭敬,态度温和。 “你这孩子来这天山,为何不通知师公?”白见山语气看似责怪,但是眼底却满是长辈的慈爱。 “今日开学宴礼,清明无意打扰师公,打算明日再拜访师公,不知师公今夜前来,是清明不懂礼数了。”聂清明微微颔首道。 白见山看着眼前的少年满眼欣慰,不卑不亢,温良恭顺,不愧是她的孩子。 虽多年未见,那王家也是虎狼窝,小小年纪便没了生母,他还担心他过得并不好,现在见他这般出色,也是放心了。 两人坐在院子里,石桌早已煮沸的茶水。 “师公去年就给你发帖了,为何拒绝?可是身子有碍?”白见山关切道。 天山书院闻名天下,在学院里面都是世家皇族,他去年就将帖子寄到王家了,王家虽不是世家,但是也是百年名商,又有他有这层关系,理应入学天山书院。 “多谢师公关心。身子无碍,只是单纯不想入学。”聂清明语气罕见夹杂一丝孩子气的抱怨。 他当然不会入学了,在现代读书读腻了,好不容易不用读书,他还是更喜欢做生意。 再说了,这古代的文字真是令人头晕,他也是学了好久呢。 一想到读书,就想到他在现代千方百计读书,费力学习高中课程。刚要成年接管企业反击时,结果还没来得及高考,就被人算计死掉的事情。 不由得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虽然最后也给了对方重创,但是想想还是觉得憋屈。 “那今日来是?”白见山疑惑道。 “有人想见我,我便来了。”聂清明淡声道。语气里满是理所应当。 “怎么?来见你那未婚妻的?”白见山瞧着眼前的少年,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端起桌上的茶水揶揄道“总不是来见我的吧?” “可别打趣我了。怎么连师公都知道了?”聂清明有些意外这古代传播八卦的速度。 “你和如意郡主到底怎么回事?”方平生收起眼底的笑意,语气有些担忧。在心底默默祈祷,可别是真的,这怕不是什么好姻缘。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聂清明嘴角勾起,眼底满是笑意,抬手给他添茶。 “这....小孩子的事情令人住摸不透。”白见山见他没有否认,也不再过问。 “难怪这如意郡主今日来迟了些,原是被你绊住了。”白见山恍然大悟道。 虽不是什么好姻缘,估计这故事也是假的,怕是其中有些不为人知的缘由,想来这小子也不是个吃亏的主。 只要不是这小子上赶着就行了,万一继承了他徒弟的那副性子就完了。 “倒也不全是,碰巧她今日病了。”聂清明解释道。 “那你每日在后山,怕是也护不住这孩子。不如和她一同入学,如何?”白见山诱哄道。 他是非常希望聂清明可以入学的,正好有这么好的诱饵在。聂清明天资聪颖,指不定能成为这拿下魁首印第三人,落在他的手里总比落在那些皇族手里好。 “不了,师公给我安排个职位吧。”聂清明一听入学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什么职位?”白见山道。 “画师。”聂清明答道。 师公说得也对,后山是有些远了。 -------- “明则羽,你置我于何地?”公孙玲珑一席月白纱衣,芙蓉面,胭脂色,红玉发簪别在鬓间,整个人带着无力和悲凉。 “如意,对不起。”明则羽嘴角带着一丝鲜血,一身红衣,整个人仰躺在一副棺木中,手里还紧握着刚刚饮下毒酒的杯子。 “大明主君与公孙皇后,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最后你却为别人殉情而亡。”公孙玲珑捂住疼痛的胸口。看着眼前的画面,含笑讽刺。 公孙玲珑伸手拼命拉起明则羽的衣角,想要将他从棺木中拉出来。可是他的身子犹如千斤巨石,哪怕她拼尽全力,也撼动不了半分。 “你给我起来!起来!”公孙玲珑不停地摇晃面前早已冰冷的尸体。 “起来!给我传旨!我们和离!” 可是不管公孙玲珑怎么嘶吼,怎么催促,死去的人,没有半分应答。 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一般,她不知道待了多久,身体僵硬,浑身麻木,连她的身体都染上无尽寒气。 双手撑在棺木上,想要站起身子,浑身无力,晕倒在地。 她感觉到身边传来脚步声,却无力睁开双眼。 有一人咳嗽,那人蹲在她的身旁,额头感受他指尖的温度,手腕被他捏起,衣物盖在她的身上,鼻尖轻嗅到阵阵梨花香。 身体犹如坠入温水,瞬间回暖,竹笛悦耳,万物寂静。 地狱拉回人间。 --------- 岁宜撇了一眼悬挂在床边的月白香囊,拉起被公孙玲珑踢开的被子,轻柔的盖在她的身上,手轻抚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 脸色虽有些憔悴,但神情舒坦,并无任何异常,放下心来。 公孙玲珑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都是暖意,以往梦境醒来时,身子仿佛被掏空一样酸软不已,这次身上没有任何不适。 这还是她继上次之后,再一次入梦。 她还以为以后不会再入梦了,毕竟画册上只有两幅画,早在得到画册那晚,那两则画就已经入梦了,往后都再没有入梦。 难不成是因为她昨日见了明则羽的原因,所以晚上入梦和他有关。 公孙玲珑叹口气,真是憋屈得很,搞什么呀? 他倒是拿到话本里面的深情人设了。 那么她呢? 一个爱而不得的悲情人物? 公孙玲珑有些愤愤不平,晴兰果然了解她,她现在就很想去翠园听戏。 “岁宜,我要去翠园。”公孙玲珑任性道。明明知道现在并不适合下山,但是她现在就是想去翠园听戏。 “好的,郡主。”岁宜答道。她对此并没有任何异议,对于公孙玲珑的要求,她向来都是无条件满足,比公孙曜这个父亲更无底线。 “对了,可曾听到笛声?”公孙玲珑想到梦中的笛声,不由得问向给她梳妆的岁宜。 “没有。”岁宜答道。 她放下手里的玉梳,将手中的藕荷色绒花别在公孙玲珑的发间。 用同色发带,将她长到腰间的乌发编成精巧的发髻,打量了一下,默默点头,眼底透露出一丝满意。 扶起公孙玲珑带到桌前,桌上摆着她最爱吃的芙蓉糕,一朵朵芙蓉花模样,精致好看。 公孙玲珑捏起一块,小口的吃着,满脑子浆糊,她在想到底要不要去松清院,那聂清明也不像说谎的样子。 如果真如他所说,画册是出自他之手,但是他并没有任何记忆,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没有什么价值。 相比之下还是对这个聂清明的身份更好奇。 据她所知,天山书院名册里面根本没有他的名字。 他又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天山之上?他们的遇见真的碰巧吗? 难不成真是被她未婚夫的身份给激出来的? 这两个梦境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那就是,她的身边竟然没有岁宜。 “岁宜,你说什么情况下,我被欺负,你不在我身边呢?”公孙玲珑嘴比脑子快问出了声。 “属下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岁宜干脆利落保证道。 她猜测到公孙玲珑的不安,想到她最近一段时间的改变安抚道“郡主,不必忧心,岁宜会一直在你身边。您永远可以随心所欲。” 公孙玲珑听完嘴角荡起笑意,满脸信任,眨眼间,遮住眼底的一丝恐惧。 岁宜,我相信你。 因为相信,所以恐惧。 我受伤,你却不在身边。 那么,除非你再也赶不到了。 看来,对方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局。 天下人,皆为棋子。 第10章 第 10 章 采春和晴兰一身青绿衣裙,早已站在翠园门口等候多时。 “郡主,包厢已经开好了。”晴兰迫不及待道。 眼里全是藏不住的兴奋和开心,抢先一步站在公孙玲珑右边,好几日没见郡主了,甚是想念。 公孙玲珑捏了捏她的圆脸,面对两人含笑道“谢谢,晴兰和采春。” 南药城的翠园和无望城的大不相同。 无望城里排的戏,大多数是两情相悦,两小无猜这种纯真的爱恋。 南药城里的戏本子比无望城要开放得多,妖后,狐仙,人鬼情未了的禁忌之恋多受追捧。 每天基本都是人满为患,座位是根本排不上号,更别说包厢了,更是早早订了出去。 再加上这天山书院开学,很多世家少爷小姐更是早就订好包厢。要不是有翠园的桃花玉牌怕是根本抢不过那些世家贵女。 公孙玲珑几人刚进去,王梦书就立马迎了上去。 来人一身金色衣袍,皮肤略黑,眉目清秀,头戴玉冠,金链缠腰,行走间满是叮咚声,二十上下的年纪,整个人打扮得像一个移动的金库。 公孙玲珑见到此人,内心感慨,果然是那位三少爷的人,和他主子的品味一样,不由得想起那辆招摇的马车。 “在下王梦书,是这家翠园的掌柜,贵人这边请。”王梦书笑得一脸谄媚道。 表明镇静的掌柜风范,内心早已翻了天,这位可是翠园最尊贵的客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桃花玉牌,可得替家主好好招待。 避开大堂里的热闹人群,将他们带入专属通道,直通紫金阁。 公孙玲珑走进包厢,感到有些意外,其实她早有心理准备,就算见到宝石铺底她都不意外,没想到和想象中的风格大不一样。 紫金阁内,宽敞雅致,没有一丝奢靡,倒是颇有几分文人墨客的高雅。 墙上是大片彩绘,并非水墨手法,风吹动悬挂几支白玉笔,空气中萦绕着一缕墨香。 阳台窗口正对着外面的戏台,视野极佳,窗外还有一条水渠,开满了各色芍药,美不胜收。 桌上摆着新鲜出炉的芙蓉糕,各种水果甚至比郡主府里还齐全。 “贵人,请慢用,有什么需要直接摇一下铃铛即可。”王梦书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铃铛,递给旁边的采春。 “多谢,王掌柜。”公孙玲珑看着面前的王梦书道。不愧是生意人,很懂得分寸。 公孙玲珑很惬意躺在躺椅上,看着椅子上硕大的宝石,果然还是有几分主人的作风。 “郡主,这里排的戏和无望城真是完全不一样。”晴兰拿开旁边的屏风,让阳光打在公孙玲珑的身上。郡主身子弱,多晒太阳是好的。 采春正亨煮着壶里的梨花茶,岁宜闭眼靠在一旁,安静地仿佛并不存在。 “相比之下,无望城戏本子也太保守了。全是大团圆美好结局,一点都不现实。”公孙玲珑翻看戏本册子吐槽道,相比之下,无望城的排戏也太过于理想化了。 公孙玲珑有些疑惑,都是翠园为什么差别这么大,有些不可置信,求证旁边的晴兰道“无望城排戏有悲剧吗?” 晴兰肯定道“没有。都是美满结局。” “那这次来点不一样的,来这个人鬼情未了。”公孙玲珑有些兴致勃勃道。 --------- 王梦书此刻正候在门外,打算随时侍奉。 突然想到最近新运过来的紫玉葡萄,想到那葡萄榨的汁肯定很甘甜,非常适合女儿家品尝。 思索片刻,抬脚向冰库走去。 “王掌柜,紫金阁是什么人?”赵瑞满身酒气,拦住正要去冰库的王梦书。 他早就注意到了,这翠园里面,每间包厢基本都订出去了,只有这紫金阁,花再多钱都订不到。 甚至那处地方都不对外开放,要不是他刚刚与容佑吃酒都不知道,那处叫紫金阁,还有人进去了。 恐怕就是那王家三少爷,这些日子,他求见对方多次,竟然都被拒绝。 “这是客人**不便透露。”王梦书眼神一转,抬手扶起醉倒的赵瑞道“来人,扶赵公子回包厢,他醉了。” 赵瑞打开小厮的手,上前一步道“放开本公子,知道我是谁吗?”说完指向自己“我可是水花国赵将军之子赵瑞。” 上前拎起王梦书的衣襟道“是不是你家三少爷,让他来出来见我。” 王梦书眼神冰冷,抬手将赵瑞的手腕一拧。 赵瑞瞬间脸色一变嚎叫道“大胆!给我放手!信不信我让王家在水花国做不了生意!” 王梦书眉头一皱,抬手就将他劈晕过去,吩咐道“抬下去。” -- 容佑见状,默默关上包厢窗户,看着坐在桌前安静品茶的洛易。 啧一声道“怎么?要出手了?” 洛易眼底并没有任何波动,淡声道“已经去了。” 容佑摸着手里的剑穗,几步走到桌前,看着端坐的洛易道“速度真快?怎么上次还没够?损失那么多暗卫。” 洛易轻飘飘道“多试试几次就好了。” 他并不把那些损失放在眼中,左右不过几条人命罢了。 相较于王家三少爷这条大鱼,损失一点暗卫不算什么,如果对方不能为他所用,那么只能杀之。 “你最好动静小点,四国协议还在。”容佑提醒道。 他总觉得洛易有些失控了,比起之前那般淡定自若,自从进了那书院之后,现在的他染上了一丝急躁。 “你根本不需要进天山书院,难不成你对那魁首印感兴趣?” “无甚兴趣。”洛易回道。他根本对那天山书院没兴趣,但是他对那如意郡主很有兴趣。 “你说落入无望河中是否能生还?”洛易放下手里的茶水,不动声色道。 带有几分思索,仿佛是在确认什么。 “你在开什么玩笑?落入无望河里的人,绝无生还可能。”容佑答道。 水流湍急,不知深浅,无望城与青宁城交界之地,也是大明和青冥的一处边界线,甚至两国并无军队把守,就是因为根本没有人能越过无望河来袭。 无望河,不渡人。 “你是想先从大明开刀?”容佑有惊讶,猜测道。 他私心是不希望从大明开始的,毕竟那公孙曜算是他敬佩的英雄,一旦开战必定不死不休。以他的性子除非战死,不然根本不可能放弃大明。 明面上四国国力均衡稳固,实则洛国实力早已凌驾三国之上。 碍于四国协议没有起兵的借口,维持君子协定,可惜黑心鬼不是君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被打破。 “嗯。”洛易应道。这一次他没有否认。 呵~ 怎么办? 谁让他想翻开无望城的每一寸土地来找一个人呢。 ----- 紫金阁的墨香已经被血腥之气覆盖。 粉白的芍药,染上一丝血色,更添几分艳丽。 除了几株染血的芍药,屋内整齐,完全看不出刚刚经历过一场绞杀。 公孙玲珑照旧神情慵懒的躺在椅子上,拿起手里的香囊放在鼻尖,真是被血腥气熏得不行。 晴兰在摆弄头上的簪花,采春面无表情拔出钉在桌上的银针。 “岁宜,都处理干净了?”公孙玲珑神情有些怏怏道。 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戏都还没来得及听,就遇到绞杀。 总不能是冲着她来的吧? “郡主,都处理了。洛国皇家亲卫。”岁宜答道。神情淡漠,擦拭手里的软鞭。 洛易竟然是你,如果是旁人大概她不清楚,但是他的亲卫真的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什么?”公孙玲珑闻言做起身来。脑子瞬间炸开锅,不是吧? 这么早就开始对她下手了,她到底碍着对方哪里了?来听个戏都要被暗杀。 真是人前待人温和,人后开始屠戮绞杀。 “大概是冲着王家三少爷来的。”岁宜猜测道。 以洛易性子,现在还不至于这么早对郡主下手,更像是冲着这紫金阁里的人来的。 她观察这紫金阁虽一尘不染,但是更像是每日在打扫,根本不像有人长时间待过的痕迹,很明显就是一直空置着,这桃花玉牌想来也是大有文章。 “王家三少爷?竟还有比我更倒霉的人。”公孙玲珑闻言道。 “我想起来了?上次我们出城时,也遇见了那王家三少爷。”晴兰簪好发带出声道。 “想来,也是冲着王家三少爷去的,毕竟郡主当时是临时出城,根本来不及暗杀。”采春猜测道。 上次她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临时行程还能遇见几方人马暗杀,恐怕里面一部分人是冲着那三少爷去的。 “这三少爷真是会招祸端,短短几日就遇见两场暗杀。”公孙玲珑开口道。 说完摇了摇头,叹口气,又躺了回去,忽略掉空气中的血腥味,晒太阳真惬意极了。 “看来郡主以后都不能来这翠园了。”晴兰有些担忧道。 转头看向采春又道“这洛皇为什么要暗杀这三少爷?” “傻晴兰,钱帛动人心。”采春在旁边面无表情道。 “所以,采春的意思就是说,他太有钱了?”晴兰有些无语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公孙玲珑打了个哈欠道。 她翘起小脚,如玉的手指搭在眼前,语气带着遗憾道“王家富可敌国,这次换家主换到明面上,可不得引人注目。看来这翠园我以后都来不了了” “郡主想来便来。”岁宜慢条斯理的整理腰间的鞭子,眼底闪过一丝血腥。 愿她恣意,她自会护着郡主。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第11章 第 11 章 天山书院的课业分散,很多课程新生和师兄师姐都是分开上课。 今日是公孙玲珑来书院上的第一课。 请假了几天,一来就碰上马术课,真是对于她来说略微有些困难。 基本关于骑马的方法她虽早已掌握,奈何这废物身子,体力是很不耐的,恐怕在这马上坚持不到一刻钟。 以前去郊外遛马都是岁宜帮她拉着缰绳的。 偏偏这整节课除了那个请假的洛易和水惜文,竟然只有她和李一色两个人,加上李一色骑术简直出神入化,更称得她格外显眼了。 洛易没来最好,属实不想见到这个人,只是这水惜文,她还是蛮想见的,有些遗憾,四大美人见了三,就差她了。 终于是等到教习结束了。 这课上得简直如坐针毡,简直就是对她公开处刑。 公孙玲珑暗叹,看来这马术的印章注定与她无缘了。 打算自己骑马遛遛,好久没有骑马了。 岁宜拉紧缰绳,安抚着身前的白马道“郡主,小心,切记不可操之过急。” 公孙玲珑稳稳坐着,她倒是不害怕骑马,甚至很喜欢奔跑的感觉,只要在身子承受范围之内,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留着岁宜一个放心的眼神,迫不及待便挥动缰绳奔跑起来。 岁宜察觉到她的喜悦,眼底也闪过几分笑意,矗立在一旁。 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不由得想起那两场刺杀,眉头蹙起,看来要给对方一点教训。 公孙玲珑本来是想慢跑一会,但是好久没有骑马,竟然有些按耐不住心情,不由跑得越来越快,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是很兴奋的,越来越快,顿时感觉到不对劲。 这马更像是发狂了! “岁宜!” “郡主,拉紧缰绳。” 岁宜反应过来,身子一动,眨眼间便赶到公孙玲珑身后。 公孙玲珑听到她的声音瞬间安心下来,努力控制摇晃地身子。 突然胸口心跳不止,额头直冒冷汗,眼前一花有些惊厥。 “公孙玲珑抓住!” 李一色不知何时驱马来到公孙玲珑身边,撇了一眼她身后的岁宜。 一身藕荷色骑马装,头发高高束起,马尾在阳光下随风舞动,英姿飒爽,清丽逼人。 马鞭一卷,轻松将公孙玲珑揽入怀中,骑术出神入化堪比战场上的将士,丝毫看不出来是个娇娇女子。 公孙玲珑攥住李一色的衣襟,一手捂住胸口,怎么回事,为何会突然胸口痛? 有些心神不定,这丫头的看起来身量不高,倒是很有安全感。 李一色却并未停下来,转头看向身后的岁宜,一手揽着公孙玲珑,一边继续跑着。 岁宜眼神一变,伸手拽住她的缰绳,逼停了她的马,抬手将公孙玲珑抱下马。 “郡主没事吧?”岁宜看着她关切道。 “我没事。”公孙玲珑摇摇头。 抬头看向马上的李一色道“多谢你。李一色。” 李一色冷哼一声道“真是柔弱不堪。” 抬脚下马,双手抱胸走到她眼前,打量她和岁宜,眼神里有些许对她的同情,还有对岁宜的忌惮。 “你这伴读,真是厉害,即使我不出手你也不会有事。”李一色心里暗赞。 轻易逼停她的马,让她毫无还手之力,轻功也出神入化,踏雪无痕。 难怪公孙玲珑这般柔弱,每次都能毫发无损。 公孙玲珑闻言笑道“当然,岁宜很厉害,还是要多谢你出手相助。” 李一色并未多言,只是看了旁边的岁宜一眼,上马离去。 经过刚刚的一遭,公孙玲珑总觉得马被人做了手脚,不太像是马自己失控。 只是岁宜明明开始都检查过了,为什么马还是会发狂,不会又是这个洛易的手笔吧? ---- “主子,我们的暗桩已经折损过半。” 洛易闻言,眼底几分冰冷道“知道了。” 若不是要处理这里的事情,今日他应该和公孙玲珑一起上马术课。 真是可惜了他安排的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查出来是谁吗?” “这...对方手法隐蔽,来人全是死士,看不出来路。” “哦?” 暗卫身子一颤,很害怕面前之人又道“此人好像很了解我们,追踪术完全不起作用。” 洛易一身青衣,儒雅书生摸样,清冷淡漠,一副无欲无求的摸样,浑身却有着不动声色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自己下去领罚。” “是。” 洛易眼底有几分意外,竟然查不到对方来路,这个天下,还有洛国暗网查不到的人? 剩下的那一半怕也不是拔不掉吧? 而是警告和挑衅。 ---- 公孙玲珑坐在马场旁边的凉亭,把玩着手里的香囊。 这几日以来倒是没怎么做梦,也是夜夜安寝,心神也是越发的安稳些。 还没来得及去那松清院,主要是她想着到底要不要去找对方。有些秘密可能与她父亲有关。 爹爹究竟为何会抹去那聂清明的痕迹。 他和爹爹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或许爹爹知道些什么。 “这香囊看起来做工精致哪里买的?”李一色盯着发呆很久的公孙玲珑道。 本来她对这个吸引洛哥哥的女人还是有些敌意的,但是今天看来这公孙玲珑也是可怜,拖着这病恹恹的身子,连骑马都不能自由。 听闻那无望城更是荒凉得紧,怕是每日也没什么娱乐,难怪养成这般花心的性子。 寂寞找男人消遣,她还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以她身体恐怕什么都做不了。 比那个明芷柔好多了,她占着大明公主的身份,还未及笄就养了一堆面首,才是真正放浪形骸。 李一色瞧不上明芷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对方嫉妒心强,却偏偏又是个草包。 那大明皇族多是平庸之辈,若不是公孙曜撑起大明的脊梁,她哪里能过得这般潇洒。 不但不知感恩,还心胸狭隘。 更是压着公孙玲珑大出风头,她哪里配得上着大明第一美人的称号。 公孙玲珑回过神来,慢条斯理收起手里的香囊道“别人送的。” 李一色一听来了精神“谁?你那个青梅竹马?” 公孙玲珑知道她误会了,暗自好笑道“不是。” 李一色不由得有些怒道“不是?你这个花心的女人?除了明则羽,洛哥哥,你还招惹了谁?” 她讨厌对待感情不忠的人,更讨厌喜新厌旧的人。 想到她的身体,不由有些心软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好,你以后不要到处招桃花?” 李一色说完,眼神瞬间变柔和,就像她和洛哥哥一样,青梅竹马的情谊,才是最珍贵的。 公孙玲珑无奈道“我哪有?” 李一色翻了个白眼,一脸不信,解下肩上的披风,规劝道“辜负真心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即使边城寂寞,但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养成花心的性子。 你身为将门之女,虽身子废物了点,但是应有一颗坚定的心,万不能被一时的假象所蒙蔽。” 她身上的宝石璎珞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 一旁的公孙玲珑定定地看着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大笑出声。 公孙玲珑一开始就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在她眼里她就是个花心的人? 觉得她说话颠三倒四,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 今日她出手相助,观她眼底澄澈,想来也是良善之人,看出来李一色是在关心她。 叹口气道“未婚夫送的。” 李一色听完反而更加气愤“你那未婚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你胡诌的。当我们这些人是草包吗?” “有这么明显吗?”公孙玲珑眼底有些惊愕,她还以为她编的故事蛮成功的。 李一色肯定道“你说呢?也就骗骗那些个书生和平民百姓,你不会以为我们这些世家贵女都是草包吧?难道那不是你拒绝洛哥哥的借口吗?” 还有就是那画像之人,容貌俊美,不似凡人,一看就是自己画的。 就是因为知道是假的,所以她才没有对她下杀手,还救了她。 公孙玲珑揶揄道“可是我的未婚夫是真的。” 一脸真挚,并无半分被拆穿的窘迫,以前可能是胡诌,但是现在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毕竟他们已经见过了,不是吗? 而且那聂清明对此好像也并不反感。 再说了李一色猜对了一点,这的确是她拒婚的借口,但是借口是顺便的,这个主要是拿来诱聂清明的。 公孙玲珑想到那洛易的数次刺杀,暗地里野心勃勃的样子。 不由得觉得李一色和她一样,可能并不了解自己青梅竹马。 她今日救她,也是个赤忱热烈的人,想了解她到底为何如此认定一个人。 纤细的睫毛遮住琥珀色的眼睛,看着草地奔跑的两匹白马,还有站在旁边的岁宜。 阳光明媚,天气宜人,很适合郊游的日子。 开口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洛易?” 继续试探道“就因为他是你的青梅竹马?” 李一色反驳道“当然不是了。他救过我。” 公孙玲珑呢喃道“救过你?” 李一色重重点头道“我对他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她提起洛易的眼神发着光,好似有无尽的星辰落入她的眼眸。 公孙玲珑看着这样地她道“你当真了解他吗?” 李一色看着她,双手捧住她的脸,语气笃定“当然。” 不知是想到什么,突然笑开眼道“他小时候长得可漂亮了,就是那种男生女相。我见他第一眼就被迷住了,我小时候就喜欢漂亮的人和物。” 说完调皮眨眨眼,还不忘贬一下她讨厌的人“我不喜欢那明芷溪就是她不符合我的审美。” 