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武捕途》 第一章 牺牲 雨,像是老天爷撕破了口袋,倾盆而下。 深秋的夜,寒意刺骨,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混杂着泥泞和血腥气,让人鼻腔发酸。林越靠在一截断裂的混凝土管道后面,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里传来的钝痛。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立刻被染成一片暗红——不是他的血,是刚才掩护新人小王时,蹭到的对方胳膊上的伤口。 “林队!东侧巷道有动静!”对讲机里传来队员老赵嘶哑的吼声,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 “收到。”林越按住耳麦,声音因急促呼吸而有些不稳,但语气依旧沉稳,“老赵,守住你那边,别贸然突进!小王,你的位置能看到什么?” “林队,我……我这边视线不好,雨太大了,只能看到大概三个黑影往南边跑了!”小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还有些哭腔。这是他第一次参与这种级别的围捕,刚才被流弹擦伤胳膊,显然吓得不轻。 “稳住,小王,”林越放缓了语速,试图用自己的镇定感染他,“你就在原地隐蔽,别暴露自己,记住,安全第一。”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的不适,眯起眼睛看向雨幕深处。这里是城郊的一个废弃工业区,曾经的厂房早已搬空,只剩下断壁残垣和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像一头蛰伏在黑暗里的怪兽。今晚的目标,是在本市流窜作案近半年的连环凶犯“影子”。 “影子”,男性,身份不明,作案手法极其残忍且缜密。半年内,三名受害者相继被发现死于不同的废弃场所,均为机械性窒息死亡,死前遭受过长时间虐待,现场几乎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唯一的共同点是,每个受害者身旁,都被摆放了一张用硬纸板剪成的、歪歪扭扭的“影子”图案。 警方耗费了巨大精力,才通过监控追踪和受害者社会关系排查,锁定了“影子”的活动范围,并最终确定他今晚将在这个废弃工业区进行交易——根据线报,他要出售一批从受害者那里抢来的赃物。 林越作为市刑侦支队的队长,亲自带队,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提前三个小时就进入了预定位置,雨势渐大时,所有人都浸在冰冷的雨水里,一动不动,像一座座沉默的雕像。 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就在“影子”出现,队员们准备按预定方案合围时,异变陡生。原本应该只有“影子”和一个买家的现场,突然从四面八方的废墟里冲出了七八条人影,个个手持砍刀、钢管,甚至还有人握着改装过的射钉枪。 是埋伏! 林越瞬间反应过来,线报可能是假的,或者说,“影子”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行动,反设了一个陷阱。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看身手和狠劲,绝不是普通的小混混,更像是常年在道上混的亡命徒。 “遭了!是圈套!”老赵在对讲机里骂了一句,紧接着就是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和惨叫声。 林越的心沉了下去。他带来的队员虽然都是精英,但对方有备而来,人数又占优,还占据了地形优势。他当机立断:“放弃合围!各组自保!向我靠拢!” 他猛地从混凝土管道后冲出,手里的配枪稳稳举起,瞄准一个正挥舞着砍刀砍向队员小李的黑影。 “砰!” 枪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那黑影的大腿。对方惨叫一声,踉跄着倒下。 “小李!退回来!”林越吼道。 小李惊魂未定,趁机翻滚到一旁的障碍物后,脸上溅满了泥水和血:“林队!他们有枪!” 林越心里一紧。刚才他只看到对方有冷兵器,没想到还有热武器。他迅速扫视四周,黑暗中,几道枪口的寒光在雨幕里若隐若现。 “所有人注意隐蔽!”林越再次下令,自己则猫着腰,利用废墟的掩护,快速向老赵的方向移动。他必须尽快汇合队员,形成战斗力,否则被对方逐个击破,后果不堪设想。 脚下的碎石在雨水冲刷下格外湿滑,林越好几次差点摔倒。他能听到周围不断传来枪声、喊叫声、金属碰撞声,还有人痛苦的**。每一声都像锤子一样砸在他的心上。 这些队员,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兄弟。一起熬夜分析案情,一起蹲点守候,一起分享破案后的啤酒……可现在,他们却在这个冰冷的雨夜,陷入了生死危机。 “林队!这边!”老赵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林越循声望去,只见老赵正背靠着一堵残破的砖墙,手里拿着一根钢管,大口喘着气,他的胳膊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混着雨水不断往下流。在他身边,还有两名队员,都带着伤。 “其他人呢?”林越冲到他们身边,急声问道。 老赵咬着牙,脸上肌肉抽搐:“小张……小张刚才为了掩护我,被他们打中了……还有两个兄弟跟丢了……” 林越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小张,那个刚从警校毕业两年的小伙子,平时话不多,但干活最踏实,每次有危险都冲在前面。 “撑住!”林越拍了拍老赵的肩膀,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我们不能让兄弟们白死!” 他快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废弃厂房的角落,三面有断墙掩护,只有正面一片开阔地通向外面。对方的人似乎暂时被压制住了,没有贸然进攻,但林越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对方人多势众,耗下去对他们极为不利。 “老赵,你带他们两个从后面的缺口撤,那里有个排水管道,可以通到外面的马路。”林越迅速做出决定,“我在这里掩护你们。” “不行!林队!要走一起走!”老赵急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 “服从命令!”林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出去后,立刻联系总部,请求支援!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让他们带足够的人手和装备过来!” 他从腰间摸出最后一个弹匣,塞进老赵手里:“拿着,快走!别让兄弟们的血白流!” 老赵看着林越坚毅的眼神,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对另外两名队员吼道:“扶着我!走!” 他们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冲向林越所说的那个缺口。林越则转过身,紧紧握住手里的配枪,目光如鹰隼般盯着前方的黑暗。 雨还在下,砸在断墙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掩盖了周围的动静。林越屏住呼吸,仔细分辨着每一个细微的声音——脚步声、呼吸声、甚至是雨滴落在不同物体上的不同声响。 这是他多年刑警生涯练就的本能。在无数次的生死边缘,正是这种对环境的敏锐感知,让他一次次化险为夷。 突然,他听到左侧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不同于雨水落地的声响——像是有人踩在了一块松动的铁皮上。 林越几乎是本能地向右侧翻滚出去。 “砰!” 一颗子弹擦着他刚才的位置飞过,击中了身后的断墙,溅起一片尘土。 林越落地的瞬间,迅速调整姿势,瞄准声音传来的方向,扣动扳机。 “砰!” 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哼,似乎有人被击中了。 但这并没有结束。更多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显然对方已经发现了他的位置,开始合围。 林越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突围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为老赵他们争取撤退的机会,也为后续的支援争取时间。 他不断地变换位置,利用废墟的掩护,时而射击,时而投掷石块制造声响,干扰对方的判断。他的动作迅猛而精准,每一次射击都能逼退一个方向的敌人,但他的体力也在快速消耗,伤口的疼痛越来越清晰。 “砰!” 又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左肩。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手里的枪差点掉落在地。 他靠在一根生锈的铁柱上,大口喘着气,鲜血从左肩涌出,很快就染红了半边身子,在雨水里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林队!你怎么样?”对讲机里传来老赵焦急的声音,“我们已经到马路边了,支援马上就到!你再坚持一下!” “我……我没事……”林越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他还是强撑着说道,“告诉兄弟们……好好活着……把‘影子’……给我抓回来……” 他知道,自己可能撑不到支援来了。 周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甚至能看到几道黑影在雨幕中向他逼近,手里的刀枪闪着寒光。 “他不行了!上!”一个粗哑的声音喊道。 林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举起枪,瞄准最前面的那个黑影。 但就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一阵剧痛从胸口传来。他低头看去,一把锋利的砍刀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刀柄还握在一个面目狰狞的壮汉手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雨水依旧在砸落,风声在耳边呼啸,远处似乎还能听到隐约的警笛声,但这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迅速吞噬了他的意识。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冷,力气正在一点点流逝。 他松开了握枪的手,那把陪伴了他多年的配枪掉落在泥泞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视线开始模糊,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除了不断涌出的鲜血,还有一枚被血水浸透的警徽,别在警服的胸口位置。 那是他刚入警队时,老局长亲手为他戴上的。老局长说:“这枚警徽,代表着责任,代表着正义,也代表着牺牲。戴上它,就要对得起身上的这身警服,对得起老百姓的信任。”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记着这句话。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多大的危险,这枚警徽都像是一种力量,支撑着他走下去。 可现在,这枚警徽正在随着他的生命一起,慢慢失去温度。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泥泞中。冰冷的雨水和泥泞包裹着他,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黑影们围了上来,看着倒在地上的林越,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这就是刑警队长?不过如此。”那个刺穿他胸膛的壮汉吐了口唾沫,抽出了砍刀 那道寒光,像是他职业生涯中无数个夜晚的灯光,像是案发现场的勘查灯,像是审讯室里的白炽灯,最终,定格成了他意识里最后的画面。 他想起了刚入警队时的意气风发,想起了第一次破案后的激动,想起了兄弟们一起庆功的欢笑,想起了父母期盼的眼神…… 对不起…… 他在心里默念着。 对不起,爸妈,不能给你们养老送终了。 对不起,兄弟们,没能带你们一起平安回去。 对不起,身上的这身警服,没能守护到最后……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仿佛听到了警徽落地时,那一声轻不可闻的脆响。 像是一个时代的落幕,又像是一个未知旅程的开启。 雨,还在下。 废弃工业区的黑暗里,只剩下渐渐冰冷的身体,和一枚在泥泞中闪烁着最后微光的警徽。 第二章 异世残躯 痛。 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拆开又胡乱拼接起来,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林越的意识像是沉溺在一片冰冷的黑暗里,混沌中,无数碎片化的画面和声音疯狂涌入——闪烁的警灯、同事嘶哑的吼声、子弹上膛的脆响、利刃划破空气的锐鸣……还有另一组截然不同的记忆:破旧的土屋、粗粝的杂粮饼、一个中年男人严厉的训斥、一群少年围殴的拳脚…… 两种记忆如同洪流般在脑海中冲撞、绞杀,让他头痛欲裂,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混乱的思绪,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林越猛地睁开眼,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昏黄。 视线聚焦了许久,他才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土坯房,墙壁是黄泥混合着稻草糊成的,坑坑洼洼,还能看到里面露出的碎石和枯草。屋顶是破旧的茅草,角落里结着蜘蛛网,几缕惨淡的光线从茅草的缝隙中透进来,勉强照亮了屋内的景象。 他躺在一张硬板土炕上,身下垫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稻草。身上盖着一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被子,布料硬得像砂纸,根本起不到多少保暖作用。 “这……是哪里?” 林越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全身传来的剧痛钉回炕上,冷汗瞬间浸透了身上的粗布短褂。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愣住了。 这不是他的身体! 眼前的手臂瘦弱纤细,皮肤是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色,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身上穿着的粗布短褂宽大不合身,领口和袖口都磨破了边。他抬起手,看到的是一双骨节突出、布满薄茧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污垢——这绝不是他那双常年握枪、指节分明的手! “怎么回事……”林越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荒诞却又无法抑制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在废弃工业区围捕“影子”时,被一把砍刀刺穿了胸膛,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那枚从胸口滑落的警徽,在泥泞中闪着微弱的光。 他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可现在…… 林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梳理脑海中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这些记忆的主人也叫林越,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父母早亡,在青石县的贫民窟“窝棚巷”长大,靠着给人打零工和乡邻的接济勉强糊口。 半个月前,少年林越托了关系,花光了所有积蓄,好不容易才在青石县衙门谋了个捕快的差事,本以为能就此摆脱贫困,却没成想…… 记忆的碎片变得清晰起来—— 三天前,少年林越跟着老捕快在街面巡逻,撞见县尉张彪带着几个手下,正在强抢一个卖菜老汉的摊位。少年林越初生牛犊不怕虎,想起自己刚入捕快队时,老捕头说的“捕快当为民做主”,便上前劝阻,结果被张彪认为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一个刚穿了几天官衣的小崽子,也敢管老子的事?” 张彪身材肥胖,满脸横肉,据说已是炼皮巅峰的武者,一脚就将少年林越踹倒在地。随后,他带来的几个打手一拥而上,对着少年林越拳打脚踢。 少年林越本就只是刚入门的炼皮初期,连基本的炼体法门都没掌握熟练,哪里是这些常年打斗的打手的对手?几下就被打得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张彪还不解气,临走前啐了一口:“给我拖回他那破屋去!让他好好想想,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之后,少年林越就被扔回了这间土屋,无人问津。他本就伤势极重,又发了高烧,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身体迅速垮掉,最终在昨晚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而就在他死亡的瞬间,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刚刚牺牲的刑警队长林越,占据了这具残破的躯壳。 “穿越……”林越喃喃自语,这个只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看到过的词汇,此刻却成了他必须接受的现实。 他,林越,一个在现代社会与罪恶斗智斗勇的刑警队长,竟然穿越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成了一个古代县城里,被权贵殴打致死的小捕快。 巨大的荒谬感和失落感涌上心头,让他一阵失神。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并肩作战的兄弟,想起了那些还没侦破的案件……从今往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呼……”林越长舒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失落中挣脱出来。 他不是那种沉溺于过去的人。作为刑警,他最清楚的就是,无论遇到多么糟糕的情况,沉溺于绝望毫无用处,唯有冷静分析,寻找出路,才是生存之道。 死了一次,又获得了新生,无论如何,都该好好活下去。 更何况,这具身体的原主,死得如此憋屈。那个叫张彪的县尉,还有那些打手,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越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那是属于刑警队长的、洞察一切的锐利。 他开始仔细感受这具身体的状况。除了全身肌肉骨骼的剧痛,胸口还有明显的闷痛感,应该是内脏受到了震荡。喉咙干涩发痒,显然是缺水严重。更糟糕的是,他能感觉到身体异常虚弱,稍微动一下就头晕眼花,这是长期营养不良加上重伤后的典型症状。 “必须尽快补充水分和食物,否则就算没被打死,也得饿死渴死。”林越暗自思忖。 他再次尝试着坐起身,这一次,他用手臂撑住炕沿,一点点发力,动作缓慢而小心,尽量避免牵扯到伤口。每移动一寸,都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着骨头,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滴在布满灰尘的被褥上。 足足花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勉强坐直身体,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环顾四周,屋内除了一张土炕,就只有一张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矮桌,两条长凳,还有屋角堆着的一捆干柴和几个破陶罐。家徒四壁,说的就是这样吧。 他挣扎着挪到炕边,想要下地找点水喝,却发现连穿鞋的力气都快没了。原主的鞋子就放在炕边,是一双用草绳编织的草鞋,鞋底已经磨穿了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吱呀”一声轻响,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担忧问道:“小越?你醒了吗?” 林越心中一动,这个声音,在原主的记忆里有印象。是住在隔壁的周伯,一个在县衙当了一辈子捕快,如今快要退休的老捕快。原主父母去世后,周伯时常接济他,这次能当上捕快,也多亏了周伯在中间说情。 “周……周伯?”林越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和他原本低沉有力的嗓音截然不同。 “醒了!太好了!你这孩子,可算醒了!”门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喜悦,紧接着,一个穿着灰色短褂、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的老者推门走了进来。 周伯手里端着一个豁口的粗瓷碗,碗里装着小半碗浑浊的米汤,还飘着几粒米糠。他看到靠在墙上的林越,连忙快步走过来,将碗放在矮桌上,伸手摸了摸林越的额头:“烧退了些,谢天谢地。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疼得厉害吗?” 周伯的眼神里满是真切的关怀,让刚刚经历了生死和穿越的林越心中一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总算还有一个关心“自己”的人。 “好多了,周伯,谢谢您。”林越尽量模仿着原主的语气,声音依旧沙哑。 “傻孩子,跟我客气什么。”周伯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粗瓷碗,递到林越面前,“快,趁热喝点米汤,你都昏迷三天了,再不进点食,身子就垮了。” 林越确实饿坏了,也渴坏了。他接过碗,双手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他没有在意米汤的粗糙和浑浊,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温热的米汤滑入喉咙,虽然没什么味道,甚至还有点涩口,却像一股暖流,缓缓淌过干涸的身体,带来一丝生机。 一碗米汤很快就喝完了,林越感觉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 “周伯,我……我这是怎么回事?”林越故意问道,他需要确认一些细节,同时也想看看周伯知道多少。 周伯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里带着愤怒和无奈:“还能怎么回事?还不是那个姓张的!你也是,刚入队没多久,逞什么能?那姓张的是县尉,又是炼皮巅峰的武者,咱们这些小捕快,哪里得罪得起?” 他顿了顿,又道:“那天我不在场,等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被他们拖回来了,浑身是血,气都快没了。我请了个郎中来看,郎中说你伤得太重,能不能挺过来,全看天意……我这几天,只能天天来给你端点米汤,盼着你能挺过来。” 林越默默听着,心中对张彪的恨意又深了几分。在现代社会,无论官多大,光天化日之下殴打下属,还差点打死人,都是严重的违法行为。但在这个世界,显然权力和武力可以凌驾于规则之上。 “张彪……他就不怕朝廷律法吗?”林越问道,他想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 周伯苦笑一声:“律法?在青石县,县令大人虽然还算公正,但张彪是县尉,手里握着实权,又会巴结上面,平时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是常有的事,谁又敢管?再说了,他是炼皮巅峰,在咱们青石县,除了县令身边的护卫和几个武馆的馆主,还真没几个人能压得住他。” “炼皮巅峰?”林越捕捉到了这个陌生的词汇,这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相关的称呼。 “哦,你刚入门,可能还不太清楚。”周伯解释道,“咱们这个世界,讲究的是武道修炼。最基础的就是炼皮,把皮肤练得坚韧,能抗住寻常刀剑,力气也比常人大多了。炼皮之上是炼肉、炼骨、炼筋、炼脏,一步比一步难,也一步比一步强。张彪就是炼皮巅峰,差一步就能踏入炼肉境了,在咱们青石县,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林越心中了然。原来这是一个存在武道修炼的世界,力量等级森严,强者为尊。原主只是刚入门的炼皮初期,在张彪这个炼皮巅峰面前,确实如同蝼蚁。 “那……我这捕快的差事……”林越问道,这是他目前唯一的身份和依靠。 周伯叹了口气:“不好说。张彪放话了,说你目无上官,顶撞县尉,已经把你革职了。我去跟捕头王猛求了情,王捕头说,等你醒了,看你的恢复情况再说。王捕头人还算不错,但他也忌惮张彪,估计这事悬了。” 林越沉默了。革职,意味着他连这唯一的依靠都可能失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力量、没有背景的少年,想要活下去,何其艰难? “不过你也别太灰心。”周伯看出了他的沮丧,安慰道,“先把伤养好再说。实在不行,以后我托人给你找个杂活干,总能混口饭吃。” “谢谢您,周伯。”林越真心实意地说道。 周伯又嘱咐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然后收拾好碗筷,蹒跚着离开了。他还要去县衙当值,能抽出时间来看林越,已经很不容易了。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林越粗重的呼吸声。 林越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周伯的话和原主的记忆。 武道境界:炼皮、炼肉、炼骨、炼筋、炼脏…… 权力结构:县令、县尉、捕头、捕快…… 生存法则:强者为尊,武力至上…… 这是一个和他原来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更加残酷,也更加直接的世界。 “张彪……”林越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冰冷。 在前世,他是追凶缉恶的刑警队长,最容不得的就是这种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败类。无论在哪个世界,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能缺席。 当然,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别说报仇了,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难说。当务之急,是养好伤,然后想办法在这个世界立足。 他感受着这具身体的虚弱,以及潜藏在深处的、属于少年林越的不甘和愤怒。 “从今天起,我就是林越了。” “你的仇,我来报。你的路,我来走。” 林越在心中默念,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他不再是那个穿着警服、手握配枪的刑警队长,但他骨子里的东西没有变——那份对正义的执着,那份面对困境的坚韧,那份洞察真相的敏锐。 就算身处异世,就算沦为底层,他也绝不会就此沉沦。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着活动手指和手腕,虽然依旧疼痛,但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虽然虚弱,却有着年轻人特有的韧性,只要调养得当,未必不能练出一番名堂。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透过茅草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越靠在墙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在飞速运转,思考着未来的计划。 第一步,养好伤。 第二步,了解这个世界的武道体系,想办法提升实力。 第三步,查明自己被革职的具体情况,争取保住捕快的身份——至少,这是一个能接触到“案件”的平台,而这,正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语气带着几分嚣张。 “就是这小子住的地方?听说醒了?” “醒了又怎么样?不过是条死狗罢了,张县尉让我们来看看,别让他跑了。” 林越的心猛地一沉。 麻烦,来了。 第三章 武道初闻 不知睡了多久,林越再次醒来时,窗外的雨声已经停了。一缕微曦透过破旧的窗棂照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光柱里缓缓舞动。 身体的疼痛感减轻了不少,虽然动一下依旧牵扯着筋骨发酸,但至少不像昨天那般痛入骨髓。他撑着炕沿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全是前世围捕凶犯时的枪林弹雨,还有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碎片——少年时期的饥饿、被其他孩童欺负的委屈、拿到捕快腰牌时的激动,以及最后被张彪等人围殴时的绝望……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记忆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头还有些隐隐作痛。 “咕噜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强烈的饥饿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林越这才想起,自己从穿越过来,只喝了小半碗米汤,此刻早已是腹中空空。 他挣扎着下了炕,双脚落地时一阵虚浮,差点摔倒。扶着墙站了片刻,等眩晕感过去,才慢慢走到桌边。桌上除了周伯留下的那个豁口粗瓷碗,再无他物。原身的住处简陋到了极点,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土坯房,除了一张土炕、一张矮桌、两条长凳,就只有屋角堆着的一捆干柴和几个破陶罐,连个像样的柜子都没有。 林越在陶罐里翻找了一阵,只找到小半袋糙米,还有几块已经发硬的麦饼。他拿起一块麦饼,凑到嘴边咬了一口,粗糙的饼渣剌得喉咙生疼,难以下咽。 “这日子过得……”林越苦笑一声,将麦饼放下。前世作为刑警队长,虽然时常熬夜加班,吃的也多是盒饭,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他认命地拿起陶罐,准备去烧水。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泥土和牲畜粪便的气息扑面而来。门外是一条狭窄的巷子,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积着雨水,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围着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嬉闹。不远处,几个穿着短褂的汉子扛着锄头,说说笑笑地往村外走去,看样子是要去田里干活。 这就是青石县的贫民窟,原身记忆里的“窝棚巷”。住在这里的,大多是些底层劳工、乞丐,还有像原身这样无依无靠的孤儿。 林越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古色古香的街道景象,还有行人身上的长袍短褂,再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真的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哟,这不是咱们青石县的‘大捕快’林越吗?命还挺硬,挨了张县尉的打,居然还能站起来?”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 林越循声望去,只见巷口站着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干瘦男人,正抱着胳膊,一脸嘲讽地看着他。这人名叫刘三,是巷子里有名的泼皮,平时靠帮人跑腿打杂混日子,最喜欢搬弄是非。原身没少被他欺负。 林越眼神一冷,没有像原身那样低头躲避,而是直视着刘三,沉声说道:“有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前世多年的刑警生涯,审讯过无数穷凶极恶的罪犯,早已练就了一身慑人的气势。 刘三被他看得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随即又觉得丢了面子,梗着脖子道:“没事就不能看看你死了没有?我说林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德行,还想当捕快?也配管张县尉的事?这次没被打死,算你运气好!” 旁边几个看热闹的邻居也跟着哄笑起来,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在他们看来,原身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被打也是活该。 林越没有动怒。他很清楚,和这种人争吵毫无意义,拳头才是最好的语言。但现在他身体还没恢复,显然不是动手的时候。 他懒得再理会刘三,转身回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将外面的嘲讽和哄笑声隔绝在外。 “呸!装什么装!”门外传来刘三不甘心的唾骂声,随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越靠在门后,眉头微皱。 这就是底层的现实,弱肉强食,人情冷暖。原身性格懦弱,又没什么背景,自然成了众人欺凌的对象。想要改变这种局面,唯有变强。 不仅是武道上的强,还要有地位和权力。 他走到桌边坐下,再次开始梳理原身的记忆,这一次,他重点关注的是关于“武道”的部分。 原身虽然只是个刚入门的捕快,对武道了解不深,但记忆里零碎的信息,也足够林越勾勒出这个世界力量体系的大致轮廓。 这个世界的武道,以锤炼身体为主,共分为炼皮、炼肉、炼骨、炼筋、炼脏五大基础境界,而后是后天、先天、宗师、大宗师、武圣。每一个大境界,又分为初期、中期、后期、巅峰四个小层次。 炼皮境,顾名思义,是通过特殊的法门和药物,不断锤炼皮肤,使其坚韧如革,能抵御普通刀剑的劈砍,力量和速度也远超常人。原身这具身体,因为之前跟着老捕头学过几天粗浅的炼皮法门,勉强算是炼皮初期,但根基极差,连皮肤的韧性都没练出来多少,否则也不会被打得这么惨。 炼肉境,则是在炼皮的基础上,进一步锤炼肌肉纤维,使其密度和爆发力大幅提升。达到炼肉境的武者,一拳能打死一头牛,寻常壮汉三五人近不了身。青石县的捕头王猛,就是炼肉中期的高手,据说能单手举起三百斤的石锁。 再往上的炼骨境,便是锤炼骨骼,使其坚硬如铁,寻常铁锤砸下去也难留痕迹。达到这个境界,才算真正踏入了武道的门槛,拥有了在江湖上行走的资本。青石县县令身边的护卫,便是一位炼骨初期的武者,平日里深居简出,却没人敢招惹。 至于更高的炼筋、炼脏境,原身的记忆里只有模糊的概念,只知道那是传说中的存在,举手投足间拥有移山填海般的力量。而后天境及以上的武者,更是如同神仙人物,据说能隔空伤人,御气飞行,是真正的陆地神仙。 “炼皮、炼肉、炼骨、炼筋、炼脏……”林越低声念着这些境界,眼神闪烁。 这个体系很清晰,层层递进,每一步都是对身体的极致开发。和他前世所知的任何格斗技巧都不同,这是一种能真正打破人体极限的力量。 他抬起自己的手,看着这双瘦弱却充满潜力的手掌,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 在这个世界,没有枪,没有现代化的武器,个人的力量就是最强大的依靠。想要不被欺负,想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去“断案”,就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 “必须尽快提升境界。”林越暗自下定决心。 可怎么提升? 原身记忆里的那套炼皮法门,只是最粗浅的吐纳和打熬身体的法子,连具体的运气路线都没有,显然无法满足他的需求。而更好的功法,要么掌握在武馆手里,要么被世家大族垄断,像他这样的底层捕快,根本没有接触的机会。 “看来得想办法弄一套像样的功法才行。”林越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伴随着周伯的声音:“小越,醒着吗?我来看看你。” 林越连忙起身开门:“周伯,您来了。” 周伯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走进屋来,看到林越已经能下地走动,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来恢复得不错,能下床就好。”他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瘦肉粥,还有两个白面馒头,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周伯,您太破费了。”林越有些感动。他很清楚,对于周伯这个快要退休的老捕快来说,这些东西并不便宜。 “跟我客气什么。”周伯摆了摆手,把粥碗递给林越,“快趁热吃,你身子虚,得补补。” 林越也不再推辞,拿起粥碗大口喝了起来。温热的粥滑入胃里,带来一阵暖意,疲惫和饥饿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周伯,我想问问您,咱们捕快房里,有没有关于武道修炼的功法?”林越一边吃,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 周伯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怎么?挨了一次打,就想着练武了?” 林越点了点头:“嗯,我觉得,身为捕快,没点本事不行,至少……得能保护好自己。” 周伯看着他,眼神复杂:“你能这么想,是好事。但咱们捕快房里,哪有什么好功法?就只有一套最基础的《炼皮拳谱》,还是衙门统一印发的,练起来效果差得很,也就比你之前瞎练的那套强点有限。” “那《炼皮拳谱》在哪里?我能借来看看吗?”林越眼睛一亮。再差的功法,也比没有强,至少能让他系统地了解炼皮境的修炼方法。 “那拳谱就在捕快房的卷宗库里,谁都可以看,不过没什么人愿意学就是了。”周伯道,“那玩意儿练起来苦得很,见效又慢,真有天赋的,早就去武馆拜师了,谁还会来当捕快?” 林越明白了。在这个世界,捕快虽然也算吃公家饭,但在真正的武者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有天赋有资源的,都会选择拜入武馆或者宗门,专心修炼武道,而不是当一个处理鸡毛蒜皮琐事的捕快。 “那我回头去借来看看。”林越道。 周伯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递给林越:“这是我年轻时候练的一本《粗浅炼皮诀》,比衙门那本稍微强点,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看看吧。” 林越接过小册子,只见封面上用毛笔写着“粗浅炼皮诀”五个字,字迹有些模糊,纸张也已经发脆。他翻开看了几页,里面是一些简单的吐纳法门和拳脚动作图谱,虽然简陋,但比原身记忆里的那套杂乱无章的法子系统多了。 “周伯,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林越连忙想还回去。他看得出来,这应该是周伯的压箱底东西了。 “拿着吧。”周伯按住他的手,“我年纪大了,气血衰败,早就不练这些了,留着也是浪费。你是个好苗子,就是性子太直了点。多学点东西,没坏处。”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要记住,武道一途,贵在持之以恒,急功近利是练不出真功夫的。而且,咱们当捕快的,讲究的是心思缜密,武力只是辅助,别本末倒置了。” “我明白,谢谢您,周伯。”林越郑重地把小册子收好。他知道,周伯这是在真心为他好。 “对了,还有件事。”周伯像是想起了什么,“昨天你昏迷的时候,捕头王猛让人来问过你的情况,还说等你醒了,让你去捕快房一趟,说是有个案子,想让你去看看。” “案子?”林越有些意外。他现在这状况,居然还有案子找他? “具体是什么案子,我也不清楚。”周伯道,“王捕头那人你也知道,性子急,但人还算公道。他让你去,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就是觉得你之前虽然冲动,但做事还算认真吧。” 林越点了点头。王猛,青石县捕头,炼肉中期的高手,性格火爆,但据说办案还算公正,不像张彪那样贪赃枉法。原身对他有些敬畏,但并不反感。 “我知道了,等吃完东西,我就过去看看。”林越道。 周伯又嘱咐了他几句注意身体的话,便起身离开了。他还要去捕快房当值。 林越把剩下的粥和馒头吃完,感觉浑身都有了力气。他把周伯给的《粗浅炼皮诀》小心地贴身收好,然后拿起原身放在床头的那枚捕快腰牌。 腰牌是用普通的铜打造的,上面刻着“青石县捕快 林越”几个字,边缘已经有些磨损。这是原身身份的象征,也是他现在唯一的依仗。 “是时候去捕快房看看了。”林越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粗布短褂,推开门走了出去。 阳光已经升起,驱散了巷子里的阴冷。林越抬头看了看天空,湛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和他前世看到的并无二致。 但他知道,脚下的这片土地,已经完全不同。 他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刑警队长,只是一个刚刚死里逃生、身处底层的小捕快。 前路或许布满荆棘,但他别无选择,只能一步步走下去。 他挺直了腰板,朝着记忆中捕快房的方向走去。街道上行人往来,有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有骑着马的富家子弟,还有腰间佩刀、气息彪悍的武者,一切都充满了陌生而鲜活的气息。 林越的眼神平静而坚定。他知道,他的“捕快”生涯,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而他不知道的是,王捕头让他去看的那个案子,将会成为他在这个世界,用自己的方式,掀起的第一朵浪花。 第四章 敲打与暗流 后半夜的雨小了些,淅淅沥沥的,像扯不断的丝线,缠得人心头发闷。 林越躺在硬板床上,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重拼过一般,每动一下都牵扯着钻心的疼。他索性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睁着眼,望着糊着报纸的天花板。报纸边角已经泛黄卷翘,被雨水浸得有些发潮,散发出一股陈旧的霉味。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林越,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父母早亡,靠着邻里接济长大,半个月前托了点关系,才勉强进了青石县捕快队,成了个最底层的辅快。说是捕快,其实干的都是些跑腿打杂的活,薪水微薄,还得看上官脸色。 三天前,原主在处理一桩邻里纠纷时,撞见县尉张彪的小舅子强抢民女,一时血气上涌,上前理论了几句。结果可想而知,不仅没拦住人,反被张彪以“冲撞上官、办事不力”为由,当着全队捕快的面,打了三十棍。 三十军棍,对于一个刚入炼皮初期、身体素质本就不算强悍的少年来说,几乎是致命的。原主本就心性脆弱,挨了打,又气又怕,再加上伤口感染,没过两天就咽了气,便宜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张彪……”林越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在被子底下微微收紧。 从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里,他能拼凑出这个县尉的形象——四十多岁,身材微胖,满脸横肉,修炼到了炼皮巅峰,据说一手“铁砂掌”练得颇有火候。此人贪婪好色,在青石县一手遮天,跟本地的富户豪强勾结密切,百姓私下里都叫他“张老虎”。 原主这顿打,明面上是冲撞上官,实则是扫了张彪的面子。在这个武道为尊的世界,实力和权力交织,底层小人物的尊严,轻如鸿毛。 林越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的他,不再是那个手握配枪、身后有整个刑侦队支撑的刑警队长,只是一个重伤在身、境界低微、随时可能再被捏死的小捕快。 当务之急,是养好伤,活下去,然后……搞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调动体内那股微弱的气感。这是原主修炼基础炼皮功法积攒下来的,如同风中残烛,若有若无。按照记忆里的法门,他引导着气感缓缓流转,所过之处,肌肉和骨骼的疼痛感似乎减轻了些许,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炼皮、炼肉、炼骨、炼筋、炼脏……后天、先天……”林越在心里默念着这些境界名称。这是个力量层级分明的世界,境界的差距,往往意味着生死之别。原主这炼皮初期的水平,在青石县的捕快队里,也是垫底的存在。 想要不被欺负,想要查清这个世界的真相,甚至……或许有一天能找到回去的路(虽然这个念头渺茫得近乎奢望),提升实力,是唯一的途径。 就在他沉浸在思绪中时,院门外传来了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鲁的喊叫:“林越那小子醒了没?张县尉让我们来看看!” 林越的心猛地一沉。 来了。 他迅速调整呼吸,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虚弱,眼神也带上了几分符合原主心性的怯懦和惶恐。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个穿着捕快服的汉子走了进来。两人都是二十多岁年纪,身材壮实,腰间挎着长刀,脸上带着倨傲的神情。左边那个三角眼,嘴角有颗黑痣,是捕快队里的老人,名叫刘三,炼皮中期的修为;右边那个是他的跟班,叫王二,跟原主一样,也是炼皮初期,但仗着刘三的势,平日里最是喜欢欺负新人。 两人一进门,就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越,像是在看一件货物。 “哟,还真醒着?命挺硬啊。”刘三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我还以为,张县尉那三十棍下去,你就得直接挺尸了呢。” 王二在一旁附和着笑:“就是,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刚进队就敢管县尉大人的闲事,真是茅厕里点灯——找死(屎)!” 林越躺在床上,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他在观察这两人。 刘三的眼神闪烁,带着几分贪婪和幸灾乐祸,说话时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钱袋,手指关节处有明显的老茧,显然是常年握刀所致。王二则是一脸的蠢相,眼神跟着刘三走,典型的狐假虎威。 从原主的记忆里,他知道这刘三是张彪的心腹,平日里帮着张彪干了不少脏活,捞了不少油水。这次来看自己,说是“看看”,实则是来敲打警告的。 “怎么不说话?”刘三见林越不吭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变得严厉起来,“难不成还不服气?” 林越缓缓抬起头,声音虚弱,带着刻意装出来的颤抖:“不……不敢……小人知错了……” “知错就好。”刘三满意地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些,但话里的威胁却更重了,“林越啊,不是我说你,咱们当捕快的,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眼力见!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心里得有数。” 他顿了顿,故意提高了声音:“张县尉是什么身份?那是咱们青石县的父母官,手掌生杀大权!他的亲戚,那也是咱们得罪不起的。你倒好,愣头青一个,上去就敢拦,你以为你是谁?” 王二在一旁帮腔:“就是!要我说,县尉大人没直接把你赶出捕快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小子要是识相,就赶紧找个机会,去给县尉大人赔个罪,或许还能保住这份差事。” 林越心里冷笑。赔罪?以张彪的性子,自己现在这副模样送上门去,恐怕不是赔罪,是送人头。这两人分明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顺便传递张彪的警告。 他脸上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嗫嚅道:“是……是……小人……小人一定谨记刘哥和王哥的教诲……等……等伤好点,就去给县尉大人赔罪……” 见林越如此“上道”,刘三脸上的倨傲之色更浓了。他瞥了一眼林越床头放着的那碗已经凉透了的稀粥,撇了撇嘴:“看来这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啊。也是,一个刚死了爹娘的穷小子,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他话锋一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队里最近事多,人手不够。你这伤,也别总躺着了,能下床了就赶紧去队里报到。就算干不了重活,扫扫院子,跑跑腿总是能行的吧?别占着位置不干活,听见没有?” 这话说得极其刻薄。明知道他受了重伤,却逼着他尽快去干活,分明是没把他的死活放在眼里。 林越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才勉强压下心头的火气。他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是,小人……知道了。” “知道就好。”刘三似乎很满意林越的顺从,他又扫视了一圈这破败的小屋,眼神在屋角那个破旧的木箱上停留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隐晦的贪婪,“行了,我们也就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有。既然没死,就赶紧好起来,别耽误了队里的事。” 说完,他带着王二,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房门被“砰”地一声甩上,震得墙上的泥土都掉下来几块。 直到两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巷口,林越才缓缓抬起头,眼底的怯懦和惶恐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锐利。 “敲山震虎,还想顺手牵羊……”林越低声自语,目光落在了屋角的木箱上。 那是原主存放遗物的箱子,里面除了几件破旧的衣服,就只有原主父母留下的一点念想,还有他进捕快队时,邻居凑钱给他买的一把劣质长刀。刘三刚才那眼神,显然是以为箱子里有什么值钱东西。 这两个人,不仅是来传达张彪的警告,更是来试探自己的底线,顺便看看能不能捞点好处。 林越缓缓坐起身,尽管牵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明。 他很清楚,这次的“敲打”只是开始。张彪既然已经注意到了自己(或者说原主),就绝不会轻易放过。如果自己表现得太过懦弱,只会被欺负得更狠;可如果表现得太过强硬,以他现在的实力,无异于以卵击石。 分寸,必须把握好分寸。 他需要时间,需要机会。 林越挪到床边,扶着墙,慢慢站直身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里衣。但他没有停下,一点点挪到了屋角的木箱旁。 他打开箱子,里面的东西和记忆里的一样简陋。几件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刀,还有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小木盒。 林越拿起那个小木盒,轻轻打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半块断裂的玉佩,和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笑容温和。这是原主的父母和襁褓中的他。 玉佩是青色的,质地普通,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原主的记忆里,这玉佩是父亲留下的,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但除了看起来有点年头,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林越拿起半块玉佩,触手冰凉,上面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纹路,像是某种图案,又像是某种文字,他看不明白。 他把玉佩重新放回木盒,连同照片一起,小心地收好。不管这玉佩有没有用,都是原主仅存的念想了。 关上木箱,林越的目光落在了那把劣质长刀上。刀鞘是普通的木头做的,上面的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刀柄缠着的布条也磨破了。他抽出刀,刀刃上寒光暗淡,甚至能看到几处细小的缺口。 “真是够穷的……”林越苦笑一声。在这个世界,一把趁手的兵器,对于武者来说有多重要,不言而喻。可他现在,连一把像样的刀都没有。 他把刀重新插回鞘中,放回箱子里。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墙角堆放的杂物。那是一些原主平日里捡回来的破烂,想着或许能换几个铜板。在一堆破布和碎木头下面,似乎压着一个小小的布包。 林越好奇地走过去,把上面的杂物挪开,拿起那个布包。布包不大,沉甸甸的。他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几块碎银子,加起来约莫有二两重,还有几十枚铜钱。 这是……原主的积蓄? 林越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原主刚进捕快队半个月,薪水还没发,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他仔细回忆原主的记忆,终于找到了线索。这钱,是原主父亲生前藏起来的。原主的父亲曾是个走南闯北的货郎,一次途中遭遇劫匪,侥幸逃脱,却也受了重伤,没多久就去世了。临死前,他只来得及告诉原主,家里藏了点钱,让他好好过日子,却没说具体藏在哪里。原主也是在几天前整理杂物时,无意中发现的。 没想到,这竟然成了留给自己的“遗产”。 二两银子,在青石县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足够一个普通家庭省吃俭用过上两三个月,也足够他买些伤药,或者……换一本稍微好点的基础功法。 林越把银子和铜钱小心地包好,藏在床板下的一个暗格里——这也是原主发现钱之后,临时弄的藏钱处。 做完这一切,他才再次躺回床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闭上眼睛,开始梳理原主关于捕快队和青石县的记忆。 青石县隶属于大夏王朝青州府,是个不大不小的县城,人口约莫五万。县城里有三个主要势力:官府,以县令周明和县尉张彪为首;本地的豪强富户,以张、李、王三家为首,其中张家的势力最大,与张彪关系密切;还有就是江湖门派,县城里有两家武馆,分别是“铁拳馆”和“青风堂”,都属于三流小门派,馆主都是炼骨初期的修为。 捕快队隶属于官府,受县令和县尉双重管辖。队长姓赵,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捕快,炼皮巅峰的修为,性格有些懦弱,基本被张彪架空。队里加上林越,一共有十二个捕快,其中炼皮巅峰的有两个,都是张彪的心腹;炼皮中期的有四个;剩下的包括林越在内,都是炼皮初期。 “赵队长……”林越在心里琢磨着这个名字。原主的记忆里,这个赵队长虽然懦弱,但为人还算正直,对原主这个孤儿,也偶尔会照拂一二。这次原主被打,赵队长也曾试图求情,只是被张彪骂了回去。 或许,这个人可以争取一下? 林越摇了摇头,暂时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现在的他,还没有资格去考虑这些。当务之急,是养好伤,然后去捕快队报到。 刘三说的话虽然刻薄,但有一点是对的——他不能失去捕快这个身份。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接触到这个世界核心层面的途径,也是他积累资源、提升实力的平台。 至于张彪的威胁……林越眼神微冷。 他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前世的刑警生涯,教会了他如何在绝境中寻找生机,如何在强敌环伺下保护自己。张彪既然把他当成了可以随意拿捏的蝼蚁,那他不介意让这位县尉大人,尝尝“蝼蚁”的厉害。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窗外的雨彻底停了,一缕微弱的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驱散了些许霉味。 林越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阳光带来的暖意。 新的世界,新的身份,新的挑战。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他闭上眼,再次引导起体内那微弱的气感,按照基础炼皮功法的路线,缓缓运转。每一次循环,都让他感觉身体的力量恢复了一丝,伤势也似乎在缓慢地愈合。 这个过程枯燥而缓慢,但林越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的高武捕快之路,才刚刚开始。而那条路上的第一个障碍,就是张彪。 他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暗流,已经围绕着他,悄然涌动。而他,必须在这暗流之中,站稳脚跟。 第五章 积案与疑云 雨后的青石县,空气里带着一股湿冷的凉意。天边勉强挤出一丝淡金色的光,却驱不散笼罩在低矮屋檐上的阴霾。 林越拄着一根捡来的粗木棍,一步步挪出了家门。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但比起昨天,已经能勉强支撑着行走。他用那二两碎银的一小部分,从街角的药铺买了点最便宜的金疮药,涂抹之后,至少不用担心伤口进一步恶化。 身上穿的还是原主那套洗得发白的粗布捕快服,浆洗得有些发硬,领口和袖口都磨破了边。他尽量挺直腰板,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但路过的几个街坊邻居看他的眼神,依旧带着几分同情和惋惜。 “小越这孩子,真是遭罪了……” “谁让他去惹张县尉呢?那可是吃人的主儿……” “但愿他这次能学乖点吧,不然这碗饭怕是吃不长了……” 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林越耳朵里。他面无表情,只是脚步更快了些。在前世,他见惯了人情冷暖,这点议论还不足以让他动容。但他也清楚,这些议论背后,是这个世界最现实的生存法则——弱者,注定要被同情,也注定要被欺凌。 捕快队的驻地在县城衙署的东侧,是一个不算大的院落,门口挂着一块掉了漆的木牌,上面写着“捕快房”三个字。院墙是用黄泥夯成的,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碎石和稻草。 林越走到门口,就看到两个穿着同样服饰的辅快在门槛上坐着,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见林越来了,两人都抬眼看了看他,眼神里没什么温度,甚至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这两人林越有印象,都是炼皮初期,平日里跟在刘三屁股后面混,昨天刘三来“敲打”他的时候,这两人就在院外望风。 “哟,这不是林大英雄吗?伤好利索了?”其中一个瘦高个阴阳怪气地说道,嘴角撇着,“我还以为你得躺到明年呢。” 另一个矮胖子嘿嘿笑了两声:“估计是怕丢了差事吧?也是,像他这样没背景没实力的,丢了捕快这份活计,怕是得去喝西北风。” 林越没搭理他们,径直往院子里走。对于这种跳梁小丑,最好的回应就是无视。你越是在意,他们跳得越欢。 瘦高个见林越不理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伸手就想去拦:“哎,我说你……” 他的手刚伸到一半,就被林越冷冷地瞥了一眼。那眼神算不上凶狠,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锐利,像是手术刀一样,仿佛能看穿人心。瘦高个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伸到一半的手,竟不由自主地缩了回去。 林越没再看他,径直走进了院子。 捕快房的院子里很是杂乱,几个捕快正聚在角落里,围着一个石桌赌钱,喊声骂声不绝于耳。院子中间的空地上,扔着几把锈迹斑斑的长刀和几副破损的手铐,还有一堆没来得及清理的垃圾。 这就是他未来要待的地方?林越皱了皱眉。前世的刑警队,虽然偶尔也会杂乱,但绝不像这般毫无章法,透着一股懒散和颓靡。 “哟,这不是林越吗?还真来啦?”一个粗嗓门响起。 林越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微胖、留着络腮胡的中年汉子从正房里走出来,手里把玩着一把短刀,正是捕快队的队长,赵猛。 赵猛看起来五十岁上下,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脸上刻着风霜的痕迹。他的眼神有些浑浊,但偶尔闪过一丝精光,显示出此人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的气息比刘三等人沉稳不少,确实是炼皮巅峰的修为。 林越停下脚步,拱了拱手,按照原主记忆里的规矩,低声道:“赵队。” 赵猛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叹了口气:“伤还没好利索,就别硬撑着了。张县尉那边……我已经替你说过情了,他没再追究,你先回来歇着,干点轻活就行。” 语气里没有太多的热情,却也没有恶意,反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怀。 林越心里微微一动。看来原主的记忆没错,这个赵队长,确实还保留着一丝底线。 “谢赵队。”林越语气诚恳了些,“我年轻,恢复得快,队里要是有什么我能做的,您尽管吩咐。” 他很清楚,现在说再多漂亮话都没用,拿出实际行动才是最实在的。 赵猛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他指了指正房旁边的一间小屋:“那屋是存放卷宗的地方,最近积了不少案子没人整理,你去那边吧,把那些卷宗分门别类理清楚,顺便看看,有哪些是能结的,哪些是需要重新查的。” 这确实是个轻活,不用外出奔波,也不用跟人起冲突。显然,赵猛是有意照顾他。 “是,赵队。”林越应了一声,朝着那间小屋走去。 小屋不大,光线有些昏暗,角落里堆着几捆高高的卷宗,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屋子中间放着一张破旧的木桌和一把椅子,桌子上也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文件和笔墨。 林越找了块布,把桌子擦干净,又打开窗户透透气。新鲜空气涌进来,驱散了屋里的霉味,也让他精神稍微振作了些。 他走到那几捆卷宗前,开始翻看。 这些卷宗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张家丢了只鸡,李家的菜地被人踩了,王家的儿子跟人打架把人打伤了……大多是些调解之后就没了下文的案子,处理方式简单粗暴,要么是各打五十大板,要么是让过错方赔点钱了事。 林越耐着性子,一份份地翻看、归类。他看得很仔细,不仅看案情记录,还看处理结果和当事人的供词。他在快速了解这个世界的“司法体系”,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 这个世界的破案手段,简直可以用原始来形容。没有现场勘查,没有证据链,甚至连最基本的逻辑推理都很少见。大多数案子,要么是靠人证,要么是靠嫌疑人的口供(很多时候是屈打成招),要么就是不了了之。 对于一个习惯了指纹、DNA、监控录像、犯罪侧写的刑警队长来说,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如果我把现代刑侦的一套方法用在这里……”林越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随即又压了下去。现在还不是时候,太扎眼的话,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继续翻看卷宗,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阳光渐渐升高,又慢慢西斜,屋子里的光线重新变得昏暗起来。 林越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他已经整理了大半的卷宗,胳膊上的伤口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拿起最后一捆卷宗,准备快点看完收工。 就在这时,一份卷宗的封面吸引了他的注意。 卷宗的封皮是深蓝色的,边角已经磨损,上面用毛笔写着“城南王二柱溺亡案”,旁边标注着“已结”,日期是半个月前。 “王二柱?”林越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想了想,才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到对应的人。 王二柱是城南的一个泥瓦匠,四十多岁,光棍一条,性格有些孤僻,但手艺不错,平日里靠给人盖房子糊口。半个月前,被发现死在了自己家的水缸里,当时负责此案的捕快,是刘三的另一个跟班,叫孙六。 卷宗里的记录很简单:“查,王二柱于家中水缸溺亡,现场无打斗痕迹,邻里称其近日酗酒,疑为醉酒后失足落水。结论:意外身亡。” 下面还有孙六的签名,以及赵猛的批语:“同意结案。” 整个卷宗加起来,也不过寥寥数语,连一张现场的草图都没有,更别说什么证物记录了。 “就这?”林越皱起了眉头。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刑警,他对“溺亡”这种死法格外敏感。因为溺亡是最容易被伪装成意外或自杀的他杀方式之一。 他仔细阅读卷宗里的每一个字,试图从中找到更多信息。但记录实在太简略了,除了死者的基本信息和那个草率的结论,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内容。 “醉酒后失足落水……”林越喃喃自语,手指在卷宗上轻轻敲击着。 疑点太多了。 第一,王二柱是泥瓦匠,常年干体力活,水性应该不会太差。家里的水缸再大,也毕竟是水缸,一个成年人,就算醉酒,真的会轻易溺死在水缸里吗? 第二,卷宗里说“现场无打斗痕迹”。但孙六这种敷衍了事的性子,他所谓的“无打斗痕迹”,可信度有多高?他是否真的仔细勘查过现场? 第三,王二柱是个光棍,性格孤僻,谁会去关注他“近日酗酒”?是邻居?卷宗里没有记录具体是哪个邻居说的,也没有邻居的签字画押。 第四,也是最让林越在意的一点——王二柱死的时间,是半个月前。而原主的记忆里,就在王二柱死的前几天,他似乎跟人发生过争执,而且争执的对象,好像还不是普通人。 林越努力回忆着原主的记忆碎片。那段记忆很模糊,原主当时刚进捕快队,正在跟着孙六熟悉业务,只是远远地看到过一次王二柱和一个穿着绸缎衣服的人在街边吵架,具体吵了什么,原主没听清,也没在意。 但现在想来,这件事或许并不简单。 林越放下卷宗,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夕阳的余晖正一点点被夜色吞噬,捕快房的院子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下两个值班的捕快在昏昏欲睡地打着哈欠。 他的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地还原王二柱溺亡的场景——一个孤僻的泥瓦匠,独自住在城南的破屋里,某天晚上喝了酒,然后不小心掉进了水缸里…… 不对。 太顺了,顺得就像有人刻意安排好的剧本。 林越的职业本能在告诉他,这件事绝对有问题。 他转身回到桌前,重新拿起那份卷宗,翻到记录证物的那一页。上面只有一行字:“死者衣物一套,已由其远房侄子领走。” “领走了?”林越眉头皱得更紧了。在现代刑侦流程里,死者的衣物属于重要证物,尤其是涉及到非正常死亡的案件,必须妥善保管,以备后续复查。而这里,竟然直接让家属领走了? 这简直是胡闹! 林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用现代的标准来要求这个世界,但这并不妨碍他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去怀疑,去探究。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比如,王二柱的远房侄子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领走衣物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比如,王二柱死前,到底是跟谁起了争执?那个穿绸缎衣服的人,是谁? 比如,孙六在勘查现场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认真检查过?所谓的“无打斗痕迹”,到底是真的没有,还是他根本没看到? 一个个疑问在林越脑海里盘旋,像一团乱麻,却又隐隐指向一个方向——这可能不是一起简单的意外。 他看了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捕快房里的人基本都走光了,只剩下赵猛的房间还亮着一盏油灯。 林越犹豫了一下,拿着卷宗,朝着赵猛的房间走去。 他知道,自己现在提出要复查这起已经结案的案子,很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孙六是刘三的人,刘三是张彪的人,复查这个案子,无异于在打孙六的脸,甚至可能牵扯到更多的人。 但他是林越,是曾经的刑警队长。让一个可能的凶手逍遥法外,让一个可能的冤魂沉冤得雪,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更何况,他现在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如果能破获这起被所有人都忽视的“意外”案件,或许能让他在捕快队里,获得一些不一样的关注。 当然,他不会傻到直接说自己怀疑这是谋杀。 林越走到赵猛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屋里传来赵猛略显疲惫的声音。 林越推开门走了进去。赵猛正坐在桌前,借着油灯的光,看着一本厚厚的书。看到是林越,他抬起头,有些意外:“是你?卷宗整理完了?” “回赵队,差不多了。”林越把卷宗放在桌上,指了指那本“王二柱溺亡案”的卷宗,“只是,属下在看这份卷宗的时候,发现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想向赵队请教一下。” 赵猛瞥了一眼那卷宗,不以为意地说道:“哦?什么地方不明白?那案子不是早就结了吗?意外溺亡,很清楚。” “是,队里是定了意外溺亡。”林越语气很谦虚,“只是属下刚入队,很多规矩都不懂。比如,像这种溺亡案,是不是应该仔细检查一下死者的口鼻?看看有没有水草或者泥沙?还有,水缸周围的地面,是不是应该看看有没有挣扎的痕迹?” 他故意用“请教”的口吻,把自己的疑问包装成一个新人对业务的不熟悉。 赵猛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林越会问这些。他看着林越,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你问这些做什么?孙六当时查过了,说是没什么异常。” “属下就是觉得……”林越低下头,装作有些惶恐,“属下以前听人说过,有些坏人,会把人害死之后,再伪装成意外……所以就有点好奇,咱们办案的时候,是不是也得防着点这种情况?” 赵猛沉默了。他看着林越,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林越,你刚进队,有些事情,不用看得太细。这青石县,每天都有各种鸡毛蒜皮的事,要是每件都像你说的那样去查,咱们有再多的人手也不够用。”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沧桑和无奈。 “是,属下明白了。”林越低下头,心里却并不甘心。 赵猛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叹了口气:“那王二柱,确实是个苦命人。他死的前几天,是跟人吵过架,好像是……跟张老爷家的管家,为了工钱的事。” “张老爷家的管家?”林越心里猛地一动,“哪个张老爷?” “还能有哪个?就是城东的张万贯张老爷。”赵猛说道,“张老爷家前段时间盖新宅,找的就是王二柱当泥瓦匠。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王二柱说张老爷家少给了他工钱,去找管家理论了几次,都被赶了出来。” 张万贯! 林越的瞳孔微微一缩。这个名字,他今天已经听过不止一次了。刘三在他家“敲打”他的时候,曾提到过本地富户,张万贯就是其中之首,而且跟县尉张彪关系密切。 王二柱死前,曾因为工钱问题,多次和张万贯家的管家发生争执…… 这难道只是巧合? 林越的心跳开始加速。一条模糊的线索,似乎正在慢慢浮现。 “那……孙六在查案的时候,有没有去问过张府的管家?”林越追问道。 赵猛摇了摇头:“没有。孙六说,王二柱是自己喝醉了掉进水缸的,跟旁人无关。再说了,张府是什么人家?岂是说问就能问的?” 林越沉默了。他明白了赵猛的意思,也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规矩”。在权势面前,一个普通泥瓦匠的死,根本不值一提。 赵猛看了看他,又说道:“林越,我知道你年轻,心里有股劲。但这世道就是这样,很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别太较真,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 这已经是很明显的提醒了。 林越抬起头,看着赵猛,认真地说道:“赵队,属下明白您的意思。只是……属下觉得,既然当了捕快,拿着朝廷的俸禄,就该办点实事。不管死者是什么身份,总得死得明明白白,不是吗?”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眼神里带着一种赵猛从未见过的坚定。 赵猛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油灯的光芒在他脸上跳跃,映出他复杂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叹了口气:“罢了,你想查,就自己去看看吧。但记住,别声张,更别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查到什么,也别轻易说出去。”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王二柱的那套衣服,他远房侄子领走后,嫌晦气,扔在了城南的乱葬岗那边,估计还在。你要是想看看,自己去找找吧。” 林越心里一喜,连忙拱手:“谢赵队!” 赵猛摆了摆手,没再说话,重新低下头,看起了书,只是握着书页的手指,微微有些用力。 林越 第六章 暗流与决心 从赵猛房中出来时,夜色已浓得化不开。捕快房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墙角的虫鸣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衬得这方天地愈发寂寥。 林越揣着那份薄薄却沉甸甸的卷宗,脚步放得很轻。赵猛最后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别声张,别招惹不该惹的人,查到什么也别轻易说出去”。这几句话看似是默许,实则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提醒着他前路的凶险。 张万贯,张彪……这两个名字像两块石头,压在林越心头。一个是县城首富,财雄势大;一个是执掌治安的县尉,手握权柄。这两人若是勾结在一起,别说他一个刚挨过打的小捕快,就算是赵猛这个捕头,怕也得掂量掂量。 “看来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林越低声自语,眼神却愈发锐利。在前世,他办过的案子里,牵扯到权钱交易的不在少数,越是这样的案子,他越是不肯放手。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能缺席——这是他从警多年来刻在骨子里的信念。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了个弯,朝着城南的方向走去。赵猛说王二柱的衣服被扔在了乱葬岗,他想去碰碰运气。 城南的乱葬岗,是青石县最荒凉的地方。平日里别说晚上,就算是白天,也很少有人敢靠近。那里埋着的,大多是无家可归的乞丐、病死的流民,还有一些死得不明不白、没人认领的尸体。风吹过光秃秃的坟包,呜呜作响,像是有无数冤魂在哭泣。 林越打着手电——哦不,是借着手里提着的一盏昏暗油灯,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乱葬岗里穿行。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脚下时不时踢到散落的白骨,让人心头发紧。 换作常人,怕是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但林越不同,他在刑警队时,处理过的凶案现场比这乱葬岗阴森恐怖得多。他的心绪很平静,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寻找那件衣服上。 “赵猛说他侄子嫌晦气,扔在了这附近……应该不会埋得太深。”林越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地面。乱葬岗里杂草丛生,垃圾遍地,要在这么大的地方找一件半个月前扔掉的旧衣服,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耐着性子,一点点排查。油灯的光芒有限,他就借着月光,仔细辨认着每一处可疑的堆积物。时间一点点过去,油灯光晕越来越暗,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伤口的疼痛也再次加剧。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处矮树丛下,似乎有一块深色的布料露在外面。 林越心中一动,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拨开杂草。 果然是一件粗布短褂,看款式和磨损程度,正是王二柱这种泥瓦匠会穿的衣服。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和污渍,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和腐臭味。 他小心翼翼地将衣服从树丛下抽出来,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检查。衣服的领口和袖口都有明显的磨损,前襟上还有几处深色的印记,像是干涸的污渍,但具体是什么,在这种光线下看不太清楚。 “有了!”林越的目光落在了衣服的袖口内侧。在那里,他发现了几根极细的纤维,颜色是深青色的,质地看起来比较光滑,不像是这件粗布衣服上的。 他又翻找了一下衣服的口袋,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他不死心,又检查了衣服的其他部位,终于在衣角的一个破洞里,又找到了几根同样的深青色纤维。 林越将这些纤维小心翼翼地用一张干净的纸片包好,放进怀里。然后,他将王二柱的衣服重新放回树丛下,尽可能恢复原状。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来过这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提着快要熄灭的油灯,转身离开了乱葬岗。 回去的路上,林越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那些深青色的纤维,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王二柱的死,绝非意外。而这些纤维,很可能就是指向真凶的关键线索。 只是,这深青色的纤维,到底来自哪里?赵猛说王二柱曾和张万贯家的管家因为工钱争执过,那管家穿的会不会就是深青色的衣服? “明天,得想办法去确认一下。”林越打定主意。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倒头就睡。这一天下来,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消耗巨大,沾到床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林越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开门,门口站着的是老捕快周伯。 周伯是捕快队里资格最老的人,已经快六十岁了,早就不参与办案,平日里只负责看守捕快房的库房和打扫卫生。他的境界停留在炼皮初期多年,一直没能精进,但为人忠厚老实,对原主还算照顾。 “小越,你醒啦?身子好些了吗?”周伯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手里还提着一个布包。 “周伯,劳您挂心,好多了。”林越侧身让他进来,“您怎么来了?” “我听赵队说你今天去整理卷宗了,想着你伤还没好,肯定没好好吃饭,就给你带了点馒头和咸菜。”周伯把布包递给他,“快趁热吃吧。” 林越心里一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能感受到这样的善意,实属不易。他接过布包,感激道:“谢谢您,周伯。” “谢啥,都是自己人。”周伯摆了摆手,目光在林越身上打量了一圈,叹了口气,“你呀,就是太犟了。张县尉那种人,咱们招惹不起,以后少跟他对着干。” 林越知道周伯是好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周伯,以后不会了。” 周伯这才放下心来,又跟他闲聊了几句,大多是关于捕快队里的一些琐事。林越趁机向他打听王二柱的事。 “周伯,您还记得半个月前城南死的那个王二柱吗?就是那个泥瓦匠。” 周伯想了想,点了点头:“记得,怎么了?那不是意外溺亡吗?” “我昨天整理卷宗的时候看到了,有点好奇,就想问问。”林越装作不经意地说道,“您知道他生前跟谁结过怨吗?我看卷宗里说他跟人吵过架。” 周伯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忆:“结怨?没听说他跟谁有大仇啊。倒是……好像是跟张老爷家的管家闹过不愉快。” “张老爷家的管家?”林越追问,“您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吗?” “好像是工钱的事吧。”周伯说道,“张老爷家前段时间不是盖新院子吗?找的就是王二柱当工头,领着几个老乡干活。后来活干完了,王二柱说张老爷家给的工钱不对,少了好几两银子,去找管家要了好几次,都被赶出来了,还被管家的手下打了一顿。” “被打了?”林越眼神一凛,“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他死的前几天吧。”周伯叹了口气,“王二柱也是个倔脾气,被打了也不肯罢休,还说要去县衙告他们。不过谁都知道,张老爷和县尉大人关系好,他去告也是白告,没想到……唉,真是可惜了。” 林越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被管家的人打了,还扬言要去告状,然后没过几天就“意外”溺亡了……这时间线,未免太巧合了。 “那您知道那个管家叫什么吗?平时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林越不动声色地问道。 “那管家姓刘,好像叫刘忠。”周伯想了想,“至于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他一个大管家,总穿得光鲜体面,好像是喜欢穿深色的绸缎衣服,具体是深蓝还是深青,我就记不清了。” 深青色! 林越的眼睛亮了起来。周伯的话,和他找到的纤维颜色对上了! “谢谢您,周伯,您说的这些对我挺有用的。”林越诚恳地说道。 “你问这些做什么?”周伯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小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想好好办案,但有些案子,不是咱们能碰的。王二柱那案子已经结了,你就别再琢磨了。” 林越笑了笑:“我就是好奇问问,没别的意思。您放心,我有分寸。” 周伯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叮嘱了他几句,才离开。 送走周伯,林越立刻拿出那个包着纤维的纸片,借着晨光仔细观察。那些深青色的纤维,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确实像是绸缎材质。 “刘忠……”林越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变得坚定起来。看来,这个张府的管家,嫌疑很大。 他快速吃完周伯带来的馒头,然后换上捕快服,朝着捕快房走去。 刚到捕快房门口,就看到孙六带着两个辅快站在那里,眼神不善地看着他。 孙六是刘三的跟班,和刘三一样,都是炼皮中期的修为。他身材瘦小,三角眼,看起来就透着一股阴险狡诈。 “林越,你小子可以啊,刚回来就想抢功劳?”孙六阴阳怪气地说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敌意。 林越皱了皱眉:“孙哥这话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少跟我装傻!”孙六上前一步,逼近林越,“我听说你昨天翻了王二柱那案子的卷宗?怎么,觉得老子办的案子有问题?想找出点什么来,踩着老子往上爬?” 林越心里冷笑。看来消息传得挺快,他刚查了点东西,就有人找上门来了。是孙六自己心虚,还是有人授意他来的? “孙哥说笑了。”林越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我就是个新人,刚回来整理卷宗,看到有不懂的地方,随便问问而已,哪敢质疑孙哥办的案子?” “随便问问?”孙六显然不信,三角眼眯了起来,“我告诉你林越,王二柱那案子是老子定的性,意外就是意外,谁也别想翻案!你小子要是识相,就赶紧把心思收起来,好好干你的活,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旁边的两个辅快也跟着附和:“就是,孙哥的本事,还用得着你一个新来的指手画脚?” “识相点就赶紧滚,别在这里碍眼!” 林越看着他们嚣张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硬碰硬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淡淡地说道:“孙哥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进去干活了。” 说完,他绕过孙六,径直往院子里走。 “站住!”孙六猛地伸手去抓林越的肩膀,手上带着炼皮中期的内劲,显然没安好心。 林越早有防备,身体微微一侧,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孙六的手。他的动作不快,但角度很刁钻,正好利用了孙六发力的空档。 这是他前世在警校学的擒拿格斗技巧,讲究的是巧劲和时机,对付孙六这种只靠蛮力的家伙,正好适用。 孙六没想到林越能避开,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好小子,还敢躲?” 他再次挥拳打向林越,拳头带着风声,显然是动了真怒。 林越眼神一冷。他不想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他脚下步伐变幻,再次避开孙六的拳头,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手指在孙六的手腕上轻轻一搭一拧。 “啊!”孙六惨叫一声,只觉得手腕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整条手臂都麻了,再也使不出力气。 这一下,林越用的是刑警抓人的技巧,专门攻击对方的关节弱点,虽然没动用内劲,但效果却立竿见影。 旁边的两个辅快都看傻了眼,他们没想到,这个刚挨过打的新人,竟然能一招制住孙六。 孙六又惊又怒,脸色涨得通红:“你……你敢动手?” 林越松开手,冷冷地看着他:“孙哥,我敬你是前辈,不想动手。但如果你非要逼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的眼神很冷,带着一种孙六从未见过的威慑力,让孙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赵猛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吵什么吵?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赵猛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情景,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孙六,林越,你们俩怎么回事?” 孙六恶人先告状:“赵队,这小子……这小子质疑我办的案子,还动手打我!” “我没有。”林越平静地说道,“是孙哥先动手的,我只是自卫。” “你胡说!”孙六急道。 “好了!”赵猛厉声打断他们,“都给我住口!捕快队是办案的地方,不是让你们打架的!孙六,你先回去干活!林越,跟我来!” 孙六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赵猛严厉的眼神,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狠狠地瞪了林越一眼,带着两个辅快灰溜溜地走了。 林越跟着赵猛走进他的房间。 赵猛关上门,转过身看着林越,脸色有些复杂:“你真打算查下去?” 林越点了点头:“赵队,我觉得王二柱的死有问题,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知道孙六为什么来找你麻烦吗?”赵猛叹了口气,“孙六虽然本事不大,但他是张县尉的心腹。王二柱那案子,表面上是孙六办的,实际上……是张县尉点了头的。” 林越心里一沉。果然和张彪有关! “你现在去查这个案子,就是在打张县尉的脸。”赵猛看着他,“昨天我让你自己去看看,是想让你知难而退。王二柱这种人,死了就死了,没人会在乎的。你又何必为了他,把自己搭进去?” 林越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看着赵猛,认真地说道:“赵队,或许在很多人眼里,王二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泥瓦匠。但在我眼里,他是一条人命。只要我觉得他死得冤枉,就必须查下去。这跟他是谁没关系,跟我是谁有关系。”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知道这会得罪张县尉,会给队里带来麻烦。如果最后真的查到什么,我一个人承担责任,绝不会连累您和队里。” 赵猛看着林越坚定的眼神,久久没有说话。他仿佛从这个年轻的捕快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一样的热血,一样的执拗,一样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你要查,可以。但我丑话说在前面,张县尉那边,我帮不了你。你查到的任何证据,都必须是铁证,否则不仅扳不倒别人,反而会把自己害死。” 顿了顿,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林越:“这是证物库房的钥匙。孙六当时虽然没什么正经记录,但或许能留下点什么东西。你自己去吧,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 林越接过钥匙,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赵猛这是在冒险帮他。 “谢谢您,赵队。” 赵猛摆了摆手:“别谢我,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走弯路。去吧,好自为之。” 林越拿着钥匙,转身走出了房间。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给他瘦弱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他知道,从接过这把钥匙开始,他就彻底踏上了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前路有张彪的权势,有张万贯的财力,还有无数未知的危险。 但他的眼神却无比坚定。 因为他是林越,是一名捕快,更是一名曾经的刑警。 追寻真相,是他的使命。 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他握紧了手中的钥匙,朝着证物库房走去。那里,或许藏着王二柱之死的更多秘密。而他与张县尉、张万贯之间的交锋,也从这一刻,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七章 蛛丝马迹 证物库房藏在捕快房最偏僻的角落,是一间半地下的石屋,常年不见天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林越攥着那枚沉甸甸的铜钥匙,站在斑驳的木门前,指尖竟有些微的发凉。 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神圣的郑重。在前世,证物室是他最熟悉的地方,每一件冰冷的物件背后,都可能藏着死者最后的呐喊。他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轻响,锈迹斑斑的锁舌缓缓缩回。 推门的瞬间,一股更浓重的气味扑面而来,混杂着尘土、旧纸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腥气。林越反手掩上门,只留一道缝隙透气,借着从缝隙挤进来的微光,看清了库房的全貌——四壁摆着齐腰高的木架,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物件,用褪色的布条标记着编号;墙角堆着几捆泛黄的卷宗,蛛网在梁上纵横交错,显然已是许久无人问津。 “看来这地方,比我想象的还要荒废。”林越低声自语,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嗤”的一声,橘红色的火苗窜起,照亮了他身前的一片区域。他没有急着走动,先用火光扫过地面,只见厚厚的灰尘上印着几个模糊的脚印,看尺寸和深浅,像是不久前有人来过,而且不止一个。 “孙六他们?”林越眼神微凝。这些脚印杂乱无章,不像是仔细勘察的样子,反倒像是在翻找什么。他不动声色地绕开脚印,沿着墙根往里走,目光在木架上一件件扫过。 库房里的证物五花八门:带血的短刀、断裂的木棍、褪色的手帕、甚至还有几锭被标记为“赃银”的银子。每个物件旁都挂着木牌,写着案件编号和简要说明。林越按照卷宗上的编号,在第三排木架的最底层,找到了标记着“王二柱溺亡案”的木牌。 牌子下面压着一个破旧的木箱,锁扣早已锈蚀。林越小心地将木箱拖出来,吹去表面的灰尘,掀开盖子——里面的东西比卷宗上记录的还要少:一件打满补丁的粗布裤子,一双磨穿了底的草鞋,还有半块啃剩的麦饼。 “就这些?”林越皱起眉。按照正常流程,死者的衣物应当全套封存,尤其是贴身衣物,最可能留下线索。可这里只有裤子和鞋子,那件他在乱葬岗找到的短褂,竟然不在其中。 他用火折子凑近木箱,仔细检查每一件物品。裤子的膝盖处有明显的磨损,裤脚沾着干涸的泥块,看着倒是符合泥瓦匠的身份;草鞋的草绳已经脆化,轻轻一碰就掉下来几根;至于那半块麦饼,早已硬得像石头,上面还爬着几只细小的虫子。 林越没有放过任何细节。他拿起裤子,对着微光一点点翻看,指尖抚过粗糙的布料,忽然在裤腰内侧摸到一处异样的凸起。他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将布料撑开,发现是一小块凝固的黑褐色污渍,边缘已经发硬,像是干涸的血迹,但又比寻常血迹颜色更深。 “是血吗?”他用指甲轻轻刮下一点粉末,放在鼻尖轻嗅——没有明显的血腥味,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土腥味。林越皱了皱眉,这味道不太对。