好似很久没有和别人吐露少女心事,如今可以对她讲出来。 “当然,我也没有那么肤浅,之后我的确是喜欢缠着他,他也总是冷冰冰的,我还以为他不喜欢我。 小时候他不像现在这般温润,更像是一块寒冰,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不懂表达罢了,为了救我,还差点废了一只手。后来他家...” 李一色说到这里微微顿住,眼底有无尽哀伤,想起那个黑暗的夜晚,她多么想赶过去救他。 那晚的天空,暗夜无光, 被雨水冲刷三天三夜都洗不尽的鲜血。 她好恨。 恨自己弱小,恨自己无力。 眼眶湿润,眼角泛红,一言不发,转身跑开。 公孙玲珑看着她跑开的背影,有些后悔,可能她不应该问她的。 毕竟有些人对别人来说是恶鬼。 但是对个别人来说却是神佛。 是她逾越了。 第12章 第 12 章 秋水正一本正经的在院子里打坐。 不经意看了一下躺屋顶的聂清明,不懂家主是什么意思。 这如意郡主自那日之后也没来这院子里,他却每日晚上都出来躺着。 很明显就是在等对方来找。 若是让如意郡主知道,她从小到大,事无巨细,家主皆知道,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想到这几日这郡主也没来,今日怕是也不会来了。 秋水出声道“家主,更深露重,还是歇息吧。” 聂清明并未做声,只是看着头顶的星辰,这个没有污染的古代世界,比现代的夜晚好看多了。 故作神秘道“掐指一算,她今日会来。” 秋水眼神微顿道“家主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那日也是只是远远的望了一眼,如意郡主也是不负盛名,只是身子孱弱,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 未施粉黛,更是拂柳若风,病若西子。 见到她才明白,为何对方不以容貌扬名。 不符合现在四国审美,毕竟现在大家喜欢的是英姿飒爽和明艳大气。 而非孱弱不堪的弱女子。 当今崇尚武力,不论男女皆修习武力,对于没有武力的人,向来是看不过眼的。 聂清明并未作答,依旧慵懒的躺着,突然眼神微亮,抚摸着腰间的香囊,漫不经心道“这不是来了吗?” 秋水闻言立即转头,抬眼朝竹林深处望去,眼里闪过几分惊艳。 两人并肩,从竹林中缓步走来。 纤细身影,映在月光下,藕荷色裙摆若隐若现,如玉的脸庞画着当今最实兴的雪芙妆,额头一抹雪花印记,清丽脱俗,恍若神仙妃子。 微风吹过她头上淡紫色的发带,琥珀色的眼睛,在月色里藏不住的生机,腰间和家主同色香囊,整个人清雅又端庄。 与几日前的素雅不同,虽着同样衣裙,但是添妆的她,更增几分动人。 应了那句浓妆淡抹总相宜。 顿了几瞬,才打量起旁边的岁宜。 一个站在郡主身边总容易被忽略的人。 一身青衣,书生摸样,过肩马尾,看起来年岁很小。 安安静静地掌着灯,连带脸上地蝴蝶面具也不那么显眼了。 聂清明坐起身来,一手搁在腿上,一手撑着下巴,语气几分雀跃出声道“公孙姑娘,欢迎光临。” 说完给旁边的秋水使了个眼神,秋水立马会意,隐去身形。 公孙玲珑抬眼望着屋檐之上的聂清明。 记忆中那身如墨衣衫,头戴紫玉冠,眼眸如同盛满了一汪星辰,让他艳丽的五官,多了几分少年气。 公孙玲珑回过神来,转身攥紧岁宜的腰带,呼吸间,岁宜便将她放在聂清明身旁,自己退至屋檐下矗立。 公孙玲珑望着聂清明如玉的脸庞,看着他的侧脸,沉默了许久。 空气中安静地只剩下风吹动竹叶的声音。 右手紧张地攥着岁宜铺在瓦片上的白色披风,左手从腰间拿出那副画册。 抬手递给旁边的聂清明试探道“你和我爹认识?” 带了几分试探,但是又如此直白,好像笃定对方并没有危险一样。 聂清明闻言笑出声来“怎么查不到我?” 公孙玲珑眉头微邹,带了几分抱怨“明知故问。” 聂清明转头盯着她问道“不怕我吗?” 公孙玲珑不语只是缓缓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做了那些梦境。 却总是隔着一层,知道那些梦境可能是真的,但是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 在梦里视角,她应该怕他。 但是在此刻,她一点都不怕。 她越是靠近,反而越是需要压抑自己的情感,好似每次靠近他,心跳如雷,如见故人。 聂清明拿过画册,打开到那一页,两人身下满身鲜血。 思索半晌,回答道“不认识,没见过。” 公孙玲珑掩住眼底诧异,语气不信道“不可能,流光阁的消息网都把你遮去了。除了我爹爹,还能有谁?” “你忘了还有一人。” “我...娘?” “嗯。” “你认识我娘?” “一面之缘。” 公孙玲珑瞬间放大声量,眼底是藏不住的惊讶和不可思议,连她都不记得她娘长什么样子,只是有些许模糊的记忆。 他竟然见过她娘? 对呀,以爹爹那个性格哪里是藏得住心事的人,每每无事之时,就是各种念叨娘亲,还有将娘亲相知相识相爱翻来覆去地讲,连娘亲耳后的月亮印记都一一讲给她听,完全藏不住任何秘密。 若是真的认识聂清明,当时查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说了,哪里会像无事发生一样。 倘若是娘做的就合理了,毕竟流光阁虽是爹一手创立的,外人都以为流光阁为了掌握很多人秘密而创立的。 但是只有她知道,流光阁是爹爹为了哄娘睡觉而创立的。 爹爹一介武夫,根本不会吟诗作赋更不会讲故事,为了哄娘亲睡觉,创办流光阁收集别人的八卦,当成睡前故事讲给娘亲听。 想到这里她嘴角不由得搐动几下。 果然高估了她爹爹的心计。 公孙玲珑问道“你和娘什么关系?” 聂清明思索道“感情债务....算债务关系吧。” 公孙玲珑双眼瞪大,不是吧? 不会是她娘欠的情债,为了不让她爹发现,然后让流光阁抹去消息,他难不成是她哥? 所以梦境里面恨我,拉我一起跳楼。 每次看见他那股亲近之意也是因为有血缘的原因? 聂清明看着她眼睛乱转,就知道她想岔,不由得好笑道“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眼底隐去几分戏谑道“公孙姑娘应该唤我?” 公孙玲珑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兄...长?” 聂清明闻言,双眼一弯,眼底藏不住地笑意,俯身调侃道“嗯,如意妹妹。我的未婚妻?有情人终成兄妹?” 公孙玲珑瞬间双颊微红,他附身而来的瞬间,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被梨花香包围了。 什么跟什么呀? 她如果知道对方和她是这种关系,她肯定不会散布他是她未婚夫的谣言,这简直就是话本里的桥段。 若是让父亲知道,怕是会涕泗横流。 这人比我大,想是娘亲遇见爹爹之前的事情,娘亲那么好的人,定不会随意招惹别人,想是别的原因。 聂清明见状,却并未解释。 真是有趣。 她不是一直觉得孤独吗? 给她一个兄长的身份也不错,倒是远远比未婚夫这个身份更有用。 越想越觉得有趣,抑制不住自己,不由得胡诌道“其实,我是的确是你兄长,你娘亲在遇到你爹爹之前,就已经和一个人形影不离,感情非常好,可惜那人早逝,我就是那个人的孩子。” 聂清明故意某凌两可说道。 毕竟他答应了她娘亲,不能主动告诉她关于他们的事情。 但是他说得也没错,他可没说对方是男是女,毕竟他娘亲,的确和她的娘亲,形影不离。 聂清明还不忘安抚道"放心,我对你并无恶意。" 公孙玲珑捂住胸口,呢喃道“难怪,我看你会心跳这么快,原来你是我兄长。” 她再次望向对面的少年,眼神里多了几分儒慕之情,她每次都觉得很孤单,很羡慕别人人丁兴旺的样子。 原来她也是有兄长的人,而且她的兄长还是渺星宗的人,想到渺星宗不由得想到梦境里的卦象,眼底多了几分阴霾。 出声问道“你可是讨厌我?” 聂清明不假思索道“怎么会?保护你才是我的职责。” 保护她? 低下头抑制住眼里的泪意,却看见他腰间别了一只小巧的竹笛。 在她的梦境里面,吹笛子的人和盖衣服的人都是他? 眼泪不自禁流了下来,原来一直有人陪在她的身边。 聂清明感受到指尖点滴湿意,眼底划过一丝惊讶,指尖些许蜷缩,编话本子编习惯了,真是谎话张口就来。 逗小孩呢,她这是哭了? 下意识的抬起她的脸确认道“哭了?” 果然撞入一双泪眼朦胧的琥珀色眼睛,想到对方不过是个初中生,不由得有些歉意,另一只手掏出锦帕,递给她“擦擦。” 公孙玲珑连忙转头,一把拿过锦帕,胡乱抹了一通,真是丢脸极了。 她极其自然道“多谢兄长。” 仿佛都不需要接受的过程,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那卦象想来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在梦境中是那个明连溪口中说的,当不得真。 聂清明惊讶对方的接受能力,不是吧? 她当真了? 不过兄长的身份,以后做出什么事情,都很合理吧。 那么就这么将错就错认下吧。 反正保护了她这么久,当得起她的一声兄长。 聂清明轻咳一声道“你是我妹妹嘛,应该的。” 他翻着画册,指着瑶台那副,转移话题道“你可有什么记忆?” 公孙玲珑缓过神来道“没有记忆,但是有梦境,和画册上的一样。” 哑声道“被他们三人围困,然后你我坠楼,就没有其他记忆了,已经很久没有梦境了。” 聂清明闻言道“想来,这画册是我画的,可能是预示着什么,但是我却没有记忆。” 顿了半晌道“你上次说有落款?在哪?” 公孙玲珑接过画册,翻到那处,举起来,观察了几瞬道“那天,就是这处,偶然在阳光下显现出来了,扶春两字,现在看不到了。” 聂清明回道“那更加确定是我画的,眼下我没有记忆,你的梦境极有可能都是真的,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继续道“看来他们已经打上你的主意了。” 公孙玲珑猜测道“我总觉得我身上有什么他们需要的东西,所以他们才会针对我。” 她好像又些感同身受了,梦境里的心疼得发颤。 不安道“他们在梦里,要我的心。” 聂清明眼底划过一丝阴郁,眼睑遮住那抹灰暗道“跟你的心没关系,他们要的远不止这些。” 说完有些漫不经心,身体躺下,抬眼望着天上的星辰, 该来的躲不掉, 要做的便是,比对方更强。 第13章 第 13 章 更深露重,月色很美,一路走过留下缱绻夜色。 公孙玲珑安静的趴在岁宜的背上,还不怎么能回过神来。 “岁宜,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嗯。” “那你觉得他当真是我兄长?” “郡主说是,那便是。” 公孙玲珑闻言笑出声道“岁宜也觉得他没有危险吧?” 岁宜并未言语,只是轻微颔首。 聂清明的眼中,有保护,有探究,有玩闹,唯独没有杀意。 不然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出现在郡主身旁。 他肯定和郡主有别的联系,只是现在尚未可知,他的身上有郡主的几分气息。 岁宜没有多说,她感觉郡主其实也乐在其中。 公孙玲珑遮住眼底的缱绻,抬眼看向头上的月亮。 语气带了几分玩笑道“那便让他当我兄长罢了。” 说完便在岁宜的背上安静得睡了过去,仿佛乏了一般。 岁宜继续前行,身影瘦小,却有无边力量。 身影重叠,在瓦片上行走,恍若那夜的无望河,充满杀机又是归途。 岁宜望向背上的人,看到她额头上,由她执笔所画地雪花印记,音容笑貌,言犹在耳。 想到今日不经意的,看到那画册上的一角,所以这就是你的不安吗? 眼底漫起无边杀意,犹如沸腾的滚水,再也不忍不住,喷涌而出。 语气温润缠绵生怕吵醒对方呢喃道“郡主,等我回来。” --- 公孙玲珑睁开第一眼便对上采春的脸,疑惑道“岁宜呢?” 采春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几分伤心“郡主不想见我?” 公孙玲珑连忙起身,抱着采春撒娇,语气安抚道“当然不是,采春这么美,有你我饭都能多吃两碗。” 采春闻言,眼底瞬间荡开笑意“奴婢好久没伺候郡主了,想郡主了。今日正好轮到我,昨晚我便来了,岁宜在南药城待命,顺便去执行将军的任务了。” 公孙玲珑一边穿好衣物,一边乖乖坐在桌上,等着采春梳妆。 “我爹的任务?这天山和无望城千里之遥能给她派什么任务?” “好像是关于容佑将军的事情,具体情况奴婢也不太清楚。” “容佑?” “就是当时出现在客栈的无礼之人。” 采春以为公孙玲珑并不认识容佑,便科普道“此人乃青冥国容家军之后,就是那个去年拿下天山书院魁首印的少将军。 备受赫连皇室信任,被委派在青宁城驻守,就是青冥和大明的交界处,与无望城接壤的地方。” 公孙玲珑当然认识对方,但是对他的确也不算了解。 爹爹突然调查他的事情,莫不是和边关战事有关。 他突然出现在南药城,想必是为了护送那赫连黛入学而来,眼下难不成还在这南药城内。 “郡主,今日学丹青,奴婢帮您画朵海棠吧。” 采春对于打扮公孙玲珑这件事,向来是三人之中最有兴致地那个,每日换不同的妆容对于她来说都是信手拈来。 难得郡主恢复几分从前的样子,想到昨日的雪芙妆,不由激起她的好胜心,她可不能输给岁宜。 公孙玲珑无奈道“随你。” 她猜到采春肯定看到岁宜给她点妆了,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大展身手。 双手一摊,笑容宠溺,一副任人摆布的摸样。 采春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生机勃勃。 既然是丹青,在室外作画,妆容当然既轻便又精巧为好。 挑其匣中的银丝羽链,熟练的将齐腰长发,缠绕其中,寸寸编好,发尾系上同色丝带。 耳边别上一朵胭脂色簪花,额间点上同色海棠花钿。 眼尾勾勒出花朵摸样,冲谈了几分清冷,多了一丝魅惑。 配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如山间奔跑的小鹿,灵动中携带野性。 采春眼底带了几分满意,完全不输给岁宜昨日的妆容。 公孙玲珑看着镜中的自己调侃道“谁家姑娘这么好看,原来是我呀。采春点妆手艺又精进了。” 采春拼命按耐住被夸翘起的嘴角,两颊间梨涡若隐若现。 ---- 公孙玲珑缓步至梅花园时,已经来了不少人。 洛易,明则羽,明连溪,李一色,明芷溪,赫连黛,还有一位...水惜文。 她认识的人,竟然在丹青课上集齐了。 四大美人这是集齐了? 虽然看过她们的画像,但是还是不得不感慨,果然是国色天香,真人远比画像来得美。 水花国太女殿下水惜文,宝石蓝水晶坠在额间,神秘又高雅,那个传闻中最有可能拿下魁首印玺的人。 她对于丹青并不算特别擅长,但是也不算全无天赋。 满脑子都是拿下这枚丹青印,既然武力方面的课程她拿不上,那么其他课程,她必须全部拿下才行。 还好这水惜文比她提前一年入学,和她构不成竞争关系,不然还真没有把握赢过对方。 对于今年刚入学的她来说,她算是有两次机会,即使和对方上一样的课程,她也比对方晚结业。 公孙玲珑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水惜文就已经迈步到她身前,对她很感兴趣的样子。 水惜文定定在她身前道“你就是如意郡主?我是水惜文。” 公孙玲珑压住眼底的惊讶道“嗯,见过殿下。” “学院里面,唤我惜文师姐便可。” “是,惜文师姐。” 水惜文说完便坐在她的身旁,一双狐狸眼满是笑意盯着她,仿佛在盯着什么有趣的人物。 “你丹青如何?” “尚可。不及师姐。” “我是一塌糊涂,不然也不会跑来上课了。” 公孙玲珑和水惜文攀谈起来,明明不同国家的两个人,却意外投缘,引起旁人侧目。 “喂!公孙玲珑!我才是你室友,你和别人交谈那么起劲干嘛。” 李一色不知何处跑到她的身边,将桌案搬至她的身旁,跟在她的身后的还有洛易。 脸上还带着几分怒气,心里暗自不得劲。 这公孙玲珑身体又弱,脑子也不好使,那水惜文是就是个千年的妖精,她哪玩得过对方。 还一副交谈甚欢的样子,有什么事情不知道找她,真是分不清人心好歹。 “以后有什么事情找我。” 说完双手捧起公孙玲珑的脸,移至她的面前,霸道又蛮横,真是个娇娇贵女。 “知道了,以后多多麻烦,李姑娘。” 公孙玲珑颇有几分哄小孩的意味,带着些许无奈和宠溺。 这李一色真是可爱又莽撞,赤忱又直白。 “谁让你这般唤我的,唤我一色。” 李一色听她的称谓有些不满,她都已经救她了,还这般护着她。 这还是她除了洛哥哥之外,第一次这般护着一个人,她的称谓竟然如此生疏。 “好的,一色,唤我如意便好。” 公孙玲珑一点也不恼,语气带着无尽纵容。满脸笑意望着对方,眼底满是暖意。 “这般肉麻,好吧,满足你。” 李一色说完转过身去,双颊有些染红,耳朵有些发烫,果然是个花心的女人,怎这般会撩人。 比洛哥哥都会撩,她倒是很久没有体会到羞涩的感觉了。 公孙玲珑看着对方害羞的样子,眼底笑意越发盛了。 不是吧? 怎么会有这般纯情的姑娘,难怪会有那般感情观念。 一生忠于一人。 真是表明上看起来是个嚣张跋扈的主,暗地里却如此纯情,难怪会被洛易轻易玩弄真心。 公孙玲珑眼底瞬间划过一丝不悦,暗自瞪了几眼洛易,对方一副风光霁月的贵公子摸样,真是令人不爽。 “公孙玲珑,还不过来!” 明芷溪看到他们几个围着公孙玲珑,瞬间不满起来,语气带了几分命令。 一个将军之女,一个个都围上去,连那个不吝言词的水惜文都跑上去主动结交。 要知道她曾经可是被对方不着痕迹拒绝多次,碰了不少软钉子。 明明连入选四大美人的资格都没有,容貌虽算上品,但是明显逊色几分与她。 看到李一色屁颠屁颠跑过去的摸样,真是令她生气。 “明芷溪,这里是学院,你命令谁呢?收起你的公主做派。” 李一色瞬间回怼,脸上害羞的样子,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是对明芷溪的不对付。 “你...我只是想她和我们大明国坐一起罢了,你这般动气又是为何?” 明芷溪面对几人挑眉,一脸无辜摊手,大明国的人天天和别国的人混在一起,真是不知所谓,身边围着别国的储君,比太子哥哥的待遇还高。 “你是小孩子吗?还拉帮结派?她想和谁坐一起就一起,若不是在学院,只怕你还要向她行礼呢?” 李一色看不惯她的做派,丝毫不惯着,犀利反击,不带一丝拖泥带水。 语气还有对公孙玲珑的不争气,作为四国除了水惜文,唯一有尊号的女子,竟然这般好说话。 “你...” 明芷溪瞬间被怼得哑口无言,正欲起身,便被旁边的明连溪拦下。 公孙玲珑见状,有些无奈,挑眉看戏,反正一色战斗力爆表,她虽不知这明芷溪为何不喜她,但是也猜到了几分。 大概是因为她家功高盖主抢尽了皇室风头,不过她也没办法,要怪就怪她爹太强了。 “见过先生。” “不必多礼。” 在众人还在一副看戏摸样的时候,赫连黛起身行礼望向来人,唤回了众人的目光。 来人一身墨衣,一手拎着匣子,一手撑着伞,白玉伞柄称得手指清透匀称。 腰间银链,缱绻摆动,容貌艳丽,恍若画中人走出来。 目光带几分淡漠道“在下,聂清明,新来的先生。” 众人一时之间,有些凝滞,似乎怕惊扰了什么。 “如意,原来你没骗我呀。你真的有未婚夫。” 这道声音在凝滞的空气中很是突兀,传遍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公孙玲珑罕见有些窘迫,慌乱低下头。 她可没有骗人,至于未婚夫变兄长什么的。 就不用和他们解释了,暂且就这么误会着吧。 反正,胡诌什么的,最适合她了。 第14章 第 14 章 公孙玲珑也很是震惊,之前这位兄长也没说自己要来天山书院当先生。 今日突然出现,着实令人猝不及防。 她还没想好怎么圆谎呢。 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洛易。 发现对方目光浅浅,一点都不惊讶。没有半分尴尬,依旧是一副风光霁月的样子。 洛易其实还是有点诧异,当然面上不显半分。 他当然知道这婚事是定不下来的。当初只是做给天下人看的,顺便有意发难一下公孙曜罢了。 只是这聂清明又是何人,这般风姿,竟然之前从未听过。 当时画像一出来他便着人调查,发现一无所获。 他还以为这人是那公孙玲珑杜撰出来的。 看来这洛国暗网是该清理一下了。 竟然还有他查不到的人物。 李一色眼里还是震惊不已,不停地打量着聂清明,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此人比画像上更要出色几分。 恍若精怪之容,五官似牡丹般艳丽无双。 倒是比如意的容貌更符合她的审美。 看来如意说得都是真的,难怪她拒了洛哥哥的求婚。 这般姿容,难怪她放不下。 可惜了,这男子容貌这般惹眼,看起来就不好驾驭的样子,哪像洛哥哥那般温润亲和。 不过不得不承认如意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靠近公孙玲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如意,你这未婚夫选得不错,虽惹眼了些,但是家世不好,好拿捏,你往后就收收心。与你那青梅竹马也趁早断了。” 公孙玲珑无奈道“知道了,一色姑娘。” 敢情她还在那里过不去呢? 公孙玲珑觉得自己解释不清楚了,也不明白她到底哪里给对方错觉,觉得她喜欢沾花惹草。 看向面前的聂清明,对方坦然自若的摸样,敢情这些人,一个个心思深沉,倒是她有些沉不住气了。 她还是专心画她的梅花,眼下印章比较重要。 不过他来当这个先生也挺好的,再怎么说给她放放水也是没问题的吧。 瞬间觉得自己拿到印章的几率又大大的增加了。 公孙玲珑专心画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风,竟然直接将她的墨水打翻。 眼色一黯,采春不过刚离开拿糕点而已。 这些人真是的。 正在内心默默吐槽,明连溪的声音便从一旁传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她旁边的。 “玲珑姑娘,用我的吧。” “不用了殿下,我已经画完了。” “红梅的颜色,可以试试我这个,这是我专门用花瓣调制而成,肯定是比寻常的更上色。”明连溪一副不让推辞的样子,不由分说的将自己那份搁在她的桌上。 “用我的吧。”不知道洛易又是什么时候走到面前,将自己那份搁下。 与那明连溪并排在她案上。 洛易抬眼看了一眼明连溪,脸上罕见闪过一丝愠色,转头看着公孙玲珑却是满眼暖意。 脸色转换之快,看呆一旁的李一色和水惜文。 看向公孙玲珑的眼神,如同坠入爱河的小郎君 “我的这份倒不是专门调制的,只是我更想郡主用我的,你若用了旁人的,我是会吃醋的。”语气真挚,眼底戏谑,十足吃味的模样和她解释。 好似清冷仙君,染上了人间情爱,真是难得一见的摸样。 公孙玲珑都被他这幅摸样的震住了,若不是她前几日才经历一场暗杀,她怕是也被这人给唬住了。 真是比那翠园的戏班子还不遑多让。 看来往后怕是不能让采春她们离身半步,感觉自己进入了什么青楼楚馆。 正要想办法回绝时。 她感受背后一股凉意,鼻尖梨花香,熟悉地心跳如雷。 又一份墨搁在案上,手指清透匀称,正是聂清明。 他不知道何时,站在她的身后。 整个人仿佛刚刚打盹醒来的野猫,眼底还带有一丝困顿的慵懒。 语气倒是带有几分严谨的先生摸样道“你这处笔墨不对。” 抬手拿过她手里的笔,蘸上他方才搁在案上的墨,慢条斯理地帮她描着梅花瓣。 寥寥几笔,瞬间将这幅画的意境改变,从含苞待放到花满枝头。 映得他眼底满是春色,一时之间仿佛摸样又艳丽几分。 公孙玲珑呼吸慢了几分,回过神来道“多谢先生指导。” 一副乖乖摸样,抬眼望着眼前的明连溪和洛易又道“多谢两位殿下,玲珑用先生的便好。” 语气客气又疏远,一脸敬而远之。 “那便罢了。”明连溪眼底闪过一丝阴郁,语气却是温和道。拿起案上的墨,暗自捏紧衣袖,便转身离去。 “玲珑妹妹,我的便放这,想用便用,多一个选择。”洛易脸色丝毫未变,语气温和,眼底还带了几分纵容。 抬眼看着聂清明又道“你说是吧?先生。” 看向他的眼底有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试探。 聂清明面上倒是没什么情绪,眼底还带着刚刚困倦产生的点点泪意,反应些许迟缓道“唔,已经画完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拿起刚刚搁在一旁的白玉伞,遮在头顶,一副会被晒化的摸样。 墨衣之外肌肤白得晃眼,倒是比这春日太阳还要晃眼几分。 公孙玲珑倒是反应极快道“对的,已经画完了,玲珑也用不上,洛易公子还是拿走吧。” 她是真的不想和此人有任何牵扯,不论谋略算计,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洛哥哥,你的便给我用吧。”李一色说完,便抬手拿过。她在一旁不知看了多久,这戏真是比园子里还精彩。 “李一色,你逾越了。”洛易语气带着几分威严,一副极有分寸的摸样,抬手将她桌上的墨拿走。 “洛哥哥,你....” 李一色眼底带着几分忧思,眼底满是震惊。 洛哥哥难不成真的看上如意了? 他根本就不像拥有情爱之人,那么他这般表现又是为何? 难不成.... “真是有趣。如意妹妹往后定要和我多多相见。”水惜文语气满是玩味道。把玩手里的水晶手链,也抬脚离去。 几人渐渐散去。 转眼间只剩下公孙玲珑和李一色两人。 她本来还想说去找那聂清明兄长讲讲话,谁知道对方就这么走掉就没回来了。 “一色,我们回吧。”公孙玲珑叹口气道。往后还不知多少这种状况等着她。 “想什么呢?”公孙玲珑以为她还在因为刚刚的事情不愉,不由得劝道“别当真。” 这洛易这么接近她,就是因为她手里有什么,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 那太子殿下的目的她倒是一清二楚。 只是这洛易到底是什么目的,她这里有什么东西,令他如此咬着不放。 “如意,你...和洛哥哥之前见过吗?”李一色回过神来道。 “并未。” “你仔细想想。” “想不出来。” “难不成他真的坠入爱河了?” 李一色满眼不信,语气十足质疑。 若是两人之前从未见过,怎会是这般摸样,总不能真是因那卦象吧? 难不成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就是因为对他足够了解,她才清楚知道,对方根本不是沉迷情爱的人。 他只需要站在高处,让她仰望就行了。 她会帮助他,追随他,陪伴他。 成为他身边最强的那个女人,与他并肩站立。 他没有情爱没关系,她有就够了。 “怎么可能。”公孙玲珑立马否认道。 她现在只想去院子里躺着晒太阳,半分也不想多想。 反正纵使对方千种谋略,但是只要她拥有绝对碾压对方的实力,那么再多谋略也无用,大不了一刀砍了便是。 毕竟眼下,那洛易并不会这么快撕毁盟约,他需要一个堵住悠悠之口的幌子,而这个幌子并不是那么容易创造的。 她还是有时间的。 ----- “明则羽,你刚刚为什么不去?”明芷溪一脸幸灾乐祸道。 “那不是你的青梅吗?怎么?就这样放弃了?” 她一脸拱火的样子,望着明则羽不停地挑衅,她刚刚可看到了那明则羽明明表情不愉,但是竟然没有凑上去。 而且这两人自从来书院之后,竟然没有黏在一起过,甚至都没有交谈。 难道真的仅仅只是朋友之谊?因为对方有未婚夫所以避嫌? 不过他们两个不成婚最好,这样太子皇兄的位置才会更加稳固。 想到这里明芷柔眼里带有几分窃喜,但是语气还是嘲讽道“你还真是没用,看来你狐媚的本事终究比不过你母妃。” “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不会真的以为你那太子哥哥将来能继承大统吧!” 明则羽凑近几分,在她耳边低语道。 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犹如一条毒蛇,落在明芷柔的耳边冰冷至极。 “你还真是大胆!那公孙玲珑知道她从小相处的竹马是条毒蛇吗?难怪她移情别恋。” 明芷柔不客气反击道。语气依旧不落下风。 世人都说这明则羽不争不抢,磊落少年郎君,当真可笑至极。 在这皇城之中,哪有什么磊落光明,有的只是阴谋和算计。 “呵,即使没有公孙玲珑,我照样可以登上皇位。你们可以试试!” “你....” 明则羽说完转身离去,不再看她一眼,仿佛是什么脏东西。 独留明芷柔在原地气个半死,一个个真是牙尖嘴利,她倒是背下所有骂名,但是吵架分明一次都没有痛快过。 明则羽浑身仿佛被抽空一样,脸色苍白,浑身战栗,灵魂飘散。 不论他千般筹谋,万般算计。 都始终看不透一人心思。 所以这就是如意拒绝他的原因吗? 公孙如意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一个用来打发时间的玩意吗? 现在你的未婚夫回来了,觉得我碍眼,就要把我一脚踢开吗? 为了他,不顾我们青梅竹马的情谊。 所以我们这十年到底算什么? 公孙如意你知不知道? 你是我唯一珍视的人。 失去你,往后半生,我将永远独自一人。 为什么要无视我?独留我一人在这沼泽地里,你可有分半在乎过我? 倘若不喜欢。 为什么要收下我的发簪,为什么要用那种眼光看我,为什么对我事无巨细。 喜欢的是你,收回情谊的也是你,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残忍。 可笑我还愚蠢至极,以为是我不懂表达,令你不快。 我明明已经在学习,努力得去分辨那份情谊,为什么就不能等等我? 公孙如意,你真的很残忍。 第15章 第 15 章 松清院内,还是如往日般宁和。 秋水照旧打坐,聂清明安静躺在屋顶上。 “兄长!” 秋水一听一个踉跄。 瞬间从树上掉落下来,身形狼狈,姿态扭曲。 他听到了什么? 那如意郡主喊主上兄长? 还一脸坦然自若,甚至语气还带了点欢快。 若不是知道家主乃夫人亲生,他都要怀疑自己的认知了。 这么荒唐的谎话,这如意郡主也相信,也太单纯了吧。 家主不愧是编撰了这么多话本的人,真是怎么胡诌怎么来。 这家主到底和如意郡主说了什么呀? 公孙玲珑被秋水的动静吓一哆嗦,这聂清明身边的暗卫功夫不到家。 比她的岁宜差远了,作为一个合格的暗卫,在她还未走进院子里,就应该够察觉到才行,怎么还会被吓到。 不光秋水吓了一跳,连采春都被她的称呼吓了一跳。 这不过才离开几日,郡主什么时候都有兄长了。 未婚夫变兄长? 难不成郡主今日这般急着来,根本就不是急着见未婚夫,而是见兄长? 王爷的私生子? 以她对王爷的了解,王爷不像这种人。 采春按捺住心里的疑惑,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 在公孙玲珑的示意下,将她小心抱上屋顶,离那聂清明倒是几丈距离。 公孙玲珑自己站起身来,走几步挪了过去。 采春这丫头真是的,还给她保持几分距离,脑子里面又在想什么? 看来是被晴兰那丫头传染了。 “怎么?还真信我是你兄长?”聂清明坐起身,盯着向他走来的公孙玲珑。 眼底满是戏谑,语气带着些许玩笑。 顺便给了秋水一个眼神,对方转眼间就消失无踪。 “信,为什么不信?”公孙玲珑倒是语气轻快,一脸坦然看着面前之人。 她当然得信了,还得坐实这身份,明显兄长比未婚夫更方便,这样她拿到丹青那枚印章也轻松些。 对外是未婚夫打消一堆麻烦,对内是兄长打破尴尬。 真是绝妙。 “公孙妹妹。”聂清明认真了几分,眼底多了一抹笑意。 熟稔拿起一杯茶水,递给旁边的公孙玲珑。 “陪我观星。” “观星?” “嗯。” 公孙玲珑想到他在梦中是渺星宗弟子,但是现在又出现在天山书院当先生,不由得想要打探几分。 “兄长可认识渺星宗?” “怎么?探听我身份?”聂清明轻笑一声,坦然得饮着茶水,将桌上的芙蓉糕朝她推近几分。 眼底却是一片清明道“我可不认识什么渺星宗。” “你不认识渺星宗?” “不信?难不成在你梦中我与这宗门有关系?” 聂清明凑近几分,他的确是对于这渺星宗不太熟悉,一个人脉凋零的宗门,即使想要探听什么消息,也是打探不到的。 “在我梦里,你是渺星宗的人。” 公孙玲珑实话实话,想到那个卦象,眼底残余几分伤感,些许踌躇道“还给我算了一卦。” 聂清明看着她的神情猜测道“唔。恐怕不太好吧?” 不过还是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卦象?” “是...一则凶卦。” 聂清明见她一副不欲再说的样子,并没有再逼问,只是叹口气道“莫不是说你是祸水?” “你怎么知道?” 公孙玲珑瞪大眼睛,为什么在他的眼底,她的内心好像无所遁形一样,竟然一下子就被他猜中了。 “难不成,你想起来什么了?” "那倒没有。"聂清明收敛眼底玩笑,不知想到什么,眼底多了几分厌恶道“不过瞎猜罢了,虽说人心难测,但是那些谋划还是不难猜的。” “兄长,你怎这般聪慧,怎一猜就中。” 公孙玲珑是真心佩服这位兄长了,还好这位不入书院,不然肯定是魁首印的强有力对手。 这般多智之人,身份又怎么会是简单的先生,必定有其他不知道的身份。 聂清明压住眼底的诧异,他真是随便猜的,那两幅画他也瞧过了,虽说他没有记忆,但是那些君主想要发动战乱,可不就是那几个由头。 权贵世家自然不信,但是黎民百姓信就够了。 毕竟现在四国稳固,虽说洛国暗地里怕是早已招兵买马,但是毕竟还没有摆到台前。 要想发动战乱,总是要找个由头,毕竟即便是天命之子,也背负不起嗜血好战的骂名。 那么这渺星宗卦象便是最好的由头,天下百姓又对这渺星宗深信不疑。可不是最好的一把舆论刀柄。 洛易恐怕第一个目标就是这大明,毕竟大明这个壁垒破了,其他两国也便不足为惧了。 能让他和她,两人最后无路可走,怕是针对这公孙姑娘而来,他不过是个顺带的。 能够击垮一个女人,并不难猜,难怪不见她和明则羽接触,想必那梦中两人结局并不好。 这般下策之选也能形成棋局,还真是令人不爽,这洛易还真是算透人心。 至于这渺星宗的卦象,有一有二就能有三。 他倒是不怀疑这卦象真假,毕竟他若真是渺星宗的人,也不会说出对她不利地卦象。 只有一种可能,卦象是真的,他只能实话实说。 但是这卦象有千般解读,只看运用他的人,是怎样去运作的。 “倘若梦中我真的出卦,那么这卦象大抵是真的。你信吗?” “信也不信。” “何出此言?” “信你不会出不利与我的卦象,出了便代表一定是真的。不信的是这卦象的解释,毕竟我可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那么...你岂不是梦醒时分时恨我?”聂清明难得有几分涩然。 “刚开始有些恨。”公孙玲珑坦然道。 眼底有些说不出来的认真,审视这面前之人又道“但是见了你之后完全没有了。” “嗯?”聂清明倒是没有想到,难不成他长了一张非常可靠的脸。 “不知道为何?靠近你会让我觉得安心。” 公孙玲珑顿了顿,眼睑收敛几分,压下眼底的情绪继续道“眼睛和耳朵会欺骗人,但是心不会。” 聂清明呼吸慢了半拍,虽然他知道什么原因导致的... 但是还是被她如此直白说出来,还是有些惊到了,她还真是坦诚。 公孙玲珑看了一眼桌上的芙蓉糕,拿起来轻咬一口,半开玩笑道“或许是血缘的缘故?见到你很是亲切。” 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神情,语气带了几分撒娇又道“而且我今日来,也无事,只是想见你罢了。” 聂清明一时哑然,他竟然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毫无反驳之力,看来他对她的了解,也没有那么深。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来问我画师的事情。” “哦,对了,你不提我都忘了,兄长为何进这书院当先生?” “为了保护你。”聂清明干脆利落道。眼底并无半分扭捏,语气满是理所应当。 他拿起桌上的芙蓉糕,咬了一口,有些哽住,真是甜腻,又放了回去。 盯着不知何时空了半盘的芙蓉糕,有些哑然失笑。 抬眼望着她,眼底有些戏谑,一字一句道“我是你兄长不是?有血缘关系那种。” 公孙玲珑条件反射想拿起桌上的糕点,发现桌上只剩一壶清茶,刚刚那盘芙蓉糕,已经消失无踪迹。 “夜晚不易多食,易积食。”聂清明解释道。 拎起那壶茶水,注入杯中,递给了面前的人。 公孙玲珑接过后轻抿几口,并未言语,一时之间安静下来。 微风吹过她的墨发,银丝羽链在月色下,映出碎碎光点,星辰坠入发间,恍若银河流转。 夜色下,衬得额间的海棠花,眼尾勾勒的痕迹,有抹见之不忘的惊艳。 “那兄长可要给我多放放水,丹青印章得给我留着。”公孙玲珑含笑吩咐道。 语气已然十分亲近,一脸理应如此的感觉,完全没有走后门的羞愧难当,多了几分世家贵女的娇蛮。 “自然。”聂清明轻声应答。 同样也没有半分为人师表的摸样,一副不求公平的荒唐摸样。 两人相视而笑。 ------ 翠雀院中,照旧灯火通明。 “主上,如意郡主和聂清明此刻正在松清院。”暗影看着面前的之人,眼底残留几分恐惧。 “哦?那松清院可有布防?”洛易眼底闪过一丝意外,这如意郡主还真是令人惊喜。 “没有,除了那片密林本身就有布防,那松清院,除了方家那位,便只剩聂清明和一个侍从。不过三位,并未察觉到暗卫痕迹。” “是吗?还没查到聂清明底细吗?”。 "只能查到这聂清明和方家那位神医认识,这些年一直久居后山,并未出世,所以暗网查不到此人消息。" “容佑又怎么回事?” “容将军,在南药城被一人刺伤,眼下已回青宁城。” “谁能伤得了他?可知何人所为?”洛易语气带了几分思索道。 “此人武功高强,来历不明...” “知道了,退下吧。”洛易打断道。 手指轻按额角,是谁竟然能伤到容佑,虽说容佑武力不算当今最高,但是他乃将门之后,也算是习武奇才,从小刻苦训练,能打伤他的人当今更是凤毛麟角。 难不成是王家三少爷,几次三番地刺探,让对方按捺不住出手了。 这公孙玲珑和聂清明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几分真假。 这个时候刺伤容佑? 这王家三少爷看来有几分本事,逃过三次暗杀,还能全身而退。 比他那个老爹倒是难缠得多。 轻哼一声,眼底满是阴郁,看来得再培养几个傀儡了。 第16章 第 16 章 转眼间公孙玲珑已经在天山书院度过一个月,天气渐渐转入夏日。 烈日炙阳。 晴兰顶着胖乎乎的脸蛋,一边拿手帕擦汗,一边帮公孙玲珑撑伞。 脸上还带着被烈日炙烤的热意道“郡主,明明请假就好。干嘛还要出来上课。” 公孙玲珑还是那身藕荷色裙装,淡绿色的眼妆,额间珍珠妆点,鹅黄色发带别在发间,整个人清新优雅,恍若山间精灵。 拿出手帕帮晴兰擦拭脖间的汗意道“虽然我身体不适合修武力,但是整日窝在院子里也无所事事,来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岁宜上次离开之后,嘱咐她最近一个月不要离开书院,天山书院的课程又不紧凑,每日有大把时间,导致她天天待着院子里,不是钓鱼就是赏花。 要么就是去松清院找聂清明开小灶学丹青,托他的福,现在她的画技在短短一个月得到很大的提升,不出意外的话,拿下丹青印章是没有意外的。 现在她已经拿下了书法印章,剩下五枚得徐徐图之才行。 这几日和那位兄长待着一起,导致她的身上都染上了梨花香了。 在他的科普下,出门也撑伞了,防止肌肤被晒伤。 越是和对方相处,越是觉得他们真的很有共通之处。 比如两人一样体弱,前几日还一同染上风寒,他感染风寒的样子完全不像平日里看到的那样,整个人异常脆弱。 “郡主,觉得谁会拿下这枚印章?”晴兰有些好奇问道。 “水惜文已经拿过了,明芷柔武力不高,洛易的武力倒是不太清楚,真是难猜。”公孙玲珑眼底多了几分思索。 补充道“不过以一色的武力还是很有希望的。” 指尖摩挲着手里的香囊,她当然不希望洛易拿到了,但是这人虽未在人前展示过武力,但是应该也是个高手。 不过她还是希望李一色可以拿到,她俩住一个院子,她每日很早就起来练武,表明看起来娇娇弱弱,但是却是一个很能吃苦的姑娘。 嘴角荡起一丝笑意,眼神柔和道“希望她可以得偿所愿。” “那就谢谢如意了!”李一色不知何处出现在她的身后,亲昵得拦住她的肩膀,笑得花枝乱颤。 她自幼习武,最爱舞枪弄棒,平日里也是十分刻苦,虽说在女子里面算是不错的,但是总是被男子压一头。 想到如意的期待,不由得有几分沮丧道“不过这印章怕是会落入洛哥哥手中。” “他武力很高?看起来气质偏儒雅。”公孙玲珑询问道。 “你可别被他外表欺骗了,他可是自小被断定为武学奇才,只是在人前很少出手,再加上外表温润,所以大多数人不知道罢了。” 李一色眼里满是佩服,在她眼中洛易是个非常完美的人。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简直就是天生帝王。 公孙玲珑听完嘴角有几分僵硬道“是吗?那真是厉害。” 她的眼底有几分惋惜和无奈,看来这渺星宗卦象也是很准的,这洛易就没有什么弱点吗? 这般完美,简直是为帝王位而生。 “你能来看我比试我已经很开心了,至于拿不拿得到印章倒是无所谓,反正最后也是落入洛哥哥手里,输在他那里我不亏。”李一色坦然道。 “在我心里你值得。”公孙玲珑含笑望着她道。 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眼里止不住的惊艳。 李一色今日身上并无装饰,干净利落的马尾,气质凌冽,恍若上战场的少年将军。 公孙玲珑其实很羡慕那些舞枪弄剑的女子,看起来就很厉害,可以随时保护自己。 李一色听到她的话,心里一暖,信心十足去挂牌子。 获得武力印章的渠道,简单又粗暴。 在特定的时间考核,不论入院时间长短,皆可参加考核。 击倒所有挂牌学子,成为榜首并保持至结业,便能得到这枚印章。 像公孙玲珑这种直接弃权不参加的,不纳入考核范围。 考核时间一年一次,在每年的春末夏初时节,等于说每个人都有两次挑战机会。 榜首不论多远,有人挑战必须赶回来。 听说去年容佑就是因为没来得及赶回来,导致失去这枚印章,差点没拿到魁首印玺。 还是后来去制衣坊打败一众贵女才拿到第六枚印章,惊掉很多人下巴。 拿到武力印章也不容易,毕竟学院第二年很多人就出去游历,很难赶回来。 好在天山书院学子不多,毕竟四国家世显赫的年轻人,大多数已经入学了,每年新生也不过十人。 更别说这届新生加上她和李一色还有洛易也不过五人。 公孙玲珑和晴兰安静坐在一旁,突然想到好久没见岁宜,出声道“晴兰,岁宜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可在南药城?” “岁宜也没告知,已经一个月不曾见过了。”晴兰回道。 “爹爹到底又给她安排什么事情了?”公孙玲珑有些疑惑道。 为何爹爹的书信中并未提到此事,岁宜自小跟在她身边,除了上次校考之后,从不离身,这还是第一次离开这么久。 “郡主别担心,岁宜的武功少有敌手。”晴兰眼底满是崇拜。 毕竟岁宜的厉害她可是见过的,流光十八卫在她手下都不过三招,简直的恐怖级别的存在,哪里是需要担心的人。 公孙玲珑眼底有些许质疑,倒是并未多问,容佑的事情难道还未办妥,但是听说对方已经回到青宁城了,难不成岁宜现在追到青宁城了。 难怪让她最近一个月不要出书院,原来是她不在这南药城,担心无法保护她。 ---- 这次参加考核的人不多,不过一刻钟就轮上李一色,轻松的击败前面的对手。 本来她还想对战一下明芷溪呢。 就算拿不了印章也想虐虐对方,谁知道对方竟然根本就没来。 毫无悬念,留到最后的是她和洛易。 李一色对上洛易还是有些许紧张,她已经好久没有和洛易对战了,根本没有胜的把握。 面对强者,畏惧又期待。 看着洛易的脸色罕见的有一丝病弱,李一色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关心道“洛哥哥,可是身体不适。” “无事。”洛易回道。 他并未将李一色方在眼里,他当然对这印章没兴趣,只是他怕是后面很长时间不会来书院了。 他可以不拿魁首印,但是印章数可不能挂零。 今日考核是他最可能参加的一次,毕竟后面他不一定有时间参加。 对上李一色他还是很有把握的。 李一色的佩剑是外祖母所赠,一把抽刀断水的软剑,名轻衣。 从小她便握在手里训练无数次,早已得心应手。 “洛哥哥为什么不拿重墨?”李一色望着他手里那把普通的剑。 重墨是洛哥哥的佩剑,还是小时候她取的名字,那把剑用玄铁打造,通体颜色如漆墨,剑意锋利,难得好剑。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重墨了,自从洛哥哥称帝之后,再也没有使用它的机会,她还想看看它呢。 今日可是难得地机会,他为什么不拿出来,难不成觉得她不配? 想到这里,她的眼底有几分难堪。明明对面是喜欢的人,还是觉得自己受到轻视。 洛易压住眼底的冰冷,语气温和解释道“忘记带出来了。” 李一色听到他说没带,又心情明亮起来,原来是没带,估计洛哥哥将它珍藏在洛国了,毕竟用到的机会并不多。 握紧手里的轻衣道“那不公平,我也用普通的剑吧。” 说完正准备将剑收起来。 洛易出声阻止道“不用,就这样来吧。” 李一色收剑的手顿了半晌,撤回了收剑的手,紧握手里的剑,双眼坚定得望着面前之人。 握上剑的她仿佛变了一个人,站在她面前的人,不再是心仪之人,而是她的对手。 李一色率先出手,轻衣软又灵活,缠住对方的剑身,来回拉扯。 洛易用得虽是一柄普通的剑,但是浑身剑意泠然,如秋风落叶,一股寒冷肃杀之气朝李一色扑面而来,轻松化掉她的招式。 他继续接连出招,想要三招之内拿下对方,剑意越来越冷,一下划开了这炽热的暖意,周围三丈之内仿佛寒冬将至。 李一色艰难抵抗,剑意划破她的衣襟,轻衣不慎差点脱手,右脸还带一道血痕。 身形灵巧,侧身一避,反应极快,反手用剑缠住对方腰身。 小小年纪大将之风,很快便稳住局面。 不对!他为何这般着急? 以他的实力,她根本不应该有躲避的机会,更别说缠住他的身体。 难不成她的苦练有了成效,还是说因为他拿的不是重墨的原因。 不对! 他用的左手! 她没记错的话,他根本就不是左撇子。 所以他是在轻视她吗? 不使用重墨因为没带,不用右手是因为什么? 李一色怒了,她仿佛失去意识,眼里只有战意,此刻她是一个被冒犯被挑衅的武者。 战局一瞬间扭转,轻衣柔中带刚,棉里藏针,剑意春意缠绵,生机盎然,隐隐压制住了对面的寒冬将至肃杀之气。 眼底带着几分不解道“为什么不用右手?” 洛易并未回答,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小瞧这位妹妹了。 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个娇娇小姐,所谓武力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 谁知她竟然有这等战意,真是让他刮目相看,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看了一眼李一色,好似今日才第一次认识她。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对方情意,可惜他对她并无感觉,每每见她都是压住眼底的厌烦,从来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她不过是他一枚不重要的棋子,连上棋盘的资格都没有。 李一色感受到对方剑意越来越冷,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她不但不害怕,眼底战意反而越来越盛,眼睛发亮。 身形越来越快,眼前之人,和小时候的身影重叠。 “洛哥哥,轻衣一点力量都没有,一点也不厉害。我要改练刀。”小一色语气哽咽,眼里满是泪水。 “你错了,世间没人比你更适合它。”小洛易脸色淡漠道。 “可是,我根本握不住它,我喜欢你的重墨。”小一色望向他手里的剑满眼羡慕。 “重墨不适合你,杀气太盛。”小洛易收起手里的剑回道。 “可是我握不住它。是一色没用,没有习武天赋。”小一色满脸沮丧看着手里的剑柄。 “轻衣是软剑,你要学会随剑而动,它会用它的方式帮你战胜对手。”小洛易一板一眼指导道。 “随它而动?一色不会。” “你要记住,不论你的对手是谁,都要有无边战意。” “战意是什么?是杀意吗?” “战意可不是进攻。”小洛易冷漠道。小小年纪已经大成。 “轻衣还是不懂。”小一色盯着手里的剑挠挠头道。 “它是可以培养的,切不可偷懒练习,以后你自然会明白。”小洛易摸了摸她的头,冰冷的眼眸闪过几分暖意。 李一色眼前渐渐清晰起来,面前之人和小时候的画面开始重叠。 紧握住手里的剑,手指透出点点血迹,眼底满是战意。 洛哥哥,我好像明白了。 我不是习武奇才,也没有所谓天赋。 只是一个普通女子,甚至力量也没有男子强盛。 哪怕满手是茧,每日也从不懈怠,如意眼底的羡慕她不是没有看见。 她已经比很多人幸运,她拥有健康的身体,哪怕不如那些天赋者。 但是她拥有这世间最适配她的绝世名剑,不论对手是谁都不能怯弱。 不战到最后一刻,谁知输赢。 轻衣在告诉我,攻他右手! 李一色一改防守状态,不停攻击洛易的右手,那种浑然天成的战意。 是她夜以继日,每日练习,培养而成,已和她融为一体。 轻衣柔软,在洛易肃杀的剑意里化作一缕春风,剑身随风而动,变幻不停。 她放开紧绷的身体,如同春日湖边的一缕微风,跟随轻衣而舞,渺小柔和却沁人心脾。 哐!一声。 轻衣脱手而出,击中对方右臂。 洛易若落叶般跌倒在地,眼底闪过几分痛苦,晕倒在地,右臂的剧烈疼痛在提醒他。 他输给了一个女子,一个他轻视的女子。 “洛哥哥,你受伤了!” 李一色看他倒在地上,眼底满是担心,难怪他不使用右手,分明就是有伤在身。 眼底闪过几分自责,是她过于认真了。 “我输了!”即使是在他受伤的情况之下,他也不该输。 嘴角闪过一丝苦涩,不愧是跟在她身后的姑娘,是他轻敌了。 所以你究竟在哪?洛一。 “是一色胜之不武。”李一色完全没有赢的喜悦。 更多的是对他的愧疚,明明最喜欢他,为什么没有注意到他受伤。 “说你赢了就赢了。”洛易还是笑得一脸温和。 苍白的脸上罕见带了几分暖意,他在她的身上看到几分她的影子。 那眼底的战意和她很像。 第17章 第 17 章 “郡主,我没看错吧?李一色赢了?”晴兰不可思议望着台上。 “嗯,没错。”公孙玲珑眼里亮晶晶,脸上满是骄傲。 “依奴婢看,虽说是洛易受伤实力大打折扣,但是这李一色身手不凡,实力也是不容小觑。”晴兰分析道。 紧接解释道“也不算胜之不武,只能怪这洛易轻敌,作为武者最忌就是轻视对手。” 说完眼底还有几分不愉又道“看不起弱女子,容易吃大亏。” 语气带了几分骄傲,她身为女子,身形娇小,还张了一张娃娃脸,每每出门也是容易遭人轻视,颇有几分感同身受。 “无比赞同。” 公孙玲珑也不认为,弱小就应该被轻视,即便她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也不妨碍她意志坚定。 在李一色的身上,她看到了一点,洛易并非无法战胜。 “你查一下,洛易受伤的事情。”公孙玲珑小声对晴兰吩咐道。 她倒是很好奇,这位铜墙铁壁一样的帝王,到底是谁能伤了他? 看起来还伤得不轻。 “是。”晴兰回道。 公孙玲珑站起身来,脚步轻移到李一色旁边。 和她并肩站在挂牌区前,上面只剩李一色的牌子,象征着最后的胜利。 公孙玲珑莞尔笑道“恭喜一色,得偿所愿。” 李一色语气轻快“谢谢,如意。” 两人相视而笑。 李一色轻叹道“本来我还觉得胜之不武,但是想了又想,又觉得我既没有犯错,也没有使用不正当手段,赢了便是赢了。” 语气里带了几分感慨“不过看到他受伤,我还是有几分歉意和伤心。” 公孙玲珑闻言眼底多了一丝担忧“你不会更加喜欢他了吧?”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我...”李一色沉默不语。 她觉得有点说不清楚的感觉,为什么她觉得洛哥哥和小时候的他,有些许不同。 真的是因为丞相府的那件事情令人性情大变吗? “嗯?” 公孙玲珑满脸不解,定定望着她。看到对方一脸纠结的模样。 她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具体又说不上来,总觉得一色对洛易的喜欢怪怪的。 “如意,你说长大后的人和小时候的人会变吗?”李一色轻声询问道。 语气里带了几分飘忽不定,仿佛在确认什么。 “那要看此人的经历。”公孙玲珑回道。 她想到自己在经历梦境之后,性情也是有所改变。“你说的那个人是洛易?” “嗯,他和小时候有点不一样,不过大概是我多心了,毕竟经历那样的事情,改变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一色眼底带了几分迷茫,不确定道“我现在有些弄不清楚,我喜欢的究竟是小时候的他,还是现在的他?” 她轻抚自己的胸口,试图安抚又道“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是他便够了。” 公孙玲珑眼底眼底情绪,并未做出什么反应,只是轻拍她的后背。 半开玩笑道“别想了,晚上陪我看话本,说不定里面有答案。” 语气满是调笑,这情爱之事本就一团乱麻,想再多也是自寻烦恼,她反正是给不了任何意见的。 毕竟涉及情爱,往往都是一笔糊涂账。连当事人都不一定弄得明白,何况是局外人。 ---- 松清院内,满是药香味。 秋水还是一如往常一样打坐,鼻尖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 眼底瞬间杀意弥漫,朝屋内聂清明道“家主,竹林有血腥味,属下去探探。” “去吧。” 聂清明不紧不慢做着手里的工作,将桌上的宝石一颗颗地镶嵌在腰带上。神情愉悦,语气里没有半分惊慌。 秋水剑意先行,随身而过,竹叶飘零。 一股强劲之力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向他迎面袭来,他反应极快,闪身避开。 反手挥去一道剑意,一人近身而靠,熟悉的软鞭缠在他的剑柄之上。 这根鞭子是? “岁宜?”秋水闻到来人身上的血腥味,呼吸慢了半拍,顿了半晌询问道。 “嗯。”岁宜冷淡应道。 月光下显出身形,一身夜行衣,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头上绸布飘扬而下,露出那张熟悉白玉面具。 岁宜收回软鞭,脚步停滞几分,身子倚在树旁,席地而坐,按住颤抖的手腕。 “你受伤了?”秋水出声道。眼底有几分意外。 “让方如是来见我。” 岁宜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面对眼前之人,只是冷漠说道。 眼底没有丝毫情绪,仿佛不过是在竹林里坐坐,赏赏月。 如果忽略掉他身上的血腥味的话,还有他周围残存的杀意和警惕。 看起来就是一位赏月的文弱书生。 秋水暗叹,这如意郡主的侍从已经一个月没有露面,郡主倒是经常过来,今日他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不过疑惑归疑惑,脚步却是一刻不停。 抬手推开松清院的大门,站在方如是的门前礼貌询问道“方姑娘在吗?可歇下了?”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露出一张清瘦的脸庞,正是方如是。 “不知何事?” 秋水闻声,压低眉眼,并未看她。 转过身道“岁宜找你,前面竹林。” 方如是压住眼底担忧,抬腿便走,不带一丝犹豫。 一身白衣,沉静如雪,浑身炳然。 脚步间还带几分急切,刚跨出院门,不知想起什么,又折返回去,右肩多了一个木箱。 秋水脚步踌躇几分,顿了半晌,跟在她的身后。 方如是察觉他的脚步,转头出声道“你不必跟来,我一人去便可。” “....嗯”秋水应道。 眼底有几分无奈,他还是蛮想去看看,毕竟那岁宜武功在他之上,他还是对对方很好奇的。 听到方如是的话,他也只能止步了。 转身去了聂清明院子。 方如是根据秋水的指引,果然看到靠在树下的岁宜,双目紧闭,一副失去意识的模样。 她赶紧上前,抬手把住她的手腕,松了口气,五脏六腑倒是没有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外加力竭而已。 扯开她的衣襟,里衣被血水浸透,染成红色,触目惊心。 伤口长时间没有处理和衣服粘在一起,抬手利落一撕。 右肩鲜血如注,喷涌而出,淋湿大半衣襟。 岁宜身体轻颤几分,唇色苍白,没发出半分声响,仿佛失去痛觉一般。 只是小声道“多谢。” 方如是并未言语,手指有些颤抖打开药箱,拿出补血丸塞入她口中,止血药覆盖在伤口之上。 熟练的将伤口包扎,还给她换了里衣,眼底划过一丝担忧,又想到对方行事作风。 并未问她出现在这里缘由,只是想到更深露重,刚刚处理完伤口,恐怕夜半容易发炎引起高热。 不由得关切道“你今晚去我房间,我怕你晚上发热。” “不用,在这里待一晚便好。” 岁宜回绝她的提议,她也知对方好意,只是还是不便冒险,今日出现在这里也是意外。 明日便能下山去了。 她在此歇息一晚便能恢复大半,到时候避开那人暗卫完全不是问题。 她的回答在方如是意料之中,不由皱眉,想到她的性子,看来只能拿出郡主的名头。 收起药箱,站起身道“你这伤口也有几日了,郡主知道吗?” “不要告诉她。” “放心,我懂,但是你今晚必须睡我房间,郡主今日并未过来,不会发现的。” 方如是看着她不为所动的样子,眨眨眼,语气还带了几分失望,佯装生气道“岁宜,虽说你我并无私情,但是好歹也认识数年。” 看她还是一副面无表情,默不作声模样。 挑眉威胁道“你再拒绝的话,我只能禀明郡主了。” “别,我去。”嘴角抽动几分,语气颇有几分无奈。 岁宜当然知道她的好意,只是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郡主知道。 她也只能无奈妥协,大不了一大早就下山。 方如是闻言,嘴角勾起,果然还是郡主有用,她和岁宜共事多年,对方什么性格她再清楚不过了。 为人清冷孤傲,整个人冷冰冰,没有任何情绪,恍如失去灵魂的肉身飘荡世间。 只有在郡主面前才有几分人气,她向来是唯郡主是从。 不过这个人虽然冷冰冰,但是在保护郡主同时,也是顺带保护她多次。 能近她身就已经说明,她内心已经认可她了。 毕竟倘若她不允许,可是没人可以站在她面前,还能这般毫无防备靠近她。 真是一个冰冷又别扭的小丫头。 望着床上毫无防备的岁宜。 她不由得想起她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也刚刚到郡主府,每日给郡主煎各种汤药。 有一日郡主带回一个全身湿透的小人,明明是个女孩子却一身男装,全身织锦纱,看起来非富即贵,不知哪里偷跑出来的世家小少爷。 外表倒是无一处伤口,但是五脏六腑却是全部移位受损,全身骨头也是寸寸断裂。 这般伤势,又长了一张书生模样的脸,极具有欺骗性,令人心生怜爱,外表看活脱脱病弱书生。 但是醒来后整个人却冷冰冰的,眼底全是杀意,完全看不出半分世家公子的温润模样。 倒像是行走在世间的野鬼。 不索命,无归处。 第18章 第 18 章 次日清晨。 方如是睁开眼下意识往床的方向地望去。 果然不出所料,床上整整齐齐,整洁地像没有睡过人一样。 眼底无奈呢喃道“岁宜啊,岁宜,你可知道,你早就不是当初的野鬼了。” 打开门,意外地看见站在候在门外的秋水。 他抬眼望过来,并没有追问昨日的事情。 只是出声道“方姑娘,提出你的要求。” “什么要求?我不太懂。” “替我家家主诊脉,你有什么要求?” 方如是眼底划过一丝了然,眼底略带讥讽道“并非我不愿,只是你家家主怕是不愿。” 上前一步语气还有几分不满道“分明是你家家主嫌弃我学艺不精。” 那聂清明是她爷爷侍奉左右之人,她又不是什么不讲理之人。 哪里会提什么要求? 分明是这人左顾言它,不想诊脉。 大抵是不信她的医术,毕竟在外人看来她不过堪堪及笄上下。 并非所有人如同郡主一样,那般信任她。 提起这个聂清明就来气,爷爷这几日恰好不在。 每每她要提起诊脉之事时。 对方不是说自己要晒太阳,就说自己要调制香水没有时间。 或者说自己要打造物件,更甚者说自己肌肤敏感时机不对。 反正就是敷衍过去。 虽说他和爷爷有渊源,但是她和爷爷各为其主,她也没那么闲,整日非要缠着他诊脉。 她还要改善郡主的药材单子,属实也没那么空闲。 秋水眼底满是意外,想到家主性子,又觉得方如是也没必要在这上面撒谎,语气满是歉意道“抱歉,方姑娘,是秋水会错意。” 态度恭敬道“方姑娘,可否随我走一趟。” “可以。”方如是倒是爽快答应,毕竟那聂清明和爷爷的关系,她也不可能真的不管。 说完随着步履匆匆的秋水朝聂清明院子走去,她倒要看看这人还能编出什么理由。 秋水在聂清明门口停顿下来,并未继续上前,只是转头对方如是道“麻烦方姑娘稍等片刻。” 说完便自顾自推门进去,身影颇有几分飒爽。 片刻功夫,出现在门口。 “方姑娘可以进去诊脉了。”语气恭敬,态度谦和。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方如是抬脚走进房间,发现这聂清明正衣着整齐躺在床上。 这状态倒不是睡着了,更像是被人打晕了... 看向身后的秋水,语气颇有几分佩服道“你真是厉害,你不怕他醒来罚你?” 秋水眉眼坚毅,语气保证道“秋水自会请罚,方姑娘放心,绝不牵连到你。” 方如是松口气,那就好,反正有个人在前面顶着就行。 看这人对自家主子这般熟练的样子,想来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早知道前几日就找对方这么干了,毕竟她只是想早点完成爷爷的交待。 至于他是什么样的状态就与她无关了。 脚步上前,目不斜视,正准备搭上他的手腕。 突然脑子闪过皮肤敏感四个大字。 鬼使神差掏出丝线递给旁边的秋水“系在他手腕上。” 她还是悬丝诊脉吧。 秋水看着手里的金丝凝滞几分,这方如是是觉得之前被冒犯,想要炫技证明自己。 眼底虽有几分无奈,还真是个要强的姑娘。 他将金丝系好,便安静候在一旁。 真希望这方如是真能诊断出结果,不然他就得白挨一顿罚了。 方如是轻搭在丝线上,嘴唇轻抿,压住眼底惊讶。 这脉象...沉稳根本不像患病摸样。 搭在丝线上的手指,颤动几分。 金丝在阳光下,泛出粼粼金光,旁边眼神紧盯地秋水都被晃了一瞬。 不过一刻钟便收了手。 秋水连忙问道“怎么样?方姑娘可诊出什么?” 方如是语气平静道“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看了床上的聂清明一眼又道“亏了些气血,体弱无力,我那院子里的草药便能治。” 秋水压住眼底失望,这说得和方伯差不多,看来他这顿罚必是白挨了。 方如是看他神情,也懂了几分。 继续吩咐道“我那草药和爷爷不一样,往后改用我的方子,效果比之前要好些。” 看着他安慰道“至少不会那么容易感染风寒了。” 秋水只是安静听着,掩饰住眼底的失望,强撑起情绪,语气些许低落道“那便多谢方姑娘了。” 方如是转身背对着秋水道“那我便出去了,还要写药方。” 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脚步还带了几分急切。 迅速走到门口,长舒一口气。 看来她真的不擅长说谎。 她恐怕有几分猜测到这聂清明为何对她避之不及,恐怕和她想的恰恰相反,对方避开的原因,可能是怕她真的诊出什么。 那聂清明以为他不让她诊脉,她就判断不了他的病症。 也太小瞧她神医之名了,虽说她这人不喜自夸。 但是她可是方家难得一见的天才,除了那个传说中的乙秽族,这个世间医术在她之上的人还没出现呢。 那乙秽族人善蛊,活死人肉白骨,早已绝迹,成为传说。 她只在家族医书残页上看到零星记载,那是比渺星宗还神秘的宗族。 以为想方设法不让她诊脉就能避开吗? 殊不知,她的医术,早已登峰造极。 诊脉讲究望,闻,问,切。 这聂清明的大致症状,爷爷早就和她通过书信,她也只差一个切脉罢了。 她早就对这人了解七七八八,诊脉不过是验证自己的猜想罢了。 此人身体分明无大碍,身子虽不说是极佳,但也远不至于无法习武。 倒像是生机被抽空一般,身子如同一个有洞的器皿。 即使不断地注入生机,也会通过这个洞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年轻男子,五脏六腑皆具,习武圣体,并无任何陈年旧伤,更没有先天疾病,但是却体弱不堪。 如果是之前的她,可能当真不了解此等症状,可惜她前几日恰好翻阅了不少资料。 不出所料的话。 这分明就是续命之术... 所以聂清明你究竟在给谁续命? 不对! 这等症状,她还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虽不尽相同,但是又恰似七七八八。 方如是望着竹林方向走来的公孙玲珑和手里的医单,突然脑子灵光一闪。 瞪大双眼,满是震惊。 郡主... --- “如是,可看到我兄长了?为何今日不在院子里。”公孙玲珑快步向方如是走来,语气轻快。 雪白梨花状耳铛,在耳边随风而动。称得那张如玉白皙的脸庞,多了几分清新雅淡。 这聂清明每日便坐在院子里煮茶,要么就是在屋顶晒太阳跟只野猫一样。 秋水也是寸步不离树上打坐 今日松清院倒是空荡荡的,聂清明和秋水都不在。明明也没课程,两人去哪了? 她都有点不习惯了,正准备向聂清明院子走去,便看到方如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方如是迅速收起脸上神情道“我也未曾看见,许是睡觉罢了。” 拉起公孙玲珑的手腕道“郡主,随我来,如是研究出新的药方了。” 公孙玲珑一听药方两个字,瞬间觉得口腔里面全是苦味,神情一变,哀嚎一声。 藕荷色的衣摆翻滚成花,便转身跑开道“不了,我突然想起来,我院子里的鱼还没喂呢,我改日再来。” 开什么玩笑,虽然她已经习惯喝药了,但是真的一点都不想闻到药味,也不想看见任何草药。 伸手抱住采春的腰肢,拼命摆手,生怕跑慢了,被抓去喝药。 眨眼间便消失在方如是的眼前。 方如是看着她的背影,指尖有几分冰凉,眼底满是担忧,果真如此。 两人脉象如此相似,看来她的猜测没有错。 想到那聂清明,心底冷哼一声。 兄长? 这般续命之术可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可以施展的。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能够完成这般续命之术,唯有蛊虫为媒介。 而这个秘法,她前几日上山时,路过暗道,去了一趟方家密室。 在老祖手札上,残页记载过这秘术,以蛊虫为媒介,菟丝是母蛊,长青是子蛊。 种在两方体内心源之处,通过长青来供菟丝续命。 菟丝生,则长青生。 菟丝死,则长青亡。 长青死,则菟丝伤。 此蛊为菟丝蛊。 乃是乙秽族圣女方能拥有的秘术。 难怪这聂清明身体健康却生机无力,原是长青在他体内以此供养郡主体内的菟丝。 郡主先天体弱,心力衰竭,明明是早夭之体,却活了数年。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医术绝佳,常常以天山灵药喂养,所以郡主心力日渐好转,除了不能习武,体弱之外,皆与常人无异。 原是菟丝蛊在续郡主生机。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那么她也只能当做不知道了。 不然以她爷爷的脾气,以他和那聂清明的关系,怕是松清院都得夷为平地。 她只能选择不孝了。 对不起爷爷。 毕竟他们各为其主不是吗? 牺牲聂清明来供养郡主,怎么都不算亏本买卖。 聂清明既然你选择瞒着,那便我便帮你瞒得天衣无缝,不露破绽。 方如是清秀的脸庞,嘴角勾起,眼底满是冰冷,脸上尽是冷漠。 吹响脖间的哨音。 一抹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身后。 她并未回头,只是攥紧脖间的木哨。 出声道“岁宜,午时阳盛,未曾弱冠,气血充盈,不沾酒色,武学圣体。交给你了。” 语毕黑影如一道轻烟又消失无踪。 如入无人之境,仿佛从未出现。 第19章 第 19 章 “如意!可否跟你借一个人?”李一色神色匆匆冲进公孙玲珑的院子。 公孙玲珑正在躺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翻看手里的新话本。 翠园这两个月都没怎么上新,难得上新一本,本来她还以为现在不方便下山,看不了呢。 谁知道早上醒来时,看到新的话本就摆在她床头,定是岁宜送来的。 她肯定是出任务回来了,除了她没有人能在天山书院来去自如。 等到她回来一定要好好问问容佑的事情,放下眼底的思绪。 转头望向急匆匆闯进来的李一色道“借谁?” “方如是!”李一色回道。 眼底满是急切,额间还有汗渍。 “如是?”公孙玲珑疑惑道。 放下手里的话本,坐起身,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 望着面前的李一色,猜到了几分。 试探道“是为了洛易?” 李一色点点头,席地而坐,没有半分闺秀的样子,眼底满是忧心。 “洛哥哥,昨日发了高热,右肩伤势有些严重,眼下离洛国太远,身边的随侍都不太顶用。这书院的医官近日都去山里采药出了。” 拉起公孙玲珑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恳求“听闻你身边自小跟着一位医者,乃是方家人,能不能借我?” 公孙玲珑有些迟疑,说实话不是她心黑,主要是这洛易本就对她不安好心,她是真的不太想去救那个人。 只是看着面前的李一色,她实在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李一色看出她眼底的踌躇,抓紧她的手诱哄道“好如意,世间最美的如意!借给我吧!” 眼底满是祈求,顶着那张被评为四大美人的脸,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公孙玲珑,企图□□对方。 “好好好,答应你。小美人。” 公孙玲珑语气颇为无奈,眼底带有几分宠溺,刮了刮她的鼻尖,她这人最是吃软不吃硬。 转头给旁边的采春使个眼神。 采春点点头,缓步离去。 李一色瞬间眼底亮晶晶,笑得牙不见眼。 “如意,你最好了。”撒娇得及其自然,半分平时的傲气劲都没有。 公孙玲珑捂嘴偷笑,轻咳一声,手撑在脸旁,凑近盯着她,戏谑道“比你洛哥哥如何?” 李一色望着面前放大的一张脸,呼吸停滞几分。 感觉自己坠入一片夏日湖水,被微风吹过,粼粼波光,不及大海那般惊涛骇浪,震动人心,但足够令人泛起涟漪。 仿佛有人在她的心上吹了口气,带着微热的余韵和蔓延的颤动。 明明她的脸,不符合她对美人的审美。 一头凌乱的长发,头上素净没有一支朱钗。 脸色甚至带有些许病容,但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真的让人无法忽视。 到底是谁规定的,瞳色以墨为尊。 明明琥珀色的眼睛美得惊人,是任何宝石朱钗都及不上的耀眼。 这就是素到极致,便是妖吗? 公孙玲珑见她呆住,在她眼前晃晃手道“怎么回答不出来?” 李一色回过神来,眼神有些许慌乱道“我才不回答呢!我又不傻!” 说完得意吐吐舌,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可不能再待下去了,她还是去找洛哥哥吧。 “李一色,真是没良心的,用完我就扔!”公孙玲珑见她抬脚往外走去,半分不带犹豫的。 真的是,刚刚答应完,她就走掉,真的是装都不装了。 “框我一下都不行!哼!那洛易就那般好?”公孙玲珑颇为吃醋道。哄都不知道哄一下她,真是个直肠子。 “你...还是梳洗一下,真是没有半分世家子弟的仪态。”李一色语气有些磕巴道。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头也不回地加快往外移去,怎么会有几分心虚呢。 若是以前她肯定毫不犹豫的回答了,现在为什么回答不出来。 她也不清楚。 若是哄她,那样多矫情,一点都不符合她习武之人的身份。 公孙玲珑望着她的背影窃笑,真是个纯情的丫头。 系好掉落在地上地香囊,正准备起身时。 已经走出院门的李一色去而复返,又出现在门口,语气颇有几分气急败坏道“公孙如意,你收敛点!你身上的梨花香和那聂清明身上的分明是同一种香料。” 公孙玲珑愣了会,莞尔道“那又如何?” 语气没有半分在意,大胆承认,仿佛稀松平常。 “那又如何?”李一色听她理直气壮的语气。 快速走上前来,摇着她的肩膀提醒道“你们可不算正式定亲,那些口头约定,做不得数。你俩连体香都一模一样,有些逾矩。” 这是何等亲密才能连味道都别无二致。 恐怕这两人日日见面,这可不是一般香囊可以染上的。 作为她的好友,她不得不提醒她。 毕竟如意常年在边城,怕是很少出门,不知道这些规矩。 虽交换信物,定下婚约,即使举办定亲宴,都不能这般亲密,更何况连定亲宴都没有。 若是被旁人知晓,怕是会生出流言,她出了那般卦象,婚事不一定由她做主,连洛哥哥都出面,恐怕那大明太子也是虎视眈眈。 周围豺狼虎豹横行,那聂清明身份有些高攀了。 公孙玲珑察觉到她的担心,捏捏她的脸安抚道“好了,知道了,谢谢一色了。” 她最近怕是也不会去松清院了,这一个月的确是去得勤了些。 岁宜又不在,采春和晴兰轻功也没有那般好。 很可能会暴露行踪,若是给她那位兄长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反正这画画也学得差不多了,她也是对印章太心急了,有几分疏忽了。 李一色看她那副样子,叹口气,放心离去。 “等等我!我也去!”公孙玲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连忙喊道。 她要去挟恩图报。 ---- 翠雀院内。 方如是望着床上的洛易,这便是向郡主提亲被拒的洛皇。 传闻中的天命之人,天生帝王命格。 倒是有些名副其实,听闻这洛易皇家暗卫可是铜墙铁壁,难怪找上她来诊治,估计身边连医者都没有带,这是多自信。 她还真是好奇,到底是谁能打伤他? 收起手里的银针,走到一边。 “按照我的药方,每日一服,三日便能无事。剩下的外伤涂上我的药膏,十日便能恢复。只是这内伤还需自行调理。”方如是吩咐道。 三两下写好药方,这症状倒是不难治,只是这内伤还是有些严重的。 她都有点佩服这个刺客了,这得是多么顶级的身手,才能躲过这皇室暗卫。 “不愧是方家人,高热已经褪去了。”李一色惊喜道。 一脸崇拜看着方如是,她真的没想到,这方如是年纪如此轻,瘦弱的模样,竟然医术如此精湛。 行针之术简直行云流水,气质比那行医三十年的医官还要沉稳。 “多谢,方姑娘。”李一色客气道。 “不必言谢,郡主吩咐罢了。”方如是淡淡道。 若不是郡主派人来请,她是不会出手的。 李一色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庆幸道“还好有如意。” 公孙玲珑在一旁有些打盹道“知道我的好了吧。” 早知道她不过来了,谁知道这洛易压根没醒,难怪能够轻易近身,原来是老虎打盹。 想来像他那般谨慎的人,又岂会轻易让别国的人诊治身子。 看来这多智近妖的人也会有失算的时候。 她本来想趁他不清醒的时候,来挟恩图报的。看来她是要白跑这一趟了。 眼底不免有些失望,心情瞬间低落下来,又想去松清院了。 品品茶,赏赏月,打打盹,日子简直不要太舒服。 “郡主,我这段时间可能需要下山一趟。”方如是开口道。 拉过公孙玲珑的手腕,将她带出院子,一路往后山方向走去。 “如是,我最近不打算去松清院了。”公孙玲珑看着这方向,脚步停顿下来。 “郡主不问我为何下山?”方如是脚步停了下来,并未继续向前。 “多半是采药吧?你心里除了医术,也装不下别的东西了。”公孙玲珑说道。 “唔...郡主为什么不能去松清院?”放如是问道。 “跑太多了,避避嫌呗。”公孙玲珑撇嘴道。 “避嫌?与那聂清明?” “嗯。” “郡主与他不是兄妹?何须避嫌?” “在外人面前还是未婚夫的关系嘛。”公孙玲珑讪笑道。 她当然不能说,其实跟避嫌也没关系。 只是李一色的话也提醒了她,不知不觉中,她好像的确和聂清明走得过近了。 甚至于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懈怠和散漫了。 在他的身边过于安心了,以至于她已经快渐渐忘记那个血腥的梦境了。 方如是倒是没有说什么,依旧拉着公孙玲珑向前走。 “郡主今日还是去一趟吧,我晚上便会下山,那配好的草药还没给你。” “如是,要不让采春去取?”公孙玲珑商量道。语气带了几分不确定。 “郡主今日不想去也行,但是这松清院往后还是要多去。那里的草药香有益于郡主身体。”方如是松开手,后退半步解释道。 “多去?现在岁宜不在,频繁去的话,会不会暴露踪迹?”公孙玲珑有些担心道。 “原来是担心这个,放心,保证不会被人发现。”方如是肯定道。 聂清明此人虽无半分武力,但是却是个心思缜密之人,不然岁宜昨日也不会躲入那竹林中,还放心在松清院睡上一晚。 有他在,定会保郡主无虞。 离他越近越好。 “你怎么这么肯定?”公孙玲珑有些不解道。 她发现不管是岁宜还是方如是好像对聂清明很放心,他们应该都不曾见过吧。 若是岁宜是因她的缘故,那么如是又是为何? 难不成真是因为松清院药香? “郡主,这聂清明没有半分武力,我当然放心了。”方如是淡淡道。 “什么?聂清明没有武功?” “嗯。” “为何?” “大概体弱吧。” 公孙玲珑眼底有些惊愕,原来对方和她一样,没有武力,难怪每每觉得他和她有些地方相似。 敢情都是废物身子,但是他看起来真的完全不像没有武功的样子。 平日里没见他施展,还以为对方只是懒得施展。 毕竟他看起来真的很慵懒,跟没骨头一样,平日里还老是打盹跟睡不够似的。 为什么他长了一张武林高手的脸? 而她一看就是病若西子? 他真的看起来很‘表里不一’。 第20章 第 20 章 初夏炎热。松清院依旧满是药香。 公孙玲珑昨日听了方如是的话,下了今日的早课,便赶到松清院。 左右闲来无事,方如是又说在松清院待着对她有益,她便话本拿来,躺在椅子上悠闲看着。 