他将粉末收好,打算之后找机会验证。 接着,他又检查了草鞋。鞋底的泥块中,除了常见的黄土,还夹杂着一些细小的沙砾,棱角分明,不像是青石县城周边河滩的细沙。林越捻起一粒沙砾,对着火光细看,发现沙砾表面泛着微弱的金属光泽。 “这是……铁砂?”他心中疑窦更甚。王二柱是泥瓦匠,平时打交道的是砖瓦石灰,怎么会在鞋底沾上铁砂? 他放下草鞋,目光再次投向木箱。箱子是空的,除了这三样东西,再无他物。那件短褂的失踪,绝非偶然。是孙六他们拿走了?还是从一开始就没被送进库房? 林越站起身,火折子的光芒在库房里移动,试图找到更多线索。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木架顶层的一个角落——那里堆着几卷破旧的草席,其中一卷的边缘,似乎露出了一点深色的布料。 他搬来一个矮凳,站上去伸手够到那卷草席,轻轻一拉,一卷粗布从草席里滑落出来,掉在地上。 林越跳下凳子,捡起那卷粗布展开——正是他昨天在乱葬岗找到的那件短褂! “原来被藏在这里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看来孙六他们果然动过手脚,把这件最关键的证物藏了起来,大概是觉得藏在库房深处,就永远不会有人发现。 他将短褂平铺在地上,用火折子照着,重新仔细检查。之前在乱葬岗光线昏暗,很多细节看不清楚,此刻借着稳定的火光,他有了新的发现。 短褂的前襟上,除了之前看到的深色印记,还有几处不明显的褶皱,像是被人用力攥过。他用手指顺着褶皱抚摸,在一处褶皱的深处,又发现了几根深青色的纤维,比之前找到的更粗一些。 “不止袖口和衣角,前襟也有。”林越眼神锐利如鹰,“这说明,死者生前很可能和穿深青色绸缎衣服的人有过近距离接触,甚至可能发生过拉扯。” 他继续检查,忽然注意到短褂的领口处,有一个极其细微的破口,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勾破的。破口边缘的布料有些外翻,上面沾着一点点暗红色的粉末,和裤子上的污渍颜色相似。 林越将这些粉末也小心收好,然后拿起短褂,对着火光仔细观察布料的纹理。就在这时,他发现短褂的后心位置,布料的颜色比其他地方略深一些,而且质地似乎有些发硬,像是被什么液体浸泡过,又干涸了。 他凑近闻了闻,那股淡淡的土腥味再次传来,和裤子上的污渍味道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林越眉头紧锁。如果只是溺亡,衣物上应该只有水迹和泥腥味,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味道和污渍? 他将短褂重新卷好,和之前找到的纤维、粉末一起收好,放回怀里。然后,他将木箱里的东西归位,又把草席堆回原处,尽可能恢复库房的原貌,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做完这一切,他吹灭火折子,推开房门走了出去。阳光刺眼,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只觉得刚才库房里的阴冷气息仿佛还萦绕在身上。 刚走出没几步,就看到周伯提着一个水桶,慢悠悠地从前面走过,准备去打扫院子。看到林越从库房方向出来,周伯愣了一下,随口问道:“小越?你去库房了?” “嗯,赵队让我来拿点旧卷宗。”林越不动声色地应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周伯“哦”了一声,也没多问,只是叮嘱道:“那库房里潮得很,东西都快烂了,找完赶紧出来,别沾了一身晦气。” “知道了,周伯。”林越笑了笑,看着周伯走远,才转身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他现在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仔细研究这些新发现的线索。 回到那间破旧的小屋,林越关上门,将门窗都掩好,然后把从证物库房带出来的东西一一摆在桌上。 他先拿出那几块暗红色的粉末,放在一张干净的白纸上,又找来一根细针,小心翼翼地将粉末拨散。粉末很细,呈颗粒状,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 “到底是什么呢?”林越眉头紧锁,努力回忆着自己知道的各种物质。在前世的刑侦工作中,他接触过不少特殊的物证,比如毒药、染料、矿物粉末等等,但眼前这种粉末,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是什么。 他又拿起那几根深青色的纤维,对着光线仔细观察。纤维的质地光滑,韧性很好,燃烧后应该会结成硬块,这是绸缎的典型特征。而且这种深青色很特别,不是那种常见的靛蓝,而是带着一点墨绿的色调,在阳光下才能看出来。 “这种颜色的绸缎,应该不便宜。”林越推测道,“在青石县,能穿得起这种绸缎的,恐怕不多。张万贯家的管家刘忠,有这个可能。” 但猜测终究是猜测,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林越需要一个机会,近距离观察刘忠的衣服,确认纤维是否吻合。 他将纤维和粉末小心收好,然后开始思考短褂后心的深色印记和那股奇怪的土腥味。“如果不是水迹,那会是什么?难道是……”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淤泥?” 王二柱是在水缸旁被发现的,水缸里的水虽然浑浊,但底下的淤泥应该不多。而且就算沾了淤泥,也不该只有后心那一小块。 “不对,这味道不像普通的淤泥。”林越摇了摇头。他忽然想起鞋底的铁砂,“铁砂……土腥味……难道和铁匠铺有关?” 青石县有两家铁匠铺,一家在城东,一家在城西。王二柱住在城南,平时应该很少去铁匠铺才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敲门声。林越警惕地问了一句:“谁?” “是我,赵猛。”门外传来赵猛低沉的声音。 林越心中一动,起身开门。赵猛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凝重,左右看了看,才走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查到什么了?”赵猛开门见山地问道。 林越没有隐瞒,将自己在证物库房的发现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包括那件被藏起来的短褂、深青色的纤维、暗红色的粉末,以及鞋底的铁砂。 赵猛听完,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那暗红色的粉末,我或许知道是什么。” “您知道?”林越眼睛一亮。 “嗯。”赵猛点了点头,“那是‘铁胆泥’,是铁匠铺里用来锻造兵器的一种特殊材料,混杂了铁砂和炉灰,还有一种特殊的黏土,所以会有那种土腥味。这种东西,只有铁匠铺才有。” “铁胆泥!”林越恍然大悟,“这么说,王二柱死前去过铁匠铺?或者接触过沾了铁胆泥的人?” “很有可能。”赵猛沉声道,“而且你说他后心有深色印记,还沾了铁胆泥,这就更可疑了。如果只是溺亡,怎么会在后心沾上这种东西?除非……” 除非他死前曾被人按在沾有铁胆泥的地方,或者被人用沾了铁胆泥的东西击打过后心! 林越和赵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个发现,让王二柱的死更像是一场谋杀。 “青石县的两家铁匠铺,一家是老李家的,在城东,老实本分;另一家是王家的,在城西,老板王奎是个炼皮后期的好手,据说和张万贯有些交情。”赵猛补充道,“如果王二柱真的接触过铁胆泥,那城西的王家铁匠铺,可能性更大。” “张万贯……”林越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感觉这张网越来越密了。王二柱和刘忠有争执,刘忠是张万贯的管家,王家铁匠铺又和张万贯有交情,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联系? “赵队,您知道刘忠平时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吗?”林越问道。 赵猛想了想,说道:“刘忠那个人,确实爱穿绸缎衣服,而且偏爱深色。我记得……好像是深青色的,上面还绣着暗纹,看着挺扎眼的。” 深青色!绣着暗纹! 林越的心跳骤然加速。这和他找到的纤维特征,完全吻合! “看来,这个刘忠,跑不了了。”林越握紧了拳头。 “但光凭几根纤维,还定不了他的罪。”赵猛泼了一盆冷水,“张万贯在青石县势力太大,没有铁证,就算你把这些线索报上去,张县尉也会压下来,甚至反咬你一口,说你诬陷好人。” 林越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在前世,多少案子因为证据不足,让罪犯逍遥法外。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我知道。所以,我需要找到更多的证据。” “你想怎么做?”赵猛问道。 “我想先去城西的王家铁匠铺看看,问问有没有人见过王二柱。”林越说道,“然后,想办法确认刘忠的衣服上,是不是有和这些纤维一样的材质。” 赵猛皱了皱眉:“王家铁匠铺不好惹,王奎那个人脾气暴躁,又护短,你去问他,他未必会说实话。至于刘忠……他是张府的大管家,平时深居简出,你很难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他的衣服。” “难,不代表做不到。”林越眼神坚定,“赵队,您能告诉我张府的大概情况吗?比如刘忠什么时候会出门,喜欢去什么地方。” 赵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张府在县城的西北角,占地很大,平时门禁很严。刘忠作为大管家,偶尔会亲自去街上采买一些贵重的东西,一般是在上午巳时左右。他最喜欢去的是街东头的‘锦绣阁’,那里卖的绸缎是全县最好的。” “锦绣阁……”林越记下这个名字,“谢谢您,赵队。” 赵猛看着他,叹了口气:“林越,我再劝你一句,这事真的很危险。张万贯和张县尉勾结多年,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命,你一个人硬拼,太冒险了。” “我知道。”林越微微一笑,“但我是捕快,这是我的职责。就算再危险,我也得查下去。” 赵猛沉默了,看着林越眼中那股不容动摇的决心,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他拍了拍林越的肩膀:“小心点。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遇到什么麻烦,记得找我。虽然我没什么大本事,但总能帮你挡一下。” 林越心中一暖,点了点头:“谢谢您,赵队。” 赵猛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林越一个人。他看着桌上的证物,眼神变得愈发锐利。铁胆泥指向王家铁匠铺,深青色纤维指向刘忠,而这两个人,又都和张万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一切,绝不是巧合。 他将证物小心收好,然后开始盘算下一步的计划。先去王家铁匠铺打探消息,然后想办法在锦绣阁附近“偶遇”刘忠,确认他的衣服材质。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林越眼神一凛,猛地起身,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撩开一点窗纸向外看去。 只见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躲在对面的墙根下,探头探脑地往他这边看。看身形,正是孙六的那两个跟班。 “看来,他们已经盯上我了。”林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也好,既然躲不掉,那就正面迎战。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将腰间的铁尺紧了紧,然后推门走了出去。那两个跟班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来,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跑。 “站住!”林越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两个跟班脚下一顿,转过身来,脸上强装镇定:“林……林越,你喊我们干什么?” “我倒想问问你们,鬼鬼祟祟地在我窗外干什么?”林越一步步逼近,目光如刀,“是孙六让你们来的?” 两个跟班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回去告诉孙六。”林越停下脚步,冷冷地说道,“王二柱的案子,我查定了。不管是谁,敢挡我的路,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威慑力,让那两个炼皮初期的跟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们对视一眼,不敢再多说一句,转身就跑,连滚爬爬地消失在巷口。 林越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冰冷。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但他不会退缩。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城西的方向走去。王家铁匠铺,是他解开谜团的下一个关键点。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在预示着,这条追寻真相的道路,注定漫长而艰险。 第八章 邻里闲言 城西的铁匠铺与民居混杂在一处,远远就能听见“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像密集的鼓点敲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林越没急着去铁匠铺,而是先绕到了城南王二柱生前居住的那条巷子。 巷子很窄,两旁是低矮的土坯房,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黄土。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油烟味和牲口粪便的气息,几只瘦骨嶙峋的土狗趴在路边,见了生人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王二柱的家在巷子尽头,一扇破旧的木门虚掩着,门楣上还挂着半串干瘪的红辣椒,想来是原主生前挂的,如今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林越站在门口,没急着进去,而是先打量四周。 隔壁是一间同样破旧的房子,门口坐着个穿蓝布褂子的老妇人,正低头纳着鞋底,银白的头发在稀疏的阳光下泛着微光。林越记得原身的记忆里,这老妇人姓陈,是个寡居的孤老,和王二柱还算熟络。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捕快服——那是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腰间挂着制式的铁尺,算是这具身体能拿出的最“正式”的行头。定了定神,林越朝着陈老妇人走了过去。 “陈婆婆,忙着呢?”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腼腆。原身本就内向,这样的神态倒也不突兀。 陈老妇人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他半天,才认出人来:“是……小越捕快?”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被砂纸磨过,“你怎么来了?二柱他……” “我来看看。”林越顺势在她旁边的石墩上坐下,目光扫过王二柱紧闭的家门,“案子还没结,有些事想问问街坊们。” 陈老妇人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针线,浑浊的眼睛里多了几分黯然:“二柱是个苦命人啊……爹娘死得早,就一个人过,好不容易学了泥瓦匠的手艺,能挣口饭吃,谁想到就这么没了……” “婆婆,您最后见王二柱是什么时候?”林越轻声问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铁尺——这是他前世养成的习惯,思考时总爱摩挲点什么,能让思路更清晰。 “让我想想……”陈老妇人皱着眉,手指在膝盖上轻轻点着,“好像是……出事头天傍晚?对,就是那天!他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个布包,看着挺高兴的,还跟我打了招呼呢。” “他跟您说什么了吗?比如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林越追问,眼神专注地看着老妇人,生怕错过一个字。 “没细说,就说挣了点小钱,想买点酒喝。”陈老妇人回忆着,“不过他走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他嘴里嘟囔着什么‘张老爷’、‘工钱’的……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怕是跟张家有关?” 林越心中一动。又是张万贯。他不动声色地追问:“您知道他在给张家干活?” “何止知道。”陈老妇人往地上啐了一口,语气里带了点愤愤不平,“前阵子张老爷家翻新后院,找的就是二柱他们那帮泥瓦匠。我听二柱念叨过,说张家的管家忒不是东西,克扣工钱不说,还动不动就骂人。” “哪个管家?” “就是那个姓刘的!”陈老妇人提高了声音,引得巷子里另一家门口的妇人探出头来,“穿得人模狗样的,一身绸缎子,见了我们这些穷街坊,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二柱跟他吵过好几次,说要去县衙告他呢!” “吵架?”林越捕捉到关键信息,“您见过他们吵架?” “见过一次。”陈老妇人点头,“就在巷子口,大概是半个月前吧。那天二柱收工回来,气冲冲的,正好撞见那刘管家从这儿路过——听说他是来附近的胭脂铺给张老爷的小妾买东西。二柱上去就拦住他要工钱,两人吵得可凶了。”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我听见二柱说……说要去揭发什么事,让刘管家吃不了兜着走。那刘管家当时脸都白了,指着二柱的鼻子骂了句‘你找死’,就气呼呼地走了。” 揭发?林越的心跳漏了一拍。王二柱到底知道了什么,能让刘忠如此忌惮?难道他的死,不只是因为工钱纠纷,而是因为他发现了更隐秘的事? “后来呢?王二柱有没有再跟您提过这件事?” “没有了。”陈老妇人摇头,“自那以后,二柱好像也怕了,好几天没出门,后来再去上工,回来总是蔫蔫的,问他什么也不说。我还劝过他,说张家势大,忍忍算了,他就叹口气,没应声。” 林越沉默着,指尖的力度不自觉加大。从陈老妇人的话里,能勾勒出一条清晰的脉络:王二柱因工钱与刘忠起冲突,扬言要揭发对方的秘密,之后变得畏惧,最终离奇死亡。这绝不是简单的“意外”。 “对了,”陈老妇人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出事前一天晚上,我起夜,好像听见二柱家里有动静。” “什么动静?”林越立刻追问。 “像是……有人在争吵?”老妇人的语气不太确定,“声音不大,模模糊糊的,好像还有摔东西的声响。我当时年纪大了耳朵背,也没太在意,现在想想,会不会是……”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林越站起身,朝着王二柱家走去:“婆婆,我能进去看看吗?” 陈老妇人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去吧,门没锁。唉,人都没了,还有什么可看的……” 林越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院子很小,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工具——瓦刀、泥板、几根长短不一的木杆,显然是王二柱的吃饭家伙。院子中央有一口水缸,就是卷宗里说的“溺亡处”,缸口盖着块破木板,边缘还沾着些干枯的水草。 他走到水缸边,掀开木板。缸里的水不算深,大概只到成年人的腰部,水底沉着厚厚的淤泥,泛着墨绿色,看着确实像能淹死人的样子。但林越仔细观察缸壁,发现内侧很光滑,没有挣扎时留下的抓痕——如果是活人溺亡,出于本能,一定会死死抓住缸壁,留下痕迹。 “不对。”他低声自语。这水缸的高度到他胸口,以王二柱成年男子的身高,就算失足滑倒,也未必会直接栽进缸里,就算栽进去,凭借本能也该能爬出来,除非……他当时失去了反抗能力。 林越走进屋内。屋里更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微光。陈设极其简单:一张破旧的木桌,两条长凳,角落里堆着一床打满补丁的被褥,还有一个掉了漆的木箱。 他没有放过任何角落,用手指拂过桌面——积了层薄灰,没有近期擦拭过的痕迹。掀开被褥,下面是冰冷的土炕,炕角放着几个粗瓷碗,里面空空如也。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木箱上。箱子没锁,林越轻轻打开——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一个小小的钱袋。他拿起钱袋掂量了一下,很轻,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三枚铜板,和陈老妇人说的“挣了点小钱”完全不符。 “钱去哪了?”林越皱眉。如果王二柱真的拿到了工钱,不可能只有三枚铜板。是被人拿走了?还是他根本没拿到工钱,所谓的“挣了钱”只是随口一说? 他将箱子里的衣物一件件拿出来翻看,都是些粗布衣裳,和库房里的那件短褂质地一样。其中一件衣服的袖口磨破了,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是自己缝补的——看得出来,王二柱的日子过得很拮据。 就在他准备合上箱子时,指尖忽然触到箱底一块凸起的地方。他心中一动,将衣物都拿出来,仔细摸索箱底,发现是一块松动的木板。 林越用力抠开木板,下面露出一个小小的暗格,里面放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纸张粗糙,上面是用炭笔写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张府后院,假山后,夜。” 没有署名,没有日期,只有这几个字。 林越盯着纸条,瞳孔微微收缩。这是什么意思?是王二柱写的,还是别人给他的?“夜”指的是哪天夜里?假山后又藏着什么? 结合陈老妇人说的“揭发”,林越忽然想到一种可能:王二柱会不会是发现了张府后院的秘密,被人约去假山后见面?而这场见面,最终导致了他的死亡? 他将纸条小心折好,放进怀里,然后将木箱恢复原状。做完这一切,他走出屋子,看到陈老妇人还坐在门口,只是手里的针线没动,眼神怔怔地看着地面。 “婆婆,王二柱生前有没有跟什么人走得近?或者说,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来找过他?”林越问道。 陈老妇人想了半天,摇了摇头:“二柱性子孤僻,没什么朋友。平时来往的都是一起干活的工友,也没见过什么陌生人。哦,对了……”她像是又想起什么,“出事前几天,好像有个穿黑衣服的人来找过他,两人在门口说了几句话,那人就走了。我离得远,没看清长相,只记得那人很高,走路很快。” 黑衣人?林越记下这个信息。会是刘忠派来的人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谢谢您,陈婆婆,耽误您时间了。”林越拱手道谢,从怀里摸出两枚铜板放在石桌上,“买点茶喝。” 陈老妇人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小越捕快,你是为二柱的事忙活,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拿着吧。”林越坚持把铜板放下,“您提供的线索很重要。如果想起别的什么,随时可以去捕快房找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巷子。阳光依旧刺眼,但林越的心里却沉甸甸的。纸条上的字、陈老妇人的话、库房里的纤维和铁胆泥……所有的线索都像散落的珠子,而他需要一根线,将它们串起来。 他没有直接去铁匠铺,而是先回了趟捕快房。赵猛正在整理卷宗,见他回来,放下手里的活计:“怎么样?有收获吗?” 林越将陈老妇人的话和找到的纸条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赵猛看完纸条,脸色变得极其凝重:“张府后院的假山……我去过一次张府办事,那假山确实在偏僻的角落,平时很少有人去。” “您觉得,这纸条是什么意思?” “不好说。”赵猛摇摇头,“可能是有人约王二柱去假山见面,也可能是王二柱自己记下的,提醒自己去那里找什么东西。”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张万贯那个人,表面上是个慈善乡绅,暗地里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前几年有个商人想跟他抢生意,没过多久就被人发现死在河里,最后也按‘意外’结了案。” 林越心中一凛:“您是说,张万贯可能……” “我没证据。”赵猛打断他,语气带着无奈,“这种事,没有铁证,谁也不敢碰他。小越,你这次查到的东西,已经很危险了。那张纸条,你最好藏好,别让任何人知道。” 林越点头:“我明白。对了,赵队,您知道王二柱的工友里,谁跟他关系比较好吗?我想找他们问问。” “有个叫李三的,跟王二柱是同乡,两人经常一起干活。”赵猛想了想,“他住在城东的棚户区,你可以去找找他。不过那小子胆小怕事,不一定敢说真话。” “试试吧。”林越站起身,“我先去趟锦绣阁,然后再去找李三。” 赵猛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这少年捕快,身上那股韧劲,倒是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只是这世道,太容不下这样的人了。 锦绣阁在街东头,是青石县里最气派的绸缎铺,门面用朱漆刷过,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与周围的灰墙土瓦格格不入。林越走到铺子斜对面的一棵老槐树下,装作看风景的样子,眼睛却时刻留意着锦绣阁的门口。 赵猛说刘忠大概在巳时会来,现在刚到辰时末,还得等一等。 街上人来人往,挑着担子的小贩、提着篮子的妇人、摇着扇子的富家公子……构成一幅鲜活的市井图。林越靠在树干上,脑子里不断梳理着线索: 王二柱与刘忠因工钱和“秘密”起冲突——王二柱死前去过铁匠铺(铁胆泥)——收到关于张府假山的纸条——被人约见或自己前往——与人发生争执(陈老妇人听到的声响)——最终被杀害,伪装成溺亡——凶手拿走了他的钱,并试图藏起证物(短褂被藏)。 这条线看似完整,但还有几个关键疑点:王二柱发现的秘密是什么?铁匠铺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纸条是谁写的?杀害王二柱的,是刘忠本人,还是他派去的人? 就在他沉思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林越抬眼望去,只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了锦绣阁门口,车夫掀开车帘,一个穿着深青色绸缎褂子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男人约莫四十多岁,身材微胖,脸上带着倨傲的神色,手指上戴着一枚玉扳指,在阳光下闪着油光。他走进锦绣阁时,掌柜的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 林越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衣服上——深青色绸缎,上面果然绣着暗纹,与他在证物里找到的纤维质地、颜色完全吻合!而且,男人的袖口处,有一道细微的磨损痕迹,和他之前远远看到的一模一样! 是刘忠! 林越的心跳瞬间加快。他强压下立刻冲上去质问的冲动,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比如……在刘忠的衣服上找到与王二柱短褂上相同的纤维,或者找到他去过铁匠铺的证据。 他看着刘忠在锦绣阁里挑挑拣拣,不时指着绸缎说着什么,掌柜的点头哈腰地应着。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刘忠提着一个精致的布包走了出来,上了马车,马蹄声再次响起,朝着城西方向而去。 林越没有立刻跟上去。他知道张府在西北角,而王家铁匠铺也在城西,刘忠会不会顺路去铁匠铺? 他沉吟片刻,决定先去棚户区找李三。如果能从李三嘴里问出王二柱在张府干活时的细节,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 棚户区在城东的一片洼地,房子都是用泥土和茅草搭成的,低矮、拥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味。林越按照赵猛给的地址,在一片杂乱的窝棚里找到了李三的家。 那是一间比王二柱家还要破旧的房子,门口堆着些破烂,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瘦小的汉子正蹲在地上劈柴,正是李三。 “请问,是李三哥吗?”林越走上前问道。 李三抬起头,看到林越身上的捕快服,眼神明显慌了一下,手里的斧头差点掉在地上:“是……是我,捕快老爷,您找我有事?” “我想问你点关于王二柱的事。”林越尽量让语气平和,“你们是同乡,又是工友,他出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提到王二柱,李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头不敢看林越:“没……没说什么。二柱他……他就是性子倔了点,其他都挺好的……” “他跟刘忠吵架的事,你知道吗?”林越盯着他的眼睛。 李三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声音更低了:“知……知道一点。那天收工,他跟我说刘管家克扣工钱,他想去要回来……我劝他别去,张府不好惹,他不听……”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发现了张府的什么秘密?”林越追问。 “秘密?”李三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惊恐,连连摆手,“没……没有!我不知道!捕快老爷,您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反应太过激烈,反而印证了林越的猜测。林越没有逼问,而是换了个话题:“出事前几天,王二柱去过城西的王家铁匠铺吗?” 李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迟疑了片刻,才小声说:“好像……去过一次。那天他说要去买点东西,让我替他多干会儿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小布包,神神秘秘的……” “你知道他买了什么吗?” “不知道。”李三摇头,“我问他,他没说,就就笑了笑,说是什么‘防身的玩意儿’。现在想来,怕是……怕是没什么用了。”李三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唏嘘,更多的却是掩饰不住的畏惧。 林越看在眼里,心里清楚,再问下去也未必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李三这种底层劳工,被权贵欺压惯了,早已没了抗争的勇气,能说这些已经算是不容易。 “谢谢你,李三哥。”林越没有再逼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一枚铜板放在他劈好的柴堆上,“如果想起别的什么,随时可以去捕快房找我,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李三看着那枚铜板,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第九章 绸缎为证 翌日清晨,林越被窗外清脆的鸟鸣唤醒。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昨夜为了熟悉那粗浅的炼皮法门,几乎没睡多少时辰。这具身体底子太差,运转内息时总觉得滞涩,练了大半夜,也只勉强摸到点门槛,离真正入门还差得远。 “看来武道之路,比破案还难啃啊。”林越自嘲地笑了笑,起身洗漱。 院子里已经有了动静,几个老捕快在打扫卫生,赵猛则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一卷竹简,眉头紧锁。见林越出来,赵猛招了招手:“醒了?过来。” 林越走过去,赵猛将竹简递给他:“这是张府后天宴席的宾客名单和大致流程,我托人从府衙户房抄来的。你看看,能不能找到混进去的机会。” 竹简上的字是用朱砂写的,密密麻麻记了不少名字,大多是青石县有头有脸的乡绅、商户,甚至还有几个附近村镇的里正。流程则从巳时开始,先是迎客,午时开宴,下午还有杂耍、说书等助兴节目,一直要闹到傍晚。 “人确实不少。”林越快速浏览着,“张府的规矩严吗?除了宾客,杂役、厨子这些人是怎么进出的?” “张府的管家刘忠管得极严,外男想进内院难如登天。”赵猛叹了口气,“杂役和厨子都是府里的老人,或者是信得过的商户派人送菜,陌生人根本插不进去。” 林越手指在“送菜”二字上顿了顿:“送菜的商户有哪些?” 赵猛指着竹简末尾几行字:“就这几家,都是跟张府合作多年的,粮油铺、肉铺、酒楼……对了,还有锦绣阁,负责宴席上的桌布、帷幔这些。” 锦绣阁。 林越眼前一亮,昨天他刚见过刘忠从锦绣阁出来。如果能混进锦绣阁的送货车队,说不定能趁机进入张府。 “赵队,这锦绣阁的老板是谁?跟张府关系如何?” “锦绣阁老板姓钱,叫钱通,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跟张万贯称兄道弟,张府的绸缎生意几乎全被他包了。”赵猛想了想,“不过这钱通是个商人,唯利是图,只要有好处,未必不能……” “我明白您的意思。”林越摇头,“但现在去找他,太冒险了。万一他跟张万贯是一条心,我们的计划就全暴露了。” 赵猛也反应过来,点点头:“你说得对。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想再去锦绣阁附近看看。”林越道,“昨天只看到刘忠的衣服,还没仔细观察。或许能找到别的线索。” “也好。”赵猛叮嘱道,“小心点,刘忠那个人阴险得很,听说他昨天从锦绣阁回去后,就派人打听你的底细了。” 林越心中一凛:“他果然盯上我了。” “所以更要谨慎。”赵猛拍了拍他的肩膀,“实在不行,就先缓一缓,别把自己搭进去。” “我知道。”林越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再次来到锦绣阁斜对面的老槐树下,林越特意换了身普通百姓的粗布衣裳,将捕快服和铁尺都留在了捕快房。他靠在树干上,装作等待同伴的样子,目光却像鹰隼般扫视着锦绣阁的每一个角落。 店铺的伙计正在门口洒水扫地,掌柜钱通站在柜台后,算盘打得噼啪响,脸上堆着精明的笑。几个打扮光鲜的妇人在挑选绸缎,伙计殷勤地伺候着,不时报出几个让林越咋舌的价格——这锦绣阁的东西,果然不是普通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绸缎的材质上。 昨天离得远,只看清了刘忠衣服的颜色和大致质地,今天凑近了才发现,锦绣阁里的绸缎种类极多,有光滑如水的杭绸,有带着暗纹的蜀锦,还有厚重耐磨的贡缎……刘忠穿的那种深青色绸缎,挂在铺子最显眼的位置,旁边还插着个小木牌,写着“青云缎,上等”。 林越眯起眼睛,仔细观察那青云缎的纹路。缎面上织着细密的云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和他在王二柱指甲缝里找到的纤维上的暗纹,几乎一模一样! “老板,这青云缎怎么卖?”一个穿锦袍的中年男人拿起一匹青云缎,随口问道。 钱通立刻放下算盘,满脸堆笑地迎上去:“李老爷好眼光!这可是正宗的蜀地青云缎,一匹要一贯钱!” “一贯?”李老爷皱了皱眉,“上个月不还只要八百文吗?” “这不是快到中秋了嘛,进货价都涨了。”钱通嘿嘿笑着,“您看这料子,滑爽透气,做件外褂穿出去,多气派!张老爷府上刚订了十几匹呢!” 林越心中一动,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离柜台更近了些。 “张老爷又要请客?”李老爷笑着打趣,“他老人家倒是会享受。” “后天办宴席,请了不少贵客,总得体面些。”钱通压低声音,“不光是张老爷,就连刘管家都裁了两匹,说要做件新褂子,应付宴席上的场面。” 刘忠果然在锦绣阁买过青云缎! 林越的心跳骤然加速,强压着激动继续听下去。 “那刘管家也是个讲究人。”李老爷撇撇嘴,“上次我去张府赴宴,见他穿件青云缎褂子,袖口都磨破了还舍不得换,没想到这次倒舍得裁新的了。” “谁说不是呢。”钱通叹了口气,“不过他那件旧的也该换了,听说前阵子被什么东西勾破了袖口,看着挺狼狈的。他昨天来取新做的褂子,还特意让伙计把旧的带回铺子里,说要看看能不能修补……” 旧褂子在锦绣阁?! 林越的眼睛瞬间亮了。如果能拿到刘忠的旧褂子,和王二柱身上的纤维做比对,就能得到最直接的证据!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重新靠在槐树上,脑子里飞速盘算着。 直接去要?肯定不行。钱通和刘忠关系密切,不可能把褂子给他一个陌生人。 偷偷去拿?锦绣阁虽然不算守卫森严,但铺子里人来人往,还有钱通这个精明的掌柜盯着,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一件褂子,难度极大。 更何况,他现在只是炼皮初期,身手还不如普通的江湖混混,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得想个办法。”林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树干,目光再次投向锦绣阁后院的方向。那里有个小小的角门,偶尔有伙计抱着绸缎进出,看起来像是堆放杂物和库房的地方。 旧衣服这种东西,按理说不会放在前厅,大概率是在后院的库房或者杂物堆里。 林越观察了片刻,发现角门的守卫并不严,只有一个打瞌睡的老头守着,偶尔抬头看看,又低下头继续打盹。 “或许……可以从那里试试。”林越心里有了个模糊的计划。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转身离开了锦绣阁,先去了趟县城的杂货铺,买了些不起眼的东西——一小罐猪油,几块碎布,还有一根细细的铁丝。 回到捕快房时,赵猛正在焦急地等待。 “怎么样?有发现吗?” 林越把听到的消息一说,赵猛也激动起来:“旧褂子在锦绣阁?那要是能拿到手,刘忠就百口莫辩了!” “但想拿到不容易。”林越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我打算今天傍晚,趁锦绣阁快关门的时候,从后院角门溜进去,找找那件褂子。” “太冒险了!”赵猛立刻反对,“锦绣阁虽然不是武馆,但钱通据说也练过几年,达到了炼皮后期,还有几个伙计是炼皮中期,你一个炼皮初期,进去就是羊入虎口!” “我知道危险,但这是目前最直接的证据。”林越语气坚定,“王二柱不能白死,凶手必须伏法。而且,我不会硬闯,只是去碰碰运气,如果找不到或者有危险,我立刻撤出来。”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那枚装着纤维的油纸包:“您看,这是从王二柱身上找到的纤维,只要能拿到刘忠的旧褂子,比对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同一种料子。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就算张万贯想保他,也得掂量掂量。” 赵猛看着油纸包里那几缕几乎看不见的纤维,又看了看林越坚定的眼神,沉默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你这性子……真是倔得像头驴。罢了,我陪你去!” “不行!”林越立刻拒绝,“您是捕快队的老人,不能因为我冒险。再说了,两个人目标太大,更容易被发现。我一个人去,更灵活。” “那……那你得答应我,一旦有任何不对劲,马上就跑,别管什么褂子不褂子的!”赵猛知道拗不过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拿着这个,防身用。这是我年轻时用的,锋利得很。” 匕首约莫七寸长,刀鞘是普通的黑木,拔出来却寒光闪闪,显然是把好刀。林越接过匕首,郑重地点点头:“您放心,我有分寸。” 傍晚时分,夕阳把青石县的街道染成了金黄色。 锦绣阁的伙计开始收拾店铺,把挂在外面的绸缎都收进屋里,钱通站在门口,热情地送别最后一位客人。 林越躲在街角的阴影里,看着这一切,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深吸一口气,将脸上抹了些灰尘,换上一身更破旧的衣服,看起来就像个讨饭的乞丐。 他按照计划,先绕到锦绣阁的后巷。后巷很窄,堆满了杂物和垃圾,散发着一股酸臭味。几个拾荒的小孩在垃圾堆里翻找着,看到林越,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翻东西。 林越没理会他们,径直走到角门附近,装作系鞋带的样子,仔细观察着那个守门的老头。老头靠在门框上,头一点一点的,显然又在打瞌睡,嘴角还流着口水。 旁边堆着几个空的绸缎箱子,上面落满了灰尘。 林越心中一动,悄悄走过去,从怀里掏出那罐猪油,倒了一点在碎布上,然后趁老头不注意,快速将碎布塞到角门的门轴里。 “吱呀——” 他轻轻推了推门,原本该发出的声响变得极其轻微,几乎被巷子里的风声掩盖了。 很好。 林越屏住呼吸,等了片刻,见老头没醒,便用事先准备好的铁丝,小心翼翼地捅向门锁。这是他前世当刑警时学的手艺,对付这种老式的铜锁,并不算太难。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林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轻轻推开门,闪身溜了进去,然后又悄无声息地把门关上,只留下一条缝隙,方便等会儿逃跑。 后院比他想象的要大,堆着不少绸缎箱子,还有几口大缸,里面装着染布用的颜料,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角落里有一间低矮的瓦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修补什么。 林越放轻脚步,贴着墙根往前走,眼睛快速扫视着周围。旧衣服这种东西,大概率会被扔在杂物堆里,或者库房的角落里。 他先在堆放绸缎箱子的地方找了找,箱子里都是崭新的绸缎,没有旧衣服的影子。 接着,他走到那间瓦房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里面有个穿粗布衣裳的老裁缝,正坐在缝纫机前,缝补着一件深蓝色的绸缎褂子。 林越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件褂子的款式,和他昨天看到的刘忠穿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而且,袖口处确实有明显的磨损和修补痕迹! 找到了! 林越强压着激动,轻轻推开门。 老裁缝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林越这副乞丐打扮,皱起了眉头:“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出去!” “老丈,行行好。”林越故意装作结巴,声音嘶哑,“我……我是来讨口饭吃的,不小心……不小心闯进来的,这就走,这就走。” 他一边说,一边眼睛快速扫过屋里的陈设。除了老裁缝正在缝补的那件褂子,旁边的竹筐里还堆着几件待修补的衣服,都是些绸缎料子,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出去出去!这里没吃的!”老裁缝不耐烦地挥挥手,注意力又回到了那件深蓝色褂子上,嘴里还嘟囔着,“刘管家也真是的,一件破褂子还当个宝,非要补得跟新的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多金贵呢……” 果然是刘忠的褂子! 林越心中大喜,一边往后退,一边假装脚下不稳,踉跄了一下,顺势撞在了竹筐上。 “哎呀!”林越“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 竹筐被撞翻了,里面的衣服散落一地。 “你干什么!”老裁缝气得吹胡子瞪眼,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蹲下身去捡衣服。 林越趁机快速拿起那件深蓝色褂子,塞进怀里,然后“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跑,速度快得惊人。 “站住!把衣服放下!”老裁缝反应过来,大喊着追了出来。 林越不敢回头,拼尽全力往角门的方向跑。他现在的速度虽然不快,但胜在突然,加上老裁缝年纪大了,动作迟缓,一时之间竟然没追上。 眼看就要跑到角门了,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喝:“哪里来的小贼!敢在锦绣阁撒野!” 林越回头一看,只见钱通带着两个伙计,正从前面的月亮门冲过来。钱通身材微胖,但动作却不慢,脸上满是怒意,身上隐隐散发出炼皮后期的气势。 “不好!”林越心中暗叫一声,加快了脚步,冲到角门,拉开门就往外跑。 “追!给我抓住他!”钱通怒吼道。 两个伙计立刻追了出来,都是炼皮中期的实力,速度比林越快了不少,眼看就要追上了。 林越急中生智,从怀里掏出剩下的猪油,猛地回头,泼了出去。 两个伙计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躲闪不及,脸上、身上都被泼了不少猪油,滑溜溜的,动作顿时一滞。 “卑鄙!”一个伙计怒吼着,抹了把脸上的猪油,继续追。 林越不敢停留,一头扎进后巷的阴影里,专挑狭窄的巷子跑。他在县城待了几天,早就把附近的地形摸熟了,哪里有岔路,哪里有死胡同,都一清二楚。 身后的脚步声紧追不舍,钱通和两个伙计的怒喝声在巷子里回荡。 “小贼,别跑!” “抓住他,打断他的腿!” 林越咬紧牙关,拼命奔跑。这具身体毕竟只是炼皮初期,体力远远跟不上,跑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气喘吁吁,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必须想办法甩掉他们。 前面出现一个岔路口,左边是条更窄的巷子,右边通往大街。 林越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左边的巷子。大街上人多眼杂,钱通他们未必敢动手,但也更容易被堵住;而窄巷子虽然难走,却更有可能找到藏身之处。 巷子尽头是一堵高墙,看起来像是某户人家的后院。 没路了! 林越心里一沉,转身想往回跑,却看到钱通和两个伙计已经追了上来,堵住了巷口。 “跑啊!我看你往哪跑!”钱通喘着粗气,脸上满是阴狠,“敢在锦绣阁偷东西,我看你是活腻了!” 两个伙计一左一右围了上来,眼神不善地盯着林越,手里还拿着扁担和木棍。 林越握紧了藏在怀里的匕首,后背紧紧贴着墙壁,大脑飞速运转。硬拼肯定不行,钱通是炼皮后期,两个伙计是炼皮中期,他一个炼皮初期,根本不是对手。 只能智取。 “钱老板,误会,都是误会。”林越故意示弱,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个讨饭的,刚才不小心闯进后院,不是想偷东西……” “不是偷东西?那你怀里揣着什么?”钱通冷笑一声,“把刘管家的褂子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一顿打,不然……”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威胁显而易见。 林越慢慢把手伸进怀里,像是要掏出褂子,眼神却悄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巷子很窄,只有两人宽,旁边堆着几个破旧的木箱,上面盖着些干草。 就是现在! 林越猛地将怀里的褂子扔向钱通,同时身体一矮,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土,朝着两个伙计的眼睛撒了过去。 “看打!” 钱通下意识地去接褂子,等反应过来时,林越已经冲了过来。两个伙计被沙土迷了眼睛, 第十章 暗流汹涌 沙土扬空的瞬间,林越几乎是贴着地面滑了出去。 巷子里本就堆着些破旧木箱与干草,他这一矮身,恰好隐在杂物阴影里。两个被迷了眼的伙计正捂着面嘶吼,钱通接住那件深蓝色绸缎褂子的刹那,只觉眼前一花,方才还被堵在墙角的“乞丐”竟已冲到了巷口。 “拦住他!”钱通怒吼着将褂子往怀里一塞,炼皮后期的内息猛地运转,身形竟比先前灵活了数倍,肥硕的身影如滚雷般追了上来。 林越不敢回头,全力冲刺。方才撒沙、掷褂子都是电光火石间的决断,他算准了钱通会先顾及刘忠的衣物——能让管家特意修补的褂子,定有特殊之处,绝不会任由其落地沾染尘土。这转瞬的迟疑,便是他逃生的关键。 后巷通向一条更窄的横街,此刻正是傍晚饭点,往来皆是挑着担子归家的百姓。林越一头扎进人流,故意往人多的地方钻,还不忘抓起路边货摊的半筐烂菜叶往后一扬。 “让让!借过!”他压低声音喊着,身影在人群中左穿右插,如同滑溜的鱼。 钱通带着两个揉着眼睛追出来的伙计,眼看林越要混进人群,气得哇哇大叫:“抓住那个穿破衣服的小贼!他偷了张府的东西!” 可百姓哪敢拦炼皮后期的武夫?只纷纷避让,反倒给林越让出了条通路。等钱通冲出人群,林越早已拐进另一条巷子,身影消失在青石板路的尽头。 “废物!一群废物!”钱通指着两个伙计怒骂,胸口的肥肉因气急而剧烈起伏,“连个毛头小子都抓不住,传出去我锦绣阁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一个伙计揉着通红的眼睛,委屈道:“老板,那小子太滑了,又是撒沙又是扔东西,根本不按常理来……” “不按常理?”钱通咬牙切齿地抚摸着怀里的绸缎褂子,指尖触到袖口那处修补的痕迹时,眼神骤然一沉,“这小子不对劲。寻常乞丐哪有这身手?哪敢闯我锦绣阁后院?他偷这件褂子,怕是别有用心!” 另一个伙计忽然想起什么,惊道:“老板,您看这褂子……” 钱通低头一看,只见褂子前襟处竟被划开了一道细口,边缘还沾着几根极短的丝线——显然是刚才林越“扔”过来时,用藏在掌心的匕首划的。 “好个阴险的小子!”钱通猛地将褂子扯开,果然在划破处附近,发现几缕与褂子本体不同的深色纤维,虽细微到几乎看不见,却逃不过他常年跟绸缎打交道的眼睛,“他不是要偷褂子,是要取证!” 想到这里,钱通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刘忠交代过,王二柱那案子绝不能出纰漏,这小子敢盯上这件褂子,必是发现了什么。 “快!去报官!”钱通急声道,“就说有人擅闯锦绣阁偷窃,还划伤了张府管家的衣物,让捕快队立刻抓人!” 一个伙计迟疑道:“老板,那小子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捕快队新来的那个……” “什么?!”钱通眼睛瞪得像铜铃,“你说他是捕快?” “不敢确定,但眉眼有点像……” 钱通脑中“嗡”的一声,瞬间明白了。难怪这小子敢查下去,原来是有捕快身份当幌子!他强压下慌乱,冷声道:“不管是不是,先报官!把事情闹大!我倒要看看,一个小捕快敢跟张府作对?” …… 林越一口气跑回捕快队后院,才敢扶着墙大口喘气。胸腔里像有团火在烧,双腿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这具炼皮初期的身体,果然经不住如此剧烈的运动。 他反手关上门,靠在门板上,从怀里掏出一小撮用油纸小心包好的东西——那是刚才划破褂子时,顺势刮下来的几缕纤维,与王二柱指甲缝里的那几缕,几乎是一个模样。 “成了。”林越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刚才的惊险瞬间,此刻都化作了破案的底气。 “林小子?你没事吧?”赵猛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急切。 林越连忙将油纸包藏进贴身的衣袋,打开门:“赵队,我回来了。” 看到林越虽然狼狈,但没受重伤,赵猛悬着的心才落了地,拉着他往里屋走:“怎么样?拿到了?” 林越点头,把刚才在锦绣阁后院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划伤褂子取纤维的细节——这事毕竟不合规矩,说了只会让赵猛更担心。 “钱通那老狐狸肯定会报复。”赵猛听完眉头紧锁,“他跟县尉关系不一般,说不定这会已经去报官了。”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县尉周昌那标志性的公鸭嗓:“林越呢?那个新来的小捕快在哪?给我滚出来!” 林越与赵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来了。”林越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襟,推门出去。 院子里,周昌正背着手站在当中,身后跟着两个衙役,都是炼皮中期的修为,眼神不善地扫视着四周。钱通站在周昌身侧,脸上带着得色,显然是他搬来了救兵。 “县尉大人。”林越拱手行礼,神色平静。 周昌上下打量着他,见他衣衫破旧、满身尘土,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好啊你个林越!刚入捕快队没几天,就敢勾结外人,去锦绣阁偷窃?钱老板都告诉我了,你不仅擅闯民宅,还划伤了张府刘管家的衣物,好大的胆子!” 钱通立刻附和道:“是啊周大人,这小子太无法无天了!若不是我等追得快,恐怕刘管家的褂子都被他偷走了!那可是张老爷赏的东西,意义非凡啊!” “哦?”林越看向钱通,故作惊讶,“钱老板这话就不对了。我只是路过锦绣阁,被你家伙计当成乞丐驱赶,怎么就成偷窃了?再说了,刘管家的褂子不是好好在你手里吗?” “你还敢狡辩!”钱通怒道,“若不是心虚,你跑什么?” “我一个小捕快,哪敢跟锦绣阁的人起冲突?见你们追得急,我当然要跑。”林越不卑不亢,“倒是钱老板,我只是路过,你为何要让伙计拿着扁担木棍追打?莫非是想杀人灭口?” “你胡说八道!”钱通脸色一变。 “够了!”周昌猛地一拍惊堂木(他竟把这东西带出来了),“林越,钱老板亲眼所见,你还敢抵赖?来人,把他给我拿下,关进大牢,好好审问!” 两个衙役立刻上前,伸手就要抓林越的胳膊。 “慢着!”赵猛上前一步,挡在林越身前,“县尉大人,林越虽然是新来的,但做事一向谨慎,绝不可能偷窃。这里面定有误会,还请大人查清再说。” “误会?”周昌冷笑,“赵猛,你少在这护着他!我看你们是一伙的!再敢阻拦,连你一起办了!” 赵猛脸色涨红,却依旧不肯退让:“大人,捕快办案,讲究的是证据。钱老板说林越偷窃,可有赃物?可有证人?仅凭一面之词就抓人,怕是不合规矩吧?” “规矩?我就是规矩!”周昌显然没把赵猛放在眼里,他早就看这老捕快不顺眼了,“一个炼皮初期的小捕快,也配跟我谈规矩?给我滚开!” 说着,周昌运转内息,一股炼皮巅峰的气势朝着赵猛压了过去。赵猛不过炼皮中期,哪里扛得住,顿时脸色发白,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赵队!”林越扶住赵猛,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知道,跟周昌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此人贪赃枉法,早就被张万贯收买,今日之事,根本不是为了“抓贼”,而是为了敲打自己,阻止他继续查王二柱的案子。 “县尉大人既然要拿我,我认。”林越松开赵猛,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周昌,“但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大人。” 周昌见他服软,神色稍缓,带着倨傲道:“有话快说,别耽误我时间。” “敢问大人,王二柱溺亡一案,您看过卷宗了吗?”林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院子,“死者指甲缝里有不属于他的纤维,与张府刘管家的衣物材质吻合,此事您可知晓?” 周昌脸色微变:“一派胡言!王二柱是意外溺亡,卷宗写得清清楚楚,你休要妖言惑众!” “是不是妖言惑众,大人一查便知。”林越语气平静,“我今日去锦绣阁,并非偷窃,而是想找证据,证明王二柱的死另有隐情。可惜钱老板反应太过激烈,不仅不让我查,还派人追打,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钱通在一旁急道:“周大人,别听他胡说!他就是想混淆视听!” 林越却不理他,继续对周昌道:“大人若是现在抓我,百姓们怕是会说,县尉大人是怕我查出什么,才故意罗织罪名打压。到时候传到县令大人耳朵里,怕是……”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周昌虽然跋扈,却也怕县令李嵩。李嵩是科举出身,最看重名声,若是被人说他纵容下属打压办案捕快,定然不会轻饶。 周昌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林越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却又不得不掂量其中的利害。 “好一张利嘴!”周昌咬牙道,“偷窃之事暂且记下!但你擅闯锦绣阁,惊扰商户,扰乱治安,罪责难逃!罚你去城西草料场看守三日,没我的命令,不准回来!” 这是想把他调离县城,变相阻止他查案。林越心中了然,却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至少保住了自由身。 “卑职领命。”林越拱手道。 周昌冷哼一声,带着钱通和衙役拂袖而去。钱通路过林越身边时,低声道:“小子,识相点就别多管闲事,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越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冰冷。 等人都走了,赵猛才拉着林越的胳膊,急道:“城西草料场偏僻得很,据说还有野兽出没,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不行,我得跟县尉说,换个处罚!” “赵队,不必了。”林越拦住他,“这是周昌故意为之,换什么地方都一样。草料场虽偏,却也清静,正好让我想想案子的事。”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纤维的油纸包,递给赵猛:“赵队,这是我从刘忠褂子上取下来的纤维,您收好。麻烦您想办法找个懂绸缎的人,跟王二柱身上的那批比对一下,只要能证明是同一种料子……” “我明白!”赵猛郑重地接过油纸包,贴身藏好,“你放心去草料场,这里有我盯着。钱通和周昌要是敢耍花样,我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给你报信!” 林越心中一暖,点点头:“保重。” …… 半个时辰后,城西草料场。 这里远离县城中心,四周是连绵的农田,只有几间破旧的木屋孤零零地立在旷野上,空气中弥漫着干草和泥土的气息。 林越推开其中一间木屋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床和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墙角结着蜘蛛网。 “倒是个清净地方。”他自嘲地笑了笑,将简单的行李放下——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赵猛塞给他的两个馒头。 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林越却毫无睡意。 今日的遭遇让他更加确定,王二柱的死绝不是意外。钱通的反应、周昌的打压,甚至刘忠特意修补那件褂子的举动,都像是在掩盖什么。 “张万贯……刘忠……”林越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名字,“王二柱一个普通平民,到底发现了他们什么秘密,才会被杀人灭口?” 他回想着王二柱邻居的话——死者生前曾与刘忠为工钱争执。这很可能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原因,或许隐藏在更深处。 “张万贯是青石县首富,生意遍布各行各业,会不会……”林越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的生意里,有见不得光的勾当?” 比如走私?偷税?甚至……与某些江湖势力勾结? 在这个高武世界,商人与武者勾结并非奇事,许多大商户都会豢养武夫,用来解决麻烦,甚至做些违法的勾当。张万贯能在青石县立足多年,背后没点武力支撑,恐怕早就被人吞了。 “刘忠是炼骨初期……”林越忽然想起赵猛提过的信息,“一个管家而已,修为竟比县尉周昌还高,这本身就不正常。” 炼骨境的武者,放在青石县已是二流高手,足以开个小武馆当馆主,怎么会甘心屈居人下做个管家?除非张万贯能给的,远比开武馆多得多。 “看来张府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林越揉了揉眉心。 他现在只是炼皮初期,别说动张万贯,就是连刘忠都对付不了。周昌又摆明了偏袒对方,想通过正常途径破案,几乎不可能。 “必须找到更直接的证据,而且要让证据无法被掩盖。”林越握紧了拳头。 最好的办法,是找到人证。王二柱死前有没有跟其他人说过什么?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或者……找到王二柱的尸体,重新尸检。 想到这里,林越猛地坐了起来。之前的卷宗里写着,王二柱的尸体已经被家人领走安葬,就在城南的乱葬岗附近。 “或许,尸体上能发现更多线索。” 乱葬岗常年无人打理,阴森荒凉,据说还有孤魂野鬼的传说,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但对林越来说,只要能找到证据,别说是乱葬岗,就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一闯。 就在这时,木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林越瞬间警惕起来,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后,握紧了赵猛给的那把匕首。 月光透过门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外面的人似乎在犹豫,迟迟没有动静。 过了片刻,一个压低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试探:“林捕快在吗?” 林越眉头微皱,这声音有些陌生。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很轻,似乎修为不高。 “我是王二柱的邻居,姓李。”外面的人又道,“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王二柱的邻居?林越心中一动,慢慢拉开门闩,将门打开一条缝,警惕地看着外面。 月光下,站着一个瘦小的汉子,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脸上满是惶恐,手里还攥着一个布包,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敢来这里。 “你是?”林越问道。 “小人李三,就住在王二柱家隔壁。”汉子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白天……白天你去打听王二柱的事,我……我没敢说实话。刚才看到捕快队的人把你送走,我才偷偷跟过来的。” 林越心中一喜,侧身让他进来:“进来说。” 李三踉跄着走进屋,反手关上门,才从怀里掏出那个布包,递给林越:“这是……这是王二柱死前一天,偷偷塞给我的,说要是他出了什么事,就把这东西交给信得过的捕快。我……我胆小,怕被张府的人报复,一直没敢拿出来。” 林越接过布包,入手很轻,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半块玉佩,和几张揉得皱巴巴的纸。 玉佩是普通的和田玉,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而那几张纸上,用炭笔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还有几个地名——“黑风崖”、“三更”、“货”。 “这是什么意思?”林越皱眉问道。 “我不知道。”李三摇头,“王二柱就说,这东西关系到他的工钱,还说……还说张老爷家的货,根本不是正经来路。他那天跟刘忠吵架,好像就是为了这个。” 黑风崖是青石县外的一处险地,常年有山贼出没。三更交货……难道张万贯在走私什么东西? 林越看着那半块玉佩,忽然想起原身的遗物里,似乎也有一块类似的玉佩 第十一章:草屋夜思 夜,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青石县的上空。除了偶尔从酒肆方向飘来的三两声醉汉呓语,整个县城都陷在沉睡里,唯有县衙后院那间临时充当值班室的草料场,还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林越坐在一堆散发着干燥气息的麦秸上,借着跳动的灯火,指尖捻着半块青灰色的玉佩。玉佩边缘不齐,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断裂处还残留着几道浅浅的指痕,显然原主握得极紧。这是今天下午,他托同队的老捕快赵猛从王二柱那间破败的茅屋里翻出来的,和玉佩一起找到的,还有一张揉得皱巴巴的麻纸,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两个符号——一个像扭曲的“山”字,旁边跟着个圆圈,圆圈里点着三个黑点。 “黑风崖……货……”林越低声重复着赵猛转述的话。据赵猛说,王二柱生前总爱跟人吹嘘自己“有门路”,半个月前喝醉了,曾拍着胸脯说要去黑风崖“取一批大货”,还掏出过一块完整的玉佩炫耀,说这是“信物”。可谁也没把这话当真,毕竟王二柱是县城里出了名的混子,三天两头换着名目骗酒喝。 直到三天前,有人在城南的胭脂河下游发现了他的尸体,肚子鼓得像个皮球,县尉周昌带着两个老捕快去看了一眼,就以“酒后失足溺亡”定了案,连尸首都没仔细验。若不是林越刚穿越过来,接手了这具原身被打烂的身体,又凭着刑警的本能觉得不对劲,这案子恐怕早就尘埃落定了。 他将玉佩凑到灯前,眯起眼细看。玉佩质地普通,既非和田暖玉,也不是岫岩翠玉,就是块最常见的青石玉雕成的,上面刻着个模糊的“王”字,应该是王二柱自己的东西。可这断裂的痕迹很新,边缘的毛刺还没被磨掉,显然是死前不久才被掰断的。是与人争执时被抢去一半?还是他自己故意掰断,留下什么线索? 林越放下玉佩,视线移向桌上的另一堆东西——几根灰黑色的纤维,被小心地用薄纸包着。这是他昨天趁周昌不注意,偷偷去王二柱尸体旁“复检”时发现的。王二柱的指甲缝里嵌着不少泥污,其中混杂着这几根特殊的纤维,既不是河边的水草,也不是他身上粗麻布衣服的料子,倒像是某种绸缎被磨碎后的残渣。 “能穿得起绸缎的,在青石县可不多。”林越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县城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县令李嵩清廉,穿的常服都是洗得发白的棉布;县尉周昌虽爱摆谱,但一身官服也是寻常锦缎,且周昌与王二柱素无往来;剩下的,就只有城西的张万贯了。 张万贯是青石县最大的商户,开着三家绸缎铺和一家粮行,据说还做着往关外运货的生意,家里光是护院就养了十几个,个个都是炼皮境的武者。此人为人阴狠,去年有个小商贩抢了他粮行的生意,没过半个月就被人打断了腿,最后灰溜溜地离开了县城。周昌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日里称兄道弟,谁都知道张万贯每年给周昌的“孝敬”少不了。 更重要的是,赵猛提过一嘴,王二柱失踪前一天,曾在张万贯的绸缎铺门口跟人吵过架,被铺子里的管家刘忠扇了两个耳光,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刘忠……林越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他见过那人几次,四十多岁,身材微胖,总是穿着一身墨色绸缎褂子,走路八字步,眼神阴鸷,据说一手“铁砂掌”练到了炼皮巅峰,寻常三五个壮汉近不了身。 “纤维……墨色绸缎……刘忠……黑风崖……货……”林越将这些碎片在脑海里拼凑,一个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他站起身,走到草屋中央,用脚尖在泥地上画出胭脂河下游的简易地形——河边有片浅滩,长满了半人高的芦苇,王二柱的尸体就是在那里被发现的。 “假设王二柱不是意外溺亡,”林越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模拟着行走的轨迹,“他是被人拖到河边的。浅滩的泥土松软,应该会留下拖拽的痕迹,但周昌那帮人根本没查。”他弯下腰,想象着拖拽重物的姿势,“凶手从哪里把他带过来?如果是从县城方向来,必然要经过那片柳树林,林子里落叶厚,说不定能找到脚印……” 他又走到“河边”的位置,蹲下身子,手指在地上划了个圈:“王二柱的指甲缝里有纤维,说明他死前抓过凶手的衣服,或者挣扎时抓到了什么绸缎制品。他为什么抓?因为他在反抗,有人要杀他。” “杀人动机呢?”林越皱起眉,“王二柱一个混子,没钱没势,谁会花心思杀他?除非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那个“黑风崖”和“货”的传闻,此刻显得格外可疑。黑风崖在县城西北五十里外,是片荒无人烟的山区,据说常有山贼出没,张万贯往关外运货,会不会走的是黑风崖那条近路?而王二柱,会不会是撞见了什么? “他手里有玉佩当信物,说明他不是偶然撞见,而是提前知道消息,甚至可能参与其中。”林越的眼睛亮了起来,“也许他想黑吃黑,或者被人灭口了。” 他重新坐回麦秸堆上,拿起那半块玉佩,又想起麻纸上的符号。“扭曲的山字,会不会就是黑风崖的标记?圆圈三点……是货物的数量?还是接头的信号?” 正想得入神,草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股冷风卷着寒气灌了进来,吹得油灯猛地晃了晃。赵猛缩着脖子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布包,脸上带着几分紧张。 “林哥,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弄来了。”赵猛压低声音,将布包放在桌上,“这是我托人从张府后门偷偷剪下来的,刘忠昨天穿的那件墨色褂子的边角料。” 林越精神一振,连忙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小块墨色的绸缎,摸起来光滑细密,与他从王二柱指甲缝里找到的纤维质感极为相似。他小心地从纸包里捏起一根纤维,又从绸缎边角上捻下一丝线头,借着灯光仔细比对。 纤维的色泽、粗细、甚至燃烧后的焦糊味(他刚才偷偷烧了一点),都一模一样! “没错了。”林越深吸一口气,心脏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在现代,这只需要一个简单的纤维比对实验就能确认,但在这个没有科技的世界,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验证,可结果却同样具有说服力。 “刘忠的衣服纤维,出现在死者的指甲缝里,这绝不是巧合。”林越将证据小心收好,“赵哥,多谢了。” 赵猛搓了搓手,脸上有些犹豫:“林哥,你真要查下去?那可是张万贯啊,连周县尉都让他三分。你刚从草料场出来,要是再得罪人……” 林越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坚定:“赵哥,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想想,王二柱就算是个混子,也是一条人命。咱们穿这身捕快服,不是为了混口饭吃,是为了让死人瞑目,让活人安心。”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有力:“我以前……认识一个老刑警,他说过,现场不会说谎,每一个痕迹都在诉说真相。既然让我撞见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赵猛看着林越眼里的光,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其他捕快身上见过的认真,不由得点了点头:“林哥,你要是真决定查,我赵猛陪你。反正我这把年纪了,也不怕丢差事。” “好兄弟。”林越笑了笑,心里涌起一股暖意。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原身孤苦伶仃,他本以为要独自面对一切,没想到能遇到赵猛这样的人。 “不过,光有纤维还不够。”林越话锋一转,“周昌肯定会说,说不定是王二柱之前去绸缎铺闹事,不小心蹭到的。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证明刘忠去过河边,证明他和王二柱的死有关。” 赵猛皱起眉:“那咋找?河边都被踩烂了,周县尉那帮人根本没保护现场。” “会留下痕迹的。”林越站起身,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只要有人走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明天一早,我们再去河边看看,带上草木灰和细沙。” 草木灰能显现模糊的脚印,细沙可以勾勒出拖拽的轨迹,这些都是现代刑侦最基础的现场勘查技巧,在这个世界却没人用过。 赵猛虽不懂这些门道,但见林越胸有成竹,便应了下来:“成,我明早五更就去找你。” 送走赵猛,草屋又恢复了寂静。林越重新坐下,将玉佩和绸缎碎片放在油灯旁,目光锐利如鹰。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不好走,张万贯和周昌绝不会坐视他翻案,但他骨子里的刑警本能,让他无法对真相视而不见。 “王二柱,你等着,我会让凶手付出代价。”林越轻声说道,仿佛在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死者承诺。 油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出他年轻却异常坚毅的侧脸。窗外的风还在吹,带着冬夜的寒意,但林越的心里,却燃着一团火——那是对正义的执着,是属于刑警林越的,永不熄灭的火焰。 他开始在脑海里规划明天的行动路线,从河边的浅滩到柳树林,再到张府附近的小巷,每一个可能留下线索的地方都在他的推演中变得清晰。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但他不怕,无论是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还是这个世界森严的武道壁垒,他都要用自己的方式,走下去。 夜色渐深,油灯的灯芯“噼啪”响了一声,爆出一点火星。林越将玉佩小心地贴身收好,靠在麦秸堆上闭上眼,养精蓄锐。明天,将是他在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 第十二章:纤维作证 天刚蒙蒙亮,青石县的街道上已有了零星动静。挑着担子的菜农踩着露水往市集赶,巡夜的兵丁打着哈欠换岗,唯有县衙后院的草料场,油灯彻夜未熄,直到晨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进草屋,才被林越吹灭。 他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却毫无倦意,指尖捏着那小半块墨色绸缎,目光落在纸包里的几根纤维上。昨夜与赵猛分开后,他又对着这些“证物”琢磨了大半宿,将现代刑侦中关于微量物证的理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纤维的转移规律、附着时间、磨损程度,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成为推翻“意外溺亡”结论的关键。 “林哥,都准备好了。”赵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雀跃。他手里提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林越嘱咐的草木灰和细沙,还有一把用来丈量尺寸的竹尺,是他从自家婆娘做针线活的篮子里翻出来的。 林越起身开门,晨光瞬间涌了进来,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走,先去河边。”他将证物小心收进怀里,顺手拿起墙上挂着的铁尺——这是捕快的制式装备,一尺多长,沉甸甸的,既是身份象征,也能在必要时当武器用。 两人没走正门,从县衙后墙的狗洞钻了出去。赵猛对此轻车熟路,一边带路一边絮叨:“周县尉今早退朝后就去了张记酒楼,说是要陪张掌柜的喝茶,估摸着一上午都不会回县衙,正好给咱们腾了功夫。” 林越“嗯”了一声,脚步没停。周昌的动向早在他预料之中,张万贯这种人物,绝不会坐视自己的管家被怀疑,必然会用金钱或利益稳住县尉,给自己这边制造阻力。这反而更坚定了他查下去的决心——越是想掩盖的,往往越是接近真相。 胭脂河下游的浅滩离县城不远,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河边的芦苇被晨露打湿,沉甸甸地低着头,空气里弥漫着水汽和泥土的腥气。三天前发现王二柱尸体的地方,还能看到几个杂乱的脚印,是周昌带着人来“勘查”时留下的,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标记。 “这帮废物。”赵猛忍不住啐了一口,“连个警戒都不设,多少痕迹都被踩没了。” 林越没说话,蹲下身仔细观察地面。河滩的泥土混合着细沙,不算太硬,确实容易留下印记,但连日来的风吹日晒,加上后来者的破坏,大部分痕迹都已模糊不清。他从赵猛手里接过布袋子,倒出一些草木灰,小心翼翼地撒在尸体发现处周围的地面上。 草木灰很轻,落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自动填充了那些细微的凹陷。林越屏住呼吸,用手指轻轻拂去表面多余的灰粉,很快,几个浅淡的轮廓显现出来——不是脚印,而是一道断断续续的拖痕,宽约两尺,边缘不规则,像是有重物在地上被拖拽过。 “赵哥,你看这个。”林越示意赵猛过来,“从方向看,是从芦苇丛里拖到水边的,长度大概三丈。”他用竹尺量了量,“拖痕的深度不均匀,说明拖拽的人力量忽大忽小,或者……被拖的人中间还有挣扎。” 赵猛凑近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要是意外溺亡,哪来的拖痕?” “所以,这不是意外。”林越眼神锐利,“王二柱是被人从芦苇丛里拖到河边的,他在挣扎,甚至可能……在被拖到水边之前就已经死了,只是凶手为了伪装成溺亡,才把他扔进河里。” 他又往芦苇丛深处撒了些草木灰,果然,在一片相对隐蔽的空地边缘,发现了几个被踩扁的草窝,旁边还有半个模糊的鞋印。鞋印不大,看纹路像是布鞋,但边缘有磨损,似乎是经常在粗糙地面行走的人留下的。 “可惜被破坏得太严重了,看不清具体纹路。”林越有些可惜,但也不算全无收获。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芦苇丛:“凶手选择在这里动手,一是偏僻,二是方便伪装成意外,说明他对这一带很熟悉。” 赵猛接口道:“刘忠在县城待了十几年,别说胭脂河了,就是城外的乱葬岗都门儿清。” “去张府附近看看。”林越拍了拍手上的灰,“我们需要确认,刘忠最近是否来过这里。” 两人沿着河边往县城方向走,快到城门口时,林越突然停在一棵老柳树下。树干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蹭过,划痕里还嵌着一点墨色的丝线,与他手里的绸缎碎片颜色一致。 “找到了。”林越眼睛一亮,用铁尺小心翼翼地将那点丝线挑了出来,“这应该是拖拽时,王二柱挣扎着抓过树干,把凶手衣服上的丝线刮了下来。” 证据链又多了一环,但林越知道,这些还不够。在没有DNA鉴定、没有监控录像的时代,光凭几根纤维和几道划痕,根本无法让周昌这种老油条信服,更别说定刘忠的罪了。他需要更直接、更让人心服口服的证据。 “赵哥,你认识县城里最老的绸缎铺掌柜吗?”林越问道。 “认识,西街的‘锦绣阁’,老掌柜姓苏,做了一辈子绸缎生意,眼睛毒得很,什么料子一看就知道。”赵猛点头道。 “好,我们去会会他。” 锦绣阁开在西街最繁华的地段,门脸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雅致。老掌柜苏老头正戴着老花镜,在柜台后整理一匹蜀锦,见林越和赵猛进来,抬头看了一眼,慢悠悠地问道:“两位官爷,想买点什么?小店的绸缎都是上等货,送人情、做衣裳都合适。” 林越没绕弯子,从怀里掏出那小半块墨色绸缎:“苏掌柜,麻烦您看看,这料子是什么来头?” 苏老头放下手里的活计,接过绸缎凑到眼前,又用手指捻了捻,眉头微微皱起:“这是墨蚕丝,西域来的料子,坚韧耐穿,颜色越洗越亮,就是价格贵,一尺要半两银子,寻常人家可穿不起。” “咱们青石县,有谁家卖这种墨蚕丝?”林越追问。 苏老头想了想,道:“也就张万贯的‘万顺号’有卖。去年他从西域进了一批,说是走的私货,价格比官商便宜三成,抢了不少生意。我这小店,可进不起这种料子。” “那您看,这料子做的衣服,在咱们县城多不多?” “不多。”苏老头摇了摇头,“一来贵,二来墨色太沉,年轻人不爱穿。我记得……也就张万贯府上的几个人穿过,尤其是他那个管家刘忠,前阵子总穿着件墨蚕丝的褂子,在大街上晃悠,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张府的人。” 说到这里,苏老头压低了声音:“两位官爷问这个做什么?莫非……跟王二柱的案子有关?”他在县城待了一辈子,消息灵通得很,王二柱溺亡的事早已传开,只是没人敢往张府身上想。 林越没回答,又问道:“苏掌柜,您再看看这个。”他将纸包里的纤维递了过去,“这些纤维,是不是跟这墨蚕丝一致?” 苏老头眯着眼看了半天,又用指甲刮了一点纤维捻了捻,肯定地说:“错不了,就是墨蚕丝。而且你看这纤维的断口,是被硬生生扯下来的,不是自然磨损,像是……被人抓下来的。” “多谢苏掌柜。”林越将东西收好,拱手道,“今日之事,还请掌柜的保密。” “好说,好说。”苏老头点头,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从锦绣阁出来,赵猛兴奋得满脸通红:“林哥,这证据够硬了吧!苏老头的话,在县城里可是金字招牌,谁都信他!” 林越却没那么乐观:“还不够。周昌要想耍赖,大可以说刘忠的衣服被王二柱蹭过,或者这纤维是别处来的,未必就是凶案现场留下的。我们需要让他找不到任何借口。” “那……那咋办?”赵猛的兴奋劲一下子泄了大半。 “去见周昌。”林越道,“他不是想压下这案子吗?我们就把证据摆到他面前,看他怎么说。” 县衙的县尉公房里,周昌正跷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串蜜蜡珠子,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他刚从张万贯那里回来,张老板塞给他的那锭五十两的银子还沉甸甸地揣在怀里,可一想到林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他就觉得晦气。 “县尉大人,林越和赵猛求见。”门口传来衙役的通报。 “让他们滚!”周昌没好气地吼道,“本尉忙着呢,没功夫搭理他们!” “大人,他们说……有王二柱案的新发现,必须当面禀报。” 周昌眉头一挑,心里暗骂一声“不知死活”,但转念一想,与其让这两个小子在外面瞎折腾,不如当面把他们压下去,省得夜长梦多。“让他们进来。” 林越和赵猛走进公房,周昌连眼皮都没抬,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着:“什么事?要是拿不出正经东西,休怪本尉军法处置!” 林越没理会他的威胁,径直将那小半块绸缎、装着纤维的纸包,还有从柳树上刮下来的丝线,一一放在桌上:“大人,这些是从王二柱案发现场找到的证物。” 他指着绸缎:“这是张府管家刘忠的褂子碎片,苏掌柜已确认是西域墨蚕丝,全县只有张府有售。” 又指向纤维:“这些是从王二柱指甲缝里发现的,与墨蚕丝完全一致,断口显示是被强行扯下的,说明王二柱死前曾用力抓过穿这种料子的人。” 最后拿起那点丝线:“这是在河边柳树上找到的,同样是墨蚕丝,位置就在拖拽痕迹旁边,应该是凶手拖拽王二柱时被刮下来的。” “综合这些证据,属下认为,王二柱并非意外溺亡,而是被人谋杀,张府管家刘忠有重大嫌疑,请大人下令拘押刘忠,重新审理此案!” 林越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赵猛站在他身后,紧张得手心冒汗,却还是挺直了腰板。 周昌终于放下茶杯,抬眼看向林越,眼神阴鸷:“林越,你倒是好大的胆子。就凭这几根破线、一块破布,就想诬陷张府的人?” 他拿起那半块绸缎,随手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墨蚕丝怎么了?王二柱前阵子去万顺号闹事,说不定就是那时候蹭到的!柳树上的丝线?谁知道是哪年哪月挂上去的!” “你这是故意找茬,想攀诬良善,是不是觉得刚从草料场出来,本尉就治不了你了?”周昌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告诉你,王二柱溺亡案早已定论,再敢胡言乱语,本尉定你个扰乱公务之罪,让你再回草料场待上半年!” 林越看着被踩在脚下的绸缎碎片,眉头紧锁,却没有动怒。他早料到周昌会是这个反应,权力与利益的勾结,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大人,”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韧劲,“证据不会说谎。如果大人不愿审理,那属下只能将这些证据呈交县令大人,请他定夺。” “你敢!”周昌脸色一变,县令李嵩虽不管具体刑案,但为人清正,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可能包庇凶手,必然会彻查,到时候别说张万贯给的银子,恐怕自己这县尉的位子都保不住。 他死死盯着林越,像是要吃人一样:“好,好得很!林越,你有种!”他喘了口气,强压下怒火,“此事容后再议,没有本尉的命令,不许你再查下去,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他一甩袖子,转身进了内室,再也不理会两人。 林越弯腰捡起地上的绸缎碎片,小心擦去上面的尘土,重新收好。他知道,周昌这是在拖延时间,也是在警告自己。但他不会停手,从穿上这身捕快服开始,从决定查清王二柱死因开始,他就没打算回头。 “林哥……”赵猛看着周昌决绝的背影,有些发怵。 “走。”林越拍了拍他的肩膀,“去见县令大人。” 阳光透过公房的窗户照进来,落在林越紧握铁尺的手上,那只手很稳,没有丝毫颤抖。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比周昌更难对付的阻力,但他的脚步,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纤维会说话,痕迹会作证,而他,将是那个倾听者,那个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的人。 第十三章:县令初探 从县尉公房出来时,日头已过正午。夏末的阳光依旧毒辣,晒得青石县的青石板路发烫,空气里浮动着尘土与街边小吃摊飘来的油烟味。赵猛耷拉着脑袋,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路走一路嘟囔:“周昌这老东西,明摆着是被张万贯喂饱了,这案子怕是真要黄了……” 林越没接话,脚步不停,径直往县衙前院走。他怀里的证物被体温焐得温热,那半块墨蚕丝绸缎的边缘被手指捻得有些发毛,可他攥得更紧了。周昌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甚至可以说,对方越是阻挠,越说明这案子背后藏着不能见光的东西——而这,恰恰是他必须查下去的理由。 “林哥,咱这是要去哪儿?”赵猛追上来,见林越直奔县令公房的方向,顿时吓了一跳,“你真要去找李大人?可……可县令大人不管具体刑案啊,而且周昌刚把话放死了,咱们这时候去,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青石县的县衙分前后两院,前院是县令处理政务、接待百姓的地方,后院则是县尉、主簿等官员的办公区,以及捕快队、牢房所在。李嵩作为一县之主,统管全县民政、司法,但若非大案要案,通常不会过问具体刑案的审理,这是官场默认的规矩,也是为了避免越权。 林越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赵猛。这位老捕快脸上满是担忧,额头上沁着汗珠,分不清是热的还是急的。穿越到这个世界不过数日,赵猛是第一个真心帮他的人,从偷偷送伤药到陪他查案,这份情分,林越记在心里。 “赵哥,”他放缓了语气,“你觉得王二柱该不该死?” 赵猛愣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道:“那小子是混了点,可罪不至死!再说了,就算该死,也得官府判了才算数,哪能不明不白地死在河里?” “那你觉得,凶手该不该伏法?”林越又问。 “当然该!”赵猛想也不想,“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那就对了。”林越点头,目光望向不远处那座青砖灰瓦的县令公房,“周昌不管,我们就找管得了他的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能让规矩成了包庇凶手的挡箭牌。” 他拍了拍赵猛的胳膊:“你要是怕,就在这儿等着,我自己去。” “谁说我怕了!”赵猛脖子一梗,挺了挺腰板,“咱当捕快的,不就是为了给老百姓讨个公道吗?大不了这差事不干了,我陪你去!” 林越笑了笑,没再多说,迈步走向县令公房。 门口的衙役认识两人,见他们直奔公房而来,连忙拦住:“林捕快,赵捕快,你们这是……” “我们有要事求见李大人。”林越拿出捕快腰牌,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衙役面露难色:“李大人正在批阅公文,吩咐了不见外客……” “是关于王二柱溺亡案的新线索,事关重大,必须当面禀报大人。”林越加重了语气,“若是耽误了案情,你担待得起吗?” 衙役被他这句话噎住了。王二柱的案子虽说是“意外”,但毕竟是条人命,真要是出了纰漏,他一个小衙役确实担待不起。犹豫了片刻,他还是侧身让开:“两位稍等,小的进去通报一声。” 公房内很安静,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李嵩坐在案前,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官袍,头上戴着乌纱帽,面容清癯,颔下留着三缕短须,看上去不像个官员,反倒像个饱读诗书的老秀才。他正在看一份关于秋收赋税的文书,眉头微蹙,似乎在为今年的旱情发愁。 “大人,捕快林越、赵猛求见,说是有王二柱案的新线索。”衙役轻声禀报。 李嵩抬了抬眼,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王二柱案?不是已经定为意外溺亡了吗?周昌怎么说?” “周县尉……似乎并不知晓此事,是他们两人自行求见。” 李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虽不管具体刑案,但也知道林越是个新来的捕快,前阵子还因为顶撞周昌被打发去了草料场,怎么突然就查起案子来了?而且听这意思,似乎还和周昌没通气。 “让他们进来吧。”李嵩沉吟片刻,说道。 林越和赵猛走进公房时,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李嵩坐在案后,目光平和地打量着两人,尤其是林越——眼前这年轻人身形不算魁梧,穿着一身半旧的捕快服,脸上还有未消的淤青(上次被周昌打的),但眼神却异常清亮,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属下林越(赵猛),见过县令大人。”两人拱手行礼。 “免礼。”李嵩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谢大人。”两人坐下,赵猛显得有些局促,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倒是林越,坐姿端正,目光坦然地迎向李嵩的视线。 “你们说有王二柱案的新线索?”李嵩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周县尉已经将此案定为意外溺亡,卷宗也已归档,你们有什么发现?” 林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里拿出那个油纸包,小心打开,将里面的证物一一摆在案上:半块墨蚕丝绸缎、装着纤维的纸片、从柳树上刮下的丝线,还有他画的那几张草图——拖痕的走向、脚印的位置、柳树的方位,一目了然。 “大人,这是属下在案发现场找到的证物。”林越指着那半块绸缎,“此乃西域墨蚕丝,全县仅有张万贯的万顺号有售,而张府管家刘忠,恰好有一件同款料子的褂子。” 他又拿起装着纤维的纸片:“这些是从王二柱指甲缝里提取的纤维,经锦绣阁苏掌柜辨认,与墨蚕丝完全一致,且断口是被强行扯下,说明王二柱死前曾与穿墨蚕丝衣物的人激烈搏斗。” “河边柳树上发现的这缕丝线,同样是墨蚕丝,位置恰好在拖拽痕迹旁,应是凶手拖拽王二柱时被树枝刮下。”林越指向草图,“现场还有明显的拖拽痕迹,从芦苇丛延伸至河边,长度三丈有余,绝非意外溺亡该有的迹象。” 他条理清晰地陈述着,每一句话都基于证据,没有丝毫臆测,眼神专注而坚定,仿佛不是在向县令汇报案情,而是在现代的刑侦会议上分析案件。 赵猛在一旁听得暗暗咋舌。他跟着林越跑了这几天,知道这些证据的来历,可经林越这么一梳理,条理分明,环环相扣,竟比自己想象中更有说服力。 李嵩的目光落在那些证物上,先是拿起那半块绸缎,捻了捻,又看了看纤维和丝线,最后拿起草图,眉头微微蹙起。他虽不懂什么“纤维比对”,但也看得出这些东西绝非凭空捏造,尤其是那几张草图,标注细致,连拖痕的深浅变化都画了出来,显然是下了苦功夫的。 “苏掌柜的证词,可信吗?”李嵩问道。 “苏掌柜在青石县经营绸缎铺四十余年,信誉卓著,且与张万贯素有竞争,断不会无故偏袒。”林越答道,“属下已请他确认,这些纤维与墨蚕丝一致,且刘忠确有一件墨蚕丝褂子。” 李嵩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张万贯是青石县的首富,不仅生意做得大,与郡城的官员也有往来,势力盘根错节。周昌的态度,他多少能猜到几分,只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捕快,竟敢顶着压力查下去,还真找到了些眉目。 他抬眼看向林越:“你是何时发现这些线索的?为何不先禀报周县尉?” 这问题带着几分考较的意味。若是林越抱怨周昌,或是急于撇清关系,反倒落了下乘。 林越坦然道:“属下已将证据呈交周大人,但周大人认为证据不足,驳回了重审请求。属下认为,此案疑点重重,若就此定论,恐难服众,更对不起枉死的王二柱,故斗胆前来求见大人。” 他既没说周昌的坏话,也没强调自己的功劳,只说“恐难服众”“对不起枉死之人”,言语间透着一股对职责的坚守。 李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年轻人不仅有胆识,还有分寸,难得。 “你想让本县令怎么做?”李嵩问道。 林越心头一紧,知道关键时刻到了:“属下恳请大人下令,拘押刘忠,重新审理此案,彻查王二柱死因!” 赵猛也跟着附和:“是啊大人,林哥找到的这些证据,肯定能定刘忠的罪!” 李嵩却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林越,你可知张万贯在青石县的势力?” 林越一怔,随即点头:“略有耳闻。” “他不仅是首富,县里的粮铺、布庄、甚至几家武馆,都有他的股份。”李嵩缓缓道,“动他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县城动荡,影响秋收赋税,甚至……引来郡城的非议。” 他看着林越:“你的证据虽有几分道理,但终究只是旁证。没有直接目击证人,没有凶手供词,仅凭几块布料、几根丝线,就要拘押一个大户人家的管家,怕是难以服众,反倒会让人说本县令偏听偏信,滥用职权。” 林越沉默了。他知道李嵩说的是实情。在现代,这些微量物证可以通过科技手段锁定嫌疑人,可在这个世界,没有DNA鉴定,没有监控录像,人们更相信“眼见为实”,旁证的说服力终究有限。 赵猛也急了:“可……可这些证据明明指向刘忠啊!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李嵩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林越身上,语气缓和了些:“你有这份心,是好的。当捕快,就得有这份较真的劲头。” 他顿了顿,继续道:“王二柱的案子,本县令记下了。你说的这些疑点,本县令会‘私下核查’,但暂时不能公开拘押刘忠,以免打草惊蛇。” 林越眼睛一亮:“大人的意思是……” “你可以继续查。”李嵩道,“但要小心行事,不要声张。若是能找到更直接的证据——比如凶器,或者目击证人,再或者能证明刘忠案发时在现场的铁证,本县令立刻下令重审,谁也拦不住。” 他看着林越,眼神里带着期许:“周昌那边,本县令会敲打他,让他别给你添乱。但能不能把案子查透,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这是一种默许,也是一种考验。李嵩没有直接介入,却给了林越继续查下去的空间,甚至愿意为他挡住周昌的压力,但最终能否破案,还要看林越能否拿出让所有人都无法辩驳的铁证。 林越明白了。这已经是现阶段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在这个权力与利益交织的世界,想要仅凭几分旁证就撼动张万贯的根基,显然不现实。他需要更硬的证据,需要让真相像阳光一样,无可遮挡。 “属下明白!多谢大人!”林越起身拱手,语气郑重,“属下定不负大人所托,定会查清真相,还王二柱一个公道!” 赵猛也跟着站起来,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期待。 “去吧。”李嵩摆了摆手,重新拿起笔,“记住,万事小心。” “是!” 离开县令公房时,赵猛忍不住道:“林哥,李大人这是……支持咱们了?” “算是吧。”林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阳光洒在他脸上,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他给了我们继续查下去的权力,剩下的,就看我们自己了。” 赵猛用力点头:“那咱们接下来查啥?” 林越抬头望向城西的方向,那里是张府的所在地,也是黑风崖的方向。他想起王二柱身上那半块刻着符号的玉佩,想起苏掌柜说的“张万贯走私墨蚕丝”,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去黑风崖。”林越道,“王二柱指甲缝里的墨蚕丝,柳树上的丝线,还有那拖拽痕迹……这一切都指向河边,可凶手为什么要把他拖到河边?为什么是黑风崖附近的河段?那里一定还有我们没发现的东西。” 赵猛一愣:“黑风崖?