不过看了一会,眼神就移开到旁边。 公孙玲珑望着这位正在敲敲打打的兄长,仿佛第一次认识对方。 认认真真,仔仔细细上下打量对方。 天气逐渐炎热,除了她之外,很多人都穿上了轻薄的夏衣,包括这位兄长。 轻纱墨衣,宽袖挽起,有力的小臂线条,蜿蜒的青筋,修长指尖,捏着轻巧的小锤正在认真雕琢桌上的玉石。 衣衫轻薄,隐隐衬出他修长的身量,外表虽看起来的比旁人柔弱几分。但是脸色红润,皮肤白皙,额头隐约汗渍,靠近对方周围的点点热意,半分看不出是个体弱之人。 怎么看都是个孔武有力的男子,毕竟她身边除了她,基本没有不会武力之人,更不用说这般风姿绰约的男子。 “我很好看?”聂清明嘴角勾起,冷不丁冒出声来,打断了公孙玲珑的思绪。 公孙玲珑脱口道“好看。” 她微微皱眉,但是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道“兄长,当真体弱?” “怎么?我身体怎么样,你家医女没有告诉你?”聂清明打趣道。 “兄长怎么知道?”公孙玲珑瞪大双眼。 “她不是为我诊脉了吗?”聂清明挑眉道。 眉心拧起,转头又看到正在被罚在树梢上倒立的秋水,抬起下巴示意道“那位便是她的帮凶。” 公孙玲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难怪平日她每次来,秋水都是在一旁树梢上打坐,今日却是倒立。 可是她已经在这两个时辰了,来的时候秋水就已经这样了,她还只当对方勤勉练功,敢情是被罚的。 方才来时她没有仔细瞧秋水,现在看来他的面目略微有些狰狞。 望着聂清明弱弱道“他这样多久了?” “不久,不算昨晚,也就五个时辰吧。”聂清明淡淡道。 “五个时辰?还不算昨晚?”公孙玲珑音量放大道。 她语气里满是震惊,起身凑近,攥住他的手臂道“兄长心也太狠了吧?秋水和如是对你做了什么?” 他看起来也不像苛待属下的样子,如是突然要下山一段时间,该不会是因为他吧? “我不想诊脉,就把我打晕,为我诊脉。”聂清明言语里满是委屈,颇有几分告状的意思。 望着她的眼底满是笑意道“我又不能对你的人做什么,只能罚他了。” 公孙玲珑看他的眼底颇有几分同情,肯定是秋水想医好他的体弱之病,然后找了如是,结果聂清明不从,就将他打晕。 不过她也能理解他,毕竟同病相怜,她从小喂养各种汤药,诊过很多次脉,开始她都是抗拒的,越是期望,越是失望,得到的都不是让她满意的答案。 最后为了爹爹安心,逐渐麻木,不想反抗,这位兄长大概和她一样心理。 但是她身边如果有人和她一样,她也会做和爹爹秋水他们一样的选择,也会逼迫对方去诊断,毕竟有一丝希望都不应该放弃。 不由规劝道“秋水也是为了你好,就饶过他这次吧。” “你竟然帮他讲话?”聂清明佯装生气,敲打玉石的手速变得飞快,声响也越来越大。 公孙玲珑见他这个样子,被唬住几分。 眼底有些为难,语气可怜兮兮道“兄长别气,当我没说。” 放下拉他手臂的手,两手交叠一起,扣着腰间的系带,一副犯错孩童摸样。 全然没有在外人面前的风姿,又变回了那个在爹爹身边的小女孩。 聂清明她这幅犯错摸样,更加不依不饶,语气满是认真道“公孙妹妹,我才是你兄长!往后不管什么事情,你都应该站在我这边。” 说完扯住她的半边脸,语气半吓唬道“知道了吗?便宜妹妹。” 嘴里满是威胁,眼底带有几分掩饰不住的亲昵,指尖的热意穿透她的脸颊,他额间有几缕松散的长发,被风吹过,不经意间抚过她的脖间。 眉眼带有几分顽劣,隐约暴露本性,哪有半分风光霁月的样子。 公孙玲珑打掉他的手臂,语气不满道“疼!你才便宜呢?我可是郡主!” 她虽然不懂这里便宜是什么意思,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紧接着不甘示弱道“你才是便宜兄长!” 聂清明见状笑出声,笑声传遍了整个松清院。 凑近她道“你是小学生吗?” 公孙玲珑疑惑道“什么小学生?” 她这位便宜兄长,经常冒出一些她不太懂的语句,她都已经习惯了。 “意思就是三岁小孩。”聂清明揶揄道。 公孙玲珑眼里盛满怒意,虽然她也已经全然忘了,她为什么会生气。也忘了他们到底在聊什么,干什么。 此时此刻,她只想揍他。 想到对方也没有武功。 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抄起桌上的药膏,一个黑手印就抹在他脖子上,让你头发痒我脖子。 “便宜兄长,这个药膏可是遇水不褪。” “你的手不也...?”聂清明无奈道。眼神示意她染上药膏的手。 “不好意思了,兄长,我有如是留下的药水。” 公孙玲珑摆摆手,笑着跑开,眼底全无畏惧,只有对聂清明的挑衅。 聂清明随手拿起桌上的腰带,追上前去,抬手捏起她的手腕,刚将腰带系上她的手腕。 “采春!”公孙玲珑出声道。 她才不会让他得逞,不过这腰带还蛮好看的,她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一把扯过腰带,拿在手中。 采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揽住公孙玲珑腰,转瞬间飞上屋顶。 聂清明见状,顿了半晌,转头看向被罚的秋水,扶额轻笑。 “这条腰带就当赔礼了。”公孙玲珑满眼得意,晃着手腕处的宝石腰带,抚摸了一下上面的刺绣和玉石。 赞赏道“不错,本郡主满意得很,多谢兄长了。” 说完窝在采春的怀中,吐舌挑衅道“天色已晚,妹妹就告辞了。采春,我们走。” 采春点头,揽着自家郡主,脚尖轻点几下,消失在院中。 独留聂清明矗立在原地叹气,不但没有作弄回来,还丢了一条宝石腰带。那条腰带他可是做了快一个月,就这么被她顺走了。 他双手叉腰,冲着公孙玲珑的背影不甘示弱道“公孙妹妹,喜欢就好。”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家主,属下帮您拿回来?”秋水目睹全程出声道。 “不用。”聂清明收回凝望的眼神。 背过身道“你下来吧,惩罚结束。” 秋水瞪大眼睛道“是。”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三天三夜的准备了,这还是第一次一天不到就结束了。 --- “岁宜!你回来了!”公孙玲珑一进院中,便见到安静靠在廊下的岁宜。 依旧是那身青衣,白玉蝴蝶面具,及肩马尾,身上无半分风尘。 “嗯,郡主好久不见。”岁宜定定望着她,眼底满是温情。 “看我的奖品。”公孙玲珑凑近她,将刚刚从聂清明手里拿到的腰带,递到她眼前,满脸笑意地展示给她看。 眉梢一挑继续道“好看吧?” “好看。”岁宜轻声道。 岁宜看到她手中黑印,掏出锦帕,倒上药水,轻柔地将她手里的黑渍一点点擦干净。 细白的手指恢复如初。 “不问问,我哪来的吗?”公孙玲珑继续道。一脸你快来问我摸样。 “郡主,哪来的?”岁宜看穿她的心思问道。 “从便宜兄长那拿来的。”公孙玲珑语气里满是得意。 全无平日里端雅的摸样,倒像是应了聂清明那句三岁孩童摸样。 “我看他做了好几日,又是宝石,又是刺绣的。”公孙玲珑伸手将腰带从手腕上解下来,抬手用腰带环住岁宜的腰身。 满眼笑意道“这腰带好看,送你。” 岁宜听话接过手里的腰带,抬手抚平腰带的褶皱,正想系上时,发现腰带内侧,绣了一朵芍药花。 顿了半晌,拿下腰带,规整叠起来,双手递还给她“郡主还是留着吧。” 公孙玲珑有些微讶,岁宜向来是不会拒绝她的,这还是第一次。 “可是不喜欢。” “只是觉得这条腰带更衬郡主。”岁宜回道。 望着她继续道“郡主,明日我们怕是要下山,回无望城。” "是爹爹那里出什么事了吗?"公孙玲珑收起玩闹,眼底有些许担忧。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容佑受伤,边境有异动,将军对天山书院的防御机关并不信任,怕你待在这里危险。”岁宜解释道。 “你可知洛易受伤。”公孙玲珑迫不及待道。 “属下刚刚知晓,明太子遇刺,洛易已经提前下山。” “什么?太子遇刺了?”公孙玲珑出声道。 ”还有那洛易,昨日还昏迷不醒。”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太子遇刺令她震惊,还是洛易突然下山令她震惊。 先是容佑受伤,再是洛易和太子遇刺。 这三个人先后受伤,一切真是莫名的巧合。 巧合到不可思议,好像她打为敌对阵营的三个人,莫名其妙的都伤了。 “到底是哪个高手做的?”公孙玲珑呢喃道。 她都要怀疑这个高手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了,她不喜欢的人恰好都受伤了。 真是令人愉悦。 “属下在调查。目前尚不知。”岁宜回道。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三个?”公孙玲珑想不通,思索道。 “大概他们长了一张令人讨厌的脸?”岁宜回道。 “嗯。看来我和刺客英雄所见略同。”公孙玲珑小声道。 “嗯,郡主说的都对。”岁宜回道。 第21章 第 21 章 一大早公孙玲珑是在马车上醒来的。 她睁开的第一眼就看到晴兰在旁边打盹,采春安静候在一边煮茶。 坐起身来还带着刚睡醒的困顿“这么赶?” “郡主醒了?岁宜说是最近有些异动,还是尽早回去比较好,便一早安排好了马车赶路。” 一旁采春见她醒来,将早就准备好的水青色衣裙小心帮她穿好。 公孙玲珑还有些迷糊,打了个哈欠道“唔,还没有和那位便宜兄长打声招呼呢。” 采春整理好她的衣襟道“书信已经帮郡主交过去了,聂先生会理解。” 公孙玲珑闻言有些心虚,她当然知道那位肯定不会生气,只是觉得有种占了便宜就跑路的即视感。 她好像和聂清明认识这么久,还没送过什么礼物给对方,却唬走了对方腰带。 着实有些心虚。 “岁宜呢?” “岁宜在前面开路。” “她这次做任务没受伤吧?” 这次这般着急,那三人又是接连遇刺的,尤其是那位帝王,怕是各方心思涌动。 期间她出去执行这么久任务,她担心岁宜这个闷葫芦什么都不讲,公孙玲珑也只能旁敲侧听。 “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采春如实道。 毕竟倘若岁宜不愿意讲,她也是没有办法知道的,对方实力远在她之上,若是存心隐瞒,也不是她能知道的。 “郡主,润润嗓。” 采春拿起桌上刚煮好的茶水,递到公孙玲珑手中。 顺手敲醒了一旁打盹的晴兰。 晴兰艰难睁开双眼,眼底满是疲倦。昨夜被岁宜拉着收拾行李,基本没怎么睡。 “郡主醒了,可是需要用早膳?” “你这丫头,还不端进来,还要郡主吩咐。”采春无奈道。 “把岁宜也叫来吧,我们一起用膳。”公孙玲珑扶正右耳的海棠花耳铛,冲着晴兰一脸笑意道。 “是。”晴兰眼睛一亮,转身便跃下马车。 晴兰高高兴兴端着早膳,跟在身后的还有一身青衣的岁宜。 早膳用的是岁宜一早在南药城客栈里准备好的莲子羹还有蒸菜。 清淡美味,打开来还冒着热气。 马车放缓,车里四人用着早膳。 “岁宜,你留下休息会。”公孙玲珑唤住用完早膳便想走掉的岁宜。 “郡主,属下不累,还是入夜再休息吧。”岁宜并未回头,一副冷淡自持的摸样。 “听话,别给我讨价还价。”公孙玲珑语气不容置疑。 她又何尝不知前路漫漫荆棘,各方涌动,连那位帝王都被袭,要知他四周暗卫防得犹如铁桶一般,从未有过这般大动干戈地步。 可是回城之路,再怎么快马加鞭也要五日之久,这般日夜兼程铁人也熬不住。 加上她的身体,可能脚程还会再慢些,说不定还会往后拖个几日,看岁宜的样子就是一夜未眠,衣襟还沾染着夜间晨露。 “是。”岁宜妥协道。 席地坐下,身姿如松,听话的闭上双眼,靠坐在一旁小憩。 公孙玲珑见她这样有些无奈,拿起榻上的被褥,轻手轻脚走到她的身旁,将那床蚕丝褥子搭在她的身上,小心掖好。 端详一会,满意点点头。 公孙玲珑起身走到榻旁,拿起话本打发时间,采春照旧煮着茶水,晴兰依旧在窗边打盹,一切如常。 倘若不是马车极速移动,周围暗影随行,还以为是哪家贵族小姐出来春游,几人脸上完全没有半分畏惧和惊慌。 公孙玲珑正沉浸在话本中,突然身旁的岁宜站了起来,眨眼间掀开车帘便出了马车。 明明刚刚她还在旁边小憩,抬眼间就留给公孙玲珑一个背影,动作快到帘子掀开,快速移动的马车没有漏出一丝风。 “怎么了?”公孙玲珑放下手里的话本,隔着车帘问道。 “血腥味。属下前去查看。”话音刚落,身影便消失不见。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四周暗影聚拢,将马车围得密不透风。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岁宜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将他随意放在车旁,自己利落跃上马车。 “郡主,刚刚前方经历过一场暗战。”岁宜将刚刚拿到的发簪递上前去。 公孙玲珑放下手里的茶盏,接过发簪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带了几分不确定问道“明则羽他可是出事?” 岁宜闻言静默一瞬,想到那人身上几乎被血淹没,身上空无一物,唯有怀中这发簪却完好无损,未被沾染一丝血迹。 眼里带有几分踌躇,才回道“是,三皇子浑身是血倒在路边,属下猜测此地一刻钟前发生过一场围剿。” “一刻钟前?那我们的人呢?为何无人禀告?”公孙玲珑紧接着问道“他...可有性命之忧?”语气里藏着一丝紧绷。 “岁宜自愿领罚,前几日撤掉了三皇子身边的暗卫,导致他重伤。” “你说他身边无一人护佑?”话音刚落,她便快速起身,向前迈了好几步,不等岁宜回答,便想要掀开车帘出去。 “郡主等等,我已经封住他的经脉,三皇子只是失血过多,并无性命之忧。”岁宜起身一把拦住想要出去的公孙玲珑,眼底带了几分淡漠道。 “郡主要救他?”采春出声道。她当然明白岁宜为什么撤掉暗卫,反正她是一点都不怜惜这三皇子,出身不高,母族不盛,若不是靠着郡主往日情谊,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稚子小儿,若不是郡主护佑,他怕是活不到安全长大,竟敢惹郡主不快,这次也算是小小教训。 “自然。”公孙玲珑毫不犹豫道。他再怎么说也是和她自幼一起长大,又怎会因为一个梦魇做到真正对他性命弃之不顾。 断开彼此情意,已然是她眼下能做到的最大的限度。 即使注定他们之间没有姻缘,他们从小到大的情谊依旧珍贵,她还做不到对他无动于衷。 她心里当然知道采春的意思,怕是因为她最近对明则羽敬而远之,每每提起他皆是不愉,岁宜和采春私底下早就对他不满了。 但是岁宜还是将明则羽带了回来,怕是也知道她的心中所想。 岁宜当然并不意外,料定郡主肯定会救下,即使对方可能惹她不开心,不畅快。 她拦住郡主只是嫌弃那人浑身是血,恐会弄脏郡主衣裙,也会弄脏郡主马车,眼下为了赶路只有这一辆马车。 “将他带进来吧。岁宜。”公孙玲珑叹口气,转身又坐了回去,望着岁宜道。 岁宜淡声道“岁宜明白。” 转头望了一眼采春,便跳下马车。 采春立马会意,拿起箱子里的绒毯仔细铺在马车上。 不一会岁宜便将一个血人精准扔在刚刚铺好的毯子上,转身安静靠在一旁,没有半分想要管的意思。 一股浓重血腥味蔓延在马车上,晴兰利落拿着扇子扇扇香炉,短时间还是掩盖不住这血腥味。 明则羽一身蓝衣被血水浸染,白皙的脸上被血迹淹没,完全看不出平日摸样,身上还有岁宜刚刚随手拔出没来得及止血地几个血窟窿。 一副濒临死亡的模样,若不是胸口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外表看起来和一具死尸没有区别。 公孙玲珑看见他这模样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恍惚,只不过一段时间没见就弄成这副模样。 采春见状手脚利落拿起不用的棉布,毫不拖泥带水将明则羽出血的伤口包扎好,用力扎住伤口,丝毫不在意对方会不会伤势加重,眼里全是看一具尸体的冷漠。 “郡主,好了。”采春淡声道。 公孙玲珑见状对着一旁的晴兰吩咐道“晴兰将桌上水壶递给我。” 晴兰应声拿起桌上水壶递给公孙玲珑,公孙玲珑拿起一旁的锦帕,正欲将锦帕浸湿擦拭他脸颊的血迹,此刻马车缓缓启动,她一个踉跄,身旁采春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将她拉起道“郡主小心!” 等公孙玲珑反应过来的时候,晴兰已经接过她掉落的锦帕,代替她三下两下擦拭干净。 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邀功道“郡主你看晴兰擦干净了。” 公孙玲珑望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望向晴兰扶额失笑道“嗯,做得好。” “郡主,眼下我们还需要赶路,恐怕是没办法送这三皇子回去了。”晴兰望着眼前的人叹口气道。 这三皇子真是好巧不巧的,正好今日遇刺,又好巧不巧竟然没死,还遇见了我们,这人真是命大的很。 “明日会经过一个皇族驿站可以将他放在那里。”采春一旁提议道。 “可是这...”晴兰刚想说,这不是找死吗? 余光撇见采春的脸色,瞬间闭嘴。完蛋了,她怎么忘了,这人得罪了采春和岁宜,这简直比得罪郡主还恐怖。 毕竟郡主心地善良,表面看起来一副贵族做派,却最是心软,即便对方真惹她不快,只要不伤及性命,基本都是不予计较。 可是采春和岁宜就不一样了,两大郡主脑,不论是谁惹郡主不高兴,基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更别说这人,郡主之前大病一场,怕是也与这人有关,他能安全躺在这里已经是岁宜恩赐了。 “带他一起回去吧。”公孙玲珑吩咐道。 又望向一旁的岁宜道“可是太子所为?” 眼下这般情况,不可能半路扔下对方,几方暗涌,连她都快看不清这前路了。 “不是,现场尸体来看,这伙人并不是太子的人,但确实是预谋埋伏在此地,就是冲着三皇子而来,可是这伙人却全部折在这里,无一活口。”岁宜出声道。 “莫不是和最近刺杀那位帝王和太子是同一伙人?”晴兰一旁猜测道。 岁宜摇头道“暂时不知这伙人身份。” “不过他竟然能活下来,看起来这三皇子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晴兰摇头晃脑,有模有样分析道。 采春看了眼身旁并未出声的公孙玲珑,伸手拍了拍晴兰脑袋“就你这脑子还在这分析呢?” “也对毕竟是皇族子弟又岂是等闲之辈,找个驿站放下他会死吗?”晴兰淡淡疑问道。 “闭嘴!”采春道。说完便将人拉走,随意将撂了一床薄被,将明则羽整个人罩住,不露出一丝衣角,包括头部。眼不见为净,虽然她很赞同晴兰的话,就不应该带上这人,但是再说下去,郡主只会越来越不开心。 她不希望因为这个人再次影响郡主的心情。 到现在她和岁宜还是没有搞清楚,郡主眼底的忧思,这次可能就是一个突破口,郡主内心深处的不安到底是什么? 第22章 第 22 章 ”岁宜,你可知道这次爹爹急着唤我回去,真的只是担心我在天山书院的安全?” 公孙玲珑望着眼前之人问道。 以公孙曜的性格,若是没有天大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来打扰她的,何况她的身边有岁宜,还有流光十八卫,危险倒不至于。 岁宜眼神清列,神色如常道“怕是与邻国有些许摩擦,再加上这次洛皇都遭受刺杀,将军恐是担心郡主安危” 公孙玲珑直截了当追问道“可是即将要战乱?” “是...” “这次是有几分?” “七分。” 岁宜言语平静,反正这天下再怎么乱,她都有把握守护住郡主。 洛国本就蠢蠢欲动,此次刺杀很可能也在对方算计之内,这人还是依旧那么狠,不惜以自己为饵,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你说这无望城到底是怎么吸引到这洛易的?” 公孙玲珑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难不成真是因为那一副卦象? “一个合格帝王,能吸引到他的自然只有利益。”岁宜神情不变,眼底漠然道。 公孙玲珑有些意外,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岁宜评价别人“那岁宜怎么看这洛易和容佑之间的关系?” 洛易闻言惊讶几分道“郡主是何时知道这两人?” 公孙玲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接着道“一个是赫连王族最信任的少年将军,一个是出生起就拥有帝王命格的人,你说他们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语气带了几分疑虑,紧接着又道“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这两个人共谋大业?” 岁宜面对公孙玲珑疑问罕见沉默片刻,一旁的晴兰惊呼道“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共谋?容佑和洛易合作,赫连皇族知道吗?” 采春敲了一下她的头,见状道“自然是不为人知的事情?” 晴兰脱口而出道“那郡主怎么知道的?” “郡主聪明。”采春毫不吝啬夸奖道。 反正对于她来说,她并不在意郡主是怎么知道的,毕竟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郡主有意对岁宜问起,自然又她的道理,相比其中有她们不知道的曲折,郡主只是想搞清楚事情罢了。 “郡主,不知郡主可知道当年洛雨梁一案?”岁宜眼神里面闪过一丝血腥,语气带有几分紧绷,望着面前的少女道。 “我也是偶尔听过几句流言,当晚洛丞相府血流成河,事发突然,引五国震动。但是具体细节也被人抹去,无从得知。”公孙玲珑眼里有几分惋惜,她在小时候曾拜读过这位洛丞相的书籍和文章。 洛雨梁当年大周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丞相,还是大周几任少年储君的老师,文采斐然,不可多得的当世大儒。 比起他的政绩人们提到的更多是他的谋略见解,他的文章一向受各国王公贵族追捧,他不像一位位极人臣的丞相,更像是一位清雅卓然的老师。 文章犀利,见解独到,带有文人的倨傲风骨,又不失友爱世人的慈爱良善,既有长者的聪慧敏锐,又有包容一切的宽广胸襟,唯独没有身为贵族事不关己地冷漠,还有政客最擅长的独善其身。 是位不可多得的老师。 “世人只知道,洛雨梁无辜被冤,大周皇室心胸狭隘,因为帝王卦一事发难丞相府,随便找了个由头便屠了洛家满门。”岁宜缓缓道来。 仿佛又被拉入那个血腥的雨夜,无尽的杀戮和鲜血,好似不管上天再怎么努力,用再多地雨水都冲刷不掉那股血腥。 “难不成还有其他缘由?总不可能是真的吧?”晴兰好奇道。 “嗯。”岁宜肯定道。 “什么?”晴兰惊讶道。一把攥紧手里的缠绕的发带,这等密辛是她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听到的吗?还是在一条宽敞地大马路上? 连一向沉稳的采春表情都略显惊讶,绷直的背脊都缓缓移动,转头望向身旁公孙玲珑,不动声色向她靠近几分。 公孙玲珑倒是没什么意外,表情依旧淡淡的,拎起桌上的茶水,白玉茶具触感温凉,随着水流注入杯中,茶盏底下山茶花花纹随着茶水变多,纹路缓缓浮现,笔触勾勒带出浅浅的胭脂色。 泡开地茶叶,散发出阵阵茶香,朦胧的雾气,有些看不清她的面容。 如玉手指轻触一下杯盏,似乎觉得有些烫了,轻拧了一下眉心,抬起的手又轻轻放下,不语只是摆弄这桌上的茶盏。 采春见状,拿过晴兰手边的扇子,镶着金线地织纱扇缓缓挥开茶盏上的热气,用手背轻触,温度刚好,抬手递给面前的公孙玲珑,公孙玲珑自然接过,轻尝一口,眉眼舒展。 轻叹一声道“我自小观其洛相文章,怎么都看不出他有谋逆之心,反而他文章字里行间透露出来是个品性高雅之人。” “那郡主的意思是?”晴兰有些困惑道。 她也不懂什么文章诗词,她相信郡主的判断,但是她也觉得岁宜从不说谎。将手里刚扯开的发带又系上,真是脑子转不过来。 “意思是这洛雨梁恐怕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采春看着一旁的晴兰摇摇头,将她乱七八糟的发带理顺,重新系了一个漂亮的结。 “哦,真是可怕的人。”晴兰一副了然的样子,然后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一个人再怎么伪装,时间长了总会露出马脚,何况他的文章被那么多人拜读,每年传世佳作更是数不胜数,但是他的文字让他给人的感觉是温润和清雅的,完全看不出半分醉心权利。” 公孙玲珑放下手里的茶水,轻抬手臂,右手撑着头,神态多了一丝困倦,打了个哈欠,眼里多了几分水光,整个人气质慵懒,像一只走累了在小憩的狸花猫。 语气缱绻道“话说那些文章真的是他写的吗?” 岁宜闻言失笑摇摇头,她明白郡主可能窥见了几分她的过往,不欲往前探寻,但是此刻她想要展露几分那些过往。 “大家贵族远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更别说一个世代辅国重臣家族,明面上这洛雨梁是洛家唯一嫡系,相貌不似将军那般丰神俊朗,但是胜在有几分文人墨客的清雅,弱冠之年便被钦定为大周太子老师。”岁宜讲到这里顿了顿。 “还有呢?”晴兰听得入迷不由得追问道“背地里是不是个草包?文章全是代写?” 公孙玲珑闻言笑出声,瞌睡都消散了几分。 岁宜眼底也划过一丝笑意接着道“当然不是,一国宰相怎么可能是草包,只是那流传于世被无数文人墨客称赞的文章的确并未洛雨梁所写,那些百年世家都有一些毛病和规矩,一个家族要想永远繁荣昌盛必须优胜虐汰,洛家正是如此,其洛家子孙有及其严苛的淘汰制度,只有最优秀的那个人,才能成为世人眼里的唯一嫡系。” 晴兰惊呼出声道“那洛家不是出名世代一脉单传?洛家严格遵循祖制,不在乎对方出身。只娶合心意的女子,一生只娶一妻,洛雨梁对一个江湖女子一见钟情后,得到家人支持,对她穷追不舍最后成功抱得美人归的痴情郎美名更是广为流传,还有因为对方身体原因哪怕洛家子嗣凋零,洛雨梁也是力排众议,不忍妻子承受生育之苦,放话说只有一子便足矣?” 采春出声道“这世上除了我们将军,你见过哪个世家子弟一生只娶一妻?” 公孙玲珑悠悠叹道“所以洛家世代只出男丁?” “对呀,洛家竟然没有出过一个女孩?听说那洛雨梁喜欢女孩,听到妻子生的男孩还伤心几日,也是假的?”晴兰有些恍然大悟,突然有些脊背发凉,毛骨悚然。晴兰踌躇几分道“那洛家主母...她...” “洛家上一任主母,是一位普通的江湖孤女,按理来说,左看右看也不值得洛家去选择?”采春分析道“除非对方有他看中的东西?” “没错。”岁宜道。 “是什么?”晴兰追问道。 公孙玲珑睡意醒了一半,欲言又止地望了一眼岁宜,正欲开口时。 岁宜自然接过话回答道“她的那副骨架。” 她手指摩挲几下腰间的软鞭,语气带有几分隐晦继续道“此人骨骼是天生武学圣体,万中无一的存在。洛家后代大多是仕途出身,任凭他们怎么努力,但是在武力方面始终平庸不堪,无法和真正的天赋之人一较高下。” “直到那个所谓普通江湖女子出现,我说对吧?”晴兰抢答道。 这些个世家真是可怕,将子孙后代当作傀儡,她小心翼翼带有几分询问道“那她...后来过得好吗?” 采春接过话头道“只听说过那女子产下一子后,也就是现在的洛皇。因身体亏损,常年久居府内养病,鲜少露于人前了。” 晴兰收回张望的双眼,低头看向脚下的绣花鞋,既然洛家有严格淘汰制度,那这洛雨梁肯定不止有一个孩子,在这样一个规矩森严的家族里面,她不过一介孤女,想来自然是过得不好。 岁宜笔直靠在一旁“洛家暗地里会搜寻各种在某些方便有天赋女子,然后由洛家唯一嫡系和这些女子产下后代,让他们一起竞争。” 顿了顿继续道“胜出的那一个孩子继承嫡系之位。” “那剩下的人去了哪里?”晴兰下意识问道。 岁宜眼底一片漠然道“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们没有名字,不知相貌,被称为看不见的影子。” “看不见的影子?”晴兰重复道。 “嗯。”岁宜淡声道。 采春观其神色问道“所以那容佑和洛易又是怎么回事?” 晴兰双眼忽闪忽闪,求知欲爆棚,附和道“对呀,对呀,他俩什么关系?” 岁宜有问必答道“按照他的过往来说,洛家灭门案后,洛易做为唯一幸存之人,辗转流落陈国,他俩应该是那个时候结识的。” “洛易真的是那女子所出?”晴兰还是问出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世人说是便是。”岁宜淡声道。 说完双眼闭目,又回到以前那个不欲多言的模样,身量娇小,沉默不语的样子,即使一身墨衣,也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嗜杀的主。 任谁看了都是一副稚气未脱的书生模样。 当然晴兰可不会真的把对方当做书生,毕竟人不可貌相不是。 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她也不是什么可爱小丫头就是了。 “晴兰,将桌子挪走,郡主睡着了。”采春压低声音说道。 只见公孙玲珑靠在采春肩上,双眼微闭,睡眼朦胧,脸上多了几分疲惫,想来是连日赶路累了。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晴兰小心翼翼挪动那副白玉茶盏,茶盏底下的山茶花随着水温变凉已经看不到了。 所以刚刚岁宜看到郡主睡着了,就不给讲了? 真是个吝啬的人。 岁宜还是那个岁宜,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呢。 第23章 第 23 章 一连两日的行驶公孙玲珑早就有些疲惫,倒是明则羽竟然两日未曾醒来,也是出乎公孙玲珑意外。 本来想着醒来后两人该说些什么,也在这两日里面冲淡了许多。 今日倒是天气极好,阳光明媚,刚出了这闽州地界,途径一方驿站。 一行人眼下想修整一番,公孙玲珑也在众人劝阻中下了马车,这整天待在马车里真是吃不消,特别是马车里面还有明则羽,好不容易天气晴朗当然想出来透透气。 驿站里只有零星几个过路人,不大不小,倒是什么都有,在这个荒凉之地倒是显得满精致的,马厩里面倒是有好几匹市面上都很少见的马。连一项见贯了好马的公孙玲珑都侧目了几分。 她可不认为这几个过路人,养得起这等名贵的马,看来是庙里有尊大佛。 “郡主,饭菜已经备好。”采春走上前来,扶了扶她被风吹开的斗笠,小心整理她的衣角。 “好。”公孙玲珑应声道。 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将斗笠给摘了。 “郡主...”晴兰欲言又止。 “无事,左右也没几个人,何况屋里也见不了风。”公孙玲珑淡声道。 一身悠然的缓步走了进去,只有一桌坐着两人,大堂倒是不大,但是人少,倒是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本来零星几句交谈声也在公孙玲珑几人进来后就消失了,空气凝滞了几分,显得极其安静。 只有掌柜的算盘声,停了一瞬,紧接着又一切如常,没有突如其来的热情,一切都那么平淡。 仿佛没有看见几人一样,公孙玲珑有些意外。 她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老板,碰见客人没有半分殷勤。 上次经过的时候她们是一路并未停留,竟不知这僻壤之处还有这样一处的驿站。 跟随着采春坐下,晴兰早已候在一旁,小心将烫好的茶盏放在她面前。 公孙玲珑不语只是盯着桌上的芙蓉糕,眼神示意晴兰。 晴兰会过意来道“我也很奇怪,这简直和芙蓉斋里的糕点一模一样。我是瞧见那单子上面有这个,想着郡主喜欢便点了。” “郡主,这店里的吃食,皆是老板娘做的,包括这个糕点。我在旁人看着她做的,我还偷吃了一块,简直和芙蓉斋的糕点味道一模一样。” “这么像?”采春都疑惑道。 “是呀,感觉就是同一个配方,不管是香味还是口感,完全没有任何区别,而且这盘还免费。”晴兰说完,双手撑脸,一双眼睛忽闪忽闪,满脸惊叹。 “这么荒凉的地方,竟然有这等手艺?”采春端过那盘糕点,仔细瞧了瞧,果然别无二致。 “这桌上的菜都是老板娘做的?”公孙玲珑望着桌上的五菜一汤,虽说不是什么大鱼大肉,但是也是有荤有素的精致小炒。 “对呀,其实这家客栈本身是不做饭的,只提供酒水和食材,需要过路人自己做饭。” 晴兰看着桌上的菜解释道“不过我们今天比较幸运,刚好老板娘今天心情特别好,想要小露一手,今天客栈的饭菜都是她的做的,而且还免费。” 采春听完看了一眼,她当然相信岁宜,能端上郡主桌上的饭菜,定然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怎么看都透露一点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也说不上来。 “岁宜呢?”公孙玲珑问道。 “她...”采春正准备回答她时,空气中漂过一声。 “我在。” 岁宜身姿轻盈,发丝未动,衣角未乱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公孙玲珑身旁。 白玉面具之下依旧看不见面容,嘴唇轻抿,身影如松安静矗立在一旁。 四人虽落于小桌之上,风格迥异,频频引来路人侧目。 大堂虽人少但是偶尔会有零散过路人,但皆是行色匆匆,大多都是进来讨杯水喝,或是买下几个馒头,不一会的功夫又继续赶路。 每每有人路过这桌都会侧目几分,眼里有几分惊羡,但是转头又匆匆离去,好似比一国之主都忙碌,连吃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大有。 他们满眼只有手里的馒头和灌满茶水的水囊,紧急的脚步声,四下再无其他,遇见再美的风景也无心欣赏。 公孙玲珑难得有几分兴趣,食了个七分饱,悠哉品着手里的茶水,一手撑着脑袋,悠闲看着来往行色匆匆的路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这些平民百姓,他们好像并不在意她是谁,可能有的人会因为她的容貌看几眼,但马上又投入到自己的事情当中。 明明和他们不过咫尺距离,甚至在一处地界,但是身份差距又将他们隔开来,让他们处在各自不同的世界。 她好似有点体会到了父亲所说的人间百态,每每想起老头子对于自己的年少事迹凯凯而谈的嘴碎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 许久不见倒是有些惦念这老头子了,真不知道娘亲看上他哪一点?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小店的平静,岁宜反应极快,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将公孙玲珑护在身后。 一手扶在腰间,一手从怀中掏出一支黑色口哨,口哨并没有发出半分无声,但是外面的马蹄声却越来越急促。 “哎呦,你这马儿怎么回事,给我松开。公子你看这...”外面传来模糊的男子声,还伴随阵阵哀嚎。 “哈哈哈..咳...”那位公子好似被逗笑,嗓音慵懒低沉还伴有几声咳嗽。 “郡主,我先去查看一下。”岁宜眼里划过一丝杀意。 “去吧。”公孙玲珑道。 她依旧安静坐着,并没有讲话,有岁宜在她无比安心。 只是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有点像她那便宜...兄长...? 晴兰不时往外边望去,采春见她一脸好奇的样子,破天荒恩准她单独行动。 她开心得像一只绿色的鸢尾蝶般漂了出去,不知所踪。 独留下采春和公孙玲珑留在大堂,听着外边时不时的声响。 隐约晴兰的听见一声“聂夫子?” 公孙玲珑彻底确认心中猜想,竟真是那便宜兄长。 还没等她抬头就见那人抬脚进来,还是那般随性自在,通身气质斐然,一身月牙白的衣袍,衣摆间用金线绣着精致梨花图案,随着他的脚步金色梨花若隐若现。 腰间还是那个熟悉的香囊,公孙玲珑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香囊,仿佛鼻尖都围绕着那股梨花香经久不散。 “公孙妹妹竟也在此?”聂清明边说边自顾自熟稔坐在她旁边,仿佛眼里没有任何人,嘴里说着疑问,但是眼里却没有半分意外。 公孙玲珑闻言挑眉道“是吗?这么巧?我还以为兄长是追着我来的呢?” “这家的糕点不错,应该很和你的胃口。”聂清明避而不谈,只是自顾自拿起桌上的糕点。 翠绿色鲜艳又夺目,衬得那节指尖如玉雪白,此等美景让人一眼难忘。 两人对坐画面更是让周围人频频侧目,依稀听到有几句未婚夫,聂清明,如意郡主的字句。 果然他的容貌比她要招摇得多,他一来感觉这屋子都明亮了几分。 “怎么不欢迎我?”聂清明尝了一口,便将它随手放在脚边,不一会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咪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叼起那块翠绿的糕点就走,一切如此顺其自然,仿佛做过千百遍。 连一像警惕的采春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她们回过神来,就只能看见小猫倨傲的背影,在它快要消失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小幅度摆了摆尾巴,举止莫名透露出一股慵懒劲。 仿佛在傲娇的说“谢谢你,这位男子。”既要表示又不想有大动作,行为举止竟然和眼前的聂清明有几分相似。 “你养的?”公孙玲珑脱口而出。 “那倒不是,路过的时候喂过几次罢了。”聂清明摆摆手,否认道。 “是吗?”公孙玲珑淡声道。 眼里分明布满了不相信听你胡诌的神情,继续道“还没说你怎么会在此出现?”公孙玲珑一副不打算放过她的样子。 “你想我出现吗?”聂清明反问道。眼里带有几分罕见地认真。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得到消息后,会马不停蹄的追过来,虽说他追着她跑本就应该,并不意外。 毕竟他已经关注她许多年,甚至成为一种本能,每天案前的小册子皆是关于她的日常种种。 但是这一次有意的让她知道,并故意出现在她面前倒是第一次。 明明连一个拙劣的借口都没有想好,皆是遵循身体和思想的双重本能,令他做出了这件规划之外的事情。 “我...”公孙玲珑正要回应他时,突然被不知何时醒来的明则羽打断。 “如意!”明则羽抚着剧烈疼痛的胸口,靠在门边,拄着一根不知道哪来的竹竿,因为剧痛而颤抖的身体,身形孱弱不堪,一副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往日的意气风发。 望着面前坐在一起的两人,忍不住出声喊道。 他已经望了有一会,他很开心也会庆幸救他的人是她,虽然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何明明他们以前那般要好,现在却疏远至此。 他不明白他究竟做错什么事? 他只是不想看到他们两个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因为在他眼里这副画面真的很刺眼。 与她相谈甚欢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应该是他。 拥有她未婚夫身份的人也应该是他。 他好像很想急切的抓住什么似的,扶住一截竹竿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想要向前走动,却发现双腿在剧烈颤抖,走到门边就已经花光了他全部力气。 难道他注定只能看着他们两个人吗? 不! 他不甘心。 忍着剧痛缓慢移动自己的身体,谁知那竹竿脆弱不堪,早已承受不住他的重量,竟然啪一声断裂开来。 他只能狼狈的摔倒在地,没有一个人打算去扶起他。 他只能无力的躺在地方,双眼望着公孙玲珑的方向,眼里满是无力和难堪。 公孙玲珑滞了一瞬,起身走到他面前“你没事吧?”正要抬手将他扶起,被一旁的采春拦住。 这时外面赶来的晴兰眼疾手快欲扶起对方道“三皇子没事吧?”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明则羽将头转到一边,拒绝了晴兰的搀扶。就这么仰躺在地上,望着眼前的人,发出阵阵大笑。 伴随着一阵咳嗽,胸前不断的颤抖,星星点点的血迹弥漫开来浸透了衣襟。 “我是做错什么了吗?”他止住笑声,望着眼前的公孙玲珑忍不住问道。 眼里满是受伤和不解,他再也顾不上皇家体面,甚至也顾不上自己此刻满身狼狈。 身上的血迹和眼里的执拗冲淡了平日里身上肆意少年的气质,多了几分对熟悉事物突然失去掌控的不解和惶恐。 嘴角上扬,苦笑道“即使判我死刑,也应该有个缘由,不是吗?如意?” 公孙玲珑看着眼前的少年,只是叹口气,蹲下身来,伸手将怀中的发簪递上道“你的伤口还没好,先起来吧。” 明则羽望着眼前的发簪好一会,眼里多了几分泪意,划过一丝明亮也不再继续追问。 诚然如她了解他一样,他自然也了解她。 所以是什么不能说的缘由,让你对我如此疏远,明明明则羽永远不会背叛公孙如意。 你的以后我还会参与其中吗? 如意? 他看着那枝发簪,好似所有的不解突然间问不出口了,明明他自己也有所隐瞒,为什么却要求她必须纯粹。 他只希望那个不能说的理由,不要太荒唐太离谱,离谱到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修补的地步。 第24章 第 24 章 “公子...你...”看着眼前的景象秋水有些欲言又止,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在他看来公子这次极其反常。 虽说秋水一直知道公子不知为何总在暗地里关注着如意郡主,刚开始他也以为公子对郡主有意,后来发现并非如此,郡主和谁相处做了什么公子都不甚在意,更没有所谓对心爱之人那种捻酸吃醋的状态。 更多的是对郡主的身体和心情的关心,在秋水看来比起心意来说更像是一种接近变态保护。 密不透风地保护对方不受任何伤害,犹如一头巨龙在看守自己的财宝,说上心但更像是一种动物与生俱来的使命和职责驱使,所以很多时候在秋水看来公子并非多喜欢对方,甚至也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更像是践行一种对某人的承诺。 毕竟他跟随公子这么久,从未见过对方失控的样子,公子更是河中溪流,更像杯中不小心倒在地上的水流,随意流淌,流到哪处是哪处。 从不参与任何人的因果,如果不是和郡主有些特殊的联系,怀疑公子恐怕会一直闭门不出,根本不会入世。 他对这世间所有的事情好像并不在意,却偏偏聪慧无比,看着王家互相厮杀,最后不费吹灰之力夺得家主之位。 得到之后却并不管事,所有的事务都放心交给各地话事人,随手丢出从未有过的经营模式,好像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他所留念的,更像是一个局外人。 他还记得他八岁的时候,看着王家那场内乱,那人苦苦跪倒在年幼的公子脚下哀求,公子都不为所动,眼睛都没有抬起,只是冷漠的说了一句“我从不参与他人因果。” 然后转身离开,独留那人疯癫成狂。 但是这一次他逾越了一直以来的常态,第一次这般明目张胆,唯恐郡主不发现他。 公子在后山一接到消息,就立马追下山,连方老千叮万嘱的药材都没拿,还有那未做完的玉石摆件都没理。 郡主一行人皆是快马加鞭,他们亦是追了三日都不曾歇息,甚至还扫掉了几路尾随的人马。 谁知这明则羽竟然也在马车里,他明显见到公子看到明则羽在那马车之上,还挑眉一下,故意刺激那马,引起它的狂跳不止。 秋水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毕竟他家公子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却很会利用工具。 在他看来,公子明显上了几分心,不过以他的分析,两人可是青梅竹马,眼下虽然看似意见相悖,不知何时关系至此。 但是他每日向公子呈上的线报里,两人关系极其好,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皆是默认以后会成婚的人选。 即便现在是有些矛盾,但是谁知不是情侣之间的情趣,随时都会和好如初。 但是以他对公子的了解,一旦跨越这道线,往后怕是少不了更多的意外情况。 毕竟以公子的性格做出的所有决定,看似意念随心而起,但是一旦做出却都是恪尽职守,既然有了这次逾越,在秋水看来本质上就是有一就有二,皆是他完全思索的结果。 可怜的秋水还不知道,以为是聂清明千思万想的决策,以为他家公子终于跨越那道障碍。 实则不然一切不过是聂清明的本能反应罢了,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种情绪到底是什么,但是若说是多少情谊倒也不至于。 在秋水看来聂清明算无遗策,看似随心而起实则却是步步准确,但是在聂清明看来这一切真的不过是随心而起。 毕竟他加上前世也算活了三十多年,心智又怎会这般幼稚,更不会轻易心动。 如此做派更像是命运的事件发生了偏离的轨道,让他忍不住一二再而三的去试探去琢磨去寻找。 他想知道那本画册究竟是在怎么样的情形下做出来的,毕竟以他的性格来说,他很少这般预言某些事情,更谈不上去插手任何人的因果,难不成人真的有上一世。 毕竟他都可以穿越,那么他不得不怀疑他已经来过这个时空了,还是说像所谓的无限流陷入某种循环,而解题之法就在这公孙姑娘的身上。 他想过千万种可能唯独忽略一种,那就是他动了恻隐之心企图干预别人的命运,自愿改变别人的因果,当然此刻的他还未曾察觉。 他只是看着面前的两人不言,细细思索想来这两人突然不和应该是说的通了,这明则羽在上一世肯定发生了什么,而公孙姑娘因为那几副画册,记起了某些事情,导致两人关系不复往日。 根据线索来说,两人根本没有任何矛盾,更像是突然之间产生了某种隔阂。 聂清明作为一个书写了无数情爱故事的写手,他精准的感觉到这两人之间一定是因为情爱,那公孙姑娘的性子来看,想来明则羽定是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他眼里寒光一闪,神情略有些不悦,他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眉心拧起,一旁的秋水看在眼里,一时之间竟越加肯定自家主子动情了,上心了。 现在这个状态不就是话本里描写的拈酸吃醋。 不由得有些惆怅,这公子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一对感情这么好的一对璧人,有道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谊最是深厚。 即使优秀如公子,恐怕也很难拆散,再加上公子这性子更是不讨人喜欢,整个人阴郁到不行,简直跟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没什么两样。 每天不是摊在榻上,就是摊在椅子上晒太阳,要不就是敲敲打打,摆弄手里的玉石,生活习惯如同八十老翁,除了一副皮相委实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再看那明则羽相貌也是上等,气质更是明朗少年,如同那夏日艳阳天。 两个人气质更是天差地别,即便那郡主换个人喜欢也不会突然审美如此反差,恐怕是赶趟都赶不上的。 一时之间主仆二人各想各的,两人望着眼前场景皆是眉头紧锁,打算盘的掌柜见状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走到公孙玲珑几人面前语气舒缓好心道“打扰几位姑娘了,我见这位公子受伤极重,正好我家娘子略通药理,不如移步楼上让我家娘子帮忙看伤可好?” “也好,麻烦掌柜了。”公孙玲珑颌首道。 “郡主,就由我来照顾明公子,你去歇着吧。”晴兰自告奋勇道。 本来打算跟去的公孙玲珑也歇了心思,算了既然决定重新审视两人关系,还是不要给他莫须有的希翼。 便冲晴兰摆摆手道“也行,去吧。” 晴兰点头一把拎起明则羽就往掌柜所指的楼上房间冲去,仿佛生怕下一秒这三皇子又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语。 晴兰只觉得对方是个麻烦,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他上郡主马车,郡主又是个嘴硬心软的主,看似清冷孤傲,实则心软得紧。 她若是疏远一个人至此,定是对方做过不好的事情,这明则羽竟然还敢质问郡主,天知道要不是岁宜不在,他恐怕早就尸首都不知道去哪里躺着了。 真是让人火大,她们看在他和郡主的往日情谊,已经给他留了很多余地了。 公孙玲珑望着晴兰急匆匆的背影,扶额苦笑道“采春,你也陪着晴兰一起吧。” 采春点头道“是。” 公孙玲珑缓步回到桌前坐下,看着神色莫名的聂清明道“兄长,看热闹看够了?” “天地良心,我可没有看你热闹,毕竟你可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呢。” 公孙玲珑闻言挑眉道“但愿如此。” 聂清明端起一杯茶水递给面前的公孙玲珑道“怎么?和你那竹马闹别扭?” 公孙玲珑反问道“还说没有看热闹?” 聂清明继续道“公孙妹妹的目的地也是无望城?” 公孙玲珑回答道“对呀,怎么你也去无望城?要与我同行?” 聂清明连忙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掩饰住眼里的笑意道“你我真的心有灵犀,我正有此意呢。” 公孙玲珑不语,只是失笑道“那真是殊途同归。” 顿了会继续道“你去无望城干什么?” 聂清明道“我去那里收账。” “收账?兄长不光在天山书院当先生还做生意?”公孙玲珑有些惊讶道。 她是真没有想到这个人这么深藏不露,年纪轻轻不光是天山书院的教书先生,还敢去无望城那么远的地方做生意。 无望城可是靠近边境,属于荒凉之地,若她没有记错的话,也只有王家的生意才能做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其他的小本生意基本上是无法存活的,也只有首富王家的人才有这个财力和本事,在这无望城立足,还开了翠园。 他若是做一些小生意,又何至于此,这般不远千里跑去收账? 难不成? 他... 公孙玲珑正想着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的时候,岁宜从门外进来了。 望着一旁的秋水点点头,转头对着公孙玲珑道“郡主,刚刚是我们的马不小心惊扰了聂夫子的马车。” 公孙玲珑疑惑道“我们马训练有素怎会突然之间发狂?” 岁宜回道“聂公子的马车外观华丽满是珠宝,车前的兔子机关更是惟妙惟肖导致马儿一时之间失了意志。” 马车华丽满是珠宝,兔子机关? 等等怎么这般熟悉? 不就是她们上次连夜出城时碰到的马车? 传闻中的王家...三公子? 公孙玲珑眼里闪过一抹惊愕道“原来兄长是传闻中王家三公子,难怪不远千里也要去收这账了。” 聂清明道“传闻?看来我这个不爱出门的人的确是有点神秘了。” “那可不是一般神秘。”公孙玲珑道。 聂清明笑道“往后可不神秘了。” “那王家三公子该如何称谓呢?”公孙玲珑反问道。她内心是有些意外的,在她的所有梦境里面,并没有提到这个王家三公子,只有渺星宗的聂清明。 