那地方可是荒山野岭,据说还有山贼出没,不太安全吧?” “越危险的地方,往往越接近真相。”林越握紧了手里的铁尺,眼神锐利如鹰,“王二柱一个泼皮,怎么会和张府的走私扯上关系?他手里的玉佩,上面的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去了黑风崖,或许就能知道了。” 两人并肩走出县衙,街上的行人依旧熙熙攘攘,叫卖声、谈笑声不绝于耳,一派太平景象。可林越知道,在这平静之下,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罪恶与阴谋。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证物,又抬头望向远方的山峦。黑风崖,那将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战场,没有硝烟,却同样凶险。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的武器,不仅是手中的铁尺,更是心中的正义与智慧。 阳光正好,前路虽险,却已在脚下。 第十四章:黑风崖迹 从县令公房出来的第三天,林越终于找到了去黑风崖的机会。 前两日,周昌像是变了个人,虽依旧对他没好脸色,却没再刻意刁难,甚至破天荒地准了他半天假——说是“让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歇口气,别总想着翻案惹麻烦”。林越知道,这是李嵩的话起了作用,那位看似温和的县令,不动声色间便为他扫去了明面上的阻碍。 但他没急着动身。黑风崖在青石县西北三十里外,山势陡峭,林深草密,据说常有野兽出没,甚至有山贼盘踞,绝非白日半天能打个来回的。更重要的是,他得避开张府的耳目——刘忠既然敢在黑风崖附近动手,难保那里没有张万贯的人驻守,贸然前往只会打草惊蛇。 直到第三日清晨,轮到林越和赵猛轮值看守草料场。这处草料场在县城东郊,远离主街,平日里除了送草料的农户,鲜有人来,正好为他提供了绝佳的“离岗”借口。 “林哥,真要去啊?”赵猛蹲在草料堆旁,看着林越往腰间缠布条,把铁尺别在腰后,忍不住又劝了一句,“那黑风崖邪乎得很,前几年有个采药的老头进去,就没出来过,最后只在崖底找到了只鞋……” “邪乎的不是山,是人。”林越系紧腰带,拍了拍赵猛的肩膀,“你在这儿盯着,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去附近巡查,午时前回来。记住,别声张。” 他从怀里掏出两串铜钱塞给赵猛:“若是我过了午时还没回来……” “呸呸呸!说啥不吉利的!”赵猛一把推开他的手,梗着脖子道,“你放心去,这儿有我呢!真要是过了午时……我就报官,说你被山贼掳走了,让县尉带人去救你!” 林越笑了笑,没再多说。赵猛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路尽头,才挠了挠头,捡起根草棍叼在嘴里,眼神却不由得望向西北方,满是担忧。 从县城到黑风崖,走官道需一个多时辰,林越却选了条近路——一条猎人踩出来的小径,崎岖难行,却能节省近一半时间。他自幼在山区长大,后来当刑警又常跑野外追逃,这点山路对他来说不算难事,只是这具身体刚入炼皮初期,气血不足,走得快了些,胸口便有些发闷。 “得抓紧练了。”林越抹了把额头的汗,暗自思忖。刑警的格斗技巧再精妙,没有足够的力量和耐力支撑,在这个能一拳打碎石头的世界,终究是底气不足。 沿途的树木越来越茂密,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枝叶过滤,洒下斑驳的光点。鸟叫声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低吼。林越放缓脚步,将感官提升到极致——前世的追逃经验告诉他,越是僻静的地方,越要警惕四周的动静。 他腰间的铁尺虽算不上利器,却比寻常捕快的铁尺重了两斤,是他特意让铁匠加固过的,既能防身,必要时也能当探路的工具。此刻,他正用铁尺拨开身前的荆棘,忽然脚步一顿,目光落在了地面上。 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泥地,显然刚下过雨不久(昨夜青石县下了场小雨),泥土湿润,清晰地印着几排脚印。脚印很深,足尖朝前,步幅均匀,显然是负重前行留下的。更重要的是,脚印的边缘有明显的马蹄铁印记——不是寻常农户的薄铁蹄,而是加厚的月牙形蹄铁,这种蹄铁耐磨,通常只有商队的马车或富家的好马才会用。 林越蹲下身,用手指量了量脚印的大小:“马蹄直径五寸,间距三尺……应该是两匹马拉的车。”他又仔细检查了脚印的深浅,“载重不小,至少有千斤。” 他顺着脚印往前追了百余步,脚印在一处陡坡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道深深的车辙,显然是马车从这里下坡时留下的。坡下是片密林,车辙延伸进林中,被落叶覆盖,渐渐模糊。 “看来是往黑风崖方向去了。”林越心中了然。王二柱的死,张万贯的走私,黑风崖的脚印……这三者之间,定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穿过密林,地势渐渐升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腥气。林越知道,离黑风崖不远了。果然,又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树木突然稀疏起来,露出一片陡峭的山崖——崖壁呈深黑色,怪石嶙峋,如刀削斧劈,正是黑风崖。 崖下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水流浑浊,正是王二柱溺亡的那条河的上游。河边的芦苇比县城附近的更高,几乎能没过人的头顶,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倒真有几分阴森。 林越没有贸然靠近河边,而是先在崖壁附近观察。他记得王二柱的尸检记录里写着“肺部有泥沙”,说明是生前溺水,而现场的拖拽痕迹显示,他是从芦苇丛被拖到河边的。那么,凶手与王二柱最初的接触地点,很可能就在芦苇丛附近。 他绕到芦苇丛侧面,尽量避开可能留下自己脚印的地方,猫着腰往里钻。芦苇叶边缘锋利,划过皮肤留下一道道红痕,他却毫不在意,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地面。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 在一片被压倒的芦苇旁,地面上有几处模糊的凹陷,像是有人在这里激烈打斗过。他蹲下身,用铁尺拨开泥土,赫然发现了一小块破碎的木片——约有巴掌大小,边缘光滑,上面还残留着几道深色的漆痕,隐约能看出是红色。 林越将木片收好,继续往前搜索。穿过芦苇丛,便是河边,这里的泥土更软,果然留下了与县城河边相似的拖拽痕迹——宽约两尺,深浅不一,一直延伸到水边。痕迹旁,散落着几片干枯的柳叶,与他在王二柱溺亡处捡到的一致。 “看来没找错地方。”林越心中一喜,顺着拖拽痕迹往回走,试图找到更多线索。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从西北方席卷而来,遮住了太阳。林越抬头看了看天,皱起眉头——看这架势,怕是要下大雨了。黑风崖地势陡峭,下雨后山路湿滑,极易发生危险,必须尽快找个地方避雨。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崖洞上。那洞口约有一人高,被藤蔓遮掩着,若不细看,很难发现。林越犹豫了一下,握紧铁尺,缓步走了过去。 拨开藤蔓,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崖洞不算大,约有半间屋子大小,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枯枝败叶,显然很久没人来过了。林越松了口气,刚想进去避雨,目光却被洞壁上的东西吸引住了。 只见洞壁的岩石上,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符号——不是文字,更像是某种标记:一个圆圈,里面画着三道竖线,旁边还有一个向下的箭头。 林越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符号,他见过! 就在王二柱贴身的布袋里,那半块玉佩的背面,刻着的正是这个符号! 他快步走上前,用手抚摸着那些刻痕。痕迹很深,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是刻了有些年头了。他又仔细检查了洞壁的其他地方,发现类似的符号还有几个,有的画着波浪线,有的画着交叉的线条,旁边都带着箭头,像是在指示方向。 “这是……路标?”林越脑中灵光一闪。 王二柱一个街头泼皮,怎么会有刻着这种符号的玉佩?张万贯的商队为何会往黑风崖运货?这个崖洞,这些符号,显然是走私者用来标记路线的! 王二柱定然是无意中发现了张万贯的走私路线,甚至可能偷拿了什么东西作为证据(比如那半块玉佩),才被刘忠灭口! 林越越想越觉得合理,激动得手心都有些出汗。他拿出那半块玉佩,对着洞壁上的符号比对——果然,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砸在崖壁上,发出“噼啪”的声响。林越走到洞口,看着外面被雨水模糊的世界,心中却一片清明。 线索正在一点点串联起来: 张万贯利用黑风崖的隐蔽地形,与外界进行走私交易,这些符号是他们的联络标记。 王二柱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可能偷了走私货物的一部分,或是拿到了能证明走私的信物(玉佩),想要以此要挟张万贯,或是向官府告密。 刘忠得知后,假意与王二柱在黑风崖附近交易,趁机将其杀害,拖拽至河边溺亡,伪造意外现场。 至于走私的是什么……林越想起了那半块墨蚕丝绸缎,又想起了赵猛说的“张万贯的货总比别家便宜”,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张万贯很可能在走私西域的违禁品——墨蚕丝或许只是其中之一,说不定还有更危险的东西。 雨越下越大,山洪顺着崖壁流下,汇成一道道小溪。林越知道,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必须尽快下山,否则等雨势更大,恐怕连退路都没有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洞壁上的符号,将其牢记在心,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证物——木片、玉佩、纤维样本都在,这才转身走进雨幕。 下山的路比来时难走十倍。雨水冲刷着泥土,让本就崎岖的山路变得泥泞湿滑,林越好几次差点滑倒,全靠手中的铁尺支撑才稳住身形。炼皮初期的身体在这种高强度的奔波下早已透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胸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水汽的冰冷。 但他不敢停下。他知道,这些证据还不够。符号可以解释为巧合,木片无法证明来自张万贯的货箱,拖拽痕迹和纤维只能指向刘忠,却无法直接证明他杀人。 他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能证明张万贯走私的货物,能证明刘忠案发时在场的铁证,最好是……人证。 雨水中,林越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想起了王二柱死不瞑目的双眼,想起了李嵩“私下核查”的承诺,想起了赵猛担忧的眼神。 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 当林越浑身泥泞地回到草料场时,已是傍晚时分。雨已经停了,夕阳从云层的缝隙中洒下,给大地镀上了一层金色。赵猛正急得在门口打转,见他回来,顿时冲了上来:“林哥!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 “让你担心了。”林越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他脱下湿透的外衣,露出里面同样湿透的内衬,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小心包好的证物,“有发现。” 赵猛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见里面多了块木片和几张新画的符号草图,顿时眼睛一亮:“这是……” “黑风崖的发现。”林越喝了口赵猛递来的热水,暖意顺着喉咙流进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王二柱的死,和张万贯的走私脱不了干系。这些符号,就是他们的走私标记。” 他将黑风崖的发现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猛,听得对方瞪大了眼睛,连连咋舌。 “那……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赵猛激动地问道,“把这些交给李大人?” “还不够。”林越摇头,“符号和木片只能证明有走私,却无法直接关联到王二柱的死,更定不了刘忠的罪。我们得找到更直接的证据——比如,张万贯下一次走私的时间和地点。” 他看向黑风崖的方向,夕阳的余晖将那里的山峦染成了暗红色,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刘忠既然敢在黑风崖杀人,说明那里是他们的重要据点。”林越沉声道,“他们一定会再去的。我们要做的,就是等。” 等待,往往是破案过程中最煎熬的部分,但林越有耐心。在前世,他曾为了蹲守一个嫌疑人,在垃圾桶旁待了整整三天三夜。相比之下,现在的等待,算不了什么。 赵猛看着林越眼中闪烁的光芒,重重地点了点头:“我陪你等!” 夜色渐浓,草料场的油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下,林越正在整理今天的发现,将黑风崖的符号、脚印、木片与王二柱案的证据一一对应,试图找出更多关联。 他知道,离真相越近,危险也就越近。张万贯和刘忠绝不会坐以待毙,一旦发现他在追查,必然会不择手段地阻挠。 但他无所畏惧。 因为他是林越,曾经的刑警队长,现在的青石县捕快。 追寻真相,缉拿真凶,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黑风崖的雨停了,但这场围绕着走私与谋杀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而林越,已经做好了迎接风暴的准备。 第十五章:刘忠异动 夜凉如水,浸透了青石县的街巷。 林越缩在街角的阴影里,檐角滴落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带来一阵寒意。他已在此蹲守了两个时辰,目光始终锁定着不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宅院——张府。 自黑风崖归来后,他便将重心放在了监视刘忠身上。那崖洞中的符号与玉佩印证了走私的猜想,可光有猜想不够,必须抓到现行。刘忠作为张万贯的左膀右臂,又是凶案的关键嫌疑人,他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藏着破局的线索。 更夫敲过三更梆子,张府侧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林越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压得更低。只见一个瘦高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溜了出来,头戴毡帽,帽檐压得极低,正是刘忠。 他没有骑马,也没带随从,脚步匆匆地拐进了城西的方向。林越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靴底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几乎听不到声响。前世跟踪逃犯的经验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保持三十步的距离,利用房屋拐角、树影交替掩护,呼吸放轻,目光却始终黏在目标背影上。 刘忠走得极快,专挑僻静的胡同穿行,几次在岔路口停顿,像是在确认是否有人跟踪。林越早已预判到他的警惕,提前躲进墙根的阴影里,借着月色斑驳的光影隐匿身形。直到刘忠第三次回头确认无人,加快脚步钻进一条更窄的巷子,林越才敢继续跟上。 城西多是废弃的货栈和仓库,平日里鲜有人迹。越往里走,空气中的霉味越重,夹杂着老鼠逃窜的窸窣声。刘忠在一座爬满藤蔓的仓库前停了下来,左右张望片刻,从腰间摸出一把黄铜钥匙,插进了锈迹斑斑的铁锁里。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林越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迅速矮身躲到隔壁仓库的断墙后。这仓库比周围的更显破败,屋顶塌了一半,露出黑洞洞的椽子,正好能透过缝隙看清对面的动静。 刘忠推开仓库大门,一股混杂着桐油和金属的气味飘了出来。他没有点灯,借着月光摸索着走了进去,门只掩了一半,留着道两指宽的缝隙。 林越等了约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周围再无他人,才猫着腰摸到仓库后墙。后墙有个破洞,是被顽童掏出来的,正好容一人钻过。他趴在地上,透过破洞往里看—— 仓库里堆着数十个木箱,码得整整齐齐,占去了大半空间。木箱用厚实的梧桐木制成,边角包着铁皮,上面印着“张记商行”的字样,却没有标明货物名称。刘忠正蹲在最外侧的木箱前,用一把小撬棍撬动箱盖,动作谨慎得像是在拆什么精密的机关。 “吱呀——”箱盖被撬开一道缝,刘忠探头进去看了看,又迅速盖好,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月光飞快地写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三号箱,数量没错……” 林越的心跳开始加速。这些箱子绝不是普通货物。张万贯的商行主营绸缎茶叶,哪用得着这么厚实的木箱?更不会藏在这种废弃仓库里。 他悄悄挪动身体,换了个角度,试图看清箱内的东西。就在这时,刘忠忽然站起身,转身走向仓库深处。借着他转身的瞬间,林越瞥见了那道未盖严的箱缝里,露出一抹暗沉的金属光泽,形状像是……箭簇? “毒弩?”林越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赵猛曾提过,西域有种淬了“腐骨散”的弩箭,见血封喉,是朝廷明令禁止私藏的违禁品。难道张万贯走私的,就是这东西? 王二柱的死,会不会就和发现了这些违禁品有关? 无数线索在脑中交织,渐渐形成一张清晰的网。林越深吸一口气,决定冒险靠近,拿到确凿证据。他记得前世办走私案时,最关键的就是找到实物证据,否则对方一句“普通货物”就能搪塞过去。 他绕到仓库侧面,那道两指宽的门缝成了最佳观察点。他刚要凑过去,里面突然传来刘忠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催什么催?货都在这儿,错不了!等风声过了再运……” 像是在跟人说话?林越心中一惊,连忙缩回头。难道还有同伙? 他贴着墙根屏住呼吸,听着里面的动静。除了刘忠的脚步声,再没有其他声音。过了片刻,才听到刘忠又嘟囔了一句:“那姓林的小子真是个麻烦……等处理完他,再跟老东西算账……” 林越瞳孔一缩。姓林的小子?说的是自己?看来刘忠已经察觉到他在追查,甚至动了杀心。 就在这时,仓库里的脚步声朝着门口走来。林越暗道不好,刘忠要出来了!他左右扫视,发现仓库角落堆着一堆废弃的麻袋,连忙冲过去,掀起最上面的麻袋钻了进去。 麻袋里装着干燥的谷壳,带着股陈腐的气息,正好能掩盖他的气味。他透过麻袋的缝隙往外看,只见刘忠锁好仓库门,将钥匙揣回怀里,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转身匆匆离去,脚步比来时更快,显然是急着回去复命。 直到刘忠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林越才从麻袋里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谷壳。他走到仓库门前,试着推了推,门被锁得死死的。刚才刘忠撬箱子时,他注意到最外侧那个箱子的锁扣有些松动,或许能从那里下手。 他从腰间解下铁尺,这铁尺是捕快制式,前端被他磨得有些锋利,正好能当撬棍用。他将铁尺插进锁扣缝隙,用力一撬—— “咔吧”一声轻响,锁扣开了。 林越推开箱盖,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比刚才闻到的更浓烈。箱子里铺着黑色的绒布,整齐地码着二十把弩箭,箭杆是特制的乌木,箭簇闪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箭杆上刻着细小的西域文字,与他在黑风崖捡到的货箱碎片上的字迹一致。 “果然是违禁弩箭!”林越心头剧震。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支箭,借着月光仔细观察,箭簇上的光泽并非金属本色,而是一种暗沉的蓝,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竟感到一丝冰凉的麻意。 “腐骨散……”他低声道,连忙将箭放回箱内。这种毒药霸道无比,哪怕只是皮肤接触,若不及时处理,也会溃烂入骨。 他需要证据,却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冒险。林越环顾四周,看到仓库角落有个破陶罐,里面装着些干燥的泥土。他灵机一动,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捏起一点弩箭上的粉末,用泥土混合包好——这粉末能证明弩箭淬了毒。 又从货箱内侧刮下一小块木屑,与黑风崖捡到的木片比对,纹理和漆色完全一致,证明两处的货箱同属一批。 做完这一切,他将箱盖复原,锁扣也小心地扣好,尽量不留下翻动过的痕迹。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仓库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不止一个人,而且正朝着仓库走来! 林越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刘忠去而复返?还是他的同伙?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说话声,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痞气: “忠哥说的就是这儿?我瞅着不像藏好东西的地方啊……” “少废话,忠哥让咱们来盯着,别让野狗闯进来。听说这批货金贵得很,出了岔子,咱俩的脑袋都得搬家!” 是张府的护院!林越暗道不好。他刚才只顾着找证据,竟没注意到外面还有人接应。 仓库里空荡荡的,除了那堆木箱,根本无处藏身。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其中一人伸手就要推门。林越急中生智,一个箭步冲到仓库深处,钻进了最里面一排木箱后面。 这排木箱堆得极高,几乎顶到了屋顶,中间留有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林越屏住呼吸,将身体贴在冰冷的箱壁上,心脏“咚咚”地跳着,几乎要冲破胸膛。 “吱呀——”仓库门被推开了。 “喏,就是这些箱子,忠哥说看好了,别让人靠近。”一个粗哑的声音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另一个声音不耐烦地说,“咱们就在门口守着,进去干嘛?里面一股味儿。” “也行,反正忠哥也没让咱们搬东西……” 两人在门口嘀咕了几句,竟没有进来,只是将大门又推开了些,一人守在门左,一人守在门右,看样子是打算在门口值守。 林越松了口气,后背却已被冷汗浸湿。他被困住了。这两个护院守在门口,他根本无法出去,一旦天亮,就会被发现。 更要命的是,他注意到这两个护院腰间都佩着刀,站姿稳健,呼吸悠长,显然是练过武的,至少也是炼皮中期的水准。以他现在炼皮初期的实力,加上对方人多,硬闯绝无胜算。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天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林越靠在箱壁上,大脑飞速运转。硬闯不行,只能智取。 他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目光落在了仓库顶部的横梁上。这仓库是老式结构,横梁粗壮,间距也不算太远,若是能爬上去,或许能从屋顶的破洞逃出去。 但横梁离地面足有三丈高,而且布满了灰尘,显然很久没人上去过。更重要的是,爬上去的动静很可能会被门口的护院发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几声鸡鸣。守在门口的两个护院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其中一人打了个哈欠:“都快天亮了,能有啥事儿?我去旁边撒泡尿,你盯着点。” “快去快回,别偷懒!”另一人说道。 脚步声渐渐远去,只剩下一个护院的呼吸声。 林越知道,机会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运起《铁布功》的基础心法,将气血集中到双腿。这具身体虽只炼皮初期,但经过这几日的修炼,力量和敏捷都比常人强上不少。他像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从木箱后滑了出来,脚下发力,猛地冲向仓库角落的立柱。 那立柱是支撑屋顶的主柱,表面粗糙,正好能借力攀爬。林越手脚并用,飞快地向上爬去,指甲抠进木头的缝隙里,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谁?!”门口的护院猛地喝问,显然听到了动静。 林越不敢回头,手脚更快,眼看就要够到横梁。那护院已经冲进了仓库,拔刀的声音清晰可闻:“抓住他!” 林越纵身一跃,双手抓住横梁,借着惯性荡了过去,稳稳地落在横梁上。他刚想往屋顶破洞的方向移动,那护院已经冲到了立柱下,抬头瞪着他,眼中满是惊愕:“是你?县衙的小捕快?!” 这护院见过林越,上次在张府门口,正是他拦着不让林越进去。 “给我下来!”护院怒吼一声,挥刀砍向立柱,木屑飞溅。 林越趴在横梁上,心脏狂跳。他知道不能恋战,必须尽快脱身。他看向屋顶的破洞,离他还有两丈远,中间隔着三根横梁。 他深吸一口气,像猴子一样在横梁上攀爬,动作虽不熟练,却足够快。身后传来护院的怒骂声,还有另一人返回的脚步声——刚才去撒尿的护院也回来了。 “在房梁上!快抓住他!” 两把刀同时砍向立柱,仓库里回荡着刺耳的劈砍声。林越离破洞越来越近,甚至能看到外面渐渐亮起的天色。 “看箭!”其中一个护院突然喊道。 林越心中一紧,猛地侧身,一支羽箭擦着他的耳边飞过,钉在了前面的横梁上——是普通的箭矢,没有淬毒,但也足够致命。 他不敢再耽搁,猛地发力,从最后一根横梁上跃起,朝着破洞扑去。身体穿过破洞的瞬间,他感到后背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了,眼前一黑,重重地摔在了仓库外的空地上。 “抓住他!”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越咬紧牙关,忍着剧痛爬起来,踉跄着冲进了旁边的树林。他知道,只要钻进树林,凭借他对地形的熟悉,就能甩掉追兵。 晨光刺破云层,照亮了他奔跑的身影,也照亮了他紧握在手中的那块手帕——里面包着的,是足以将张万贯和刘忠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铁证。 但他也清楚,这次暴露,意味着接下来的路,会更加凶险。刘忠绝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一场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十六章:县尉发难 晨曦透过窗棂,在青石县县衙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捕快房内,赵猛正对着一堆卷宗唉声叹气,见林越推门进来,脸上的愁容瞬间化作惊愕。 “林越?你咋弄成这样了?” 林越的模样确实狼狈。粗布捕快服被划开数道口子,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后背的伤口渗出血迹,将衣料染成暗红,左边脸颊还有一道新鲜的划痕,渗着血珠。他昨夜从仓库逃出后,不敢直接回县衙,绕了近一个时辰的路,确认甩掉追兵才敢现身。 “别提了,被狗追了一路。”林越扯了扯嘴角,试图笑得轻松些,却牵动了脸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赵哥,有干净的布条吗?帮我处理下后背的伤。” 赵猛赶紧找来伤药和布条,见林越脱下上衣,后背那道被木棍砸出的淤青赫然在目,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这哪是狗抓的?分明是被人打的!是不是张府的人干的?” 林越没直接回答,只是低声道:“昨晚摸到了张万贯的仓库,里面全是私藏的毒弩。我拿到了证据,不过被他们发现了。” “什么?!”赵猛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布条都差点掉在地上,“你真找到了?那可是杀头的罪!他们没抓住你?” “侥幸跑掉了。”林越接过布条,咬着牙给自己包扎,“证据我藏好了,等下就去见李县令。” 话音刚落,捕快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衙役的通报:“县尉大人到——” 林越和赵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周昌这个时候来,绝不是好事。 只见周昌穿着一身青色官袍,面色铁青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衙役,手里还拿着一根粗壮的水火棍,眼神不善地盯着林越。 “林越,你可知罪?”周昌的声音像淬了冰,一开口就带着审问的意味。 林越站直身体,拱手道:“属下不知何罪之有,还请县尉大人明示。” “不知罪?”周昌冷笑一声,踱步到林越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身上的狼狈,“昨夜三更,你擅离职守,不在草料场看守人犯,却跑到城西废弃仓库一带鬼鬼祟祟,被张府护院撞见,可有此事?” 林越心中一凛。张府的人动作真快,这才几个时辰,就把状告到了周昌这里。而且周昌特意点出“擅离职守”,显然是想拿规矩治他的罪。 “回大人,属下昨夜确实去过城西,但并非鬼鬼祟祟,而是追查王二柱溺亡案的线索。”林越不卑不亢地回应,“至于擅离职守,属下已提前托同僚代为照看草料场,不算违规。” “追查线索?”周昌猛地提高了声音,震得捕快房内的卷宗都抖了抖,“谁给你的权力,让你私自带伤办案?谁给你的胆子,敢擅闯张府的私产仓库?林越,你不过是个刚入队的小捕快,真当自己是断案如神的青天大老爷了?” 他的声音引来了不少衙役和文书的围观,都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周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就是要在众人面前,把林越这颗刚冒头的“刺头”狠狠摁下去。 “大人,办案讲究证据,而非身份高低。”林越迎着周昌的目光,寸步不让,“王二柱案疑点重重,张府仓库的货物与案情息息相关,属下身为捕快,岂能因对方势大就视而不见?” “放肆!”周昌被林越这番话噎得脸色涨红,指着他的鼻子怒斥,“强词夺理!张万贯是本县乡绅,向来遵纪守法,你仅凭臆测就擅闯其仓库,已是冒犯!如今被人撞见,不思悔改,反倒顶撞上官,此等目无王法之徒,留你在捕快队,只会败坏规矩!” 他转身对身后的衙役喝道:“来啊!将林越拿下!” 两个衙役立刻上前,就要扭住林越的胳膊。赵猛急忙上前一步,挡在林越身前:“县尉大人,林越也是为了破案,求您再给他一次机会……” “滚开!”周昌一脚踹在赵猛小腹上,将他踹得踉跄后退,捂着肚子疼得说不出话,“一个小小的捕头,也敢替人求情?等处理完林越,再算你的账!” 林越扶住赵猛,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周昌这是铁了心要整他,连赵猛都要牵连。他看向周昌,沉声道:“大人要拿我,可以。但王二柱案的证据,我已找到关键线索,还请大人容我先向县令大人禀报。” “证据?”周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所谓的证据,怕不是自己伪造的吧?我看你就是想攀诬张乡绅,趁机捞好处!今日我便替县令大人好好管教你,让你知道什么叫上下尊卑!” 他从衙役手中夺过水火棍,指着地上:“林越,给我跪下!” 捕快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谁都看得出,周昌这是要往死里整林越。在县衙里,下官顶撞上官,本就是大罪,更何况周昌还占着“擅离职守”的由头。 林越站在原地,脊梁挺得笔直。前世在刑警队,他见过太多仗势欺人的场面,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这古代县衙里,被逼到如此境地。他可以接受惩罚,但绝不能接受下跪——这不仅是膝盖的弯曲,更是对他身为执法者尊严的践踏。 “大人,属下无罪,绝不跪下。”林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好!好一个‘绝不跪下’!”周昌被彻底激怒了,脸色狰狞如恶鬼,“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来人,将他按在地上,重打二十棍!我看他嘴还硬不硬!” 两个衙役如狼似虎地扑上来,一人抓住林越一条胳膊,强行将他按倒在地。粗糙的青砖硌得膝盖生疼,后背的伤口被拉扯着,疼得林越额头渗出冷汗,但他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周昌亲自举起水火棍,棍身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在林越的背上—— “啪!” 沉闷的响声在捕快房内回荡,林越的身体猛地一颤,背上瞬间涌起一阵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裂开。但他死死咬着牙,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第一棍!让你记住,什么叫规矩!”周昌厉声喝道。 “啪!” 第二棍落下,力道比刚才更重。林越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认怂。他手里握着张万贯走私毒弩的证据,只要撑过这顿打,就能将真凶绳之以法。这点疼,比起前世抓捕罪犯时挨的刀伤枪伤,算不了什么。 “啪!啪!啪!” 水火棍一下接一下地落下,林越的后背很快就血肉模糊,粗布衣服被打得粉碎,血渍溅在青砖上,触目惊心。周围的衙役都不忍再看,有的别过头,有的悄悄握紧了拳头。 赵猛被两个衙役按着,急得双目赤红,嘶吼道:“周昌!你不能这样!林越是无辜的!有本事冲我来!” 周昌充耳不闻,他看着林越趴在地上,脊梁却依旧没有完全弯下去,心中的怒火更盛。他要的不是让林越疼,而是让他彻底服软,让所有人都知道,在青石县,是他周昌说了算! “说!你错了没有?!”周昌又是一棍砸下去,吼道。 林越抬起头,脸上沾满了汗水和泥土,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我没错……办案缉凶,何错之有?” “你还敢嘴硬!”周昌气得浑身发抖,抡起水火棍就要再打。 “住手!” 一声断喝突然从门口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县令李嵩穿着便服,面色凝重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他的师爷。显然,李嵩是听到消息赶过来的。 周昌的动作僵在半空,看到李嵩,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作镇定地拱手道:“县令大人,您怎么来了?属下正在处置擅离职守、顶撞上官的捕快林越,给县衙立规矩呢。” 李嵩没看周昌,目光落在地上血肉模糊的林越身上,眉头皱得更紧。他快步走上前,蹲下身,沉声道:“林越,还能起来吗?” 林越咬着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剧痛,刚撑起身子又跌了下去。赵猛趁机挣脱衙役,冲过来扶住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大人,您可算来了!林越他……” “先别说了。”李嵩打断赵猛,对身后的师爷道,“快叫郎中过来,带林越去后堂医治。” “是。”师爷连忙应声,转身去安排。 周昌见状,急忙道:“大人,林越目无上官,擅闯民宅,按律当罚……” “按律?”李嵩站起身,冷冷地看向周昌,“周县尉,你告诉我,哪条律例规定,捕快追查凶案线索,就算擅闯民宅?哪条律例规定,顶撞上官,就要被活活打死?” 周昌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上渗出冷汗:“属下……属下只是想小小惩戒,让他长记性……” “惩戒?”李嵩指着地上的血迹,声音陡然提高,“二十棍下去,人都快没气了,这叫小小惩戒?周昌,你当我是瞎的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沉声道:“林越的事,等他伤好再说。王二柱案尚未了结,他是办案的关键人,谁也不能动他。至于擅离职守的罪名,我会派人核查,若属实,自有县衙规矩处置,轮不到你私自动刑!” 这番话既给了周昌台阶,又明确表示了对林越的维护。周围的衙役们都松了口气,看向李嵩的目光多了几分敬佩。 周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再争辩,只能躬身道:“属下……属下遵令。” 李嵩不再看他,对赵猛道:“好好照顾林越,有任何情况,立刻报给我。” “是!多谢大人!”赵猛感激涕零,小心翼翼地扶起林越。 林越靠在赵猛怀里,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但他听到了李嵩的话,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虚弱的笑。他赌对了,李嵩不是昏官,这场仗,他没输。 被赵猛搀扶着往外走时,林越回头看了一眼周昌。周昌站在原地,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林越心中清楚,这顿打,只是开始。周昌和张万贯勾结,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他不仅要养好伤,更要尽快将证据呈给李嵩,否则,下次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阳光透过县衙的朱漆大门照进来,落在林越带血的衣袍上,红得刺眼。他攥紧了藏在袖中的那块手帕,那里包着的不仅是证据,更是他在这个世界立足的底气。 疼痛依旧在蔓延,但林越的眼神却越来越亮。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变强,无论是武道,还是心智。在这个拳头能定规矩、权势能压人命的高武世界,光有破案的智慧还不够,还得有护住自己、护住真相的力量。 后堂的方向传来郎中的脚步声,林越闭上眼,任由赵猛将他扶去。养伤的日子,或许正好能让他静下心来,好好琢磨一下那本《铁布功》——毕竟,下次再面对周昌和张府的打手,他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只能被动挨揍。 第十七章:脚印玄机 后堂的偏院静得能听见烛火跳动的噼啪声。 林越趴在铺着软垫的木板床上,后背的伤口刚被郎中处理过。草药混着油脂的清凉感,勉强压下了皮肉撕裂般的灼痛,但每动一下,仍像有无数根针在扎。赵猛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进来,见他醒着,连忙放下碗凑到床边:“感觉咋样?郎中说你这伤至少得养半个月,后背的皮肉都打烂了,再重一点就得见阎王。” 林越侧过头,看着赵猛通红的眼眶,扯了扯嘴角:“放心,阎王爷不收我这种还没破案的捕快。”他声音沙哑,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喉咙的干涩,“药……给我。” 赵猛赶紧把药碗递过去,又拿了块蜜饯:“慢点喝,这药劲儿大。” 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林越强忍着没吐出来,含住蜜饯才缓过劲。他望着屋顶的梁木,脑子里全是仓库里那些贴着黑风崖标记的木箱——里面的毒弩泛着幽蓝的光泽,箭簇上的纹路他记得清楚,绝非寻常猎户能用的物件。张万贯走私这种东西,绝不止是为了赚钱,背后一定藏着更大的勾当。 “周昌那狗东西,肯定收了张万贯的好处。”赵猛在一旁咬牙切齿,“今早我去前院听文书说,周昌一早就在李县令面前吹风,说你私闯民宅是为了勒索张乡绅,还说要彻查你的来历呢。” 林越眼底寒光一闪。周昌这是想赶尽杀绝。他现在重伤在身,若是被安上“勒索乡绅”的罪名,别说破案,能不能保住这身捕快皮都难。 “不能等。”林越撑着胳膊想坐起来,后背的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我得去河边。” “你疯了?!”赵猛连忙按住他,“郎中说你至少得躺三天,现在出去风吹日晒,伤口准得发炎!有啥线索不能等伤好了再查?” “等不起。”林越摇摇头,眼神异常坚定,“周昌和张万贯不会给我养伤的时间。王二柱溺亡的河边,一定还有我们漏掉的东西。” 他记得前世处理过一起抛尸案,凶手自以为清理干净了现场,却在河边的淤泥里留下了半个鞋印。当时他带着队员用石膏拓印,最终通过鞋印的磨损程度锁定了凶手的职业。王二柱的案子,现场勘查得太粗糙了——原身和赵猛只看了表面,根本没细查淤泥和草丛。 “可是你的伤……”赵猛还是不放心。 “帮我找身宽松的衣服,再弄点草木灰来。”林越拍了拍他的胳膊,“放心,我心里有数。实在撑不住,我就回来。” 赵猛知道林越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叹口气,转身出去找东西,心里却暗下决心,一会儿说啥也得跟着去,真出了事也好有个照应。 半个时辰后,林越换上了一身浆洗得发白的旧布衣,后背垫了厚厚的棉布,勉强能挺直腰板。赵猛背着他,沿着县衙后的小路往河边走。正是午后,日头毒辣,晒得地面发烫,林越被晃得有些头晕,却死死盯着前方——王二柱溺亡的河段就在前面那片芦苇荡旁。 “就到这儿吧。”林越让赵猛把他放下,扶着一棵老柳树喘了口气,“你在这儿等着,我自己过去就行。” “那哪行?”赵猛把水壶塞给他,“我跟你一起,多双眼睛总好点。” 林越没再推辞,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芦苇荡。河边的泥地被太阳晒得半干,踩上去软软的,留不下太深的印记。林越蹲下身,忍着后背的剧痛,一点点拨开岸边的水草。 “你在找啥?”赵猛也跟着蹲下,学着他的样子扒拉草叶。 “脚印。”林越头也不抬地说,“王二柱是被人拖拽到河边的,凶手肯定会留下痕迹。之前咱们来的时候,只看了水面附近,没查岸边的淤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赵猛找来的草木灰。这东西吸湿性强,能让模糊的印记显形,是没有现代勘查设备时的权宜之计。林越抓了一把草木灰,小心翼翼地撒在岸边一块看似平整的泥地上。 “你看这儿。”林越指着地面,“泥地边缘有被踩过的痕迹,像是有人在这里站了很久。” 赵猛凑近了看,果然,草木灰覆盖的地方,隐隐显出几个不规则的凹陷。他咋舌道:“还真有!这你都能看出来?” 林越没说话,继续往深处撒草木灰。阳光透过芦苇叶的缝隙照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后背的伤口在汗水的浸泡下,疼得像火烧,但他像是浑然不觉,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的泥地上。 突然,他停住了动作。 在一片被水草半掩的泥地里,草木灰下显出了半个模糊的脚印。脚印很深,边缘有些变形,显然是踩在湿泥上留下的。林越屏住呼吸,用手指轻轻拂去上面的浮灰,脚印的轮廓渐渐清晰——是一只布鞋的印记,鞋头微尖,鞋底有三道浅浅的纹路。 “赵哥,拿纸笔来。”林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赵猛赶紧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粗纸和炭笔。林越忍着疼,半跪在地上,对照着脚印的大小和纹路,一笔一划地描摹。炭笔在粗糙的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半个时辰后,一张大致的脚印拓片终于画好了。 “你看这步幅。”林越指着脚印旁边的另一处浅痕,“从这个印记到刚才那个深脚印,距离大约三尺半,说明凶手的身高不会太矮,至少在五尺八寸以上。” 他又测量了脚印的深度:“这脚印陷进泥里将近一寸,说明凶手体重不轻,而且当时应该很用力,可能是在拖拽王二柱的时候留下的。” 赵猛听得目瞪口呆:“就凭这半个脚印,你就能看出这么多?” “不止这些。”林越指着鞋底的纹路,“这种三道杠的鞋底,是县城‘老布坊’特有的样式,去年冬天才开始卖。你想想,张府里谁穿这种鞋?” 赵猛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瞪得溜圆:“刘忠!我前几天还见他穿了双新布鞋,鞋底就是这种三道杠的!而且他身高五尺九寸,体型偏胖,跟你说的全都对得上!” 林越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刘忠的嫌疑本来就最大,现在加上这脚印,证据链又多了一环。但他没有就此停手,而是继续往芦苇深处走——他总觉得,凶手既然敢在这里抛尸,肯定不止留下这一个痕迹。 果然,在离水边更近的地方,他又发现了几个被水冲刷过的模糊脚印。这些脚印比刚才那个浅,但方向一致,都是朝着芦苇荡深处延伸。林越顺着脚印的方向走了几十步,在一丛茂密的芦苇下,发现了几块沾着泥的碎布片。 “这是……”赵猛捡起碎布片,放在鼻尖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油脂味,像是……马油?” 林越心头一动。马油是用来保养皮革的,张府的马车夫常用这个。难道凶手是和马车夫一起作案的?还是说,凶手本身就经常接触马匹? 他把碎布片小心地收好,又在周围仔细搜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后,才对赵猛说:“走吧,回去。” 往回走的路上,林越靠在赵猛背上,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后背的伤口疼得他几乎要晕厥,但心里却异常清明。脚印、纤维、碎布片……这些看似零散的线索,正在慢慢编织成一张网,而网的中心,就是刘忠和张万贯。 “等回去,我就把这些证据交给李县令。”林越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我倒要看看,周昌这次还怎么护着他们。” 赵猛嗯了一声,脚步更快了。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青石板路上,像一幅沉默的画。他们都知道,这张网一旦收紧,青石县必然会掀起一场风暴,但他们别无选择——捕快的职责,就是拨开迷雾,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哪怕为此要付出再大的代价。 回到县衙时,天色已经擦黑。林越刚躺下,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师爷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食盒。 “林捕快,这是县令大人让小的给你送来的。”师爷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还有几个白面馒头,“大人说,你安心养伤,其他的事不用操心。” 林越看着那碗鸡汤,心里微微一动。李嵩这是在暗示他,已经知道了他去河边查案的事,而且是支持他的。 “替我谢过县令大人。”林越拱手道。 师爷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他的后背,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林捕快,青石县这潭水,比你想的要深。你……好自为之。” 师爷走后,林越看着桌上的鸡汤,缓缓笑了。水再深,他也得蹚一蹚。他从怀里掏出那张脚印拓片,借着烛光仔细看着,仿佛已经看到了刘忠和张万贯伏法的那一天。 疼痛依旧在蔓延,但他握紧了拳头。这一仗,他必须赢。 第十八章:证人开口 夜凉如水,浸透了青石县的每一条街巷。 林越趴在床榻上,后背的伤在药汁的浸润下稍缓,但稍一翻身,依旧是钻心的疼。他借着窗棂透进来的月光,反复摩挲着那张脚印拓片——五尺八寸的身高,偏重的体型,老布坊特有的三道杠鞋底,每一个特征都像烙铁般印在他脑海里,与记忆中刘忠那微胖的身影重重叠合。 “纤维、脚印……还差最后一环。”林越低声自语,指尖在拓片边缘划过,“动机有了,手法有了,现在缺一个能把刘忠钉死在案发现场的人证。” 王二柱死前撞见了走私毒弩,这一点从李三的图纸和仓库里的物证已能推断,但谁能证明刘忠就是动手杀人的那个?老车夫或许知道些什么,可张万贯势力滔天,寻常百姓哪敢轻易攀咬? “得找个由头,让他不得不说。”林越眼神渐锐,前世审讯时的技巧在脑中翻涌——对付这种胆小怕事却尚存良知的人,威逼与利诱,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 次日天刚蒙蒙亮,林越便叫上赵猛,避开县衙耳目,往城西的贫民窟走去。老车夫姓黄,据说早年给张万贯赶了十年车,后来因为腿疾被赶了出来,如今靠着给人修补马车勉强糊口,住的地方是一间四面漏风的土坯房。 “林哥,你这伤……”赵猛看着他走路时微微佝偻的背影,忍不住担心。 “没事,死不了。”林越摆摆手,声音压得很低,“记住,一会儿见了黄老头,你别说话,看我的。” 土坯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林越推开门,一股混杂着机油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黄老头正蹲在地上,用锤子敲打一块变形的马蹄铁,听见动静,浑浊的眼睛警惕地看过来,见是两个捕快,手里的锤子下意识攥紧了。 “黄老爹,打扰了。”林越放缓语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和,“我们来,是想问问关于王二柱的事。” 提到“王二柱”三个字,黄老头的脸色明显变了,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我……我不认识什么王二柱,你们找错人了。” “是吗?”林越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墙角堆着的破旧马车零件上,“可我听说,上个月十五,你还和王二柱在街口的小酒馆喝了半宿酒。” 这话是他从赵猛整理的旧案卷宗里看到的——王二柱生前爱喝酒,偶尔会请黄老头喝两杯,两人算不上深交,却也算是熟人。 黄老头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手里的锤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那……那都是陈年旧事了,我早忘了。捕快老爷,我就是个修车的,啥也不知道啊。” “真不知道?”林越蹲下身,视线与他平齐,声音陡然转冷,“那你知道王二柱是怎么死的吗?官府定论是意外溺亡,可我们查到,他是被人谋杀的。” 黄老头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谋……谋杀?这……这我可不知道。” “你知道。”林越的目光像淬了冰,直刺他的眼底,“王二柱死的前一天,你在张府门口徘徊了很久,还和守门的家丁吵了一架,对吧?有人看见了。” 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查到黄老头那天去过张府,但至于吵架,是他根据黄老头被赶出门的经历推断的。 黄老头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林越趁热打铁,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玉佩的拓印图(李三交来的玉佩已作为证物封存),放在他面前:“你认识这东西吗?王二柱死前,手里攥着半块一模一样的。” 黄老头的眼睛猛地瞪大了,死死盯着拓印图,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 “这玉佩,是张府用来和黑风崖的人交易的信物,对吧?”林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王二柱撞见了交易,还偷拿了半块玉佩想报官,结果被灭口了。而你,黄老爹,你那天去张府,是不是正好看到了什么?” 黄老头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我……我没有!你别胡说!张老爷会杀了我的!” “现在害怕张万贯,当初看到王二柱被人拖走的时候,怎么不怕?”林越语气陡然加重,“你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害死,却因为怕事不敢作声,你对得起和他喝的那半宿酒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我没有!我没看到!”黄老头激动地站起身,却因为腿疾踉跄了一下,“那天我就是路过……我啥也没看见!” “路过?”林越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那张脚印拓片,“这是在河边发现的脚印,和刘忠的鞋一模一样。我们还在仓库里找到了他走私的毒弩,现在人证物证只差最后一环。你以为你不说,就能躲过去?”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压迫感:“包庇凶手,按律同罪。王二柱是条人命,到时候官府查下来,张万贯能花钱买通县尉,你觉得他会花心思保你这个没用的老车夫吗?恐怕到时候,你就是第二个‘意外溺亡’的王二柱!” “不……不会的……”黄老头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嘴里喃喃自语,“张老爷说了,只要我闭嘴,就给我五十两银子养老……他不会害我的……” “五十两?”林越嗤笑一声,“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就值五十两?你信不信,等风头过了,他随便派个人来,就能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到时候别说银子,你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赵猛在一旁看得心惊——他从没见过林越这样的眼神,明明没说一句狠话,却像有千斤重锤砸在人心上。黄老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身体抖得像筛糠。 林越见火候差不多了,语气稍稍放缓,从怀里掏出一小袋碎银子放在他面前:“黄老爹,我知道你难。这是我自己的积蓄,你先拿着。你只要把看到的都说出来,官府保证你的安全。张万贯就算再手眼通天,也不敢在县令眼皮子底下动你。” 他指着碎银子,又指了指拓印图:“你说出来,是救你自己,也是告慰王二柱的在天之灵。你想想,他死前说不定还盼着有人能为他伸冤呢。” 黄老头看着那袋银子,又看看拓印图上的玉佩,浑浊的眼睛里慢慢蓄满了泪水。沉默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他突然用袖子抹了把脸,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嘶哑地开口: “是……是刘忠……人是刘忠杀的……” 林越和赵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那天……那天我去张府,是想求张老爷再给我个活计,我儿子快病死了,急需银子。”黄老头的声音带着哭腔,“可刘忠那狗东西把我赶了出来,还骂我是废物。我气不过,就在府门外等着,想等张老爷出来求求他……” “大概是后半夜,我看见刘忠带着两个人,拖着一个麻袋从后门出来,往河边走。那麻袋沉甸甸的,还在动,里面好像有人!” “我当时吓得躲在树后面,不敢出声。就看见他们到了河边,刘忠亲自把麻袋往水里按,那麻袋里的人还在挣扎,发出呜呜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不动了,他们才把麻袋拖上岸,解开绳子……我借着月光一看,那不是王二柱是谁?!” 黄老头的声音开始发颤:“我吓得差点叫出来,赶紧捂住嘴。刘忠好像察觉到什么,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我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等他们走了,我才敢出来,当时腿都软了……” “王二柱手里的玉佩,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林越追问。 “知道……”黄老头抹了把眼泪,“前几天王二柱找我喝酒,偷偷跟我说,他在黑风崖附近撞见刘忠和一群山贼交易,好像是些带毒的弩箭。他说他偷拿了半块玉佩当证据,想报官,还说……还说要是他出事了,就让我把这事捅出去……我当时还劝他别惹祸,没想到……没想到……” 说到最后,他泣不成声。 林越静静地听着,心里最后一块拼图终于落位。人证、物证、动机,环环相扣,刘忠和张万贯再也跑不了了。 “黄老爹,谢谢你。”林越站起身,郑重地拱了拱手,“你放心,官府一定会保护你。你跟我们回县衙,把刚才说的话告诉县令大人,这案子就能结了。” 黄老头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地上的碎银子,又看了看林越坚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们去。王二柱是个好人,我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赵猛扶起黄老头,林越则将他的供词简单记录下来,让黄老头按了手印。走出土坯房时,天已经大亮,朝阳透过薄雾洒下来,给贫民窟的破屋镀上了一层金边。 “林哥,这下总算能定案了。”赵猛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林越却没笑,他回头望了一眼张府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未必。张万贯不会坐以待毙,我们得尽快把黄老爹送到李县令面前,晚了恐怕会生变数。”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手持棍棒的壮汉堵住了巷口,为首的正是张府的管家刘忠! “黄老头,你想去哪儿啊?”刘忠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眼神像毒蛇一样盯着他们,“张老爷说,念在你伺候过府里的份上,只要你跟我回去,之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林越心里一沉——还是被他们盯上了。他下意识将黄老头护在身后,对赵猛使了个眼色:“保护好黄老伯,我们冲出去!” 刘忠冷笑一声,挥了挥手:“给我拿下!记住,活要见人,死……也得见尸!” 壮汉们一拥而上,手里的棍棒带着风声砸过来。林越虽有伤在身,但多年的刑警格斗经验还在,他侧身避开一根砸向黄老头的棍子,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腕,猛地一拧,只听“咔嚓”一声,壮汉惨叫着倒在地上。 “赵猛,带他走!”林越嘶吼一声,硬生生挡在巷口,后背的伤口被动作牵扯,瞬间渗出鲜血,染红了布衣。 赵猛咬咬牙,拉着黄老头往巷子另一头冲。刘忠见状,亲自提刀扑了上来:“想走?没那么容易!” 刀锋带着凛冽的寒光劈向林越面门,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势——炼皮中期的武道修为,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小境界! 林越不敢硬接,只能借着对地形的熟悉辗转腾挪,每一次躲闪都牵动着后背的剧痛。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一声大喝:“住手!县令大人有令,带嫌犯刘忠回衙问话!” 刘忠的动作猛地一顿,回头一看,只见几名身着官服的护卫骑着马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李县令身边的亲卫队长! “你们……”刘忠脸色大变,显然没料到李嵩会来得这么快。 林越趁他分神的瞬间,一记肘击打在他肋下,刘忠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亲卫队长策马上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拿出铁链锁了起来。 “林捕快,你没事吧?”亲卫队长翻身下马,看到林越后背的血迹,皱了皱眉。 “没事。”林越喘着粗气,看向黄老头,“黄老伯,我们走。” 黄老头惊魂未定地看着被锁住的刘忠,又看看林越,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阳光彻底驱散了薄雾,照亮了沾满血迹的巷口。林越扶着墙壁,望着远处县衙的方向,后背的疼痛几乎让他晕厥,但他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这一局,他们赢了。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张万贯背后的势力,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真正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19章:张府施压 晨曦刚漫过青石县的城墙,县衙后院的露水还未干透,林越已带着赵猛和两名捕快站在了张府门前。朱漆大门上的铜环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门楣上悬挂的“积善之家”匾额,此刻看来却像一记无声的嘲讽。 “林哥,真要硬闯?”赵猛攥着腰间的铁尺,手心微微出汗。张万贯在青石县盘踞三十年,别说捕快,就连前几任县令都要让他三分。昨日黄老头刚松口,今日就被绑走,明眼人都知道是张府动的手,可对方敢如此明目张胆,显然没把他们这些捕快放在眼里。 林越抬手按住赵猛的肩膀,目光扫过紧闭的大门:“朝廷律法,岂容私刑绑架证人?他张万贯敢做,咱们就敢闯。出了事,我担着。”话音落,他上前一步,攥住铜环,重重砸在门板上。 “咚!咚!咚!” 沉闷的响声在街巷间回荡,许久,侧门才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探出头,满脸倨傲:“谁啊?大清早的,扰了我家老爷清修!” “县衙捕快,林越。”林越亮出腰牌,声音冷硬,“我等接到报案,证人黄老头被你府中之人掳走,特来要人。” 那管家上下打量他几眼,嘴角撇出一抹讥讽:“捕快?我看是疯狗吧?我张府乃书香门第,怎会掳人?赶紧滚,不然放恶犬咬你们了!” “书香门第?”林越冷笑一声,侧身推开半掩的侧门,“那就请让我等进去搜查一番,若真是误会,我林越亲自给张老爷赔罪。” “放肆!”管家脸色一沉,猛地拦在门口,“张府也是你们能乱闯的?我告诉你们,再敢胡来,休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林越眼神一厉,抬手拨开他的胳膊,“阻挠公务,按律当拘!赵猛,给我拿下!” 赵猛早憋着一股劲,闻言立刻上前,铁尺抵住管家后腰:“老实点!”那管家不过是个寻常人,哪见过这阵仗,顿时吓得腿一软,瘫在地上。 林越不再理会他,带着人径直往里闯。张府果然气派,青石板铺就的路径蜿蜒向前,两侧假山流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只是此刻庭院里静得诡异,连个洒扫的仆役都看不见。 “林哥,不对劲啊。”赵猛压低声音,“他们好像早有准备。” “越安静,越说明心里有鬼。”林越脚步不停,目光扫过四周的房屋,“黄老头腿疾严重,走不远,肯定被藏在附近。分头找,注意门窗紧闭的房间!” 四人刚分散开来,就听前方月洞门后传来一声暴喝:“哪里来的野狗,敢闯我张府!” 七八名精壮汉子从门后涌出,个个腰圆膀粗,手里握着棍棒,为首之人正是刘忠。他昨日被亲卫队长搅了局,虽仗着张万贯的面子没被立刻收押,却也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见林越竟敢带人闯府,眼神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刘忠,交出黄老头,此事尚可善了。”林越停下脚步,右手悄然握住腰间铁尺。他能感觉到刘忠身上的气息比昨日更强,显然是动了真怒。 “善了?”刘忠狞笑着活动手腕,指节咔咔作响,“姓林的,你坏我好事,还敢闯府抓人?今日我就让你知道,青石县是谁的天下!”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挥手,“给我打!出了事,老爷担着!” 七八名汉子立刻围了上来,棍棒呼啸着砸向林越。这些人虽不是武道修士,却也是常年跟着刘忠打杀的狠角色,出手毫不留情。林越深吸一口气,将刑警格斗术中的闪避技巧发挥到极致,身形如泥鳅般在人群中穿梭,避开正面冲击的同时,铁尺精准地敲在对方手腕、膝盖等薄弱处。 “砰!”一名汉子的手腕被铁尺击中,棍棒脱手飞出;另一名刚要从侧面偷袭,林越突然矮身,手肘狠狠撞在他的小腹,对方惨叫着蜷缩在地。不过片刻功夫,已有三人倒地哀嚎。 “废物!”刘忠见状,骂了一声,亲自提着一根铁棍冲了上来。他的速度明显比那些汉子快得多,铁棍带起的风声也更加凌厉——这是炼骨初期修士才能有的力量! 林越不敢怠慢,侧身避开铁棍砸落的轨迹,同时铁尺直刺刘忠肋下。他记得很清楚,昨日格斗时,刘忠转身时肋下有一瞬间的僵硬,多半是旧伤所在。然而刘忠早有防备,左臂一格,铁尺被荡开,同时右腿如鞭般抽出,带着破风之声踢向林越胸口。 “好快!”林越心头一凛,炼骨初期的速度远超炼皮初期,他仓促间后仰,险之又险地避开这一脚,鼻尖却已触到对方裤腿带起的劲风。不等他站稳,刘忠的铁棍已横扫过来,逼得他只能连连后退,后背撞到一棵石榴树,退无可退。 “小子,受死吧!”刘忠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铁棍当头砸下。林越瞳孔骤缩,生死关头,他猛地侧身,右手死死抓住对方持棍的手腕,左手闪电般探出,食指中指并拢,狠狠戳向刘忠的腋窝——那里是人体神经密集之处,即便是炼骨修士也难以练到。 “呃!”刘忠吃痛,手腕一松,林越趁机夺过铁棍,顺势一脚踹在他小腹,将他踹得后退数步。两人这一交手,不过瞬息之间,却已凶险万分。林越握着铁棍的手心全是冷汗,后背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再次崩裂,疼得他龇牙咧嘴。 “有点意思。”刘忠捂着小腹,眼中怒意更盛,“难怪敢跟我叫板,原来是有点三脚猫功夫。可惜,境界差距,不是技巧能弥补的!”他活动了一下肩膀,身上的气势陡然攀升,脚下青石板竟被他踩出细微的裂纹。 林越知道,对方这是要动真格的了。他深吸一口气,将铁棍横在胸前,摆出防御姿态:“赵猛,带人去找黄老头!这里我顶着!” “林哥!”赵猛急道。 “快去!”林越厉声喝道。赵猛咬咬牙,带着另一名捕快冲向西侧的厢房,剩下的捕快则挥舞铁尺,死死缠住剩下的汉子,为他们争取时间。 刘忠见状,冷哼一声:“想救人?先过我这关!”他身影一晃,如猛虎般扑向林越,双拳紧握,拳风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这是他苦修多年的“裂石拳”,炼骨初期全力施展,足以一拳打碎半块青石板! 林越不敢硬接,只能凭借对人体运动轨迹的预判,不断闪避。他曾在警校研究过无数格斗视频,对人体发力的薄弱点了如指掌,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要害。但刘忠的拳头实在太快,力道也太沉,林越虽未被直接击中,拳风扫过身体,却也让他气血翻涌,后背的伤口疼得几乎麻木。 “躲?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刘忠越打越急,拳招愈发凌厉。林越渐渐被逼到庭院角落,退无可退,只能横起铁棍格挡。 “铛!” 拳头与铁棍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林越只觉一股巨力传来,铁棍险些脱手,整条手臂都在发麻,胸口像是被巨石砸中,忍不住喷出一口血雾。 “林哥!”正在搜查厢房的赵猛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刘忠见状,狞笑一声:“受死吧!”又是一拳砸向林越面门。林越眼前发黑,已来不及躲闪,只能闭上眼睛,暗道“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冷喝如惊雷般炸响:“住手!” 一道身影快如闪电,从院墙外跃入,手中长剑带起一道寒光,精准地斩在刘忠拳头上。刘忠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涌来,拳头剧痛,竟被震得连连后退,惊疑不定地看向来人。 林越睁开眼,只见来人身着黑色劲装,腰悬令牌,正是县令李嵩身边的亲卫队长秦风。秦风乃是炼肉后期修士,在青石县算得上是顶尖高手,寻常人根本不是对手。 “秦队长?”刘忠脸色一变,“你这是何意?” 秦风没理他,快步走到林越身边,扶了他一把:“林捕快,没事吧?” 林越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摇了摇头:“多谢秦队长援手。我等奉命搜查被掳证人黄老头,还请秦队长助我。” “李大人早已料到张府会有异动,特命我前来支援。”秦风说着,目光扫向刘忠,眼神冰冷,“刘忠,你竟敢阻拦公务,还敢对朝廷捕快动手!” 刘忠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却仍强撑道:“秦队长说笑了,只是这姓林的擅闯民宅,我才出手阻拦……” “民宅?”秦风冷笑一声,“光天化日掳走证人,这也叫民宅?来人,给我搜!”他身后跟着的几名护卫立刻应声,分散开来,开始仔细搜查庭院各处。 刘忠脸色铁青,却不敢再阻拦——秦风是李嵩的心腹,代表着县令的意志,真把他惹急了,就算张万贯也保不住自己。 没过多久,一名护卫从东侧一间柴房里传来喊声:“找到了!黄老头在这里!” 林越和秦风立刻赶过去,只见柴房角落里,黄老头被捆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布条,脸色苍白,显然受了不少惊吓。赵猛冲过去解开绳索,掏出他嘴里的布条,黄老头一开口就哭了起来:“他们……他们把我拖到这里,说要是敢乱说话,就打断我的腿……” “有秦队长在,没人敢伤你。”林越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闻讯赶来的秦风,“人证找到,可以带走了。” 秦风点点头,目光转向闻讯赶来的张万贯。张万贯穿着一身锦袍,面色阴沉,身后跟着十几个家丁,显然是听到动静才从内院出来。 “秦队长,这是什么意思?”张万贯盯着被搀扶起来的黄老头,语气不善。 “张老爷,黄老头是王二柱案的关键证人,县衙要带回去问话。”秦风不卑不亢,“至于贵府掳人之事,稍后李大人自会彻查。” 张万贯的目光落在林越身上,眼神阴冷如毒蛇:“姓林的,你很好。敢在我张府撒野,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 林越迎着他的目光,毫不畏惧:“张老爷,朗朗乾坤,自有王法。我林越只是在按律办事,若有得罪,还请恕罪。”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张万贯死死盯着他,良久,突然笑了:“好一个按律办事。秦队长,人你可以带走,但我张府的损失,还有刘忠的伤,这笔账,我会亲自跟李县令算。” “此事自有公断。”秦风不再多言,示意护卫带着黄老头和林越离开。赵猛扶着林越,紧跟在后面,经过张万贯身边时,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走出张府大门,阳光洒在身上,林越才感觉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后背的剧痛再次袭来,眼前阵阵发黑。秦风回头看了他一眼,递过来一个小瓷瓶:“这是疗伤丹药,你先服下。” 林越接过来,倒出一粒塞进嘴里,一股暖流立刻从丹田升起,缓解了不少痛楚。他拱手道:“多谢秦队长,也替我多谢李大人。” “李大人说,你是个可造之材。”秦风淡淡道,“但青石县水不浅,张万贯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你好自为之。”说完,他便带着护卫押着黄老头往县衙走去。 林越望着他们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张府紧闭的大门,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他知道,今天这事,绝不会就这么结束。张万贯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会报复。 “林哥,我们现在怎么办?”赵猛忧心忡忡。 “先回县衙,让黄老头录口供。”林越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直身体,“案子一天不定,黄老头就一天不安全,我们也一天不得安宁。至于张万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赵猛看着他染血的后背,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慢慢往县衙走去,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林越能感觉到,后背的伤口在丹药的作用下渐渐愈合,但心里却清楚,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张万贯这只老狐狸,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他这个刚站稳脚跟的小捕快,必须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在这场风暴中活下去,才能为死去的王二柱,讨回一个公道。 县衙的方向,炊烟袅袅升起,一如往常的平静。但林越知道,这份平静之下,早已暗流涌动。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无论前路多么凶险,他都必须走下去。因为他不仅是林越,更是一名捕快,一名曾在警徽前宣誓,要守护正义的刑警。这份责任,即便穿越了时空,也从未改变。 第二十章:纤维铁证 青石县县衙大堂,梁柱上的朱漆在晨光中泛着沉郁的光泽。堂外早已围满了百姓,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拍打着石阶,连檐角的铜铃都被这股喧嚣震得微微发颤。今日是王二柱溺亡案的公审之日,县令李嵩端坐于公案之后,案上整齐码放着卷宗,他目光扫过堂下,最终落在站在左侧的林越身上。 林越换了身干净的捕快服,后背的伤口被丹药压制住,只是动作稍大仍会牵扯出钝痛。他面前的长案上,摆着几样关键证物:用棉纸小心包裹的纤维样本、拓印在宣纸上的脚印、黑风崖找到的货箱碎片,还有那半块刻着符号的玉佩。每一件都被他反复检查过,确保在公审时能清晰呈现。 “升堂!” 随着衙役一声高喝,百姓的议论声瞬间消歇。张万贯被两名衙役“请”到堂下,他穿着一身石青色锦袍,虽未戴枷锁,却难掩眼底的阴鸷。刘忠则被铁链锁着,面色灰败,唯有看到林越时,眼中才迸出一丝怨毒。黄老头站在证人格子前,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身子还在微微发颤——林越特意让赵猛在他身边守着,才让这老汉敢站上公堂。 “带原告、被告、证人。”李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越上前一步,朗声道:“启禀大人,属下林越,呈报案卷。死者王二柱,系本县渔民,于上月十五被发现溺亡于城西渡口。经属下勘查,此案并非意外,实乃刘忠行凶,张万贯包庇纵容,且二人涉嫌走私剧毒弩箭,证据如下——” 他拿起那半块玉佩,与从黑风崖带回的货箱碎片并置:“此玉佩与货箱碎片上的符号一致,乃走私团伙的信物。黄老头可作证,王二柱死前曾撞见刘忠与黑风崖山贼交易,并偷藏了这半块玉佩。” 黄老头哆嗦着点头:“是……是这样的。那天我赶车经过渡口,听见王二柱跟人吵架,说要去报官……后来就看见刘忠把他往水里拖……” “一派胡言!”刘忠猛地抬头,铁链哗啦作响,“你个老东西收了好处,竟敢诬陷我!我根本没见过什么玉佩,更没杀王二柱!” 张万贯也冷哼一声:“李大人,黄老头不过是个乡野村夫,其言不足为信。王二柱水性不佳,醉酒溺亡合情合理,林捕快非要揪着不放,莫非是想攀诬老夫?” 李嵩没看他们,示意林越继续。林越拿起脚印拓片:“大人请看,这是渡口岸边的脚印拓片,步幅三尺二寸,深度三寸,与刘忠的身形、体重完全吻合。且脚印从渡口延伸至岸边草丛,正是拖拽重物的痕迹。” “荒谬!”刘忠嗤笑,“县城里与我身形相似者何止十人?单凭一个脚印就想定罪?” 围观百姓中响起一阵议论,不少人觉得刘忠说得有理。林越却不慌不忙,拿起那张纤维比对记录:“大人,属下在王二柱指甲缝里发现了特殊纤维,经比对,与刘忠常穿的墨蚕丝褂子纤维完全一致。” 他将记录呈上,衙役转交给李嵩。李嵩翻看片刻,眉头微蹙:“墨蚕丝虽名贵,但张府上下也有不少人穿着,焉知不是日常接触所留?” “大人明鉴。”林越早料到会有此问,他看向刘忠,“刘忠,你身上那件墨蚕丝褂子,左袖是不是有块补丁?” 刘忠一愣,下意识摸了摸左袖——那里确实有块补丁,是上月不小心被树枝划破后,府里丫鬟补的。他脸色微变,却嘴硬道:“是又如何?” “如何?”林越提高声音,目光扫过堂下众人,“王二柱指甲缝里的纤维,并非完整的丝线,而是带着明显的断裂痕迹,且纤维末端有打结的残留——这正是补丁边缘的线头!”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几根用细针固定的纤维:“大人可细看,这些纤维的断裂角度、打结方式,与刘忠褂子补丁上的线头完全一致。寻常接触只会留下完整纤维,唯有激烈挣扎时,指甲抠抓补丁,才会扯下这样的线头!” 刘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张万贯眼神一沉,刚要开口反驳,却被林越打断:“张老爷想说这也是巧合?那属下再呈一物——” 他示意赵猛将一个木箱抬上堂,打开箱盖,里面是几支淬了剧毒的弩箭,箭杆上还沾着些许泥土。“这是属下在城西废弃仓库找到的,箭杆材质与黑风崖货箱碎片完全相同,上面的‘张’字印记,与张府商号的标记分毫不差。据属下查证,这些弩箭乃西域禁品,走私者斩立决!” “你!”张万贯猛地站起,指着林越的手都在发抖,“你血口喷人!这是栽赃!” “栽赃?”林越冷笑,“那仓库的地契在张府名下,钥匙只有刘忠和张老爷您能接触到。且属下已查到,上月初十,有西域商队进入县城,正是住在张府名下的客栈。人证物证俱在,张老爷还要狡辩吗?” 他每说一句,刘忠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几乎瘫软在地。黄老头也鼓起勇气喊道:“我……我还看见刘忠给那商队送过箱子,跟仓库里的一模一样!” 堂下百姓炸开了锅,原本还有些怀疑的人此刻都露出了然的神色。 “难怪张老爷一直护着刘忠,原来是走私禁品!” “王二柱肯定是撞见了才被灭口的!” “林捕快真是神了,这都能查出来!” 李嵩重重一拍惊堂木,声音震得大堂嗡嗡作响:“肃静!” 他看向刘忠,目光锐利如刀:“刘忠,你还有何话可说?” 刘忠浑身一颤,突然瘫倒在地,涕泪横流:“大人饶命!是……是我杀的王二柱!他撞见我跟山贼交易,说要去报官,我一时慌了才……才把他推下水……” “那走私之事呢?” “是……是张老爷让我做的!他说这些弩箭能卖大价钱,让我负责跟黑风崖联络……”刘忠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将责任往张万贯身上推。 张万贯气得浑身发抖:“你胡说!是你自己贪财,勾结山贼!” “够了!”李嵩再次拍响惊堂木,“刘忠行凶杀人,证据确凿,打入死牢,秋后问斩!张万贯涉嫌走私禁品,包庇凶犯,暂收监羁押,待查清所有涉案人员后,一并上报刑部!” “大人!老夫冤枉啊!”张万贯还在挣扎,却被衙役强行按住,拖了下去。刘忠则像丢了魂一般,被铁链锁着,踉踉跄跄地押出大堂。 直到两人被押走,大堂里寂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青天大老爷!” “林捕快英明!” 百姓们涌到堂外,看着林越的目光里充满了敬佩。黄老头对着林越连连作揖:“多谢林捕快,多谢大人,为王二柱伸冤了……” 林越扶住他,轻声道:“这是属下分内之事。”他看向李嵩,只见县令正望着他,眼中带着赞许。 “林越。”李嵩开口,“此案你办得很好,既查明了凶案,又揪出了走私团伙,有功。” “不敢居功,全凭大人支持,属下只是尽了本分。”林越躬身道。 李嵩点点头,站起身:“此案牵连甚广,后续还要彻查黑风崖山贼和西域商队,你且先回去歇息,下午到我书房来一趟。” “是。” 林越跟着衙役走出大堂,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赵猛凑过来,一脸兴奋:“林哥,你太厉害了!刚才刘忠那怂样,简直大快人心!” 林越笑了笑,后背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但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畅快。穿越到这个世界,他一直像在迷雾中行走,直到此刻,亲手将凶犯绳之以法,看到百姓们的笑脸,他才真正感觉到自己融入了这个身份,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走,回去歇歇。”林越拍了拍赵猛的肩膀。 两人刚走出县衙,就被百姓围住了。有人递来茶水,有人送来刚出炉的馒头,七嘴八舌地说着感谢的话。 “林捕快,你真是我们青石县的福星啊!” “以后有你在,咱们夜里睡觉都踏实了!” 林越一一谢过,看着一张张淳朴的笑脸,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起在现代社会,每次破获大案,受害者家属的感激眼神也是如此。原来无论在哪个世界,正义得到伸张时,人们的喜悦都是一样的。 回到捕快队的住处,赵猛忙着给林越换药,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刚才公审的细节。林越靠在椅背上,听着他的话,目光落在窗外。 他知道,张万贯背后的势力不会善罢甘休,黑风崖的山贼也可能反扑,但他并不害怕。刚才在公堂上,当他拿出那些证据,看着凶犯伏法,看着百姓欢呼时,他突然明白,自己手中的铁尺,不仅是捕快的信物,更是守护这些人的武器。 而要握紧这把武器,光靠刑侦技巧还不够。刘忠那记裂石拳的力道,张万贯背后隐藏的势力,都在提醒他——在这个高武世界,实力才是最坚实的后盾。 “赵猛。”林越突然开口,“你那本《铁布功》,能不能借我再看看?” 赵猛一愣,随即笑道:“林哥你要学啊?当然可以!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铁拳馆,让馆主指点指点你!” 林越点点头,望向窗外的天空。阳光正好,云卷云舒,仿佛预示着一个新的开始。青石县的风波暂时平息,但他知道,属于自己的路,才刚刚铺开。而这条路,注定要以铁尺为笔,以正义为墨,在这个高武世界,写下属于“林越”的传奇。 下午,林越准时来到李嵩的书房。县令正在翻阅卷宗,见他进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待林越坐下,李嵩才放下卷宗,看着他道:“你可知,张万贯的姻亲是郡城的孙知府?” 林越心中一凛:“属下不知。” “你破了此案,等于打了孙知府的脸。”李嵩缓缓道,“孙知府为人睚眦必报,你往后要多加小心。” “属下明白。” “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李嵩话锋一转,“你这次不仅破了案,还揪出了走私团伙,朝廷正愁没借口整治地方势力,你的案子正好给了他们机会。我已将案情上报,相信很快就会有嘉奖下来。” 他顿了顿,继续道:“青石县捕头年老多病,早已力不从心。我打算向朝廷举荐你,暂代捕头之职,你可愿意?” 林越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李嵩竟如此看重自己。 “大人,属下资历尚浅……” “资历是靠案子堆出来的,不是靠熬日子。”李嵩打断他,“你有能力,有胆识,更重要的是有正气,这就够了。青石县需要你这样的捕头。” 林越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郑重地躬身行礼:“属下林越,定不辱使命!” 李嵩看着他,满意地点点头:“好。明日起,你就接手捕头事务。赵猛是个忠心的,可重用。至于周昌……你不必理会,我自有安排。” 走出书房,夕阳正将县衙的飞檐染成金色。林越站在院中,握紧了拳头。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刚穿越过来的小捕快,而是青石县的捕头副手(暂代捕头职责)。 前路或许充满荆棘,但他已做好准备。用现代的刑侦智慧,破尽这个世界的奇案;用手中的铁尺,守护一方安宁;更要用汗水和努力,修炼武道,让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去面对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风雨。 他仿佛能听到,远方的江湖在呼唤,更高的武道境界在等待。而他的第一步,就从这青石县开始,从这个刚刚告破的案件开始,坚定地走下去。 第二十一章:真凶伏法 县衙公审的余波,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青石县荡开了层层涟漪。 刘忠认罪的消息传出时,城西渡口旁的老槐树下,几个曾与王二柱一同打鱼的汉子正蹲在地上抽着旱烟。烟杆敲击石阶的“笃笃”声里,混着压抑的叹息。 “柱子哥总算能闭眼了。”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猛吸一口烟,眼圈泛红,“那天我就觉得不对劲,他水性比鱼还好,怎么可能溺死?” “要不是林捕快,这案子怕是真要成了糊涂账。”另一个人接过话头,目光望向县衙方向,“张万贯那样的人物,谁敢动?也就林捕快敢啃这硬骨头。” 类似的议论在县城的街头巷尾蔓延。杂货铺的掌柜算着账,跟买东西的主顾念叨;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临时改了段子,把“林捕快智破溺亡案”编得活灵活现,引得满堂喝彩;就连私塾里的孩童,也学着大人的模样,比划着“林捕快拿凶犯”的架势。 而此刻,被议论的主角正站在死牢外,看着狱卒将刘忠押进最深处的牢房。 牢里阴暗潮湿,墙壁上凝结着水珠,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刘忠被卸了枷锁,换上了囚服,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他走过一道道铁门时,里面的囚犯纷纷探出头,对着他指指点点——大多是些偷鸡摸狗之辈,此刻却像看什么稀奇物件似的,打量着这个昔日张府的红人。 “刘管家,怎么也进来了?”一个尖嗓子的囚犯怪笑道,“张老爷没给你打点打点?” 刘忠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却很快又萎靡下去。他如今就是条丧家之犬,连这些阶下囚都能肆意嘲讽。 林越站在牢门外,冷冷地看着他。从公审时的歇斯底里到此刻的麻木,这个男人的转变不过半日功夫。但林越没有丝毫同情——王二柱死前的挣扎,黄老头的恐惧,那些被走私弩箭威胁的潜在受害者,都让他明白,眼前这人罪有应得。 “刘忠。”林越开口,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显得格外清晰,“黑风崖的山贼有多少人?你们约定的下次交易是什么时候?” 刘忠身子一颤,缓缓抬起头,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说了又能怎样?反正都是死,我何必再害人?” “你以为不说,就能保住那些山贼?”林越上前一步,铁栅栏在两人之间划出分明的界限,“张万贯已经被押,他的商号被查封,黑风崖的走私线断了。那些山贼拿不到货,迟早会下山劫掠,到时候遭殃的还是青石县的百姓。你杀了王二柱,难道还要看着更多人因你而死?” 刘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被说动了。他沉默了片刻,声音嘶哑地说:“黑风崖有五十多个山贼,头子是个炼骨初期的悍匪,叫黑煞。我们原本约定这月月底,在崖下的废弃矿洞交最后一批货……” 林越点点头,记下这些信息:“还有西域商队的下落?” “他们……他们三天前就离开县城了,说是要去郡城交货。”刘忠低下头,“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林越没再追问。从刘忠的状态来看,这些话应该是真的。他转身对狱卒道:“看好他,别让他出什么意外。” “是,林捕头。”狱卒恭敬地应道。如今整个县衙都知道,这位年轻的捕头副手深得县令赏识,连县尉周昌都对他客客气气,没人敢怠慢。 离开死牢,阳光有些刺眼。林越眯了眯眼,看到赵猛正站在狱门外等他,手里拿着一个布包。 “林哥,刚从张府抄没的东西清点得差不多了,这是你要的那几块墨蚕丝布料。”赵猛把布包递过来,脸上带着兴奋,“张府可真够富的,光金银就装了十大箱,还有不少古董字画,李大人让暂时封存,等上报朝廷后再处理。” 林越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裁剪下来的墨蚕丝料,其中一块的边角有明显的补丁痕迹,正是刘忠那件褂子上的。他将布料收好,这是案件的重要证物,需妥善保管归档——这是他从现代带来的习惯,任何证物都要留存备案,以防日后有翻案或追查的需要。 “周县尉没插手清点的事?”林越随口问道。 赵猛撇撇嘴:“他敢?李大人亲自盯着呢!早上周县尉还想让人去张府‘帮忙’,被李大人一句话怼回去了,说‘林捕头办事,本县放心’。” 林越笑了笑,没再多说。周昌的态度他早有预料,此人趋炎附势,见风使舵,如今见张万贯倒台,自己又受器重,自然不敢再作妖。但林越也清楚,这种人不会真心服众,往后少不了还要打交道。 两人刚走到县衙大院,就见一个衙役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说:“林捕头,李大人让您去前堂一趟,说是郡城来人了。” “郡城?”林越有些意外,“知道是什么人吗?” “好像是……刑部的巡查御史。” 林越和赵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刑部巡查御史通常负责督查地方刑狱,怎么会突然来青石县? 快步赶到前堂,只见李嵩正陪着一个身着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说话。那男子面容清癯,眼神锐利,腰间挂着一块金鱼符,正是刑部官员的信物。旁边还站着两个精干的随从,气息沉稳,竟是炼肉中期的武者——这等配置,显然不是普通巡查。 “属下林越,见过大人。”林越上前躬身行礼。 巡查御史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你就是林越?年纪轻轻,倒是有胆识。” “大人谬赞,属下只是尽了捕快的本分。” 李嵩在一旁笑道:“王御史,这位就是破获王二柱案和走私案的林越,如今暂代捕头之职。” 王御史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些:“本官在郡城就听说了青石县的案子,走私禁品弩箭,还牵扯出人命,非同小可。李县令,林捕头,你们办得很好。” 他顿了顿,从随从手中拿过一份卷宗:“这是朝廷刚下发的文书,关于走私禁品的查处章程。黑风崖的山贼和那伙西域商队,都在朝廷的通缉名单上。林捕头既已查到线索,可有把握将其缉拿?” 林越毫不犹豫地说:“回大人,属下已有黑风崖山贼的下落,正准备请示李大人,带人前往围剿。至于西域商队,属下打算派人快马通报郡城,请求协助拦截。” “哦?”王御史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有何计划?” 林越略一沉吟,说道:“黑风崖地势险要,山贼中有炼骨初期的头领,硬攻恐有伤亡。属下打算带十名精锐捕快,联合铁拳馆的武者,伪装成送货的商队,诱他们出洞,再设伏围捕。” 这个计划是他刚才从死牢出来后临时想到的。对付悍匪,不能只靠蛮力,需用些战术——这是他在现代对付持枪歹徒时总结的经验。 王御史听完,抚掌道:“好!有勇有谋。李县令,你觉得如何?” 李嵩笑道:“林越办事,向来稳妥,属下赞同他的计划。铁拳馆馆主与本县交好,想必会愿意相助。” “那就这么定了。”王御史看向林越,“本官在青石县逗留三日,静候佳音。若能一举剿灭黑风崖山贼,本官定当向朝廷为你请功。” “属下遵命!” 送走王御史,李嵩对林越道:“你需要多少人手,尽管调动。军械库的弩箭和铠甲,也任你取用。” “谢大人。”林越躬身道,“属下打算今日就去铁拳馆拜访,明日一早出发。” “去吧,务必小心。”李嵩叮嘱道,“黑煞是积年悍匪,不可大意。” 离开县衙,林越直接前往铁拳馆。 铁拳馆位于县城东隅,是一座占地颇广的院落,门口立着两尊石狮子,透着一股武馆的硬朗气息。此刻正是午后,馆内传来整齐的呼喝声,显然弟子们正在练功。 林越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守门的弟子拦住:“请问阁下找谁?” “在下林越,有事求见馆主。” 那弟子一听“林越”二字,眼睛一亮,连忙道:“原来是林捕头!馆主正在里面指点弟子练功,我这就去通报!”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大步走了出来,正是铁拳馆馆主,炼肉后期的武者。他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林捕头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馆主客气了。”林越拱手道,“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馆主领着林越走进馆内,边走边说,“你破了张万贯的案子,替青石县除了一害,就是我铁拳馆的朋友。只要用得上老夫的地方,绝不推辞。” 两人来到演武场旁的凉亭坐下,林越将黑风崖山贼的事说了一遍,又讲了自己的围剿计划。 馆主听完,眉头一挑:“黑煞那伙人确实该死,前些日子还抢了我们武馆采买药材的商队。林捕头想让我们出多少人?” “五名炼皮巅峰的弟子即可。”林越道,“主要是配合我们诱敌,真正动手的主力还是捕快队的人。” “这点小事,何需五人?”馆主大手一挥,“老夫亲自陪你走一趟!黑煞是炼骨初期,你我联手,定能将他拿下!” 林越有些意外,随即感激道:“若有馆主相助,那此事便十拿九稳了。”他原本只打算请些弟子辅助,没想到馆主竟愿亲自出马,有炼肉后期的武者坐镇,胜算无疑大了许多。 馆主哈哈一笑:“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老夫在馆外等你。” 从铁拳馆出来,天色已近黄昏。林越没有直接回捕快队,而是绕道去了城西渡口。 夕阳将水面染成一片金红,渡口旁的芦苇在晚风中摇曳。王二柱的渔船还停在岸边,被县衙封存了,船头挂着的渔网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遭遇。 林越站在岸边,望着远处的水面。他仿佛能看到王二柱最后挣扎的身影,看到刘忠狰狞的面孔,看到那些被掩盖在“意外”之下的真相。 “你可以安息了。”林越轻声说,“凶手伏法,走私线被断,你的死,没有白费。” 一阵风吹过,带着水汽的微凉。林越紧了紧腰间的铁尺,转身离开。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挑选随行的捕快,准备军械,制定更详细的伏击方案…… 回到捕快队时,赵猛已经召集了所有捕快,正在院子里等着他。十几个捕快站得笔直,脸上都带着兴奋和期待——能参与围剿山贼,对他们来说既是荣誉,也是历练。 “林哥,人都到齐了!”赵猛迎上来,“你选吧,保证个个都是好手!” 林越目光扫过众人,这些捕快大多是炼皮初期或中期,虽不算顶尖,但胜在经验丰富,熟悉本地地形。他点了十个身手最矫健的,又特意选了两个擅长追踪和弓箭的。 “明日卯时集合,带足三天干粮和水,配腰刀和弩箭,穿轻便铠甲。”林越沉声道,“此次行动凶险,怕死的可以退出。” 没人应声,反而个个挺起了胸膛。一个老捕快大声道:“林捕头放心!跟着你办案,我们心里踏实!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跟你闯了!” “对!跟他闯了!” 看着众人的神情,林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些人不仅是为了朝廷的赏银,更是真心认可了他这个“外来者”。 “好。”林越点点头,“都回去准备吧,养足精神,明日一举荡平黑风崖!” 捕快们散去后,院子里只剩下林越和赵猛。 “林哥,你说那黑煞真有那么厉害?”赵猛有些担心,“炼骨初期啊……” “再厉害也是人,也有弱点。”林越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有馆主在,还有我们的计划,没问题的。” 话虽如此,林越心里却不敢大意。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参与大规模的围剿行动,对手还是炼骨初期的武者,远比之前对付的打手要强悍。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夜深人静,林越坐在灯下,摊开一张手绘的黑风崖地形图——这是他白天从县衙的旧卷宗里找到的。他用炭笔在图上标记出可能的伏击点、撤退路线,又反复推演着诱敌、合围、抓捕的步骤,直到确信没有疏漏,才吹熄油灯,和衣躺下。 窗外,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桌上的《铁布功》拳谱。林越闭上眼,脑海里闪过的不是招式,而是王二柱的尸身、刘忠的供词、黑风崖的地形…… 他知道,明日一战,不仅是为了缉拿山贼,更是为了证明自己——证明一个来自现代的刑警,在这个高武世界,不仅能用智慧破案,更能用勇气和力量守护一方安宁。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捕快队的院子里已经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林越推门而出,看到十个捕快都已整装待发,精神抖擞。铁拳馆馆主也带着两个弟子准时赶到,一身劲装,气势沉稳。 “出发!” 随着林越一声令下,一行十五人迎着晨曦,向着城外的黑风崖进发。队伍的脚步声踏在青石板路上,清脆而坚定,像是在宣告着:真凶虽已伏法,但正义的追索,从未停止。而属于林越的传奇,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二十二章:破格提拔 黑风崖围剿的捷报传回青石县时,正值清晨的露水还未干透。 十五人的队伍踏着晨光归来,虽个个带伤,却难掩眉宇间的振奋。林越肩上缠着渗血的布条——那是与黑煞缠斗时被对方掌风扫中的痕迹,虽不致命,却也火辣辣地疼。铁拳馆馆主左臂脱臼刚被接好,脸色发白,却仍咧着嘴笑:“痛快!那黑煞骨头硬得很,总算没让他跑了!” 