按理来说倘若他有这般惹眼的身份,明太子不可能不提及,公孙玲珑瞬间顿悟,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身份发生了变化。 根据前段时间两人交谈来说,按理来说他没有完全没有必要骗她,他的确没有任何记忆,甚至连梦境都没有。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只有自己能有这般梦境,是因为她是唯一变数,现在看来是她想错了,他才是这场梦境和现实的唯一变数。 聂清明回道“重新认识一下,王家三公子,聂清明。” 下意思的抬起的胳膊顿了一下,转手伸向一旁的秋水,拍了拍对方手臂道“把我羽扇拿来。” 秋水正看两人交谈来劲,猝不及防被聂清明吩咐,颇有些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 这种场景不多见,从来没见过公子面对人的时候这般坦白,不玩任何心眼,问什么答什么。 秋水走到门边回头望了一眼,不由得摇摇头,简直不要太乖。 跟秋水想的不同,两人完全没有一丝旖旎,有的只是一板一眼的盘算。 公孙玲珑笑道“幸会。” 压住眼底的惊讶,她越来越想不通对方的心思了,这次竟然自己暴露于眼前。 还有王家三公子竟然以聂清明这三个字行走世间,若她没有记错的话,世家大族最是注重嫡系血脉,虽说这王家不属于任何王公贵族但是却有着这世间无法撼动的财富。 和各大世家更是不遑多让,以严明治家为祖训,又怎会让一个外姓之人当这掌家之人? 他的所作所为毫不掩饰,本人如同他的座驾一样,当真是嚣张又招摇。 王家掌权人却不继承王家姓氏? 当真有趣的紧。 聂清明倒是闲适得很,完全没有半分不自在,更没有半分觉得不对的地方。 仿佛一切如此自然而然,他理应就是如此。 这时一直安静在旁的岁宜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缕云丝缠绕的银链放在桌上。 细碎的阳光随着链子洒在三人的眼底,聂清明玩味的笑容顿了顿开口道“这不是我马车上的吗?” “麻烦聂夫子收好。”岁宜道。 说完便又退到一旁,仿佛真的只是一种好心提醒。 聂清明脾气极好道“行。” 第25章 第 25 章 岁宜此后并未多话,好似除了提醒一句之外,对聂清明另外的身份并不意外。 这倒是让一向不在意周围人的聂清明多看了几眼,眼里划过一丝笑意,语气带了几分漫不经心道“公孙妹妹身边的这位公子模样怎么越看越熟悉?” 公孙玲珑收起眼底的思绪,颇有几分意外道“兄长莫不是看花眼了,带着面具你都能看出来?” 聂清明语气哀叹几分,眼里却尽是捉弄道“可能我会摸骨之术。” 岁宜满是沉默眼底闪过一丝微光,腰间的红色束带随风跃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晃到注视之人的眼底。 公孙玲珑看穿了聂清明眼底的捉弄,颇有些不悦道“那你学习得还不到家。” 聂清明淡声道“是吗?但是那方家人可说我天赋异禀。” 说完还看了一眼岁宜,在岁宜看来对方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岁宜压制住眼底的血腥气道“郡主,属下先去探路。” 说完便消失不见。 公孙玲珑脸上瞬间不悦,她怎么会看不出来这聂清明是有意提及岁宜。 不像是无意,更像是被拆穿某些事情之后幼稚的反击。 但是她一向最看重岁宜,更是见不得旁人欺负她,即使这个人于她而言如此特殊,但是依旧不允许,语气不由得带有几分不满道“兄长,真是需要多洗洗眼了。” 聂清明但笑不语,并未因为对方态度而生气,只是继续道“留着这满身血煞之气之人在身边,可能会影响你的身体。” 眼底带有几分察觉不到的关心,语气尽是淡然。 公孙玲珑并不吃这一套,只是继续道“我不许你这么说岁宜。” 只是一字一句认真道“她,很,好。” 聂清明眼底划过一丝错愕,他以为岁宜不过是对方养的暗卫,这世家大族之人,大多养有许多暗卫,更像是一种武器,并无半点情谊。 想来是他想错了,可能并非所有人都如此。 立马收起玩笑道“好吧,是在下僭越了。我的错。” 语气带了几分讨好道“我让秋水给她寻了一把趁手的兵器,当作是我的赔罪如何?” 公孙玲珑道“尚可。” 眼底有几分满意,这王家富可敌国,什么奇珍异宝没有,何况是掌家之人的一诺。 这人当真是进退有度,既能一眼察觉所有人的心思,判断出最有利于自己的条件,又能探查出对方的态度,善于利用周围环境和对旁人与自己有清醒的认知。 不愧是把生意做遍四国,首富之家掌权人。 公孙玲珑好似有些许明白了,为何这般年少之人,却不愿扬名天下,若是这般气度再加上富可敌国的财富,真是令某些人夜不能寐。 只是既然他这般聪慧,又岂能不知,眼下四国正是蠢蠢欲动之时,或许不露于人前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明哲保身。 明知眼下局势动荡却偏偏选在这个时间这般高调? 这是为何? 与楼下的热闹不同,楼上极为安静,晴兰和采春一个借口煎药去了,实则去厨房找老板娘偷师,顺便还拉走了记忆力很好的采春。 房间里一时之间只剩下明则羽一人。 还有一位刚刚二话不说就卧到那房梁之上的人。 “怎么你的青梅不要你了?”一女子屈腿卧于房梁之上,语气满是愚弄道。 只见她把玩手里的柳叶刀,隐约间还能看见刀尖上还有没有擦拭干净的零星血迹 褐色云纱遮面看不清面容,裙摆及膝,一双未着鞋袜的双脚在悬在空中,阳光下像一尊精美的瓷器那般光滑白皙。 脚腕上还悬挂了一只纹路繁琐的银镯,恍惚间看到一只调皮的鱼尾摆动,掀起细碎波纹,眨眼间又消失不见,仿佛是人眼的错觉 她见床上的人只是呆坐着沉默不语,歪头又继续玩笑道“跟我走如何?” 明则羽依旧没有应答,只是沉默好一会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听到他明显赶人的意思,不由得冷哼道“怎么?真正救你的人可是本姑娘,救命之恩都还没报呢?就赶我走?” 明则羽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笑话,咳出了声道“救我?” 转头望着房梁上的女子讥讽道“我想你身为水花国尊贵的小公主殿下应该认识你姐姐的暗卫吧?” 眼里还带了几分文人的凌厉继续道“我是应该感谢水惜言公主的救命之恩,还是应该现在就杀了你,来报复贵国皇太女殿下呢?” “哈哈哈哈,真有意思,原来你也不是个完全靠女人的废物。” 水惜言听到他的话,没有半分愧疚,反而觉得他十分有趣,她还以为对方没有公孙玲珑的保护,不堪一击,原来竟然还有些小聪明。 她本不欲救他,能死在皇姐的算计之下,也算是死得其所,谁知对方竟然一眼认出她的身份,看见她的脸之后还唤对了她的名字。 导致她很想看看,这位没有家室倚仗的废物皇子,又失去了往日里最为倚仗的公孙家势力,能如何破局? 左右那大明国太子殿下也是个名副其实的草包,不然怎么会被皇姐选中呢? “难怪皇姐要除了你,想不到那大明皇竟然将传闻中的龙影卫都给了你,看来你母亲生前是当真受宠。”水惜言随意撩起裙摆开始擦拭刀尖上的血迹。 明则羽听到她提到已经逝去的母亲,压下眼底的血腥气道“你们和明连溪合作不就是因为他是个草包,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起身走下床,坐到窗边小榻上继续道“你说洛易知道你们胃口这么大吗?” “怎么?用洛易威胁我?”水惜言不怒反笑道。 “哪敢。”明则羽说是不敢,语气却是满不在乎。 “其实我们也可以和你合作,考虑一下。”水惜言一个转身,轻飘飘落在他对面的榻上,语气有几分认真道。 明则羽轻嘲道“我一个没有家族倚仗的孤儿,怕是入不了你们的眼。” “可是你有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做靠山,他就是你的倚仗不是吗?”她将刀收起,起身靠在窗边呢喃道“还有公孙家,你的靠山可不少呢。” 风吹起她脸颊的云纱,露出那张和水惜文一模一样的脸。 明则羽那张向来明朗的脸第一次露出阴郁的表情“警告你们,莫要打公孙家的主意,不然的话...” “不然什么?”水惜言不悦打断道。 明则羽撑起身体,站了起来,望向她的眼底,一字一句道“不然,哪怕没有家族倚仗,哪怕死到只剩我一人,也要追你们到无间地狱....” “无间地狱?第一次被人这么追,还蛮好玩的。”水惜言完全无视他语气里的威胁,毕竟这些年来,威胁她的人坟头上的草都有三尺高了,什么场面没见过。 “奉劝公主殿下莫要小瞧路边的野狗。”明则羽眼底布满血腥,语气满是冰冷,死亡之气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之内。 “的确可怕,但是你面对的可是我。”水惜言眼底完全没有被触动到半分。 语气直白又带了几分残忍道“倘若今日跟我说这番话的人是楼下的那位聂公子,亦或是公孙玲珑身边那位戴面具的女子,我都会忌惮几分。” 边说边打量了他几眼,语气带了几分怜悯道“可惜是你,一个文武不力的半残之人,份量可不够我多看几眼。” 边说边逼近到他的身前,伸手随意一推,明则羽便栽倒在榻上,眼里泄露出几分无力和孱弱。 明则羽带着几分憔悴反问道“是吗?那你为何救我?” 水惜言生平第一次语塞,总不能说她就是手欠,明明是来执行皇姐的任务,但是看到他这幅模样竟鬼使神差救下了他,想她水惜言什么样的美男没见过,怎么对他有几分下不去手,她绝不会承认她有几分心动。 她只是看在对方有龙影卫比起那草包太子更有利用价值,一定是这样。 水惜言收起脸上神情,解释道。“当然是因为你有龙影卫,这可是个好筹码。” 说完表情带了几分冷漠道“还有,我做事不需要向你解释。” 明则羽眼底满是不信,要说他比文比不过洛易,水惜文那些天之骄子,比武更是比不过如意身边的岁宜,但是若是论起识别人心,他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毕竟他从小在那位的耳濡目染下,没有人比他娘亲更懂得拿捏一个人的心。 不然为何,皇帝会如此偏爱一个出身平民之家的女子,更是一举破例直封为贵妃,要不是他娘亲体弱,被那道长批言过慧易折,这太子之位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想到娘亲,眼里多了几分泪意,时间太长,恐有些记不清您的面容了。 水惜言第一次见一个男子,突然之间如同闺秀附体般多愁善感,红了眼眶,难不成想到那如意郡主对他的态度伤心了? 看这一副被抛弃的样子,倒真是有些令人于心不忍,谁让她这个人比较怜香惜玉,语气带了几分商量道“真的不和我合作?” 眼睛转了一圈带了几分试探道“左右你那青梅也不喜欢你了,你便转头我这边呗。” 明则羽闻言迅速调整过来直截了当拒绝道“这辈子我只是公孙如意这边的人,绝不转投他人。” “合作,你懂什么叫合作吗?可不是选边站。”水惜言摆摆手道。 “其实那公孙如意看起来也不是完全疏远你,或许你可以帮我们牵线,大家一起做交易。” 明则羽一字一句道“我从不拿真心做交易。” “愚蠢!”水惜言摇头道。 望着眼前之人好心提醒道“你若是没有价值,旁人都不会多看你一眼,你觉得你对上楼下那个有几分胜算?” 语气嘲弄继续道“仅凭你的那份所谓真心?你的真心又有几分?又值多少?” 她也不知她今日为何废话如此话多,正欲再言感觉到银镯上的鱼尾轻微摆动。 这公孙如意身边的人当真难缠,她不过一盏茶功夫,都屏去气息了,竟然还是被发现了。 刚刚那人不是还在外面吗? 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当真是麻烦。 叹口气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便消失在原地。 第26章 第 26 章 水惜言刚跑还没一盏茶的时间,一片竹叶悄无声息从她身后划空而来,伴随着凌厉的气流掀起一阵微风。 连忙侧身避开,面纱还是被竹叶划破,要不是她闪得快,划伤的就是她的脸了。 眼里一闪一丝无奈道“来得真快。” 转身望着身后的那道身影道“喂,你是叫岁宜吧?功夫不错嘛。要不要跟我走?” 岁宜并未应声,只是不经意摸了下腰间的软鞭。 好半晌才道“公主殿下跟了我们一路,这是要上哪去?” 水惜言被拆穿身份也不恼,颇有些感慨道“公孙玲珑身边真是卧虎藏龙。” 谁知她刚提完那公孙玲珑,空气中突然多了几分肃杀之意,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肩膀道“不是吧?提都不能提?” 撇撇嘴继续道“你是女子吗?” 岁宜不语只是冲着她的脸上便甩出一鞭,水惜言连忙避开,一时之间有些手忙脚乱,话说她已经算轻功够好的了,对方竟然比她快这么多,以后那些老头子再恭维她的轻功,她定要砍了他们脑袋。 眼看对方已经眨眼间来到她面前,伸手接过岁宜挥过来的软鞭急忙道“做个交易如何?” 岁宜还是不语只是一味想活捉她既视感。 水惜言企图用语言劝退对方,边闪躲边道“你不想知道谁刺杀的明则羽吗?” 回应她的是又一鞭子,水惜言有些无语,这些人真的是动不动就是动手,能做交易不做,偏偏要见血。 自顾自回道“是我皇姐的人。” 为了保命只能出卖皇姐了,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皇姐身为皇太女,以后要登上王位,身为她的皇妹,以后还得干一堆见不得人勾当。 想想不由得觉得有些命苦,这天天刀尖上添血的生活,真不是身为一国公主该干的事。眼下还是先应付了这冷血屠夫吧。 她怀疑自己在对着空气讲话,对方并不接茬,看来只能和盘托出了。 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你刺杀的洛易吧?因为不想让公孙玲珑待在天山书院?” 听到洛易的名字,岁宜眼里闪过一丝血腥,手上的动作不仅没慢,反而加快,本来想活捉对方,现在变成一副要对方于死地的地步。 水惜言见状不妙,怎么还越来越凶,再不交待的话,今日怕是要折在这里,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是处理尸体的好手,眼下就她一人,到时候对方把她杀了,毁尸灭迹,怕皇姐都找不到她坟在哪里。 连忙商量道“要不我也帮公孙玲珑做个傀儡如何?” 岁宜眼底满是冷漠,听到这顿了一下,挥出的软鞭换了个方向,瞬间将水惜言捆了个结结实实。 扯了一下手中的软鞭道“也?” “是呀,那洛易在天山书院的傀儡就是我做的,怎么样完全不看不出来吧?”水惜言偷偷舒了口气,天知道她要累死了,这个人好像都不会累一样。 不过一提到傀儡两个字,这下轮到水惜言不累了,眼里满是狂热的光芒,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大消息。 继续道“你不会以为那只狡猾的狐狸真的会这般轻易受伤吧?” 岁宜握紧手里的软鞭,一时之间乱了心绪,不由得用力将手中的软鞭越收越紧“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水惜言感觉到衣服浸入皮肤,然后皮肤渐渐被划破,渗出丝丝血迹之后产生的痛觉,不由得脸色有些发白,突然透过面具看向面前之人,该怎么样形容这双眼睛呢? 她想,即使她阅过无数人,都比不过这一双眼睛,明明看起来是有些娇俏的杏仁眼,单看它天然无害。 但是当它生在眼前之人的脸上时,浸染杀意的时候,眼底是无尽的冷漠和血腥,仿佛一片荒芜的焦土,没有半分生机。 眼神凌厉又带有几分野性,一旦咬住猎物,便再无生还可能。 真是生了一双和名字及其不符合眼睛。 这洛易还是那么讨人厌,连一个暗卫听到他的名字,竟然都闪过一丝心绪,若是她没看错的话。 只是一切来得太快,她已经无法思考只能为了保住性命全部交待了,毕竟眼前之人看起来比起洛易不遑多让。 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讨厌,每个人嘴里唤着公主殿下,却对她没有半分敬畏。 洛易是,明则羽是,现在连公孙玲珑身边一条狗也是如此。 岁宜并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心,只是追问道“说!他承诺了什么?” 望着面前的水惜言继续道“换句话说他给了你什么?” 水惜言不由得有些挫败,语气里多了几分服软道“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岁宜闻言便松开了手里的软鞭。 水惜言揉揉手臂道“青宁城的边防部署图。” 望着面前的人道“意外吧?我也很纳闷他是哪里来的。” 岁宜并未多言,只是手心紧握,嘴角轻抿,一种突如其来的惶恐席卷了她,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命运的无力,还有握不住的恐慌。 “本公主免费送你一个消息,你现在带公孙玲珑回去也是送死,还是赶紧换个目的地吧,那洛易可不像我这般好对付,让你轻易抓获。” 揉揉手腕继续说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眼下无望城已经兵临城下了。” 水惜言眼底有几分讥笑又道“怎么?公孙玲珑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没有把这消息告诉你们吗?” 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摸样“我可见他断了好几拨人。” 语毕,又掀起一阵微风。 水惜言打了个哈欠道“该交待的也交待了,看,你们的麻烦来了,本公主不奉陪了。” 说完便扯着衣襟,消失不见。 空气中还飘来一声“那明则羽先寄存在你们这,早晚来取。” 也不管岁宜答应不答应,至于结果完全看对方的良心了。 不过她还是有信心的,毕竟那公孙玲珑也不像会丢下竹马不管的人。 公孙玲珑拢了拢手边的衣袍,怎么会突然觉得有些冷。 一旁的聂清明见状,从怀中拿出一方锦帕隔着端起一杯热茶递到公孙玲珑手边道“拿着捂捂手。” 说完还吩咐掌柜,让他备几壶温酒过来,好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身为富家子弟照顾起人来及其自然,没有半分生疏。 公孙玲珑不由得侧目,细细观察这个人,越观察越发现此人皮囊很是诱人。 颇有几分病弱美人既视感,和她一样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 他身为一个正直年少的男子,竟然这般体弱,在这里做了半刻钟,又是拿披肩,又是喝温酒,还要秋水在一旁打羽扇。 好不惬意自在,真是个会享受的主。 看得公孙玲珑一愣又一愣,即使她在天山上已经见识过了,但是每每看到还是晃了神。 公孙玲珑手里握着那杯热茶,眼睛却望着他手边的那壶温酒道“看起来味道不错的样子。” 聂清明仿佛没有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只是夸赞道“味道的确不错。” 公孙玲珑拧了眉心,索性挑明道“给我尝尝。” “那不行。”聂清明说完还将酒杯往怀中靠了靠,十分护食的样子。 公孙玲珑抬手便想抢,聂清明自然避开,两个人都没有武力,纯粹拼体力,一时之间有来有往,弄得是面红耳赤。 被刚刚赶过来的采春制止,收走了那壶酒,最后体弱的两人双双修养,继续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紧闭的大门突然砰的一声打开,流光十八卫将公孙玲珑几人团团围住,晴兰也将明则羽从楼上提了下来,刚刚还在的掌柜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人影了。 秋水见着这么大阵仗挑眉道“又是哪条道上的?” 公孙玲珑见状有些迟疑道“恐是我连累了你们?采春客栈里面的人...” 一旁的聂清明接话道“放心,这家客栈里的人肯定跑得比兔子还快,你绝对连累不到他们,再说了,指不定是我连累了你们。” 采春正要说,那掌柜带着老板娘早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想来这里地处交界处,又颇为偏僻,鱼龙混杂能在这里开店的大多是有几分保命的本事的。 公孙玲珑难得有几分呆滞,是她有些小瞧旁人了,再看聂清明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分明认识这里的老板,说不定还是王家产业呢。 聂清明看着极少露面的流光十八卫道“看来这次麻烦很大。” 公孙玲珑满眼无奈道“彼此彼此。” 看着一旁昏睡的明则羽不用看也是晴兰的手笔,望着两人吩咐道“晴兰,采春保护好他。” 晴兰不情不愿应声道“是,郡主。” 采春也点点头。 聂清明听她的吩咐没有什么表情,倒是一旁的秋水瞪大双眼,伸手推了聂清明一把道“那个主子,秋水一个人保护不过来你,你还是和郡主待在一起吧。我去配合岁宜。” 说完就这么溜之大吉了。 秋水是被自己臊得慌,这是他第一次跟个老妈子一样操心公子的心意,要是方伯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做,轮到他只能硬来了。 大男人真的羞得慌,与其说是溜之大吉,更像是落荒而逃。 这种事情他实在是做不来,只能祈祷公子多和郡主相处,说不定时间长了,外貌蛊惑住对方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趁这两人正在闹矛盾,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时机,可千万不能让闹矛盾的人单独相处,不然很容易和好,与其说是制造相处机会不如说是给他们俩添堵。 毕竟任谁看见这么个人物,都会有危机感,更何况陷入感情里的男人都很小气的。 想到这里他叹口气,已经快要不认识自己了,下次一定要带上方伯一起出来。 他对这方面简直是如鱼得水,乐在其中。 聂清明被秋水这一手搞得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呀? 一天到晚提这么多次岁宜? 难不成秋水情窦初开了? 这是让我给他制造机会? 第27章 第 27 章 无望城地处偏僻,属于大明国最东边,虽和青宁城接壤,但是两城被一条无望河隔开, 那边青草绿地,四季如春。这边却是秋风冬雪,终年与黄沙枯草作伴,大多时间都是荒芜寂寥得不行。 若不是地理位置特殊,恐怕极少人会在这里定居,当年公孙曜力排众议,明明身居高位战功赫赫,却毅然决然要镇守在这无人愿意居住的边城。 公孙曜虽出身不高,但却是天生将才。民间更是对他赞誉甚高,说他是天降神兵。在大明皇还是皇子时多次护他于绝境之中,用兵如神,最后更是一举助当时正是势微的皇子,一路过关斩将,斩杀三位皇子头颅,护他登临帝位。 毕竟以大明这边宽容仁爱为美名的性子,当时还是皇子的他,是断然无法在如此残酷的夺位之中脱颖而出的。 当然大明皇也不负众望,虽然比不上水花国女皇有那般出色政绩,也没有像其他国家那样开疆拓土,但是胜在仁善爱民,是个不可多得的充满人情味的皇帝。 不论是减免赋税还是废除贵族都是大明皇的手笔,致力于让臣民门都过上安稳快乐的生活,即使兵力强盛时期,也从不轻易挑起战乱。 世人多说是大明皇帝忌讳功高盖主,特地将他发配在这荒凉之地,他完全是没有家族倚靠,不得不听从君主的安排。还有人说他是因为他失踪的妻子才甘愿守在这荒芜之地。 当然前者多是官僚和世家的揣测,后者则是在市井之人和平民百姓间流传。谁也不知道究竟真相是怎么样的,每个人都坚定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之所以在民间广为流传两人的情深,不光是充满了旖旎和戏剧色彩,更得意于一书生的手笔。 据说当时有人见过公孙曜的妻子,貌美惊人,犹如九天玄女,对她更是一见钟情,结果她早已和那位赫赫有名的将军定了终身,最后也只能做罢。 “一见钟情定,相遇即白首。”便是那位书生对她的描述,关于公孙曜的妻子世人所知甚少,人们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大多很有窥探和讨论欲,对于一个年少扬名,出身于平民的战神,最后一路成为辅国重臣的少年战神更是好奇不已。 究竟是怎样的女人让他拒绝了当时一国公主的青睐,在世人眼中公孙曜的妻子虽从未露面,很多人不过是见过一个背影,但是世人的评价都是她是一个神秘又高雅之人,还是得益于这位书生手笔。 据他的形容公孙曜在她身边就像一只乖巧的猫咪,完全看不出是平日里那个严肃正经的少年战神。虽然大家没有见过她的容貌但是一致觉得能够征服这位战神,恐怕也不是一个等闲之人。 那书生情到浓时情不自禁画了一个背影,便被公孙曜找上门来,更是刀架在脖子上,后来还是那女子出手制止,最后被公孙曜剑指头顶硬是让他加上了自己的背影,完成了那副被疯抢的双人背影图。 女子一身红衣似血,双手抱胸,随意靠在一颗银杏树下,耀眼夺目。头发用木簪随意挽起,一缕头发被风吹起。旁边曲腿站了一位身着戎装的男子,男子虽身材高大但是屈膝低头对视与她齐平。 她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发尾在他手腕间缠绕。他没有丝毫避让,反而迎了上去,只是专注望着她,高挺的鼻梁,勾起的嘴角,眼角倾斜的弧度,都象征着他的雀跃, 一个清冷如雪,一个气质如松,看似天差地别的两人,却意外般配。 这张背影图一出瞬间疯抢,黑市更是价值千金,无数商人想尽办法拓印以此来赚取钱财,后来那书生弃文从商去了,他说他此生不再作画更不会娶妻。 此刻无望城内,公孙曜抚摸着画上的背影,眼神温润如水,一个大男子竟有些思念成疾,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阿如,我有听你的话。