囚车在队伍后方缓缓挪动,黑煞被铁链锁得结结实实,虽已是阶下囚,眼中仍透着桀骜,只是看向林越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忌惮。其余山贼或伤或缚,垂头丧气,再无往日的嚣张。 消息早已被快马传回县城,百姓们自发地涌到街道两侧,踮脚眺望着归来的队伍。看到囚车里的黑煞,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不少人捧着鸡蛋、干粮往捕快手里塞,眼眶通红。 “可把这些畜生逮住了!”一个老婆婆抹着眼泪,“我儿子就是被他们掳走的,至今生死不明……” “林捕快是活菩萨啊!” “青石县有救了!” 嘈杂的人声里,林越骑着马,腰杆挺得笔直。他看着两侧激动的百姓,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是他在现代破案时从未有过的感受。在那个世界,刑警破案是职责,民众的感激往往内敛而克制;但在这里,一次成功的抓捕,竟能让 entire县城的人如此动容。他忽然明白,在这个武力至上、秩序脆弱的世界,“安全”二字,比任何时候都更显珍贵。 队伍行至县衙门口,李嵩和王御史早已等候在那里。李嵩捋着胡须,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赏;王御史神色肃穆,目光在林越和囚车之间转了一圈,缓缓点头:“林捕头,果然没让本官失望。” “全赖大人支持,馆主相助,弟兄们奋勇。”林越翻身下马,拱手道。 “不必谦虚。”王御史走上前,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诱敌、合围、擒首恶,步步缜密,非寻常武夫能及。你这份心思,比蛮力更难得。”他顿了顿,看向李嵩,“李县令,依本官看,青石县捕头之位,早该有人担当了。” 李嵩笑道:“御史大人所言极是。林越虽任职时日尚短,但屡破奇案,胆识过人,实乃不二人选。只是……”他话锋微顿,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周昌。 周昌脸色有些难看,却不得不上前附和:“林越确有才干,提拔之事,下官也赞同。”心里却暗骂不已——他本想等原捕头告老后,把这个位置留给自己的心腹,没想到被林越横插一脚。 王御史仿佛没看到周昌的异样,朗声道:“既然李县令和周县尉都无异议,那此事便定了。林越听令!” 林越一愣,连忙躬身:“属下在。” “本官暂代刑部职权,特破格提拔你为青石县捕头副手,掌管刑狱、缉凶之事,秩比九品,月俸加倍。待卷宗上报朝廷,再行正式册封。”王御史的声音传遍县衙内外,“望你日后恪守职责,护青石县一方安宁,莫负朝廷厚望!” “属下林越,定不负所托!”林越沉声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从一个挨打的小捕快,到捕头副手,他只用了短短数月。这不仅是职位的提升,更是对他能力的认可——无论是现代刑侦的智慧,还是这个世界生存的勇气。 周围的捕快们纷纷上前道贺,赵猛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拍着林越的肩膀:“林哥,我就知道你行!” 李嵩笑着补充道:“林捕头,你既掌刑狱,可自行挑选副手和属吏。捕快队的人事、卷宗,也一并交由你打理。有什么需要,尽管向县府开口。” “谢大人。”林越略一思索,说道,“属下恳请大人允准,让赵猛担任我的副手,协助处理日常事务。” 赵猛闻言,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喜和惶恐:“林哥,我……我能行吗?” “你跟着我查案数月,细心稳重,比其他人更熟悉刑案流程,为何不行?”林越看着他,语气坚定,“就这么定了。” 李嵩点头应允:“准了。赵猛,往后可要好好辅佐林捕头,莫要懈怠。” “是!属下遵命!”赵猛激动得脸都红了,连忙躬身行礼。 周昌在一旁看着,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恭喜林捕头了。往后捕快队的事,还要多劳烦林捕头费心。”心里却盘算着,得尽快找个机会给林越添点堵。 册封的仪式简单却郑重,王御史亲自将刻着“青石县捕头副”的腰牌交到林越手中。冰凉的铜牌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握着的不仅是权力,更是沉甸甸的责任。 当日午后,林越正式接管捕快队。 捕快队的院落位于县衙西侧,是个不算大的四合院,正房是办公的地方,东西厢房住人,后院则是练武场。林越走进正房时,里面已经站了二十多个捕快,大多是些面生的面孔——原捕头告老后,队伍里不少人都是周昌安插的亲信,对林越这个“空降”的上司,眼神里难免带着审视和不服。 林越也不废话,将腰牌放在桌上,开门见山:“从今日起,我掌捕快队。规矩不多,就三条:第一,办案讲证据,不许屈打成招;第二,各司其职,不许徇私枉法;第三,凡有案情,不论大小,必须第一时间保护现场,不得擅自翻动。”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个身材微胖的捕快身上——此人是周昌的心腹,名叫孙奎,炼皮中期,平日里横行霸道,原捕头在时也让他三分。 孙奎嗤笑一声,抱臂道:“林捕头,话是这么说,可这查案哪有那么多讲究?咱们捕快办案,靠的是拳头和眼线,你说的什么‘保护现场’,能当饭吃?” “能不能当饭吃,你试试就知道了。”林越语气平淡,“昨日黑风崖的案子,若非我们提前勘察地形,标记伏击点,你觉得能那么顺利拿下黑煞?现场的一草一木,都可能藏着线索,轻视不得。” 另一个捕快接口道:“可有些案子,现场乱糟糟的,哪看得出什么线索?就像上个月的张家失窃案,翻遍了屋子也没找到贼的踪迹,最后还不是靠线人指认的?” “那是因为你们找错了地方。”林越道,“贼进屋必然会留下痕迹,脚印、指纹、甚至掉落的毛发。只是你们没用心看,或者说,不知道怎么看。” “指纹?毛发?”众人面面相觑,显然没听过这种说法。在他们看来,破案要么靠严刑拷打,要么靠江湖眼线,哪有盯着指纹毛发看的? 林越知道,改变这些人的固有观念并非易事。他从怀里掏出几张纸,上面是他昨日在黑风崖绘制的现场图,标注着脚印的分布、打斗的痕迹、甚至是黑煞掉落的一块衣角。 “你们看这里。”他指着图上的一处,“这是黑煞的脚印,步幅比其他人宽三寸,深度也更深,说明他身高体壮,下盘稳。再看这里,打斗痕迹集中在岩石左侧,说明他习惯用右手。这些细节,能帮我们预判对手的动作,制定对策。查案也是一个道理,凶手的每一个动作,都会留下痕迹,抓住这些痕迹,就能找到真凶。”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孙奎却依旧不服:“说得轻巧!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从一根头发里看出谁是凶手?” “这需要专门的法子,以后我会教你们。”林越没有过多解释,他知道空谈无用,“从今日起,所有结案的卷宗,必须附上现场记录,包括发现的证物、目击者的供词、甚至是现场的草图。赵猛,这事由你负责督查。” “是!”赵猛立刻应道,拿起纸笔开始记录。 孙奎还想反驳,却被林越冷冷的眼神制止:“不服气?可以。三日之内,若你能破获一桩悬案,我便听你的。若不能,就按我的规矩来。” 孙奎噎了一下,他哪有什么本事破案?平日里都是靠着周昌的关系混日子,当下只能悻悻地闭了嘴。 接下来的几日,林越开始着手整顿捕快队。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整理卷宗。县衙的旧卷宗堆在角落里,布满灰尘,大多记录简略,只写着“某某因某事被擒,判多少年”,至于案情细节、证据链,几乎一片空白。林越看得直皱眉,花了三天时间,带着赵猛逐卷翻看,将其中有疑点的案子标记出来,打算日后重审。 第二件事,是建立“证物房”。他让人把西厢房的一间空房清理出来,用木板隔成一个个格子,将过往案件中留存的证物——比如凶器、赃物、甚至是凶手的衣物——分门别类放好,贴上标签,写明案件名称、日期、证物来源。赵猛起初不解:“林哥,这些破烂留着干嘛?案子都结了。” “案子结了,不代表真相就一定对。”林越道,“万一将来翻案,这些证物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他想起现代的物证保管制度,哪怕过了几十年,证物依旧要妥善保存,这是对案件负责,也是对当事人负责。 第三件事,是教捕快们“现场勘查”的基本功。他找来炭笔和纸张,教他们如何绘制现场草图,如何记录脚印的大小深浅,如何区分不同的纤维和泥土。起初众人觉得麻烦,尤其是那些老捕快,总觉得这是“花架子”,但在林越用这些方法破了一个小案后,他们的态度渐渐变了。 那是一桩偷鸡案。城南的王屠户家丢了三只鸡,怀疑是邻居张老汉偷的,两人吵到县衙。孙奎本想把张老汉抓来打一顿逼供,却被林越拦住。 林越带着赵猛去了王屠户家,在鸡窝旁蹲了半晌,用炭笔拓下几个模糊的脚印。又去张老汉家查看,发现张老汉的鞋码比脚印小了两寸,而且鞋底的纹路完全不同。他顺着脚印的方向追到村外的小树林,在一棵树下发现了几根鸡毛和一小撮黑色的兽毛。 “不是人偷的,是黄鼠狼。”林越指着兽毛道,“这是黄鼠狼的毛,附近应该有它的窝。” 众人将信将疑,跟着林越在树林里搜寻,果然在一个石洞里找到了三只被咬死的鸡。真相大白,王屠户羞愧地向张老汉道歉,围观的百姓却对林越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用打人,不用审案,光看脚印和毛发就能破案,这本事,他们闻所未闻。 经此一事,捕快队里再没人敢质疑林越的方法。孙奎虽然依旧别扭,却也不敢公然作对,只是暗地里给周昌递了不少消息,说林越“不务正业,尽搞些歪门邪道”。 周昌将这些话添油加醋地告诉李嵩,本想挑拨离间,没想到李嵩听完,反而笑道:“林捕头有自己的法子,只要能破案,能安抚百姓,又有何不可?周县尉,你与其关注这些,不如多想想如何整顿治安,别总让本县操心。” 周昌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对林越的恨意更深了。 这日傍晚,林越正在整理卷宗,赵猛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帖子:“林哥,李大人请你去府中赴宴,说是为了庆祝黑风崖一案告捷。” 林越有些意外,李嵩虽赏识他,却从未私下宴请过。他接过帖子看了看,上面只有简单的“晚膳一叙”四个字,没有其他宾客的名字。 “看来,李大人是有话要单独跟你说。”赵猛道。 林越点点头:“你把这些卷宗收好,我去去就回。” 李嵩的府邸位于县城北侧,不算奢华,却古朴雅致。林越到的时候,李嵩正在书房看书,见他进来,笑着起身:“林捕头来了,快坐。” 侍女奉上茶水,李嵩屏退左右,才慢悠悠地开口:“林越啊,你到青石县也有半年了吧?” “回大人,还差一个月满半年。” “时间过得真快。”李嵩叹了口气,“想当初你刚来时,还是个挨了打的小捕快,如今已是捕头副手,真是后生可畏。” 林越谦逊道:“全赖大人提携。” “你不必过谦。”李嵩看着他,眼神变得深邃,“你的本事,不止于捕快。王御史回郡城前,曾跟我说,他会向朝廷举荐你,说你是个可造之材,将来或许能调入刑部任职。” 林越心中一动,刑部?那可是掌管天下刑狱的部门,对他这个习惯了现代司法体系的人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只是……”李嵩话锋一转,“郡城不比县城,水更深。你性子刚直,又不懂官场弯弯绕绕,若真去了,怕是会吃亏。” 林越明白李嵩的意思。这个世界的官场,远比现代复杂,不仅要看能力,更要看背景、懂权衡。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外来者,想要在郡城立足,绝非易事。 “大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先在青石县站稳脚跟。”李嵩道,“你刚推行的那些查案法子,虽好,却需时间让人接受。等青石县的刑狱井井有条了,等你在百姓心中的声望更稳固了,再去郡城,才更有底气。” 林越沉吟片刻,点头道:“大人说得是,属下明白了。” 李嵩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好。来,尝尝内子做的红烧肉,她的手艺,在青石县可是数一数二的。” 晚膳的气氛很轻松,李嵩没有再提官场之事,只是闲聊些风土人情,偶尔问问捕快队的近况。林越能感觉到,李嵩对他是真心赏识,甚至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离开李府时,夜色已深。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林越走得很慢,心里却在思索李嵩的话。 他知道,自己在青石县的日子,或许不会太长。但他并不急于离开,因为他在这里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那种用自己的能力守护一方安宁,被百姓真心拥戴的感觉,是他在现代从未体验过的。 回到捕快队,赵猛还在等他。见他回来,连忙递上一碗热汤:“林哥,刚温好的,你喝点暖暖身子。” 林越接过汤碗,暖意顺着喉咙流进心里。他看着院子里整齐堆放的卷宗,看着墙上新挂的“证物房”牌子,看着赵猛憨厚的笑脸,忽然觉得,这个捕头副手的位置,这份看似琐碎的工作,其实比他想象中更有意义。 “赵猛,”他忽然开口,“明日开始,我们教弟兄们识字吧。” 赵猛一愣:“识字?他们大多是粗人,学那个干嘛?” “不识字,怎么记录案情?怎么看懂卷宗?”林越笑道,“要做一个好捕快,不光要有力气,还得有脑子。从明天起,每日卯时,我教他们认字,你负责监督。” 赵猛虽然觉得难,但还是用力点头:“好!听林哥的!” 夜色渐浓,捕快队的院落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林越书房的灯还亮着。他坐在灯下,看着自己绘制的《现场勘查要点》,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指纹提取方法”“足迹分析技巧”“尸检注意事项”……这些来自现代的知识,正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一点点生根发芽。 他知道,破格提拔只是一个开始。他要走的路,远比想象中更漫长、更艰难。但他不害怕,因为他手中握着的,不仅是那枚冰冷的腰牌,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智慧,和一颗想要守护正义的心。 窗外,月光如水,照亮了他前行的方向。 第二十三章:富户报复 夕阳的余晖给青石县的城墙镀上了一层金红,林越踏着暮色走出县衙,肩上还搭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捕快服。连续几日整理卷宗、教弟兄们识字,他只觉得筋骨都有些发僵,正想回住处泡壶热茶歇口气,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街角巷口闪过几道鬼祟的身影。 他脚步不停,看似随意地拐进一条通往住处的窄巷,右手却悄悄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这几日风平浪静,张万贯和刘忠被收押后,县城里的富户们收敛了不少,但林越心里清楚,张万贯的姻亲孙老爷绝非善茬——那是个靠放贷发家的主儿,据说豢养了不少武夫打手,在青石县西半城说一不二。 果然,刚走到巷中段,身后就传来了粗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阴恻恻的笑:“林捕头,别急着走啊,我家老爷有请。” 林越缓缓转身,只见四个穿着短打、面露凶光的汉子堵住了巷口。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左额上有一道月牙形的刀疤,双手抱在胸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身后三人也个个身材壮硕,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家伙。 “孙老爷?”林越目光扫过四人,最后落在刀疤脸身上,“我与他素无往来,有何可‘请’的?” “素无往来?”刀疤脸嗤笑一声,上前一步,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气血波动——炼皮中期!比林越如今的炼皮初期要高出一筹。“林捕头拿了张老爷,断了我家老爷的财路,还敢说素无往来?今日便让你知道,青石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撒野的地方!” 话音未落,刀疤脸猛地一挥手,身后两人立刻抽出短棍,恶狠狠地扑了上来。棍风带着破风之声,显然是练过粗浅的搏杀法门。 林越瞳孔微缩,不退反进。他深知在这狭窄的巷子里,后退只会陷入被动。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左侧那人持棍的手腕,顺势往怀里一带——这是现代刑警格斗术中的“卸力擒拿”,利用杠杆原理迫使对方重心失衡。 “啊!”那汉子吃痛,短棍脱手飞出,林越借着他前冲的力道,手肘重重撞在他胸口。只听“嘭”的一声闷响,汉子闷哼着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滑落在地,捂着胸口直翻白眼。 另一个持棍的汉子见状,怒喝着横扫而来,棍影直逼林越腰侧。林越脚下一错,如同狸猫般侧身避开,同时右手拔刀,刀鞘“啪”地抽在对方膝盖弯。那汉子腿一软,单膝跪地,林越没给他起身的机会,左手锁住他后颈,往下一按,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顿时血流满面。 眨眼间放倒两人,刀疤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狞笑道:“有点意思,难怪敢动张老爷。老三,一起上!” 剩下的那名汉子应声而出,这人身材比刀疤脸还要魁梧,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拳头上隐隐有淡红色气血流转——竟是炼皮中期巅峰,距离炼肉境只有一步之遥! “小子,受死!”壮汉低吼一声,砂锅大的拳头直捣林越面门,拳风带着灼热的气浪,显然是修炼了某种硬功。 林越不敢硬接。他如今虽已炼皮初期,皮肤坚韧远超常人,但在炼皮中期巅峰的武者面前,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他脚下步伐变幻,如同穿花蝴蝶般避开拳头,同时右手佩刀出鞘,寒光一闪,直劈壮汉下盘。 这一刀角度刁钻,避开了对方的拳头,却直指其膝盖。壮汉冷哼一声,左腿横扫,竟想用小腿硬抗刀锋。林越眼神一凝,手腕翻转,刀锋顺势变劈为削,擦着对方小腿掠过,带起一串血珠。 “嘶——”壮汉吃痛,攻势一滞。林越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左手成掌,凝聚全身力气拍在对方胸口。“砰”的一声,壮汉踉跄后退三步,胸口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找死!”刀疤脸见状,不再旁观,身影一晃已欺至林越身后,右手成爪,抓向他后心。这一爪阴狠毒辣,指尖泛着淡淡的黄色,竟是淬了毒的铁爪功! 林越头皮发麻,凭着刑警的本能侧身急躲,铁爪擦着他后背掠过,带起一片火辣辣的疼痛,衣衫瞬间被撕开一道口子,皮肤被划出三道血痕,隐隐有麻痒感传来。 “有毒!”林越心中一凛,不敢再有丝毫大意。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微薄的气血之力运转到极致,脚下发力,猛地冲向巷壁,借着反弹之力凌空转身,佩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逼退刀疤脸的追击。 落地时,他后背的麻痒感已蔓延开来,让他动作都有些迟滞。林越咬着牙,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赵猛给他的解毒丹,虽不能解奇毒,对付寻常毒物却颇有奇效。他倒出一粒塞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意顺着喉咙流下,麻痒感顿时减轻不少。 “还敢分心?”刀疤脸抓住机会,再次扑上,铁爪连环抓出,封锁了林越所有退路。那名被划伤小腿的壮汉也缓过劲来,怒吼着从侧面夹击,两人一左一右,配合默契,显然是经常一起动手的惯犯。 林越腹背受敌,压力陡增。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代刑侦学教会他,越是危急时刻,越要观察对手的弱点。刀疤脸速度快,但下盘不稳;壮汉力量大,却转身迟缓。 找到了! 林越突然矮身,避开刀疤脸的铁爪,同时右腿横扫,目标正是刀疤脸的脚踝。刀疤脸果然重心不稳,踉跄着后退两步。林越不恋战,借着矮身的姿势,佩刀反手刺向壮汉大腿。 “噗嗤”一声,刀锋刺入寸许,壮汉惨叫一声,左腿彻底废了。 解决掉壮汉,林越立刻转身面对刀疤脸,此时他后背的伤口已隐隐作痛,气血也消耗了大半,呼吸都有些急促。 刀疤脸看着倒地哀嚎的三个同伴,眼中终于露出了惊惧:“你……你到底是什么来头?炼皮初期怎么可能有这种身手?” 林越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佩刀,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刚才的搏杀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武力差距有多残酷。若非他融合了现代格斗技巧,懂得利用地形、专攻弱点,恐怕此刻早已躺在地上了。 “今天算你狠!”刀疤脸色厉内荏地吼道,“但你给我记住,孙老爷不会放过你的!青石县的富户们,也不会容你这个外来户撒野!”说完,他竟不敢再动手,转身踉跄着跑了。 林越没有去追。他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再追下去只会得不偿失。他拄着佩刀,看着地上哀嚎的三人,沉声喝道:“回去告诉孙老爷,安分守己做生意,否则,张万贯就是他的下场!” 三人连滚带爬地逃走,巷子里只剩下林越一人,还有满地的血迹和狼藉。 林越靠在巷壁上,大口喘着气,后背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刚才拍在壮汉胸口的掌印还未消退,掌心隐隐作痛。 “炼皮初期……果然还是太弱了。”林越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在现代,他是破案无数的刑警,靠着智慧和技巧就能将罪犯绳之以法;但在这个世界,光有智慧远远不够,没有足够的实力,别说保护别人,连自己都护不住。 刚才若不是刀疤脸心存忌惮,若是孙老爷派来的是炼肉境的武者,他此刻早已是一具尸体。 “武道……必须尽快提升武道!”林越攥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把修炼当成副业,必须拿出查案时的狠劲,拼命提升境界!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住处,这是一间简陋的小院,是李嵩特批给他的。刚推开院门,就看到赵猛焦急地在院子里打转,见到林越浑身是伤地回来,顿时大惊失色:“林哥!你怎么了?谁把你伤成这样?” “没事,遇到几个小麻烦。”林越摆摆手,强撑着走进屋,“帮我打盆热水,再拿点金疮药来。” 赵猛连忙点头,手脚麻利地端来热水和药箱。看着林越后背的三道爪痕和渗血的伤口,他眼圈都红了:“是孙老爷干的吧?我就知道那老东西没安好心!林哥,我们现在就去抄了他的家!” “冲动什么?”林越忍着痛,用布巾擦拭伤口,“我们是捕快,不是匪类。 第二十四章:武道之思 晨曦微露,淡金色的光透过窗纸,在简陋的木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越盘膝坐在床榻上,一夜未眠。 后背的伤口在王大夫的药膏作用下已不再灼痛,只是每一次深呼吸,仍能感觉到皮肉牵扯的酸胀。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握过现代的手铐、勘查工具,如今却要握紧刀、运转气血。昨夜巷子里的搏杀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刀疤脸那淬毒的铁爪划破空气时的锐啸,壮汉拳头带起的灼热气浪,还有自己被逼到墙角时,那种力量悬殊下的无力感,都让他心有余悸。 “炼皮初期……”林越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薄茧。这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每日按赵猛所授的基础法门打磨皮肉留下的痕迹。起初他只当修炼是捕快的“附加技能”,能强身健体便足够,查案才是他的重心。可昨夜的交手狠狠打了他一记耳光——在炼皮中期武者面前,他引以为傲的刑警格斗技巧虽能凭借出其不意占据一时上风,却终究抵不过境界带来的绝对力量差距。 若不是刀疤脸心存忌惮,若不是那壮汉转身迟缓,他此刻恐怕已沦为巷角的一滩肉泥。 “这个世界,终究是靠拳头说话啊。”林越苦笑一声,起身走到桌前。桌上摆着赵猛昨夜留下的那本《铁布功》拳谱,蓝布封面上用毛笔写着三个苍劲的字,边角已被翻得起了毛边。他拿起拳谱,指尖划过粗糙的纸页,这才发现扉页上有几行小字,是赵猛的笔迹:“炼皮者,强筋健骨之始,气血滋养皮肉,可达刀枪难入之境。然皮为表,肉为里,炼皮不炼肉,终是空中楼阁。” 原来赵猛早就提醒过他。 林越深吸一口气,翻开拳谱仔细研读。与之前走马观花不同,此刻他逐字逐句地揣摩,将现代解剖学知识与功法描述对照——所谓“气血滋养皮肉”,大概是指通过特定呼吸法加速血液循环,让养分更高效地渗透进皮肤组织;而“拍打之法”,则是利用外力刺激皮下筋膜,增强其韧性。这些原理竟与现代的“抗阻训练”“筋膜放松”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这个世界用“气血”二字将其具象化了。 “原来如此……”林越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之前修炼时总觉得气血运转滞涩,原来是呼吸节奏与发力时机没有配合好。就像现代射击需要“三点一线”的协调,这功法的每一个动作,都需要呼吸、意念、气血三者合一。 正看到兴头上,院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伴随着赵猛咋咋呼呼的声音:“林哥!你醒了没?我带了好东西来!” 林越放下拳谱起身开门,只见赵猛肩上扛着一个半人高的麻袋,额头上渗着汗珠,脸上却笑开了花。“林哥,你看我给你弄啥来了?”他把麻袋往院里一放,解开绳结,里面滚出几块黑黝黝的石头,“这是城南黑石山的‘沉铁石’,密度比寻常石头大十倍,用来做桩功的负重再好不过!我跟采石场的老王磨了半天才弄来的。” 林越看着那几块沉甸甸的石头,心中一暖。赵猛虽性子粗犷,心思却细腻得很。“辛苦你了。” “跟我客气啥!”赵猛摆摆手,凑近了上下打量林越,见他脸色虽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松了口气,“后背咋样了?孙德发那狗东西,我已经让弟兄们盯着他府了,只要他敢再派人出来,保管让他有来无回!” “盯紧点就行,别主动惹事。”林越拍拍他的肩膀,“我们现在没证据,动他只会授人以柄。” 赵猛撇撇嘴,显然对这种“束手束脚”很不满,但还是点头应了:“知道了。对了林哥,李大人今早派人送来些伤药,还说……让你养伤期间不用去县衙点卯,专心修炼。”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装着几瓶晶莹剔透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李大人有心了。”林越拿起一瓶药膏,入手温润,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着微弱的能量波动,显然不是凡品。 赵猛见他盯着《铁布功》拳谱出神,挠了挠头道:“林哥,你是不是想通了?其实我早说过,这世道,光靠脑子不行。你看周昌那家伙,也就炼骨初期的修为,就能在县里横着走,还不是因为拳头比别人硬?” 林越沉默片刻,问道:“赵猛,你跟我说说这武道境界吧,我之前听得一知半解。” “这你可问对人了!”赵猛顿时来了精神,搬了个小马扎坐下,掰着手指头说,“咱们青石县能叫上号的武者,大多在炼皮、炼肉、炼骨这三境。炼皮境,就是把皮肉练得比牛皮还结实,寻常刀剑砍不动;炼肉境,能让血肉筋骨融为一体,力气能翻好几倍,就像铁拳馆的馆主,一拳能打穿半尺厚的木板;炼骨境更厉害,骨头能练得跟精铁似的,据说能硬抗弓箭!”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再往上还有炼腑、炼脏、凝脉……不过那都是郡城里大人物才有的境界,咱们青石县几十年没出过一个。” 林越默默记下,心中大致有了谱:炼皮、炼肉、炼骨,相当于武道的“基础三境”,侧重强化身体的不同部位,层层递进。他如今卡在炼皮初期,连“刀枪难入”的边都没摸到,难怪昨夜会被刀疤脸的铁爪划伤。 “那你现在是什么境界?”林越问道。 “嘿嘿,不才,炼肉初期。”赵猛挺了挺胸膛,带着几分得意,“去年刚突破的!” 林越有些惊讶。赵猛看着憨厚,没想到竟已摸到了第二境的门槛。 “别羡慕,我这是靠熬日子熬出来的。”赵猛看出了他的心思,摆摆手道,“我打小就跟着老爹练家传的粗浅功夫,练了十几年才到这地步。林哥你不一样,你脑子好使,学东西快,只要肯下功夫,肯定比我强!”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暗黄色的膏状物体,散发着浓郁的药味,“这是‘壮骨膏’,我攒了三个月月钱买的,贴在身上练拳,能加速气血运转,你拿去用。” 林越看着那几块药膏,又看了看赵猛磨得发亮的袖口,心中一阵温热。他知道赵猛家境并不宽裕,这些药膏对他来说想必很珍贵。“我不能要……” “拿着!”赵猛把药膏塞进他手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林哥,你得变强!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咱们这些弟兄,为了那些被富户欺负的老百姓!你想想,要是你昨天真出事了,王二柱的案子谁来翻?孙德发那样的混蛋谁来治?” 他的话像重锤般砸在林越心上。是啊,他变强不仅仅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能在这个不公的世界里,守住那点来之不易的正义。若连自己都护不住,何谈保护别人?何谈揭露真相? “我知道了。”林越握紧手中的药膏,指尖微微用力,“这药膏我收下,以后十倍还你。” “跟我还算这个?”赵猛咧嘴一笑,起身道,“那我先去盯孙德发了,你安心练功,有啥需要随时叫我。” 送走赵猛,林越关上门,走到院子里。他看着那几块沉铁石,深吸一口气,弯腰抱起一块。石头比他想象中还要重,足有七八十斤,刚抱起来就觉得手臂肌肉绷紧,气血翻涌。 “就从这里开始吧。” 林越将沉铁石绑在双腿上,按照《铁布功》记载的桩功姿势站好——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屈,双手环抱于胸前,掌心相对。起初只觉得双腿沉重如灌铅,站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开始微微颤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想起赵猛的话,调整呼吸,尝试着将意念集中在丹田处,引导气血缓缓流转。起初那股气流感微弱得如同游丝,稍不留意就会消散,但他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地尝试。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缕阳光越过院墙照在他身上时,林越忽然感觉到丹田处升起一丝温热,那丝热流顺着经脉缓缓游走,所过之处,疲惫的肌肉竟泛起一阵舒适的酸胀。 “成了!”林越心中一喜,连忙稳住心神,让那丝热流按照拳谱记载的路线循环。这一次,气血运转顺畅了许多,双腿的沉重感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从清晨到正午,又从正午到黄昏。阳光在他身上流转,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汗水浸透了衣衫,顺着脸颊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期间,他数次累得几乎要瘫倒,后背的伤口也因为气血剧烈运转而隐隐作痛,但每当想起昨夜巷子里的凶险,想起赵猛期待的眼神,想起那些需要他去守护的人,他就咬牙坚持了下来。 傍晚时分,赵猛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林越如同雕塑般站在院中,双腿绑着沉铁石,衣衫湿透,脸上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夕阳的金光洒在他身上,竟让那单薄的身影透出几分坚毅的味道。 “林哥这是……开窍了?”赵猛挠挠头,没敢打扰,悄悄把带来的饭菜放在门口,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夜幕降临,林越才缓缓收功。解开腿上的沉铁石,只听“哐当”两声,石头落地,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只觉得浑身筋骨舒畅,原本疲惫的身体充满了力量,后背的伤口也仿佛好了许多。 他走到院墙边,试着一拳打在墙上。“嘭”的一声闷响,青砖上竟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拳印! 林越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才不过一天,他的力量竟有了明显提升!看来将现代科学知识与功法结合,果然有效。 他回到屋里,拿起《铁布功》继续研读,越看越觉得其中蕴含着精妙的道理。原来这功法不仅能炼皮,还暗藏着锤炼气血的法门,只是需要修炼者自行领悟。 “炼皮之后是炼肉……”林越看着拳谱后面的内容,眼神变得愈发坚定,“总有一天,我要让那些恃强凌弱者知道,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而我,就是让它到来的那只手。” 窗外,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屋内,油灯下的身影专注地翻动着书页,偶尔停下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那是他结合现代知识,为自己量身定制的修炼计划。 武道之路,从此刻起,正式在他脚下展开。这条路注定充满荆棘,但林越知道,他别无选择。为了生存,为了正义,为了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真正站稳脚跟,他必须向前,必须变强。 夜渐深,油灯的光晕在墙上轻轻摇曳,映照出少年挺拔的身影,也映照出一个即将在青石县掀起波澜的未来。 第二十五章:拳馆请教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青石县西市的喧嚣已悄然苏醒。铁匠铺的 hammer 声“叮叮当当”敲碎晨静,包子铺的蒸汽混着肉香漫过街角,几个挑着菜担的农户正与摊贩讨价还价。林越背着一个半旧的布包,穿行在熙攘人流中,步伐比往日沉稳了许多。 经过昨夜的桩功修炼,他明显感觉到气血流转更为顺畅,绑着沉铁石行走时,双腿的沉重感也减轻了几分。后背的伤口在李嵩送来的药膏滋养下,已结痂脱落,只留下淡淡的疤痕。此刻他要去的地方,是县城里唯一的武道馆——铁拳馆。 铁拳馆坐落在西市尽头,是一座由青石砌成的院落,门口两尊石狮子怒目圆睁,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铁拳馆”三个大字笔力遒劲,透着一股刚猛之气。与其他商铺的热闹不同,这里格外安静,偶尔有穿着短打劲装的弟子从里面走出,个个腰杆笔挺,眼神锐利,与寻常百姓截然不同。 林越站在门口稍作停顿,整理了一下衣襟。他身上还穿着捕快的青色公服,这在拳馆外显得有些突兀——毕竟来这里的多是富家子弟或武痴,少有公职人员。但他没在意这些,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刚进院门,就听到一阵整齐划一的喝喊声。院中铺着平整的青石板,三十多个身着灰色劲装的少年正在练拳,一招一式刚猛有力,拳头带起的风声响彻庭院。他们前方站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壮汉,古铜色的肌肉虬结如铁,腰间系着一条宽腰带,正是铁拳馆的馆主,人称“铁罗汉”的王奎,境界已达炼肉后期。 王奎此刻正盯着一个少年的动作,眉头紧锁:“出拳要快!要狠!腰马合一,不懂吗?炼肉境讲究‘血肉共生’,拳头出去时,得让全身的力气都灌进去,你这软绵绵的,是给人挠痒吗?”他说着,屈指在那少年胳膊上弹了一下,少年顿时痛得龇牙咧嘴,胳膊上浮现出一个红印。 林越没有上前打扰,只是站在廊下静静观看。他注意到,这些弟子练的拳法大开大合,每一拳都直指要害,与他熟悉的刑警格斗术截然不同——后者更注重技巧与关节控制,而前者则处处透着对力量的极致追求。 “气血……”林越默默观察着王奎的示范动作。当王奎挥拳时,他能隐约看到其手臂肌肉下有淡淡的红光流转,拳头落在木桩上时,发出的不是闷响,而是类似金石碰撞的脆响,那木桩竟被打得微微晃动,表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拳印。这便是炼肉境的标志——气血能透过皮肉,直接作用于筋骨,爆发出更强的力量。 “你是何人?”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注意到了林越,停下动作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警惕。这少年身材高瘦,眼神却很亮,腰间挂着一块玉佩,看起来像是馆主的亲传弟子。 “在下林越,是县衙的捕快,”林越拱手道,“今日特来向王馆主请教武道之事。” “捕快?”少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勾起一抹不屑,“我们铁拳馆只教真功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你一个捕快,不好好抓贼,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周围几个弟子也听到了动静,纷纷停下动作,看向林越的目光带着几分戏谑。在他们看来,捕快的那点功夫不过是花架子,根本入不了武道的门。 林越并未动怒,只是平静地说:“武道不仅是逞强好胜之术,亦是保家卫国、守护安宁的根基。在下近日与人交手,深感自身实力不足,故来请教,还请通报一声。”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眼神清澈坦荡,倒让那少年愣了一下。这时,王奎走了过来,他身材魁梧,站在林越面前如同一座小山,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你就是那个破了张万贯案子的林越?” “正是在下。” “有点意思。”王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我听说你用些‘稀奇古怪’的法子破了案,还敢硬闯张府,倒是个有胆识的。不过,武道可不是查案子,讲究的是实打实的气血与筋骨,你确定要来学?” “诚心求教。”林越从布包里拿出那本《铁布功》拳谱,双手递上前,“晚辈修炼此功时,遇到些疑难,还请馆主指点一二。” 王奎接过拳谱,随手翻了几页,眉头渐渐皱起:“这《铁布功》是最粗浅的炼皮法门,市面上随处可见,有什么好问的?” “晚辈愚钝,”林越指着其中一页,“此处说‘拍打法需以气血引之,从肩至肘,由肘及腕,层层递进’,可晚辈每次尝试,总觉得气血卡在肘部,无法顺畅流转,不知是何缘故?” 王奎闻言,眼神微动。他本以为林越只是心血来潮,没想到竟真的下过功夫,还能提出如此具体的问题。他沉吟片刻,指着院中一个木桩:“你打一拳我看看。” 林越依言走到木桩前,深吸一口气,按照《铁布功》的招式,一拳打在木桩上。“嘭”的一声,力道尚可,但正如他所说,拳头击中木桩时,他能清晰感觉到肘部传来一阵滞涩,气血没能完全贯通。 “果然如此。”王奎点点头,走到他身边,伸出粗糙的大手按住他的肩膀,“你发力时,肩膀太僵了。炼皮境的拍打,看似用的是手,实则靠的是全身的协调。你试试这样——沉肩,坠肘,让气血先在腋下打个转,再顺着手臂送出去。”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拨动林越的肩膀,引导他调整姿势。“想象你的手臂不是一根死木头,而是一条通了水的管子,气血就是水流,得让它顺畅地流到指尖,不能有半点堵塞。” 林越按照他的指点,再次出拳。这一次,他刻意放松肩膀,感受着气血在腋下流转的轨迹,当拳头击中木桩时,果然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手臂直达指尖,力道也比之前强了几分。 “有点门道。”王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这小子,悟性倒是不错。寻常人练这粗浅功夫,只会死记硬背招式,哪会琢磨气血的流转?”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之所以卡在肘部,是因为你以前练的那些‘技巧’太注重关节控制,不知不觉中养成了‘锁肘’的习惯。武道讲究‘圆融’,关节要能松能紧,该松时如棉,该紧时如铁,你得把以前的习惯改过来。” 林越心中豁然开朗。王奎说得没错,刑警格斗术为了快速制敌,常常会通过锁死关节限制对手行动,久而久之,他发力时也下意识地绷紧肘部,难怪会阻碍气血流转。 “多谢馆主指点!”林越拱手道谢,心中对王奎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别急着谢。”王奎摆摆手,“这《铁布功》毕竟是基础法门,练到极致也只能勉强达到炼皮巅峰。你若真想变强,就得换本好点的功法。” “晚辈明白,只是眼下能有此功修炼,已是幸事。”林越苦笑道。他知道好功法有多珍贵,像铁拳馆这样的地方,核心功法绝不会外传。 王奎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每天清晨来馆里旁听。我教弟子们基础吐纳法时,你可以在旁边看着,能不能学到东西,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林越又惊又喜:“这……真的可以吗?” “怎么?看不起我铁拳馆?”王奎哼了一声,“我王奎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知道是非对错。张万贯那老东西欺压百姓多年,你能把他拉下马,是做了件好事。教你点粗浅吐纳法,不算什么。”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有一条,不准在馆里动用捕快的身份,也不准惹是生非,否则别怪我把你赶出去。” “晚辈谨记!”林越连忙应道,心中一阵温暖。他没想到这位看似粗犷的馆主,竟有如此通透的一面。 “行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卯时再来。”王奎把《铁布功》还给林越,转身继续指导弟子练拳。 林越捧着拳谱,向王奎深深一揖,转身离开了铁拳馆。走在回衙的路上,他只觉得脚步轻快了许多,之前修炼时的困惑一扫而空。王奎的指点如同拨云见日,让他对武道有了新的认识——原来这不仅仅是力量的堆砌,更讲究对身体的掌控与气血的调和。 路过一家药铺时,林越想起赵猛送的“壮骨膏”快用完了,便走了进去。药铺掌柜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见他穿着捕快服,热情地迎了上来:“林捕快,要买些什么?” “来三盒壮骨膏。” “好嘞。”老掌柜麻利地包好药膏,递给他时,忽然压低声音道,“林捕快,最近可得小心些。孙德发那伙人,昨晚在醉仙楼喝酒时,放话说要让你‘走夜路小心点’。” 林越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掌柜提醒,我会注意的。” 付了钱走出药铺,林越的眼神沉了下来。孙德发果然贼心不死,看来这麻烦是躲不掉了。他握紧了手中的药膏,心中的紧迫感更加强烈——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否则别说保护别人,连自己都难保周全。 回到县衙后院的住处,林越没有立刻修炼,而是拿出纸笔,将王奎的指点与自己的感悟一一记下。他用现代的解剖图画出手臂的肌肉与经络分布,在上面标注出气血流转的路线,试图找到更科学的修炼方法。 “沉肩,坠肘……气血在腋下形成循环……”林越对着图纸喃喃自语,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点,“或许可以结合呼吸节奏,在出拳的瞬间调整呼吸,用气压推动气血流转?” 他放下纸笔,走到院中,按照这个想法尝试了几次。起初有些生疏,但练了十几拳后,渐渐找到了感觉——当拳头即将击中目标时,猛地呼气,同时放松腋下肌肉,气血果然如潮水般涌过肘部,力道比之前又强了几分。 “有效!”林越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发现,将现代的生物力学知识与这个世界的武道理论结合,竟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这样,他在院中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从日中到黄昏,汗水浸湿了衣衫,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但他毫不在意。每一次出拳,都比上一次更顺畅,每一次气血流转,都比上一次更贯通。 傍晚时分,赵猛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看到林越正在练拳,不由咋舌:“林哥,你这是打了鸡血了?从中午练到现在,不累吗?” 林越停下动作,接过赵猛递来的水囊喝了一大口:“累,但值得。对了,孙德发那边有什么动静?” “弟兄们盯着呢,他府里这两天挺安静,就是刘忠那家伙,昨天去了趟铁拳馆。”赵猛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刘忠以前在铁拳馆学过几天,跟王奎有点交情,你说他会不会是去搬救兵了?” 林越眉头微皱。他没想到刘忠竟和铁拳馆有关系,这倒是个麻烦。但转念一想,以王奎的性子,应该不会偏袒刘忠这种人,否则也不会愿意指点自己了。 “应该没事。”林越摇摇头,“对了,明天起我要去铁拳馆旁听,县衙的事可能要多劳你费心了。” “没问题!”赵猛拍着胸脯道,“林哥你安心练功,有我在,天塌不下来!”他打开食盒,里面是两荤一素,还有一碗热腾腾的肉汤,“快吃吧,我特意让厨房给你炖的牛肉汤,补气血的。” 林越看着碗里漂浮的葱花,心中暖意涌动。来到这个世界后,赵猛一直像兄弟一样照顾他,这份情谊,他记在心里。 “一起吃。”林越拉着赵猛坐下,两人边吃边聊,从县衙的琐事到武道的感悟,气氛格外融洽。 夜色渐浓,赵猛回去后,林越又拿起《铁布功》研读。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书页上,照亮了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那是他结合王奎的指点,写下的修炼心得。 “明天卯时……”林越抬头望向窗外的明月,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铁拳馆的旁听,或许就是他武道之路的新起点。 他知道,前方的路绝不会平坦,孙德发的报复、刘忠的威胁、更高境界的挑战,都在等着他。但他不再畏惧,因为他找到了变强的方向,也拥有了值得守护的东西。 吹灭油灯,林越躺在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梦中,他仿佛看到自己一拳打出,气血如龙,冲破了层层阻碍,直抵武道巅峰。而在他身后,是青石县百姓安宁的笑脸。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安稳。因为他知道,明天醒来,又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开始。 第二十六章:修炼初成 天色未亮,青石县还浸在墨色的寂静里,唯有铁拳馆方向隐约传来整齐的呼喝声,如晨钟般敲碎了黎明前的沉滞。林越早已起身,用冷水泼了把脸,抹去残留的倦意,换上一身便于活动的短打,腰间别着那本被翻得起了毛边的《铁布功》拳谱,快步朝着西市走去。 今日是他来铁拳馆旁听的头一日。卯时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以及他脚下布鞋踏在青石板上的轻响。路过王二柱曾溺亡的那条河时,林越下意识地停了脚步。河边的草木经过几场雨水,已长得愈发繁茂,掩盖了当初留下的痕迹,仿佛那场命案从未发生。但他清楚记得,就是在这里,他用草木灰拓下了刘忠的脚印,也正是那枚脚印,成了压垮真凶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力量……”林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破案靠的是证据与逻辑,但保护证据、制服凶犯,终究离不开实打实的力量。那日在张府,若不是李嵩的护卫及时赶到,他恐怕已被刘忠打成重伤;孙德发派来的打手虽被击退,可他自己也受了伤,若对方再多派几个炼皮中期的武者,后果不堪设想。 握紧拳头,林越转身继续前行。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变强。 抵达铁拳馆时,院门已开。三十余名弟子列成整齐的队列,在院中站桩,王奎正负手站在队伍前方,沉声指点:“沉腰,坠肩,气沉丹田!炼肉境,首重根基,桩功不稳,拳术再花俏也是空中楼阁!” 林越没有上前打扰,默默走到院角的老槐树下站定。他学着弟子们的姿势扎起马步,双手平举,掌心相对。起初还能保持稳定,但片刻后,双腿便开始发酸,手臂也微微颤抖。这便是炼体的基础——桩功,看似简单,实则是锤炼气血、打磨筋骨的关键。 王奎瞥了他一眼,见他姿势标准,呼吸也算平稳,眼中闪过一丝认可,却并未多言,继续指导弟子:“注意呼吸节奏,鼻吸鼻呼,吸气时让气血往丹田聚,呼气时让它顺着经脉往四肢散……” 林越凝神细听,将王奎的话与自己的体会结合。他发现,这吐纳之法竟与现代的腹式呼吸有几分相似,只是更注重对“气血”的引导。他尝试着调整呼吸,吸气时感受腹部微微隆起,仿佛有一股暖流汇聚于脐下,呼气时则意守双肩,让那股暖流缓缓流向手臂。 半个时辰后,王奎一声令下,弟子们收桩,开始演练拳法。依旧是那套刚猛的“铁拳功”,拳风呼啸,震得院中的空气都仿佛在震颤。林越站在一旁,目光专注地落在王奎身上。每当王奎示范招式,他便会在心中拆解动作细节:出拳时腰部如何发力,转身时重心如何转移,气血如何随动作流转…… “林捕快,看得懂吗?”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昨日那个高瘦少年,名叫石磊,据说是王奎的独子,炼皮巅峰境界,在年轻弟子中颇为出众。 林越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略懂皮毛。” 石磊嗤笑一声:“我爹的铁拳功,讲究‘一力降十会’,可不是你们捕快那些花架子能比的。你看这拳,”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桩上,“嘭”的一声,木桩摇晃,表面留下一个清晰的拳印,“这才是真功夫!” 林越没有接话,只是指着木桩上的拳印道:“拳力虽猛,但拳峰偏了半寸,气血未能完全集中于一点,否则这木桩该裂了。” 石磊脸色一僵。他刚才那一拳确实没发全力,只想在林越面前炫耀,却没想到被对方一眼看穿。他哼了一声:“说得轻巧,有本事你试试?” “不必了。”林越摇摇头,“我来此是学习的,不是来比斗的。” 这时,王奎走了过来,瞪了石磊一眼:“练你的拳去!切磋不是逞能,是查漏补缺,这点道理都不懂?”石磊悻悻地退到一边,不敢再多言。 王奎看向林越:“你看得很准。他这拳,就是太急于求成,忘了‘稳’字。”他顿了顿,忽然道,“你若有兴趣,可随他们一起练,我不介意多指点你两句。” 林越心中一喜,连忙拱手:“多谢馆主。”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林越跟着弟子们一同演练铁拳功。他的动作不算标准,甚至有些生涩,但胜在领悟力强。王奎指出他“出拳时肘部外撇,泄了力道”,他便刻意收紧肘部;说他“转身时重心过高,下盘不稳”,他便刻意压低重心。一套拳练下来,汗水浸透了衣衫,手臂和腰腿酸痛难忍,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他发现,将刑警格斗术中的“发力技巧”与铁拳功的“刚猛”结合,竟能产生奇妙的效果。比如一记直拳,他不再像弟子们那样一味追求力量,而是在出拳瞬间加入手腕的旋转,让拳力更具穿透力;一个侧踢,他会借用腰部的扭转增加幅度,同时护住裆部要害——这些细节在铁拳功中并不强调,却让他的招式更具实战性。 王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眉头微挑。他原以为林越最多只能学到些皮毛,却没想到对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融入自己的理解,这份悟性,连他都有些惊讶。 “不错。”演练结束后,王奎难得夸了一句,“武道本就没有定法,能为己用的,就是好法子。不过你要记住,技巧终究是末,气血与筋骨才是本,不可本末倒置。” “晚辈谨记。”林越恭敬应道。 离开铁拳馆时,天已大亮。林越没有直接回县衙,而是绕道去了铁匠铺,定做了一套加重的沙袋。他打算用《铁布功》中的“拍打之法”配合负重训练,加速炼皮境的突破。 回到县衙,赵猛早已在院中候着,手里拿着几份卷宗:“林哥,这是昨晚报上来的案子,城南张家丢了两头牛,城西的李寡妇说被人骚扰了……” 林越接过卷宗,快速浏览一遍:“丢牛的案子,让弟兄们去周边村镇问问,看看有没有可疑的陌生人;李寡妇那边,你亲自去一趟,把骚扰者揪出来,按律处置。”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白天要去铁拳馆,下午和晚上处理公务,这些琐事就辛苦你了。” “放心吧林哥!”赵猛拍着胸脯道,“对了,我让厨房给你留了早饭,是你爱吃的肉包子和小米粥。” 林越心中一暖,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 吃过早饭,林越便去了后院的空地处。这里原本是堆放杂物的地方,他昨天特意清理出来,作为临时的修炼场。他将铁匠铺送来的沙袋绑在手腕和脚踝上,每只沙袋足有二十斤重,绑上之后,连走路都觉得沉重。 “开始吧。”林越深吸一口气,拿出准备好的湿布——这是他根据《铁布功》改良的工具。原书说要用浸了药汁的木板拍打身体,他嫌木板太硬,改用湿布包裹沙袋,既能达到拍打效果,又能避免受伤。 他先从手臂开始,拿起湿布包裹的沙袋,按照“从肩到肘,从肘到腕”的顺序,轻轻拍打左臂。起初只是微微发麻,但随着力度加大,手臂渐渐传来灼热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刺皮肤。这是气血冲击皮肤的正常反应,《铁布功》正是通过这种方式,让皮肤在反复刺激下变得坚韧。 “呼……”林越一边拍打,一边调整呼吸,引导气血涌向被拍打的部位。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很快洇湿了一小片土地。一个时辰后,左臂已泛起淡淡的红色,他才换了右臂,重复同样的动作。 就这样,上午去铁拳馆学习吐纳与拳术,下午在后院用沙袋拍打炼皮,晚上处理公务或研究拳谱,成了林越接下来半个月的日常。 期间,他的身体在悄然发生变化。皮肤的颜色渐渐加深,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古铜色,用手触摸,能感觉到明显的韧性,寻常的刀剑已很难划破;气血流转越来越顺畅,扎马步时能坚持两个时辰而不摇晃,出拳的力道也远超从前——一次练习时,他没控制好力度,一拳砸在院中的老槐树上,竟让树干微微震动,落下几片叶子。 赵猛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咋舌:“林哥,你这变化也太快了吧?以前跟你过招,我还能撑几招,现在估计一招就得趴下。” 林越只是笑笑。他知道,这不仅仅是苦练的结果,更得益于王奎的指点和他自己的“改良”。尤其是将现代运动科学中的“循序渐进”“肌肉记忆”等理念融入修炼后,效率比原书所述快了不少。 半个月后的一个傍晚,林越正在用沙袋拍打后背。连日来的积累,让他感觉离炼皮后期只有一步之遥。他加大了力度,湿布包裹的沙袋重重落在后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嗡……”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体内的气血猛地一涌,仿佛冲破了某种无形的壁垒,顺着经脉流遍全身。所过之处,皮肤传来一阵酥麻的痒意,紧接着是难以言喻的舒适感。他下意识地取下手腕上的沙袋,握了握拳——原本沉重的沙袋,此刻竟感觉轻了不少! “突破了?”林越心中一动,快步走到院中那块半人高的青石板前。这是他特意找来测试力量的,之前他全力一拳,最多只能在上面留下浅浅的白印。 深吸一口气,林越调动全身气血,猛地一拳砸在青石板上! “咔嚓!” 一声脆响,青石板竟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 林越瞳孔微缩,随即露出狂喜之色。炼皮后期!他竟然只用了半个月,就从炼皮初期突破到了炼皮后期!这速度,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林哥,你这是……”刚从外面回来的赵猛看到裂开的青石板,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石板可是花岗岩的,坚硬得很,你一拳就给打裂了?” 林越笑着活动了一下手腕:“侥幸突破了。” “突破到炼皮后期了?”赵猛眼睛一亮,“太好了!这下孙德发那伙人再来,看你不把他们打出屎来!” 提到孙德发,林越的眼神沉了下来:“他们最近有什么动静?” “没什么大动作,就是孙府的护院换了一批,听说都是从外地找来的好手,其中有两个看起来气度不凡,估计境界不低。”赵猛压低声音道,“我让弟兄们盯紧了,他们一有动静,咱们立马就能知道。” 林越点点头:“做得好。看来他们是在等我放松警惕,咱们不能大意。”他顿了顿,“明天你去趟铁拳馆,帮我谢谢王馆主,顺便问问他,有没有适合炼皮后期修炼的拳谱,我想买一本。” “好嘞!” 当晚,林越没有像往常一样研究卷宗,而是坐在灯下,仔细感受着突破后的变化。皮肤的韧性更强了,气血也更加浑厚,甚至能隐约感觉到皮下肌肉的跳动——这是即将踏入炼肉境的征兆。 “炼皮后期……”林越看着窗外的月光,喃喃自语,“孙德发,如果你识相,就安分点。若是还敢来,我不介意让你知道,现在的我,早已不是半个月前的林越了。”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这半个月的苦修,不仅让他的实力突飞猛进,更让他对这个世界的“武道”有了更深的理解——这不仅是生存的依仗,更是守护的力量。 次日清晨,林越依旧去了铁拳馆。王奎看到他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了然笑道:“看你的气色,是突破到炼皮后期了?” “侥幸得成,多谢馆主指点。”林越拱手道。 “不错,半个月突破两个小境界,算得上是奇才了。”王奎点点头,“你昨天让赵捕快问的拳谱,我这里倒是有一本《裂石拳》,虽不是什么顶尖功法,但胜在刚猛,适合炼皮后期过渡到炼肉境用。”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蓝色封皮的拳谱,递给林越,“送你了,算是……结个善缘。” 林越接过拳谱,心中感激:“这份恩情,晚辈记下了。” “不必客气。”王奎摆摆手,“你帮青石县除了张万贯这个祸害,我送你本拳谱,算不得什么。对了,孙德发那边最近招了两个炼肉初期的武夫,你自己小心。” 林越心中一凛:“多谢馆主提醒。” 离开铁拳馆时,林越握紧了手中的《裂石拳》拳谱。阳光洒在他身上,映得古铜色的皮肤泛着光泽,步伐沉稳而坚定。 他知道,孙德发的报复迟早会来,但他不再畏惧。炼皮后期的实力,加上《裂石拳》的刚猛,足以应对任何挑战。 第二十七章:小案立威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青石县的捕快院便已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林越刚结束晨练,一身短打仍带着汗湿,腰间的铁尺在晨光下泛着冷光。他正翻看昨夜的卷宗,赵猛便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手里捏着两张皱巴巴的报案纸。 “林哥,这几日邪门得很!”赵猛嗓门洪亮,震得窗棂都嗡嗡作响,“城西的绸缎铺、北街的玉器行,连南大街的米铺都遭了贼!三家店门窗完好,里头的银钱却少了大半,掌柜们都快急疯了!” 林越放下卷宗,接过报案纸仔细端详。三张纸字迹不同,却都提到一个细节:失窃的银钱都放在柜台抽屉里,抽屉锁具完好,仿佛是被人用无形之手取走一般。他指尖轻叩桌面,眉头微蹙:“门窗无损,锁具未坏……这贼的手法倒是利落。” “可不是嘛!”赵猛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有掌柜说,夜里似乎听到‘咔哒’一声轻响,但以为是老鼠,没当回事。现在想想,怕是那贼开锁的动静!” 林越起身:“去现场看看。” 两人先到城西绸缎铺。掌柜是个微胖的中年汉子,见了林越便哭丧着脸:“林捕头,您可得为小的做主啊!那可是准备给伙计们发月钱的银子,足足五十两,就这么没了!”他指着柜台,“您看,锁是好好的,抽屉也没被撬,银子就跟长了腿似的!” 林越没急着回话,蹲下身仔细检查柜台。抽屉锁是黄铜制的普通暗锁,锁芯完好,没有撬动痕迹。他又摸了摸锁孔边缘,指尖沾到一点极细的黑色粉末。“这锁用了多久?” “刚换了半年,是县城‘巧手张’打的,说是最结实的款!”掌柜连忙道。 林越将粉末捻在指间搓了搓,粉末细腻,带着一丝淡淡的油脂味。他起身走到店门处,门板和门框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门栓卡槽里也积着薄灰,不像被人动过。“案发当晚,店里可有异常?” “没有啊!”掌柜苦着脸,“我住在后屋,夜里没听到任何动静。今早开门才发现银子没了。” 离开绸缎铺,两人又去了北街玉器行。玉器行损失不大,只少了二十两碎银,但掌柜的脸色比绸缎铺掌柜还要难看——他店里的镇店玉佩就放在银钱旁边,贼人却只偷了银子,显然是个懂行又克制的主。 “林捕头,这贼不对劲啊!”赵猛挠着头,“放着价值连城的玉佩不拿,专偷银钱,难道是个守规矩的贼?” 林越没接话,正专注地看着玉器行的柜台锁。这锁比绸缎铺的更精致,是带机关的暗锁,锁孔更小。他用随身携带的细针拨了拨锁孔,针尖同样沾到了一点黑色粉末,与绸缎铺的一模一样。“这锁,也是‘巧手张’打的?” 玉器行掌柜一愣:“是啊!全县的锁具,就数他打得最好。林捕头怎么知道?” 林越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又去了南大街的米铺。米铺的情况与前两家如出一辙:锁具完好,银钱失窃,锁孔里留有黑色粉末。而米铺的锁,同样出自“巧手张”之手。 “林哥,这‘巧手张’有问题?”赵猛反应过来,“难道是他配了钥匙,监守自盗?” “不像。”林越摇头,“若是配钥匙,何必留下粉末?而且三家店分属不同街区,他一个锁匠,未必能摸清每家银钱存放的时间。”他沉吟道,“那黑色粉末是关键。走,去‘巧手张’的铺子看看。” “巧手张”的铁匠铺在县城东南角,铺子不大,门口挂着“精工细作,童叟无欺”的木牌。铺子里堆满了铁器,一个干瘦的老头正坐在火炉旁打制一把菜刀,火星溅在他布满老茧的手上,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张师傅,忙着呢?”林越走进铺子,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各式锁具,“我们来问点事。” 老头抬起头,脸上刻满皱纹,眼睛却很亮:“是林捕头啊!有事尽管问。” “最近县城里三家店铺失窃,他们的锁都是你打的,对吧?”林越开门见山。 老头手上的锤子顿了顿,随即又继续敲打:“是我打的没错,但这跟我可没关系!我打锁只认钱,谁来买都卖,哪知道人家拿锁去干什么?” “我们没说跟你有关。”林越走到墙边,拿起一把与绸缎铺同款的锁,“只是想问问,这种锁的锁芯构造,除了你,还有谁熟悉?” 老头哼了一声:“除了我,还能有谁?这锁的暗槽是我独有的手艺,别人想学也学不会!”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哦,对了,前阵子我那不成器的徒弟来过,说想跟我学打锁,被我赶跑了。那小子手脚不干净,以前就偷过我铺子里的铜料。” “你徒弟叫什么?住在哪?”林越追问。 “叫王小三,是个孤儿,以前住在城西的破庙里。”老头撇撇嘴,“我早就跟他断了师徒关系,现在不知道在哪混呢。” 离开铁匠铺,赵猛摩拳擦掌:“林哥,肯定是这王小三干的!他跟着巧手张学过,肯定知道锁的构造,说不定还偷偷配了钥匙!” 林越却没这么乐观:“三家店铺的锁型号不同,就算他学过打锁,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打开三种不同的暗锁,还不留下痕迹。那黑色粉末,更像是某种润滑剂,专门用来减少开锁时的摩擦。”他望向城西方向,“去破庙看看。” 城西的破庙早已荒废,断壁残垣间长满了杂草。林越在庙角落的草堆里翻找片刻,找到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十几根长短不一的细铁丝,顶端被磨成了不同的形状,还有一小罐黑色的膏状物体——正是之前在锁孔里发现的粉末的源头。 “这是……开锁的工具?”赵猛瞪大了眼睛,“用铁丝开锁?这怎么可能?” 在这个世界,锁具开锁全靠钥匙,从未有人想过用铁丝之类的东西能打开精密的暗锁。但林越前世见过不少类似的开锁手法,一眼便认出这是一套简易的****。“他不是用钥匙,是用这些铁丝一点点拨开锁芯里的机关。”他拿起一根顶端弯曲的铁丝,“这根是用来顶住锁舌的,这根是用来拨动暗槽的……” 赵猛听得目瞪口呆:“还有这种操作?这王小三也太厉害了吧!” “厉害是厉害,可惜用错了地方。”林越将工具收好,“他既然能做出这些东西,心思必然缜密,不会轻易露面。我们得想个办法引他出来。” 回到捕快院,林越让人散布消息,说城南的“聚宝楼”最近收了一批前朝的银锭,足足有一百两,就放在柜台的抽屉里,而且聚宝楼的锁,也是“巧手张”打的最新款暗锁。 “林哥,这招能行吗?”赵猛有些担心,“万一他不上钩呢?” “他会来的。”林越肯定道,“从他只偷银钱不碰贵重物品来看,他急需现银,而且极度自信,认为没人能抓住他。一百两银子,足够让他冒险了。” 当晚,林越带着四名捕快,提前埋伏在聚宝楼周围。他没有选择店内,而是守在对面的屋檐下——王小三开锁手法隐蔽,必然会从后门或窗户潜入,得在他得手后离开时动手。 夜色渐深,月上中天。聚宝楼里一片漆黑,只有柜台处借着月光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三更时分,一道瘦小的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从聚宝楼后墙翻了进去。 赵猛顿时紧张起来,握紧了腰间的佩刀。林越按住他的手,示意稍安勿躁。 片刻后,楼内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哒”声。又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黑影再次从后墙翻出,手里多了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正是他们事先准备好的“银锭”。 “动手!”林越低喝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黑影见状,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巷子深处跑。他身形灵活,在狭窄的巷子里左冲右突,速度竟比寻常捕快快上不少。 “想跑?”林越脚下发力,炼皮后期的气血运转起来,身形如箭般追了上去。他前世的刑警追踪技巧此刻派上了用场,预判着对方的逃跑路线,几个折返便拉近了距离。 黑影见甩不掉,突然转身,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朝着林越刺来!刀光凌厉,显然也是练过几分粗浅功夫的。 林越不慌不忙,侧身避开刀锋,左手如铁钳般抓住对方手腕,右手顺势一掌拍在他的胸口。“砰”的一声,黑影闷哼一声,短刀脱手,整个人被拍得后退几步,撞在墙上。 赵猛和其他捕快随后赶到,将黑影死死按住。借着头灯的光亮,林越看清了对方的脸——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面容消瘦,眼神里却透着一股桀骜。 “王小三?”林越问道。 青年咬着牙,不说话。 回到捕快院,林越让人将王小三绑在柱子上,又把从破庙找到的****摆在他面前。“绸缎铺、玉器行、米铺的银子,都是你偷的吧?” 王小三依旧沉默,只是眼神闪烁。 林越拿起那罐黑色膏状物体:“这是用石墨和猪油混合的润滑剂,专门用来开锁时减少摩擦,对吧?你跟着巧手张学了三年,没学会他的手艺,倒是琢磨出了这套旁门左道。” 听到这话,王小三的身体微微一震。 “你偷银钱,是为了给你病重的娘治病,对吧?”林越话锋一转。他下午派人查过,王小三确实有个娘,卧病在床,一直靠他打零工维持生计,最近病情加重,急需用钱。 这句话像是击中了王小三的软肋,他猛地抬起头,眼眶泛红:“我娘快不行了,那些掌柜的个个吝啬,我求他们借钱,他们一分都不肯给!我也是没办法才……” “没办法就能偷?”林越语气严肃,“你可知偷窃五十两以上,按律要判流放三千里?你若真为你娘着想,就该堂堂正正挣钱,而不是走这种歪路!” 王小三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说不出话来。 “银子我们会还给各家店铺。”林越放缓了语气,“你娘的病,我会让人请县城最好的郎中去看,药钱由县衙垫付。但你的罪,必须伏法。” 王小三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你说真的?” “我林越从不说谎。”林越看着他,“但你要记住,无论什么理由,犯法就是犯法。这次念你是初犯,又是为母治病,我会向县令大人求情,判你杖责三十,罚做三个月苦役,你服吗?” 王小三嘴唇哆嗦着,重重磕了个头:“我服!多谢林捕头!” 次日,林越将王小三盗窃一案的详情呈报给李嵩。李嵩见案情清晰,证据确凿,且林越已妥善处理了后续事宜,当即准了他的判决。 消息传开,县城里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这林捕头真是厉害!连这种没痕迹的案子都能破!” “听说那贼是用铁丝开的锁,林捕头一眼就看穿了,真是神了!” “不光破案快,心还善,知道那贼是为了给娘治病,还帮他请郎中,真是难得!” 捕快院里,几个老捕快看着林越的眼神也变了。以前他们觉得林越年纪轻轻,又是从外地来的,未必能服众,如今见他不仅破了连老捕头都头疼的案子,还处理得如此妥当,心中的轻视早已变成了敬佩。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老捕快,名叫钱勇,炼皮中期境界,之前总觉得林越的办案手法“花里胡哨”,此刻却端着一碗茶走过来,递给他:“林头儿,以前是我老钱有眼不识泰山,这杯茶我敬你!” 林越接过茶,笑了笑:“钱老哥客气了,都是为了办案,不分彼此。” 钱勇哈哈一笑:“痛快!以后林头儿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我老钱绝无二话!” 赵猛在一旁看得高兴,凑到林越身边:“林哥,你现在可是咱们捕快队的定海神针了!” 林越看着院中忙碌的捕快们,心中若有所思。他知道,破获这起小案,看似微不足道,却让他真正在捕快队站稳了脚跟。在这个世界,实力固然重要,但赢得人心,同样不可或缺。 他望向窗外,阳光正好。青石县的平静之下,似乎总隐藏着暗流,但他已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的陌生捕快。无论是武道修炼,还是查案断案,他都在一步步前行,朝着自己的目标稳步迈进。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县城的某个角落,一双阴鸷的眼睛正盯着捕快院的方向,那是孙德发的心腹。林越的崭露头角,让某些人愈发坐不住了。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第二十八章:周昌暗绊 晨露未晞,捕快院的青石板上已落了层薄霜。林越刚练完《铁布功》,拳头上还冒着白气,便见赵猛抱着一摞卷宗,脸憋得通红地闯了进来,怀里的纸卷几乎要散架。 “林哥,你看这!”赵猛将卷宗“咚”地砸在桌上,纸页翻飞间,露出泛黄的封皮,“周县尉刚让人送来的,说是‘积压要案’,让咱们这周内必须理出眉目,否则就要参咱们‘办事不力’!” 林越拿起最上面一卷,封皮上的墨迹都已发灰,写着“三年前,城东货商张全失踪案”。他随手翻开,里面只有寥寥数语:“张全,三十五岁,贩丝绸为生,赴邻县送货后未归,家人报官,查无踪迹。”再往后翻,竟是空白。 “这叫什么卷宗?”林越皱眉,又拿起另一卷,“五年前,李家村耕牛失窃案”,记录同样简略,连失主的住址都写错了。他连续翻了十几卷,不是案情记录残缺,就是关键证人信息模糊,最离谱的一卷,甚至把原告和被告的名字写反了。 “这哪是积压要案,分明是没人愿意碰的烂摊子!”赵猛气得直跺脚,“周昌这是故意刁难!咱们刚破了王小三的案子,他就来这手,明摆着不想让咱们好过!” 林越指尖在卷宗上轻叩,目光沉了沉。周昌自王二柱案后便对他心存芥蒂,尤其在李嵩破格提拔他为捕头副手后,这位县尉更是处处透着敌意。克扣经费、推诿差事,如今又塞来这些无头旧案,无非是想让他在繁琐事务中疲于奔命,最好能出点差错,好让他抓住把柄。 “他要给,咱们就接。”林越将卷宗收拢,语气平静,“但不能按他的规矩来。” 赵猛一愣:“林哥的意思是……” “这些案子之所以积压,要么是线索断绝,要么是牵扯到难缠的人物,硬查只会碰壁。”林越指着其中一卷,“你看这宗‘前年粮行账目失窃案’,报案人是县丞的远房表亲,当初查了一半就被压下来,显然有猫腻。咱们若贸然重查,怕是会得罪人。” 他顿了顿,续道:“但周昌既然把这些案子推过来,便是给了咱们‘理旧案’的名头。与其被动应付,不如主动挑拣——选那些牵扯不大、却关乎百姓生计的案子,办好了,既能堵住周昌的嘴,也能再聚些民心。” 赵猛眼睛一亮:“我明白了!就像王小三那案子一样,专捡能让百姓叫好的办!” “正是。”林越从中挑出三卷,“这宗‘去年城南布庄被敲诈案’,受害者是个孤老太太,被地痞讹走了养老钱;这宗‘半年前孩童走失案’,孩子后来被找到,但拐子没抓到;还有这宗‘三个月前货郎被抢案’,损失虽小,却影响了城郊货郎们的生计。这三个案子,先查。” 正说着,院外传来脚步声,周昌的亲随小吏抱着一个空木箱,趾高气扬地走进来:“林捕头,县尉大人说了,这个月的办案经费,就这些了。”他指了指空箱,皮笑肉不笑,“最近县衙开销紧,还望林捕头体谅。” 赵猛顿时炸了:“你说什么?空的?上个月还有二十两银子,这个月就一分没有了?!” 小吏斜睨着他:“赵捕快急什么?县尉大人说了,若林捕头能把那些旧案都破了,经费自然会补上。若是破不了……呵,留着经费也是浪费。” 林越按住怒不可遏的赵猛,看向小吏:“回去告诉周县尉,经费我们可以不要,但案子,我们会查。只是若查案途中缺了笔墨、车马,或是需要拘传证人时少了人手,耽误了进度,可别怪我们呈禀县令大人。” 小吏脸色微变。他本想拿捏一番,却没想到林越软硬不吃,还搬出了李嵩。他悻悻地哼了一声,转身溜走了。 “这狗东西!”赵猛看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周昌也太过分了,一分钱不给,还想让咱们办事?” “无妨。”林越走到院中,看向正在擦拭兵器的几个捕快,扬声道,“兄弟们,周县尉给咱们派了些旧案,说是经费紧张,这个月的银子怕是没了。但这些案子,关乎百姓,咱们不能放着不管。谁愿跟我一起查?” 钱勇第一个站出来,瓮声瓮气地说:“林头儿,我老钱跟着你!别说没银子,就是倒贴钱,只要是为百姓办事,我都干!” 其他几个捕快也纷纷响应:“林头儿发话,我们听令!”“那些旧案早就该清了,省得百姓背后骂咱们吃闲饭!” 林越心中微暖,拱了拱手:“多谢兄弟们信任。经费的事我来想办法,绝不会让大家白跑腿。” 他转头对赵猛道:“去我房里,把我上次破获张万贯案时,县令大人赏的那十两银子取来,先给兄弟们买些笔墨纸砚和伤药。” 赵猛一愣:“那是您的赏银……” “赏银再好,也不如兄弟们齐心。”林越打断他,“快去。” 接下来的几日,林越带着捕快们兵分三路,各自查案。他亲自负责那宗“布庄敲诈案”,先找到那位姓刘的老太太。老人家住在城南的破巷里,见了林越,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林捕头,您真的要管?那伙地痞是‘恶虎帮’的人,连前捕头都不敢惹啊……” “恶虎帮?”林越记起这个帮派,成员多是些炼皮初期的闲散武夫,平日里在街头收保护费,欺压商户,因为没出过人命,县衙一直没深究。 “就是他们!”刘老太太抹着泪,“去年冬天,他们说我布庄挡了他们的路,抢了我攒了十年的五十两银子,还把我儿子打伤了……我报了官,可他们送了些银子给管事的捕快,这案子就没下文了。” 林越安抚好老太太,立刻带人去恶虎帮的据点——城西的“醉仙楼”。刚到楼下,就见几个袒胸露背的汉子正围着一个小贩要钱,为首的是个独眼龙,正是恶虎帮帮主,炼皮中期的张虎。 “张虎,跟我们回捕快院一趟。”林越上前,铁尺在手,语气平淡。 张虎斜眼看他,嗤笑道:“哪来的毛头小子,敢管你虎爷的事?滚!” 钱勇上前一步,炼皮中期的气势散开:“张虎,这是林捕头,奉县令大人令查案,你敢抗命?” 张虎脸色变了变,他知道林越破了张万贯的案子,不好惹,但仗着人多,还是梗着脖子道:“查案?查什么案?我可没犯法!” “刘老太太的银子,你该还给她了。”林越盯着他,“还有,去年你打伤她儿子,按律该杖责四十。若你现在认了,我可以替你向县令大人求个情,只罚银赎罪。” 张虎眼神闪烁,他知道那笔银子的事确实是自己做的,只是没想到林越会翻旧账。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子,扔在地上:“银子还她!但想让我受罚,没门!”说罢,竟带着手下想跑。 “哪里走!”林越身形一动,挡在张虎面前。张虎怒吼一声,挥拳打来,拳风带着炼皮中期的蛮力。林越不与他硬拼,侧身避开拳锋,左手顺势扣住他的手腕,右手铁尺“啪”地抽在他膝盖弯。 张虎吃痛,腿一软跪倒在地。钱勇等人立刻上前,将其他帮众制服。 押着张虎回捕快院的路上,百姓们纷纷叫好,有几个曾被恶虎帮欺压过的商户,还提着点心水果送到院里,被林越婉拒了。 与此同时,赵猛那边也有了进展。他查到那宗“孩童走失案”的拐子,竟是邻县一个惯犯,最近偷偷潜回了青石县。赵猛带着两个捕快,在一个破庙里将其抓获,还从他身上搜出了准备再次作案的迷药。 第三路捕快也没让人失望,他们顺着货郎被抢时掉落的一个玉佩,查到了是城中一个赌徒所为,那赌徒输光了钱,便在路上抢劫,如今已将赃银挥霍一空。捕快们虽没追回银子,却将人抓了回来,按律治罪。 三案告破,只用了五日。林越将案情整理成卷宗,详细记录了破案过程和人证物证,亲自送到李嵩面前。 李嵩翻看卷宗,越看越满意,抚须笑道:“林越,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周昌给你出的难题,反倒成了你的功绩。”他看向林越,“那恶虎帮,你打算如何处置?” “张虎敲诈勒索,伤人夺财,证据确凿,按律当判流放。其帮众若有劣迹,一并惩处;若只是被裹挟,可杖责后释放,令其改过自新。”林越沉声道,“如此既能震慑宵小,也能分化他们,免得激起更大反弹。” “好,就依你所言。”李嵩提笔在卷宗上批了“准”字,“经费的事,我已让人给你补上,双倍。周昌那边,我会敲打他,你安心办案便是。” 林越谢过李嵩,回到捕快院时,正撞见周昌站在院中,脸色铁青地看着被押在一旁的张虎和拐子。 “周县尉大驾光临,有何指教?”林越走上前,语气不卑不亢。 周昌死死盯着他,眼神里满是不甘,却又挑不出错处。他本想让林越栽个跟头,没想到对方不仅破了案,还得了李嵩的夸奖,甚至连恶虎帮都被端了,这无疑是打了他的脸——要知道,以前恶虎帮每年都会给他上供,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捕头好本事。”周昌咬着牙,挤出几个字,“只是希望林捕头别太得意,这青石县的水,深着呢。” 林越淡淡一笑:“水深不深,我不在乎。我只知道,身为捕快,当守一方安宁。若有人想搅浑这水,我便清了它。” 周昌被噎得说不出话,狠狠瞪了林越一眼,拂袖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钱勇忍不住道:“林头儿,这周昌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我知道。”林越望着院中晾晒的卷宗,目光坚定,“但只要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他再怎么使绊子,也奈何不了我们。” 夕阳透过窗棂,洒在那些泛黄的旧案卷宗上,仿佛给它们镀上了一层金边。捕快院外,百姓们的议论声隐约传来,大多是称赞林越办案公正,为民做主。 林越知道,这只是开始。周昌的敌意,张万贯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甚至这青石县之外更广阔的天地,都潜藏着未知的挑战。但他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愈发强烈的斗志。 武道上,他已踏入炼皮后期,距离炼肉境只有一步之遥;查案上,他用一个个案子赢得了民心和信任。这条路,他会一步步走下去,无论遇到什么阻碍,都不会停下脚步。 夜色渐浓,林越坐在灯下,开始翻看剩下的旧案卷宗。其中一卷,记录着“十年前,县学先生夜半被刺案”,案情扑朔迷离,连凶器都没找到。他指尖划过“凶手疑为江湖人士”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或许,这会是个有趣的案子。 第二十九章:武道交流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铁拳馆门前的空地上已响起阵阵呼喝。三十余名身着短打劲装的弟子正围着木桩练拳,拳风扫过,将地上的落叶卷得四散纷飞。馆主铁龙站在台阶上,赤着臂膀,古铜色的肌肉上青筋虬结,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时不时沉喝一声:“出拳要快!发力要透!炼肉境的精髓,在于将气血灌注肌理,一拳打出,当有裂石之威!” 林越站在馆外,看着场中弟子挥拳时拳面泛起的淡淡红光——那是炼肉境武者气血外溢的迹象,心中不由暗赞。他昨日收到铁龙的帖子,邀他今日来馆中“切磋交流”,虽说是交流,实则是这位炼肉后期的武夫想看看,这个仅凭炼皮后期修为就敢硬撼炼皮中期打手的捕快,究竟有几分真本事。 “林捕头,里面请。”守在门口的学徒认出了他,连忙拱手引路。 林越刚走进院门,铁龙便转过身,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林老弟,可算来了!我这拳馆好久没这么热闹了,都想见识见识你那‘以巧破力’的手段呢。” 场中弟子闻言,纷纷停下动作,好奇地打量着林越。他们大多听说过这位捕头副手的事迹——破获大案、硬撼富户打手,尤其传闻他的格斗技巧与寻常武夫不同,刁钻古怪,总能出其不意。 “馆主谬赞了。”林越拱手回礼,目光落在场中一个正在运气的青年身上。那青年约莫二十岁,身形挺拔,拳头上的红光比旁人更盛,显然已是炼肉初期巅峰,只差一步便能晋入中期。 铁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那是犬子铁虎,性子躁,修为却还算过得去。昨日听说你要来,非要跟你讨教几招不可。” 铁虎闻言,上前一步,抱拳道:“林捕头,晚辈铁虎,想向您请教!”他语气恭敬,眼神里却藏着几分好胜——自小在拳馆长大,他还从未输给过同阶武者,更不信一个捕快能比自己这个专精武道的人强。 林越看向铁龙,见对方微微颔首,便也抱拳:“铁兄客气,点到即止。” 两人走到场中,弟子们立刻围出一片空地。铁龙站在一旁,沉声道:“切磋而已,不可伤及要害。” 铁虎深吸一口气,体内气血陡然运转,双拳紧握,指节泛白。他没有立刻出手,而是摆出了铁拳馆的起手式“猛虎下山”,肩沉腰稳,气势如蓄势待发的猛虎,显然是想以势压人。 林越却只是随意地站着,双手自然下垂,看似毫无防备,实则全身肌肉都已绷紧,眼角的余光时刻锁定着铁虎的肩颈——那里是发力的枢纽,任何拳招的变化,都会先从肩膀的微动体现出来。这是他在刑警生涯中练出的本能,观察对手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预判其下一步行动。 “请!”铁虎低喝一声,右脚猛地踏地,青石板被踩出一道浅痕,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扑出,右拳带着破风之声直取林越面门。这一拳势大力沉,正是铁拳馆的招牌招式“裂山拳”,炼肉初期的气血尽数灌注拳面,隐隐有红光闪烁。 围观的弟子们纷纷叫好,这一拳的速度和力量,在同辈中已是佼佼者。 林越眼神微凝,不退反进,左脚向斜前方踏出半步,身形骤然矮了三寸,恰好避开拳锋。同时右手如毒蛇出洞,指尖并拢,快如闪电般点向铁虎的肋下——那里是气血运转时相对薄弱的部位,也是人体神经密集之处。 “咦?”铁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寻常武者遇此重拳,要么格挡,要么后退,林越却选择以险避险,还能在闪避的同时反击,这份反应速度和对时机的把握,远超一般的炼皮后期武者。 铁虎没想到林越能避开这一拳,更没想到对方的反击来得如此之快。他仓促间扭身,想避开肋下的指点,却还是慢了半分。只听“啪”的一声轻响,林越的指尖擦着他的肋骨划过。 铁虎只觉肋下一阵酸麻,气血运转顿时滞涩了一瞬,攻势不由一缓。他心中一惊,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指,竟蕴含着一种奇特的卸力技巧,仿佛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了他气血流转的节点。 “再来!”铁虎不服输,怒吼一声,左拳变掌,横扫林越腰侧,右拳则收回蓄力,准备打出更强的反击。他的拳路大开大合,充满了刚猛之气,每一招都追求以力破巧。 林越却像一片随风摇摆的柳叶,脚步变幻不定,时而左跨,时而右闪,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铁虎的重拳。他的步法并非这个世界的武道步法,而是融合了现代格斗中的滑步、侧闪和警用擒拿术中的走位技巧,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每一步都踏在铁虎拳招的间隙之中。 “只会躲吗?!”铁虎连续十余拳都落了空,渐渐有些急躁,气血运转也变得紊乱起来。他猛地一声长啸,全身红光暴涨,双拳齐出,竟是不顾防御,以伤换伤的打法,拳风笼罩了林越周身三尺之地,逼得他避无可避。 “铁虎!”铁龙低喝一声,想提醒儿子不可如此莽撞,但已经晚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越突然一个矮身,左手撑地,右腿如鞭子般横扫而出,精准地踢在铁虎的脚踝处。这一踢角度刁钻,恰好是铁虎重心转移的瞬间。 “咔嚓”一声轻响,铁虎只觉脚踝一麻,支撑顿时不稳,庞大的身躯踉跄着向前扑去。林越顺势起身,右手闪电般探出,扣住铁虎的后颈,左手按在他的后腰,稍一用力,便将他庞大的身躯掀得离地半尺,“砰”地一声摔在三丈之外的空地上。 整个拳馆瞬间安静下来,弟子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炼肉初期巅峰的铁虎,竟然被炼皮后期的林越一招放倒了? 铁虎挣扎着爬起来,脚踝处还在隐隐作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既有羞恼,也有不甘。他看向林越,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低头道:“晚辈技不如人,多谢林捕头手下留情。” 林越摇了摇头:“铁兄的拳法刚猛有余,只是太过依赖力量,忽略了重心的稳定。若能在发力时兼顾下盘,威力会更强。”他并非刻意羞辱,只是实话实说——铁虎的根基很扎实,只是战斗经验远不如他这个从生死边缘爬过来的刑警。 铁龙走上前,拍了拍铁虎的肩膀,示意他退下,然后看向林越,眼中已满是欣赏:“林老弟,好手段!你这步法和卸力技巧,绝非寻常武道所能教出,倒是有些像……军中的搏杀术?” 林越笑了笑,没有解释。他总不能说这是另一个世界的格斗技巧,只能含糊道:“只是些在查案时练出的保命手段罢了。” “保命手段能练到这份上,已是难得。”铁龙哈哈一笑,“我原本还担心你仗着技巧赢了铁虎,会让他不服气,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林老弟,你可知你刚才那一脚,为何能轻易破了铁虎的拳势?” 林越沉吟道:“是因为他重心不稳?” “不止如此。”铁龙走到场中,摆出铁虎刚才的姿势,“炼肉境武者,气血虽盛,但运转时会有‘间隙’——就像打铁时,锤子落下的瞬间力量最强,但收回的刹那,便是破绽。你恰好抓住了他双拳齐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间隙,这才一击得手。” 他看向林越,续道:“你的境界虽只是炼皮后期,但对时机的把握,对人体弱点的了解,远超同阶武者。这是你的优势,但也有隐患——若遇到真正的炼骨境强者,他们的气血运转如江河奔涌,几乎没有间隙,你的技巧便很难奏效了。” 林越心中一动。他之前击退炼皮中期的打手时,就隐约感觉到境界差距带来的压力,此刻被铁龙点破,顿时恍然大悟:“馆主的意思是,技巧终究是末,境界才是本?” “然也。”铁龙点头,“技巧能让你越级挑战,但境界才是根本。就像你现在,能赢铁虎,却未必能赢我——不是因为我的技巧比你好,而是我的气血强度、防御能力,都远在你之上。”他伸出手掌,运起气血,掌心顿时泛起一层厚重的红光,“你若不信,可试着打我一拳。” 林越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上前,深吸一口气,将炼皮后期的力量尽数灌注右拳,使出了从《铁布功》中领悟的刚猛拳招,直取铁龙的胸口。 拳掌相交的瞬间,林越只觉一股沛然巨力从对方掌心传来,仿佛打在了一块烧红的精铁上。他的拳力被瞬间卸去,手腕反而被震得发麻。再看铁龙,竟是纹丝不动,胸口的红光只是微微闪烁了一下。 “这便是炼肉后期的‘铁布身’。”铁龙收回手掌,红光散去,“气血淬炼肌理,可硬撼凡铁。你若想踏入炼肉境,除了打磨气血,还要学会‘凝气’——将散逸的气血凝聚于一点,打出更强的爆发力。”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递给林越:“这是‘淬肌丹’,共三枚,是我早年突破炼肉境时用剩的。你每日服下一枚,配合《铁布功》修炼,可加速气血运转,早日突破炼皮境。” 林越连忙推辞:“馆主,这太贵重了……” “拿着。”铁龙把玉瓶塞进他手里,“我敬你是条汉子,也佩服你的胆识。青石县有你这样的捕快,是百姓之福。你实力强了,才能更好地护一方安宁,这比什么都重要。” 林越看着手中的玉瓶,瓶身冰凉,里面的丹药却仿佛带着一股暖意。他郑重地拱手:“多谢馆主厚爱,林越铭记在心。” “不必客气。”铁龙笑道,“以后若有武道上的疑难,随时来拳馆找我。咱们不仅是拳馆馆主和捕快,也算是朋友了。” 就在这时,一个弟子匆匆跑了进来,在铁龙耳边低语了几句。铁龙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如常,对林越道:“林老弟,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就不多留你了。” 林越看出他似有难言之隐,便识趣地告辞:“那我先行告辞,改日再来向馆主请教。” 离开铁拳馆时,林越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铁龙正皱着眉和几个管事模样的人低声交谈,神色凝重。他心中虽有疑惑,却也知道不该多问,便转身向捕快院走去。 路上,他打开玉瓶,倒出一枚暗红色的丹药,一股淡淡的药香顿时弥漫开来,吸入腹中,竟让他体内的气血微微躁动起来。 “果然是好东西。”林越收好丹药,心中对铁龙的好感又多了几分。这个看似粗犷的武夫,实则心思细腻,不仅指点他武道,还赠药相助,算得上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回到捕快院,赵猛正在整理新送来的卷宗,见他回来,连忙迎上来:“林哥,你可回来了!刚才铁拳馆的人送来这个。”他递过来一个油纸包。 林越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本泛黄的拳谱,封面上写着“裂山拳补遗”,翻开一看,里面是铁龙手写的注解,详细记录了裂山拳在实战中的变招和发力技巧,甚至还有几处针对不同境界对手的应对方法。 “铁龙馆主倒是有心了。”林越心中暖意更甚,将拳谱小心收好。 赵猛凑过来,好奇地问:“林哥,你跟铁虎切磋,赢了没?” 林越笑了笑:“侥幸胜了一招。” “那可是炼肉初期巅峰啊!”赵猛咋舌,“林哥,你这本事也太厉害了吧?我看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赶上钱勇大哥了!” 钱勇恰好从外面进来,闻言哈哈大笑:“赵猛这小子,就会说好听的。不过林头儿的进步确实快,我像他这个年纪时,还在炼皮境打转呢。”他走到林越身边,压低声音道,“林头儿,刚才我在外面听说,铁拳馆好像出事了——城西的‘黑拳会’派人来挑衅,说要跟铁拳馆比一场,输的人要交出半个拳馆的地盘。” 林越心中一动,难怪刚才铁龙神色凝重,原来是这么回事。黑拳会他也听说过,是一群由亡命之徒组成的武夫帮派,行事狠辣,据说首领是个炼骨初期的强者。 “他们为何突然挑衅?”林越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钱勇苦笑,“黑拳会的人说,铁拳馆跟捕快走得太近,坏了道上的规矩,所以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林越眉头皱起。他没想到自己竟连累了铁龙,心中不由有些愧疚。 “林哥,要不咱们去帮帮铁拳馆?”赵猛急道。 林越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武道帮派之间的争斗,县衙不宜直接插手,否则容易引火烧身。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铁龙馆主吃亏。”他看向钱勇,“钱勇,你去打听一下,黑拳会的首领是谁,实力如何,有什么忌讳。” “好!”钱勇立刻领命而去。 林越走到院中,望着铁拳馆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淬肌丹瓶。他知道,这次的事情,恐怕不会那么容易了结。黑拳会敢挑衅铁拳馆,背后或许还有更深的原因,甚至可能牵扯到青石县的其他势力。 而他,作为被卷入其中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置身事外。 夜色渐深,林越坐在灯下,一边研读《裂山拳补遗》,一边运转《铁布功》消化淬肌丹的药力。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热的暖流涌入四肢百骸,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皮肤下的肌肉在微微震颤,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力量在滋生。 “炼肉境……”林越感受着体内逐渐壮大的气血,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他知道,只有尽快突破境界,才能在即将到来的风波中,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窗外,月色如水,静静洒在捕快院的青石板上,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第三十章:郡城风声 晨曦穿透薄雾,将青石县的街巷染上一层淡金。捕快院的练武场上,林越正一遍遍地演练着《铁布功》的基础拳架,拳风裹挟着尚未散尽的晨露,在地面踏出浅浅的湿痕。 经过淬肌丹的滋养与连日苦修,他的皮肤已泛起一层内敛的莹润光泽,举手投足间,肌肉贲张时隐隐有沉雷般的闷响——这是炼皮后期巅峰的征兆,距离突破炼肉境仅一步之遥。 “林头儿,歇会儿吧,早饭都快凉了。”赵猛端着两个热腾腾的肉包跑过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您是没瞧见,今早我去买包子,那掌柜的一听说我是捕快院的,硬是多塞了两个鸡蛋,说是感谢您破了张万贯的案子呢!” 林越收拳而立,接过肉包,指尖因刚打完拳而微微发红:“百姓的谢意,才是咱们当捕快的本分。”他咬了一口包子,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院门口,眉头忽然微蹙。 那里停着一辆青篷马车,车夫穿着一身皂隶服饰,腰间挂着的腰牌并非青石县样式,而是刻着“云安郡”三个字。 “那是……郡城来的人?”赵猛也注意到了马车,有些惊讶,“这个时辰来,是有急事?”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锦袍、面容清瘦的中年文士已走进院来,身后跟着两个腰佩长刀的护卫,气息沉稳,竟是炼肉中期的武者。文士目光扫过练武场,最终落在林越身上,拱手笑道:“想必这位就是破获张万贯走私案的林越林捕头吧?在下云安郡刑部司书吏,姓秦。” 林越心中一动。郡城刑部的人亲自到访,绝非小事。他连忙拱手回礼:“见过秦先生,不知先生驾临青石县,有何公干?” 秦书吏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卷轴:“奉郡尉大人之命,特来宣读嘉奖令。” 林越与赵猛连忙整理衣袍,跪地听宣。秦书吏展开卷轴,朗声念道:“青石县捕快林越,恪尽职守,破获毒弩走私大案,擒获主犯张万贯、刘忠,追缴剧毒弩箭三百余支,功绩卓著。特晋升其为青石县捕头副手,赏银五十两,另……”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郑重,“着林越于三日内,将该案卷宗誊抄备份,送往郡城刑部存档。” “谢朝廷恩典!”林越叩首领命,心中却暗自思忖——嘉奖令来得太快,而且特意点名要他亲自送卷宗去郡城,这其中似乎另有深意。 秦书吏收起卷轴,亲手将其递给林越,笑道:“林捕头不必多礼,起身说话吧。郡尉大人常说,我云安郡若多几个像林捕头这样的栋梁,何愁境内不宁?”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实不相瞒,此次前来,除了宣读嘉奖令,还有一事,是郡尉大人的私托。” 林越心中了然,侧身引着秦书吏往内堂走:“先生里面请。” 进了内堂,分宾主落座,赵猛奉上茶水后便识趣地退了出去。秦书吏呷了口茶,开门见山:“林捕头可知,张万贯走私的毒弩,并非只销往黑风崖一处?” 林越眸光微凝:“先生的意思是……还有其他窝点?” “正是。”秦书吏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在桌上铺开,“根据刘忠的初步供词,这些毒弩是通过一条隐秘商路,从郡城外的‘落马坡’流入各县的。张万贯只是其中一个分销点,真正的源头,至今未查明。” 他看向林越,续道:“郡尉大人听说林捕头查案细致,尤擅从细微处寻踪觅迹,所以想请你在送卷宗时,顺便协助郡城刑捕司查查落马坡的线索。” 林越沉吟片刻。协助郡城查案,既是机会也是挑战。做好了,能得郡尉赏识,为日后铺路;做不好,恐怕会惹来麻烦。但他更在意的是——毒弩流散民间,不知会害死多少人,追查源头,本就是捕快的职责。 “属下分内之事,自当尽力。”林越沉声道。 秦书吏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林捕头果然爽快。另外,有件事,或许你该知道。”他放下茶杯,语气变得凝重,“张万贯在郡城颇有门路,他的姻亲孙家,已托人向郡丞递了状子,说你屈打成招,诬陷良民,要求重审此案。” 林越眉头一挑。他早料到孙家会报复,却没想到对方敢告到郡城去。 “不过林捕头放心。”秦书吏笑道,“郡尉大人看过你的卷宗,对其中的证据链十分认可,已压下了重审的请求。只是……孙家在郡城经营多年,暗中结纳了不少官员,你此去郡城,怕是少不了要应付些明枪暗箭。” “多谢先生提醒。”林越心中凛然。看来这次郡城之行,远比想象中复杂。 秦书吏又叮嘱了几句关于落马坡的细节,便起身告辞:“我还需向李县令传达郡尉的口谕,就不多留了。三日后,我在郡城‘迎客楼’等你。” 