乖乖等你。”他小心擦拭,将它挂回原处自嘲道“想不到我竟然需要靠那小子的画来抚慰的我思念之情。” 紧接着又自言自语道“我这些年也有学画画,画得可好了,到时候我们见面再给你画很多很多张,比那小子好千倍,万倍。” 说道这里他有些雀跃,气里带了点慈爱道“对了,女儿也有受到我这个父亲的熏陶,画画也很厉害。” 想到这里嘴角带着笑意,又想到公孙玲珑的身体,叹了口气又道“娘子,其实我知道如意一直想要习武,她何尝不是想和其他人一样每日在阳光下骑马射箭。可惜为了她的身体考虑,我不得不假装不知道,甚至拒绝她的要求。这对于我这个父亲来说真是太残忍了,看着如意的脸实在是很难拒绝她的任何要求。相信你也和我一样。” 眼里有欣慰也有些炫耀“我们的如意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她长得和你越来越像了,性子倒更像是你和我的结合体,时而清冷,时而热烈,不过火爆的这一面可是仅仅只对我展现过,其他人可是都没有这种待遇。” 公孙曜想到这么多年不由得有些感慨“她还一直记挂着和你的约定,我们都在等着你回来。” 说完他收起自己的情绪,又变回了那个严肃的大将军,拿起手中的书简随意看了一眼,又扔回桌上。 上面满是杂乱无章的简报,有从皇城加急送来的,还有不知名的书信,上面的皇家印玺格外惹眼。 公孙曜已经不想看这些人的密信了,无非就是主张谈和,毕竟现在大明国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前有青冥国虎视眈眈,后有洛国汲汲营营,都盯上了这座无望城。 盯上哪里不好,偏偏盯上这座城池,以为他老了? 笑话,他是不会退让半分的,他还要在这里等着他的妻子归来。 没错,如同市井之人流传的那般,他为什么单单驻守在无望城,就是因为他和妻子的约定。 他在等他的爱妻归来,他相信她,亦如她信他一样。 唤来打探消息的青生问道“有如意的消息吗?” “回禀将军,郡主那边消息被截断了。”青生语气有些担忧道。 他这几日连发数十道消息皆无任何回应,这是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有流光十八卫和岁宜在他本不欲担心,但是这次消息直接截断,实在让他有些寝食难安。 他有些担忧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公孙曜闻言只是冷哼一声道“无知小儿,尽使些卑鄙手段。看我不剁了他” 他的性子一如年轻一般脾气火爆。岁月并没有给他增添几分沉稳,反而越发的脾气大了。以前还有妻子在身边让他开心,每每见了她就什么气都消了。 现在随着年岁越大,脾气见涨,一股怨夫味满的都要溢出来路过一条狗都要被骂。 青生早就习惯了将军的脾性。 若是没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 毕竟没有消息证明只是消息截断,若是人出了事情,那么可就是噩耗了。 青生见状道“将军,属下马上下调令派人去增援郡主。” 公孙曜罕见的没有讲话,要是往常根本不用等青生的呈报,自己私下早就派十几队人马过去了。 这一次竟然没有任何其他命令? 他也想,但是他不能,眼底带了几分克制,过了好一会才淡声道“不用。” 青生闻言只是瞪大双眼,眼里有些不可置信。 不死心道“将军?” 公孙曜看见他眼底的惊讶瞬间怒了“瞪那么大小心眼珠子掉出来,行了行了,你先下去吧。” 青生只能乖乖告退。 即使城外还有青冥国和洛国人马,两人根本没有半分要讨论军情的样子。 青生眼里只有对自家王爷这次的行事作风不解。 此刻无望城外十公里。 “怎么?后悔了?”荣佑望着面前的黄沙,看不清面容。 隔着一道帘子望向里面的人。 “你觉得呢?”洛易并不回应只是反问道。 “我觉得你即使后悔,也会将它变成不后悔,问你简直多余。”容佑没好气说道。 他也是昏了头了,竟然会觉得一个搞帝王术的人有怜悯之心,他什么时候这般小孩子气了。 早在容家只剩下他一人时,他就应该明白,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就和身边的这个人一样,都是一匹行走世间的孤狼。 不对,身边这人还是有心心念念的重要之人,有要像那人交待的人和事,和他还是些许不同的。 他容佑不需要和任何人交待。 他竟然混得比那只黑心鬼更惨,不过谁又知道不是那只黑心鬼一厢情愿,毕竟对方这么多年都不出现,也许并不是和他一样心心念念,他俩也指不定谁更惨呢。 想到这里他又开心了几分,嘴角上扬,眼里满是笑意。 一想这次可能真的要和传闻中的战神交手整个人更是迸发出无尽光芒。 宝石蓝的发带随风飘散,在这荒芜之地的少年是那么耀眼又夺目,惊艳了谁的一池春水。 第28章 第 28 章 “谁让你出来的?”岁宜看着身旁的秋水皱眉道。 “怎么?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搞定这么多皇家影卫?”秋水撇嘴反问道。秋水听出她语气里的嫌弃顿时有些不爽,他好歹也算是个高手。 “这里不需要你,回去保护你家主子。”岁宜淡声道。现在聂清明很重要,千万不能受伤。 “如果你没有受伤,我可能就不管了,可惜你的手腕出卖了你。你旧伤未愈不是吗?”秋水转头望着她的手腕间滴下了点点血迹,还有来自无法控制的疼痛的身体反应。 一脸你别逞强的模样。 岁宜难得表情有几分无语道“放心,他们不是我的对手。即使我只剩一只手,一样可以全身而退。” 她望着面前乌泱泱的人群,眼里没有半分恐惧,只有一片漠然“你在只会拖我后腿。” 秋水顿时被她的话噎住了,尴尬咳了声道“虽说和你有一定差距,但是我也是顶尖高手。” 解释得有些苍白无力,但是眼下他还是不想离开,只是一边挥开飞过来的暗箭道“只要搞定外面的,里面的也就安全了。” 说完便一头就扎进那堆黑影里面,转瞬间不见踪影,空气中飘来一阵血腥之气。 岁宜叹口气,真是麻烦,看来只能速战速决了,单手提剑也冲了进去。 不一会随风飘扬的血腥味便传入客栈内。 公孙玲珑闻见那股血腥味皱眉,旁边的聂清明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扇子,倒是冲淡了几分。 几人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完全没有听到外面半分声响,公孙玲珑不由得有些担忧,她虽相信岁宜,但是她现在负伤,眼下那人马还不清楚是谁派来的,万一最坏的结果是那洛易派来的,那可不好对付,毕竟他的人手都是顶级皇家影卫。 她正准备吩咐采春去看一下外面的情况,就被岁宜推门声打断,见她除了脸色有几分苍白之外,就没看见什么异样,一时之间公孙玲珑也无法判断,她究竟有没有受伤,岁宜又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 她只能起身上前伸手来住岁宜的手,眼里满是担忧,岁宜知道她的意思,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轻微点头,表示自己没事。 公孙玲珑正要追问,就被匆匆赶进来的秋水打断“外面人都清干净了,眼下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后续还会有杀手。” 岁宜眼里有几分赞同,望着公孙玲珑道“郡主,你便坐聂夫子的马车吧。” 公孙玲珑有几分惊讶,奇怪这还是第一次,岁宜让她去坐别人的马车,一般来说,她肯定是会保护她的,她不由得又有些担心。莫不是她受伤不告诉她。 岁宜看着她眼底的担心,笑容又弯了几分道“郡主别担心,我是看聂夫子马车机关暗道精巧无比,再加上你们两个人都不会武功,刚刚秋水在外面有点受伤,你们一辆马车的话我可以同时照应你们两人。” 公孙玲珑越听越皱眉,真是是这样吗?眼神望向后方的秋水。 秋水不语,只是一个劲点头道“早知道不出去帮忙了,学艺不精。” 他压抑住眼底的几分心虚,看来他真的有些高估了自己,果然哪怕他再怎么顶级,也比不过眼前的怪物,完全是顶级武学圣体,他还以为自己习武这么多年,已经能打败很多天才高手,没想到在她面前依旧差距如此之大。 这就是上天赐予的天赋,任凭凡人穷极一生去努力,也难以达到这般恐怖的天赋,其实受伤的不是他,而是面前这个人。 没错,刚刚她一只手便打败了大多数人,而他果然拖了后腿,为了救他,她被少部分人伤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救他的理由竟然是为了让他好好保护他主子。 她干嘛这般关心公子安危,难不成主子的皮相迷惑到了这位暗卫姑娘。 秋水只觉得自己脑子一片浆糊,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只是眼神奇怪的在聂清明和岁宜之间流传。 被一旁的聂清明察觉到,踢了他一脚“你在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不应?伤哪了?” 秋水跳起脚,拍了拍胸脯道“小伤,小伤。” 聂清明一脸不信道“是吗?那你刚刚用那么恶心眼神看着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莫不是中毒了?弄坏了脑子。” 秋水瞬间说不出话来,真是一个比一个嘴毒。 他小心翼翼轻声跟做贼一样冲着聂清明耳语道“公子,这岁宜有些不对劲。” 聂清明皱眉低语道“她除了爱杀人,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爱好?” 秋水有些踌躇道“她看上你了,算吗?” 聂清明一听皱眉皱得更紧道“她看上了我的头?你这都吃醋?” 这下轮到秋水皱眉道“什么跟什么?我说她看上你了。” 聂清明眼底有几分嫌弃,被一个杀人狂魔看上头颅是一件什么好事吗? 仿佛鼻尖满是血腥味“又不是什么好事。” 秋水恨铁不成钢道“公子,你那么多话本子真的是白写了,我说的是她可能爱慕你。” 聂清明闻言翻了大大白眼,瞬间气质全无“赶紧把我的箱子拿过来。” 秋水疑惑道:“拿箱子干嘛?” 聂清明回道“你中毒了,我箱子有药。” 秋水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吗?刚刚她保护我,然后竟然叮嘱我保护好你。这不是爱慕是什么?” 聂清明闻言愣了一瞬,遮住几分眼底的阴霾道“她是这么说的?” 秋水回道“对呀。” 聂清明瞬间整个气质冷了几分,又转身望着秋水道“你知道什么是性缘脑吗?” 秋水满脑疑惑道“什么?” 聂清明用扇子敲了敲秋水头道“把你脑子里的东西清干净,你比我这个写话本子的人还会脑补。” 秋水已经习惯了公子偶尔冒出来听不懂的词,只是不服气道“这是很合理的猜测,你还说我吃醋?“ 说完突然瞪大双眼道“不会以为我喜欢她吧?” 聂清明理所当然道“你不喜欢她吗?不喜欢她干嘛一天提八百遍,还要跑出去拖后腿,不是想见她?” 秋水无辜道“我不是在帮公子你吗?” 这下轮到聂清明瞪大双眼了。 主仆两人在后面嘀咕了半天,都不知道被一旁的岁宜听去了。 听到一切的岁宜,第一次在她那双冷漠的眼底有了几分裂痕,嘴角竟反而诡异的弯起一丝弧度。 公孙玲珑眼里满是疑惑,她怎么感觉到岁宜刚刚笑了,虽然有些诡异,但是她平时很少笑,现下有什么事情令她高兴? 难不成杀人杀兴奋了,随即摇摇头,都怪聂清明,搞得她脑子里面都是岁宜杀人的画面。 可能是天气太冷她看错了吧,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岁宜见状,帮她重新绑了一下松开的绳子,离她更近了几步,挡住了偶尔吹过来的寒风。 落在后面的嘀咕的主仆二人,突然感觉到一阵寒风,秋水反应极快捂住还准备喋喋不休的聂清明嘴道“公子,别说了。” 聂清明有些不明所以打掉他的手道“怎么了。” 秋水眼底有几分羞愤道“都被听见了。” 他感觉他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一次这么丢人的感觉,把这十几年的脸都丢尽了,有些无言面对岁宜,看着她脸上的面具,他都想抢过来自己戴上。 聂清明嘀咕道“你这没用的。” 紧接着抚了抚胸口继续道“还好丢脸的不是我。”眼底有几分庆幸。 秋水就没那么好运了,有种嘴别人被抓包的感觉,他怎么就忘了,眼下正是危机四伏,作为顶尖高手的她,肯定会耳听八方来侦查敌情,他们离得这么近,跟在她耳边说话有什么区别? 竟然一时大意忘了这茬。 只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夺过聂清明手里的羽扇道“公子,我帮你放。”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只剩下聂清明自己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叹了口气道“这小子,哈哈哈哈哈。” 莫名地戳中他的笑穴一样,整个人剧烈颤抖,腰间银链随着身体摇摆发出细碎声响,仿佛忘记了现在在逃命,顿时所有人都望着他,看着他笑得毫无形象可言。 空气中只剩下他的笑声,其他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晴兰不解挠挠头道“聂公子是怎么了?” 公孙玲珑也是一脸疑惑“可能他很开心?” “开心?被追杀?”晴兰发现自己越来越搞不懂了。 搞不懂聂公子为什么突然出现,也搞不懂为什么对方笑得跟傻子一样。 他根本就不像一个夫子,看起来跟小孩没什么区别,他的性子和他的外表真的有着巨大反差。 明明长了一副清冷高雅不染凡尘的谪仙模样,但是平日里作风却是极其奢华铺张,一点也不像不染世俗的模样。 晴兰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外面高雅里面世俗两种气质在同一个人身上拥有,却并不违和。 “如意,怎么了?”明则羽意外的醒了,他只觉得自己脖子酸疼不已,迷迷糊糊听到有人笑声。 晴兰在接收到岁宜的眼神后,在公孙玲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一记手刀将他打晕。 公孙玲珑听到模糊声音下意识回头,发现明则羽并没有醒来,疑惑道“他刚刚醒了?” 晴兰回道“没有。” “我怎么好像听到他的声音?”她刚刚明明感觉到有人在喊她,这里除了明则羽不会有人叫她如意。 “有些冷了,还是随我回马车吧。”聂清明出声道。 刚刚还在笑得花枝乱颤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气质一下冷然起来。恢复到了表面一本正经高雅模样。 向前几步,伸手拉过公孙玲珑的衣袖道“公孙妹妹跟我走吧。” 不等她拒绝,就拉着衣袖,将她向前拖拽了几步,岁宜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手,默认了他带她离开。 只是安静退后几步,跟在两人身后,公孙玲珑便顺着他的力道,和他一起上了马车。 第29章 第 29 章 青宁城内虽没有无望城那么寒凉,但是也能感受到秋日的阵阵寒意,窗外的绿叶尖上泛起点点枯意。 洛易一身玄衣上面隐约丝线绣着细致的龙纹,精巧得仿佛活了过来。容佑则是一身戎装,高高马尾束起一头乌发,额头还有未曾愈合的淤青。 两人面对面坐在小榻上,桌上摆着一副无望城内地形图,有些地方被零星标记。 “你说这次拿下无望城有几分胜算?”容佑盯着面前的人道。 他到想看看吗,这人这次用这么拙劣的借口,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目的,也要发起动乱。到底是对无望城势在必得,还是只是想搅乱一下四国长久以来的和平。 “胜算不大。”洛易从容不迫道。眼底没有半分波动。 “既然胜算不大又为何起兵?”容佑有些轻微不满道。 “我推算了所有结果,如果她还在,必定处于无望城中。这公孙曜过于谨慎,实在是滴水不漏。”洛易压下眼底几分怒意道。 “你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推测?就要牵动战乱?果然是君王一怒,浮尸千里。”容佑语气带有几分嘲讽。 他对此所知甚少,只是隐约知道,洛易在找一个人,连和他认识这么多年的自己,都不太清楚,那人具体长什么模样。 和他是什么关系? 又是何故分开? 这人就是个疯子,做事全凭自己感觉。 一时之怒牵动额头上的淤青不由得有些龇牙咧嘴的。 洛易见状眼里带有几分笑意道“竟然还有人能伤你?” “还别说,当我离开这战场才发现,这世间高手犹如过江之卿。”容佑语气竟然罕见有几分低沉。想到上次在南药城被人隔空斩断剑穗模样,他却连人在哪都不清楚。 “嗯?”洛易眼里有几分意外。 在他这里容佑一向很自信,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大将军,更是统领青冥国皇家军中年岁最小的人,奉命镇守这青宁城,很受赫连王族信任。 市井更是断言他是继公孙曜之后下一任战神。今日竟然在他语气里听到挫败感,真是略显罕见。 “你可知我这剑穗是何人斩断?”容佑不由得来了兴致,解下穗子,放上桌上给容佑瞧。 “对方还活着?”洛易问道。 “活得好好的。”容佑叹口气道。 “这不像你的性子。你不是最宝贝这穗子吗?”洛易打趣道。他知道这穗子是容佑刚拿剑的时候,他母亲送他的,他一直保存至今。平时更是很少带出来。 “我连是谁都不知道,最后还是自己修补好的,是不是有些窝囊?”容佑越想越气,他当时竟然有些被对方气势震慑到了,好像真的再向前一步,断得绝不是穗子,而是他的头,第一次有了怯意。 “稍显。”洛易回道。 品了口茶反问道“是何人?” “那公孙玲珑身边之人。”容佑回道。他和公孙玲珑接触不多,了解不深,只是听说她身边有一个很厉害的暗卫,具体长什么样根本没见过。 “又是她。”洛易闻言,眼底凝滞几分。 “怎么?你也在她那里吃瘪了?”容佑眼里满是兴味道,语气带有几分迫不及待的试探。 洛易淡笑一声,语气颇有几分感慨道“这公孙玲珑身份不简单。” “哦?连你都搞不定?”容佑挑眉道。 他自然清楚对方有派暗卫去截杀公孙玲珑,以此来扰乱公孙曜心智,手法虽卑鄙,但是胜在好用,毕竟这个世间能影响公孙曜除了公孙玲珑没有旁人了。 他还以为没有什么是他算不到的,毕竟这次挑起青冥和大明的战争可是他的手笔,用大明皇最喜爱皇子的命,去交换一个战乱的契机。 看似拙劣,但是谁在乎? 只要达成目的即可。 一旦和平被打破,意味着战争再也不需要任何借口。 “我派去的暗影卫可都折了。”洛易语气有些遗憾,但是眼底却是没有半分慌乱。 “你最不缺就是暗影卫多派点人便是了。”容佑撇撇嘴道。 这厮的暗卫简直不要太多,个个还都是顶尖高手,跟军队似的。哪怕遇见再顶尖的高手,车轮战也得把对方累死。 “截了我五批,毫发未损。”洛易淡声道。放下手中的茶水,有几滴溢了出来。 正在喝茶的容佑闻言不小心喷了出来“咳咳,你确定吗?这如意郡主真是厉害。” 说完便竖了个大拇指,眼底满是钦佩道“你也是真狠,几个月前昭告天下求娶人家,暗地里却搞这么绝情的暗杀。” 要不怎么说他是个黑心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过这公孙玲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吗? 她的暗卫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面对顶级影卫五波击杀还毫发无损。 “你可知道乙秽族?”洛易出声道。对于他的调侃避而不谈,只是突然对于公孙玲珑的身份更加好奇了起来。 “那个传说中的活死人医白骨的异族?记载典籍极少,已经成为传说。”容佑有些漫不经心,并未放在心上。 若是真的有这般厉害的异族,哪里还轮得到四国之人和平,恐怕四国早就遭人奴役了,毕竟他可不信人心。 若真掌控那么强大的能力,那族人真的会甘心隐姓埋名屈居一隅吗? “你说四国之内除了公孙曜还有谁见过他妻子?”洛易眼底有几分笑意,像是逮到什么好玩的东西。 “你别用这种眼神,怪可怕的。”容佑看他刚刚的眼神,打了个寒战。在他心中,洛易比那乙秽族可怕多了。毕竟那乙秽族只是出现在典籍里面,而洛易出现在他身边。 “除了一副背影图倒是无人见过,听说那公孙曜护妻得很,从来不让人看他妻子容貌,都是面纱遮面,据说他妻子甚美,怕自己情敌太多。”容佑毕竟年岁小,所致甚少,都是通过书籍记载还有父辈口中得知。 “你信?”洛易冷哼道。 “我信。”容佑难得肯定。毕竟他在青宁城已久,难免会和公孙曜打交道。也算盯了公孙曜蛮久的,还是很了解对方性格的。他的确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而且他也很相信他真的很喜欢他的妻子。 “姑且相信。”洛易听到他的回答挑眉道。 “你既然没有把握拿下无望城,干嘛要去刺杀公孙玲珑?”容佑摸着手中的剑穗道。看到上次断裂的地方,即使修补过了,但还是那么令人不爽。 “只是想知道她身边的人是否真的那么厉害。”洛易轻飘飘回道。 “我告诉你,我可没有把握打赢那公孙曜。”容佑有些不满道。 他虽出身将门,但是不喜欢打莫名其妙甚至由君王一时兴起之战。既然战,那么便是不死不休。不然对不起战场上流血的士兵,也对不起身上这身铠甲。 “希望她能一直毫发无损。”洛易答非所问。只是拎起白玉壶,却并没有倒入杯中,而是兴致极佳地浇起了旁边的一株铃兰花。 紫色的花苞布满水滴,却始终没有开放。 被这两人惦记的公孙玲珑此刻正在逃命中。 在他们马车还没走出五里地,很快又来了一波刺杀。 一波比一波人多。 流光十八卫一半都受了重伤。 眼下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孙玲珑和聂清明两人,外加一个昏迷不醒的伤员明则羽,都挤在聂清明的马车上,这马车外表看起来华丽,珠宝覆盖马车。 她还以为只是迷惑别人的一种手法,谁知道里面更是华丽。 壁龛上镶嵌这鸽子蛋大的宝石,白玉打造的桌子更是价值连城,还有价值千金的云菁纱做的床褥,黄金做的棋盘,帘子上面还有金丝绣的梨花图案格外醒目。看得公孙玲珑眼花缭乱,这般布局让她想起了在南药城的翠园。 眼下两人在为了避免在马车上大眼瞪小眼,下起了聂清明用黄金做的五子棋,公孙玲珑一时之间觉得这棋子拿在手里格外硌手。 外面是正在奋力厮杀的守卫,看样子短时间内是走不掉了。 “看这手笔,除了皇族那几个想不出还有谁。”聂清明摇着扇子,观察着外面的情形,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那兄长觉得是谁?”公孙玲珑反问道。她倒想听听他的看法,这人好似一点都不慌,还拉着她在车上下棋。五子棋规则简单但又趣,不过感觉更适合小孩子玩。 “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还问我作甚?”聂清明回道。专注着眼前的棋盘,眼底有几分满意,果然很适合小朋友。 “除了那洛易还有谁?”公孙玲珑倒是干脆戳破道。她也是刚刚才想到的,对方怕是分毫未伤,在那天山书院行刺也是假的,目的就是制造恐慌,施压书院避世一段时间,引她回城。 “聪明。”聂清明肯定道。这些个古人真是心眼真多,年纪轻轻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用来威胁我爹爹。眼下他第一个目标必定是大明国。”公孙玲珑猜测道。他和容佑关系匪浅,这次名义上是青冥国和大明国之间的战争,实际上是洛易在背后操控。 而刺杀明则羽的人又是水花国的人,眼下他们几人肯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大明国最弱不意外。”聂清明出声道。 “但是这个借口也太拙劣了吧?大明皇因为三皇子在青冥境内不知所踪,一怒之下摔碎赫连皇室所赠汝窑瓷,以此来羞辱赫连皇族? 随即引发赫连皇族不满,正巧青宁城布防图丢失,赫连皇族认为乃大明国所为,意在示威赫连皇族。青冥国怀疑大明国故意用一个不受器重的皇子性命来做借口,有意栽桩陷害邻国,以此来达成战乱目的。” 公孙玲珑一字一句,复述自己得到的消息,越讲越觉得有些好笑。 “那赫连皇族猜错了,这可不是不受宠的皇子。那皇帝很喜欢你这位竹马,让他继位也不是没可能。”聂清明分析道。 “陛下心软成性,对于每一个孩子都同样宠爱,又岂会有偏颇?”公孙玲珑回道。 这么多年以来陛下对待几位皇子皆是一碗水端平,哪怕太子殿下不成大器,但是依旧依照长幼秩序,立他为太子。 “这你就错了,陛下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私心,有偏颇,有喜好,又怎能做到完全公平。”聂清明淡声道。 “你是说,陛下心中真正看中之人是明则羽,之所以不让他成为太子,是不想他成为众矢之的。”公孙玲珑呢喃道。 她一直以为在梦中明连溪被废除太子之位是因为心术不正,陛下最是心善,必定容不下他,所以才会被废。 明则羽性格清明正直,外加有爹爹这个筹码,她既嫁给明则羽,转立他为太子也很正常。 仔细想想若是陛下那般笃定太子之位非明连溪不可,又岂会这么多年没有放权太子,所有人以为是太子草包,所以陛下迟迟不敢放权。 原因恐怕并不在此,是陛下不愿意放权,更是放任太子草包之名天下皆知。根本就是有意为之,看似储君之位囊中之物,实则更像是一个傀儡。 世人以为不受宠,才放任将明则羽从小送到偏僻的无望城,实则这里有着大明国最大的权势,大明战神公孙曜。 “人心难测。”聂清明道。 不知道想到什么,眼底有几分残留的寒意,他太懂这种感觉了。 你以为的,你笃定的,你相信的。 都会以残忍又可笑的方式告诉你。 你是错的。 原来, 人心, 自古皆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