送走秦书吏,林越回到内堂,看着桌上的嘉奖令,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孙家的反扑在预料之中,但郡尉的招揽却有些意外。他隐隐觉得,这次去郡城,或许不只是查案那么简单。 “林哥,周县尉来了!”赵猛的声音在外响起,带着几分警惕。 林越抬头,只见周昌穿着一身崭新的官袍,满面春风地走进来,与往日的阴沉截然不同:“林捕头,恭喜恭喜啊!晋升捕头副手,还得了郡城的嘉奖,真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林越不动声色地收起嘉奖令:“周县尉客气了,都是托朝廷的福,李县令的栽培。” 周昌哈哈一笑,眼神却在屋内扫来扫去,像是在找什么:“刚才瞧见秦书吏的马车,想必是宣读嘉奖令来了?郡城的大人亲自到访,林捕头这面子可真不小。”他话锋一转,“说起来,三日后你去郡城送卷宗,不知可否带上在下的一份文书?是关于我县去年缉拿盗匪的功绩汇总,还请郡尉大人过目。” 林越心中冷笑。周昌这是见他得了郡尉青眼,想趁机攀附。他淡淡道:“属下只是奉命送案宗,恐怕不便替县尉大人传递文书,以免逾越本分。” 周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也是,是在下考虑不周了。”他讪讪地聊了几句,见林越态度冷淡,便借口公务离开了。 看着周昌离去的背影,赵猛啐了一口:“这老狐狸,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厉害。前几日还处处针对您,现在倒想攀关系了。” “不必理会。”林越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张府方向。那里如今已是门可罗雀,封条在风中微微飘动,“孙家想在郡城动手脚,周昌未必没参与其中。咱们去郡城,得加倍小心。” 接下来的三日,林越一边整理卷宗,一边抓紧时间修炼。淬肌丹的药力仍在持续发作,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皮下的肌肉纤维在一次次淬炼中变得坚韧,距离炼肉境的“气血凝于肌”越来越近。 期间,铁龙派人送来一瓶“固元散”,说是能在打斗中快速恢复气血,还附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郡城孙家有位供奉,是炼骨初期的老怪,小心为上”。 林越将固元散贴身收好,心中对铁龙的提醒感激不已。这位拳馆馆主,虽是武夫,却比许多文人更重情义。 第三日清晨,林越换上一身利落的劲装,将卷宗仔细收好,又带上了那枚从黑风崖找到的货箱碎片——这或许能成为追查落马坡的线索。赵猛和钱勇前来送行。 “林哥,到了郡城可得小心,听说那儿的官老爷一个个眼高于顶,不好打交道。”赵猛塞给他一个布包,“这是我娘做的酱肉,路上可以垫垫肚子。” 钱勇则递过来一把匕首:“这是我年轻时用的‘破甲匕’,锋利得很,虽然伤不了炼骨境,但对付炼肉武者足够了。” 林越接过东西,心中暖意涌动:“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县衙的事,你们多费心。” 他翻身上马,缰绳一扬,黑马嘶鸣一声,踏着晨光向城外奔去。 出了青石县,官道两旁的田野渐渐开阔起来。林越策马疾驰, wind 吹起他的衣袍,露出腰间悬挂的破甲匕和怀中的卷宗。他知道,此行不仅关乎毒弩走私案的真相,更关乎他在这个世界的未来。 两日后,云安郡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城墙高达三丈,青砖砌成的墙体上布满岁月的痕迹,城门处人流如织,守城的士兵皆是炼肉初期的武者,气息沉稳,远非青石县的衙役可比。 林越勒住马,看着这座比青石县繁华十倍的城池,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除了市井的喧嚣,还弥漫着淡淡的灵气——这是武道昌盛之地才有的气息。 刚进城门,一个穿着迎客楼服饰的小二便迎了上来,恭敬地问道:“可是青石县来的林捕头?我家掌柜的吩咐了,若您到了,直接去二楼雅间。” 林越点了点头,将马交给小二,跟着他走进迎客楼。 二楼雅间内,秦书吏已等候多时,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小菜。见林越来了,他连忙起身:“林捕头一路辛苦,快请坐。” 两人落座,秦书吏给林越倒了杯酒:“尝尝这‘女儿红’,是郡城的特产。” 林越浅尝一口,酒液醇厚,带着淡淡的果香。他放下酒杯,取出卷宗:“秦先生,案宗在此。” 秦书吏接过卷宗,仔细翻看了几页,满意地点点头:“辛苦林捕头了。关于落马坡的事,我已打听清楚,那里原本是个废弃的驿站,三个月前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占据,时常有马车深夜出入。” 他压低声音:“刑捕司的人查过几次,都被对方打了回来,领头的是个独眼汉子,出手狠辣,据说已到炼骨初期。” 林越心中一凛。炼骨初期,比张万贯的护卫刘忠(炼骨初期)更强,毕竟郡城的武者资源远非县城可比。 “明日一早,我带你去见刑捕司的王总捕头,具体的查案事宜,他会跟你细说。”秦书吏续道,“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郡尉大人有意调你到郡城刑捕司任职,不知林捕头意下如何?” 林越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从县城捕头副手直接调入郡城刑捕司,这是连跳数级的提拔。 秦书吏看着他的反应,笑道:“郡尉大人说,像林捕头这样有能力的人,留在青石县太屈才了。当然,这只是初步意向,还要看你此次查案的表现。” 林越沉默片刻。调入郡城,意味着更广阔的天地,更多的修炼资源,但也意味着要卷入更深的漩涡。他想起青石县的百姓,想起赵猛、钱勇,还有铁龙,心中忽然有了决定。 “多谢郡尉大人厚爱。”林越郑重道,“但属下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查清毒弩走私的源头,至于调任之事,等案子了结再说不迟。” 秦书吏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林捕头倒是沉得住气。好,就依你。”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青年走了进来,对着秦书吏拱手道:“秦先生,王总捕头让我来问问,林捕头到了吗?” 青年约莫二十五六岁,身材挺拔,腰间佩着一把长刀,眼神锐利如鹰,竟是炼肉后期的武者。 秦书吏介绍道:“林捕头,这位是刑捕司的快手,陆峰,炼肉后期。陆峰,这位就是青石县的林越林捕头。” 陆峰看向林越,目光中带着审视,微微拱手:“林捕头。”语气不冷不热,显然对这个从县城来的捕快有些轻视。 林越淡淡回礼:“陆快手。” 陆峰似乎想说什么,秦书吏却抢先道:“陆峰,明日一早带林捕头去见王总捕头。” “是。”陆峰应了一声,又看了林越一眼,转身离开了。 看着陆峰的背影,林越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知道,郡城之行,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无论是孙家的报复,还是刑捕司的轻视,亦或是那隐藏在落马坡的秘密,都在等着他去面对。 窗外,夕阳正缓缓落下,将郡城的飞檐染成一片金红。林越望着远方,握紧了腰间的破甲匕。 他的路,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一章:初入郡城刑捕司 晨曦刚漫过云安郡城的垛口,林越已站在北城的青石大道上。 脚下的青石板被历年的车辙碾出细密的纹路,比青石县的街道宽了三倍不止。两侧的酒楼幌子在微风中轻晃,“太白楼”“聚仙阁”的鎏金大字在朝阳下闪着光,往来的马车铃铛声、商贩的吆喝声、酒肆里的猜拳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属于郡城的喧嚣——这喧嚣里藏着繁华,也藏着远比县城复杂的人心。 林越拢了拢身上半旧的青布衫,将秦书吏写的引荐信揣进怀里。信是出发前秦书吏连夜写的,墨迹还带着淡淡的松烟香,字里行间满是叮嘱:“郡城不比县城,刑捕司里能人多,关系杂,凡事忍三分,先站稳脚跟……”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前方那座朱漆大门上。门楣上悬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云安郡刑捕司”六个大字笔力遒劲,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门前两尊石狮子瞪着铜铃大眼,仿佛要将往来者的心思都看穿。 “新来的?”门房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叼着根旱烟杆,上下打量着林越,眼神里带着审视,“从哪儿来的?找哪位?” “晚辈林越,从青石县来,持秦书吏的引荐信,求见总捕头王烈大人。”林越拱手,语气谦和。 老头“哦”了一声,没起身,慢悠悠地磕了磕烟锅:“秦书吏啊……他倒是常来。等着吧,总捕头正在前厅议事,我去通报一声。”说罢,他才不紧不慢地挪着步子往里走,留下林越一个人站在门廊下,接受着往来差役若有若无的打量。 这些差役大多穿着皂色公服,腰间佩着制式长刀,走路时刀鞘撞着石阶,发出“哐当”的脆响。他们看林越的眼神各异,有好奇,有漠然,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轻视——那是郡城人对县城来的“土包子”特有的打量,仿佛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闯入者。 林越没在意。在青石县的刑房里见多了各色人等的眼神,他早练就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他只是默默观察着刑捕司的布局:前院是办事的差役房,十几张长条桌旁坐满了人,有的在抄写文书,有的在擦拭佩刀,还有的聚在一起低声说笑,眼角却时不时瞟向门口的他。后院隐约能看到演武场的轮廓,传来兵器碰撞的脆响,显然有人在晨练。 “林越?”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越抬头,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大步走了出来。这汉子约莫四十岁年纪,国字脸,络腮胡,一双虎眼炯炯有神,身上的黑色劲装被肌肉撑得鼓鼓囊囊,腰间那柄虎头刀比寻常佩刀长了半尺,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 “晚辈林越,见过王总捕头。”林越连忙拱手,他猜这便是秦书吏信中提过的王烈——据说曾是军中悍卒,退伍后任刑捕司总捕头,性子刚直,却极护下属。 王烈摆了摆手,接过林越递来的引荐信,粗粝的手指捏着信纸,目光快速扫过。他的眉头没皱,也没笑,看完后将信纸往怀里一揣,沉声道:“秦书吏在信里把你夸得天花乱坠,说你在青石县破了不少案子,还能打?” “不敢说能打,只是学过几年粗浅功夫。”林越据实回答。 “哦?”王烈挑眉,突然抬手一拳砸向林越的肩头。这一拳来得又快又猛,带着破风之声,显然是动了真格。 周围的差役们“嚯”地一声,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等着看这县城来的小子出丑。有人甚至已经咧开了嘴,仿佛能预见林越被打趴在地的模样。 林越瞳孔微缩,却没躲。他知道这是王烈的试探——在刑捕司这种地方,实力永远是最好的通行证。他深吸一口气,运转《铁布功》,将气血下沉至丹田,肩头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块般坚硬。 “嘭!” 拳头与肩头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林越只觉一股巨力涌来,脚下的青石板竟微微震动了一下。他咬着牙,硬生生扛住了这一拳,身形纹丝未动,只是肩头传来一阵麻意。 王烈“咦”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这一拳虽未用全力,却也有七八分力道,寻常炼肉初期的武者挨上这一下,少说也要退个三五步,这小子居然站得笔直? “炼肉初期巅峰?”王烈收回拳头,指节捏得“咔咔”响,“有点意思。秦书吏没骗我。” 他转身往院里走,扬声道:“跟我来。” 林越松了口气,默默跟上。身后传来差役们低低的议论声,那些轻视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惊讶。 穿过前院,王烈带着林越来到一间挂着“总捕头室”牌匾的屋子。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宽大的梨花木桌,上面堆着厚厚的卷宗,墙角立着一杆长矛,矛尖闪着寒光。墙上挂着一幅云安郡的舆图,用朱砂笔圈出了几处重点,其中西城的位置圈得最粗。 “坐。”王烈指了指桌前的板凳,自己则走到舆图前,指着西城的位置道:“咱们刑捕司管着郡城四个城区的治安,东城是官宦富户聚居地,南城是商市,北城是军户营房,就这西城最杂——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小偷小摸是家常便饭,偶尔还出人命案子。”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林越身上:“按规矩,外县来的差役得从普通捕快做起。但秦书吏在信里说你有能耐,我刚才也试过了,你这身手在巡捕里算不错的。” “这样吧,”王烈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你暂任西城巡捕长,带二十个捕快,先把西城的治安给我稳住。做得好,三个月后我给你转正;做不好……”他没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林越心中一凛。他知道这是机会,也是挑战。西城混乱,意味着麻烦多,但也意味着更容易做出成绩。他起身拱手:“谢总捕头信任,林越定不辱使命。” “别忙着谢。”王烈摆了摆手,脸上没什么笑意,“西城的那帮老油条,没一个好相与的。尤其是周奎,在西城待了十五年,论资历比我还老,你这外来的小子压不住他,这巡捕长的位子坐不稳。”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声粗哑的咳嗽。一个四十多岁的捕快走了进来,这人身材微胖,脸上带着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刀疤,眼神阴鸷,腰间的佩刀比别人的亮,显然是常擦拭。 “总捕头,您找我?”刀疤脸看向王烈,目光扫过林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周奎,给你介绍下。”王烈指了指林越,“这是林越,从青石县来的,暂任西城巡捕长,以后西城的事,他说了算。” 周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是泼了一盆冷水。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总捕头,这不合规矩吧?西城的弟兄们跟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凭什么让一个县城来的毛头小子当头儿?” “规矩是我定的。”王烈的语气冷了下来,“怎么?你不服?” 周奎被噎了一下,显然不敢跟王烈硬顶。他哼了一声,将目光转向林越,伸出带着老茧的手:“林头儿是吧?我是周奎,以后西城的事,还得多仰仗你。” 他的手伸得很随意,手指却微微蜷着,显然没安好心。 林越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伸手与他相握。就在两手接触的瞬间,周奎的指关节突然发力,如铁钳般夹了过来,显然是想给林越一个下马威。 林越眼神微凝,暗中运转气血,手掌肌肉猛地绷紧。 “嗯?”周奎脸色一变,只觉握住的不是人手,而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头,自己的力道仿佛泥牛入海,不仅没伤到对方,反而被一股反震力弹得手指发麻。他心中一惊,这小子看着年轻,手上的功夫居然这么硬? 林越没给他继续发力的机会,轻轻一松手,淡然道:“周捕快客气了,以后还请多指教。” 周奎讪讪地收回手,心里又惊又怒,脸上却挤出笑容:“好说,好说。林头儿,我先带你去巡捕房看看?” “有劳。” 跟着周奎走出总捕头室,林越能感觉到背后那道阴鸷的目光一直跟着自己。他知道,这西城巡捕长的位子,从一开始就不会太平。 西城巡捕房在一条窄巷里,是个四合院,院墙斑驳,门口挂着“西城巡捕点”的木牌,字迹都快磨平了。院里乱糟糟的,几个捕快正围着一张桌子赌钱,地上扔着不少酒坛碎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气和汗味。 “都给我起来!”周奎大吼一声,那些捕快才不情不愿地放下骰子,抬头看向林越,眼神里的轻视比刑捕司前院的人更甚。 “这是新来的林头儿,以后管西城的事。”周奎介绍道,语气里听不出丝毫尊重。 捕快们稀稀拉拉地拱了拱手,有人甚至还在打哈欠。一个瘦高个捕快吊儿郎当地说:“林头儿?看着比我家侄子还小呢,能镇住场子吗?” “就是,西城的青皮混混哪个不是人精?没点真本事,怕是连自己都保不住。”另一个矮胖的捕快附和道。 林越没理会这些嘲讽。他知道,跟这些人逞口舌之快没用,得用实打实的本事说话。他径直走到院子中央,目光扫过众人:“我叫林越,从今天起负责西城治安。规矩不多,就三条:第一,按时点卯,不得擅离职守;第二,办案时不得公报私仇,更不能收黑钱;第三,听指挥,令行禁止。”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尤其是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让原本嘻嘻哈哈的捕快们都收敛了笑容。 周奎在一旁冷笑,心里等着看林越出洋相——西城的这帮混小子,哪个不是刺头?想让他们听话,没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声和男人的怒骂声。 “不好,前面绸缎铺出事了!”一个年轻捕快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连忙喊道。 周奎眼睛一亮,故意看向林越:“林头儿,您看这……” 林越站起身:“去看看。” 他率先走出巡捕房,周奎带着几个捕快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显然是想看看这新来的巡捕长怎么处理麻烦。 绸缎铺就在巷口,此刻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铺子门口,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中年男人正揪着一个铁匠的衣领,唾沫横飞地骂着:“李铁头!你他娘的给我赔!我这‘云锦’招牌是苏州名师题的,被你家炭火烫了个窟窿,今天不赔五十两银子,这事没完!” 那铁匠身材魁梧,皮肤黝黑,手里还拎着个铁锤,闻言怒吼道:“张剥皮!你少讹人!明明是你家小子跑到我铁匠铺门口撒野,踢翻了我的炭盆,才溅到你招牌上的,凭什么让我赔?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 两人越吵越凶,眼看就要动手,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却没人敢上前劝架。 张老板是西城有名的刻薄鬼,人称“张剥皮”,平时谁都不敢惹;李铁匠脾气火爆,一身蛮力,也不是好惹的。这两人掐起来,连老资格的周奎都头疼。 周奎站在人群外,抱着胳膊,看向林越的眼神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这案子看似简单,实则棘手,两边都不好得罪,看你怎么收场。 林越却没急着说话。他先是走到绸缎铺门口,仔细看了看那块被烫坏的招牌。招牌是红木做的,上面“云锦”两个字确实苍劲有力,右下角有个铜钱大小的焦黑痕迹,边缘还带着火星烧过的卷边。 然后,他又走到隔壁的铁匠铺,铺门口的地上果然有个翻倒的炭盆,炭灰撒了一地,里面还有几块没烧完的炭火,旁边的石板上有几个新鲜的小脚印,显然是小孩留下的。 “张老板,”林越转过身,看向那个绸缎铺老板,“这招牌上的烫痕,边缘是外焦里浅,像是从外面溅过来的火星烧的,不是直接被炭火烤的,对吗?” 张老板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不情愿地点点头:“是又怎么样?还不是他的炭火烫的?” “李铁匠,”林越又看向铁匠,“你铺子里的炭盆,平时都放在哪儿?” 李铁匠梗着脖子道:“就放在门口,方便添炭。今天我正打铁呢,突然听见外面吵,出来就看见炭盆翻了,张剥皮揪着我不放!” “我刚才在铁匠铺门口看到几个小孩的脚印,”林越的目光扫过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是不是有孩子在这儿打闹?” 人群里有个大妈小声道:“是……刚才看到几个半大孩子在这儿追跑,好像是踢翻了炭盆……” “听到了吗?”林越看向张老板,“是孩子打闹踢翻了炭盆,才烫坏了你的招牌,不是李铁匠故意的。” 张老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还是强辩道:“那也是他的炭盆烫的!他不把炭盆放门口,能出这事?” “炭盆放门口是方便干活,合情合理。”林越不紧不慢地说,“不过,李铁匠,你的炭盆没放稳,确实有疏忽,烫坏了招牌,多少得赔点。” 李铁匠刚想反驳,林越又转向张老板:“张老板,这招牌虽然是名师题的,但只是烫了个小窟窿,修补一下最多花五两银子,你要五十两,未免太过分了。依我看,李铁匠赔你三两银子,这事就算了了,如何?” 三两银子,对李铁匠来说不算多,对张老板来说虽然亏了,但也不算太离谱。两人都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新来的巡捕长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捋清楚了,还给出了这么个公道的方案。 周围的人也纷纷点头:“林头儿说得在理!”“三两银子,不多不少,合适!” 张老板看了看周围的目光,又看了看林越那双平静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终于悻悻地松了手:“行……就按林头儿说的办!” 李铁匠也没再争辩,从怀里掏出三两碎银子递给张老板,嘟囔道:“算我倒霉!” 一场眼看就要升级的冲突,就这么被林越轻描淡写地解决了。 周围的捕快们都愣住了。他们原本以为林越会和稀泥,或者被张剥皮讹住,没想到他不仅看得仔细,断得还这么公正,连老油条周奎都挑不出错来。 周奎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有点本事。但他心里不服,冷哼一声,转身就往巡捕房走,路过林越身边时,故意撞了他一下,腰间的佩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哎哟,不好意思,手滑了。”周奎皮笑肉不笑地说,弯腰去捡刀,眼神里满是挑衅。 林越看着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前走。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周奎的刁难,绝不会仅此而已。 处理完绸缎铺的纠纷,林越又带着捕快们在西城转了一圈。从上午到下午,他没歇过脚,一会儿调解邻里吵架,一会儿追查偷鸡摸狗的小贼,处理事情干净利落,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看穿人心,连最挑剔的捕快都挑不出错来。 夕阳西下时,林越才回到巡捕房给安排的住处。那是一间偏僻的小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墙角还有蜘蛛网,但胜在安静。 他倒了杯水,坐在桌前,回想着今天的经历。郡城的复杂远超他的预料,西城的混乱,捕快的轻视,周奎的敌意,还有王烈那看似信任实则考验的眼神……这一切都像一张网,缠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但他没觉得累,反而有种久违的兴奋。越是复杂的环境,越能磨练人。 第三十二章:巡街遇暗流 天刚蒙蒙亮,西城巡捕房的院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林越背着制式长刀,一身皂色公服虽不算新,却浆洗得干净笔挺,站在院中清点人数。 二十名捕快稀稀拉拉地列队,有人打着哈欠,有人眼神涣散,显然还没从宿醉中缓过神来。周奎站在队尾,双手抱胸,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像是在看一场注定滑稽的戏。 “从今日起,巡街分两班,卯时到午时一班,午时到酉时一班,每班十人,轮流值守。”林越的声音清晰地传遍院子,“巡逻路线覆盖西城所有主街与巷弄,重点盯防‘杂役巷’‘黑市口’这两处,遇纠纷当场调解,遇凶案即刻回报,不得懈怠。”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周奎身上:“周捕快经验老道,第一班由你带队,如何?” 周奎挑眉,没想到林越会把第一班的差事交给他。他本想找借口推脱,却见林越眼神坦荡,不像设了圈套,便闷声道:“行。”说罢,点了十个相熟的捕快,扛着刀懒洋洋地走了。 剩下的捕快看着林越,神色复杂。有人觉得这新来的头儿还算公允,也有人等着看他班中出乱子。林越没理会这些目光,点了剩下的十人,沉声道:“跟我走。” 西城的清晨,比白日更多了几分烟火气。早点摊支起了油锅,“滋啦”声中飘出葱花饼的香气;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穿行在巷弄里;还有些做苦力的汉子,正蹲在墙根下啃着冷馒头,盘算着今日的营生。 林越带着队伍沿街而行,脚步不快,却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处角落。他没像寻常捕快那样耀武扬威,遇到摊贩便点头示意,看到老人挑着重担,甚至会让身边的年轻捕快搭把手。 “林头儿,没必要这么客气吧?”一个叫赵三的年轻捕快忍不住道,“这些贩夫走卒,见了咱们躲都来不及,您跟他们套近乎,他们也未必领情。” 林越脚步不停,淡淡道:“咱们是巡捕,不是恶霸。西城的治安,靠的不是吓唬,是人心。你对他们客气,他们才愿意给你说实话。” 赵三撇撇嘴,没再说话,但看林越的眼神里,少了几分轻视。 行至“万福布庄”门口,林越停下了脚步。布庄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正指挥伙计卸货,见林越过来,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谄媚的笑:“林头儿巡逻呢?快请进,喝杯茶?” “不必了。”林越目光落在布庄的匾额上,“我看你这布庄生意不错,最近没遇到什么麻烦?” 老板脸上的笑容更假了:“没有没有,托林头儿的福,太平得很。” “是吗?”林越语气微顿,“我听说前几日有地痞来你这儿‘借’钱,可有此事?” 老板的脸“唰”地白了,手忙脚乱地摆手:“没有的事!林头儿别听人瞎说!”他眼神闪烁,偷偷瞟了一眼街对面的“孙记当铺”,喉结滚动,像是有话不敢说。 林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当铺门面阔气,黑底金字的招牌透着一股威压,门口站着两个精壮的护卫,腰间佩着短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过往行人。 “孙记当铺?”林越问道,“这孙家在西城很有势力?” 旁边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闻言,手一抖,糖葫芦掉了一串,慌忙捡起来,低着头不敢接话。布庄老板更是脸如土色,拉着林越的袖子往屋里拽:“林头儿,这话可不能乱说!快进屋,快进屋!” 林越心中微动。从昨天到今天,他不止一次听到“孙家”这个名字,无论是捕快还是商户,提到这两个字时,要么讳莫如深,要么惊慌失措,显然这孙家在西城是个不能轻易触碰的存在。 他没再追问,拍了拍布庄老板的手:“放心,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安心做生意,若真有麻烦,尽管报官。” 老板这才松了口气,连连点头,看着林越的背影,眼神复杂。 队伍继续前行,赵三凑到林越身边,压低声音道:“林头儿,您别问孙家的事了。这孙家在西城盘踞了几十年,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据说跟郡里的大人物有关系,连总捕头都得给他们几分面子。前几年有个愣头青捕快查他们的案子,没过三天就被人打断了腿,扔出了郡城。” 林越眉头微蹙:“律法面前,哪有动不得的人?” 赵三苦笑:“话是这么说,但这郡城的水,比您想的深。” 林越没再说话,心里却记下了“孙家”这个名字。能让整个西城商户噤若寒蝉,这孙家绝非善类,背后定然藏着不少猫腻。 行至杂役巷口,一阵争吵声传了过来。巷子深处,几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正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推推搡搡。 “小子,欠我们的钱该还了吧?”为首的是个光头大汉,脸上带着一道刀疤,说话时唾沫星子横飞,“别以为躲到西城就没事了,落马坡的账,走到天涯海角都得算!” 年轻人抱着头,瑟瑟发抖:“我真的没钱……我大哥已经死在落马坡了,那笔钱早就被官差抄没了……” “少废话!”刀疤脸一脚踹在年轻人肚子上,“你大哥是死了,但你们这些余党还在!拿不出钱,就卸你一条胳膊抵债!” 林越眼神一凛,快步上前:“住手!” 刀疤脸等人回头,见是巡捕,脸上闪过一丝忌惮,但看到林越只有十个人,又嚣张起来:“哪来的小捕快?敢管爷爷们的事?” “我是西城巡捕长林越。”林越语气冰冷,“光天化日之下勒索伤人,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王法?”刀疤脸嗤笑一声,“在这西城,爷爷们的话就是王法!识相的赶紧滚,不然连你一起揍!” 说罢,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四个汉子立刻围了上来,个个面露凶光。 赵三等人连忙拔刀,却被林越按住。他往前走了一步,目光落在刀疤脸身上:“我再问一遍,放不放人?” 刀疤脸被林越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但仗着自己有几分蛮力,梗着脖子道:“不放又怎样?你一个小捕快,还能翻天不成?”话音未落,他突然一拳砸向林越面门,拳风带着一股悍勇之气,竟是炼肉初期的武者! 周围的捕快脸色一变,没想到这地痞头子居然有武道修为。赵三刚想上前帮忙,却见林越身形微侧,轻易躲过拳头,同时手腕一翻,如铁钳般抓住了刀疤脸的胳膊,顺势往下一压。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刀疤脸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了下去。 其余四个汉子见状,怒吼着扑了上来。林越一脚踹开刀疤脸,转身迎上,拳头如流星般打出,每一拳都精准地落在对方的关节处。不过片刻功夫,四个汉子便抱着胳膊腿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火石,赵三等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只知道林越能扛住王总捕头一拳,却没想到他的身手竟厉害到这种地步,对付五个壮汉跟捏死蚂蚁似的。 刀疤脸捂着断胳膊,疼得满头大汗,看向林越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你……你敢伤我?我可是‘虎爷’的人!” “虎爷?”林越皱眉。 “就是郡丞府的护卫统领张虎!”刀疤脸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道,“我告诉你,郡丞府最近动作频频,正在查落马坡的余党,你抓了我,就是跟郡丞府作对!” 林越心中一动。落马坡?他想起昨天王烈提过一句,说西城有“落马坡余党未清”,当时没在意,现在看来,这落马坡似乎牵扯不小。而郡丞府……郡丞与郡尉分掌民政与军事,向来不和,他们突然插手西城的事,是为了什么? “把他们都带回巡捕房。”林越没再多问,沉声下令。 捕快们如梦初醒,连忙上前将刀疤脸等人捆了起来。围观的百姓见林越轻松制服了这伙恶名昭彰的地痞,纷纷拍手叫好,看向林越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那个被勒索的年轻人连忙给林越磕头:“多谢林头儿救命之恩!” 林越扶起他:“你叫什么名字?落马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小人叫陈二,是落马坡附近的村民。三个月前,落马坡的‘黑风寨’被官差剿灭,寨主和弟兄们都死了,但官差说还有余党逃了出来,一直在追查。可我们就是普通村民,根本不是什么余党啊……” 林越点点头,没再追问,让他赶紧离开。看着陈二仓皇离去的背影,他心里疑窦丛生。黑风寨被剿灭,为何郡丞府现在才来追查余党?这背后是否另有隐情? 将刀疤脸等人押回巡捕房时,周奎正好带着人回来。看到被捆成粽子的地痞,他愣了一下,随即阴阳怪气道:“哟,林头儿第一天巡逻就大有收获啊,连虎爷的人都敢动?” “敲诈勒索,伤人犯法,不管是谁的人,都得依法处置。”林越淡淡道。 周奎嗤笑一声:“林头儿刚来,怕是不知道这张虎的厉害。他是郡丞的心腹,炼肉中期的修为,在郡城地面上,除了总捕头,没几个人敢惹。你抓了他的人,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律法大于天,谁也不能例外。”林越没理会他的嘲讽,命人将刀疤脸关进柴房,“好好看押,我去刑捕司一趟。” 他得把“郡丞府查落马坡余党”的事告诉王烈,同时也想查查黑风寨和落马坡的底细。 刑捕司的档案室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纸张味。林越在堆积如山的卷宗里翻找,终于找到了关于落马坡黑风寨的记录。 卷宗上写着:三个月前,黑风寨聚众闹事,劫掠商队,郡尉亲自下令围剿,寨主及三百余喽啰尽数被诛,巢穴被焚,无一生还。卷宗末尾盖着郡尉府的大印,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但林越总觉得不对劲。黑风寨既然被连根拔起,为何还有余党?郡丞府又为何在三个月后突然插手? 他放下黑风寨的卷宗,目光落在旁边的西城失窃案卷宗上。既然暂时想不通落马坡的事,不如先看看周奎提过的那些“棘手案子”。 西城的失窃案不少,大多是偷鸡摸狗的小案,但其中有三起引起了林越的注意。 第一起发生在半个月前,“聚宝斋”的一支玉如意被盗,案发现场没有撬锁痕迹,门窗完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第二起是十天前,“老药铺”的一株五十年份的人参不翼而飞,同样是门窗紧闭,没有任何外人闯入的迹象。 第三起就在三天前,一个富户家里的一箱白银被盗,库房的锁完好无损,守夜的仆人说当晚没听到任何动静。 林越将三本案卷摊开,仔细对比。三起案子发生在不同地点,失窃的东西也不一样,看似毫无关联,但有几个细节让他心头一跳: 第一,失窃的时间都是在深夜子时左右。 第二,现场都没有任何破坏痕迹,像是盗贼有钥匙,或者会什么特殊的开锁技巧。 第三,被盗的物品都有一个共同点——体积不大,价值不菲,便于携带。 “难道是同一伙人干的?”林越喃喃自语。如果是这样,那这伙盗贼的手段就太厉害了,不仅身手敏捷,还精通潜行开锁,绝非普通的小盗。 他又翻了翻更早的卷宗,发现半年前还有两起类似的失窃案,同样是现场无迹可寻,最后都成了悬案。 “五年内,五起悬案,手法相同……”林越指尖在卷宗上敲击着,眼神锐利,“这背后一定有问题。” 就在这时,档案室的门被推开,赵三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林头儿,不好了!柴房里的刀疤脸……死了!” 林越猛地站起身:“什么?!” 他跟着赵三快步赶回巡捕房,柴房里已经围了不少捕快。刀疤脸躺在地上,双目圆睁,脸色发紫,脖子上有一道细细的勒痕,显然是被人勒死的。 负责看守的两个捕快吓得脸色惨白:“我们刚才就在门口守着,没听到任何动静啊……怎么会这样?” 林越检查了一下尸体,死亡时间应该在半个时辰内。他又看了看柴房的门窗,窗户是从外面被撬开的,手法干净利落,显然是个行家。 “谁最后见过他?”林越沉声问道。 “是……是周捕快。”一个捕快颤声道,“半个时辰前,周捕快说要审审他,进去过一趟,出来的时候说人还老实。” 林越看向站在人群外的周奎,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事不关己。 “周捕快,你进去的时候,他有什么异常吗?”林越问道。 周奎摊摊手:“没什么异常,就哭着喊着要见虎爷。我嫌他烦,就出来了。谁知道你们看个犯人都看不住,人死了问我有什么用?” 林越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但周奎的眼神坦荡荡的,看不出丝毫破绽。 是周奎杀人灭口?还是张虎派人来的?亦或是……另有其人? 林越心中疑窦丛生。刀疤脸的死,像一块投入水中的石头,在他刚刚理清的线索里,激起了更大的涟漪。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封锁现场,谁也不准乱动。赵三,去刑捕司禀报总捕头,就说……西城出了人命案。” 夕阳的余晖透过柴房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刀疤脸死不瞑目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林越知道,这西城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而他脚下的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三章:密室凶案惊郡城 夜色如墨,泼洒在云安郡城的街巷间。更夫敲过三更梆子,西城巡捕房里只剩下几盏昏黄的油灯,映着林越伏案的身影。他面前摊着那五起失窃案的卷宗,指尖在纸上划出淡淡的痕迹,试图将那些散落的线索串联起来。 “子时作案,无痕潜入……”林越眉头微蹙,笔尖悬在纸上,“若真是同一伙人,他们的目标为何如此分散?玉如意、人参、白银……既非专营某类物品,也非针对特定富户,倒像是随机选择,可又偏偏挑的都是便于携带的贵重之物。” 旁边的赵三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林头儿,都三更天了,要不先歇着吧?这案子都悬了半年了,哪能一夜就想通。” 林越摇摇头,目光落在卷宗里“老药铺失窃案”的现场绘图上。图中标记着药铺后窗的插销位置,旁边用小字注着“插销完好,无撬动痕迹”。他指尖点在插销处,若有所思:“寻常盗贼就算开锁再厉害,要在不破坏插销的情况下潜入,除非……”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划破夜空,从街外疾驰而来,停在巡捕房门口。紧接着,是捕快惊慌的呼喊:“紧急公文!总捕头令,速请林巡捕长前往户部主事张府!” 林越猛地抬头,心中一凛。深夜急报,还点名要他过去,必是出了大事。他抓起桌上的制式长刀,快步走出房门,只见刑捕司的一名骑吏正勒着马,额上满是冷汗。 “出了什么事?”林越沉声问道。 骑吏急声道:“张主事……张启明大人,在府中密室里没了!总捕头已经带人过去了,让您立刻赶去协查!” “张启明?”林越心头一震。这名字他在查阅郡城官员名录时见过,户部主事,正六品,虽不算高位,却掌管着郡城的盐铁赋税,是个实权人物。在自家密室离奇身亡? “备马!”林越当机立断。赵三等人也被惊动,纷纷披衣起身,想要跟着同去,却被林越按住:“你们留下看守巡捕房,等我消息。” 话音未落,他已翻身上了骑吏带来的另一匹快马,两人一骑,朝着东城的张府疾驰而去。 夜色中的郡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有巡夜兵丁的甲叶摩擦声偶尔传来。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嗒嗒”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林越伏在马背上, wind 吹起他的衣袍,心中却在快速思索。 张启明是文官,掌管钱粮,按理说不该与人结下生死仇怨。密室身亡……是仇杀?还是意外?若真是密室,凶手又如何进出? 越靠近张府,沿途遇到的兵丁和捕快便越多,个个神色凝重,显然是刑捕司的人在维持秩序。张府位于东城的官员聚居区,朱门高墙,门前挂着两盏白灯笼,在夜风中摇曳,透着一股肃穆与悲凉。 刚到门口,林越便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身影站在台阶上,正是刑捕司总捕头王烈。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眉头紧锁,正低声吩咐着手下的捕快。 “总捕头。”林越翻身下马,快步上前。 王烈转过头,看到林越,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来得快。进去吧,现场在后院书房的密室里,仵作刚到,还没开始验尸。” “是。”林越应了一声,跟着王烈走进张府。 府中已是乱作一团,下人们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几个管事模样的人围着一个身穿素衣的妇人——想必是张启明的夫人,她正掩面哭泣,肩膀微微颤抖。看到王烈进来,一个老管家连忙迎上来:“王总捕头,您可来了……大人他……他就这么去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王烈摆了摆手,沉声道:“先别哭,带我去现场。” 穿过前院,来到后院的书房。书房是一间独立的院落,门口守着两名捕快,看到王烈,立刻躬身行礼。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 “密室就在书房内侧。”王烈推开房门,“进去吧,仔细看,别破坏了现场。” 林越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书房。 书房不大,却收拾得十分整洁。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大多是关于钱粮赋税的典籍,案几上还摊着几本账册,砚台里的墨尚未干涸,显然主人不久前还在处理公务。 密室的入口在书架后面。王烈示意捕快移开书架,露出一扇两尺宽的暗门。暗门是用厚重的楠木制成,边缘与墙壁严丝合缝,若非事先知道,根本看不出这里有扇门。 “这暗门的锁是特制的,只有张大人和他的贴身小厮有钥匙。”老管家在一旁颤声道,“今晚戌时,大人说要在密室里核对账目,不让任何人打扰,小厮就在外面守着。直到亥时末,小厮见大人还没出来,敲门也没人应,才觉得不对劲,叫来我们撬开门,就发现……发现大人已经……” 林越没说话,目光落在暗门上。门是从里面反锁的,锁芯是黄铜打造,结构复杂,表面没有任何撬动的痕迹。他伸手推了推门,纹丝不动,显然十分牢固。 “进去看看。”王烈示意捕快打开暗门。 暗门被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密室比外面的书房更小,约摸只有丈许见方,里面陈设简单,一张案几,一把椅子,墙角燃着一个香炉,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而张启明,就端坐在案几后的椅子上,双目紧闭,面色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他穿着一身常服,双手放在膝盖上,姿态端正,没有任何挣扎或痛苦的表情。 仵作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周围的地面,见王烈进来,起身拱手:“总捕头。”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王烈问道。 仵作摇摇头:“暂时还没发现异常。死者体表没有明显外伤,神态安详,初步判断……可能是突发恶疾。不过具体死因,还得回去验尸才能确定。” “突发恶疾?”林越眉头微蹙,走上前,目光仔细扫过密室的每一个角落。 密室的墙壁是实心的,没有窗户,只有顶部开了一个巴掌大的透气孔,用细密的铜网罩着,铜网完好无损,别说人了,连只猫都钻不进来。地面是青石板铺成,缝隙里积着薄薄的灰尘,没有任何脚印或拖拽的痕迹。 他走到案几前,案几上放着一本账册,一支毛笔,还有一个空了的茶杯。账册翻到记录盐税的一页,上面的字迹工整,没有任何涂改或凌乱的痕迹,显然张启明死前正在正常处理公务。 林越拿起茶杯,凑到鼻尖闻了闻,没有任何异味。他又检查了笔洗和砚台,也没发现异常。 “这密室除了那扇暗门,再无其他出入口?”林越问道。 老管家连忙点头:“是的,这密室是大人亲手设计的,为的就是存放重要账册和文书,除了那扇门,绝无其他通道。” “张大人近来身体如何?有没有什么旧疾?”林越又问。 张夫人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密室门口,听到这话,抽泣着道:“老爷身体一向硬朗,每年都请太医问诊,没什么大病,就是偶尔会咳嗽几声,怎么会突然……突然就……” 林越没再说话,目光重新回到张启明的尸体上。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着死者的神态。正如仵作所说,张启明的表情十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像是死于病痛或意外。 但林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伸出手,想要检查一下死者的指甲,却被仵作拦住:“林捕头,验尸自有规矩,不可随意触碰。” 林越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仵作约莫五十多岁,穿着一身灰色长衫,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倨傲。 “我只是看看,不会破坏尸体。”林越淡淡道。 王烈在一旁道:“让他看看吧,林越心思细,或许能发现些什么。” 仵作撇了撇嘴,不情愿地让开了位置。 林越小心翼翼地托起张启明的手,死者的皮肤已经有些发凉,但还没有僵硬。他注意到,张启明的指甲缝里,似乎有些淡淡的青黑色痕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什么?”林越指着指甲缝问道。 仵作凑过来看了一眼,不以为意道:“许是不小心蹭到的墨汁,张大人是文官,整日与笔墨打交道,沾点墨很正常。” 林越却不这么认为。他又检查了死者的耳后、脖颈等隐蔽部位,在耳后靠近发际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针孔,针孔周围的皮肤有些发红,若非他看得仔细,根本不可能发现。 “这里有个针孔。”林越沉声道。 仵作皱了皱眉,凑过去看了半天,才含糊道:“这么小的孔,说不定是蚊虫叮咬的,算不得什么。” 林越没再争辩,站起身,目光扫过密室的墙壁和地面,突然停留在墙角的香炉上。香炉里的檀香还剩小半段,正冒着袅袅青烟,香味比刚进门时淡了许多。 “这香炉里的香,是张大人常用的吗?”林越问道。 老管家点头:“是的,大人每晚核对账目时,都要燃上一炉沉香,说是能安神静气。这香是上个月从‘聚香阁’买的,一共买了十段,每段能烧两个时辰。” 林越走到香炉前,仔细看了看,香灰堆积得很整齐,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他估算了一下香的长度,按照老管家的说法,每段香能烧两个时辰,现在剩下的长度,约莫还能烧一个时辰。 “张大人是戌时进的密室?”林越问道。 “是的,戌时初刻进去的,当时小厮亲眼看着大人锁上了暗门。”老管家道。 戌时初刻到现在,已经过了四个多时辰。若香炉里的香是张启明进密室后点燃的,按理说应该早就烧完了,可现在还剩一炉,这说明什么? 要么是张启明进密室前就点燃了香,要么……就是有人在他死后,重新点燃了一炉香,想要掩盖什么。 林越又看了看案几上的空茶杯,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张启明并非死于突发恶疾,而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可如果是下毒,凶手是如何进入密室的?又是如何在杀人后离开,还将暗门从里面反锁的? 这简直是一桩不可能的犯罪。 王烈一直在旁边看着林越的举动,见他一会儿检查尸体,一会儿观察香炉,最后又盯着暗门出神,眼神中带着思索与探究,不由得暗暗点头。这林越果然不简单,面对这样诡异的现场,既没有像其他捕快那样手足无措,也没有轻易相信“突发恶疾”的判断,而是从细微处入手,寻找蛛丝马迹,这份沉稳和细心,实属难得。 “林越,你有什么发现?”王烈问道。 林越沉吟片刻,道:“总捕头,我觉得张大人的死,恐怕没那么简单。”他指着死者耳后的针孔和指甲缝里的青黑色痕迹,“这两处疑点,绝不是蚊虫叮咬或沾了墨汁那么简单。还有这香炉里的香,燃烧时间与张大人进密室的时间对不上,很可能被动过手脚。” 仵作在一旁冷哼道:“林捕头未免太小题大做了。针孔细小,不足为凭;指甲缝里的颜色,我看就是墨汁;至于香的燃烧时间,或许是这香的质量不好,烧得慢了也未可知。依我看,就是突发心疾而亡,何必故弄玄虚?” 林越没理会他的嘲讽,看着王烈道:“总捕头,我请求参与此案的协查,至少……让我跟着看看验尸的结果。” 王烈略一思索,点头道:“好。这案子蹊跷,你心思细,就留下协查吧。仵作,仔细验尸,任何一点异常都不能放过,明日一早,我要看到详细的验尸报告。” 仵作虽然不情愿,但王烈发了话,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是。” 林越松了口气,目光再次投向端坐椅上的张启明。死者面色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但在林越眼中,这平静的表象下,却隐藏着汹涌的暗流。 是谁杀了张启明?是政敌报复?还是为了密室里的账册或财物?凶手又是如何做到在密室中杀人后全身而退的? 一个个疑问在林越脑海中盘旋,如同这密室里的檀香,萦绕不散。 夜渐渐深了,张府的灯笼依旧在风中摇曳,映着每个人凝重的脸庞。林越知道,这桩密室凶案,恐怕只是一个开始,背后牵扯出的,或许是他难以想象的复杂漩涡。而他,已经被卷入了这场漩涡的中心。 离开密室时,林越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暗门。厚重的楠木门板,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仿佛一道隔绝生与死的界限。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凶手是谁,用了什么手段,这案子,他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第三十四章:无迹之杀 天刚蒙蒙亮,刑捕司后院的验尸房便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与血腥味混合的气息。这间屋子常年不见阳光,墙角结着薄薄的蛛网,石制的验尸台冰冷坚硬,上面躺着的,正是昨夜在密室中离奇身亡的户部主事张启明。 林越赶到时,老仵作正蹲在验尸台旁,拿着一根银簪子,反复刮擦着死者的指甲缝,眉头紧锁。旁边的小徒弟捧着笔墨,等着记录结论。 “怎么样了?”林越轻声问道,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张启明的尸体上。经过一夜,死者的皮肤已泛起青灰色,原本平静的面容多了几分僵硬,但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仍未散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老仵作头也没抬,将银簪子凑到鼻尖闻了闻,又用布擦了擦,淡淡道:“指甲缝里的青黑痕迹,用皂角水试过了,能擦掉大半,剩下的就是些墨渍——我说了,文官沾墨再正常不过。耳后的那个小疙瘩,仔细看了,就是个蚊虫叮咬的包,皮下没出血,更不是什么针孔。” 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对小徒弟道:“记吧:死者张启明,年四十二,正六品户部主事。体表无外伤,七窍无血迹,口鼻内无异物,肌肉僵硬程度符合死亡四至五个时辰特征。结合其神态安详,体表无挣扎痕迹,初步判定为突发心疾,猝死于密室之中。” “心疾?”林越眉头拧得更紧,“仅凭这些就能断定?不需要剖尸查验内脏吗?” 老仵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斜睨了他一眼:“林捕头是新来的,怕是不懂规矩。张大人是朝廷命官,岂是说剖就能剖的?再者说,验尸讲究‘望闻问切’,老夫干这行三十年,是不是心疾,一眼就能看出来。他面色青灰是死后正常变色,唇瓣微紫是心脉骤停的典型特征,还用得着开膛破肚?” “可密室里的香……” “香又怎么了?”老仵作不耐烦地打断他,“或许是张大人中途换过香,或许是小厮记错了时辰,这点小事也值得揪着不放?林捕头,查案归查案,别拿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来质疑老夫的专业。” 林越沉默了。他知道,在这个时代,仵作验尸全凭经验,对于毒素尤其是微量毒素的检测几乎是空白,更别说通过尸体僵硬程度和尸温变化来精准推断死亡时间了。老仵作的结论,在现有条件下似乎“合情合理”,但他心底的疑虑却越来越重。 那耳后的针孔,他昨夜看得真切,绝非蚊虫叮咬那么简单。还有指甲缝里的淡青色,即便能擦掉大半,残留的那点颜色也透着诡异——墨渍是黑中带蓝,而那痕迹是青中泛灰,绝非同一物。 “李仵作,”林越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我并非质疑您的专业,只是此案事关重大,张大人死在密室,疑点重重,若真以‘暴病身亡’结案,怕是难以服众。不如……让我再仔细看看?就看一刻钟,绝不乱动。” 老仵作本想拒绝,但想起昨夜王烈对林越的看重,又犹豫了。他上下打量了林越一番,见这年轻捕头眼神诚恳,不像是故意找茬,便撇了撇嘴:“看可以,不许碰!看完了就赶紧走,老夫还要写验尸格目,呈报上去。” “多谢李仵作。”林越拱手道谢,快步走到验尸台前。 他没有急着看尸体,而是先环顾四周。验尸房角落里放着几个陶罐,里面装着不同的草药和药水,还有一把生锈的解剖刀——看样子很少用。墙角的水盆里泡着几块白布,散发着淡淡的皂角味。 林越深吸一口气,将现代法医知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他知道,要找到证据,必须突破这个时代的认知局限。 他先是俯身观察死者的眼结膜。在微弱的光线中,他凑近细看,发现眼白处有极细的针尖状出血点——这在猝死案例中常见,但也可能是中毒的迹象。 接着,他将注意力放在死者的口鼻。老仵作说口鼻内无异物,但林越用手指轻轻拨开死者的嘴唇(动作极轻,几乎没碰到皮肤),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杏仁的微苦气味。这气味很淡,混杂在草药味中几乎难以察觉,但林越的神经瞬间绷紧了——这很可能是某种生物碱类毒素的特征。 “这气味……李仵作闻到了吗?”林越问道。 老仵作凑过来闻了闻,皱眉道:“什么气味?只有皂角水和尸体的味。林捕头莫不是闻错了?” 林越没再说话,目光重新回到耳后。他让小徒弟拿过一盏油灯,凑近了仔细看。在灯光的映照下,那处“蚊虫叮咬的包”边缘,果然有一个比针尖还细的小孔,孔周围的皮肤颜色略深,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破后留下的痕迹。 “这里,”林越指着小孔,“李仵作请看,这边缘有轻微的皮下出血,不是蚊虫叮咬能形成的。” 老仵作眯着眼看了半天,还是摇头:“老夫看不出来。就算有个小孔,又能说明什么?难不成是有人用绣花针戳死了张大人?那也太离谱了。” 林越没理会他的质疑,转而检查死者的指甲。他让小徒弟取来一盆清水和一块细布,蘸了水,轻轻擦拭指甲缝。正如老仵作所说,大部分青黑色被擦掉了,但在指甲根部的缝隙里,仍残留着一点淡青色,用布反复擦拭也无法去除。 “这颜色……”林越捻起一点擦拭下来的污渍,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指甲刮了一点,放在舌尖舔了一下——只是极轻微的触碰,随即吐掉,用清水漱口。 一股极淡的麻涩味在舌尖散开,带着一丝金属般的腥气。 林越心中一凛。牵机散!这种毒素在古籍中记载过,无色无味,但微量即可致命,中毒者死前不会有剧烈痛苦,往往面色平静,死后指甲会残留淡青色,且口腔更重要的是,牵机散的毒发时间很慢,从服下到死亡,大约需要一个时辰,且毒发过程隐蔽,极易被误认为突发疾病。 如果张启明中了牵机散,那他的死亡时间绝不是老仵作推断的“子时左右”! 林越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开始估算死亡时间。他伸手探向死者的腋下——这里是尸体温度保存较久的部位。入手冰凉,但尚未完全僵硬,尤其是关节处,还能轻微活动。 按照现代法医学知识,环境温度在十到十五摄氏度时,尸体每小时会下降约0.8摄氏度。假设张启明体温正常时是37摄氏度,现在腋下温度约为22摄氏度,温差15度,推算死亡时间大约在18到20个时辰前?不对,这显然不对,因为昨夜发现尸体时,距离他进密室才过了三四个时辰。 林越立刻反应过来——这里的“时辰”换算错了。他重新换算:一个时辰等于两小时,尸体温度下降15度,按每小时0.8度算,需要约19小时,即九个半时辰。昨夜发现尸体是在三更,即子时(晚上11点到凌晨1点),往前推九个半时辰,正是……戌时三刻(晚上8点45分左右)! 这个时间,与张启明戌时初刻进入密室的时间吻合!也就是说,他进密室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死亡,而不是老仵作根据肌肉僵硬程度推断的“子时左右”。 为什么会有这种偏差?林越瞬间想明白了——牵机散会延缓尸体僵硬的速度!这就是老仵作误判的关键! “李仵作,”林越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老仵作,“您说尸体僵硬程度符合死亡四五个时辰,也就是子时左右死亡,对吗?” 老仵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哼了一声:“自然。老夫验了三十年尸,不会错。” “那您可知,有些毒素会让尸体僵硬变慢?”林越追问,“比如……牵机散?” “牵机散?”老仵作脸色微变,“那是剧毒之物,服下后痛苦不堪,死前必是面目狰狞,怎么可能像张大人这样安详?再者说,牵机散入口即有苦味,张大人难道会自己喝下去?” “若是微量呢?若是混入食物或水中,苦味被掩盖了呢?”林越步步紧逼,“若是有人用针将毒素注入体内,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中毒呢?” 他指向耳后的小孔:“这不是蚊虫叮咬,是针孔!有人用极细的针,将牵机散注入了张大人的体内。毒发时间约一个时辰,所以他进密室后不久就已死亡,而毒素延缓了僵硬,让您误以为他死在子时!” “一派胡言!”老仵作脸色涨红,显然被林越的话激怒了,“用针注毒?亏你想得出来!牵机散哪有这么用的?再说,血液里要是有毒,老夫用银簪试过了,没反应!” 古代验毒多用银器,认为银遇毒会变黑,但实际上,银器只能检测出含硫的毒素,对牵机散这类生物碱完全无效。林越自然知道这一点。 “银簪验不出来的毒,不代表没有。”林越沉声道,“李仵作,能否取一点死者的血液,用烈酒浸泡,再加入少量明矾,看看会不会有沉淀?” 这是他根据现代化学知识想出来的简易检测法:牵机散的主要成分在酒精中溶解度低,加入明矾后可能会形成细微沉淀。 老仵作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连连摆手:“胡闹!哪有这么验毒的?血液岂是能随便折腾的?林捕头,我看你是查案查魔怔了!告诉你,这案子就是暴病身亡,老夫这就写验尸格目,你要是不服,自己去找总捕头说去!” 他说着,拿起笔就要在验尸格目上签字画押。 “等等!”林越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手,“李仵作,此案若真如你所说,是暴病身亡,那自然皆大欢喜。可万一……我是说万一,真的是中毒呢?你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张大人是朝廷命官,死得蹊跷,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如何对朝廷、对百姓交代?”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老仵作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握着笔的手顿住了。 旁边的小徒弟也忍不住劝道:“师父,林捕头说得也有道理,要不……就试试?反正也不费事。” 老仵作犹豫了半天,看着林越坚定的眼神,又想起王烈昨夜的嘱咐“任何异常都不能放过”,终于咬了咬牙:“好!就依你!要是折腾不出东西来,林捕头,你可得给老夫赔罪!” “若真是我错了,任凭李仵作处置。”林越点头。 老仵作不情不愿地让小徒弟取来一个瓷碗,又拿出一把小刀,在死者的手臂上划了一个极小的口子,接了小半碗血。然后按照林越的说法,倒入半杯烈酒,又捏了一点明矾放进去,用筷子搅拌。 起初,碗里的血液只是与酒混合,泛起浑浊的红色。老仵作抱着胳膊,冷眼看着,嘴角挂着嘲讽。林越却紧紧盯着碗底,心跳不由得加快。 片刻后,奇迹发生了——碗底渐渐出现了一层极细的白色沉淀,像是细沙一般,在红色的液体中格外显眼。 “这……这是什么?”小徒弟失声惊呼。 老仵作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他快步上前,拿起瓷碗,凑近油灯仔细看了看,又用筷子蘸了一点沉淀,放在指尖捻了捻,脸色变得煞白。 “这……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脸上的嘲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震惊和难以置信。 林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果然!张启明真的中了牵机散! “李仵作,”林越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现在,您还觉得,张大人是暴病身亡吗?” 老仵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从事仵作三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验毒方法,更没想过,看似“无迹”的死亡背后,竟然真的藏着剧毒的影子。 验尸房里一片死寂,只有油灯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阳光从窗棂的缝隙中照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那碗底的白色沉淀——那是牵机散的痕迹,是凶手留下的,无法抹去的铁证。 林越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找到毒素来源,查明下毒之人,破解密室之谜……还有更长的路要走。但至少现在,他已经撕开了这桩“无迹之杀”的第一道裂缝。 老仵作放下瓷碗,看向林越的眼神彻底变了,有震惊,有敬佩,还有一丝羞愧。他沉默了片刻,对小徒弟道:“重新记……死者张启明,疑似中牵机散之毒身亡,具体毒发时间待查,耳后疑似针孔,指甲缝残留不明青痕……”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林越站在验尸台前,望着张启明青灰色的面容,心中默念:张大人,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出凶手,还你一个公道。 而此刻,验尸房外的阳光,正一点点驱散着刑捕司后院的阴霾,仿佛预示着真相即将到来。 第三十五章:人际关系网初现 验尸房的僵局被那碗底的白色沉淀打破后,老仵作李诚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不仅主动重写了验尸格目,将“疑似牵机散中毒”“耳后针孔待查”等条目一一列明,还破天荒地对林越拱手道:“林捕头,是老夫有眼无珠了。这案子……确实透着邪门,还请你多费心。” 林越谢过李仵作,拿着新的验尸格目直奔前院的刑捕司文案房。此刻天已大亮,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积着薄尘的卷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和墨汁的味道。 文案房的老吏见林越进来,连忙起身:“林捕头可是来查张大人的卷宗?王总捕头一早便吩咐过,您要什么,尽管拿。” “有劳了。”林越点头,“我要张启明近三年的往来书信、同僚名录,还有他在户部任职期间的所有奏疏副本,尤其是涉及盐税改革的部分。” 老吏应了声,转身钻进一排排高耸的书架后。刑捕司的文案房堪比小型藏书楼,各级官员的档案、历年案件的卷宗都按类归档,单是张启明这类六品官员的资料,就装了满满两个木柜。 林越没闲着,自己动手翻找。他首先抽出一本《云安郡官员名录》,指尖划过“户部主事 张启明”一行,目光随即扫向其同僚。很快,“吏部侍郎 李嵩”的名字映入眼帘,旁边标注着“正五品,分管官员考核,兼理盐铁司协查事务”。 “盐铁司协查……”林越指尖一顿。盐税改革本就是户部主导,李嵩一个吏部侍郎却要掺和,这本身就透着不寻常。 这时老吏抱着一摞卷宗过来,喘着气道:“林捕头,都在这儿了。张大人是出了名的‘笔杆子’,往来书信比一般官员多三成,您慢慢看。” 林越道了谢,将卷宗搬到靠窗的案几上,分门别类整理起来。他首先看的是张启明的奏疏副本,其中近半年的内容,十有八九都围绕着“盐税改革”展开。 “……今岁淮南盐场丰收,然私盐泛滥,官盐滞销,国库损失甚巨。臣以为,当提高私盐刑罚,同时下调官盐定价,引私盐贩子入正轨……” “……吏部侍郎李嵩所提‘盐税加征三成’之策,实乃饮鸩止渴。百姓本就困苦,加征盐税必致民怨沸腾,恐生民变。臣恳请郡尉大人三思……” 字里行间,张启明的态度鲜明而坚决,对李嵩的主张更是毫不留情地驳斥。林越继续翻找,发现两人的争执并非仅限于奏疏,还有几封往来的私信,措辞愈发激烈。 其中一封是李嵩写给张启明的,墨迹潦草,显然是盛怒之下所书:“张启明!你屡次阻挠新政,莫非是与盐商勾结,中饱私囊?若执迷不悟,休怪李某不念同僚之情!” 而张启明的回信则字字刚正:“李大人身居高位,当以百姓疾苦为重,而非一味逢迎上意,搜刮民脂。盐税改革,我意已决,纵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 林越将这两封信单独抽出,放在一旁。从时间上看,最后一次书信往来就在张启明遇害前五日。如此激烈的冲突,足以构成杀人动机——李嵩若想推行自己的盐税政策,除掉张启明这个最大的障碍,并非没有可能。 但他很快又皱起眉。李嵩是正五品侍郎,位高权重,要杀一个六品主事,何必用如此复杂的“密室毒杀”?直接寻个由头将其罢官,甚至罗织罪名构陷,岂不是更简单?除非……李嵩有把柄握在张启明手里,不敢走明路。 林越暂时压下这个念头,继续梳理人际关系。他注意到,卷宗中多次提到一个名字——刘谦,张启明的副手,任户部主事助理,从七品。 关于刘谦的记录不算多,但有一份弹劾奏疏格外醒目,正是张启明亲笔所书:“……臣部主事助理刘谦,利用职权,虚报盐引损耗,贪墨官银三百两。证据确凿,恳请革其职,交刑部问罪……” 奏疏后面附着郡尉的批复:“刘谦贪墨属实,念其初犯,罚俸三年,降为文书,留部查看。” 时间是在半年前。林越摸着下巴沉思:被顶头上司弹劾,差点丢了官职,刘谦对张启明怀恨在心,也合情合理。而且刘谦身为副手,对张启明的作息、习惯甚至密室的情况,恐怕都了如指掌,作案条件比李嵩更便利。 但他同样有疑虑。刘谦只是个从七品文书,就算杀了张启明,也未必能取而代之,风险与收益完全不成正比。除非……他背后有人指使? 林越将李嵩和刘谦的名字写在纸上,用线连了起来。一个是有动机但动手不易的高官,一个是有条件但动机未必足够的下属,这两人之间会不会有关联? 他继续翻阅卷宗,这次把重点放在张府的内部人员上。张启明的家人不多,妻子早逝,只有一个儿子在外地求学,府中常驻的是三个仆役:一个负责洒扫的老仆,一个烧饭的厨子赵六,还有一个伺候笔墨的小厮。 卷宗里对这三人的记载很简略,只在去年的户籍核查中提到“身家清白,无不良记录”。林越却没放过细节——老仆是张启明的同乡,伺候了二十年;赵六是三年前从乡下雇来的,手脚还算干净;小厮则是张启明远房的侄子,机灵但性子跳脱。 “内部人员……”林越笔尖轻点桌面。能在密室杀人后不留痕迹,熟悉张府环境是必要条件。这三人中,谁有机会接触到牵机散?谁又有机会在张启明进密室前下手? 老仆年纪大了,似乎没什么动机;小厮是亲戚,按说不该加害;倒是那个厨子赵六,负责饮食,若想下毒,机会比谁都多……可密室里并无食物,验尸也没发现消化道中毒的迹象,反而是耳后有针孔,这又怎么解释? 林越揉了揉眉心,只觉得线索像一团乱麻。李嵩、刘谦、张府内部人员,三个方向都有疑点,却又都缺乏直接证据。牵机散的来源、密室的手法、凶手的具体动机……还有太多谜团等着解开。 “林捕头,查得怎么样了?”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林越抬头,见是分管北城的巡捕长周成,正抱着胳膊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捕快,脸上都带着看热闹的神情。这周成是郡城老捕快,资格比王烈还老,仗着自己破过几个小案,向来眼高于顶,对林越来郡城当巡捕长本就不服气。 “周捕头有事?”林越不动声色地将桌上的卷宗收拢。 周成踱到案几旁,瞥了一眼纸上的名字,嗤笑道:“还在琢磨呢?我听说了,李仵作一开始说是暴病身亡,是你硬说中毒,还弄出些稀奇古怪的法子验毒?林捕头,不是我说你,张大人死在密室里,门窗都锁着,怎么可能有人下毒?怕不是你想立功想疯了,拿个死人做文章吧?” 他身后的捕快也跟着哄笑:“就是,依我看,就是心疾死的,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 “咱们捕快是抓贼拿凶的,不是来猜谜语的。林捕头刚从县城来,怕是还不懂郡城的规矩,这种官场上的事,少掺和为妙。” 林越放下笔,看着周成:“周捕头的意思是,不管验尸结果如何,都该按‘暴病身亡’结案?” “不然呢?”周成挑眉,“李侍郎是什么人物?刘文书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你怀疑他们,有证据吗?就凭你那碗里的白渣子?我看你就是小题大做!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一个县城来的……” “住口!”林越猛地站起身,目光如刀,“查案讲究证据,没错。但在找到证据之前,任何疑点都不能放过!张大人死得蹊跷,若我们因为他是官员就敷衍了事,对得起身上的捕快服吗?对得起‘ justice ’……对得起公道吗?” 他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周成等人都愣住了。文案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声掠过。 周成脸上的戏谑僵住了,随即涨红了脸:“你……你敢教训我?” “我只是在说查案的规矩。”林越寸步不让,“周捕头若有闲心在这儿嘲讽,不如多派些人手去查牵机散的来源,去访张府周边的街坊。若是查不出东西,再来说我小题大做不迟!” 周成被噎得说不出话,他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巡捕长竟如此强硬。他打量着林越,见对方眼神坚定,毫无退缩之意,心里竟莫名地打了个突。他哼了一声,甩袖道:“好!好得很!我倒要看看,你能查出什么花来!要是查不出,看王总捕头怎么收拾你!” 说罢,带着两个捕快悻悻地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林越缓缓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知道,郡城的捕快圈子远比青石县复杂,周成的嘲讽只是开始,若是此案查不出结果,只会有更多人看他笑话。 但他不在乎。从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那天起,他就明白,想活下去,想活得有尊严,只能靠自己。查案不仅是他的职责,更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立足的根基。 他重新拿起那份弹劾刘谦的奏疏,目光落在“罚俸三年,降为文书”上。降职之后,刘谦还留在户部,日日面对张启明,这份恨意只会有增无减。而李嵩,会不会利用这一点,暗中收买刘谦? 林越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对老吏道:“麻烦再找一下刘谦近半年的出入城记录,还有他的账户流水——就是在‘钱通银号’的存取记录,有吗?” 老吏愣了一下:“账户流水?这得去银号查,刑捕司可没有。不过出入城记录倒是有,我这就给您找。” 林越点点头。他记得在青石县时,查贪腐案往往能从银钱往来找到突破口。刘谦若是被收买,账户上必然会有异常。 很快,老吏拿来了刘谦的出入城记录。林越仔细翻看,发现刘谦每月只出城一两次,多是去城郊的寺庙上香,没什么异常。但就在张启明遇害前三天,他曾在傍晚时分出城,直到深夜才回来,记录上只写了“私事”。 “这三天……”林越目光微凝。这个时间点,太可疑了。 他将记录收好,决定下午亲自去钱通银号一趟。同时,他还得派人去查张府的厨子赵六,尤其是他的出身和近期的行踪。 阳光渐渐升高,照在案几上的卷宗上,仿佛给那些冰冷的文字镀上了一层暖意。林越看着纸上李嵩、刘谦、赵六的名字,感觉那层笼罩在案件上的迷雾,似乎正在一点点被拨开。 他知道,这张人际关系网才刚刚展开,背后或许还有更深的牵扯,但只要顺着线索查下去,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来人。”林越扬声道。 两个西城的捕快应声而入,正是之前跟着他在西城巡街的,对他还算信服。 “你,去查张府厨子赵六的底细,三年前从哪个乡下过来的,家里有什么人,最近有没有和陌生人接触。” “你,去全城药铺、毒坊打听,最近三个月有没有人买过牵机散,或者钩吻草、附子这类主材,重点查与李嵩、刘谦有关联的人。” “是!”两人领命而去。 林越看着他们的背影,深吸一口气。不管前路有多少阻碍,他都必须走下去。因为他坚信,任何罪行都不可能天衣无缝,只要找到那根线头,就能将整个阴谋彻底扯出来。 而此刻,远在吏部侍郎府中,李嵩正站在窗前,看着庭院中凋零的菊花,脸色阴沉得可怕。管家匆匆进来,低声道:“大人,刑捕司那边……好像查到些东西,那个新来的巡捕长,叫林越的,正在查刘谦的底细。” 李嵩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刘谦那边,没出什么岔子吧?” “应该没有,他这几日都在府中抄写文书,没敢乱走。” 李嵩冷哼一声:“一个小小的巡捕长,也敢查我的人?告诉刘谦,安分点,别给我惹麻烦。要是他敢乱说话……”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管家连忙低头应是。 阳光透过窗棂,在李嵩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像极了他此刻复杂难测的心思。一场围绕着密室凶案的暗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三十六章:厨子的破绽 午后的阳光穿过张府的朱漆大门,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府内静得可怕,下人们都垂着头,大气不敢出,连走路都踮着脚尖,仿佛怕惊扰了书房里那尚未散尽的死气。 林越带着两名西城捕快走进府门时,负责看守现场的捕快连忙迎上来:“林捕头,王总捕头刚来看过,说您要是来了,不必拘泥,府里各处都能查。” “辛苦了。”林越点头,目光扫过这座不算奢华却透着书卷气的宅院。张启明虽官至六品,家中却无太多珍奇摆设,廊下挂着的几幅字画,看笔触倒是行家手笔,想来主人是个雅人。 “把府里的仆役都叫到前院来,我有话问。”林越吩咐道。 不多时,三个身影战战兢兢地走到院中,正是卷宗里记载的老仆、厨子赵六和小厮。老仆头发花白,背有些驼,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小厮约莫十五六岁,眼神里满是惶恐,时不时瞟向书房的方向;唯有厨子赵六,站在最后头,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似乎不愿与人对视。 林越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缓缓开口:“张大人遇害,你们都很清楚。现在我问你们几个问题,老实回答,若是有半句虚言,按包庇嫌犯论处,明白吗?” 三人连忙点头,老仆颤声道:“捕头大人尽管问,小的们一定说实话。” “张大人遇害当晚,也就是前天夜里,戌时三刻到亥时之间,你们都在做什么?”林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从老丈开始说。” 老仆定了定神,回忆道:“回大人,戌时三刻那会儿,小的正在后院收拾柴火。近来天凉,大人夜里看书爱烤火,小的每天这个时辰都要把第二天的炭备好。收拾完大概是戌时五刻,小的就回自己屋了,没再出去过。” “有人能证明吗?” “后院的柴房挨着马厩,马夫老王当时应该在喂马,他或许能看到小的。” 林越记下,转而看向小厮:“你呢?” 小厮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我……我戌时初给大人送了杯热茶,大人说要在书房看卷宗,让我别打扰。戌时三刻的时候,我在自己房里抄书,是大人前几天布置的功课……没人能证明,我一个人在房里。” 林越没多问,目光最终落在赵六身上:“你。” 赵六猛地抬起头,帽檐下的脸有些苍白,眼神闪烁:“回……回大人,我那会儿在厨房熬汤。大人近来总说夜里畏寒,让小的每晚戌时熬一锅姜母汤,亥时初送去书房。” “熬汤?”林越挑眉,“厨房离书房不远,你熬汤时,有没有听到书房里有什么动静?比如说话声、打斗声?” “没有没有。”赵六连忙摆手,语速快得有些异常,“厨房的灶台响,风箱也吵,小的啥都没听见。再说大人的书房隔音好,平时说话都听不清……” “你熬汤用了多久?”林越追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到什么时候结束?” 赵六的眼神更慌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袖口:“就……就寻常时辰,戌时三刻开始烧火,熬半个时辰,亥时初刚好端过去……谁知道那天去敲门,大人没应,推门一看……”他说着,声音哽咽起来,似是吓得不轻。 林越没错过他抠袖口的动作,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的手腕——赵六穿着件灰布短褂,袖口处沾着些深色的粉末,像是某种香料碾成的末子。这细节一闪而过,林越却记在了心里,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你送去汤的时候,书房的门是锁着的吗?窗户呢?” “门是从里面闩着的,小的敲了半天没反应,是后来叫了老仆和小厮一起撞开的。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插销都插着。”赵六回答得很快,像是早就想好说辞。 林越点点头,没再追问,转而道:“你们三人先回房等候,没我的命令,不准离开府门半步。” 三人如蒙大赦,匆匆退下。赵六走在最后,脚步有些踉跄,路过廊下时,似乎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林头儿,这三人看着都挺害怕的,不像有问题啊。”旁边的捕快小声道。 林越没说话,径直走向书房。密室的门窗已经被仵作和刑捕司的人检查过多次,门闩内侧有磨损痕迹,确是从里面锁上的;窗户的插销也是如此,没有撬动的迹象。他走到案几旁,目光落在那个精致的青铜香炉上。 香炉里的沉香已经燃尽,只剩下些灰烬,但凑近了闻,仍能嗅到一丝清苦的余味。这种沉香比寻常市面上的要好上不少,色泽偏深,燃时烟淡,是张启明这种文官偏爱的香料。林越用指尖沾了点香炉边缘的灰烬,放在鼻尖轻嗅——和刚才赵六袖口沾着的粉末,味道竟有几分相似。 “去厨房看看。”林越转身往外走。 张府的厨房在后院,不算大,但收拾得干净。灶台边堆着些柴火,案几上放着几个空碗,角落里还有个砂锅,里面残留着些姜母的残渣,显然是熬过汤的。 林越仔细检查着厨房的每一个角落,目光最终落在灶台旁的一个小陶罐上。罐子没盖盖子,里面装着些深色的粉末,正是沉香碾成的末子。他用手指沾了一点,和刚才在书房香炉里取的灰烬对比,颜色、气味几乎一致。 “张大人书房用的沉香,是从厨房拿的?”林越问跟来的老仆。 老仆点头:“是的,大人说厨房离书房近,让赵六每月碾些沉香末送过去,省得他自己跑腿。这陶罐里的,就是赵六刚碾好没多久的。” 林越心中一动。赵六负责碾沉香,袖口沾到粉末并不奇怪,但他刚才回答问题时为何那般紧张?尤其是被问到“熬汤时有没有听到动静”,几乎是立刻否认,反倒显得刻意。 “赵六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林越又问。 老仆想了想,迟疑道:“反常……好像也没有。就是前几天,见他偷偷摸摸地去了趟城里的银号,回来时揣着个布包,还跟小的打听‘去邻县怎么走’。小的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是有点奇怪。” “银号?哪家银号?” “应该是东大街的钱通银号,府里采买东西,都去那家。” 林越眼神一凛,对身边的捕快道:“你留在这儿,盯着赵六,别让他跑了,也别惊动他。我去趟钱通银号。” 钱通银号在郡城的东大街,是云安郡最大的银号之一,往来的多是官绅富商。林越走进银号时,掌柜正戴着算盘在对账,见他穿着捕快服,连忙起身:“这位捕头,有何贵干?” “我要查一个人的账户流水,张府的厨子,赵六。”林越亮出腰牌,“最近一个月的,尤其是近三天的。” 掌柜面露难色:“捕头大人,按规矩,客人的账户信息不能随便透露……” “事关人命大案,张启明张大人的案子,你也听说了吧?”林越语气微沉,“耽误了查案,你担待得起?” 张启明的案子在郡城早已传开,掌柜脸色变了变,不敢再推辞,连忙叫伙计去查。不多时,伙计拿来一本账簿,指着其中一页道:“赵六确实在咱们银号有账户,存了些碎银,平时支取不多,但三天前,也就是张大人遇害前一天,他的账户里多了一笔五十两的存款,是用匿名汇票存的。” “五十两?”林越瞳孔微缩。一个厨子,月钱不过二两,五十两相当于他两年多的工钱,这笔钱来得太蹊跷了,而且时间点刚好在案发前一天。 “汇票的来源能查到吗?” 掌柜摇头:“匿名汇票,只记了兑付地点是城南的‘汇通票号’,没写是谁寄的。这种汇票在郡城很常见,有些人不想露姓名,就用这个。” 林越沉默片刻。五十两,匿名汇票,案发前一天到账,再加上赵六袖口的沉香粉末和他紧张的神色……这一切串联起来,让赵六的嫌疑瞬间飙升。 他谢过掌柜,转身离开银号,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赵六大概率和张启明的死有关,但他一个厨子,未必有能力独自完成密室毒杀,更像是被人收买的棋子。而那个匿名汇票的来源,很可能就是幕后主使。 回到张府时,已是傍晚。林越找到负责监视的捕快,低声问:“赵六有什么动静?” “没什么动静,一直在厨房收拾东西,刚才还去柴房劈了会儿柴,看着挺安分的。”捕快答道。 林越点点头,走到柴房附近。远远望去,赵六正抡着斧头劈柴,动作却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往府门的方向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是在盘算着逃跑。 “看来是心虚了。”林越心中冷笑。他对捕快道:“你派两个人,悄悄跟着赵六,他去哪儿都跟紧了,但别让他发现。如果他要出城,立刻回报,千万别惊动他。” “明白!”捕快领命而去。 林越站在廊下,望着天边渐渐沉下去的夕阳,思绪飞速运转。赵六的疑点越来越多,但他只是个突破口,真正的关键是找到他背后的人。五十两银子,对李嵩那种级别的官员来说不算什么,会不会是李嵩通过刘谦,收买了赵六? 刘谦案发前三天曾深夜出城,会不会就是去联系赵六,送那笔“定金”?而赵六袖口的沉香粉末,会不会是他进入书房时不小心沾到的?可密室的门窗都是从里面锁着的,他又是怎么进去下毒的? 一个个问题在脑海里盘旋,林越却不急。赵六已经露出了破绽,只要盯紧他,不愁找不到更多线索。就像钓鱼,既然鱼已经咬钩,就得有耐心慢慢收线。 这时,小厮端着一盏灯从旁边走过,看到林越,怯生生地停下脚步:“捕头大人,天快黑了,要不要给您备些晚饭?” 林越摆摆手:“不用。对了,你家大人的书房,平时除了他自己,还有谁能进去?” 小厮想了想:“一般没人敢进,除非大人允许。不过……前几天赵六说厨房的碗不够用,去书房旁边的储物间拿过一次,好像进去过书房旁边的耳房。” “耳房?”林越眼睛一亮,“耳房和书房是连通的吗?” “是……是的,有个小侧门,平时都锁着,钥匙只有大人有。但前阵子锁坏了,大人说等有空再修,就一直虚掩着。” 林越立刻转身往书房走去。他之前只查了书房的正门和窗户,竟没注意到还有个耳房!他快步走到书房侧面,果然看到一间小小的耳房,门果然是虚掩着的。推开门,里面堆着些杂物,墙角有个小门,门闩是坏的,轻轻一推就开了——门后,正是书房的角落,离张启明坐的案几不过几步远! 林越心中豁然开朗。密室的门窗确实是从里面锁着的,但凶手根本不需要走正门和窗户,而是通过耳房的侧门进入书房!赵六负责府里的杂事,知道耳房侧门的锁坏了并不奇怪,他完全可以趁着熬汤的间隙,从耳房潜入书房,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 而那耳房紧挨着书房的香炉,赵六进去时袖口沾到沉香粉末,也就合情合理了。 “好一个障眼法。”林越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赵六的嫌疑,几乎可以确认了。但他是如何下毒的?耳后那针孔又是怎么回事? 他回到书房,再次仔细检查案几。案几上除了卷宗和砚台,还有一个空了的茶杯,正是小厮戌时初送来的那杯热茶。林越拿起茶杯,凑到鼻尖闻了闻,除了茶味,没什么异常。他又检查了砚台,墨锭是寻常的松烟墨,也没问题。 忽然,他注意到案几边缘有一个极其细微的针孔,像是被什么细小的东西扎过,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针孔的位置,正好对着张启明坐的椅子——如果有人从背后靠近,用一根细针沾着毒药,趁张启明看书不注意时刺入他的后颈或耳后,完全有可能! 牵机散是剧毒,少量即可致命,通过血液扩散比口服更快,也更难被察觉。赵六熬汤时穿着厨子的衣服,袖子宽大,藏一根细针再容易不过。他从耳房潜入,趁张启明专注看卷宗时下手,得手后再原路返回厨房,神不知鬼不觉。而张启明毒发时或许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毙命,临死前或许下意识地闩上了房门,反倒造成了密室的假象! 林越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一个清晰的作案过程渐渐浮现。赵六有动机(五十两银子),有作案条件(耳房侧门、接触沉香),有作案时间(熬汤的间隙),几乎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他。 但他仍有一个疑问:赵六一个厨子,哪来的牵机散?又怎么敢对朝廷命官下杀手?背后一定有人指使,而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李嵩或刘谦。 夜幕渐渐降临,张府亮起了灯笼,昏黄的光线下,整个宅院更显阴森。林越站在书房门口,看着远处厨房的方向,那里的灯也亮着,赵六的身影在窗纸上晃动,似乎还在忙碌。 “好戏,才刚刚开始。”林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已经布好了网,就等鱼自己跳进来了。只要赵六和幕后主使联系,或者试图逃跑,他就能顺藤摸瓜,将整个阴谋彻底揭开。 而此刻,厨房内,赵六正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个汤勺,却半天没动一下。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否则就来不及了。那个捕头看他的眼神,太吓人了,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第三十七章:炼肉中期! 夜色如墨,笼罩着云安郡城。西城刑捕司后院的杂役房里,一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将林越盘膝而坐的身影拉得颀长。 白日里查案的疲惫尚未完全褪去,但林越的眼神却异常明亮。他将门窗仔细闩好,又用一块厚布遮住门缝,确保屋内的动静不会外泄。桌上放着一个黑陶药罐,里面盛着半罐深绿色的药液,散发着刺鼻却又带着一丝奇异清香的味道——这是他托秦书吏从郡城药铺买来的“淬体散”,配合温水化开,正是辅助炼肉境武者突破境界的上好药材。 “赵六的嫌疑虽已锁定,但幕后之人势力不小,若没有足够的实力,就算查到真相,恐怕也难以收场。”林越深吸一口气,指尖轻抚过药罐边缘。在青石县时,他凭借炼肉初期的修为已能横行一方,但到了藏龙卧虎的郡城,这点实力便显得捉襟见肘——不说那些世家供奉、军中悍卒,光是刑捕司总捕头王烈,气息便深不可测,至少也是炼骨境的武者。 他从怀中摸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封面上用朱砂写着《铁布功》三个字,正是当初从落马坡匪首手中得来的炼体功法。这功法虽非顶尖,却胜在根基扎实,对淬炼肉身、打磨气血有着奇效,恰好适合他目前的境界。 “《铁布功》炼至小成,方能稳固炼肉中期的境界。今日,便是突破之时。”林越不再犹豫,将半罐淬体药液一饮而尽。 药液入喉,先是一阵火烧火燎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细针顺着喉咙扎进脏腑。但片刻后,一股温热的暖流便从丹田升起,顺着经脉缓缓流淌,所过之处,原本因白日奔波而有些淤塞的气血竟变得顺畅起来。 “就是现在!”林越双目紧闭,双手结印,按照《铁布功》的心法口诀,引导着那股暖流冲击全身经脉。 炼肉境的核心,在于“淬炼”二字。初期是将肉身杂质排出,让肌肉纤维更具韧性;中期则是要让气血之力与肌肉深度融合,使每一寸血肉都蕴含更强的爆发力,甚至能做到“气血外显”的地步。此刻林越要做的,便是冲破初期与中期之间那层无形的“壁垒”。 他的意识沉入体内,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经脉如同一条条蜿蜒的河流,气血便是河中奔涌的水流。而在双臂、腰腹、双腿的几处关键节点,气血流动明显滞涩,仿佛被几道无形的闸门挡住——那便是境界壁垒所在。 淬体药液化作的暖流不断汇入气血之中,让水流愈发汹涌。林越集中全部心神,引导着这股力量,一次次撞击向最靠近丹田的那道“闸门”。 “轰!” 仿佛有惊雷在体内炸响。第一次冲击,气血仅仅是让壁垒微微震颤,反震的力道却让林越喉头一甜,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果然没那么容易。”他抹去血迹,眼中却燃起更盛的战意。在青石县破获张万贯一案后,他得到的赏银大半都换成了修炼资源,这罐淬体散更是价值二十两银子,若是今日突破失败,不仅是资源浪费,更会错过借查案之势提升实力的最佳时机。 他咬紧牙关,再次催动气血。这一次,他不再蛮干,而是按照《铁布功》中“柔中带刚,以点破面”的诀窍,将气血之力凝聚成一股细长的“气针”,精准地刺向壁垒最薄弱的一处。 “嗤……” 细微的碎裂声仿佛在耳边响起。那道壁垒上,竟真的被刺出一个细小的孔洞! “成了!”林越精神一振,连忙引导更多气血顺着孔洞涌入。就像堤坝被打开一道缺口,后续的气血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刷着缺口,让其不断扩大。 随着第一道壁垒被冲垮,一股远比之前强横的力量瞬间流遍全身。林越只觉四肢百骸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肌肉纤维在气血的滋养下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在进行着脱胎换骨的重塑。 他没有停歇,乘胜追击,引导着暴涨的气血冲击第二道、第三道壁垒。这一次,有了之前的经验,加上淬体药液持续发力,后续的冲击顺畅了许多。不到半个时辰,最后一道壁垒也轰然碎裂。 “嗡——” 当所有壁垒尽数破开的刹那,林越的身体猛地一震,周身竟隐隐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这红光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他体内气血之力浓郁到极致,透过皮肤渗透而出的异象,正是炼肉中期“气血外显”的标志!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变得更加紧实、更具爆发力。以前做不到的高难度动作,现在信手拈来;原本需要蓄力才能打出的重拳,此刻仅凭随意一挥,便能带动呼啸的风声。 “炼肉中期……终于成了!”林越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手掌比之前宽厚了些许,指节分明,皮肤下仿佛有虬龙般的力量在涌动。 为了验证实力的增长,他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一块青石旁。这青石是他特意找来的,质地坚硬,寻常炼肉初期武者全力一击,最多也只能留下几道白痕。 “正好试试新学的《裂石拳》。”林越想起昨日王烈见他破案有功,特意从刑捕司武库中借给他的一本拳谱。《裂石拳》算不上什么顶尖武技,却以刚猛霸道著称,最适合用来检验炼体武者的爆发力。 他深吸一口气,双脚微分,沉腰立马,摆出《裂石拳》的起手式。随着气血在体内快速运转,他能感觉到力量从双脚根部升起,经腰腹传导至双臂,最终汇聚于右拳之上。 “喝!” 一声低喝,林越右拳猛地轰出!拳风呼啸,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重重砸在青石之上! “嘭!” 一声闷响,碎石飞溅! 林越收回拳头,看向青石。只见坚硬的石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深约半寸的浅坑!坑洞边缘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显然是被巨力硬生生砸出来的! “这……这威力,至少比之前暴涨了三成不止!”林越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炼肉初期时,全力施展《铁布功》的拳力,最多也只能在这青石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绝不可能造成如此明显的破坏。 他又尝试着挥出几拳,或快或慢,或刚或柔。每一拳打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力量的掌控比以前更加精准。以前施展武技时,总觉得有股力不从心的滞涩感,而现在,气血与肌肉的配合浑然天成,仿佛这具身体已经完全适应了更强的力量。 “难怪都说郡城是修行者的宝地……”林越心中感慨。郡城天地灵气的浓度,确实比青石县高出不少,加上这里更容易获得修炼资源,突破速度自然快了许多。若是在青石县,他想要从炼肉初期突破到中期,至少还需要一两个月的水磨功夫。 他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身形比之前更加挺拔,肩宽背厚,虽然穿着寻常的捕快服,却难掩那股蕴藏在平静下的爆炸性力量。尤其是眼神,比起初到郡城时的谨慎,多了几分自信与锐利。 “实力提升,不仅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能在这错综复杂的郡城官场中,守住查案的底线。”林越握了握拳。李嵩身为吏部侍郎,背后必然牵扯着不少势力,想要将其绳之以法,光有证据还不够,必须有足够的实力应对可能出现的反扑——无论是来自官场的打压,还是暗中的刺杀。 现在,炼肉中期的实力,让他有了这份底气。至少在面对寻常武者时,他有了自保乃至反杀的能力;就算对上炼肉后期的对手,凭借《铁布功》的防御和《裂石拳》的爆发力,也有一战之力。 他重新盘膝坐下,开始巩固刚刚突破的境界。虽然壁垒已破,但暴涨的气血还未完全稳定,需要尽快熟悉这股新的力量,否则在关键时刻容易出现纰漏。 窗外,月色渐深,偶尔有巡夜捕快的脚步声从院外经过,但杂役房内却一片宁静。林越沉浸在修炼的状态中,感受着气血在经脉中缓缓流淌,滋养着每一寸肌肉,将炼肉中期的境界不断夯实。 不知过了多久,油灯的灯芯“啪”地爆出一个火星。林越睁开眼,感觉神清气爽,之前查案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充沛的精力和强大的自信。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本《裂石拳》拳谱,翻到其中记载的“碎石式”。之前因为实力不足,这一式总觉得差了点火候,而现在再看,其中蕴含的发力技巧和气血运转路线,竟豁然开朗。 “等此案了结,倒是可以向王总捕头请教请教武技。”林越心中暗道。王烈能坐稳刑捕司总捕头的位置,不仅查案能力出众,武道修为更是深不可测,若是能得到他的指点,自己的实力必然能更快提升。 他将拳谱收好,又检查了一下门窗,确认没有异样后,吹熄油灯,躺到床上。虽然一夜未眠,但突破境界带来的兴奋感让他毫无睡意。 脑海中,赵六袖口的沉香粉末、银号的五十两存款、耳房那扇虚掩的侧门……一个个线索如同珍珠般被串联起来,形成一条指向真相的链条。而随着实力的提升,林越感觉自己的思维也变得更加清晰,一些之前忽略的细节,此刻也渐渐浮现出来。 “赵六只是个棋子,他背后的人,才是关键。”林越望着屋顶的横梁,眼神锐利,“李嵩、刘谦……不管是谁,只要犯了法,我林越就绝不会放过!”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一地银辉。杂役房内,年轻的巡捕长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实力的突破,不仅让他在查案时多了一份保障,更让他在这暗流涌动的郡城之中,多了一份坚守本心的底气。 新的一天即将到来,而属于林越的狩猎,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八章:引蛇出洞 天色擦黑时,云安郡城的炊烟已渐渐散去,西城的街巷里亮起零星灯火,偶有巡夜的捕快提着灯笼走过,靴底踏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格外清晰。 刑捕司后院的厢房内,林越正对着一盏油灯翻看卷宗,案几上摊着的是张府仆役的问询记录,其中关于厨子赵六的那几页,边缘已被他翻得起了毛边。 “头儿,都安排好了。”捕快小李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压低声音道,“咱们队里的老周假装去城西药铺抓药,把‘找到毒源线索’的消息漏给了药铺掌柜,那掌柜跟赵六的远房表亲认识,保准今晚就能传到赵六耳朵里。” 林越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昨夜突破至炼肉中期后,他不仅气力大增,连思维都仿佛变得更加敏锐,此刻梳理案情,愈发确定赵六只是个被推到台前的棋子——一个厨子,哪来的胆子毒杀朝廷命官?背后必然有人指使,而指使之人,十有八九与李嵩脱不了干系。 “赵六那边盯紧了吗?”林越问道,指尖在卷宗上轻轻敲击。 “放心,”小李拍着胸脯,“老王带着两个弟兄扮成挑夫,就在张府后街的茶摊蹲着呢,赵六这两天除了上工,就只敢在府里打转,连茅房都没敢单独去,看样子心里虚得很。” 林越微微颔首。自那日在张府注意到赵六袖口的沉香粉末后,他便断定此人有问题。寻常厨子哪会接触密室香炉里的上等沉香?更别提账户上凭空多出的五十两银子——这笔钱,足够寻常百姓过上半年好日子,显然是笔“买命钱”。 但光有疑点不够。赵六在张府做了五年厨子,为人看似木讷寡言,实则心思活络,若没有确凿证据,他绝不会轻易认罪。而林越要的,不仅是赵六的口供,更是他背后那只操纵棋局的手。 “牵机散的药性霸道,市面上虽有流传,但敢卖给官宦人家仆役的药铺不多。”林越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着外面渐浓的夜色,“城西药铺多是小本生意,背后没什么靠山,赵六若要买药,多半会选在那边。咱们放出消息,就是要让他背后的人坐不住。” 小李恍然:“头儿是想引蛇出洞?让幕后之人跟赵六接头?” “不错。”林越眼中精光一闪,“赵六现在就是惊弓之鸟,咱们说找到毒源,他必然会慌。而他背后的人,要么会让他赶紧销毁证据,要么会想办法让他跑路——无论哪种,都得见个面才行。”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去告诉老王,一旦发现赵六出府,不要惊动,远远跟着就行,等他跟人接头时再动手。记住,尽量抓活的,尤其是那个接头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明白!”小李应声而去,脚步轻快,显然对这趟差事充满期待。之前林越破获密室凶案的关键线索时,不少老捕快还觉得这新来的巡捕长“纸上谈兵”,可昨夜林越一拳砸出青石浅坑的事传开后,队里的人再看他,眼神里已多了几分敬畏。 林越重新坐回案前,却没再看卷宗。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赵六的模样——中等身材,微胖,右手食指第二节有层厚厚的老茧,那是常年握菜刀磨出来的;说话时总爱低着头,眼角却会不自觉地瞟向对方,是个典型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性子。 “这种人,贪财,但更惜命。”林越暗道。五十两银子或许能让他动心,但真到了要掉脑袋的时候,他未必敢硬扛。只要抓住他的软肋,不愁撬不开他的嘴。 夜色渐深,西城的街巷渐渐沉寂下来,只有几处酒肆还亮着灯,隐约传出猜拳行令的喧闹。 张府后厨的柴房里,赵六缩在草堆上,手里攥着个油布包,掌心的汗几乎要把布包浸透。半个时辰前,他那开杂货铺的表亲偷偷跑来传话,说刑捕司的人在城西药铺查到了“牵机散”的线索,好像还抓到了个卖药的伙计,正往死里审呢。 “不可能……那药铺老板收了我二十两银子,说好了绝不外传的……”赵六喃喃自语,声音发颤。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当初刘谦找到他时,只说让他给张大人的汤里加“点料”,事后给五十两,保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他当时被银子迷了心窍,加上刘谦拍着胸脯说“出了事有大人顶着”,便稀里糊涂应了。可真等张大人死了,他才后知后觉地怕起来——那可是户部主事,杀官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这几日刑捕司的人轮番问话,尤其是那个新来的林巡捕长,眼神跟刀子似的,总盯着他袖口的沉香粉末问东问西,吓得他夜里总做噩梦,梦见自己被拖到刑场砍头。 “不行,不能等。”赵六猛地站起身,油布包里是他这几年攒下的碎银和几件换洗衣物。他想跑,可又不知道该往哪跑——刘谦说好了案发后会来接他,可这都过了三天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就在他六神无主时,柴房的门被轻轻敲了三下,节奏奇特——咚、咚咚。 赵六浑身一激灵,这是他跟刘谦约好的暗号! 他连忙吹熄油灯,摸到门边,压低声音问:“谁?” “是我。”门外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沙哑得听不出原貌,“事急,跟我走。” 赵六心中一喜,又有些发怵:“外面……外面盯得紧吗?” “放心,都安排好了。”门外人道,“再不走,等刑捕司的人查到你头上,神仙也救不了你。” 这句话戳中了赵六的软肋。他咬咬牙,把油布包往怀里一塞,又想起什么,转身跑到灶台边,蹲下身摸索片刻,从灶膛深处掏出一个用油纸层层包裹的小纸包,塞进袖袋里——那是剩下的一点“牵机散”残渣,他本想找机会扔了,可总觉得心里不安,没舍得动。 做完这一切,他才悄悄拉开门栓。 门外站着个黑衣人,脸上蒙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夜色里闪着冷光。“跟我来,别出声。”黑衣人丢下一句话,转身就往后巷走去。 赵六咽了口唾沫,咬着牙跟了上去。他没注意到,就在他踏出柴房的瞬间,后街茶摊的阴影里,一个“挑夫”悄悄站起身,对着黑暗中打了个手势。 两刻钟后,城西“回春堂”药铺后巷。 这里堆放着不少废弃的药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黑衣人站在一棵老槐树下,背对着赵六,似乎在等什么人。 “刘……刘大人呢?”赵六喘着气问道,一路疾走让他有些脱力。 黑衣人没回头,冷冷道:“稍等,有人会来接你出城。” 赵六心里打鼓,总觉得不对劲。刘谦答应过亲自来接他,怎么换成了这么个陌生人?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袖袋里的纸包,掌心又开始冒汗。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低喝:“动手!” 黑衣人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惊怒,厉声道:“不好,有埋伏!” 赵六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他借着月光一看,只见巷口冲进来七八名捕快,为首的正是那个让他心惊胆战的林巡捕长! “赵六,束手就擒吧!”林越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他脚下发力,身形如箭般窜出,炼肉中期的气血在体内奔涌,速度比寻常捕快快了不止一倍。 黑衣人见状,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他不再管赵六,转身就往巷子深处跑,那里有个废弃的狗洞,本是为了以防万一准备的。 “想跑?”林越冷哼一声,脚下步伐变幻,竟隐隐追了上去。他能看出这黑衣人有些身手,至少也是炼肉初期的武者,寻常捕快怕是拦不住。 “拦住他!”小李带着两名捕快从侧面包抄,挥舞着腰间的铁尺砸向黑衣人。 黑衣人反应极快,侧身避开铁尺,反手一拳打在小李胸口。小李闷哼一声,被打得连连后退,嘴角溢出鲜血——这一拳力道竟颇为刚猛。 借着这片刻的耽搁,黑衣人已冲到狗洞前,俯身就要钻进去。 就在这时,林越赶到了。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右手成拳,灌注气血,猛地砸向黑衣人后心!这一拳用的正是《裂石拳》的起手式,拳风呼啸,带着一股沛然巨力。 黑衣人察觉背后恶风不善,脸色剧变,顾不得钻洞,猛地向前一扑,险之又险地避开这一拳。但他的衣角还是被拳风扫中,“嗤”的一声撕裂开来。 “好身手!”林越暗赞一声,脚步不停,再次欺身而上。他能感觉到这黑衣人的身法颇为诡异,显然练过专门的轻功,若真让他钻进狗洞,再想抓就难了。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黑衣人的招式阴柔刁钻,专打要害,显然不是善茬;而林越则凭借炼肉中期的气血优势,以硬碰硬,《裂石拳》招招刚猛,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 “砰!” 两人拳掌相交,黑衣人闷哼一声,被震得后退三步,手臂微微颤抖——他的力气竟比林越差了一截! “留活口!”林越一边猛攻,一边喊道。他看出这黑衣人身份不一般,若是能擒获,或许能直接揪出幕后主使。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反手刺向林越小腹,竟是要同归于尽的打法! 林越瞳孔一缩,不敢怠慢,猛地侧身,同时左手成掌,拍向对方手腕。这一掌看似轻飘飘,却蕴含着《铁布功》的暗劲。 “咔嚓”一声脆响,黑衣人手腕被拍中,匕首脱手飞出,钉在旁边的墙壁上。他吃痛之下,动作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从怀里摸出个***,狠狠砸在地上! “嗤——” 浓烈的白烟瞬间弥漫开来,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好!”林越心头一紧,挥掌驱散烟雾,却见黑衣人已钻进狗洞,只留下一个晃动的黑影消失在巷外的夜色里。 “追!”林越正要跟上,却听到身后传来小李的喊声:“头儿,赵六抓住了!” 他回头一看,只见赵六被两名捕快按在地上,嘴里塞着布团,正拼命挣扎,袖袋里的油纸包掉在地上,散开了一角,露出里面灰白色的粉末。 林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遗憾。跑了个黑衣人,但抓住了赵六,还找到了药渣,不算亏。 “搜身!”他下令道。 捕快们立刻上前,将赵六浑身上下搜了个遍,除了怀里的碎银和衣物,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但林越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油纸包上,他走过去,用两根手指捏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尖轻嗅。 一股淡淡的杏仁味混杂着腥气,正是牵机散的特征! “证据确凿。”林越眼神冰冷地看向赵六,“赵六,你还有什么话说?” 赵六被吓得面无人色,浑身筛糠似的发抖,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他知道,这下是彻底完了。 林越示意捕快将赵六铐起来,又指着地上的药渣道:“收好,这是重要证物。” 小李捂着胸口走过来,脸上带着愧色:“头儿,对不起,让那黑衣人跑了。” “不怪你,”林越摇摇头,“那人身手不弱,还有备而来,能拦住他片刻已是不易。”他看向那狗洞,眼中若有所思,“能养得起这种身手的手下,幕后之人的势力,比我想的还要大。” 他蹲下身,查看了一下狗洞外的脚印,沉声道:“这黑衣人穿的是软底靴,脚印很轻,应该是常年习武之人。而且他跑的方向是城北,那里是李嵩的地盘……” 线索再次指向李嵩。 “先把赵六带回刑捕司,连夜审讯。”林越站起身,目光扫过漆黑的巷口,“至于那个黑衣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迟早会露出马脚。”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药渣粉末,散入黑暗中。林越看着被押走的赵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引蛇出洞的第一步,成了。接下来,该撬开这颗棋子的嘴,看看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盘根错节了。 刑捕司的灯笼在夜色中远去,留下回春堂后巷的寂静,只有那棵老槐树下,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和药渣的苦涩——那是阴谋被撕开一角的味道。 第三十九章:赵六的供词 刑捕司的审讯室,向来是云安郡城最让人胆寒的地方。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悬在梁上,豆大的火苗被穿堂风一吹,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鬼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与铁锈味,角落里堆着的刑具——铁链、木枷、夹棍,在暗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泽,光是看着,就让人脊背发凉。 赵六被反手绑在刑架上,手腕和脚踝处的铁镣勒得很紧,几乎嵌进肉里。他垂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脸,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颤抖。 林越坐在他对面的木桌后,桌上摊着几样东西:一张墨迹未干的供词纸,一支沾了墨的笔,还有一个打开的油纸包——里面正是从赵六袖袋里搜出的牵机散残渣,灰白色的粉末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赵六,”林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清晰,“事到如今,你还想嘴硬吗?” 赵六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恐与慌乱,却还是梗着脖子喊道:“官爷!冤枉啊!小的就是个厨子,哪敢杀人啊!那东西……那东西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兴许是不小心沾到的!” 他的声音尖利,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委屈,可微微发抖的双腿和不敢与林越对视的眼神,却暴露了他的心虚。 林越没急着反驳,只是拿起那包药渣,用指尖捻起一点,放在灯下细看:“牵机散,以钩吻草、附子为引,混合七种毒物炼制而成,毒性霸道,服下后脏腑会逐渐溃烂,死前如受万蚁噬心之苦,痛苦至极。”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赵六,目光如炬:“张大人死时,面色虽平静,但指甲泛青、耳后有针孔,血液里更是验出了这牵机散的毒素。而你,张府的厨子,负责张大人每日的汤药,案发当晚戌时三刻,正是你端着最后一碗参汤进了张大人的书房——这时间,与毒发时辰正好对得上。” “我……我没有!”赵六的声音开始发虚,眼神闪烁,“那碗汤张大人根本没喝多少!他说当晚没胃口,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哦?”林越挑眉,“你倒是记得清楚。可你袖口的沉香粉末,又怎么解释?张大人的密室里,香炉燃的正是这种上等沉香,寻常下人根本没机会靠近——你何时进过密室?” “我……我……”赵六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没想到,自己当时只是顺手扶了一下香炉,竟会留下这样的破绽。 站在一旁的小李忍不住斥道:“赵六!林头儿已经把证据摆在你面前了,你还敢狡辩?再不老实交代,休怪我们动刑!” 说着,他故意拿起旁边的夹棍,在手里掂了掂,铁链碰撞发出“哐当”的脆响,吓得赵六浑身一颤,差点瘫软下去。 “别……别用刑……”赵六带着哭腔哀求道,“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官爷,求求您高抬贵手,放了小的吧!” 林越摆了摆手,示意小李退下。他知道,对付赵六这种人,一味用强未必管用,他们惜命,却也抱着侥幸心理,总觉得只要熬过去,就能有一线生机。 “赵六,”林越放下药渣,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拍在桌上,“这是张府附近‘汇通银号’的流水记录,你自己看看。” 那是一张抄录的账单,上面清晰地记着:三日前,一笔五十两的银子存入了赵六的账户,汇款人信息被抹去了,但汇款时间,恰好在张启明死后的第二天。 林越用手指点了点账单上的数字:“五十两。你在张府做厨子,月钱不过二两,这笔钱,够你做两年活计了。谁会平白无故给你这么多银子?” 赵六的目光触及那张账单,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惨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笔银子被查到。 “是刘谦,对吗?”林越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赵六心中激起千层浪,“张大人的副手,刘谦。” 赵六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双眼圆睁,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怎么会知道? 看到赵六的反应,林越心中已然笃定。从张启明的人际关系网来看,刘谦既有动机(被张启明弹劾过),又有机会(常出入张府),再加上这笔可疑的银子,他的嫌疑本就最大,如今赵六的反应,更是坐实了这一点。 “案发前三天,刘谦是不是找过你?”林越步步紧逼,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他许了你好处,让你在张大人的汤药里下毒,对不对?” “不……不是的……”赵六的心理防线开始松动,声音带着哭腔,眼神涣散,“我没……我没有……” “赵六!”林越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提高,“你以为你不说,就能瞒过去吗?牵机散的来源我们已经查到了,城西药铺的掌柜已经招了,说是你买的药材!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 他故意加重了“人证物证俱在”几个字,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赵六,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赵六被这一声怒喝吓得魂飞魄散,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混合着鼻涕流了一脸,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别杀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林越见他情绪崩溃,放缓了语气,却依旧带着威严:“赵六,朝廷律法有规定,胁从者若能揭发主谋,可从轻发落。你只是个被人利用的厨子,只要你老实交代,说出是谁指使你的,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可你要是执迷不悟,包庇主谋,那就是与朝廷作对,与张大人的冤魂作对,到时候,凌迟处死都是轻的!” “凌迟处死”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赵六的心上。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虽然被铁链绑着,却还是拼命地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很快就磕出了血。 “我说!我都说!”赵六终于撑不住了,哭喊着喊道,“是刘谦!是刘谦让我干的!不关我的事啊!” 林越眼神一凝,示意小李记录,自己则向前倾身,沉声道:“说清楚,刘谦是怎么找你的,他让你做了什么,你又是怎么下毒的。” 赵六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涕泪横流,混杂着额头的血迹,模样凄惨至极。他定了定神,才抽抽噎噎地开口,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是……是三天前的晚上,刘谦大人突然来后厨找我。”赵六的声音还在发抖,“他说……他说张大人挡了别人的路,有人想让他‘消失’,只要我肯帮忙,就给我五十两银子,还……还保我事后远走高飞,去乡下买几亩地,安稳过下半辈子。” “我一开始不敢答应啊!”他哭喊道,“那可是杀官啊!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可刘谦大人说,这事做得干净,绝不会查到我头上,还说……还说我要是不答应,就揭发我三年前偷张府银器的事,让我先蹲大牢!” 林越皱眉——偷银器?看来这赵六也不是什么安分守己之辈,难怪会被刘谦抓住把柄。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被说动了……”赵六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五十两银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我想着,只要做得隐秘,应该不会被发现……” “刘谦给了你毒药?” “是。”赵六点头,“他给了我一包药粉,就是……就是你们搜到的这个,说叫牵机散,无色无味,掺在汤里看不出来,只要一小点,就能让人在几个时辰后毙命,死状像是暴病。他让我在案发当晚戌时的参汤里加进去,说是那个时辰张大人一定会喝,而且夜深人静,方便动手。” “案发当晚,你照做了?” “嗯……”赵六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悔意,“我把药粉掺进了参汤里,端给了张大人。他当时正在书房看卷宗,只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说没胃口。我心里害怕,赶紧退了出来,后来就听说……听说张大人死在了密室里……” 说到这里,他突然抬起头,眼神惊恐:“官爷,我真的不知道张大人是怎么进密室的!我下毒之后就回厨房了,再也没去过前院啊!” 林越沉吟片刻。张启明喝完汤后进入密室,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刘谦早就设计好的——让他死在密室里,增加案件的迷惑性。 “刘谦事后联系过你吗?” “联系过!”赵六道,“他第二天偷偷来找我,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说让我先稳住,等风头过了就安排我出城。还说……还说要是有人查起来,就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他会想办法保我。” “所以你就藏起了剩下的药渣?”林越指了指桌上的油纸包。 赵六羞愧地点点头:“我……我当时心里害怕,想扔又不敢,总觉得留着或许有用……现在想想,真是蠢啊!” 林越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心中没有丝毫波澜。贪财、懦弱、心存侥幸,这样的人被人利用,固然可悲,却也可恨——一条人命,就毁在了他一时的贪念里。 “最后一个问题。”林越的语气严肃起来,“刘谦背后,是谁?” 赵六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林越挑眉,“他让你杀官,这么大的事,他一个副手敢擅自做主?你再好好想想,他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提到过什么人?” 赵六皱着眉,苦思冥想了半天,才迟疑地开口:“我……我记起来了,他来找我的时候,好像提过一句,说‘上面那位已经发话了,张启明必须死’。还有……还有他给我银子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他跟一个人低声说话,提到了‘李大人’……” “李大人?”林越心中一动,“哪个李大人?” “我不知道!”赵六连忙摆手,语气急切,“他当时说得很轻,我就听到个‘李’字,别的什么都没听清!但我敢肯定,刘谦只是个跑腿的,他背后绝对有人!不然他哪有那么大的胆子,也没那么大的能耐安排我出城啊!” 他说得情真意切,眼神里没有丝毫作伪,看来是真的不知道更多了。 林越沉默了。 李大人……云安郡城里,够得上让刘谦称之为“大人”,又与张启明有过节的,除了吏部侍郎李嵩,还能有谁? 线索,终于彻底指向了这位位高权重的朝廷命官。 “赵六,”林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所说的这些,我们会去核实。若经查证属实,你揭发有功,或许能保住性命,但牢狱之灾怕是免不了了。” 赵六闻言,非但没有不满,反而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谢官爷!谢官爷!只要能活命,小的愿意坐牢!愿意坐牢啊!” 林越没再理他,示意小李将他押下去,严加看管。 审讯室的门被关上,隔绝了赵六的哭喊声。林越站在原地,看着桌上的供词和药渣,眉头紧锁。 赵六的供词,证实了刘谦是直接凶手,但关于李嵩,依旧只有“李大人”三个字的模糊线索,没有确凿的证据。 而刘谦,至今下落不明。 “看来,得尽快找到刘谦才行。”林越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他拿起赵六的供词,上面的字迹因为记录者的急切而有些潦草,却清晰地记录着一场由贪念与阴谋交织的谋杀。 窗外的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但笼罩在云安郡城上空的阴霾,却并未散去。 林越知道,这场与官场暗流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比赵六、刘谦难缠百倍的对手。 他握紧了拳头,炼肉中期的气血在体内缓缓运转,带来一种沉稳的力量感。无论前路有多难,他都必须查下去——为了张启明的冤屈,也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公道。 刑捕司的油灯,在晨光中渐渐黯淡下去,但林越的眼神,却愈发明亮。 第四十章:李嵩的嫌疑 晨曦透过刑捕司的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林越站在卷宗房内,指尖划过刘谦的户籍卷宗,纸页边缘因常年翻动而微微发卷。昨夜赵六的供词仍在耳边回响,尤其是那句模糊的“李大人”,像一根细针,刺破了案件表面的平静,露出底下盘根错节的暗流。 “刘谦,字仲礼,原籍云安郡河阳县,三十七岁,十年前进京赶考落第,后托关系入户部,任张启明副手……”林越低声念着卷宗上的信息,眉头越皱越紧。从履历上看,刘谦不过是个资质平庸、靠着钻营上位的小官,既无显赫家世,也无过人手段,凭他自己,绝不敢策划谋杀五品主事的大案。 “必然有人在背后撑腰。”林越将卷宗合上,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赵六提到的“李大人”,张启明在朝堂上的死对头——吏部侍郎李嵩,身影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 他转身走向总捕头王烈的书房,脚步沉稳,心中却已将线索梳理了数遍:张启明力推盐税改革,触及了以李嵩为首的旧官僚集团利益;李嵩与张启明在朝堂上多次争执,积怨颇深;刘谦曾因贪墨被张启明弹劾,对其怀恨在心,而李嵩恰是刘谦的乡试座师,两人早有往来……种种迹象叠加,李嵩的嫌疑,已如乌云压顶,几乎要遮蔽整个案件的真相。 王烈的书房陈设简单,一桌一椅,墙上挂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刀,那是他年轻时平定山匪的战利品。此刻,王烈正对着一幅郡城舆图皱眉,见林越进来,抬头问道:“赵六的供词核实了?” “核实了,”林越递上供词抄本,“汇通银号的流水、城西药铺的证词,都与他所述吻合。刘谦确实在案发前接触过赵六,且案发后第一时间离城,去向不明。” 王烈接过供词,仔细看完,指尖在“李大人”三个字上停顿片刻,沉声道:“你怀疑李嵩?” “是。”林越直言不讳,“除了他,没人有动机、有能力指使刘谦做这种事。刘谦不过是枚棋子,真正想让张大人死的,是李嵩。” 王烈放下供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的热气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李嵩是吏部侍郎,正五品,掌管郡城官员考核任免,在官场深耕二十余年,门生故吏遍布各地。没有铁证,动他不得。” “我知道他位高权重,”林越上前一步,语气恳切,“但正因如此,才更要查!若放任不管,日后谁还敢触碰这些人的利益?张大人的冤屈,又如何昭雪?” 王烈看着林越眼中的执拗,叹了口气:“林越,你刚从县城上来,有些事还不懂。郡城不是青石县,官场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李嵩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反对盐税改革的派系,甚至可能牵扯到更高层的争斗。我们刑捕司,是查案的,不是搅入朝堂漩涡的。” “可查案就要查到底!”林越据理力争,“现在有赵六的供词指向刘谦,刘谦与李嵩关系密切,只要传讯李嵩,当面对质,未必不能找到破绽!” “传讯?”王烈放下茶杯,声音陡然严厉,“你知道传讯一位五品侍郎意味着什么吗?若无实证,便是以下犯上,轻则丢官罢职,重则可能被扣上‘诬陷朝臣’的罪名,整个刑捕司都要跟着遭殃!” 他站起身,走到林越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想查清真相,但凡事要讲规矩。朝廷律法规定,‘疑罪从无’,对官员更是如此。没有刘谦的供词,没有李嵩参与的直接证据,这一步,绝不能迈出去。” 林越沉默了。他明白王烈的顾虑,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说李嵩这种根基深厚的老官僚。仅凭推测和间接证据,确实难以撼动对方分毫,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那……刘谦的行踪查到了吗?”林越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 王烈摇了摇头:“城门守卫说,案发后第二天清晨,刘谦以‘回乡省亲’为由,带着一个随从出了城,往河阳县方向去了。我已让人快马加鞭去河阳县追查,但河阳县地处偏远,山路崎岖,怕是没那么快有消息。” 林越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郡城的早市已经热闹起来,小贩的吆喝声、马车的轱辘声交织在一起,一派太平景象。可谁能想到,这片繁华之下,竟藏着如此肮脏的阴谋? “必须找到刘谦。”林越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是连接赵六与李嵩的关键,只有抓到他,拿到他的供词,才能让李嵩无从抵赖。” 王烈点了点头:“我已加派了人手,沿官道和水路同时追查,相信很快会有消息。在这之前,你切不可轻举妄动,更不能去招惹李嵩,明白吗?” “……明白。”林越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应了下来。他知道,王烈的决定是稳妥的,在没有足够证据之前,任何冲动的举动都可能毁掉整个案件。 离开王烈的书房,林越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径直走向西城的“回春堂”。药铺掌柜之前虽吐露刘谦买过钩吻草,但关于那个“穿紫袍的官员”,却只是含糊其辞,或许能从他口中再问出些什么。 回春堂的门脸不大,门口挂着两串晒干的草药,散发着苦涩的清香。掌柜正坐在柜台后拨算盘,见林越进来,脸色微变,连忙起身:“林捕头,您怎么来了?” “想再问你些事。”林越开门见山,“刘谦来买钩吻草那天,那个穿紫袍的官员,你真的没看清是谁?” 掌柜的眼神闪烁,搓着手道:“那天人多眼杂,我……我没敢细看,只记得他穿着紫袍,腰间挂着一块玉佩,看着气度不凡……” “紫袍是五品以上官员的服饰,郡城里符合这个品级的,屈指可数。”林越盯着掌柜的眼睛,“你再想想,他的身形、声音,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掌柜的额头上渗出细汗,支支吾吾道:“我……我实在想不起来了……林捕头,这事关系重大,我一个小老百姓,哪敢乱说话啊……” 林越见状,知道再逼问也无用。这掌柜是怕惹祸上身,毕竟李嵩的势力太大,稍有不慎就可能家破人亡。 “我理解你的难处。”林越放缓了语气,“但你要知道,张大人是为民请命才遭此毒手,若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日后还有更多人会遭殃。你若想起什么,随时来刑捕司找我,我保你全家平安。” 掌柜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多谢林捕头好意,只是……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林越叹了口气,没再强求,转身离开了回春堂。阳光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心中的阴霾。他意识到,毒药这条线索,似乎也陷入了僵局。 回到刑捕司,林越立刻召集了自己手下的几名捕快——小李、老周和两个年轻的捕快,都是这几日在查案中表现出忠诚和能力的人。 “林头儿,您叫我们来,是有新任务?”小李问道,眼中带着兴奋。自从林越破获密室凶案的关键线索后,这几个捕快对他已是心服口服。 林越点点头,将一张刘谦的画像铺在桌上:“刘谦案发后逃往河阳县,总捕头已派人追查,但我们不能坐等消息。小李,你带人去查刘谦在郡城的所有落脚点,包括他常去的酒楼、茶馆、赌坊,看看有没有人知道他的其他去向。” “是!”小李立刻领命。 “老周,”林越看向那个经验丰富的老捕快,“你熟悉郡城的官场人脉,去打听一下李嵩最近的动向,尤其是案发前后,他有没有见过刘谦,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记住,要隐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刑捕司在查。” 老周皱了皱眉:“林头儿,李嵩那可是吏部侍郎,他的动向岂是那么好打听的?万一被发现……” “我知道难,但必须去试。”林越语气坚定,“哪怕只是一点蛛丝马迹,都可能有价值。” 老周咬了咬牙:“行,我去试试。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成不成,我不敢保证。” “尽力就好。”林越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对另外两个年轻捕快道,“你们去查李嵩的府邸外围,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出入,尤其是在案发后,有没有人见过刘谦去过那里。” “是!” 几人领命离去,刑捕司的大堂顿时安静下来。林越独自坐在桌前,看着刘谦的画像,心中思绪万千。 他知道,自己现在做的,都是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工作,甚至可能徒劳无功。但他别无选择,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只能像大海捞针一样,从这些细枝末节中寻找突破口。 傍晚时分,老周先回来了,脸色凝重地汇报:“林头儿,李嵩最近确实有些反常。案发前一天,他本该去参加一个同僚的宴会,却突然称病缺席,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案发后第二天,也就是刘谦离城那天,他府里的一个管家匆匆出城,直到天黑才回来,不知道做了什么。” “称病缺席?管家出城?”林越眼睛一亮,“这两个时间点,都太巧合了。” “还有,”老周压低声音,“我听一个在吏部当差的老朋友说,李嵩最近脾气特别暴躁,好几次在衙门里对下属发火,好像有什么烦心事。” 林越指尖在桌面上快速敲击:“心烦?是担心事情败露,还是在为后续的事情焦虑?” 就在这时,小李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林头儿,这是在刘谦常去的‘聚福楼’找到的,是店小二在他座位底下捡到的,上面好像写着什么。” 林越接过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河阳,白云观,等。” “河阳,白云观?”林越瞳孔骤缩,“河阳县确实有个白云观,据说香火不盛,地处偏僻,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老周也凑过来看了看,点头道:“没错,那白云观在河阳县的白云山深处,平时很少有人去。刘谦很可能躲在那里!” “太好了!”林越猛地站起身,“这绝对是线索!” 他立刻拿着纸条去找王烈,请求亲自带队前往河阳县的白云观追查刘谦。 王烈看着纸条上的字迹,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重要线索。你带一队人手过去,务必小心,若能抓到刘谦,此案便有了突破口。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当地势力发生冲突。” “是!”林越心中一喜,终于有了明确的方向。 离开王烈的书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刑捕司的灯笼次第亮起,在夜色中摇曳。林越召集了小李、老周等几名精干捕快,备了马匹和干粮,准备连夜出发。 “林头儿,这一去至少要两三天,郡城里……”小李有些担心。 “放心,”林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已安排人盯着李嵩的动静,我们尽快赶路,争取早日带回刘谦。” 他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月光皎洁。虽然前路依旧充满未知,但他心中的信念却愈发坚定。 李嵩的嫌疑,已如影随形,而刘谦和那座白云观,或许就是揭开这一切的关键。无论前路有多少阻碍,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张启明的冤屈,为了心中的公道,也为了证明,即便是在这等级森严的世界,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夜色中,一队人马悄然出了郡城城门,向着河阳县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也预示着,这场与官场暗流的较量,即将进入最关键的阶段。 第四十一章:药铺的线索 晨光刚漫过云安郡城的城墙,林越已带着两名捕快走在了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昨夜从聚福楼得到“白云观”的字条后,他虽已派人快马加鞭赶往河阳县探查,却并未因此放松对郡城线索的追查——刘谦藏匿之地或许明确,但毒药的源头若不查清,即便抓到刘谦,面对李嵩这样的人物,仍可能因证据链断裂而功亏一篑。 “头儿,这郡城大小药铺加起来有二十七家,一家家查过去,怕是得耗上一整天。”身后的捕快小李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他昨夜跟着林越忙到三更,今早天不亮又被拽了起来,眼下满是血丝。 林越脚步未停,目光扫过街边鳞次栉比的店铺:“牵机散的主材是钩吻草,这东西有剧毒,寻常药铺不会常备,更不会大量出售。咱们先从城西、城南那些靠近官员府邸的药铺查起,尤其是那些敢做‘私活’的。” 他心里清楚,刘谦买毒药是为了谋杀朝廷命官,绝不敢在眼皮子底下的热闹地段交易,必然会找个隐蔽且“懂规矩”的药铺。而这类药铺,多半集中在权贵府邸附近——既能方便官员私下采买特殊药材,又能借势隐藏踪迹。 三人先去了城南的“百草堂”。这家药铺门面阔气,伙计穿着体面的青布褂子,见林越亮出捕快腰牌,掌柜的连忙堆起笑脸:“捕头大人里面请,不知有何吩咐?” “三个月前,有没有人来买过钩吻草?量大的那种。”林越开门见山,目光落在柜台后密密麻麻的药柜上。 掌柜的脸色微变,随即摆手道:“大人说笑了,钩吻草是剧毒之物,朝廷早有规定,买卖需登记在册,且不得随意出售。小店奉公守法,从不沾这类东西。” 林越让他拿出近半年的药材进出账册,翻了几页,果然不见钩吻草的记录。他又问了几个伙计,都摇头说从未见过,便知这家药铺确实没做过这笔生意,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两家药铺,要么直接说没有,要么支支吾吾,查了账册也一无所获。小李渐渐有些泄气:“头儿,会不会赵六记错了?说不定毒药不是在郡城买的。” “不可能。”林越笃定道,“牵机散的配制需新鲜钩吻草,若从外地运来,药效会大打折扣。刘谦要确保毒杀成功,必然会在郡城本地采买。” 他正说着,眼角瞥见街角处有一家不起眼的药铺,门楣上的“回春堂”三个字漆皮剥落,门口摆着两捆干枯的艾草,与周围的店铺相比,显得有些寒酸。 “去那家看看。”林越指了指回春堂。 三人走近时,才发现药铺的门是虚掩着的。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混杂着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柜台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低头碾药,听到动静,抬起头,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 “几位……抓药?”老者的声音有些沙哑,打量着林越三人的穿着,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林越亮出腰牌:“刑捕司办案,查三个月前的钩吻草买卖记录。” 老者的手猛地一顿,碾药的杵子在石臼里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他放下杵子,干咳两声道:“钩吻草?那是毒药啊,小店哪敢卖……” “是吗?”林越走到柜台前,目光扫过老者略显颤抖的手指,“我听说,贵铺虽门面小,但‘门路’广,不少不方便在大药铺买的东西,都能在这儿找到。” 这话是他从老周那里听来的。老周在郡城当捕快多年,知道些市井秘闻——回春堂的掌柜姓吴,早年是走方郎中,人脉复杂,暗地里确实做些特殊药材的买卖,只是从不声张。 吴掌柜的脸色更白了,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大人莫要听信谣言,小店……小店真没有。” “吴掌柜,”林越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张启明大人在密室中被毒杀,用的就是牵机散。此案关系重大,若你知情不报,便是包庇凶手,按律当斩。但若你肯说实话,不仅能脱罪,刑捕司还能保你周全。” 吴掌柜的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显然是知道些什么,却在极度犹豫。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压低声音:“大人,这事儿……牵扯太大,我一个小老百姓,担待不起啊。” “你担待不起,难道张大人的冤屈就该石沉大海?”林越逼近一步,“买毒药的人是谁?是不是一个三十多岁、中等身材、左手食指有块疤的男子?”——这是他从刘谦卷宗里看到的特征。 吴掌柜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你……你怎么知道?” “看来我没猜错。”林越心中一喜,知道找对了地方,“那人是不是叫刘谦?” 吴掌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瘫坐在身后的板凳上,双手捂住脸,嘴里喃喃道:“造孽啊……造孽啊……” 小李见状,上前一步就要呵斥,被林越拦住。他知道,吴掌柜这是怕了,毕竟敢买剧毒之物杀官的,背后必然有大人物,寻常百姓哪敢招惹。 林越示意小李和另一名捕快在门口守着,自己则搬了张凳子,坐在吴掌柜对面,声音沉缓:“吴掌柜,我知道你害怕。买毒药的若是普通人,你或许还敢说,但此人背后有人,对吗?” 吴掌柜抬起头,眼里满是恐惧:“大人,那可是……那可是能轻易捏死我的人物啊。我要是说了,我全家老小……” “我保你全家无事。”林越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只要你说实话,刑捕司会派人暗中保护你的家人。若真有人敢动你,便是与整个刑捕司为敌,与王烈总捕头为敌,与郡尉大人为敌。你觉得,对方有这个胆子吗?” 他刻意搬出王烈和郡尉,就是要给吴掌柜吃定心丸。在郡城,王烈的铁腕和郡尉的权威,足以让许多宵小之辈忌惮。 吴掌柜的眼神剧烈地挣扎着,一边是对权贵的恐惧,一边是林越承诺的庇护,还有那隐隐作祟的良知。他沉默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张大人是个好官,我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他站起身,走到药铺后门看了看,确认没人偷听,才返回来,压低声音道:“三个月前的十五,确实有个叫刘谦的人来买钩吻草,要了足足五斤,说是……说是用来毒山间野兽。” “五斤?”林越皱眉,“牵机散只需几钱钩吻草便足以致命,他买这么多,是怕一次不成,留着备用?” “谁知道呢。”吴掌柜摇头,“我当时也觉得奇怪,但他给的价钱高,足足一百两银子,还说事成之后另有重谢。我一时贪念……”他说到这里,脸上满是悔恨。 “他是独自来的吗?”林越追问,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吴掌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进来买的时候是一个人,但……但我送他出门时,看到街角停着一辆乌木马车,车帘是放下的,看不清里面的人。不过,我看到车旁站着个随从,穿着体面,腰间挂着块玉佩,像是……像是官宦人家的排场。” “马车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标记?” “没有标记,很普通的乌木车,但车厢比寻常的宽大,拉车的是两匹枣红色的骏马,一看就价值不菲。”吴掌柜努力回忆着,“对了,刘谦走出药铺时,特意回头看了那马车一眼,像是在请示什么,然后才上了马车离开。” 林越的心猛地一跳:“你再想想,当时有没有看到马车上的人?或者听到什么动静?” 吴掌柜皱着眉想了半天,摇了摇头:“车帘拉得很严实,啥也看不见。不过……不过我好像听到车里传来一声咳嗽,声音挺洪亮的,像是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林越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脑海中浮现出李嵩的模样——四十多岁,身材微胖,确实有咳嗽的毛病,据说早年在北方做官时落下的病根。 “还有别的吗?” “有!”吴掌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那随从的衣服,是紫色的!” “紫色?”林越瞳孔骤缩。 在大胤朝,官员服饰有严格规定:三品以上着绯色,五品以上着紫色,七品以上着青色,九品以上着绿色。穿紫袍的,至少是五品官! 而整个云安郡城,五品以上的官员屈指可数,吏部侍郎李嵩,恰好是正五品!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如同散落的珠子被线串起:刘谦买剧毒药材,有穿紫袍的官员在暗中等候,而李嵩与刘谦关系密切,且有杀张启明的动机…… “吴掌柜,你确定那随从穿的是紫袍?”林越再次确认,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错不了!”吴掌柜肯定道,“那紫色很正,料子也极好,不是一般人能穿的。我当时还纳闷,一个随从怎么穿得这么体面,现在想来,怕是……怕是那官员自己不方便露面,让随从穿了他的衣服掩人耳目?” 这倒有可能。李嵩身为吏部侍郎,若亲自出现在回春堂附近,万一被人认出,难免引人怀疑。让随从穿自己的紫袍,既能彰显身份,震慑旁人,又能隐藏自己,确实符合他谨慎的性子。 林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吴掌柜,多谢你告知实情。你放心,我这就安排人过来保护你和家人,在案件结束前,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他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又回头道:“那笔买钩吻草的银子,你最好上交,就当是证物。” 吴掌柜连忙点头:“一定,一定。” 出了回春堂,阳光已升高了些,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小李见林越脸色凝重,忍不住问道:“头儿,有眉目了?” “嗯。”林越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兴奋,“买钩吻草的确实是刘谦,而且,当时有个穿紫袍的官员在外面等着他。” “紫袍?五品以上?”小李也是老捕快,瞬间反应过来,“难道是……李嵩?” “极有可能。”林越眼中精光一闪,“现在,毒药的来源、刘谦的行踪、李嵩的嫌疑,三条线终于快要并在一起了。” 他快步走向刑捕司,心中已有了计较。虽然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李嵩参与其中,但紫袍官员的出现,无疑让李嵩的嫌疑加重了数倍。他必须立刻将此事禀报王烈,争取进一步的调查权限。 路上,他看到几个捕快正围着一个摊贩盘问,看服饰是自己手下的人。走近了才知道,是在调查李嵩府中的动静。那捕快见了林越,连忙上前汇报:“头儿,李府今早有辆马车出去了,往城东方向去了,车上好像拉着几个箱子,看着挺沉的。” “箱子?”林越皱眉,“什么样子的箱子?有没有封条?” “是红木箱子,没贴封条,看着像是装书或者衣物的。” 林越心中一动,李嵩在这个时候转移东西,是怕查到什么?还是想销毁证据? “盯紧那辆马车,看它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随时回报。”林越吩咐道。 “是!” 赶到刑捕司时,王烈正在大堂处理公务。见林越匆匆进来,便知有要事,挥手屏退了旁人。 “总捕头,有重大发现!”林越将回春堂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禀报,尤其是紫袍官员和乌木马车的细节,“……种种迹象表明,李嵩极有可能就是幕后主使,刘谦只是他的棋子!” 王烈听完,手指在公案上轻轻敲击着,眉头紧锁。他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紫袍官员……李嵩……这确实是重要线索,但还不够。” “不够?”林越有些急了,“难道这些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说明问题,但定不了罪。”王烈摇头,“紫袍官员未必就是李嵩,也可能是他的同党。没有亲眼所见,没有确凿证据,一切都只是推测。林越,你要记住,对付官员,尤其是像李嵩这样的老狐狸,必须一击致命,否则只会打草惊蛇,甚至被反咬一口。” 林越冷静下来,明白王烈说得有道理。李嵩在官场混迹多年,必然懂得如何规避风险,若没有铁证,他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甚至将责任推到那个“紫袍官员”身上,再找个替罪羊了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王烈思索片刻,道:“河阳县那边的消息还没回来,你派去盯李府马车的人也得等消息。当务之急,是找到那辆乌木马车的下落。三个月前刘谦乘坐的那辆,很可能就是李嵩府中的马车,只要能找到它,或许能发现更多线索。” “是!”林越点头,“我这就去查郡城所有乌木马车的登记,尤其是李嵩府中的。” “去吧。”王烈挥了挥手,看着林越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知道,林越正在一步步逼近真相,但这真相背后,是足以撼动郡城官场的风暴。一旦揭开,无论结果如何,刑捕司都将被卷入其中。 但他别无选择。作为刑捕司总捕头,维护法纪、查清真相,是他的职责,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 林越走出大堂时,阳光正好穿过庭院,落在地上的青苔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胸中充满了力量。虽然前路依旧坎坷,但线索已逐渐清晰,他能感觉到,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他转身对小李道:“去查车马店的登记,看看三个月前十五那天,有没有人在回春堂附近见过一辆乌木马车,两匹枣红马,记住,重点查李嵩府中是否有这样的马车!” “是!” 看着小李匆匆离去的身影,林越的目光投向了城东方向——那里,是李嵩府邸所在的位置。他知道,一场无声的较量,已经悄然展开,而他,必须赢。 第四十二章:紫袍官员 刑捕司后院的槐树下,林越正对着一块青石板凝神而立。晨光透过叶隙洒在他身上,映得那身半旧的捕快服泛出淡淡的光泽。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铁牌,脑海中却在飞速运转,将连日来的线索如串珠般一一捋顺。 紫袍。 这两个字像一颗投入静水的石子,在他心头漾开层层涟漪。大胤朝的服制森严,绝非儿戏。三品以上着绯色,佩金鱼袋;五品以上着紫色,佩银鱼袋;七品至五品之间用青色,九品至七品则为绿色。寻常百姓更是只能穿粗布白衣,稍有僭越便是大罪。 能穿紫袍的,必然是五品及以上的官员。 云安郡城虽为郡治所在,官署林立,但够得上五品的官员屈指可数。郡尉是从四品,算一个;郡丞正五品,算一个;再往下,便是各司侍郎,其中吏部侍郎李嵩,恰好是正五品——不多不少,正好卡在穿紫袍的门槛上。 “李嵩……”林越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从盐税改革的激烈争执,到张启明死后他的“恰到好处”的平静;从刘谦账户上的不明进账,到回春堂外那个穿紫袍的神秘人影……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猛地拼凑成形,构成一幅清晰的图景: 李嵩因政见不合,视张启明为仕途绊脚石。他授意心腹刘谦,买通张府厨子赵六,以牵机散毒杀张启明。事后为掩人耳目,又让刘谦携款潜逃,妄图让此案成为一桩无头悬案。 这条逻辑链环环相扣,几乎没有破绽。 “头儿,总捕头让您过去一趟。”一名年轻捕快的声音打断了林越的思索。他抬头望去,见对方脸上带着几分紧张,显然是知道自己要谈的事不寻常。 “知道了。”林越点点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迈步走向前院的总捕头公房。 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时,王烈正背对着门口,望着墙上悬挂的《云安郡舆图》出神。他身形魁梧,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透着一股久经风浪的沉稳。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的沟壑在晨光中显得愈发深邃。 “查到什么了?”王烈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沙哑,目光落在林越脸上,像是要将他心底的想法看穿。 林越没有拐弯抹角,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是他连夜整理的线索:“总捕头,您看。回春堂掌柜确认,刘谦买钩吻草时,外面有穿紫袍的官员等候。而整个郡城,符合‘紫袍’‘与张启明有嫌隙’‘有能力指使刘谦’这三个条件的,只有吏部侍郎李嵩。” 他将纸递过去,指尖点在“李嵩”二字上:“刘谦是他的副手,赵六的账户流水与刘谦的动向吻合,毒药来源也指向刘谦。现在只差最后一环——证明李嵩与这一切的直接关联。” 王烈接过纸,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他逐字逐句地看着,手指在“紫袍官员”几个字上反复摩挲,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公房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蝉鸣不知疲倦地聒噪着。 “林越,你可知‘吏部侍郎’意味着什么?”半晌,王烈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李嵩虽只是正五品,但吏部掌管官员考核任免,郡城多少官员的前程捏在他手里。动他,就是动整个郡城的官场人脉。” 林越早有预料,沉声道:“属下知道。但张大人是朝廷命官,在密室中被毒杀,此案若不能水落石出,不仅愧对死者,更会让宵小之辈觉得官官相护,可以肆意妄为。届时,刑捕司的脸面何在?朝廷的法纪何在?” “法纪?”王烈苦笑一声,走到公案后坐下,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盏,“在这郡城里,法纪有时候得给‘规矩’让路。李嵩在任五年,门生故吏遍布郡府,就连郡丞都要让他三分。没有铁证,别说动他,咱们刑捕司都可能被反咬一口,说咱们滥用职权,诬陷朝臣。” 他不是怕了李嵩,而是深知官场的复杂。一旦扳不倒对方,后果不堪设想。刑捕司这些年在他手里好不容易树立起威信,不能因为一桩没有十足把握的案子毁于一旦。 林越沉默了。他理解王烈的顾虑,却无法认同这种“退让”。在前世的世界里,他见过太多因“顾虑”而被掩盖的真相,也见过太多因“规矩”而逍遥法外的恶人。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他之所以选择当捕快,就是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 “总捕头,”他抬起头,目光坚定,“证据链虽未完全闭合,但已足够指向李嵩。刘谦是关键,只要抓到他,必然能问出李嵩的罪证。在此之前,若不查清李嵩府中的往来,等他销毁了证据,再想翻身就难了。” 他上前一步,语气恳切:“属下不求立刻拘押李嵩,只求能暗中调查他府中的人。比如,查他近期是否与刘谦有过密会,查他府中是否有与回春堂相似的马车,查他的随从里有没有人在三个月前去过回春堂附近……这些线索,或许就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烈看着林越眼中的执拗,心中微微一动。他想起林越来刑捕司的这几个月,从青石县的小捕快到如今能独当一面的巡捕长,这年轻人身上总有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韧劲。正是这股韧劲,让他破了不少疑难杂案。 “你想怎么做?”王烈放下茶盏,语气松了几分。 林越精神一振:“属下想派可靠的人手,暗中监视李府的进出人员,记录他们的行踪。另外,调阅李嵩近半年的府邸采买记录、车马出行记录,看看有没有异常。比如,他是否在案发前后买过牵机散的辅材,是否有马车在三月十五那天去过回春堂附近。” “监视李府?”王烈眉头又皱了起来,“李嵩府邸外常年有吏部的护卫,都是练家子,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一旦打草惊蛇,后果……” “属下会选最机灵的人,化妆成小贩、乞丐,绝不会暴露身份。”林越接口道,“至于记录,属下会通过秦书吏那边,看看能不能从府衙的存档里调出来,尽量不惊动李嵩的人。” 秦书吏在郡府多年,人脉广博,或许能找到变通的法子。 王烈沉默了许久,手指在公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公房里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林越的心上。 他知道,王烈此刻正在权衡利弊。一边是官场的风险,一边是查案的责任;一边是稳妥的退让,一边是冒险的前行。 “好。”终于,王烈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就按你说的办。但记住,只能暗中调查,绝不能惊动李嵩。人手你随便挑,需要什么资源,刑捕司给你调配。”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林越,这步棋走得险。若是成了,你是大功;若是败了……” “属下愿一力承担!”林越斩钉截铁地说道。 王烈看着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有些话,不必说透。在这官场漩涡里,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林越转身离开公房时,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但心头的压力却更重了。王烈的同意,不是结束,而是更艰难的开始。 他立刻召集了巡捕队里最得力的几个捕快,包括之前一直对他有些不服气的老捕快周通。周通在郡城当捕快三十年,熟悉各个角落的猫腻,是监视的最佳人选。 “头儿,真要动李侍郎?”周通叼着烟杆,眉头紧锁,“那可是吏部的红人,咱们……” “不是动他,是监视。”林越打断他,将任务一一分配下去,“老周,你带两个人,去李府后门的那条巷子,装作修鞋匠,记清楚所有进出的人,尤其是陌生面孔。” “小李,你去李府对面的茶馆,找个靠窗的位置,盯着前门的动静,看他们的马车什么时候出去,去了哪里。” “剩下的人跟我去府衙,找秦书吏调记录。” 众人见林越神色严肃,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再多言。周通将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沉声道:“放心,头儿,保证办妥。”他虽之前对林越有意见,但在正事上从不含糊——能扳倒李嵩这样的人物,对刑捕司来说,也是扬眉吐气的事。 分派完毕,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林越则带着两名捕快,直奔郡府衙署。 秦书吏正在整理卷宗,见林越进来,放下手中的毛笔,笑道:“林捕头,稀客啊。可是为张大人的案子来的?” “秦老哥慧眼。”林越拱手道,“小弟想调阅李嵩侍郎府近半年的采买记录和车马出行登记,不知方便与否?” 秦书吏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压低声音道:“李侍郎?你们查到他头上了?” 林越点了点头,将紫袍官员的线索简略说了一遍。秦书吏听完,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摆手:“林捕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侍郎的记录都在吏部存档,归他自己人管,咱们要是贸然去调,等于告诉他‘我们在查你’。” “我知道难办,所以才来求秦老哥。”林越诚恳道,“不用原件,哪怕是抄录的副本,或者您知道谁经手这些事,给指条明路也行。” 秦书吏搓着手,面露难色。他在郡府多年,靠的就是“不多事”三个字。掺和到李嵩的案子里,风险太大。 林越见状,又道:“秦老哥,张大人是你的老相识,他死得不明不白,难道你就不想看到真相大白?再说,此事若成,王总捕头面上有光,你这位引荐我来郡城的人,难道会吃亏?” 这话戳中了秦书吏的心思。他与张启明确实有旧,对其惨死也颇为惋惜。而且,他当初力荐林越,本就有结个善缘的意思,若是林越真能立下大功,他脸上也有光彩。 “唉,你啊……”秦书吏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跟我来。府衙库房里有份备用的登记册,是去年冬天抄录的,虽不全,但或许能找到些线索。至于今年的,我知道吏部有个笔吏叫王二,是个贪财的主儿,你们可以去试试。” 林越心中一喜,连忙道谢。跟着秦书吏穿过层层回廊,来到一间阴冷的库房。秦书吏打开其中一个木柜,翻出几本厚厚的册子:“都在这儿了,你们自己找,看完得放回原处,千万别让人知道。” “明白。” 秦书吏走后,林越三人立刻翻阅起来。册子上记录着各官员府邸的采买明细,小到笔墨纸砚,大到家具器皿,都一一在册。林越重点查看李嵩府的记录,手指在纸页上飞快滑动。 “头儿,你看这个!”一名捕快突然喊道。 林越凑过去,只见记录上写着:“三月十二,采买‘沉香木’一斤,‘钩吻草’三钱……” “钩吻草?!”林越瞳孔骤缩。三月十二,距离刘谦在回春堂买钩吻草的三月十五,只相差三天! 虽然只有三钱,远不及刘谦买的五斤,但足以说明李嵩府中确实有钩吻草! “还有这个!”另一名捕快指着另一页,“四月初五,李府的马车去过河阳县,当天往返。” 河阳县,正是刘谦的老家! 林越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这些记录虽然不能直接定罪,却像一条条绳索,将李嵩与案件越捆越紧。 “抄下来,快!” 三人连忙将这些记录抄录下来,小心地放回册子,锁好库房,悄悄离开了郡府。 回到刑捕司时,已是午后。林越刚坐下,周通就派人传来消息:李府后门一早出去过一个小厮,手里提着个包袱,去了城南的“顺风客栈”。 “顺风客栈?”林越看着郡城地图,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地方靠近码头,鱼龙混杂,李府的人去那里做什么? 他正思索着,小李也回来了,脸色有些古怪:“头儿,李府的马车刚才出去了,直奔城西的孙家。” “孙家?”林越心中又是一动。孙家是郡城的富商,与官场往来密切,之前张万贯的案子里就露过面。李嵩在这个时候去找孙家,难道是想寻求帮助? 线索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复杂。林越将抄录的记录、周通和小李的消息一一写在纸上,用线条将它们与李嵩、刘谦、赵六连接起来。 一幅更庞大的图景渐渐浮现——李嵩不仅可能是毒杀案的主谋,背后似乎还牵扯着孙家这样的势力,甚至可能在案发前就开始布局,准备让刘谦通过河阳县潜逃。 “看来,李嵩比我们想的更谨慎,也更有势力。”林越喃喃道。 就在这时,王烈走了进来,看到桌上的纸条,拿起抄录的采买记录,眉头渐渐舒展:“不错,这些虽不是铁证,但足以让郡尉相信李嵩有嫌疑了。” “总捕头,要不要把这些交给郡尉?” “不急。”王烈摇头,“等河阳县那边有消息再说。刘谦一日不到案,咱们就一日不能松劲。” 他看着林越,眼中带着几分赞许:“你做得很好。继续盯着李府和孙家,我去趟郡尉府,旁敲侧击地提一下李嵩的嫌疑,看看郡尉的态度。” 林越点头应是。看着王烈离去的背影,他知道,这场与李嵩的较量,已经进入了关键阶段。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刑捕司的影子拉得很长。林越站起身,走到门口,望着李嵩府邸的方向,握紧了拳头。 无论前路有多少阻碍,他都要查下去。为了张启明的冤屈,为了刑捕司的职责,也为了自己心中那份对公道的执念。 紫袍官员的线索,只是开始。他要做的,是掀开那层紫袍下的伪装,让真相暴露在阳光之下。 第四十三章:捕快队的转变 夕阳的余晖透过刑捕司的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越刚将抄录的李府采买记录与监视消息整理成册,门外便传来一阵略显迟疑的脚步声。 他抬头望去,只见老捕快周通背着双手,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几分不自在。这位在郡城刑捕司待了近三十年的老资格,前些日子还对林越这个“外来户”处处刁难,甚至在巡街时故意给些棘手的差事,想让他难堪。 “周老哥?”林越放下手中的狼毫笔,起身招呼道,“有事?” 周通干咳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递了过来:“这是……这是李府外围的监视记录,今明两天的都在这儿了。”他的声音有些含糊,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林越。 林越接过油布包,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录着李府进出人员的时间、样貌,甚至连哪个小厮提着食盒进去、哪个婢女抱着衣物出来,都写得清清楚楚。字迹虽潦草,却透着一股细致劲儿。 “这些……是你记的?”林越有些意外。他派周通去监视李府后门,本以为对方会敷衍了事,毕竟周通之前对他的态度摆在那里。 “嗯。”周通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挠了挠头,突然叹了口气,“林头儿,之前是我老周不对。” 林越微怔。 “我在西城当捕快三十年,见多了从下面县城上来的,不是眼高手低,就是畏首畏尾。”周通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坦诚,“初见你时,想着你年纪轻轻就当巡捕长,肯定是走了门路,心里不服气,故意给你使了些绊子,你别往心里去。” 他顿了顿,看着林越手中的记录,语气诚恳了许多:“但这几日看你查张大人的案子,从验尸到查线索,步步扎实,连紫袍官员这种细节都能揪出来……老周服了。你确实比咱们懂查案,这巡捕长,你当得。” 这番话出乎林越的意料,却也让他心中一暖。他知道,周通这种老捕快,看似固执,实则最认“本事”二字。能让他心服口服,比得到任何人的赞赏都更有意义。 “周老哥言重了。”林越将记录放在桌上,语气平和,“我刚来郡城,很多事情不懂,还得靠老哥这样的老人多指点。之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咱们都是为了刑捕司办事,为了查案缉凶,不必放在心上。” 见林越如此大度,周通脸上的愧疚更甚,连连点头:“林头儿说得是!以后你有什么吩咐,老周绝无二话!这监视记录,我会让弟兄们盯得更紧,保证一有动静就来报!” “好。”林越点头,指着记录上一个名字,“这个‘王二’,是李府的管家吧?我看他今日去了三次孙家,你让人重点盯着他,看看他和孙家具体谈了什么。” “明白!”周通应了一声,转身匆匆离去,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看着周通的背影,林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周通的转变,不仅仅是个人态度的改变,更可能是整个巡捕队态度的缩影。他刚来郡城时,队里的捕快大多和周通一样,对他这个“空降”的巡捕长心存疑虑,工作上消极应付,甚至暗中拆台。如今,随着案件的推进,他的能力逐渐被认可,这些抵触情绪也该慢慢消散了。 “正好,借这个机会,把巡捕队好好整顿一下。”林越心中暗道。 西城巡捕队共有三十三名捕快,其中不乏像周通这样经验丰富的老人,也有刚入行不久的年轻人。但长期以来,队里缺乏明确的分工,查案时要么一拥而上,要么互相推诿,效率低下。林越早就想改变这种状况,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 次日一早,林越让传令兵通知所有捕快,在刑捕司前院集合。 一刻钟后,三十三名捕快陆续到场,三三两两地站着,脸上带着几分好奇。他们大多听说了林越查到李嵩头上的事,也知道周通对他改观的消息,想看看这位年轻的巡捕长要说些什么。 林越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过众人。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观察着每个人的神情:周通站在最前面,神色严肃;几个之前跟着周通一起刁难他的捕快,眼神有些闪躲;还有些年轻捕快,则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各位弟兄,”林越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来西城巡捕队也有些日子了,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配合。但有句话,我不得不说——咱们队里的规矩,该立一立了。” 众人闻言,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过去,咱们查案,往往是‘一窝蜂’。出了案子,谁有空谁去,谁愿意去谁去。”林越语气平静,却直指要害,“结果呢?要么漏了线索,要么重复调查,白费力气。就像前几日的商户纠纷,明明是件小事,却因为没人牵头,拖了三天才解决,让百姓戳咱们脊梁骨。” 这话戳中了不少人的痛处,有人忍不住低下了头。 “从今天起,巡捕队分三组。”林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名单,“周通老哥带第一组,共十一人,负责街头巡逻、维持治安,处理日常纠纷。你们都是老西城人,熟悉街坊邻里,这事交给你们,我放心。” 周通闻言,往前一步,沉声道:“请林头儿放心,保证办妥!” “第二组,由赵勇带队,共十人。”林越看向人群中一个身材壮实的汉子,“你们负责案件的初步勘察和证人询问。赵勇你练过几年拳脚,性子沉稳,适合带队。” 赵勇是个三十多岁的捕快,之前虽没刁难林越,但也谈不上支持。此刻听到自己被委以重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挺直腰板:“属下遵命!” “第三组,由我亲自带,共十二人。”林越的目光落在几个年轻捕快身上,“我们负责追踪线索、抓捕嫌犯,以及处理像张大人案这样的大案要案。这组需要脑子活、胆子大的人,你们几个,有没有信心?” 被点到名的几个年轻捕快眼睛一亮,齐声喊道:“有!” 分组完毕,林越又道:“每组各有职责,但不是说互不干涉。遇到大案,三组协同办案;日常巡逻中发现案件线索,第一组立刻通知第二组勘察;第二组遇到难以对付的嫌犯,第三组随时支援。”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几本小册子,分发给众人:“这是我拟定的《巡捕职责细则》,里面写清了每组的具体工作、办案流程,还有奖惩制度。破案有功者,上报总捕头,申请嘉奖;消极怠工、徇私枉法者,轻则罚俸,重则逐出巡捕队!” 众人接过小册子,低头翻阅着。只见上面不仅有职责分工,还有诸如“勘察现场时需记录门窗状态、脚印分布”“询问证人需单独进行,避免串供”等细致的规定,甚至连巡逻的路线、时间间隔都写得清清楚楚。 “林头儿,这……这也太细了吧?”有捕快忍不住问道。 “细,才能少出错。”林越看着他,“咱们干的是捕快的活,一举一动都关系着百姓的安危,关系着案子的成败。多一分细致,就多一分希望抓住真凶,少一分冤枉好人的可能。” 这话让众人沉默了。他们以前办案,全凭经验和直觉,从未想过这些细节。但回想起来,确实有不少案子因为忽略了细节而功亏一篑。 “周老哥,你觉得呢?”林越看向周通。 周通翻完小册子,脸上露出赞许之色:“林头儿考虑得周到!就说这巡逻路线,以前咱们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有些偏僻巷子几天不去一次,正好给了歹人可乘之机。按这册子上的路线走,能把西城每个角落都覆盖到!” 有周通带头认可,其他人也纷纷点头。之前那些心存疑虑的捕快,看着册子上条理清晰的规定,也渐渐明白了林越的用意——不是要为难他们,而是要让巡捕队真正发挥作用。 “既然大家没意见,就按这个规矩来。”林越语气坚定,“现在,各组分头行动。第一组去巡逻,第二组整理之前的旧案宗,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第三组跟我去李府外围,接替监视的弟兄。” “是!”众人齐声应道,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响亮。 分组行动的效果立竿见影。 周通带着第一组按新路线巡逻,刚走到西街口,就遇到两个小贩因为摊位争执不休。换在以前,这种事可能要吵到天黑才有捕快过来,就算来了,也多半是各打五十大板。但这次,周通按照《细则》上的规定,先分开两人,单独询问事情经过,再找到旁边的商户作证,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厘清了是非,让占了对方摊位的小贩把位置让了出来。 “周老哥,还是你们来得快!”被占了摊位的小贩感激道,“以前等捕快来,生意都黄了。” 周通心里舒坦,嘴上却道:“以后有事先找巡逻的弟兄,咱们按点巡逻,保证随叫随到。” 第二组的赵勇则带着人整理旧案宗。他们在一堆积灰的卷宗里,发现了去年的一桩失窃案,当时因为找不到线索成了悬案。但赵勇按照林越说的“细节记录”,发现卷宗里只写了“失主丢失白银二十两”,却没记录失窃的具体时间、门窗是否完好。他立刻带人去找到失主,重新询问,得知失主是在夜里睡觉时被盗,且窗户插销有被撬动的痕迹。这一线索虽然不能立刻破案,却为后续追查提供了方向。 而林越带着第三组接替监视李府的弟兄时,发现之前的记录杂乱无章,谁来了、谁走了,记了几个人就没了下文。他让众人按照“时间、人物、特征、去向”四个要素重新记录,还特意让人画了李府周围的地形图,标注出几个隐蔽的观察点。 “记住,每次换班时,要把前一班的记录交接清楚,不能有任何遗漏。”林越叮嘱道,“哪怕是一只猫从李府里跑出来,也要记下来——谁知道这猫身上会不会藏着什么线索?” 捕快们起初觉得好笑,但想到林越连紫袍官员都能揪出来,便也认真照做。 傍晚时分,监视的捕快匆匆来报:“头儿,李府的管家王二又去了孙家,这次带了个箱子进去,出来时箱子没了!” “箱子什么样?多大?”林越立刻问道。 “是个红木箱子,大概这么大。”捕快用手比划着,“看着挺沉的。” 林越看向周通派来的联络兵:“周老哥那边有没有发现孙家最近有什么动静?” “周老哥说,孙家这几日频频有人进出,好像在准备什么东西,还请了几个江湖人在府里当护卫。” 林越心中一动。李嵩在这个时候给孙家送重礼,还请了江湖人护卫,难道是怕了?还是在策划什么? “继续盯着,有任何动静立刻回报。”林越沉声道。 回到刑捕司时,天色已黑。林越刚坐下,周通和赵勇就各自带着人来汇报情况。周通讲了巡逻时处理的几起纠纷,赵勇则汇报了旧案宗里发现的疑点,两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兴奋——按新规矩办事,虽然累了点,却比以前浑浑噩噩有意义多了。 “林头儿,这分组的法子真管用!”赵勇感慨道,“以前我总觉得查案像摸瞎子,现在知道该往哪使劲了。” “是啊,”周通也道,“刚才巡逻回来,有商户给我塞了几个刚出炉的包子,说谢谢咱们来得及时。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多少年没体会过了。” 林越看着他们脸上真切的笑容,知道自己的整顿起到了效果。不仅仅是效率提高了,更重要的是,这些捕快找回了作为捕快的价值和尊严。 “这只是开始。”林越笑道,“等破了张大人的案子,咱们西城巡捕队的名声,一定会传遍整个郡城。” “好!”众人齐声应和,眼中充满了期待。 这一刻,林越清晰地感觉到,西城巡捕队不再是一盘散沙。一种无形的凝聚力正在形成,而这种凝聚力的核心,正是他自己。 深夜,林越坐在灯下,再次翻看张启明案的线索。周通送来的新监视记录,赵勇整理出的旧案疑点,还有李嵩与孙家的往来……所有的信息在他脑海中交织,一个更清晰的脉络渐渐浮现。 他知道,自己在巡捕队中的威信,不仅仅来自于查案的能力,更来自于让这些捕快看到了希望——一个能够让他们挺直腰杆、真正为民办事的希望。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刑捕司的屋檐上。林越放下卷宗,走到院中,运转起《铁布功》。气血在经脉中缓缓流淌,经过这些天的修炼,他能感觉到自己离炼肉中期越来越近了。 “李嵩,孙家……”林越感受着体内逐渐充盈的力量,眼神变得锐利,“不管你们背后有多少势力,这案子,我查定了!”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而这份决心,也将随着巡捕队的转变,化作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推动着案件一步步走向真相。 第四十四章:李嵩的应对 夜色如墨,吏部侍郎李嵩的府邸深处,书房内烛火摇曳,映得他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脸,此刻却布满了阴鸷。 “废物!一群废物!”李嵩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掼在地上,上好的白瓷瞬间碎裂,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官靴,他却浑然不觉。站在面前的管家王二吓得瑟瑟发抖,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过是个从县城来的小捕快,你们竟然让他查到了刘谦头上?还让他顺藤摸瓜,摸到了老夫这里?”李嵩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我养你们这群人,是让你们办事的,不是让你们给我惹麻烦的!” 王二浑身一颤,结结巴巴地回道:“老爷息怒……小的们已经加派人手去查那林越的底细了,只是……只是那林越行事谨慎,除了知道他是从青石县刑捕司调来的,之前破过几桩案子,其他的……查不到更多了。” “查不到?”李嵩冷笑一声,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眼神锐利如刀,“一个能从指甲缝里的青痕、耳后的针孔里看出破绽的人,怎么可能是简单角色?王二,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吗?” 王二冷汗涔涔,不敢接话。他知道,自家老爷这是真的急了。张启明死在密室里,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就算刑捕司查到,也只会当成意外或是盗匪作案,万万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巡捕长,竟然能从死无对证的现场里,硬生生揪出“毒杀”的线索,还顺藤摸瓜查到了刘谦,甚至隐隐指向了老爷。 “刘谦那边有消息吗?”李嵩转过身,语气稍缓,但眼底的寒意更甚。 “还……还没有。”王二硬着头皮道,“派去盯着河阳县的人说,没发现刘谦的踪迹,好像……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消失?”李嵩眉头紧锁,“他一个炼肉初期的武者,就算想跑,能跑到哪里去?肯定是藏起来了!给我继续查!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记住,不能让他落到刑捕司手里,更不能让他开口说话!”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王二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书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李嵩走到书架前,手指抚过一排排整齐的书籍,眼神闪烁不定。他知道,林越既然能查到刘谦,就绝不会轻易罢手。刑捕司的王烈是个出了名的硬骨头,认定的案子,不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罢休。而那个林越,年纪轻轻却心思缜密得可怕,从验尸到查人际关系,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要害上,显然是个难缠的对手。 “不能等了……”李嵩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必须主动出击,把这潭水搅浑,让他们查不下去!”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提起狼毫笔,蘸了蘸墨,开始奋笔疾书。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映在他眼中的,是对权势的执念和对失败的恐惧。 次日清晨,云安郡府衙大堂之上,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郡尉高坐堂上,脸色威严,目光扫过阶下的文武官员。按照惯例,每日早会本是商议郡中事务,可今日,吏部侍郎李嵩一上来,就跪在了堂中,声泪俱下地控诉起来。 “郡尉大人!下官冤枉啊!”李嵩叩首在地,声音悲切,“张主事不幸遇害,下官与同僚们一样痛心疾首,本盼着刑捕司能早日缉拿真凶,告慰亡灵。可谁知……谁知刑捕司总捕头王烈,竟纵容下属,捕风捉影,诬陷朝廷命官!”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官员们纷纷交头接耳,看向王烈的眼神充满了探究。王烈站在阶下,身着捕头制服,身姿挺拔,闻言眉头一皱,沉声道:“李侍郎,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刑捕司查案,向来以证据说话,何时诬陷过你?” “何时?”李嵩猛地抬起头,脸上犹带泪痕,眼神却带着一丝挑衅,“王总捕头敢说,你手下的巡捕长林越,没有在暗中调查我?敢说他没有散播谣言,说张主事之死与我有关?” “林越查案,是职责所在,至于调查谁,那是根据线索行事,何来‘散播谣言’一说?”王烈寸步不让,“李侍郎若心中坦荡,何必怕人调查?” “我怕?”李嵩冷笑一声,转向郡尉,“大人明鉴!张主事与下官虽在盐税改革上有分歧,但那是为国事争论,何来私怨?林越一个小小巡捕长,仅凭几句捕风捉影的传言,就敢将矛头指向朝廷五品侍郎,这背后若没有王总捕头的默许,他敢吗?”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悲愤:“如今郡城上下都在传,说下官为了盐税改革害死张主事。这不仅毁了下官的清誉,更让百官心寒啊!以后谁还敢在朝堂上直言进谏?谁还敢为国事据理力争?请大人为下官做主,严惩诬告者,还下官一个清白!” 李嵩的话说得情真意切,又句句扣在“官场规矩”和“百官心寒”上,让不少官员暗暗点头。毕竟,林越只是个巡捕长,而李嵩是五品侍郎,两者身份悬殊。若真任由一个小捕快调查朝廷大员,确实有损官员体面,也容易让人心惶惶。 郡尉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为官多年,自然看得出李嵩这是在反咬一口,想用官场规矩压人。王烈的为人他信得过,刑捕司查案向来严谨,绝不会无缘无故诬陷官员。但李嵩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没有确凿证据,确实不宜对五品侍郎穷追猛打,否则容易引起官场动荡。 “王烈,”郡尉开口,声音沉稳,“李侍郎所言,是否属实?林越确在调查李侍郎?” 王烈上前一步,抱拳道:“回大人,林越确实在调查李侍郎,但并非捕风捉影,而是有线索指向。张主事死前,与李侍郎争执激烈;案发后,李侍郎府中管家多次与孙家接触,行踪可疑;且有证据显示,张主事所中之毒,来源与李侍郎的副手刘谦有关,而刘谦现已失踪……” “一派胡言!”李嵩立刻打断,“王总捕头这是强词夺理!争执归争执,岂能与杀人挂钩?我府中管家与孙家往来,是为了私事,与案子何干?刘谦失踪,说不定是他自己畏罪潜逃,与我又有何干?” “你……”王烈气得脸色发红,却一时语塞。确实,目前所有的线索都只是“指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李嵩就是幕后真凶。刘谦失踪,更是让这条线索断了关键一环。 郡尉揉了揉眉心,沉声道:“好了,此事暂且不论。王烈,张启明案已经拖了不少时日,影响极坏,必须尽快结案。给你三天时间,若能找到确凿证据,证明此案与李侍郎有关,本官自会秉公处理;若找不到……”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就按常规流程,以‘意外身亡’或‘盗匪作案’结案,不得再牵连无辜官员,以免影响朝政。” “大人!”王烈急道,“此案疑点重重,岂能如此草率?” “这是命令。”郡尉摆了摆手,“退堂。” 说罢,郡尉起身离去,留下满朝官员和脸色铁青的王烈。李嵩看着王烈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官袍,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昂首阔步地走出了大堂。 消息很快传到了刑捕司西城分舵。 林越正在整理李嵩与孙家往来的记录,听到王烈带回的消息,手中的狼毫笔猛地一顿,墨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黑点。 “三天?”林越抬头,看向风尘仆仆的王烈,眼神凝重,“郡尉这是……” “郡尉有郡尉的难处。”王烈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李嵩在朝堂上煽动了不少官员,说咱们刑捕司滥用职权,诬陷大臣。郡尉既要顾及案情,又要顾及官场稳定,只能给咱们三天时间。” 他看着林越,语气沉重:“林越,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你查到现在,步步艰难,好不容易摸到了线索,却要被时间逼得这么紧。但……这就是郡城的官场,身不由己。” 林越沉默了。他能理解郡尉的决定,也能理解王烈的无奈。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里,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李嵩是五品侍郎,而他只是个小小的巡捕长。没有铁证,谁也不敢轻易动他。 “那李嵩呢?”林越问道,“他除了在朝堂上反咬一口,还有别的动作吗?” “有。”王烈点头,“我让人盯着他府里,发现他这两天一直在焚烧东西,从书房里运出去好几车灰烬,还把府里的几个老仆打发走了,说是‘告老还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销毁证据。” “销毁证据……”林越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越是这样,越说明心里有鬼!” “可没用。”王烈苦笑,“没有证据,他就算把证据堆在咱们面前,说一句‘烧的是旧书废纸’,咱们也拿他没办法。关键还是刘谦,只要找到刘谦,让他开口指证李嵩,一切就都好办了。” 林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时间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 “周通他们还在监视李府吗?”林越问道。 “在。”王烈道,“周通说,李府外围的守卫比以前严密了好几倍,还多了几个气息隐晦的武者,看起来像是花钱请的江湖人。” “江湖人?”林越眼神一动,“看来李嵩不仅在销毁证据,还在防备咱们。他越是防备,越说明刘谦的下落对他至关重要。”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在河阳县的位置上重重一点:“刘谦的老家在河阳县,他最有可能藏在那里。之前派去的人没找到,可能是搜查的范围不够广,或者是被他的家人瞒报了。” “你的意思是……”王烈看向他。 “我要亲自去一趟河阳县。”林越语气坚定,“三天时间,足够了。只要能找到刘谦,这案子就能水落石出;找不到……” 他没有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后面的话。找不到刘谦,此案多半会不了了之,李嵩会安然无恙,甚至可能因为这次“被诬陷”而博取同情,进一步巩固地位,而张启明的冤屈,就只能石沉大海。 “你要去河阳县?”王烈有些担心,“李嵩既然在防备,肯定也想到了你会去找刘谦,说不定会在半路设下埋伏。” “我知道。”林越点头,“但就算有埋伏,我也必须去。这不仅是为了张大人的冤屈,也是为了咱们刑捕司的尊严,为了那些被权势欺压的百姓。如果连咱们都退缩了,那这世上,还有谁能为他们做主?”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力量,让王烈心中一震。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巡捕长,明明只有二十出头,眼神却比许多老捕快还要坚定。从青石县到郡城,林越一路走来,破了不少案子,靠的不仅仅是聪明才智,更是这份不肯向黑暗低头的执拗。 “好。”王烈站起身,拍了拍林越的肩膀,“我给你调派五名精锐捕快,都是炼肉初期的好手,再给你一把‘破风刀’,防身用。你放心去,郡城这边,我会尽量拖住李嵩,给你争取时间。” “多谢总捕头。”林越抱拳道。 “不用谢。”王烈看着他,“记住,活着回来。找到刘谦固然重要,但你的命更重要。咱们刑捕司,需要你这样的人。” 林越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转身走出房间,立刻召集了周通和赵勇。 “周老哥,我要去一趟河阳县,寻找刘谦的下落,这里的事,就拜托你和赵勇多盯着点。”林越沉声道,“尤其是李府和孙家,一旦有任何动静,立刻派人去河阳县给我送信。” “林头儿放心!”周通拍着胸脯道,“这里有我们在,保证出不了岔子!你路上小心,李嵩那老狐狸,说不定会使阴招!” 赵勇也道:“我已经让人把河阳县的地图和刘谦老家的详细地址整理好了,你带上,或许能用上。” “好。”林越接过地图,看了一眼外面已经开始西斜的太阳,“时间不早了,我这就出发。”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五名精锐捕快,换上便装,骑上快马,朝着河阳县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声哒哒,扬起一路烟尘。林越坐在马背上,风迎面吹来,吹起他的衣袍,也吹乱了他的发丝。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缰绳,眼神锐利地望着前方的道路。 他知道,这一路绝不会平静。李嵩既然能请江湖人护卫府邸,就有可能在半路设下埋伏,阻止他找到刘谦。而他只有三天时间,必须与时间赛跑,与李嵩的阴谋赛跑。 “刘谦……”林越喃喃自语,“你最好还活着,否则,张大人的冤屈,就真的无处可诉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他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坚定的信念和一往无前的决心。 这不仅仅是一场对凶犯的追捕,更是一场对权势的挑战,一场对正义的坚守。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第四十五章:刘谦的踪迹 刑捕司西城分舵的院落里,晨露还挂在墙角的青苔上,林越已站在院中,望着墙上那张标记着云安郡周边地形的舆图,指尖在“河阳县”三个字上反复摩挲。 从郡城到河阳县,不过百余里路程,快马疾驰一日便可抵达。但这短短百里路,此刻在林越眼中却像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刘谦若真藏在那里,必然已是惊弓之鸟,而李嵩绝不会坐视他被擒,定会在沿途或河阳县布下阻碍,甚至杀机。 “头儿,都准备好了。”周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身后跟着五名精挑细选的捕快,每人都挎着腰刀,背着干粮和水囊,神色肃然。这五人都是巡捕队里经验最丰富的老手,其中两人更是炼肉初期的武者,放在青石县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好手,在郡城虽不算顶尖,却足够应付寻常凶险。 林越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此次去河阳,目标只有一个——找到刘谦。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伤他性命,他是此案最关键的人证。” “明白!”五人齐声应道,声音里透着一股被委以重任的郑重。经过张启明案的连番查探,林越在队中的威信早已不同往日,那句“林头儿”喊得愈发心服口服。尤其是他能从蛛丝马迹中揪出毒杀线索,又顶住压力追查至李嵩这一步,这份胆识与细致,让这些在郡城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捕快也暗自钦佩。 林越点点头,正欲下令出发,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捕快快步跑了进来,手里攥着一张折叠的纸条,神色有些紧张:“林头儿,门外来了个穿黑衣的汉子,说是铁龙大哥派来的,让把这个交给您,还说务必让您亲自过目,看完就烧。” “铁龙?”林越心中一动。铁龙是青石县“铁记货栈”的掌柜,表面上做着南北货生意,实则消息灵通,在三教九流中颇有门路。当初林越在青石县破获张万贯案时,曾受过他不少暗中相助,两人也算有过一段默契。如今自己刚到郡城不久,铁龙竟能把消息送到刑捕司分舵,足见其人脉之广。 他接过纸条,指尖触及纸面,能感觉到上面凹凸的刻痕——显然是用特殊药水写就,寻常人看只会以为是张废纸。林越不动声色地走到一旁,从怀里摸出一小瓶随身携带的“显影水”,这是他根据前世知识配置的简易药水,对付这类密信正好合用。 将药水轻轻滴在纸上,原本空白的纸面立刻浮现出几行潦草的字迹,墨迹因药水侵蚀而微微发皱: “孙李近期过从甚密,昨夜孙博文秘访李府,逗留逾一个时辰。孙家供奉‘鬼手’已于今晨离城,去向不明。李嵩府中增调十名护卫,皆为炼肉中期武者。速查河阳,恐有变。” 林越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孙家,云安郡的老牌家族,祖上出过武道宗师,虽近年声势稍减,却仍是郡城数一数二的庞然大物,族中不仅有良田千顷,更豢养着不少武道高手,在官场和江湖上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势力。之前查案时,他便从摊贩口中听过“孙家”的名头,当时只当是寻常地方豪强,没曾想竟会与李嵩搅在一起。 孙博文是孙家族长,据说已是炼骨初期的武者,为人阴狠,在郡城向来横行无忌。他深夜密访李嵩,显然不是为了叙旧——结合“鬼手”离城的消息,答案几乎呼之欲出:孙家要插手张启明案了。 “鬼手……”林越咀嚼着这个名字,脑海中闪过之前看过的郡城武者卷宗。此人是孙家最得力的供奉之一,炼肉后期巅峰的修为,一手“锁喉爪”阴狠毒辣,据说曾在一夜之间连杀三名与孙家作对的江湖好手,行事向来不按常理,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 他今晨离城,去向不明?林越几乎可以肯定,这“鬼手”十有八九是冲着河阳县去的。李嵩急于销毁证据,孙家则不知出于何种目的选择帮他,两人联手,目标显然是要在自己找到刘谦之前,让他彻底消失。 “麻烦了。”林越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原本以为只需应付李嵩派来的寻常人手,如今加上一个炼肉后期的“鬼手”,此行的凶险程度瞬间翻了数倍。自己虽是炼肉中期,但面对炼肉后期巅峰的武者,胜算最多不过三成,更何况对方极有可能暗中偷袭。 “头儿,怎么了?”周通见他脸色凝重,忍不住问道。 林越转头看向众人,没有隐瞒铁龙的消息,只是略去了“鬼手”的具体修为,免得动摇人心:“李嵩和孙家勾搭上了,孙家派了个好手出城,说不定会去河阳碍事。这次去,咱们不仅要找刘谦,还得提防暗处的刀子。” 五名捕快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都握紧了腰间的刀。孙家的名头在郡城无人不晓,他们没想到这案子竟会牵扯到这样的庞然大物,但事已至此,退缩绝无可能。 “林头儿放心,咱们弟兄不是吓大的!”一名满脸胡茬的捕快咧嘴道,“大不了拼了,总不能让这些官绅把咱们刑捕司的人当软柿子捏!” “拼是下策。”林越摇头,目光重新落回舆图,“咱们的目标是刘谦,不是和孙家硬碰硬。出发前,先改改路线。” 他伸手在舆图上划了一道弧线:“从郡城到河阳,原本走官道最快,但官道沿途驿站多,容易被人盯上。咱们绕走西侧的‘黑风岭’,虽然山路难走,却能避开耳目,还能比官道早半个时辰到河阳县城。” 黑风岭是出了名的险峻,沿途多是悬崖峭壁,寻常商队绝不会走,但对于熟悉地形的捕快来说,却是条隐蔽的近路。 “就走黑风岭!”周通立刻应道,“我以前押送犯人走过一次,路况熟。” 林越点头:“好。周老哥带路,其他人打起精神,沿途每隔三里留一人警戒,保持联络,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刻发信号。记住,不求速胜,先保自身安全,找到刘谦是第一要务。” “是!” 一行七人不再耽搁,换上便于行动的短打,背上弓箭和绳索,牵出快马,悄无声息地出了西城分舵,避开人多的街道,朝着城西的黑风岭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踏过清晨的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很快便消失在城外的薄雾中。 …… 与此同时,李嵩府邸的书房内,李嵩正站在窗边,看着心腹管家王二匆匆走进来。 “老爷,‘鬼手’已经出发了,按您说的,走的是官道,比林越他们早半个时辰动身。”王二躬身道,“他说,保证让刘谦活不到明天日出。” 李嵩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很好。孙博文倒是没骗我,这‘鬼手’的价钱虽然高,办事效率倒是不错。” “那孙家……”王二犹豫着问道,“他们真的只是想帮咱们压下案子?属下总觉得,孙博文那人城府太深,不会平白无故出手。” “他自然有他的目的。”李嵩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张启明手里握着一份关于孙家走私盐铁的账册,他一直想拿到,可惜张启明油盐不进。如今张启明死了,他帮我除掉刘谦,无非是想让此案尽快了结,免得夜长梦多,被人翻出他孙家的老底。” 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互相利用罢了。等这事了了,孙家的账,迟早要跟他们算清楚。” 王二点头称是,又道:“那林越那边……他要是绕路避开了鬼手,怎么办?” “绕路?”李嵩冷笑一声,“黑风岭?他以为我不知道那条路?我早已让人在黑风岭的‘一线天’设了埋伏,都是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虽然修为不高,但足够缠住他一时半会儿。等他赶到河阳,刘谦早就成了一具尸体,他就算找到人,也只能看到一具死无对证的尸首。” 他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本卷宗,慢条斯理地翻着:“王烈给了他三天时限,我就让他在这三天里,尝尝什么叫有心无力。一个从县城来的小子,也想扳倒我?太嫩了。” 王二低着头,不敢接话,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他总觉得,那个叫林越的巡捕长,似乎不像老爷想的那么简单。 …… 黑风岭的山路上,林越一行人正沿着陡峭的山坡前行。山路狭窄,仅容一人一马通过,一侧是刀削般的峭壁,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山谷,风从谷中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头儿,前面就是一线天了,穿过那里,再走十里就能下岭。”周通勒住马,指着前方一道仅容两人并排通过的山缝,低声道,“那地方地势险要,得小心点。” 林越点点头,示意众人停下:“都下马,牵马步行。弓箭上弦,腰刀出鞘,保持警惕。” 众人依言照做,脚步放轻,牵着马小心翼翼地走进一线天。山缝内光线昏暗,只有头顶露出一线天光,岩壁上长满了湿滑的苔藓,脚下不时能踩到碎石,发出“咔嚓”的轻响,在寂静的山缝中显得格外清晰。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眼看就要穿出一线天,林越忽然抬手示意停下,眼神锐利地看向右侧的岩壁。 “怎么了,头儿?”一名捕快低声问道。 “不对劲。”林越压低声音,“刚才那阵风里,有血腥味。” 众人顿时警觉起来,纷纷握紧武器,环顾四周。山缝里只有风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就在这时,“咻”的一声锐响,一支淬了毒的弩箭从岩壁上方的暗处射来,直取林越面门! “小心!”周通大喊一声,猛地将林越往旁边一推。 林越反应极快,借着这一推之力侧身避开,弩箭擦着他的肩头飞过,钉在对面的岩壁上,箭尾还在嗡嗡作响,箭尖泛着诡异的幽蓝。 “有埋伏!” “动手!” 随着林越一声低喝,岩壁上方顿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七八名手持刀斧的汉子从岩缝后跳了出来,为首一人脸上带着刀疤,狞笑道:“林捕头,咱家老爷有请,跟兄弟们走一趟吧!” 这些人身形彪悍,气息杂乱,显然不是正规武者,更像是打家劫舍的盗匪,但出手却狠辣异常,一上来就朝着众人要害招呼。 “是李嵩派来的杂碎!”周通怒喝一声,拔刀迎了上去,与一名盗匪战在一处。他虽是炼肉初期,但常年办案,实战经验丰富,对付这种野路子出身的盗匪绰绰有余,一刀便将对方的斧头格开,顺势劈向其胸口。 另外四名捕快也各自找上对手,一时间,狭窄的山缝里刀光剑影,喊杀声与兵器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回荡不休。 林越没有立刻加入战团,而是目光如电,扫视着岩壁上方——这些盗匪显然只是诱饵,真正的杀招必然藏在暗处。他注意到左侧岩壁上方有一块松动的巨石,巨石边缘似乎有人影闪动。 “想推石头?没那么容易!”林越冷哼一声,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如箭般蹿出,踩着岩壁上的凸起,借力向上攀爬。 “拦住他!”刀疤脸见状,急声喊道,挥刀便向林越砍来。 林越头也不回,反手一拳砸出,拳风裹挟着炼肉中期的气血之力,正中刀疤脸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刀疤脸惨叫一声,长刀脱手飞出,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解决掉刀疤脸,林越已爬到巨石下方,抬头便看到两名盗匪正奋力推着巨石,脸上青筋暴起。 “给我下去!”林越暴喝一声,猛地跃起,双脚在岩壁上一蹬,身形如猛虎扑食般扑向两人,双拳齐出,分别砸在两人后背。 那两人惨叫着被砸飞出去,从岩壁上滚落,摔在下方的山路上,不知死活。 林越落在巨石上,低头看向下方。此时,剩下的盗匪已被五名捕快解决干净,只有一人被周通擒住,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头儿,搞定了!”周通抹了把脸上的血,大声道。 林越点点头,目光落在被擒的盗匪身上:“问问他,谁派他们来的?还有没有其他埋伏?” 周通一把揪住那盗匪的头发,将其脑袋按在地上:“说!谁让你们来的?不然现在就卸了你一条胳膊!” 那盗匪早已被吓破了胆,连声求饶:“是……是李侍郎府里的王管家,他给了我们一百两银子,让我们在这里拦住你们,最好……最好能杀了林捕头……” “还有其他人吗?”林越冷声问道。 “没……没有了,就我们几个……”盗匪哭丧着脸,“我们都是附近的山匪,被王管家收买的,真的不知道其他事了……” 林越看他神色不似作伪,对周通使了个眼色。周通会意,手起刀落,将其打晕过去,拖到一旁的岩缝里藏好。 “看来李嵩是铁了心要拦住咱们。”周通喘着气道,“这些人虽然不济事,但拖延了不少时间。” 林越看了一眼天色,眉头紧锁:“不能再耽搁了。加快速度,尽快下山。” 他知道,这些山匪只是小麻烦,真正的威胁还在后面。鬼手若是真去了河阳,以他的手段,刘谦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一行人不敢再停留,牵着马快步穿出一线天,顺着下山的路疾驰而去。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却驱不散心中的阴霾。 河阳县越来越近,而笼罩在前方的阴影,也越来越浓。林越能感觉到,一场更凶险的较量,正在河阳县城的某个角落,悄然等待着他们。 第四十六章:河阳追凶 晨光穿透薄雾,将河阳县的青石板路染成一片暖黄。 林越勒住马缰,望着眼前这座比青石县稍大、却远不及云安郡城繁华的县城,眉头微蹙。自昨日从云安郡城出发,他带着三名捕快快马加鞭,足足奔行了五个时辰,才在今晨抵达河阳县地界。马蹄踏过县城门楼下的石狮子时,他甚至能感觉到靴底传来的细微震动——那是一路疾驰留下的余劲,也是心头那份沉甸甸的急迫。 “林头儿,先去县衙歇脚?”身旁的捕快周勇抹了把额头的汗,瓮声瓮气地问道。周勇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在巡捕队里以力大无穷著称,此次被林越点将随行,一路扛着行囊没喊过一句累。 林越摇头,目光扫过城门内熙熙攘攘的早市:“先去刘谦老家。耽误不起。” 王烈只给了三日时限,如今已过去半日,每一分时间都得攥在手里。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周勇,从怀中摸出一张折叠的纸——那是出发前从郡城户籍房抄来的刘谦籍贯记录,上面清晰写着“河阳县东坊街七号”。 “劳烦几位兄弟了。”林越对迎上来的河阳县捕头拱了拱手。对方约莫四十岁年纪,脸上堆着职业性的笑,见林越是从郡城来的,态度格外恭敬:“林捕头客气!王总捕头的信早已收到,您要查的人,我们这就带您去。” 东坊街在河阳县的老城区,巷子狭窄得只能容两人并排行走。脚下的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发亮,墙根处爬满了青苔,偶尔有穿粗布衣裳的妇人端着木盆从门内走出,见一群捕快模样的人经过,都好奇地探出头来张望。 “就是这儿了。”河阳捕头在一扇斑驳的木门前停下,指了指门楣上模糊的“刘府”二字,“这便是刘谦的祖宅,不过……”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我们前几日接到郡城的协查消息时就来看过,人已经空了。” 林越上前推了推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应手而开。一股尘封的霉味扑面而来,院内杂草已长到半人高,几只麻雀被惊得扑棱棱飞起,落在断了一根的晾衣绳上。正屋的门虚掩着,林越伸手一推,只听“哐当”一声,门板竟直接掉了下来,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屋里都搜过了?”林越捂着口鼻问道。 “搜过了,”河阳捕头点头,“锅碗瓢盆都没带走,但值钱的家什,像是什么铜镜、瓷瓶之类的,全没了。看这院子的样子,至少空了一个月。” 林越走进正屋,目光快速扫过四周。土炕上铺的草席烂了个大洞,墙角堆着几捆破旧的柴火,桌上还放着半只缺了口的粗瓷碗,碗底结着黑褐色的污渍。他弯腰捡起碗,指尖划过污渍——早已干透发硬,显然许久没人用过。 “奇怪。”他喃喃道。 “林头儿,咋了?”周勇凑过来问。 “刘谦是半月前才从郡城逃走的,”林越放下碗,指了指院子里的杂草,“可这院子空了至少一个月,说明他家人搬离,比他逃走还早。” 这就有意思了。若刘谦是案发后才潜逃,按常理家人应是在他逃走后才闻讯转移,可如今家人却提前一个月搬离,倒像是……早有预谋? “会不会是巧合?”另一名捕快赵五挠了挠头,“说不定他家人早就打算搬走,跟刘谦犯事没关系?” 林越没说话,转身走向西厢房。厢房的门是锁着的,但锁扣早已生锈,他稍一用力便扯了下来。屋内陈设更简单,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和两个板凳,墙角堆着几个空木箱,箱底残留着一些稻草。他蹲下身,手指拂过箱底,忽然摸到一块硬物,掏出来一看,竟是半截断裂的玉佩,玉质粗糙,一看就不值钱。 “不是巧合。”林越将玉佩捏在手里,眉头拧得更紧,“你看这木箱,边角有磨损的痕迹,像是被人匆匆搬动过。若只是正常搬家,何必连这种不值钱的玉佩都丢下?更像是……走得很急。” 提前一个月搬离,且走得匆忙,这背后一定有原因。难道刘谦早就预料到会出事?还是说,李嵩在策划杀人时,就已经让刘谦安排好了家人的退路? “去问问街坊。”林越站起身,将玉佩揣进怀里,“挨家挨户问,尤其是左右邻居,问他们最后一次见刘家人是什么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 捕快们立刻行动起来。林越则走到巷口,靠在一棵老槐树下,望着往来的行人沉思。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明明是暖春时节,他却觉得心里有些发沉。从张启明密室被杀,到赵六认罪,再到追查刘谦,这一路看似顺理成章,可每一步都像是有人在背后推着走——李嵩的反应太快,刘谦的踪迹太明显,就连此刻家人提前搬离,都透着一股刻意为之的味道。 “林捕头!”周勇的大嗓门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周勇拽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快步走来,“这老爷子是刘家门口的邻居,说见过刘谦!” 林越精神一振,连忙迎上去:“老丈,您请说。” 老头被周勇拽得有些踉跄,定了定神,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林越一番,才缓缓开口:“官爷是问刘家人啊……嗨,搬走了,快一个月了。” “那您最后一次见刘谦是什么时候?”林越追问。 “刘谦?”老头想了想,“约莫半月前吧,那天是个阴天,我记得清楚。他穿了件青布袍子,鬼鬼祟祟地从外面回来,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后来不知从哪儿摸出把钥匙开了门,进去约莫一个时辰就出来了,背着个大包袱,沉甸甸的,走得飞快。” “包袱里是什么?” “看不清,用黑布裹着,瞧那样子像是……金银细软?”老头咂咂嘴,“那小子从小就滑头,后来去了郡城当官,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哪回不是前呼后拥的?就那回,跟做贼似的。” 半月前,正是张启明被杀后不久。看来刘谦是冒险回来取东西的。林越追问:“他走的时候,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老头指了指巷子口的主干道:“从这儿出去,往南走了。我们这河阳县,往南走三十里就是邻县的地界,那边荒山野岭多,听说还有座白云观,专门收留些没处去的人。” 白云观? 林越心里咯噔一下。寺庙道观向来是藏污纳垢之地,尤其是这种远离县城的地方,三教九流汇聚,最适合隐匿行踪。刘谦杀了人,又被官府追查,躲进这种地方,确实合理。 “老丈,那白云观是什么来历?” “嗨,就是个破道观,”老头摆了摆手,“观主是个姓陈的老道,据说年轻时走南闯北,后来就在那儿落了脚。这些年兵荒马乱的,不少逃难的、躲债的都往那儿跑,陈老道也不拒收,就靠着香火钱和附近村民的接济过活。” 林越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老头:“多谢老丈告知。” 老头接过银子,眼睛一亮,连忙作揖:“应该的应该的,官爷要是能抓住那坏种,也是为民除害!” 林越没再多说,转身对众人道:“备马,去白云观。” 河阳捕头连忙道:“林捕头,那白云观在山里,路不好走,骑马只能到山脚下,剩下的路得步行。要不我派几个弟兄跟您一起去?” “不必了,”林越摇头,“你们帮我盯着河阳县的出口,别让刘谦趁机跑了。我们去去就回。” 三人重新上马,沿着老头指的方向往南而去。刚出县城,官道就渐渐变得崎岖,两旁的田地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丘陵。春风卷着尘土扑面而来,周勇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林头儿,这刘谦真会躲到道观里?万一他跑别的地方去了呢?” “可能性很大。”林越勒住马,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他背着包袱,说明要长期躲藏。白云观既偏僻又能提供庇护,对他来说是最佳选择。而且……”他顿了顿,“李嵩既然敢让他杀人,必然给了他后路,说不定这白云观,就是李嵩早就为他安排好的藏身之处。” 赵五闻言咋舌:“这李侍郎也太狠了,杀了人还不算,连退路都给手下安排得明明白白。” “官场倾轧,本就如此。”林越淡淡道。他前世在现代社会见多了类似的勾心斗角,只不过换了个朝代,手段更直接罢了。张启明挡了李嵩的路,便成了必须除去的绊脚石,而刘谦,不过是李嵩用完即弃的棋子。 一路颠簸,到日头过了正午时,三人终于抵达山脚下。这里有个小小的村落,约莫十几户人家,村口有个卖茶水的老汉。林越下马买了三碗凉茶,边喝边问道:“老丈,请问去白云观怎么走?” 老汉打量了他们一眼,指了指村后的一条小径:“顺着这条路上山,约莫走一个时辰就到了。不过几位是去烧香?那道观可破得很,没什么看头。” “我们找个人。”林越含糊道。 老汉“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提醒道:“山里有野兽,几位当心些。还有啊,那白云观最近来了个‘道童’,看着面生得很,不爱说话,你们要是找人,说不定能问着他。” 林越心中一动。一个面生的道童?这时间点未免太巧了。他谢过老汉,将马匹托付给村民照看,带着周勇和赵五沿着小径上山。 山路比想象中更难走,碎石遍布,杂草丛生,偶尔还要拨开挡路的树枝。周勇走在最前面,用腰间的佩刀劈开荆棘,嘴里嘟囔着:“这鬼地方,刘谦要是真藏在这儿,怕是得闷出病来。” “能活命,闷点算什么。”赵五跟在后面,喘着粗气道。 林越走在最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山路太过安静了,连鸟叫声都很少,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而且,越是靠近山顶,空气里就隐隐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很淡,不仔细闻根本察觉不到,但以他炼肉中期的感知,绝不会错。 “停。”他忽然抬手。 周勇和赵五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拔出佩刀:“林头儿,咋了?” 林越闭上眼睛,凝神细听。片刻后,他睁开眼,指向左前方的一片密林:“那边有人。” 两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密林深处的灌木丛微微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周勇刚想冲过去,被林越一把拉住:“别惊动他。” 他压低声音:“赵五,你从左边绕过去,周勇,你从右边,小心点,别发出动静。我从正面过去。” 三人呈扇形散开,缓缓向密林靠近。越往前走,那股血腥味就越清晰,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林越握紧腰间的佩刀,脚步轻得像猫,就在他即将踏入密林时,一道黑影突然从里面窜了出来,速度极快,竟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抓住他!”林越低喝一声,率先追了上去。 那黑影跑得极快,在山路上腾挪跳跃,竟丝毫不显狼狈。林越展开身法,气血在体内奔涌,脚下的碎石被踏得飞溅,距离对方越来越近。他看清了,那是个穿着灰色道袍的年轻人,身形瘦削,背上背着一个包裹——正是刘谦! “刘谦!站住!”林越喝道。 对方似乎没听见,反而跑得更快了。就在这时,左侧的周勇和右侧的赵五同时包抄过来,三人形成夹击之势。刘谦见状,猛地转身,从包裹里掏出一把匕首,面目狰狞地吼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林越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你逃不掉的,刘谦。束手就擒,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宽大处理?”刘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疯狂地笑了起来,“落到你们手里,还有活路吗?李大人不会放过我的,你们也不会放过我的!”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疯狂,握着匕首的手在不停颤抖。 林越皱眉,他注意到刘谦的道袍下摆沾着暗红色的污渍,那股血腥味,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难道他在道观里还伤了人? “你在白云观里做了什么?”林越沉声问道。 刘谦脸色一变,眼神闪烁:“没、没做什么!我只是借住几天!” “那这血腥味是怎么回事?”林越步步紧逼,“你是不是又伤了人?” 被戳中痛处,刘谦像是被激怒的野兽,突然嘶吼一声,挥舞着匕首朝林越扑了过来:“去死吧!” 他的速度不慢,显然也练过些粗浅的功夫,匕首直刺林越心口,带着一股狠劲。林越不闪不避,侧身避开匕首锋芒,右手如铁钳般抓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拧! “咔嚓”一声脆响,刘谦发出一声惨叫,匕首“当啷”落地。林越顺势一脚踹在他膝盖上,只听又是一声脆响,刘谦“噗通”跪倒在地,疼得浑身抽搐。 周勇和赵五立刻上前,拿出铁链将他牢牢锁住。刘谦趴在地上,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李嵩!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你说过会保我的!还有你,林越!你敢抓我,李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林越蹲下身,看着他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脸,缓缓道:“李嵩自身难保,你觉得他还能保你?” 刘谦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血色尽失,眼神变得空洞起来。 林越没再理他,对周勇道:“把他看好了。赵五,跟我去白云观看看。” 两人沿着山路继续向上,不多时,一座破败的道观出现在眼前。道观的山门早已倾颓,上面“白云观”三个字模糊不清,院子里杂草丛生,正屋的门敞开着,里面黑漆漆的,透着一股阴森之气。 “观主?陈道长?”林越喊了两声,没人应答。 他走进正屋,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只见神台旁的地上躺着一个身穿道袍的老者,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早已没了气息——正是那卖茶水老汉口中的陈观主。 赵五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刘谦干的?” 林越蹲下身,检查了一下老者的伤口,匕首刺入的位置正是心脏,一击毙命。他又看了看四周,没有打斗的痕迹,显然是出其不意的刺杀。 “是他。”林越站起身,眼神冰冷,“他怕陈观主泄露他的行踪,竟杀人灭口。看来李嵩不仅教他做坏事,连狠毒都学了十足。” 赵五咬牙道:“这畜生!真是该死!” 林越没说话,目光落在神台后的墙壁上。那里有一块松动的砖,像是被人撬动过。他走过去,将砖抽出来,里面露出一个小小的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东西。 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叠银票,足足有五百两,还有一封信。林越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潦草,正是刘谦的笔迹,记录着他从李嵩那里得到的指令,包括何时买毒、如何与赵六接头、事成之后如何潜逃……最后几句写道:“李大人许我事成之后任河阳县丞,若事败,可往白云观暂避,陈观主已打点好,待风声过后,自有安排。” 林越将信纸折好,放进怀里。这封信,加上刘谦的供词,足以让李嵩万劫不复。 “走吧。”他对赵五道,“带着刘谦回郡城。” 下山的路上,被铁链锁住的刘谦彻底没了挣扎的力气,像一摊烂泥似的被周勇拖着走。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脸上,映出一片死灰。林越走在前面,手里捏着那封信,感受着纸张的粗糙。 他知道,这封信背后,是一条人命,是一场肮脏的权斗,更是无数隐藏在光鲜亮丽官服下的龌龊。而他,不过是将其中一角掀开的人。 云安郡城的风,怕是要更大了。 林越抬头望向远方,郡城的方向隐没在群山之后,但他仿佛已经能看到那里的暗流涌动。李 第四十七章:白云观的对峙 山风卷着湿冷的雾气,漫过白云观残破的石阶。 林越推开吱呀作响的观门时,鼻腔里立刻涌入一股混杂着香灰、霉味与淡淡草药的气息。道观不大,院落中央的香炉早已熄灭,只剩半炉冷灰,东西两侧的厢房门窗歪斜,显然久无人打理。唯有正殿前的几株老松,还透着几分苍劲的生机。 “有人吗?”林越扬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院落里荡开,引来几声屋檐下的燕鸣。 身后的周勇和赵五握紧了腰间佩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方才在山路上发现的血迹一路延伸到观门内,虽已被人刻意擦拭过,却仍在青石板的缝隙里留下暗红的印记——那绝不是寻常野兽能留下的痕迹。 “林头儿,这地方邪乎得很。”赵五压低声音,喉结动了动,“那陈观主……” “进去看看。”林越打断他,脚步未停地走向正殿。他能感觉到,这道观里并非空无一人,暗处有一道视线正紧紧盯着他们,带着惊惶与警惕。 正殿内光线昏暗,正中的三清塑像蒙着厚厚的灰尘,供桌上的烛台歪斜倒地,唯有角落的一张木桌还算整齐,上面放着一个药碾子和几包草药。林越的目光扫过塑像后方的阴影,那里的蛛网有被人触碰过的痕迹,边缘还挂着一丝灰色的布料——与山路上那道黑影穿的道袍颜色一致。 “出来吧,刘谦。”林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躲是躲不掉的。” 阴影里静了片刻,随即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正是穿着灰色道袍的刘谦。他的头发散乱,脸上沾着泥土,原本那双在郡城时总是带着几分谄媚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像极了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你……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刘谦的声音干涩,握着袖管的手在微微颤抖。 林越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道袍下摆那片尚未完全洗净的暗红:“陈观主呢?” 刘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躲闪:“什、什么陈观主?我不认识……我只是路过这里的道童,你们认错人了!” “是吗?”林越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那张户籍记录的抄件,“河阳县东坊街七号,刘谦,曾任户部主事张启明的副手。半月前你从郡城潜逃,回河阳老家取走细软,一路躲到这白云观。这上面的字迹,与你在户部卷宗上的签押,可是一模一样。” 抄件上的名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刘谦的心上。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供桌上,药碾子“哐当”一声滚落在地,碾槽里的草药撒了一地。 “是又怎么样!”刘谦突然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疯狂,“你们抓不到李大人,抓我有什么用!是他让我干的!是他让我杀了张启明的!” 这话一出,周勇和赵五都是一惊。虽早有猜测,但从刘谦口中亲耳听到,还是让人心头一震。 林越眼神一凝:“李嵩在哪?你把陈观主怎么样了?” “陈观主?”刘谦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那个老东西想报官,我只能……只能让他闭嘴了!”他猛地指向塑像后方,“就在那儿!你们自己看啊!” 周勇立刻冲过去,片刻后从阴影里拖出一具尸体——正是那名被匕首刺穿心脏的老道。赵五忍不住低骂一声:“畜生!连出家人都杀!” “我不杀他,死的就是我!”刘谦的情绪彻底失控,他猛地从袖管里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刀尖对着自己的咽喉,“你们别过来!谁过来我就死在这儿!” 林越眉头紧锁。他没想到刘谦竟会如此极端,一旦对方真的自尽,这条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断了。他放缓语气:“刘谦,你冷静点。杀张启明是李嵩指使,你只是从犯,只要说出实情,官府会酌情处置。” “酌情处置?”刘谦嗤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绝望,“落到刑捕司手里,还能有好下场?李大人不会放过我,你们也不会放过我!左右都是死,不如拉个垫背的!” 话音未落,他突然身形一晃,竟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刚刚将陈观主尸体拖出来的周勇,匕首直刺周勇的后心!这一下又快又狠,显然是早有预谋! “小心!”林越低喝一声,脚下发力,身形如箭般窜出。他的气血在瞬间奔涌,炼肉中期的力量尽数爆发,指尖几乎要触到刘谦的后领时,却见刘谦猛地一个转身,匕首改刺为划,逼得林越不得不后撤半步。 “炼肉初期?”林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一直以为刘谦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没想到竟有这般修为。 刘谦喘着粗气,握着匕首的手稳了许多,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没想到吧?李大人早就给我请了武师!我虽是文官,却也练了三年《碎石手》!林越,你想抓我,得问问我这把刀答应不答应!” 他说着,再次扑了上来。匕首带着风声,直取林越的面门。这一刀看似凶猛,却破绽百出——显然只是练了些粗浅的招式,缺乏实战经验。 林越不闪不避,左臂微抬,运转《铁布功》,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匕首刺在他的胳膊上,竟被弹了开来!刘谦只觉虎口一阵发麻,匕首险些脱手。 “这……这不可能!”刘谦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他这匕首是淬过钢的,寻常武者挨上一下也要见血,没想到竟连对方的皮肉都没划破。 “就这点本事,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林越冷哼一声,右手如电探出,抓向刘谦的手腕。这一抓看似平淡,却封死了对方所有闪避的角度,正是《裂石拳》中的擒拿手法。 刘谦慌忙后撤,同时匕首回撩,试图逼退林越。但他的速度比起炼肉中期的林越来,实在慢了太多。林越手腕一翻,避开匕首锋芒,指尖已经扣住了他的脉门,稍一用力—— “啊!”刘谦发出一声惨叫,只觉一股大力涌来,手臂像是要被捏碎一般,匕首“当啷”落地。他痛得浑身抽搐,想挣脱却根本动弹不得。 “服了吗?”林越眼神冰冷。 “休想!”刘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抬起右脚,狠狠踹向林越的小腹!这一脚又快又阴,显然是拼命的招数。 林越早有防备,左手顺势而下,抓住他的脚踝,猛地向上一掀!刘谦顿时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后倒去。林越没给他起身的机会,欺身上前,膝盖顶住他的胸口,右手按在他的咽喉上,力道恰到好处,既让他无法呼吸,又不至于立刻毙命。 “咳……咳咳……”刘谦脸色涨得通红,双腿胡乱蹬踢,却怎么也摆脱不了林越的压制。他的眼神从疯狂变成惊恐,再到绝望,最终只剩下一丝哀求。 周勇和赵五连忙上前,拿出铁链将刘谦的手脚牢牢锁住。直到冰冷的铁链缠上身体,刘谦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在地上大口喘气,眼神涣散地望着天花板。 林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方才的搏斗不过片刻,却也让他体内的气血微微翻涌——倒不是因为刘谦有多强,而是对方那股鱼死网破的狠劲,确实有些棘手。 “把他带起来。”林越吩咐道。 周勇和赵五架着刘谦的胳膊,将他拖了起来。刘谦的双腿还在发软,几乎是被半拖着走。经过陈观主的尸体时,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嘴角竟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林越……”刘谦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你以为抓住我就完了?你斗不过李大人的……他背后的势力,你根本想象不到……” 林越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哦?那你说说,他背后有什么势力?” 刘谦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疯狂的笑意:“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他不会放过你的,绝不会!就像他不会放过张启明,不会放过我一样!林越,你给我等着!李大人会为我报仇的!” “李嵩自身难保,还敢说这种大话?”赵五忍不住啐了一口,“等你把他供出来,看他怎么保你!” “供出来?”刘谦笑得更癫狂了,“我死了,他也别想好过!但你呢,林越?你以为你破了案就能高升?你动了李大人的人,动了他背后的那些人……你和你的家人,都活不了!” 这话像是一根毒刺,扎进了林越的心里。他不怕李嵩的报复,但他不能不顾及留在青石县的苏晴和林伯。看来回去之后,必须尽快想办法将他们接到郡城,才能安心。 “带他走。”林越没有再跟刘谦废话,转身走出正殿。 刘谦被拖着往外走,嘴里还在不停地嘶吼:“李大人不会放过你!孙家也不会放过你!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孙家?”林越的脚步猛地停住。 这个名字让他心头一震。孙家是云安郡的老牌家族,势力盘根错节,之前在青石县时,张万贯的案子就隐约与孙家有关联。他怎么也没想到,刘谦竟会把孙家也扯出来。难道李嵩与孙家之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结? 林越回头看向刘谦,对方脸上的疯狂中带着一丝挑衅,显然是故意说出这个名字的。 “孙家与李嵩,是什么关系?”林越追问。 刘谦却闭上了嘴,无论林越再怎么问,都只是嘿嘿冷笑,不再吐露一个字。 林越眼神沉了下来。看来这白云观的对峙,不仅抓住了刘谦,还牵扯出了更深的水。李嵩,孙家……这两个名字背后,恐怕藏着比张启明被杀案更复杂的秘密。 山风穿过观门,卷起地上的草药碎屑,扑在林越的脸上。他望着远处被云雾笼罩的群山,只觉得这云安郡城的水,比他想象中还要深得多。 但他没有丝毫退缩。无论是李嵩,还是孙家,只要触犯了律法,伤及了无辜,他就绝不会放过。 “走。”林越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回郡城。” 周勇和赵五架着仍在冷笑的刘谦,跟在林越身后,一步步走出白云观。阳光穿透云层,落在他们的背影上,将长长的影子投在布满血迹的青石板上,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云安郡城拉开序幕。 第四十八章:铁证如山 暮色四合时,押送刘谦的马车驶离了河阳县地界。车轮碾过坑洼的官道,发出单调的吱呀声,车窗外的树影被夕阳拉得老长,像一只只伸出的鬼爪,随着马车的颠簸不住晃动。 车厢内,刘谦被铁链锁在角落,低垂着头,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周勇和赵五分坐两侧,手按刀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他。林越则坐在对面,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目光落在刘谦微微颤抖的脚踝上——那是恐惧的征兆,即便他方才在白云观表现得再疯狂,此刻也难掩内心的慌乱。 “刘谦,”林越忽然开口,打破了车厢内的沉寂,“白云观的陈观主,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 刘谦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他收留了你,给你一个藏身之处,你却为了自保痛下杀手。”林越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力,“这种背恩负义的事都做得出来,你觉得李嵩会真的保你?” “你闭嘴!”刘谦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李大人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办成事,就提拔我做户部员外郎!他是吏部侍郎,一言九鼎,怎么会骗我?” “一言九鼎?”林越嗤笑一声,从怀中掏出那包从回春堂搜出的“钩吻草”残渣,放在车厢中央的小几上,“那他有没有告诉你,‘牵机散’的毒性霸道,服下后脏腑会在三个时辰内逐渐溃烂,死者面目会呈现何等痛苦之状?他有没有告诉你,张启明死后,他会立刻撇清关系,让你做替罪羊?” 刘谦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不……不会的……李大人说过,张启明是暴病身亡,没人会查到我们头上……” “没人会查到?”林越拿起那包药渣,凑到他面前,“回春堂的掌柜已经指认,三个月前是你买走了所有钩吻草。赵六也招了,是你给的毒药,是你许的五十两银子。现在陈观主死在你手里,人证物证俱在,你觉得自己还能脱罪?” 刘谦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林越的话像一把把尖刀,精准地戳破了他最后的侥幸。 马车驶进一处驿站歇脚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林越命周勇和赵五在外看守,自己则将刘谦带到驿站后院的柴房——这里偏僻安静,最适合审讯。 柴房里堆着半垛干草,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牲畜的腥气。林越点燃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刘谦的脸显得格外苍白。林越搬了块石头坐下,将油灯往他面前推了推,照亮他眼底的恐惧。 “说吧,”林越开门见山,“李嵩是怎么指使你杀张启明的?把过程原原本本说出来,或许还能争取从轻发落。” 刘谦缩了缩脖子,眼神躲闪:“我……我没什么好说的……人是我杀的,与李大人无关……” “无关?”林越挑眉,从怀中掏出那张户籍抄件,“你从郡城潜逃时,为何要带着李嵩亲笔批阅的户部卷宗?为何偏偏躲到与李嵩远房表亲有关的白云观?若真是无关,他为何要在你逃走后,立刻派人销毁你在吏部的任职记录?”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砸在刘谦的心上。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布满灰尘的衣襟上。 “你以为咬紧牙关就能保他?”林越的声音冷了几分,“你可知‘主谋’与‘从犯’的罪名天差地别?张启明是五品主事,命案牵连甚广,你若扛下所有罪责,便是斩立决,连家人都要受牵连。但你若供出李嵩,至少能算‘胁从’,依律可判流放,保住一条性命。” “流放?”刘谦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他不怕死,但他怕自己死了,远在乡下的妻儿会被官府追责,会被乡邻唾弃。 林越看出了他的犹豫,继续道:“李嵩是什么人?吏部侍郎,掌管官员任免,门生故吏遍布郡城。你一个小小的主事副手,在他眼里不过是枚棋子。有用时百般拉拢,没用时弃如敝履。你真以为他会为了一枚废棋,赌上自己的仕途?” 刘谦的嘴唇翕动着,林越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心里。他想起案发后李嵩的态度——起初还派心腹送过两封信,让他“安心躲藏”,可自从刑捕司开始追查,便再无音讯。甚至他逃到白云观前,托人给李嵩送信求助,得到的回复只有“静待时机”四个字。 “他不会管我的……”刘谦喃喃自语,眼神逐渐涣散,“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保我……” “现在明白,还不算太晚。”林越适时递过一碗水,“喝口水,好好想想。是要为一个弃你于不顾的人送命,还是供出实情,为自己和家人留条后路。” 刘谦接过水碗,双手抖得厉害,大半碗水都洒在了衣襟上。他喝了两口,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说……我全说……” 油灯的火苗跳了跳,映在刘谦扭曲的脸上。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这事……得从半年前说起。” “那时朝廷刚下了盐税改革的旨意,要严查各郡盐商偷税漏税的账目。张大人……张启明是出了名的死脑筋,非要按律法来,查到了几家与李大人关系密切的盐商头上,还说要上奏朝廷。” “李大人找他谈了三次,每次都不欢而散。最后一次在吏部衙门,两人吵得面红耳赤,李大人摔了杯子,说‘张启明不识抬举,迟早坏了大事’。” 刘谦顿了顿,咽了口唾沫:“从那以后,李大人就常找我去他府上。起初只是问些户部的琐事,后来就开始旁敲侧击,问我跟张大人的关系如何,还说……还说若我能‘帮他一个忙’,日后定有我的好处。”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但李大人是我的顶头上司,我不敢不应。直到一个月前,他在书房里单独见我,说张启明挡了他的路,也挡了许多人的路,让我想办法‘解决’掉他。” 说到“解决”二字时,刘谦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发颤:“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说杀人是掉脑袋的事,我不敢。李大人就拍着我的肩膀说,不用我亲自动手,只要买些毒药,找个机会让张启明服下,事后他会打点好一切,保证我安然无恙,还说要提拔我做员外郎。” “我……我一时糊涂,又贪念官职,就答应了。”刘谦的头垂得更低了,“他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去回春堂买‘牵机散’,还说那药无色无味,毒发时像急病,不容易被察觉。” “我找了很久,才搭上张府的厨子赵六。那家伙赌钱欠了一屁股债,我给了他五十两,他就答应帮忙。案发那天晚上,赵六在张大人的夜宵汤里下了药……我在府外等着,听到里面乱起来,才知道事成了。” “李大人得知消息后,赏了我二十两,让我先躲一阵子,说等风头过了就提拔我。可没过几天,刑捕司就查到了赵六头上,我怕被供出来,就偷偷跑了……” 刘谦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瘫坐在干草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林越静静地听着,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刘谦的供词与之前的线索完全吻合,时间、地点、动机都清清楚楚,但还差最后一样东西——能直接证明李嵩主谋的铁证。 “李嵩让你杀人,有没有留下什么凭证?”林越追问。 刘谦抬起泪眼,茫然地摇了摇头:“他那么谨慎,怎么会留下凭证……” “再想想。”林越的目光锐利如刀,“他承诺提拔你,有没有写过什么字条?或者让你带过什么信物?” 刘谦皱着眉,用力回想。油灯的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伸手去摸自己的衣领,手指在里面摸索了片刻,掏出一个用油纸层层包裹的小卷。 “这个……这个算不算?”刘谦将纸卷递给林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林越接过纸卷,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字迹遒劲有力,透着一股官威:“事成之后,委以重任。嵩字。” 虽然只有九个字,却像一道惊雷,在柴房里炸响! 林越的瞳孔骤然收缩,紧紧盯着那“嵩字”的落款。他在刑捕司查阅过李嵩的奏折抄本,这字迹与李嵩的亲笔签名分毫不差! “这是……”林越抬头看向刘谦。 “这是他让我去买毒药那天,偷偷塞给我的。”刘谦哽咽着说,“他说让我拿着这个,日后好兑现承诺。我当时觉得这东西烫手,又舍不得扔,就缝在了衣领里……” 林越捏着那张字条,指尖微微颤抖。有了这张亲笔字条,再加上刘谦的供词、赵六的证词、回春堂的交易记录,所有证据形成了一条完整的锁链,足以将李嵩牢牢锁死! “刘谦,”林越将字条小心翼翼地收好,眼神严肃地看着他,“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将记录在案,成为呈堂证供。若有半句虚言,不仅救不了你自己,反而会罪加一等,明白吗?” 刘谦连连点头,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又带着深深的悔恨:“我明白……我所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假话,甘受天打雷劈!” 林越站起身,推开柴房门。夜风吹进来,带着山间的凉意,吹散了柴房里的霉味,也吹散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周勇和赵五连忙迎上来:“林头儿,怎么样?” 林越扬了扬手中的供词笔录和那张字条,眼中闪过一丝锐光:“铁证如山。李嵩,跑不了了。” 周勇和赵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他们跟着林越追查此案,受了不少质疑和压力,此刻终于有了结果,怎能不兴奋? “太好了!”赵五忍不住低呼一声,“这下看那李嵩还怎么嚣张!” “别声张。”林越压了压手,“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李嵩在郡城势力庞大,若消息走漏,恐怕会节外生枝。我们连夜赶路,天亮前必须抵达郡城,将证据交给王总捕头。” “是!”周勇和赵五齐声应道。 重新上路时,马车的速度快了许多。刘谦蜷缩在角落,再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和抗拒,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眼神空洞。他知道,自己这一供认,不仅将李嵩推入了深渊,也彻底断送了自己的仕途,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但不知为何,心中却反而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林越坐在对面,借着油灯的光,反复看着那张字条和供词。李嵩的字迹力透纸背,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野心,可这野心最终却成了葬送他自己的利刃。 他想起张启明在卷宗里留下的批注,字字句句都透着对盐税改革的坚持,透着对百姓疾苦的关切。这样一位清官,却因触动了权贵的利益,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唏嘘。 “张大人,你可以安息了。”林越在心中默念。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仿佛变成了倒计时的钟摆。林越知道,当他们抵达郡城的那一刻,一场席卷整个云安郡官场的风暴,就将正式拉开序幕。 而他,林越,将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郡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高大的城墙在晨光中巍峨耸立,城门下已经有了往来的行人。林越望着那座熟悉的城池,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李嵩,你的末日到了。 第四十九章:震惊郡府 晨光穿透刑捕司衙门的雕花木窗,在青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越站在总捕头王烈的书房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方盛放供词与字条的木盒,耳边还回响着马车轮轴最后停止转动的闷响——他们终究是赶在卯时前抵达了郡城。 “进来。”书房内传来王烈略带沙哑的声音,显然这位总捕头为了张启明一案,昨夜也未曾安睡。 林越推门而入,一股浓重的茶气扑面而来。王烈正坐在案前翻阅卷宗,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见林越进来,他放下手中的毛笔,目光锐利地扫过他身后——周勇正押着戴着手镣脚铐的刘谦,后者低垂着头,一身尘土,再无往日在户部衙门前的半分体面。 “人带回来了?”王烈的声音平静,却难掩一丝急切。 “是,总捕头。”林越上前一步,将怀中的木盒放在案上,“刘谦已全部招供,这是他的供词笔录,还有……李嵩的亲笔字条。” 王烈的目光落在木盒上,手指微微一顿。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看向刘谦,沉声道:“刘谦,你可知伪造供词诬陷朝廷命官,是何等罪名?” 刘谦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小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那字条确是李嵩所写,若有半句假话,任凭总捕头处置!”他此刻只求坦白从宽,早已没了之前的顽抗。 王烈这才颔首,伸手打开木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页墨迹未干的供词,他逐字逐句地看着,眉头渐渐拧紧,时而抬头看向刘谦,眼神中带着审视。待看到末尾刘谦按的鲜红指印时,他才拿起那张折叠的宣纸。 展开宣纸的瞬间,王烈的目光骤然一凝。那“事成之后,委以重任”八个字笔锋凌厉,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而落款处的“嵩”字,更是与他曾在郡尉府见过的李嵩亲笔奏折上的签名一般无二! “啪!”王烈猛地将宣纸拍在案上,脸色铁青,“好一个李嵩!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买凶杀人,视王法如无物!” 他在书房内踱了几步,腰间的佩刀随着动作发出轻响,可见其心中的震怒。张启明与李嵩在朝堂上争执,他早有耳闻,却从未想过李嵩竟会狠毒到痛下杀手,还是用如此隐蔽的毒杀手段。 “林越,”王烈停下脚步,看向林越,眼神中带着一丝赞许,“此案你办得很好。从赵六的破绽到刘谦的踪迹,环环相扣,若不是你心细如发,恐怕真要让这凶手逍遥法外了。” “属下只是尽了巡捕长的本分。”林越拱手道,“若非总捕头信任,给属下查案的权力,此案也难以进展如此顺利。”他这话并非虚言,若不是王烈顶住压力,允许他传讯相关人等,甚至前往河阳县追捕,仅凭他一个小小的巡捕长,根本动不了李嵩这棵大树。 王烈摆了摆手,目光重新落回供词与字条上,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李嵩身为吏部侍郎,执掌官员升迁,却知法犯法,此风绝不可长!周勇,将刘谦押入死牢,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触!” “是!”周勇沉声应道,押着刘谦转身离去。刘谦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行渐远,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沉重。 王烈拿起供词与字条,仔细叠好放入怀中,对林越道:“你随我去郡尉府。此事非同小可,必须立刻禀报郡尉大人。” 林越心中一凛,点头应是。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牵动整个云安郡的官场。 郡尉府位于郡城中心,朱漆大门前矗立着两尊石狮,气势威严。王烈身为刑捕司总捕头,虽有资格直接面见郡尉,但像今日这般带着如此重大的案件上门,还是引得门房一阵侧目。 “王总捕头,郡尉大人正在书房会见几位大人,您看……”门房试探着问道。 “事关重大,片刻不能耽搁!”王烈沉声道,“你去通报,就说王烈有关于张启明大人命案的紧急案情禀报。” 门房见王烈神色凝重,不敢怠慢,连忙快步向内走去。不多时,便见他匆匆返回,躬身道:“大人请您进去。” 穿过几重庭院,来到郡尉书房外,尚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谈话声。林越凝神细听,其中一道声音正是李嵩! “……张大人突遭不幸,实属意外,但若因此事牵连无辜,怕是会寒了百官之心啊。”李嵩的声音带着一丝“忧国忧民”的意味,“王总捕头近日查案,似乎有些急躁了,竟连下官这等朝廷命官都要怀疑,依我看,不如让刑捕司暂停查案,由吏部牵头,会同大理寺的人再审……” “李侍郎此言差矣。”另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正是云安郡尉赵承宗,“张大人是朝廷重臣,其命案岂能草草了事?王烈办事向来稳重,若不是有确凿线索,绝不会轻易怀疑同僚。” 王烈听到这里,眼中寒光一闪,推门而入:“郡尉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书房内顿时安静下来。赵承宗坐在主位,身穿紫色官袍,面容方正,眼神威严。两侧分别坐着几位官员,其中一人正是李嵩,他穿着绯色官袍,见王烈进来,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王总捕头?你不是在查案吗?怎么有空来郡尉府了?” 他的目光扫过王烈身后的林越,见只是个穿着捕快服饰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并未放在心上。 王烈却没理会李嵩,径直走到赵承宗面前,躬身道:“大人,张启明大人命案已破,凶手及主谋均已找到!” “什么?”赵承宗猛地站起身,眼中满是震惊,“真的破了?凶手是谁?” 其他几位官员也纷纷侧目,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此案因密室杀人、毫无破绽,早已在郡城官场传开,不少人都觉得这会成为一桩悬案,没想到竟如此之快便告破。 李嵩的脸色微微一变,端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随即又恢复如常,轻笑道:“王总捕头好手段!不知是哪个狂徒如此大胆,竟敢谋害朝廷命官?” 王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供词与字条,双手奉上:“大人,此案主谋,正是吏部侍郎李嵩!” “哗!” 书房内瞬间一片哗然! 几位官员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向李嵩。李嵩更是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指着王烈怒声道:“王烈!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与张大人虽有政见分歧,但怎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你这是诬陷!” “是不是诬陷,大人一看便知。”王烈面无表情地说道。 赵承宗接过供词与字条,迅速浏览起来。他的脸色越来越沉,眉头紧锁,握着字条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当看到那张“事成之后,委以重任”的字条时,他猛地将字条拍在案上,怒视着李嵩:“李嵩!这是不是你的亲笔?!” 李嵩看到那张字条,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见了鬼一般,嘴唇哆嗦着:“不……不是……这是伪造的!是王烈他们伪造的!”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再无之前的镇定。 “伪造?”王烈冷哼一声,“刘谦已被擒获,此刻正在刑捕司死牢中。他供认不讳,说是受你指使,买通张府厨子赵六下毒杀人,动机便是因盐税改革一事与张大人结怨。赵六也已招供,回春堂掌柜可作证,刘谦曾在该店购买钩吻草。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 每说出一个证据,李嵩的脸色便白一分,到最后,他双腿一软,竟险些瘫坐在椅子上,眼神涣散,口中喃喃道:“不可能……怎么会……” 赵承宗看着李嵩失魂落魄的样子,再结合手中的铁证,哪里还不明白真相?他猛地一拍案几,沉声道:“来人!” 门外的侍卫立刻涌入:“大人!” “将李嵩拿下,打入天牢!”赵承宗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彻查其府邸,搜捕所有涉案人等!” “是!”侍卫们轰然应道,上前便要擒拿李嵩。 “赵承宗!你不能动我!”李嵩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挣扎着嘶吼道,“我乃吏部侍郎,是朝廷命官!你没有证据,不能擅动!我要上奏朝廷,告你滥用职权!” “证据在此!”赵承宗将供词与字条扔在他面前,“你买凶杀人,罪证确凿,便是上奏陛下,也救不了你!带走!” 侍卫们不再犹豫,架起瘫软的李嵩便向外走去。李嵩的嘶吼声渐渐远去,书房内一片死寂,只剩下几位官员震惊的喘息声。 过了许久,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官才颤声道:“郡尉大人……这……这真是李侍郎所为?他……他怎么敢……” 赵承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看向王烈:“王烈,此案你办得很好。若不是你,恐怕真要让这奸贼蒙混过关了。”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的林越,“这位是?” 王烈连忙介绍:“回大人,此乃刑捕司西城巡捕长林越,此案从查勘现场、发现毒迹,到追捕刘谦,皆是他一手主导。” “哦?”赵承宗看向林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本以为破获如此大案的会是王烈麾下的老将,却没想到竟是个如此年轻的巡捕长。 林越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属下林越,参见郡尉大人。” “不必多礼。”赵承宗打量着林越,见他虽年轻,却神色沉稳,不卑不亢,心中暗暗点头,“你能从无迹的密室中发现毒杀线索,又能顺藤摸瓜,擒获主谋,实乃难得。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林越抬头,朗声道:“属下不敢奢求赏赐。只求能早日将李嵩定罪,告慰张大人在天之灵,还郡城百姓一个公道。” 赵承宗闻言,眼中赞赏更甚:“好一个‘还百姓公道’!说得好!林越,你放心,本尉定会秉公办理,绝不姑息!” 他随即对其他官员道:“今日之事,你们也都看到了。朝廷律法,不容触犯,无论官居何位,只要犯了法,本尉定不饶他!都散了吧。” 几位官员连忙躬身告退,走出郡尉府时,脸上仍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李嵩被擒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在云安郡城的官场中传开。 “听说了吗?李侍郎被抓了!” “什么?李嵩?他可是吏部侍郎啊!怎么会被抓?” “还不是因为张启明大人的案子!听说就是他买凶杀人,被刑捕司抓住了铁证!” “真的假的?谁这么大本事,连他都能扳倒?” “好像是个叫林越的巡捕长,西城的,年纪轻轻,没想到这么厉害!” 一时间,整个郡城官场都炸开了锅。那些与李嵩交好的官员,无不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被牵连;而与李嵩有隙的,则暗自庆幸,同时也对那个叫“林越”的巡捕长充满了好奇。 谁也没想到,一个刚刚从县城调来郡城,连正式任命都还没下来多久的巡捕长,竟然能在短短几天内,破获如此惊天大案,将一位五品侍郎拉下马! 刑捕司内,消息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林头儿也太神了吧?李嵩啊!那可是吏部侍郎!说拿下就拿下了?” “我就说林头儿查案有一手,当初赵六那点破绽,也就他能看出来!” “之前还有人说他年纪轻镇不住场子,现在看看,谁还敢说这话?” 之前那些对林越心存轻视的捕快,此刻无不心服口服。就连那位曾暗中刁难他的老捕快,也跑到林越面前,红着脸道:“林头儿,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别往心里去。以后您指哪,我就打哪!” 林越看着众人敬佩的目光,心中却并未有太多波澜。他知道,此案的破获,不过是他在郡城站稳脚跟的第一步。郡城水深,比李嵩更难缠的角色还有很多,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才能应对未来的风雨。 而此时的孙家府邸,一间密室中,孙家族长孙博文正听着属下的汇报,脸色阴沉得可怕。 “……李嵩已被打入天牢,供词中并未提及我孙家。但那林越……手段确实厉害,短短几日便破了案,连李嵩都栽在了他手里。” 孙博文手指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林越……这个名字,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看来,我们之前还是太小看他了。” 他抬起头,对属下道:“传令下去,让府里的人最近都收敛些,不要给那林越抓到任何把柄。另外,再去查查他的底细,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事。” “是,家主。” 密室的门缓缓关上,孙博文望着窗外,眼神幽深。他知道,这个突然崛起的巡捕长,或许会成为孙家未来最大的麻烦。 而此刻的林越,正站在刑捕司的院中,感受着体内愈发凝练的气血。炼肉中期的境界已稳,他能感觉到,自己离炼肉后期又近了一步。 阳光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的名字,已随着李嵩案的告破,在云安郡城悄然传开,像一颗初升的星辰,开始在这片更广阔的天地中,散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芒。但林越很清楚,这仅仅是个开始。郡城的风浪,才刚刚起势。 第五十章:孙家的忌惮 云安郡城,东大街深处,一座占地百亩的府邸静立在喧嚣之外。朱漆大门上悬挂着烫金的“孙府”匾额,门两侧的石狮子爪下按着绣球,眼神威严,仿佛在无声地昭示着这座宅院主人的权势。 这里便是云安郡四大家族之首——孙家的府邸。 此刻,府邸深处的议事堂内,气氛却凝重得如同乌云压顶。 堂内没有点灯,仅靠头顶天窗透下的微光照亮空间。紫檀木长案后,端坐着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癯,双目狭长,正是孙家族长孙博文。他指尖捻着一串油润的沉香木佛珠,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佛珠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堂内显得格外清晰。 长案两侧,坐着孙家的核心族人——掌管商铺的孙成,负责田产的孙旺,以及几位在郡城官场任职的旁系子弟。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目光时不时瞟向长案上那封刚刚送来的密信。 “李嵩……真的倒了?”孙成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他掌管着孙家半数的绸缎庄,与李嵩麾下的官员多有往来,深知这位吏部侍郎在郡城官场的根基有多深厚。 孙博文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抬眼,目光扫过众人:“刑捕司天牢的消息,不会有错。王烈亲自带人抄了李府,从他书房搜出了与盐商往来的账册,还有……当年他帮咱们压下张万贯那桩案子的亲笔记录。” “什么?!”孙旺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青石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那账本怎么会留在他府里?他难道不知道这东西是催命符吗?” 张万贯,三年前云安郡有名的粮商,因不愿将粮仓低价转让给孙家,被冠以“囤积居奇”的罪名抄家,最终病死在流放途中。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孙家动的手脚,而当时负责审定此案的,正是时任刑部员外郎的李嵩。孙家花了十万两白银,才让李嵩压下了所有对孙家不利的证据。 此事一直是孙家的隐忧,如今李嵩倒台,那本账册若落入有心人之手…… 孙博文抬手示意孙旺坐下,声音低沉:“李嵩自负得很,总觉得自己手段干净,这些年官运亨通,早就把当年的事抛在了脑后。他大概以为,就算将来出事,凭他的地位也能压下去,却没料到栽在了一个刚从县城调来的巡捕长手里。” “林越……”孙成念出这个名字,眉头紧锁,“就是那个破了张启明案子的西城巡捕长?听说年纪不大,手段却狠辣得很,连李嵩的亲笔字条都能找到。” “不止狠辣,更要命的是细心。”孙博文放下佛珠,拿起那封密信,“张启明死在密室,仵作都判定是暴病,他却能从指甲缝的青痕、耳后针孔里查出牵机散,连毒发时辰都推算得一分不差。赵六袖口的沉香粉,回春堂的钩吻草,刘谦在河阳县的藏身地……环环相扣,半点破绽都没给李嵩留。”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寒意:“这样的人,要是盯上咱们三年前的事,你们觉得,能藏得住吗?” 堂内再次陷入死寂。 众人脸上的忧虑更重了。张万贯案虽已过去三年,但当年经手的下人、知晓内情的商户未必都已处理干净。林越能从无迹可寻的密室杀案中揪出线索,难保不会顺着李嵩的账册,重新翻出张万贯的旧案。 “家主,那林越现在是什么来头?”一位旁系子弟问道,“不过是个巡捕长,难道还能翻天不成?咱们孙家在郡城经营百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他想动咱们,也得掂量掂量。” “掂量?”孙博文冷笑一声,“李嵩难道没掂量过?他五品侍郎,执掌官员升迁,结果呢?还不是被一个巡捕长送上了天牢?这林越能在短短几日扳倒李嵩,背后若说没有高人指点,我不信。但更可怕的是,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对手的身份,只认证据。” 他想起密信里描述的细节——林越在郡尉府面对赵承宗时,既不卑不亢,也不求封赏,只提“告慰张启明在天之灵”。这种人,要么是真正的清官,要么是野心极大的伪君子。但无论哪种,都不是孙家愿意招惹的。 “更何况,”孙博文补充道,“秦书吏那边传来消息,林越在青石县时,就曾查过与咱们孙家有关的案子。那个叫铁龙的武馆馆主,现在跟他走得很近,而铁龙的师父,当年就是因为不肯依附咱们孙家,才被暗中废了武功。”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更变。 原来这林越与孙家,早就有旧怨? “家主,那现在怎么办?”孙旺急切地问道,“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在他看来,对付这种可能威胁到家族根基的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永远闭嘴。 孙博文却摇了摇头:“不妥。林越刚破了大案,正是赵承宗看重的时候,郡尉府那边肯定盯着他的动向。现在动他,无异于自投罗网。而且,此人修为已到炼肉中期,据说在河阳县擒刘谦时,一招就破了对方的防御,身边还有几个刑捕司的好手跟着,硬来怕是讨不到好。” 他深知,林越能在武道与查案上同时显露锋芒,绝非易与之辈。贸然动用武力,一旦失手,只会给对方留下更确凿的把柄。 “那……就眼睁睁看着他可能翻出旧案?”孙成不甘心地问道。张万贯案牵扯到孙家的粮仓布局,一旦翻案,不仅家族声誉受损,连带着几处重要的粮铺都可能被查封。 孙博文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传我的令,让府里所有人最近都安分守己,尤其是那些当年经手张万贯案子的下人,全部调到城外庄子上,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回城。商铺、田产那边,仔细盘查账目,任何可能被抓住把柄的地方,都给我抹平。” “是。”众人齐声应道。 “另外,”孙博文看向堂下站着的一位身着黑衣、气息内敛的老者,“孙伯,麻烦您亲自跑一趟。” 被称作孙伯的老者微微躬身,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家主请吩咐。” 他是孙家的供奉,修为已达炼骨初期,在郡城算得上是顶尖高手,平日里深居简出,只在家族遇到生死危机时才会出手。 孙博文盯着孙伯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从今日起,你带人暗中盯着林越的动向。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查了什么案子,都一一记下来。若他只是安分当他的巡捕长,便不必理会。”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但若是他敢触碰张万贯的旧案,或是调查与咱们孙家有关的任何事……” “不必留情。”孙伯接话道,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老奴明白。” “好。”孙博文满意地点点头,“此事关系到家族存亡,万万不能出纰漏。孙伯,辛苦你了。” “为家族效力,是老奴的本分。”孙伯再次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议事堂,仿佛从未出现过。 看着孙伯离去的背影,孙成松了口气:“有孙伯出手,就算那林越有通天的本事,也翻不起浪来。” 孙博文却没有放松,他拿起密信,指尖在“林越”二字上轻轻敲击:“别大意。能让李嵩栽跟头的人,绝不会简单。咱们现在要做的,是稳住阵脚,先看看这林越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抬头望向天窗,外面的天色已渐渐阴沉下来,仿佛预示着一场风雨即将来临。 …… 与此同时,西城刑捕司的小院里,林越正坐在石桌旁,翻看着张万贯案的卷宗。 卷宗是铁龙托人从青石县带来的,纸张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三年前的案子记录得极为简略——张万贯因“囤积粮食、哄抬物价”被百姓举报,李嵩亲自审定,证据“确凿”,最终判流放三千里,家产充公。 “证据确凿?”林越冷笑一声,手指点在卷宗里的“举报人证词”上。证词写得滴水不漏,连张万贯何时收购粮食、存粮多少都记得清清楚楚,但署名的几个“百姓”,地址却都是虚构的。 显然,这又是一起栽赃嫁祸。 而卷宗末尾,有一行小字标注:“此案涉及孙家粮铺,已由吏部侍郎李嵩大人复核,无需深究。” 林越眼神渐冷。 他早就怀疑张万贯案与孙家有关,如今看来,不仅有关,李嵩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比他想象的更关键。 “林头儿,喝杯茶吧。”周勇端着一壶热茶走过来,见林越盯着旧卷宗出神,忍不住问道,“又在看张万贯的案子?” “嗯。”林越接过茶杯,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李嵩倒了,这案子或许有机会重审。” 周勇脸色微变:“林头儿,您可千万别冲动!那可是孙家!” 他在郡城刑捕司待了十年,太清楚孙家的势力了。别说一个巡捕长,就算是王烈,也得对孙家礼让三分。当年张万贯案闹得那么大,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我知道。”林越呷了口茶,语气平静,“我不会贸然动手。但案子既然有问题,就不能让它一直蒙尘。张万贯是冤是罪,总得查个清楚。” 他不是不知道孙家的可怕,只是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他见过太多因权势而被践踏的公道。张启明是,张万贯或许也是。他既然当了这个巡捕长,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冤案被掩埋。 周勇还想再劝,却见林越目光坚定,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叹了口气:“林头儿,您心里有数就好。孙家的水太深,咱们……得步步为营。” “我明白。”林越点头,将卷宗收好,“先处理完手头的事再说。对了,西城的夜间联防队怎么样了?” “都安排好了!”提到正事,周勇精神一振,“按照您的法子,分了五个小队,每队十人,轮流巡逻,这几日西城连小偷小摸都少了很多。商户们都说,自从您来了,西城的治安比以前好太多了。” 林越笑了笑。他知道,想要在郡城站稳脚跟,光靠破一个大案还不够。他需要建立自己的势力,赢得百姓的信任,这样将来真要与孙家对上时,才不会孤立无援。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林越眼神微凝,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墙外。以他炼肉中期的修为,听觉早已远超常人,那声音虽然极轻,但绝非自然风动,更像是有人在暗处窥探。 他没有声张,只是对周勇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巡街。” “好嘞,林头儿您也早点歇着。”周勇没有察觉异常,收拾好茶具便离开了。 小院里只剩下林越一人。 他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喝着,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墙角的阴影。那里,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气息正悄然蛰伏,若不是他感官敏锐,几乎无法察觉。 “孙家的人?”林越心中了然。 李嵩倒台,他这个主审官自然会引起孙家的注意。以孙家的行事风格,派人来监视他,甚至可能想对他不利,都不足为奇。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似随意地走向院门口,仿佛要回房休息。 墙外的气息微微一动,似乎在调整位置,以便继续监视。 林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想动我? 那就看看,是谁先栽跟头吧。 他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窗外,那道黑影在墙角停留了片刻,确认林越已经熄灯休息后,才如同鬼魅般悄然后退,消失在夜色中。 而房间内,林越站在窗边,看着黑影离去的方向,眼神深邃。 孙家的忌惮,他感受到了。 但这恰恰说明,张万贯的案子里,一定藏着能让孙家害怕的秘密。 他走到桌前,重新打开张万贯的卷宗,借着月光,仔细翻阅起来。 灯光下,他的侧脸在纸张的阴影中显得格外坚毅。 云安郡城的水,确实深。 但他林越,既然敢来,就没打算轻易回头。 孙家也好,其他势力也罢,若挡了他查案的路,那就……一并掀了。 第五十一章:巡捕长的新职责 晨曦透过刑捕司院落里的老槐树,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林越刚结束清晨的修炼,拳头上还带着未散的热气,周勇便一路小跑着进来,脸上堆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林头儿!郡尉府的人来了!说是……说是来宣任命的!” 林越擦了擦手,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李嵩案尘埃落定后,郡城上下对他这个西城巡捕长已是刮目相看,但此前他的职位终究是“暂代”,如今看来,郡尉赵承宗是要给他一个正式的名分了。 他整理了一下略显陈旧的捕快服,跟着周勇走向前院。只见刑捕司总捕头王烈正陪着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文士站在院中,文士身后跟着两名佩刀护卫,气度不凡——正是郡尉府的主簿,专司文书任免。 “林越,快来接令。”王烈见他走来,脸上难得露出温和的笑意。这些日子林越的表现,早已让这位铁面总捕头彻底认可,甚至隐隐有了几分欣赏。 林越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属下林越,见过主簿大人。” 主簿微微一笑,展开手中的卷轴,清朗的声音在院中回荡:“奉郡尉赵大人令:西城巡捕林越,于张启明案中表现卓绝,心思缜密,胆识过人,破获朝廷命官被刺大案,震慑宵小,安定民心。现破格任命林越为西城巡捕长,正九品衔,统管西城所有巡捕事务,赏银百两,绸缎十匹。望其恪守职责,再接再厉,勿负所托!” “属下林越,谢郡尉大人恩典!”林越躬身接令,声音沉稳有力。 周围的捕快们早已围了过来,此刻纷纷拱手道贺:“恭喜林头儿!”“林巡捕长实至名归!” 之前那位总爱刁难他的老捕快孙强,此刻也挤上前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林头儿……不,林巡捕长,之前是我老孙有眼无珠,您可别往心里去。往后西城巡捕队,您指哪儿,我们打哪儿!” 林越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都是同袍,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往后好好做事便是。” 他的坦然让孙强松了口气,也让周围的捕快们暗自点头——这位新上司不仅有本事,气度也非同一般,跟着这样的人,心里踏实。 主簿宣读完任命,又勉励了几句,便由王烈陪着去了后堂。林越捧着任命文书回到自己的小院,周勇跟在他身后,搓着手道:“林头儿,哦不,巡捕长,这下咱们西城巡捕队可算扬眉吐气了!以前那些个别的城区的捕快,总说咱们西城是‘后娘养的’,现在看谁还敢小瞧咱们!” 林越将文书收好,目光落在院外那些忙碌的捕快身上:“光是有个名分还不够。西城治安混乱,案子频发,百姓怨声载道,咱们得拿出真本事,把这里的局面彻底扭转过来。” 他心里很清楚,郡尉破格提拔他,既是嘉奖,也是考验。若他只满足于当个巡捕长,守着西城这一亩三分地混日子,迟早会被赵承宗弃用。他要做的,是借着这个职位,做出真正的成绩。 “周勇,去把西城所有捕快都召集到前院,就说我有要事宣布。”林越吩咐道。 “是!”周勇立刻应声而去。 半个时辰后,刑捕司前院的空地上,四十余名西城捕快整齐列队。这些人大多是老油条,平日里巡街敷衍了事,查案更是得过且过,此刻虽站着,却难免东倒西歪,眼神涣散。 林越站在台阶上,目光如炬,缓缓扫过众人:“想必大家都已知道,从今日起,我林越正式担任西城巡捕长。”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但我丑话说在前面,别以为换了个头儿,日子就能像以前一样混下去!从今天起,西城巡捕队,要改规矩!” 捕快们顿时骚动起来,交头接耳,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孙强忍不住出声:“林巡捕长,咱们西城的规矩都沿用几十年了,按部就班挺好,改来改去……怕是不妥吧?” “不妥?”林越冷笑一声,“那我倒想问问孙捕头,咱们西城每月发生多少起盗窃案?多少起斗殴伤人案?上个月城南巷子那起孩童被拐案,到现在破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孙强哑口无言,其他捕快也纷纷低下头——这些案子,大多成了悬案,他们早就习惯了不了了之。 “百姓纳了税,朝廷设了刑捕司,不是让咱们来混日子的!”林越的声音掷地有声,“从今日起,第一条规矩:建立‘案宗归档制’!” 他让人抬来十几个崭新的木柜,放在院角:“往后,无论大小案件,都必须详细记录在案——报案人信息、案发时间地点、现场情况、证人证词、查案过程,哪怕是一条微不足道的线索,都要写清楚,分类归档。每周我会亲自检查,谁要是敢敷衍了事,立刻卷铺盖滚蛋!” 捕快们面面相觑。他们办案向来是凭脑子记,哪有这么麻烦的?有人忍不住道:“巡捕长,这也太费时了吧?光是记这些,哪还有功夫查案啊?” “磨刀不误砍柴工。”林越沉声道,“案宗不仅是记录,更是查案的依据。同一个贼,可能在不同地方作案,把案宗汇总比对,就能找出规律;相似的作案手法,或许出自同一伙人,案宗能帮咱们串案追查。张启明案能破,靠的就是一步步梳理线索,你们觉得,是麻烦点好,还是让凶手逍遥法外好?” 这话一出,没人再反驳了。张启明案的侦破过程,他们虽未全程参与,却也听说了其中的曲折——正是林越对每一条线索的细致梳理,才最终揪出了幕后真凶。 “第二条规矩,组建‘夜间联防队’。”林越继续道,“西城夜间治安最差,盗窃、抢劫多发生在亥时之后。从今晚起,将所有人分成五队,每队八人,轮流在夜间巡逻,重点巡查偏僻巷子和商户集中的街道。巡逻路线和时间,每日轮换,由我亲自安排。” 他看向周勇:“周勇,你负责制作巡逻排班表和路线图,务必保证覆盖西城每个角落,不能有任何死角。” “是!”周勇立刻应道。 “最后,”林越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知道队里有些人,平日里跟地痞流氓勾结,甚至收保护费。我不管以前如何,从今天起,若被我查到有人敢徇私枉法、中饱私囊,休怪我不讲情面!轻则革职查办,重则……以同罪论处!”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重,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捕快们被他的眼神一扫,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些心里有鬼的,更是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都听明白了吗?”林越喝道。 “明白!”捕快们齐声应道,声音虽不算洪亮,却比之前整齐了许多。 “好。”林越点点头,“现在,各队队长来我这里领今日的差事,其他人各司其职,开始干活!” 一场整顿,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西城巡捕队里激起了层层涟漪。起初,不少人抱着观望的态度,觉得林越不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烧过一阵就完了。 但他们很快发现,这位新巡捕长是来真的。 每日清晨,林越亲自督查案宗记录,哪怕是一个错字、一处模糊不清的描述,都会让人重新改写;夜间巡逻,他更是时不时突然出现在街头,检查巡逻队的在岗情况,有一次甚至跟着一队捕快走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才离开。 有个老捕快仗着资格老,偷偷收了个赌坊老板的银子,放他夜间营业,被林越当场撞破。林越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捆了送到王烈面前,以“徇私枉法”论处,打了三十大板,贬为杂役,永不录用。 这一下,所有人都彻底服了。没人再敢偷懒耍滑,案宗记录得越来越详细,夜间彻底也认真了许多。 短短半个月,西城的治安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一到晚上就关门闭户的商户,如今敢开到亥时;偏僻巷子里的路灯,被巡逻队修好了大半;街头巷尾的地痞流氓,见了巡捕就躲,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勒索。 百姓们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有一次林越带队巡街,一个卖馄饨的老汉硬是端来几碗热馄饨,塞到他们手里:“林巡捕长,你们辛苦了!以前晚上走夜路,总怕被抢,现在有你们巡逻,踏实多了!” 还有商户联合起来,给刑捕司送了块“明镜高悬,为民除害”的匾额,指名要送给林越。 林越把匾额挂在了巡捕队的院子里,对众人道:“这匾额不是给我一个人的,是给咱们西城所有捕快的。百姓的认可,才是咱们最该珍惜的东西。” 捕快们看着那块匾额,心里都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荣誉感。他们发现,认真办案、维护治安,不仅能得到百姓的尊重,连腰杆都挺得更直了。孙强更是彻底改变了态度,事事冲在前面,成了林越的得力助手。 这日傍晚,林越正在整理近期的案宗,秦书吏突然找了过来。 “林老弟,恭喜恭喜啊!”秦书吏一进门就拱手笑道,“现在整个郡城谁不知道,西城巡捕队在你的治理下,成了刑捕司的榜样?王总捕头在郡尉大人面前,都把你夸上天了。” “秦老哥取笑了。”林越请他坐下,倒了杯茶,“都是弟兄们努力,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你就别谦虚了。”秦书吏呷了口茶,压低声音道,“我今天来,是给你带个消息的。” 林越心中一动:“秦老哥请讲。” “赵大人对你很满意。”秦书吏的眼神变得郑重起来,“张启明案你办得漂亮,这半个月西城治安的变化,他也看在眼里。昨天我去郡尉府送文书,无意中听到赵大人跟王总捕头说,西城的案子,不必局限于巡捕的职责,一些涉及更深的刑案,也可以让你接触接触。” 林越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知道,巡捕长的职责,大多是处理街头斗殴、小偷小摸之类的琐事,真正涉及人命、牵扯更广的刑案,通常由刑捕司的“刑探”负责。郡尉让他接触核心刑案,显然是有意培养他。 “这……是真的?”林越有些激动。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当捕快,查案子,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想做些真正有意义的事。破获大案,惩治恶人,这才是他的目标。 “我还能骗你?”秦书吏笑了,“不过赵大人也说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先把西城的底子打牢,等时机成熟,自然会给你安排新的任务。” “我明白。”林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多谢秦老哥告知,这份情,我记下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秦书吏摆了摆手,“我看你是个干实事的人,不像那些只会钻营的。云安郡需要你这样的人。只是……”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担忧:“郡城不比县城,水深得很。你锋芒太露,难免会得罪人。就说孙家吧,最近对你的动静可是十分关注,你可得多留个心眼。” 林越点了点头:“我明白,多谢秦老哥提醒。” 送走秦书吏,林越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夕阳的余晖洒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上,反射出温暖的光芒。 正式的巡捕长职位,是他站稳脚跟的基石;案宗归档制和夜间联防队,是他治理西城的手段;而即将接触的核心刑案,则是他更进一步的阶梯。 但他也清楚,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更复杂的局面,更凶险的挑战。孙家的忌惮,其他势力的关注,都像暗处的眼睛,在默默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想挡我的路?”林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那就来吧。” 他转身回到桌前,拿起一份新送来的报案记录——西城郊外发现一具无名男尸,死状奇特。按照以前的规矩,这种案子会由刑探接手,但现在…… 林越拿起笔,在案宗上写下:“即刻前往现场勘查。” 他知道,他的新职责,或许从这一刻,就已经开始了。而云安郡城的风波,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五十二章:炼肉中期的稳固 夜色如墨,西城巡捕队的小院里早已寂静无声。白日里奔波忙碌的捕快们大多已沉入梦乡,唯有林越的房间还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映得窗纸上的身影时而舒展,时而紧绷,伴随着细微的骨骼错动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房间中央,林越盘膝而坐,双目微阖,双手结印置于腹前。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一层细密的汗珠,随着呼吸的节奏,肌肉如波浪般微微起伏,每一寸肌理都仿佛蕴含着汹涌的力量。 自从破获李嵩案,又借着整顿巡捕队的契机将西城治安梳理得井井有条后,他终于有了相对规律的时间投入修炼。白日里处理公务、巡查街道,夜晚则雷打不动地沉浸在武道世界中,这已成为他近段时间雷打不动的节奏。 “呼……” 一口浊气从林越口中缓缓吐出,带着淡淡的白气,在灯光下旋即消散。他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精芒,随即握紧拳头,手臂猛地发力。 “嗡!” 低沉的气爆声响起,臂膀上的肌肉瞬间贲张,青筋如虬龙般凸起,竟隐隐透出一层淡红色的光泽。这并非蛮力催动,而是《铁布功》运转至深处时,气血与肌肉纤维共振产生的异象——这是炼肉中期武者才能触及的门槛。 “炼肉中期的根基,果然比初期扎实得多。”林越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暗自点头。 当初在青石县突破炼肉初期时,他的力量更多是依靠淬体药液强行激发,虽有铁龙指点,却终究缺乏系统性的打磨,境界虚浮得很。后来与张万贯手下的护卫交手,若非凭借现代搏杀技巧和对时机的精准把握,单论硬碰硬,他甚至未必能占到便宜。 但现在不同了。 抵达郡城后,他先是在查案的间隙利用刑捕司的资源,兑换了三枚“气血丹”。这丹药虽只是最低阶的武者丹药,却蕴含着凝练的气血之力,对于炼肉境武者稳固境界大有裨益。 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处的气血如同一汪深潭,不再是初期时那种浅滩般的激荡。每一次运转《铁布功》,气血便如溪流般渗透进四肢百骸,滋养着每一寸肌肉、每一条经脉,让原本略显粗疏的肌肉纤维变得更加紧密坚韧。 “再来试试裂石拳。” 林越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空地上。那里堆放着几块拳头大小的青石,是他特意让人从城外搬来的,用作拳法试练的靶子。 他深吸一口气,双脚微分,沉腰立马,摆出裂石拳的起手式。随着气血运转,一股刚猛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与《铁布功》的防御气息不同,裂石拳的气势更偏向于爆发与破坏。 “喝!” 低喝一声,林越右拳紧握,拳锋微沉,随即猛地向前捣出。这一拳看似平平无奇,却蕴含着精妙的发力技巧——并非单纯依靠手臂力量,而是从脚蹬地开始,借腰腹扭转之力,将全身气血灌注于拳锋,最终形成一股螺旋状的劲气。 “砰!” 拳头与青石碰撞的瞬间,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令人惊讶的是,那坚硬的青石并未如想象中那般碎裂,而是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仿佛蛛网般蔓延开来,随后“咔嚓”一声,化作一堆碎石簌簌落下。 “裂石拳的‘透劲’,终于能运用自如了。”林越看着拳头上沾染的石屑,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裂石拳共有三重境界:碎石、裂石、崩山。初期武者能做到碎石已是不错,而他如今一拳打出,劲力能穿透青石表层,在内部形成破坏,正是裂石境的标志——这意味着他对拳法的掌控,已随着境界稳固而大幅提升。 他甩了甩拳头,感受着拳锋上传来的轻微麻意,心中却在思索另一件事:郡城的天地灵气,似乎比青石县浓郁不少。 这并非错觉。 最初在青石县修炼时,他吸纳天地间游离的灵气,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舀水,往往运转一个时辰,能转化为自身气血的灵气不过涓涓细流。但到了郡城,尤其是刑捕司所在的这片区域(据说地下曾有灵脉经过,虽已枯竭,却仍有残留),灵气的浓度明显提升。 同样运转《铁布功》一个时辰,在郡城能吸纳的灵气,比在青石县多出近三成。这看似不多,日积月累下来,却是天差地别。 “难怪郡城的武者数量远超县城,连一个捕快队里都有好几个炼肉境。”林越若有所思,“环境对武者的影响,果然不容忽视。” 他走到桌边,拿起一个小玉瓶,倒出一枚通体赤红、散发着淡淡腥气的丹药——这是他用破获李嵩案所得的赏银,在郡城最大的药铺“百草堂”买的气血丹。 丹药入手微沉,表面光滑,隐隐能看到流动的血色纹路。林越没有立刻服用,而是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浓郁的药香混杂着淡淡的兽血气息钻入鼻腔,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气血丹的主要成分是赤血草和一阶妖兽的精血,辅以内息草调和,确实是炼肉境的良药。”林越对丹药的成分早已做过了解。 在这个世界,丹药分为天、地、玄、黄四阶,每阶又分上中下三品。气血丹便是最低阶的黄阶下品丹药,虽品阶不高,却胜在性价比高,是普通炼肉境武者最常用的辅助丹药。 但即便是这种丹药,价格也不便宜。一枚气血丹售价五十两白银,相当于一个普通捕快三个月的俸禄。林越这次能买三枚,已是动用了大部分赏银。 “想要快速提升实力,光靠苦修和丹药还不够。”他将丹药放回玉瓶,眉头微蹙,“炼肉境的核心是打磨肉身,让肌肉、筋骨、气血都达到质变。中期只是让肌肉强度进一步提升,而后期,则需要开始淬炼筋骨了。” 他回想起铁龙曾说过的话:炼肉三层,层层递进。初期练皮,中期练肌,后期练筋——这里的“筋”,并非单指筋骨,而是包括筋膜、肌腱在内的连接组织,是支撑肉身爆发更强力量的关键。 “想要突破炼肉后期,不仅需要更浓郁的灵气和更高阶的丹药,恐怕还需要特殊的淬体方法。”林越沉思道。 在青石县时,他依靠淬体药液和负重训练突破了初期,但那种方法对于后期来说,效率太低。郡城虽大,武道资源也更丰富,但高阶的淬体法门往往掌握在大家族或武道宗门手中,岂是轻易能得到的? “或许,可以去武道阁看看。” 林越想起了王烈总捕头提过的地方。郡城的武道阁隶属于郡尉府,里面收藏着不少公开的武道秘籍和修炼心得,供有功勋的武者借阅或兑换。据说那里不仅有炼肉境的功法注解,还有不少关于淬体、炼筋的经验记录。 “不过,武道阁的东西,大多需要功勋值兑换。”林越摸了摸下巴,“看来,得多接些案子,积累功勋了。” 他正思索着,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即响起周勇压低的声音:“林头儿,你睡了吗?孙捕头那边有消息,说是发现了些奇怪的动静。” 林越眉头一挑,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什么动静?” 月光下,周勇的身影站在院门口,脸上带着几分凝重:“孙强带人在南巷巡逻时,发现有几个黑衣人在翻墙进入一户人家,看打扮不像寻常盗匪,身手似乎还不弱。他不敢贸然惊动,让我来请示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黑衣人?”林越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南巷那户人家是什么背景?” “听说是个做丝绸生意的富商,姓柳,平日里为人低调,没听说得罪过什么人。”周勇答道。 林越略一沉吟,道:“通知孙强,先不要打草惊蛇,监视好那伙人的动向。我马上就到。” “是!”周勇应声离去。 林越迅速换上捕快服,将佩刀系在腰间,又检查了一下案头的短弩——这是他根据现代弩箭原理,让铁匠铺特制的武器,射程虽不远,却胜在隐蔽,适合突然发难。 “正好,试试炼肉中期的实力。”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些日子专注于整顿治安和修炼,遇到的大多是些地痞流氓,根本用不上全力。如今碰上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或许能让他更直观地感受到境界稳固后的战力提升。 推开房门,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来,让林越的头脑更加清醒。他身形一闪,如同狸猫般窜出院子,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深处。 南巷位于西城边缘,是商户与民居混杂的区域,此刻大多数人家都已熄灯,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灯,显得格外安静。 林越按照周勇所说的位置,很快便摸到了柳家宅院附近。他没有直接靠近,而是先跃上旁边一棵老槐树,借着浓密的枝叶隐蔽身形,向下望去。 只见柳家院墙高耸,门口挂着两盏灯笼,光线昏暗。而在院墙的西北角,几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趴在墙上,似乎在观察院内的动静。这些人身形矫健,动作轻捷,显然是练家子,其中两人的气息,竟隐隐达到了炼肉初期的水准。 “果然不简单。”林越心中了然。寻常盗匪哪有这般身手?这伙人深夜潜入富商宅院,恐怕不止是为了钱财。 他正准备下去通知孙强,合力将这些人拿下,忽然注意到为首的那个黑衣人腰间,挂着一枚奇特的令牌——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上面刻着一个扭曲的“狼”字。 “狼?”林越瞳孔微缩,一个念头瞬间闪过,“难道是……狼牙帮?” 之前破获银号劫案时,现场曾发现过刻有狼头标记的令牌,王烈总捕头说过,那是多年前横行郡城的江洋大盗团伙“狼牙帮”的标志,后来销声匿迹,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再次出现。 “看来,这案子或许不简单。”林越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继续观察。只见那几个黑衣人确认院内安全后,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根细索,甩入院墙,随即几人依次攀援而上,动作麻利,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孙强他们在东面埋伏,我从西面潜入,前后夹击。”林越迅速定下计策。 他悄无声息地从树上跃下,如同鬼魅般绕到院墙西侧。这里是一片死角,没有灯笼照明,光线极暗。林越深吸一口气,运转《铁布功》,双脚在墙上轻轻一点,身形便如壁虎般向上攀爬,手指扣住墙沿的瞬间,猛地发力,整个人已翻入院内。 落地时,他足尖点地,几乎没有发出声音。院内是一片花园,草木丛生,正好掩蔽身形。林越屏住呼吸,仔细倾听,很快便听到前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猫着腰,借着花丛的掩护,缓缓向前院靠近。绕过一道假山,便看到那几个黑衣人正蹑手蹑脚地走向正屋,为首者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眼神阴鸷。 “看来是想杀人。”林越心中一凛,不再犹豫。 他猛地从花丛中窜出,脚下发力,身形如箭般射向离他最近的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猝不及防,只觉背后一股恶风袭来,刚要转身,便被林越一脚踹在后心。 “咔嚓!” 一声脆响,那黑衣人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晕死过去——这一脚看似随意,却蕴含着炼肉中期的气血之力,足以断筋裂骨。 “什么人?!” 其余黑衣人惊怒交加,纷纷转身看来。为首的刀疤脸看到林越身上的捕快服,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是刑捕司的人!给我杀了他!” 两个炼肉初期的黑衣人立刻扑了上来,一人挥刀砍向林越脖颈,另一人则握拳捣向他的小腹,配合默契,显然是身经百战之辈。 林越不退反进,左脚向前踏出半步,身体微微一侧,避开刀锋的同时,右拳紧握,迎着对方的拳头轰了过去。 “砰!” 两拳相交,那黑衣人的拳头瞬间变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被震得连连后退,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骨头断了。 这便是炼肉中期与初期的差距! 林越得势不饶人,欺身而上,左手成掌,快如闪电般切在另一人的手腕上。那人握刀的手顿时一麻,长刀脱手飞出。林越顺势一肘撞在他的胸口,又是一声闷响,对方倒飞出去,摔在地上没了声息。 电光火石间,便放倒了三人。 刀疤脸见状,又惊又怒:“炼肉中期?!你是谁?” “西城巡捕长,林越。”林越冷冷道,“狼牙帮的余孽,竟敢在郡城作案,胆子不小。” 刀疤脸听到“狼牙帮”三个字,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咬了咬牙:“既然你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他身上猛地爆发出一股比之前两人更强的气息,竟也是炼肉中期的武者!他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刀身泛着蓝光,显然淬了毒。 “看来你才是头目。”林越眼神一凝,不敢大意。同为炼肉中期,对方显然比他更擅长搏杀,而且还带着毒刀。 刀疤脸没有废话,短刀一挥,带着一股腥风直刺林越面门。他的刀法狠辣刁钻,招招不离要害,显然是搏命的路数。 林越脚下步伐变幻,避开对方的锋芒,同时运转《铁布功》护住全身,寻找反击的机会。一时间,两人在院子里缠斗起来,刀光拳影交织,打得难解难分。 “铛!” 林越看准一个破绽,一拳轰在对方刀背上。刀疤脸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虎口震裂,短刀险些脱手。他心中大骇,没想到林越的力量竟如此强横。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喊杀声——是孙强带着巡捕队赶到了。 刀疤脸见状,知道大势已去,虚晃一刀逼退林越,转身就想翻墙逃跑。 “想走?”林越冷哼一声,猛地吸气,全身气血骤然沸腾,肌肉上的淡红色光泽变得浓郁起来,“裂石拳——崩!” 他将力量凝聚于右拳,没有追击,而是猛地一拳砸向旁边的假山。 “轰!” 一声巨响,那半人高的假山竟被他一拳轰塌,碎石飞溅。其中一块拳头大的石块,正好朝着刀疤脸的后心飞去,速度快如流星。 “噗!” 刀疤脸躲闪不及,被石块狠狠砸中,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孙强等人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按住。 “林头儿,您没事吧?”孙强跑过来,看到院子里的狼藉,心有余悸地问道。 “没事。”林越摇了摇头,看着被擒的刀疤脸,眼中闪过一丝深思,“把人带回刑捕司,仔细审讯。另外,通知柳家主人,问问他们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是!” 林越走到被他一拳轰塌的假山旁,看着那堆碎石,感受着体内依旧奔腾的气血,心中对炼肉中期的实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看来,稳固境界的同时,也该想想如何突破后期了。”他喃喃自语,目光望向夜空,“郡城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深啊。” 只有更强的实力,才能在这波诡云谲的郡城立足,才能查清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秘密。而突破炼肉后期,便是他眼下最迫切的目标。 第五十三章:同僚的试探 晨曦微露,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云安郡城的青石板路上,将刑捕司门前那对石狮子的影子拉得老长。 林越踏着晨露走进刑捕司时,院子里已有不少捕快在整理卷宗、擦拭刀械,见他进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拱手行礼:“林头儿早!” 与初来时的轻视不同,如今的西城巡捕们看向林越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与信服。李嵩案的破获,不仅让林越在郡府内名声大噪,更让西城巡捕队的地位水涨船高——往日里总被其他片区压一头的西城弟兄,如今走在刑捕司里,腰杆都挺得更直了些。 “都各司其职吧。”林越点头回应,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墙角处一个正在擦拭佩刀的老捕快身上。 那老捕快名叫郑奎,在刑捕司待了近二十年,论资历比总捕头王烈还要老,只是性子耿直,不善钻营,至今仍是个普通捕快。当初林越刚上任时,便是郑奎带头刁难,觉得一个从县城来的小子不配管他们郡城的捕快。 但此刻,郑奎感受到林越的目光,竟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加快了擦刀的动作。那日林越追查李嵩案时,是他偷偷递上了监视记录,而林越也并未因此拿捏他,反而在分配差事时,特意将西城最棘手的“泼皮巷”交给了他——那地方鱼龙混杂,郑奎早年在那里混过,熟门熟路,很快便整治得服服帖帖。 “郑老哥,”林越走过去,递给他一个油纸包,“昨日路过‘张记包子铺’,见他家新出了蟹黄包,想着你爱吃,便多买了几个。” 郑奎一愣,接过油纸包,入手温热,鼻尖萦绕着浓郁的香气。他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羞赧,挠了挠头:“林头儿,这……这怎么好意思。” “都是自家弟兄,客气什么。”林越拍了拍他的肩膀,“泼皮巷那边还得劳你多盯着,有麻烦随时找我。” “哎!放心吧林头儿!”郑奎重重点头,看着林越的背影,眼中最后一丝芥蒂也烟消云散。 林越刚走进自己的公房,还没来得及坐下,门外便传来一阵略显尖锐的笑声:“林老弟可真是越来越风光了,这西城的弟兄们,如今看你的眼神,比看总捕头都热切呢。” 话音未落,一个身材微胖、穿着锦色捕快服的中年汉子便摇着扇子走了进来。他约莫四十岁上下,脸上挂着看似和煦的笑容,眼神深处却藏着几分算计,正是分管北城的巡捕长,刘成。 刘成在刑捕司的资历仅次于王烈,论职位与林越同级,但论人脉,却比林越深厚得多——他姐夫是郡府的户曹参军,在郡城官场里颇有脸面。往日里,刑捕司的大小功劳,几乎都被他揽去大半,如今林越异军突起,他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刘老哥说笑了。”林越不动声色地给他倒了杯茶,“我不过是运气好,破了个案子,哪敢跟总捕头比。”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刘成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话锋一转,“说起来,老弟刚破了大案,正是锐气正盛的时候,哥哥这里正好有个棘手的案子,想劳烦老弟出手相助,不知老弟肯不肯赏脸?” 林越心中了然。他来刑捕司这些日子,早已摸清了刘成的性子——此人极好面子,又爱推卸责任,但凡棘手难办的案子,从不会自己接手。如今他主动上门“求助”,十有八九是这案子难办至极,想让自己出丑。 “刘老哥客气了,都是为郡府效力,谈不上劳烦。”林越淡淡道,“不知是什么案子?” 刘成脸上的笑容更盛:“是这样的,这半个月来,北城接连失踪了三个孩童,都是七八岁的年纪,家境贫寒。家属报官后,我派人查了许久,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摸到。这案子闹得沸沸扬扬,连郡尉都过问了,哥哥我实在是头疼得很。” 他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说:“老弟你破案如神,连李嵩那样的案子都能拿下,这点小事对你来说,肯定不在话下。就当哥哥求你了,帮哥哥这个忙,日后有什么好处,哥哥绝不会忘了你。” 这番话说得漂亮,既捧了林越,又将了他一军——若是林越拒绝,便是不给面子,传出去难免落个“刚愎自用”的名声;若是接下,这案子本就棘手,一旦办砸,正好让他颜面扫地。 林越看着刘成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孩童失踪案事关重大,既然刘老哥开口了,小弟自然义不容辞。不知卷宗在哪?我先看看。” 刘成没想到林越如此干脆,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老弟果然爽快!卷宗我已经带来了,就在这儿。”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卷宗袋,放在桌上,“那这案子就拜托老弟了,需要什么人手、资源,尽管开口,哥哥一定全力支持!” 说罢,他也不多留,摇着扇子便告辞离去,出门时,嘴角还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林越拿起卷宗袋,倒出里面的几张纸,仔细看了起来。 卷宗上的记录很简略: 第一个失踪的孩童叫狗蛋,男,七岁,家住北城贫民窟的破庙街,半月前在街边玩耍时失踪,当时其母正在附近洗衣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回头便不见了孩子。 第二个失踪的孩童叫丫丫,女,六岁,家住北城的茅草巷,十天前跟着父亲去集市买东西,在人群中走散,再也没回来。 第三个失踪的孩童叫小石头,男,八岁,家住北城的煤场附近,三天前去给父亲送午饭,走到半路便没了踪迹。 三个孩子的共同点是:家境贫寒,失踪地点都在北城的贫民区,失踪时都没有目击者,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半个月失踪三个,刘成竟然才上报?”林越眉头微皱。按刑捕司的规矩,孩童失踪案属于紧急案件,需立刻上报郡尉府,并全司协查,刘成却压了半个月,显然是想自己悄悄解决,没成想越拖越糟。 更让他在意的是,卷宗上附着三个孩子的画像——都是面黄肌瘦,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眼神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怯懦。这让他想起了前世在新闻里看到的那些被拐儿童,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怒意。 “不管刘成安的什么心,这案子,我管定了。”林越将卷宗收好,起身走出公房,“周勇,备马,跟我去北城。” 半个时辰后,林越和周勇骑马来到了北城的破庙街。 与西城相比,北城的景象要萧条得多。这里是郡城贫民的聚居地,低矮的土坯房挤挤挨挨,街道上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酸臭味。偶尔能看到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光着脚丫在泥地里追逐,眼神警惕地看着外来者。 “林头儿,这地方我来过几次,乱得很。”周勇皱着眉说,“住在这里的不是拾荒的,就是打零工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消息灵通得很,但也嘴严得很,想从他们嘴里套话,不容易。” 林越点了点头,翻身下马,走到路边一个正在缝补破鞋的老婆婆面前,拱手问道:“老人家,请问狗蛋家怎么走?” 老婆婆抬起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他们一番,警惕地问:“你们是……官差?” “是的,我们来问问狗蛋失踪的事。”林越拿出腰牌。 老婆婆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活计,指了指不远处一间快要塌掉的土坯房:“就在那儿,他娘自从娃丢了,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天天以泪洗面,可怜得很。” 林越道了声谢,带着周勇走到那间土坯房门口。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 他轻轻推开门,只见一个穿着破旧麻布衫的妇人正坐在土炕上,手里拿着一件小小的、打满补丁的衣服,哭得撕心裂肺。她的眼睛红肿不堪,头发散乱,脸上布满了憔悴的皱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不止。 “你是狗蛋的娘?”林越轻声问道。 妇人抬起头,看到林越身上的捕快服,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希望,随即又黯淡下去,沙哑着嗓子说:“是……官爷,你们找到我的狗蛋了吗?他才七岁啊,连口热乎饭都没吃过几顿,要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可怎么活啊……” “我们正在查,你再仔细想想,狗蛋失踪那天,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看到陌生人,或者听到奇怪的声音?”林越在她对面坐下,语气尽量温和。 妇人努力回忆着,摇了摇头:“那天我在河边洗衣服,狗蛋就在旁边的柳树下玩泥巴,我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都好好的。可就一眨眼的功夫,再回头,娃就不见了……我喊了半天,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应……”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激动地说:“对了!那天早上,我看到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在街口徘徊,戴着帽子,看不清脸,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会不会是他?” “黑袍人?”林越心中一动,“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没有,就只是站在那里,好像在看什么……”妇人摇了摇头,又开始哭起来,“都怪我,要是我看紧点,娃就不会丢了……” 林越安慰了她几句,又询问了一些细节,见实在问不出更多线索,便起身告辞。 接着,他们又去了丫丫和小石头家。两家的情况与狗蛋家大同小异,都是贫困潦倒,家长悲痛欲绝。而他们的描述中,都提到了一个细节——失踪前几天,曾在附近见过“穿着黑袍、看不清脸的人”。 “林头儿,这黑袍人会不会就是人贩子?”周勇忍不住问道,“三个孩子失踪前都出现过,太巧合了。” “不像。”林越摇头,“人贩子拐孩子,要么趁人不备强行掳走,要么用糖果零食引诱,大多会留下些痕迹。但这三个孩子失踪得无声无息,连目击者都没有,更像是被人用某种手段悄无声息地带走的。” 他走到一处高坡上,眺望着北城的布局。北城的贫民区呈扇形分布,破庙街、茅草巷、煤场分别在三个角落,彼此之间隔着几条街,距离不算近。 “这三个地方,看似分散,却有一个共同点。”林越指着远处一座破败的阁楼,“看到那座楼了吗?那是北城的‘鬼楼’,据说几十年前曾是一座祭祀用的神坛,后来废弃了,成了孩子们不敢靠近的禁地。而这三个失踪地点,距离鬼楼的直线距离,都差不多远。” 周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座阁楼孤零零地立在贫民区的中心,墙体斑驳,屋顶塌陷了一半,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 “您是说,孩子们的失踪,可能和鬼楼有关?”周勇打了个寒颤。 “不好说,但值得去看看。”林越沉吟道,“另外,你有没有发现,这三个孩子虽然家境贫寒,但都长得眉清目秀,尤其是眼睛,都很亮。” 周勇想了想,点头道:“还真是!狗蛋娘拿出的画像里,那孩子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丫丫和小石头也是,看着就机灵。” “这就更奇怪了。”林越眼中闪过一丝思索,“如果是人贩子,更倾向于拐骗那些容易控制、或者长得普通不容易被认出的孩子,为何偏偏挑这三个显眼的?” 他忽然想起了卷宗里的一个细节——三个孩子的生辰,都在三月初三前后。 “三月初三……”林越喃喃自语。他曾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有些地方的邪门祭祀,会挑选生辰相近的孩童作为祭品,认为这样能“沟通鬼神,祈求福报”。 难道……这失踪案,真的与祭祀有关? “周勇,去查一下北城近十年的记录,看看有没有类似的孩童失踪案,尤其是在三月前后。”林越吩咐道,“另外,去打听一下那座鬼楼的来历,越详细越好。” “是!”周勇应声而去。 林越则独自一人,朝着鬼楼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鬼楼,周围的景象便越发荒凉。原本还能看到几个行人,此刻却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风吹过破败窗户的呜咽声,如同孩童的哭泣,听得人头皮发麻。 鬼楼的大门早已腐朽不堪,虚掩着,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林越推开门,一股浓重的灰尘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皱了皱眉,从腰间抽出佩刀,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楼内光线昏暗,蛛网密布,地上散落着不少腐朽的木头和碎石。一楼空荡荡的,只有正中央摆放着一个残缺不全的石坛,上面刻着一些扭曲的符文,看着不像正经的祭祀图腾。 林越走到石坛前,蹲下身仔细观察。符文已经模糊不清,但他还是认出了其中几个——那是一种失传已久的“血祭符文”,据说需要用活人鲜血浇灌,才能激活。 他伸手摸了摸石坛的表面,指尖沾到一些暗红色的粉末,放在鼻尖一闻,隐隐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而且并不陈旧。 “果然有人在这里搞鬼。”林越眼神一凛。 就在这时,他听到二楼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拖动什么东西。 林越屏住呼吸,握紧佩刀,悄无声息地走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 二楼的光线比一楼更暗,只有几缕阳光从破洞的屋顶照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背对着他,正蹲在墙角,似乎在掩埋什么。 听到脚步声,那黑袍人猛地回过头,兜帽滑落,露出一张苍白而诡异的脸——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眼眶深陷,嘴唇干裂,嘴角却挂着一丝狂热的笑容。 “你是谁?!”黑袍人看到林越,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变得狰狞起来,“是来阻止我的吗?晚了!祭品马上就要集齐了,神会保佑我们的!” 林越看着他脚下露出的一截小小的衣袖,正是卷宗里狗蛋穿的那件打补丁的衣服,心中怒火中烧:“孩子们在哪?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孩子们?他们是神的恩赐,是净化世间污秽的祭品!”黑袍人狂热地喊道,“等我集齐九个生辰相合的孩童,举行血祭,神就会降下福祉,让北城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九个?! 林越心中一沉,看来失踪的孩童,不止卷宗上记录的三个! “你这个疯子!”林越怒喝一声,挥刀便向黑袍人砍去。 黑袍人却不闪不避,从怀里掏出一把骨刀,迎着林越的佩刀砍来。他的身手并不高明,最多只有炼肉初期的水准,但动作却异常诡异,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 “铛!” 两刀相交,黑袍人被震得连连后退,却依旧狂笑着:“你阻止不了我!神已经听到了我的祈祷,他会保护我的!” 林越懒得跟他废话,脚下发力,身形如电,瞬间便冲到他面前,一拳轰在他的胸口。 “咔嚓!” 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黑袍人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晕死过去。 林越上前一步,踢飞他手中的骨刀,刚要搜查,却听到墙角传来一阵微弱的啜泣声。 他心中一动,走过去扒开墙角的碎石和杂草,赫然发现里面竟藏着一个洞口!洞口不大,仅容孩童进出,里面黑漆漆的,隐约能看到几个蜷缩的身影。 “里面有人吗?”林越轻声喊道。 “呜呜……娘……”里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哭声。 林越心中一喜,立刻动手清理洞口的碎石,很快便将洞口扩大到能容纳一人进出。他俯身钻了进去,借着手电筒(他用夜明珠改造的简易照明工具)的光线,看到里面果然藏着三个孩子,正是失踪的狗蛋、丫丫和小石头! 三个孩子吓得瑟瑟发抖,脸上满是泪痕,看到林越身上的捕快服,眼中才露出一丝希望。 “别怕,叔叔是来救你们的。”林越柔声安慰道,小心翼翼地将他们一个个抱了出去。 就在这时,周勇带着几个捕快匆匆赶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又惊又喜:“林头儿,您找到孩子们了!” “先把孩子们送回家,再派人把这个疯子押回刑捕司严加审讯。”林越指着昏迷的黑袍人,沉声道,“另外,仔细搜查鬼楼,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孩子,再查一下这个黑袍人的身份,以及他口中的‘九个祭品’是什么意思。” “是!” 林越看着被捕快们抱走的孩子,又看了看地上昏迷的黑袍人,眉头却并未舒展。 这个黑袍人虽然疯癫,但他口中的“血祭”和“九个祭品”绝非空 第五十四章:失踪案的疑点 将三个孩子平安送回家中时,天色已近黄昏。看着孩子们扑进父母怀中的哭喊声,林越心中那股紧绷的情绪稍稍松弛,却又被更深的疑虑笼罩——黑袍人虽已落网,但他口中“九个祭品”的说法,始终像根刺扎在心头。 “林头儿,那黑袍人名叫马三,是北城一个无业游民,据说早年受过刺激,平日里就神神叨叨的,没想到竟干出这种事。”周勇拿着刚查到的卷宗,快步走到林越身边,“审讯室那边刚传来消息,他嘴里一直念叨着‘福安堂的先生说了,血祭能救北城’,问他福安堂在哪,却又说不清楚。” “福安堂?”林越脚步一顿,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他略一回想,猛然记起在询问三个孩子家属时,狗蛋的母亲曾提过一句——“那天早上,狗蛋说想去福安堂门口捡药渣,我没让他去,说那里的药渣不干净”。 当时只当是孩童贪玩耍闹,没太在意,如今被马三反复提及,反倒成了疑点。 “查!立刻去查北城所有叫‘福安堂’的药铺,尤其是与马三有过接触的。”林越语气凝重,“另外,再去核实那三个孩子失踪前的行踪,务必查清他们是否真的去过福安堂附近。” 刑捕司的效率此刻尽显。不到一个时辰,消息便陆续传回:北城确实有一家福安堂药铺,位于茅草巷与煤场之间的十字路口,老板姓巫,单名一个“九”,是个四十多岁的清瘦男子,平时沉默寡言,极少与人往来。 更关键的是,根据捕快们的走访核实,狗蛋失踪前半个时辰,曾在福安堂门口徘徊;丫丫跟着父亲去集市时,必经福安堂门口;而小石头给父亲送午饭的路线,更是要从福安堂后巷穿过。 三个孩子的失踪轨迹,竟都与这家药铺有着若隐若现的交集。 “巫九……”林越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姓巫?云安郡城里,可有姓巫的世家?” 一旁的郑奎闻言,皱着眉思索片刻,忽然开口道:“林头儿,您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桩旧事。二十多年前,郡城确实有个巫祝世家,姓巫,据说祖上是专门负责祭祀的官员,懂些旁门左道的手段。后来不知犯了什么事,被朝廷贬斥,家道中落,渐渐就没了消息。莫非这巫九,就是那巫家的后人?” 巫祝世家!祭祀符文!孩童失踪! 这几个词在林越脑中瞬间串联起来,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成形:马三或许只是个被利用的棋子,真正策划这一切的,恐怕是这个福安堂的老板,巫九! “备马!去福安堂!”林越当机立断。 然而,当他们赶到福安堂时,药铺已经关了门。夕阳的余晖洒在斑驳的门板上,“福安堂”三个褪色的金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铺门紧闭,门缝里没有一丝光亮,仿佛早已人去楼空。 “林头儿,要破门进去吗?”周勇按着腰间的佩刀,低声问道。 林越摇了摇头,走到药铺侧面的后巷,仔细观察着墙面。福安堂的后墙是用青砖砌成的,墙根处有几个不起眼的通风口,此刻正有淡淡的药味夹杂着一丝奇异的腥气飘出。 “现在进去,恐怕打草惊蛇。”林越沉声道,“巫九既然敢用祭祀的手段害人,必然有所防备。我们先回去,等入夜再来。” 夜幕如墨,将云安郡城笼罩。北城的贫民区早已没了白日的喧嚣,只有零星的灯火在黑暗中摇曳,如同鬼火。 三更时分,林越带着周勇、郑奎等五名精干捕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福安堂后巷。月光下,他们的身影如同猎豹般敏捷,很快便摸到了后墙下。 “郑老哥,开锁。”林越低声道。 郑奎早年混迹市井,练就一手开锁的绝技。他拿出特制的细铁丝,对着后巷的小门捣鼓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门锁便被打开了。 几人闪身进入,后院里堆满了干枯的药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却掩盖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腥气。正屋的灯亮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研磨声。 “分头警戒,我去看看。”林越打了个手势,独自贴着墙根,向正屋摸去。 窗户纸上映着一个清瘦的身影,正坐在案前,低头研磨着什么。看身形,正是福安堂老板巫九。 林越屏住呼吸,透过窗缝向内望去——只见巫九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头发用一根木簪束起,脸上毫无表情,正将一些暗红色的粉末倒入一个石臼中,细细研磨。石臼旁边,放着一个奇怪的青铜鼎,鼎身上刻满了与鬼楼石坛上相似的扭曲符文,鼎中似乎还燃烧着什么,冒出淡淡的青烟,散发出那股奇异的腥气。 “果然有问题!”林越心中一凛,刚要示意同伴行动,却见巫九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直直地看向窗缝的方向。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巫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阴冷,“林捕头大驾光临,福安堂蓬荜生辉啊。” 林越知道已经暴露,不再隐藏,一脚踹开房门,沉声道:“巫九,你涉嫌利用邪术掳走孩童,跟我们回刑捕司一趟!” 巫九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林捕头?倒是比我预想中来得早。不过,你说我掳走孩童,可有证据?” “马三已经招供,说受你指使!”林越盯着他,“鬼楼里的祭祀符文,与你这青铜鼎上的符文一模一样,你还想狡辩?” “马三?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也能当证据?”巫九轻笑一声,指了指桌上的药草,“我不过是个开药店的,研究些古方符文,强身健体罢了,何罪之有?” “强身健体?用活人祭祀来强身健体吗?”林越怒喝一声,“你那鼎里烧的是什么?为何有血腥味?” 巫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林捕头,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 “少废话!拿下!”林越一声令下,周勇和郑奎立刻扑了上去。 然而,就在他们靠近巫九的瞬间,巫九突然抓起桌上的青铜鼎,猛地朝地上一砸! “砰!” 鼎身碎裂,里面的灰烬四散飞溅。诡异的是,那些灰烬落在地上,竟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瞬间组成一个巨大的符文,发出幽幽的绿光。 “起!”巫九低喝一声,双手结印。 绿光一闪,周勇和郑奎只觉得脚下一沉,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捆住,竟动弹不得!两人都是炼肉初期的武者,此刻却如同陷入泥沼,任凭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这是什么妖法?!”周勇又惊又怒。 林越瞳孔一缩,他能感觉到,那符文似乎在抽取周围的气血之力,形成一种奇特的禁锢。这绝非普通的武道手段,更像是某种失传的巫术! “巫祝世家的手段,果然有些门道。”林越不敢大意,运转体内气血,炼肉中期的实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周身肌肉隐隐泛起红光,“裂石拳!” 他一拳轰向那绿光符文,拳风凌厉,带着碎石裂金的威势。 “嘭!” 拳风与绿光碰撞,发出一声闷响。绿光剧烈地波动起来,禁锢之力瞬间减弱,周勇和郑奎趁机挣脱束缚,连连后退,惊出一身冷汗。 巫九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林越竟能破掉他的“缚灵咒”。但他反应极快,左手一扬,数十根漆黑的针突然从袖中射出,带着破空之声,直取林越面门! “小心!”郑奎大喊一声,挥刀格挡。 “铛铛铛!” 黑针被刀光击落,掉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竟在青砖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孔。 “有毒!”周勇脸色一变。 巫九却趁着这个间隙,转身冲向内屋,身形快得惊人,竟丝毫不逊色于炼肉中期的武者。 “想跑?”林越岂能让他逃脱,立刻追了上去。 内屋不大,除了一个药柜,别无他物。但林越一眼就看出,那药柜后面是空的——柜脚与地面的缝隙中,隐约能看到泥土的痕迹。 “他在地下室!”林越一脚踹开药柜,果然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暗门。 暗门下方,是一段陡峭的石阶,黑漆漆的,深不见底,隐隐有阴风从下面吹出。 “林头儿,我跟你下去!”周勇和郑奎立刻跟了上来。 “你们守住上面,防止他从其他地方逃跑!”林越嘱咐道,随即深吸一口气,独自钻进了暗门。 石阶狭窄而湿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气和药味,几乎让人窒息。林越拿出夜明珠,借着光亮向下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 地下室不大,约有半间屋子大小,墙壁上挂着不少风干的草药,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墙壁上用鲜血绘制的符文——与鬼楼石坛、青铜鼎上的符文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复杂,更加诡异,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地下室中央,放着一个石制的祭坛,上面刻满了凹槽,凹槽中残留着暗红色的液体,显然是鲜血。祭坛旁边,堆放着几个麻袋,麻袋鼓鼓囊囊的,似乎装着什么活物,偶尔还能听到微弱的动静。 “果然在这里!”林越心中一沉,快步走到麻袋前,解开绳结。 麻袋里露出的,竟是四个昏迷的孩童!三男一女,都只有六七岁的年纪,面色苍白,呼吸微弱,显然是被下了药。 “还有四个……加上之前找到的三个,一共七个。”林越的心沉到了谷底,“马三说要九个祭品,还差两个!”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巫九冰冷的声音:“林捕头,你不该来这里的。” 林越猛地转身,只见巫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地下室门口,手中拿着一把骨制的匕首,匕首上沾满了粘稠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腥气。 “巫九!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用孩童做祭品?”林越怒视着他,体内气血翻涌,随时准备出手。 巫九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狂热的神情:“干什么?自然是为了复兴我巫家!当年我巫家被诬陷谋反,贬为庶民,受尽屈辱,若不是靠着这祖传的‘血祭之法’,早就断了传承!只要集齐九个生辰相合的孩童,举行血祭,便能沟通先祖,获得无上力量,到时候,整个云安郡,都要匍匐在我脚下!” “疯子!”林越怒喝一声,再次施展裂石拳,朝着巫九冲去。 巫九眼神一厉,手持骨匕,不退反进。他的招式诡异莫测,不似武道招数,更像是某种祭祀时的舞步,时而迅捷如电,时而迟缓如龟,让人难以捉摸。 骨匕划过空气,带着一股阴寒之气,直刺林越的心脏。林越侧身闪避,拳风横扫,击中巫九的肩膀。 “咔嚓!” 一声脆响,巫九的肩膀应声而断,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脸上依旧带着狂热的笑容,另一只手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稻草人,稻草人身上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用鲜血写着一个“林”字。 “替身咒!去!”巫九将稻草人猛地掷向空中,同时用骨匕划破自己的手掌,将鲜血洒在符纸上。 林越心中警兆大生,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力量锁定了自己,随即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刺穿! “噗!” 他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着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巫九:“这是什么巫术?” “呵呵……尝到滋味了吧?”巫九捂着断肩,狞笑道,“这替身咒,能让你承受我所受的一半伤害。你伤我越重,自己就越痛,看你还怎么跟我打!” 林越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心中明白,不能再跟他缠斗下去。这巫九的巫术太过诡异,硬拼只会吃亏。 他目光扫过地下室,看到墙角堆放着不少易燃的药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巫九,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林越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疯狂。 巫九一愣,不知他为何发笑。 林越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吹亮,朝着墙角的药草扔去:“既然你这么喜欢祭祀,那就跟这些药草一起,化为灰烬吧!” 干燥的药草遇到火星,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地下室空间狭小,火势蔓延极快,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你疯了!这里还有孩子!”巫九又惊又怒,没想到林越竟如此狠辣。 “放心,我会带他们出去。”林越扛起一个麻袋,又抱起一个孩童,“你就留在这里,跟你的血祭之法作伴吧!” 说罢,他不再理会巫九的怒吼,转身朝着石阶冲去。 巫九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又看了看林越消失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不甘。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当林越抱着最后一个孩童冲出地下室时,周勇和郑奎立刻迎了上来,看到他嘴角的血迹和怀中昏迷的孩童,皆是一惊。 “林头儿,您受伤了?” “别管我,先把孩子送去救治!”林越将孩童交给他们,目光转向地下室门口,那里的火焰已经窜了出来,映红了半边夜空。 巫九没有出来。 林越站在火光前,胸口的疼痛依旧阵阵袭来,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这个福安堂的老板伏法了,但他总觉得,这件事并没有结束。 巫九说还差两个祭品,那两个孩子在哪里? 他口中的“先祖”,又究竟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一个没落的巫祝世家,为何敢在郡城如此明目张胆地行事?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撑腰? 夜风吹过,带着火焰的灼热和一丝不安的气息。林越望着跳动的火光,握紧了拳头。 这场围绕着孩童失踪的阴谋,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而他,已经彻底卷入了这场漩涡之中。 第五十五章:结案与反思 晨曦刺破云层时,福安堂的火势终于被扑灭。 烧焦的木梁在残垣断壁中扭曲成怪异的形状,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林越站在警戒线外,看着捕快们从废墟中抬出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那是巫九,他终究没能从地下室的烈焰中逃出来。 “林头儿,四个孩子都醒了,郎中说只是中了迷药,灌了解药静养几日便能恢复。”周勇快步走来,脸上带着疲惫却轻松的神色,“他们的家人已经接走了,哭得跟什么似的,一个劲给咱们刑捕司磕头谢恩呢。” 林越点点头,目光依旧落在那片废墟上。昨夜的厮杀仿佛还在眼前:巫九的替身咒带来的剧痛、地下室里诡异的血符文、孩童们微弱的呼吸……每一个细节都像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 “马三那边怎么样了?”他忽然问道。 “还在疯疯癫癫的,不过郎中说他不是真疯,是被药物和邪术影响了心智,估计这辈子都好不了了。按律,疯癫之人不担刑责,已经移交到城西的养济院看管。”周勇顿了顿,又道,“至于巫九,人虽然烧没了,但现场找到的血符文、骨匕,还有那几个孩子的证词,足以定案了。刑房的同僚说,这案子卷宗可以结了。” 结案。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压得林越有些喘不过气。 从三个孩童失踪,到揪出黑袍人马三,再到夜探福安堂、与巫九生死相搏,前后不过五日。对刑捕司而言,这无疑是桩效率极高的破获大案,足以让北城百姓拍手称快。可林越心里清楚,这案子底下藏着的东西,远比卷宗上要复杂得多。 他挥手让周勇先回刑捕司,自己则独自一人走进了那片废墟。 焦黑的地砖下,还残留着暗红色的印记,那是昨夜血符文被火焰灼烧后留下的痕迹。林越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印记,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仿佛还能感受到昨夜那股阴邪的力量。 巫九说,还差两个祭品。 这两个孩子,究竟是没找到合适的,还是早已被转移到了别处? 他想起巫九临死前那疯狂的眼神,想起对方口中“沟通先祖”“复兴巫家”的妄语。一个没落了二十多年的巫祝世家,仅凭一人之力,竟敢在郡城腹地用活人祭祀,这背后若说没有依仗,他是不信的。 “巫家……”林越低声念着这个姓氏,起身走向废墟深处。 在原本是内屋的位置,他发现了一个被烧得变形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卷泛黄的竹简,幸得木盒材质特殊,竹简只是边缘有些焦黑,上面的字迹还能辨认。 林越展开竹简,上面刻着的并非药方,而是一些晦涩难懂的语句,夹杂着许多与祭祀相关的术语,其中反复提到“九窍玲珑心”“三阴汇脉体”等词语,似乎是在描述某种特殊的生辰八字。 “看来,巫九挑选祭品并非随机,而是早就定好了条件。”林越将竹简收好,心中疑窦更深。 这些术语他从未在武道典籍中见过,显然是巫祝世家的秘术。能将秘术保存至今,甚至敢公然施行血祭,这巫九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他又在废墟里搜查了半个时辰,再没找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当他走出福安堂时,街上已经围了不少百姓,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了吗?福安堂的巫老板是个邪人,抓了好几个孩子去祭祀呢!” “怪不得前阵子总丢孩子,原来是他搞的鬼!多亏了刑捕司的林头儿,不然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事!” “嘘……小声点,我听我家老头子说,这巫家早年可是大人物,说不定还有后台呢……” 最后一句话像根针,刺进林越的耳朵里。他抬头望去,说话的是个挑着菜担的老汉,此刻正被旁边的人拉着胳膊,示意他别乱说。 林越没有上前追问。有些话,在人前是说不得的。 他回到刑捕司时,同僚们正围着郑奎,听他讲昨夜的惊险。看到林越进来,众人立刻围了上来,脸上满是敬佩。 “林头儿,您可太厉害了!那巫九的妖法邪门得很,您居然能把他拿下!” “是啊是啊,这下咱们刑捕司的名声,在北城可算是彻底打响了!” 林越勉强笑了笑,将竹简递给负责卷宗的文书:“这些是从福安堂找到的,整理好附在案宗后面。另外,通知下去,这几日加强巡逻,尤其是南城和东城的富户区,别再出什么岔子。” 众人见他神色严肃,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纷纷应诺散去。 周勇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布巾:“林头儿,擦擦汗吧。您从昨夜到现在都没合眼,要不先去歇歇?” “没事。”林越接过布巾,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周勇,你在郡城待的时间久,知道哪些家族是做药材生意的吗?尤其是与巫家有过往来的。” 周勇愣了一下,随即皱眉道:“药材生意?郡城里最大的药商是城南的孙家,据说祖上也是行医的,不过近些年主要做药材批发,跟咱们刑捕司打过几次交道,看着挺本分的。至于跟巫家有往来的……这我还真不清楚,巫家没落太久了,早就没人提了。” 林越点点头,没再追问。他知道,这种事急不来。 接下来的几日,林越一边处理结案的后续事宜,一边暗中留意着郡城的动静。他让郑奎去查了孙家的底细,得知孙家现任家主孙博文是个炼肉后期的武者,为人低调,在商界人脉很广,但从未听说与邪术沾边。 倒是北城的几个泼皮混混那里,打听到一些零碎的消息——据说福安堂的药材,有一部分是从城外的黑风寨进的。那黑风寨是群占山为王的盗匪,不仅打家劫舍,还私下里做些见不得光的买卖。 “黑风寨……”林越在纸上写下这三个字,又圈了起来。 他隐隐觉得,巫九的药材来源或许不简单。寻常药铺绝不会与盗匪往来,除非他要的,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这日傍晚,林越处理完公务,正准备回住处,却被刑捕司的总捕头赵长风叫到了书房。 赵长风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刻满了风霜,据说早年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后来在一次追捕中伤了腿,才退居二线。他平日里很少过问下面的事,今日突然找林越,倒是有些反常。 “坐。”赵长风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亲自给林越倒了杯茶。 “赵总捕头找我,是有什么吩咐?”林越有些拘谨地坐下。 赵长风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半晌才开口:“福安堂的案子,办得不错。” “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赵长风放下茶杯,看着他,“林越,你是从青风县调上来的,对吧?在县里待了五年,破了不少案子。” “是。” “那你该知道,县里的案子,大多是偷鸡摸狗、邻里纠纷,最多不过是些江湖仇杀。可郡城不一样。”赵长风的声音低沉下来,“这里是云安郡的首府,三教九流汇聚,水深得很。有些案子,破了表面就行,没必要追根究底。” 林越心中一动,明白赵长风是话里有话。 “您的意思是……” “巫九死了,孩子救回来了,百姓们安心了,这就够了。”赵长风打断他,“至于他背后有没有人,巫家还有没有余孽,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郡城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浑,贸然蹚进去,容易淹死人。” 林越沉默了。他知道赵长风是好意,作为过来人,对方是在提醒他明哲保身。可他做不到。 从穿上这身捕快服的那天起,他就告诉自己,要对得起身上的职责,对得起百姓的信任。若是明知有黑暗潜藏,却因为怕惹麻烦而退缩,那他与那些包庇罪恶的蛀虫,又有何异? “赵总捕头,我明白您的意思。”林越抬起头,目光坚定,“但我既然在这个位置上,就不能眼睁睁看着邪术害人。这次是孩童,下次说不定就是更多无辜的人。” 赵长风看着他眼中的执拗,叹了口气:“你这性子,跟年轻时的我真像。罢了,多说无益。只是记住,凡事留一线,别把自己逼到绝路。”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泛黄的册子,递给林越:“这是前几年整理的郡城势力名录,虽然有些过时了,但或许能帮到你。至于怎么用,你自己掂量着办。” 林越接过册子,只见封面上写着“云安郡势力纪要”几个字,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记着郡城各大世家、帮派、商会的信息,甚至还有一些隐秘组织的传闻,其中就有关于巫祝世家的记载—— “巫家:曾为郡中望族,掌祭祀之职,擅巫蛊之术。二十三年前因‘祭祀失德’被贬,族人四散,现存者不明……” 寥寥数语,却透着一股讳莫如深的意味。 “多谢赵总捕头。”林越郑重地将册子收好。 离开总捕头书房时,天色已经暗了。刑捕司的同僚大多已经散去,只有巡逻队的捕快正准备出发。林越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 青风县的日子简单而纯粹,他只需要凭着一身武艺和公理心,就能惩治恶徒,保护百姓。可到了郡城,他才发现,这里的黑暗远比县城复杂。 有权斗——各大世家明争暗斗,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有邪术——像巫九这样的人,隐藏在市井之中,用旁门左道残害生灵;还有更多他看不见的暗流,在平静的水面下汹涌翻滚。 他之前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回到住处,林越没有点灯,而是借着窗外的月光,仔细翻阅着那本势力纪要。 册子上的势力分为三类:明面上的世家大族,如执掌盐铁生意的李家、世代为官的王家;江湖帮派,如控制码头的“洪刀会”、盘踞在西城的“青蛇帮”;还有一些标注着“隐秘”的势力,除了巫家,还有“炼丹阁”“器符门”等,记载都极为简略,只说与武道、秘术有关。 林越拿出纸笔,将这些势力一一抄录下来,在涉及武道和邪术的家族名字旁,画上了着重的记号。 “炼丹阁……器符门……”他低声念着,“这些地方,或许藏着解开巫九之谜的线索。” 他又想起巫九说的“沟通先祖”,那所谓的“先祖”,究竟是指巫家的先人,还是某种更可怕的存在?那些血符文,又是否与某种邪异的功法有关? 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脑中盘旋。他意识到,自己对郡城的了解实在太少了。想要在这里立足,想要查清真相,光靠刑捕司的身份和一身武艺是远远不够的。 他需要情报,需要知道谁是朋友,谁是敌人,需要知道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究竟在谋划着什么。 林越将抄录好的名单收好,又从怀里掏出那几卷从福安堂找到的竹简。借着月光,他逐字逐句地研读起来。虽然大部分内容晦涩难懂,但他还是从中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竹简上提到了一种名为“血魂咒”的秘术,需要以九名孩童的精血为引,方能施展,而施展之后,似乎能召唤某种“灵体”。 “灵体……”林越心中一凛。 这难道就是巫九口中的“先祖”? 他不敢确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种秘术绝不能流传出去,否则不知会有多少孩童遭殃。 夜色渐深,林越却毫无睡意。他坐在桌前,看着窗外沉沉的黑暗,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福安堂的案子虽然结了,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郡城的水太深,隐藏的黑暗太多,他就像一个刚学会游泳的人,突然被扔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 但他没有丝毫畏惧。 相反,一股前所未有的斗志在他胸中燃烧起来。 他想起那些失踪孩童父母焦急的脸庞,想起百姓们对刑捕司的期盼,想起赵长风那句“别把自己逼到绝路”。 他或许会遇到危险,或许会碰壁,甚至可能会失败。但只要他还穿着这身捕快服,还握得动手中的刀,就绝不会退缩。 “从今天起,收集情报,熟悉势力,提升实力……”林越在心里默默说道,“不管是权斗还是邪术,不管是世家还是隐秘组织,只要敢危害百姓,我林越,就绝不会放过!” 他将竹简和势力纪要小心地收好,吹灭了刚点燃的油灯,重新躺回床上。 黑暗中,他的眼神格外明亮。 云安郡的夜晚,依旧潜藏着无数秘密。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亲手揭开这层笼罩在郡城上空的迷雾。 只是他不知道,这场看似简单的结案,已经将他推向了一个更加危险的漩涡中心。那些被他记在名单上的势力,也早已注意到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捕头。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第五十六章:王烈的提点 福安堂案结后的第三日,北城刑捕司的院子里难得有了几分清闲。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几个年轻捕快正围着木桩练拳,呼喝声此起彼伏,拳风扫过,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林越站在廊下,手里摩挲着那本赵长风给的《云安郡势力纪要》,眉头微蹙。 册子上关于“炼丹阁”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城南,主营丹药,幕后主事不详,与数家武道世家有往来,擅炼制淬体丹。”而“器符门”则更简略,只写着“东城巷陌深处,制符、炼器,非熟客不接”。 这些模糊的信息,让他想追查巫九所用邪术来源的念头屡屡碰壁。 “林头儿,王都头来了!”门口传来周勇的声音。 林越抬头,只见王烈穿着一身藏青色劲装,正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他身形魁梧,肩宽背厚,行走间自有一股沉稳气势,正是炼肉境巅峰的武者风范。 “王都头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林越迎了上去,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自他从青风县调来郡城,王烈这位掌管全城刑捕调度的都头,虽不算格外照拂,却也从未给过他难堪。上次追查孩童失踪案时,对方更是批了十名捕快供他调遣,这份情分,林越记在心里。 “刚从总捕头那里过来,听说你这几日没歇着,把郡城几大势力的底都快翻出来了?”王烈哈哈一笑,拍了拍林越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股刚猛的内劲。 林越不动声色地卸去力道,笑道:“案子虽结了,但有些地方没弄明白,心里不踏实。” “不踏实是好事,怕就怕有些人案子一破,就觉得自己能耐了,不知天高地厚。”王烈的目光扫过院子里练拳的捕快,最后落回林越身上,“走,去你屋里说。” 林越引着王烈进了自己的办公房。房间不大,一张木桌,两把椅子,墙角堆着几摞卷宗,最上面放着的正是福安堂案的卷宗副本。 王烈随手拿起卷宗翻了翻,忽然道:“巫九用的血符文,你看出什么门道了?” 林越一怔,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他沉吟道:“符文阴邪,似与巫祝祭祀有关,能引动精血之力,具体法门……我还没弄明白。” “没弄明白就对了。”王烈放下卷宗,端起林越倒的茶水抿了一口,“那是‘血祭符文’,属于失传的巫蛊秘术。二十多年前巫家倒台时,这种符文的炼制之法就该绝迹了。如今重现,绝非偶然。” 林越心中一动:“王都头知道巫家旧事?” “我在郡城刑捕司待了二十年,见过的风浪比你吃过的米都多。”王烈放下茶杯,语气沉了下来,“巫家当年可不是什么小家族,掌一郡祭祀,跟官府关系密切,族里更是出过炼骨境的大高手。后来倒台,明面上是祭祀失德,触怒了郡守,实际上……是卷进了李家和王家的争斗里。” “李家?”林越想起《势力纪要》里的记载,“是那个执掌盐铁生意的李家?” “正是。”王烈点头,“李家现任家主李嵩,十年前可是郡城响当当的人物,不仅生意做得大,手下更是养了不少武道高手,据说他本人已是炼骨境中期。后来不知怎么,突然就沉寂了,族中不少精锐也折损了,只剩些残余势力在撑着场面。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家根基还在,没人敢真把他们逼到绝路。” 林越默默记下这些信息,又问道:“那王家呢?” “王家是书香门第,世代为官,如今族里还有人在郡守府当差。”王烈道,“他们不直接涉足武道,但郡城几大武道世家,有一半都跟王家沾亲带故。你想想,连李家都能被他们压一头,这王家的能量,小不小?” 林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原以为郡城的势力争斗不过是些家族恩怨,没想到竟牵扯得如此之深。巫家倒台是因为权斗,那这次巫九重现,会不会也跟这些家族有关? “除了李、王两家,城南的孙家也得留意。”王烈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孙家做药材生意,表面上规规矩矩,可谁都知道,他们暗地里卖的‘药材’,不少是武者修炼用的珍稀之物,甚至……还有些见不得光的邪门东西。” “您是说,巫九的药材可能来自孙家?” “不好说。”王烈摇了摇头,“孙家现任家主孙博文看着像个老好人,实则精明得很,从不亲自沾手脏活。就算真有关系,你也抓不到把柄。” 他顿了顿,看着林越道:“林越,我知道你刚正,办案子认死理,这是好事。但郡城不是青风县,这里的水太深,漩涡太多。别说你一个小小的捕头,就是我这个都头,行事也得掂量着来。” 林越沉默不语。他明白王烈的意思。在青风县时,他只需凭着公理和拳头,就能让宵小之辈伏法。可到了郡城,每一个案子背后都可能牵扯着盘根错节的势力,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烧身。 “您是说,巫九的案子,我不该再查下去?” “查可以,但得懂变通。”王烈的语气严肃起来,“有些线索,该放就得放;有些人物,该绕就得绕。总不能为了一个结案,把自己搭进去吧?刑捕司需要你这样能办案的好手,但不需要一个只会硬冲的愣头青。” 这番话虽直白,却透着真诚。林越心中微动,拱手道:“多谢王都头提点,属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王烈的脸色缓和了些,“你年纪轻轻,就能在炼肉境中期有如此实力,又有这股韧劲,是块好料子。别因为不懂转圜,毁了前程。”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小册子,递给林越:“这是我早年修炼时写的心得,或许能帮你在炼肉境再进一步。好好看看,对你有好处。” 林越双手接过册子,只见封面上写着“炼肉境心得”五个字,字迹苍劲有力。翻开几页,里面不仅记录着修炼时的呼吸法门、气血运转之法,还有许多关于如何锤炼筋骨、突破瓶颈的感悟,甚至标注着几处容易走火入魔的误区。 这些内容,远比市面上流传的粗浅功法要珍贵得多,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修炼指南。 “王都头,这份厚礼……”林越有些动容。武道修炼,最忌走弯路,有前辈的心得指引,能少走不知多少岔路。这份情谊,太重了。 “拿着吧。”王烈摆了摆手,“我这把老骨头,这辈子怕是卡在炼肉境巅峰了,突破炼骨境无望。这些心得留着也是蒙尘,给你,总比烂在我手里强。” 他看着林越,眼中带着几分期许:“郡城不太平,多一个有实力的人,百姓就能多一分安稳。我盼着你能尽快成长起来,将来……或许能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走得更远。” 林越握紧了手中的册子,只觉得一股暖流在心底涌动。从赵长风的《势力纪要》,到王烈的《炼肉境心得》,这些在郡城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虽各有顾虑,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提点他、帮助他。 “属下定不负都头所望。”林越郑重地行了一礼。 王烈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办案时的注意事项,便起身离开了。 看着王烈离去的背影,林越低头看着手中的《炼肉境心得》,心中百感交集。 他原以为,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就能在郡城立足。可现在才明白,光有一腔热血是不够的。这里的规则远比他想象的复杂,想要守护心中的公理,不仅需要实力,更需要智慧和隐忍。 王烈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的某个结。他不再执着于非要立刻查清巫九背后的势力,而是开始思考,如何在这盘根错节的郡城势力中,找到一条既能坚守原则,又能保护自己的路。 “变通,而非妥协。”林越低声自语。 他回到桌前,将《炼肉境心得》小心地收好,然后重新拿起那本《云安郡势力纪要》。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只盯着那些与邪术有关的势力,而是开始仔细研究各大势力之间的关系——谁与谁结盟,谁与谁有仇,谁在明面上风光,谁在暗地里布局。 李嵩的残余势力虽弱,却掌控着盐铁这等要害生意,必然与其他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王家看似不涉武道,却能影响武道世家,其根基之深,难以估量;孙家游走在正邪之间,既是线索,也可能是陷阱。 这些势力,就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郡城上空。他这个小小的捕头,就像是网中的一只鱼,想要挣脱,就得先看清网的脉络。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林头儿,周勇哥说城西的洪刀会和青蛇帮又起冲突了,让您过去看看。”门外传来一个年轻捕快的声音。 林越收起册子,站起身:“知道了,这就来。” 他走出房门,阳光正好落在脸上,暖洋洋的。院子里的捕快们还在练拳,拳风依旧刚猛,但在林越眼中,这股刚猛中似乎多了几分需要打磨的地方。 就像他自己一样。 “走,去城西。”林越拍了拍那个年轻捕快的肩膀,大步向外走去。 洪刀会和青蛇帮的冲突,看似只是帮派斗殴,但若处理不好,很可能牵扯出背后的势力。这或许,就是他实践“变通”二字的第一个机会。 他摸了摸怀里的《炼肉境心得》,心中有了计较。提升实力,收集情报,熟悉规则,一步一步来。 郡城的水再深,他也得蹚过去。 只是他没注意到,在他离开刑捕司后,街角的一棵老槐树下,一个穿着灰色短打的汉子悄悄收回了目光,转身快步走进了一条幽深的巷弄。 片刻后,城南孙家的药铺后院,一个戴着瓜皮帽的账房先生听完汉子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炼肉境心得?王烈这老东西,倒是会做人。”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这个林越,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放下茶杯,对那汉子道:“告诉下面的人,盯紧点,但别去招惹他。看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汉子应了一声,悄然退下。 账房先生望着窗外,目光落在街角的方向,喃喃自语:“巫九死了,血祭符的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林越啊林越,你可别让我失望。” 阳光穿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而此时的林越,正带着几名捕快,快步走向城西的冲突地点。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某些人眼中的“有意思”的棋子。郡城的暗流,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涌动。 第五十七章:炼肉后期的契机 北城刑捕司后院的演武场,已是深夜。 月光如水,泼洒在青石板上,映出林越挺拔的身影。他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细密的汗珠,每一寸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仿佛蕴藏着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 “喝!” 一声低喝从喉间迸发,林越拳风骤起,直取身前半人高的青石桩。拳头与石面碰撞的瞬间,发出沉闷的“嘭”声,石屑簌簌落下,桩身竟被砸出一个浅坑。 这已是他今夜第三十七次击打石桩。 自从得了王烈那本《炼肉境心得》,林越几乎把所有空闲时间都投入了修炼。心得中关于气血运转的法门极为精妙,他按图索骥,不过半月,便将《铁布功》的“皮膜锻打”臻至圆满,寻常刀剑难伤分毫。 可到了“肌肉淬炼”这一步,却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铁布功》讲究“皮如铁,肌如钢”,肌肉淬炼需以气血为引,反复撕裂、再生,最终达到“一肌一腱皆可控”的境界。林越按心得指引,每日以特制的药汤浸泡身体,再配合桩功、拳术锤炼,肌肉强度确有增长,却始终差了最后一丝灵动——那些淬炼到极致的肌肉纤维,仿佛被一层薄茧裹住,任他如何催动气血,都无法突破那层桎梏,更别提做到“随心而发”。 “呼……” 林越收拳而立,胸口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在夜风中瞬间消散。他望着自己的拳头,指节处已磨出厚厚的老茧,此刻却微微发颤。 不是累的,是气血淤积在肌肉深处,得不到疏导的胀痛。 “到底差在哪里?”他眉头紧锁,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炼肉境心得》里的记载,“气血运转无误,淬炼之法也对……难道是《铁布功》本身的局限?” 这门功法是青风县刑捕司的基础武学,虽扎实,却终究只是凡品。或许,它只能支撑武者走到炼肉境中期,想要再进一步,就得换更上乘的法门? 可他眼下哪有更好的功法?郡城刑捕司的藏经阁倒是有几部不错的武学,却都需要“功勋值”兑换。他刚来郡城不久,破了两个案子攒下的功勋,连一本残缺的《碎石拳》都换不到。 “功勋值……”林越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正思忖着,演武场入口忽然传来脚步声。昏黄的灯笼光摇摇晃晃,照亮了来人的脸——竟是王烈。 “都这个时辰了,还在练?”王烈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走到林越身边,目光扫过他身上的汗珠,又看了看被打裂的石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这股劲头,倒是跟我年轻时有几分像。” 林越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拱手道:“让都头见笑了。” “笑什么?刻苦是好事。”王烈打开食盒,里面是两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还有一小罐黄酒,“刚从总捕头家回来,他婆娘蒸的包子,给你留了两个。先垫垫肚子,练拳也得有个度,别伤了根基。” 林越接过包子,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心里也暖烘烘的。他咬了一大口,肉汁四溢,带着浓郁的葱香:“多谢都头。” “看你脸色,是遇到瓶颈了?”王烈给自己倒了杯黄酒,抿了一口,目光落在林越紧绷的肌肉上,“《铁布功》的肌肉淬炼,卡壳了?” 林越一怔,随即点头:“是。总觉得差最后一步,气血到了肌肉深处就滞涩难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正常。”王烈放下酒杯,解释道,“《铁布功》练的是‘刚’,讲究硬碰硬,可炼肉境后期,要的是‘刚中带柔’。肌肉不仅要硬,更要韧,要能收能放,就像弓弦,能拉满,也能回弹。你一味猛练,把肌肉练得跟铁块似的,哪还有灵动可言?” 林越茅塞顿开:“您是说,我太执着于‘淬炼硬度’,反而忽略了‘韧性’?” “正是。”王烈点头,“就像烧铁,光捶打不行,还得退火,不然再硬的铁也会脆裂。肌肉淬炼到一定程度,得学‘松’,让气血能在肌纤维之间流转自如,这才能突破那层桎梏。” “可《铁布功》里没说怎么‘松’啊。”林越苦笑道。 “所以说,这功法还是太浅了。”王烈叹了口气,“郡城刑捕司里,有专门讲‘肌肉淬炼’的法门,只是……” 他话锋一转,林越立刻明白过来:“需要功勋值?” “嗯。”王烈道,“武道阁里有一卷《淬肉篇》残卷,据说是前朝一位炼骨境高手所著,专门讲炼肉境后期的肌肉打磨之法,尤其擅长‘刚柔转换’。你卡壳的地方,说不定在那残卷里能找到答案。” 《淬肉篇》残卷! 林越的眼睛瞬间亮了。他之前在刑捕司的典籍里见过这名字,只知道是部珍品,却不知具体内容。若真如王烈所说,那这残卷不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钥匙? “那这《淬肉篇》……需要多少功勋值?”他急切地问。 王烈伸出三根手指:“三千。” “三千?”林越倒吸一口凉气。 他破了福安堂大案,得了五百功勋;处理城西帮派冲突,又得了一百。加起来才六百,离三千还差着一大截。 “这功勋值……不好攒啊。”林越挠了挠头。寻常的小偷小摸案子,破一个才给几功勋,想要攒到三千,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不然怎么叫珍品?”王烈笑了笑,“武道阁的东西,越是有用的,功勋值越高。不过你也别急,郡城大案多,只要肯接,攒功勋也快。”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前几日总捕头开会,说城南最近不太平,有几批运往外地的镖银接连被劫,死了不少镖师。镖局报了官,案子一直没破,总捕头正愁没人接手。那案子要是破了,少说能得一千功勋。” “镖银被劫?”林越心中一动,“是哪个镖局?被谁劫的?” “长风镖局,郡城最大的那家。”王烈道,“据说劫镖的是一伙蒙面人,身手狠辣,会使一种诡异的刀法,每次得手后就消失在城外的黑风岭,官府搜了几次都没找到踪迹。” 黑风岭林越知道,那地方山高林密,盘踞着不少山匪,向来是官府的头疼之地。 “还有吗?”林越追问。他知道,光一个案子不够,得再多找几个。 “有。”王烈想了想,“西城那边,最近有不少商户夜里被人撬了铺子,丢的不是金银,而是账本。查了几天,只抓到几个小贼,幕后主使没抓到。这案子虽不算大,但牵连甚广,破了的话,几百功勋还是有的。” “撬账本?”林越皱起眉,“这不像普通盗匪的行径。” “谁说不是呢?”王烈哼了一声,“我看八成是有人想借盗账本,查商户的底细,说不定跟某些家族的生意争斗有关。这案子看着小,水可能不浅,办起来得小心。” 林越默默记下这两个案子。一个是劫镖大案,凶险但功勋多;一个是盗账本,看似简单却可能牵扯势力。 “够了。”林越攥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这两个案子,我接了。” 王烈看着他眼中的锐气,欣慰地点点头:“好小子,有魄力。不过记住我之前跟你说的,郡城水深,办案别硬来,该变通就变通。尤其是那个账本案,真要是牵扯到哪个家族,别一根筋查到黑。” “我明白。”林越点头。他知道王烈是担心他,这两个案子,一个涉险地,一个可能碰势力,都不好办。但为了《淬肉篇》,为了突破瓶颈,他必须去试。 修炼一途,本就逆水行舟,哪有轻轻松松就能成的? “对了,”王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递给林越,“这个给你。” 林越接过令牌,只见上面刻着“刑捕”二字,背面还有一个“都”字,材质非金非木,入手冰凉。 “这是……” “我的副令牌。”王烈道,“拿着它,你可以调动城西、城南两个片区的捕快,查案也方便些。黑风岭那边的山匪跟官府里有些人暗通款曲,有这令牌,至少没人敢明着给你使绊子。” 林越心中一暖。王烈这是怕他势单力薄,特意给了他助力。 “都头,这太……” “拿着。”王烈打断他,“我帮你,不是白帮。你尽快突破炼肉境后期,刑捕司也能多一分力量。别忘了,你欠我一本《炼肉境心得》,将来要是成了炼骨境高手,可得请我喝好酒。” “一定!”林越郑重地将令牌揣进怀里,像是揣了一块沉甸甸的信任。 王烈又叮嘱了几句查案的注意事项,便提着空食盒离开了。月光下,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宽厚。 演武场上,只剩下林越一人。 他望着武道阁的方向,那里存放着他突破瓶颈的希望。三千功勋,看似遥远,但只要一步一个脚印,总能攒够。 “《淬肉篇》……”林越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握了握拳。刚才因气血淤积而发胀的肌肉,此刻仿佛都多了几分动力。 他转身,再次走向那根青石桩。这一次,他没有再用蛮力捶打,而是按照王烈所说,试着放缓拳速,感受气血在肌肉中的流动。 拳头落在石桩上,力道不再刚猛,却多了几分绵劲。 “嘭……” 石桩震动,却没再掉石屑。林越能清晰地感觉到,拳头接触石面的瞬间,肌肉先是紧绷,随即微微松弛,将反震的力道卸去了大半。 “这就是‘刚中带柔’?”林越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进步,但他知道,自己找对方向了。 只要得到《淬肉篇》,他一定能彻底突破! 接下来的几日,林越开始着手调查那两个案子。 他先去了长风镖局。镖局总镖头是个独眼龙,姓秦,断了一条胳膊,据说是当年走镖时被人砍的。秦总镖头听说林越来查劫镖案,先是一愣,随即苦笑道:“林捕头,不是我泼冷水,那伙人太邪门了,我们镖局的几个好手都折在他们手里,您……” “秦总镖头,先带我去看看案发现场吧。”林越没多说,直接进入正题。 秦总镖头见他态度坚决,只好带他去了城南的一处官道,那里是最近一次劫镖的地方。地面上还能看到干涸的血迹,以及几道深深的刀痕。 “你看这刀痕。”秦总镖头指着路边的一块巨石,上面的刀痕又细又深,边缘光滑,“寻常刀砍不出这样的痕迹,我们怀疑,他们用的不是普通的刀。” 林越蹲下身,手指拂过刀痕,心中一动。这刀痕的形状,倒是有点像他之前在巫九身上见过的血符文纹路,只是更浅淡些。 “他们每次劫镖,都只抢银子,不伤人命?”林越问。 “不,以前不伤人,就这次,杀了三个镖师。”秦总镖头咬牙道,“像是……故意杀人立威。” 林越皱起眉。这伙劫匪的行事风格变了,这背后肯定有原因。 离开官道,林越又去了西城,查账本案。他走访了几家被盗的商户,发现他们都做着布料生意,而且最近都在跟“锦绣阁”抢生意。锦绣阁的老板,正是孙家旁系的一个子弟。 “又是孙家?”林越心中暗道。他想起王烈的提醒,没有直接去查锦绣阁,而是暗中打听,发现那些被盗的账本,都记录着与锦绣阁的生意往来,似乎涉及偷税漏税的证据。 “看来,这案子确实跟孙家脱不了干系。”林越摸了摸下巴。他得想个办法,既能抓到幕后主使,又不至于直接跟孙家撕破脸。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越白天查案,晚上修炼,虽然辛苦,却过得异常充实。他的功勋值也在缓慢增长——破了几个小案子,得了几十功勋。 距离三千,还有很长一段路。 这天晚上,林越刚从西城查案回来,路过武道阁,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阁楼灯火通明,门口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可兑换的武学名录,《淬肉篇》残卷赫然在列,后面的“三千功勋”几个字,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林越盯着那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渴望。 “快了。”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武道阁二楼的窗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看着他的背影,捋着胡须,喃喃自语:“这小子,倒是个有毅力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过得了黑风岭那一关。” 老者身后,站着一个年轻弟子,好奇地问:“师父,您说林捕头能破了劫镖案吗?” “不好说。”老者摇头,“那伙人,可不是普通山匪。他们背后,站着的可是‘刀盟’的人。” “刀盟?!”年轻弟子脸色一变,“就是那个在三州之地都有名的杀手组织?”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望着黑风岭的方向,眼神深邃。 而此时的林越,正走在回刑捕司的路上。他对刀盟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比山匪可怕百倍的存在。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查案,攒功勋,换《淬肉篇》,突破炼肉境后期!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寒意,却吹不散他眼中的炽热。郡城的夜色,似乎因为他的执着,而多了几分暗流涌动的味道。 第五十八章:新的大案 晨曦微露,金色的光缕穿透薄雾,给郡城的青瓦白墙镀上了一层暖意。林越刚结束晨练,正用布巾擦拭着身上的汗水,刑捕司前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捕快们的惊呼声。 “都让让!快通知都头!西城‘聚福银号’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大清早的慌慌张张!” “被劫了!十万两白银,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劫走了!” 林越擦汗的动作一顿,眉头瞬间皱起。 十万两白银? 这可不是小数目。寻常人家一年的用度不过三两银子,十万两足够让一个中等家族衣食无忧过一辈子。聚福银号是郡城最大的银号之一,背后靠着城里的赵家,安保向来严密,怎么会被人劫得如此干脆? 他快步走出后院,只见前院已经乱成一团。几个穿着捕快服饰的汉子正围着一个气喘吁吁的掌柜,那掌柜面色惨白,袍角沾着泥土,显然是一路狂奔过来的。 “林捕头!”一个眼尖的捕快看到林越,连忙喊道,“聚福银号被劫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林越刚要应声,王烈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大堂门口。他穿着一身皂色劲装,脸上带着刚被吵醒的倦意,看到眼前的乱象,眉头一沉:“吵什么?出了什么事?” 那掌柜见了王烈,像是见了救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王都头!您可得为我们银号做主啊!今早刚开门,就冲进来十几个蒙面人,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伤了我们七八个护院,抢走了准备运去州府的十万两白银啊!” “十万两?”王烈的脸色也变了。这数额太大了,足以惊动郡府甚至州府。他上前一步,沉声问道:“对方有多少人?用的什么兵器?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掌柜定了定神,努力回忆着:“大概十五六人,都蒙着脸,只露着眼睛。手里拿的都是短刀,出手极快,护院们根本不是对手……对了!他们临走时,丢下了一块令牌!”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沾满泥土的令牌,双手捧着递了上去。 王烈接过令牌,林越也凑近了些。那令牌是黑铁铸就,巴掌大小,正面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狼头,狼牙外露,眼神凶狠,透着一股悍匪的戾气。背面则是两个模糊的小字,像是“狼牙”二字被人刻意磨过,却仍能辨认出轮廓。 看清令牌的瞬间,王烈的瞳孔猛地一缩,脸色变得异常凝重:“是他们……” “都头,这是?”林越问道。他从未见过这种令牌,却能从狼头的刻痕里感受到一股久历血腥的凶煞之气。 王烈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狼牙帮。” “狼牙帮?”周围的捕快们顿时一片哗然。 “是那个十年前横行三州,专劫富商银号的狼牙帮?” “听说他们当年被官府围剿,早就销声匿迹了,怎么会突然冒出来?” “他们的帮主‘独眼狼’不是据说死在乱箭之下了吗?” 林越也心中一震。他刚来郡城时,听老捕快们聊过江湖旧事,其中就提到过狼牙帮。这伙人是出了名的凶悍,不仅劫掠财物,还敢与官府硬拼,当年光是为了围剿他们,就折损了上百名官兵。后来听说帮主独眼狼被杀,余党溃散,没想到时隔十年,竟然重现郡城。 “看来,是余孽死灰复燃了。”王烈握紧了手中的令牌,指节微微发白,“这狼牙令是他们的信物,当年我在州府当差时,见过一次。没想到……” 他话锋一转,看向林越,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林越,这案子,我交给你。” 林越一怔:“都头,这案子牵连太大,而且狼牙帮凶悍异常,我……” “你有顾虑是对的,但这案子,非你莫属。”王烈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你刚来郡城就破了福安堂的案子,心思缜密,身手也够硬。现在刑捕司里,能担此重任的,除了你,就是总捕头,可他最近要应付州府来的巡查使,抽不开身。”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而且,你不是正缺功勋值吗?这聚福银号劫案是大案,若是能破了,追回赃银,抓获匪首,别说三千功勋,五千都有可能。到时候,别说《淬肉篇》,武道阁里其他几本炼肉境的上乘武学,你也能一并换了。” 五千功勋? 林越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之前查的劫镖案和账本案,加起来预估也就能攒一千多功勋,离三千还差不少。可这狼牙帮的案子,一旦破了,直接就能超额完成目标,甚至还能换其他武学! 这诱惑太大了。 他看向王烈,见对方眼中满是信任,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属下领命!定当全力以赴,追查此案,绝不辜负都头所托!” “好!”王烈拍了拍他的肩膀,“需要什么人手,尽管调动。城西的捕快归你调遣,若是不够,我再从其他片区给你抽调。另外,这是狼牙帮的卷宗,你拿去看看,或许能有点用。”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册子,递给林越。 林越接过卷宗,入手微沉。封面上写着“狼牙帮案宗”五个字,边角已经磨损,显然有些年头了。 “多谢都头。” “去吧。”王烈挥了挥手,“先去案发现场看看,别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记住,狼牙帮的人都是亡命之徒,行事狠辣,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切莫轻敌。” “属下明白!” 林越不再耽搁,立刻点了两名经验丰富的老捕快,带着聚福银号的掌柜,直奔西城。 聚福银号位于西城最繁华的商业街,此刻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捕快们拉起了警戒线,将人群挡在外面,但议论声依旧此起彼伏。 “听说了吗?聚福银号被劫了,十万两啊!” “我的天!这可是赵家的产业,谁敢这么大胆子?” “听说是狼牙帮干的,就是十年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狼牙帮!” “真的假的?他们不是早就没了吗?” 林越穿过人群,走进银号大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地上还残留着未干涸的血迹,几张桌椅翻倒在地,柜台的木板被劈成了碎片,显然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 几个受伤的护院躺在地上,由郎中包扎着伤口,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林捕头。”负责维持现场的捕快见林越来了,连忙迎上来,“我们刚到没多久,还没动过现场。” 林越点头:“做得好。”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地上的血迹。有几处血迹呈喷溅状,显然是被利器砍伤所致,而伤口的形状都很相似,边缘整齐,应该是被同一类型的短刀所伤。 “那些蒙面人用的刀,是不是比寻常短刀更窄一些?”林越问旁边的掌柜。 掌柜连忙点头:“对对对!我当时躲在柜台底下,偷偷看到了,他们的刀又窄又长,闪着寒光,看着就吓人!” 林越心中一动,又走到被劈开的柜台前。木板上的切口平滑,深度一致,显然是一刀劈开,力道十足。能有这样的刀功和力量,对方的实力至少在炼肉境中期,甚至可能有炼肉境后期的高手。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林越问。 “就从正门冲进来的!”一个受伤的护院忍着痛道,“我们刚下门板,他们就跟疯了一样冲进来,二话不说就砍人。为首的那个身材很高,手里的刀更快,我身边两个兄弟没反应过来就被砍倒了……” “为首的?”林越追问,“他有什么特征?除了高之外,有没有其他不一样的地方?” 护院皱着眉回忆:“他……他好像左手少了一根手指,我看到他握刀的时候,小指那里是空的……” 左手少了一根小指? 林越记下这个特征,又在银号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对方显然是惯犯,行动干净利落,没有留下多余的痕迹。 “他们劫了银子之后,往哪个方向跑了?”林越问。 “往西边跑了!”另一个护院道,“我看到他们扛着银子,钻进了西边的巷子,那里是通往城外的路!” 林越立刻起身:“备马!去西边巷子!” 很快,几名捕快牵来了马匹。林越翻身上马,带着人直奔西边的巷子。 这条巷子很窄,两旁是高高的院墙,地面是凹凸不平的青石板。林越勒住马,翻身下来,仔细观察着地面。 石板上有几道浅浅的车辙印,还有一些散落的银粉——显然是装银子的箱子没有封好,掉落下来的。 “他们用了马车。”林越判断道,“顺着车辙印追!” 一行人沿着车辙印,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了郡城的西城门。守城的士兵见是刑捕司的人,连忙放行。 “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伙人,带着马车出城?”林越问守城的伍长。 伍长想了想:“有!大概半个时辰前,有十几个蒙面人,赶着三辆马车出了城,速度很快,我们想拦,他们就拔刀威胁,我们不敢硬拦……”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黑风岭的方向!” 又是黑风岭? 林越心中一沉。他正在查的劫镖案,劫匪也是往黑风岭跑,现在狼牙帮劫了银子,竟然也往黑风岭去了。 这黑风岭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继续追!”林越没有犹豫,翻身上马,“跟我去黑风岭!” 黑风岭离郡城有三十多里路,山势陡峭,林木茂密。一行人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后终于抵达了黑风岭脚下。 远远望去,山岭被一层薄雾笼罩,隐约能听到林中传来的兽吼,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 “林捕头,这黑风岭太大了,咱们就这点人,进去了怕是不好找啊。”一个老捕快忧心忡忡地说,“而且里面不光有山匪,还有猛兽,危险得很。” 林越也知道此行凶险。黑风岭绵延数百里,想在里面找到一伙刻意躲藏的劫匪,无异于大海捞针。但他没有退路,为了《淬肉篇》,为了突破瓶颈,这黑风岭,他必须闯一闯。 他从怀里掏出王烈给的副令牌,递给那老捕快:“你带两个人,回郡城一趟,让王都头再派二十个捕快过来,带上弓箭和绳索,在黑风岭外围布控,防止他们从其他方向溜走。” “是!”老捕快接过令牌,立刻带着人往回赶。 林越则带着剩下的三名捕快,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黑风岭。 山林里光线昏暗,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地上积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腐烂的气息。 “大家小心,分散开搜索,保持联络。”林越低声吩咐道,“注意地上的脚印和痕迹,还有,千万别碰这里的植物,有些可能有毒。” 几人点点头,各自拔出佩刀,小心翼翼地散开。 林越独自走在最前面,他运转气血,将听觉提升到极致,捕捉着林中的任何一丝动静。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地面和周围的树木。 忽然,他脚下一顿,停在了一棵大树前。 树干上,有一道新鲜的刀痕,和聚福银号柜台上的切口极为相似。而且,树下的落叶有被踩踏过的痕迹,方向是往山岭深处去的。 “找到了。”林越心中一喜,立刻朝着那个方向追去。 越往深处走,树木越发茂密,光线也越来越暗。林越甚至能感觉到,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正从暗处窥视着他。 是山匪?还是狼牙帮的人? 他不敢大意,握紧了腰间的佩刀,一步步向前走去。 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忽然出现一个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着,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而洞口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块碎银,显然是从箱子里掉出来的。 林越心中一凛,放慢脚步,悄悄靠近山洞。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山洞里,隐约传来说话声。 “……大哥,这次干得漂亮!十万两啊,够兄弟们快活好一阵子了!”一个粗哑的声音道。 “哼,这点银子算什么?”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沙哑,听起来像是为首的那人,“等过几日风头过了,咱们再干一票大的,直接去赵家的宝库逛逛!” “还是大哥厉害!不过,那刑捕司的人会不会追过来?” “追过来又如何?这黑风岭是咱们的地盘,来了就让他们有来无回!”沙哑的声音冷笑道,“当年官府那么多人围剿咱们,不也没能把咱们怎么样?一个小小的刑捕司,还能翻了天不成?” 林越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数。狼牙帮的人果然躲在这个山洞里!而且,他们的胆子极大,竟然还想对赵家下手。 他悄悄后退了几步,躲在一棵大树后,思考着对策。对方有十几人,实力不明,而他只有三个人,硬闯肯定不行。 必须想个办法,引他们出来,或者等后续的捕快到了,再动手。 就在这时,山洞里的声音忽然停了。 “谁在外面?”那个沙哑的声音警惕地喊道。 林越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他立刻转身,想要先退出去,却见山洞的藤蔓被猛地掀开,十几个蒙面人冲了出来,为首的那个身材高大,左手果然少了一根小指! “抓住他!”为首的蒙面人一声令下,十几人立刻拔刀,朝着林越围了过来。 林越眼神一凝,拔出佩刀,沉声道:“狼牙帮余孽,光天化日之下劫掠银号,还不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为首的蒙面人冷笑一声,“小子,胆子不小,竟然敢追到这里来。报上名来,老子不杀无名之鬼!” “郡城刑捕司,林越!” 林越话音未落,对方已经挥刀砍了过来。刀风凌厉,直取他的面门! 林越不慌不忙,侧身避开,同时挥刀反击。“当”的一声脆响,两刀相交,火星四溅。林越只觉得手臂一震,对方的力道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有点意思。”为首的蒙面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炼肉境中期?难怪敢孤身闯黑风岭。可惜,你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他一声令下,其他蒙面人立刻蜂拥而上,刀光剑影瞬间将林越笼罩。 林越深吸一口气,将《铁布功》运转到极致,皮膜紧绷如铁,同时施展从《炼肉境心得》中学来的步法,在刀光中灵活闪避。 “叮叮当当!” 数柄短刀砍在林越身上,竟然只留下几道白痕,没能伤到他分毫。 “这小子练了横练功夫!”一个蒙面人惊呼道。 “怕什么?他只有一个人,耗也能耗死他!”为首的蒙面人喝道,手中的短刀更快,招招不离林越的要害。 林越一边闪避,一边寻找反击的机会。他能感觉到,这些蒙面人的实力参差不齐,有几个明显只是炼肉境初期,但为首的那个和另外两三个,实力都在炼肉境中期,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刀法狠辣,力量十足,隐隐有突破后期的迹象。 硬拼肯定不行,必须逐个击破。 林越看准一个实力较弱的蒙面人,忽然一个侧身,避开正面的攻击,同时一脚踹出,正中那人的小腹。 “嘭!” 那人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撞在树上,口吐鲜血,显然是受了重伤。 “找死!”为首的蒙面人见状大怒,刀势更猛。 林越却借着这个机会,冲出了包围圈,朝着山林深处跑去。他知道,在开阔地面对付这么多人太吃亏,必须找个狭窄的地方,限制他们的人数。 “追!别让他跑了!”为首的蒙面人立刻带人追了上去。 林越在前面狂奔,身后的脚步声紧追不舍。他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专挑那些狭窄陡峭的山路跑。很快,他就甩掉了几个速度较慢的蒙面人,只剩下为首的那个和另外两个身手较好的,还在紧追不舍。 前方出现一道峡谷,仅容一人通过。 林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为首的蒙面人见状,也跟着冲了进去,刚进入峡谷,就感觉眼前一花,一道刀光迎面劈来! 他连忙举刀格挡,却没想到林越这一刀只是虚招,真正的 第五十九章:初探苏家 黑风岭的风裹着血腥味掠过林越的脸颊,他拄着染血的长刀半跪在地,胸口剧烈起伏。方才那场伏击来得猝不及防,三十余名狼牙帮帮众从两侧山壁的密林中扑出,刀斧寒光在暮色里织成一张夺命网。他虽凭借《淬肉篇》练就的筋骨与多年刑捕经验险胜,后背却也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浸透粗布衣衫,在石板路上积成一滩暗红。 “咳咳……”林越咳了两声,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沫。视线扫过满地尸体,最终落在那辆翻倒的马车旁——车厢底板被撬开一个大洞,原本该装满白银的木箱空空如也,只剩几片散落的麻布。他心头一沉,这已是本月第三次追踪狼牙帮赃银失手,对方像是提前知晓他的行动路线,每次都能在最后关头转移财物。 “林捕头!”两名留守山脚的捕快闻声赶来,见此情景脸色骤变,“您没事吧?要不要先回郡城治伤?” 林越摆摆手,挣扎着起身:“不用,先查现场。”他忍着剧痛俯身检查马车,指尖拂过箱底的划痕,“是内鬼。”这道撬痕边缘整齐,显然是用特制工具在短时间内完成的,绝非寻常盗匪能做到。刑捕司内部……或者说,郡城某个势力,一直在给狼牙帮通风报信。 夜幕降临时,林越才带着伤回到郡城。刚进刑捕司大门,就见总捕头王烈背着手站在院中,昏黄的灯笼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这位凝气境中期的武者目光扫过林越的伤口,眉头微蹙:“又让他们跑了?” “是。”林越低头,“赃银被提前转移,属下怀疑……” “怀疑有内鬼?”王烈打断他,转身往正堂走,“进来再说。” 正堂内,王烈倒了杯热茶推到林越面前,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表情:“黑风岭的事暂且放放,城西苏家出了点事,或许比狼牙帮更值得你跑一趟。” “苏家?”林越挑眉。他来郡城当差三年,自然听过这个名字。城西苏家以绸缎生意立足,家主苏长风却不是普通商人——据说此人早年拜入武道宗门,一手“裂石掌”练得刚猛无比,如今已是炼肉境巅峰,只差一步便能踏入凝气境,在郡城武道圈子里颇有分量。 “苏长风书房里丢了件东西。”王烈指尖敲着桌面,“不是金银,是块叫‘青纹玉’的奇石,据说是能辅助炼肉境武者稳固气血的宝贝。” 林越端茶的手一顿:“武道修士的宝物失窃,为何要我们刑捕司插手?苏家自己查不就行了?”炼肉境武者的感知远超常人,若真是外人潜入,不可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问题就在于,苏家查不出头绪。”王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苏长风三天前发现玉不见了,把府里上下翻了个底朝天,连护院带仆役审了个遍,愣是没找到线索。他不信刑捕司,正自己带着儿子们排查家族内部呢。” 林越品出话里的深意:“您是说……偷东西的可能是苏家自己人?” “可能性很大。”王烈点头,“苏家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旁系子弟分了不少家产,明里暗里的争斗从没断过。这次丢了青纹玉,说是失窃,说不定是有人想借这事搅混水,逼苏长风把掌家权交出来。”他看向林越,眼神锐利,“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个接触郡城武道势力的机会?” 林越沉默。他清楚自己的短板——虽然凭借《淬肉篇》练到炼肉境中期,但在郡城真正的武道圈子里,他这个“刑捕司捕头”根本排不上号。狼牙帮背后显然有更强的势力撑腰,若不能打通武道人脉,迟早要栽在这事上。苏家这桩案子,确实是个契机。 “苏长风不信任刑捕司,我直接上门,怕是会被赶出来。”林越如实道。 “所以才让你去。”王烈从抽屉里拿出块令牌推过去,“拿着这个,就说是我让你去帮忙看看现场。苏长风再傲气,也得给刑捕司几分薄面。记住,别想着非要破案,先摸清苏家的底细,看看他们内部到底有什么猫腻。”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苏家那几个儿子,老大苏文据说性子温吞,老二苏武却跟他爹一样火爆,还有个刚从外面游学回来的老三苏哲……都不是简单角色。” 次日清晨,林越换了身干净的捕快服,后背的伤口被郎中敷了草药,虽仍隐隐作痛,却已不妨碍行动。他没带随从,独自一人往城西走去。 苏家府邸在城西最繁华的地段,朱漆大门前立着两尊石狮,门楣上悬挂的“苏府”匾额是用紫檀木做的,边角镶着铜片,透着低调的奢华。两名护院守在门口,都是精壮汉子,腰间佩着短刀,站姿笔挺如松,显然是受过训练的武者。 林越刚走到门口,左边的护院就上前一步,手按在刀柄上,语气算不上客气:“请问阁下找谁?” “刑捕司捕头林越,有事求见苏老爷。”林越拿出王烈给的令牌,“是总捕头王大人让我来的,想问问苏家失窃的事,看能不能帮上忙。” 护院瞥了眼令牌,眉头皱得更紧:“我家老爷说了,府里的事不用外人插手。林捕头请回吧。” “我只是想看看现场。”林越耐着性子道,“说不定能发现苏府没注意到的线索。” “不必了。”右边的护院插话,语气带着几分轻视,“我家老爷和少爷们都是武道修士,勘察现场的本事不比你们刑捕司差。林捕头还是回去管管街面上的小偷小摸吧。” 这话戳中了林越的痛处,却也让他更加确定——苏家内部肯定有问题。若是真有信心查出窃贼,何必如此抗拒外人介入?他正想再说些什么,忽听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男子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与门口的护院有几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些精明气。他先是打量了林越两眼,然后对护院道:“怎么回事?” “回管家,这位刑捕司的林捕头想来查失窃的案子,小的正拦着。”护院恭敬回话。 被称作管家的男子点点头,转向林越,拱手道:“在下苏忠,是苏府的管家。林捕头的来意我知道了,只是家主确实不想外人掺和这事,还请海涵。”他说话客气,态度却很坚决,“若是林捕头不放心,我可以跟你保证,苏府定会把事情查清楚,绝不会让窃贼逍遥法外。” 林越盯着苏忠的眼睛,试图从他神色里看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一片坦然。他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没用,便收起令牌:“既然苏管家都这么说了,我就不打扰了。只是若苏府查案时遇到难处,随时可以去刑捕司找我。” “多谢林捕头好意。”苏忠客气地拱了拱手,没再说话。 林越转身离开,走了没几步,忽然停下脚步——他刚才余光扫过苏府院墙,发现墙头上的瓦片排列整齐,连一丝被踩过的痕迹都没有。这不合常理,青纹玉是从书房失窃的,书房窗户正对着后院,若真是外人潜入,最可能的路线就是翻墙进后院,可这院墙……干净得过分。 他不动声色地往街角走,那里有家卖茶点的小铺子。林越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壶茶,眼睛却始终盯着苏府大门。他在赌,赌苏家肯定有人会出来。 果然,半个时辰后,苏府侧门开了道缝,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厮鬼鬼祟祟地溜了出来,一路往南跑。林越立刻结了账,远远跟了上去。 小厮跑得很快,七拐八绕钻进一条僻静的巷子,在一间破庙门口停了下来。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喊:“二少爷,我来了。” 庙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宝蓝色长衫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男子约莫二十岁年纪,身材高大,脸上带着几道浅浅的疤痕,正是苏长风的二儿子苏武。 “爹那边有什么动静?”苏武急着问,语气带着不耐烦。 “家主今早又把书房搜了一遍,还问起您昨天下午去哪了。”小厮回话,“我按您教的说了,说您在后院练拳,可家主好像不太信,还让管家去问护院……” “废物!”苏武踹了小厮一脚,“这点事都办不好!我练拳需要向谁报备?爹就是老糊涂了,丢了块破玉,把家里搅得鸡犬不宁!” 小厮不敢吭声,缩着脖子站在一旁。 苏武骂了几句,似乎冷静了些,从怀里掏出个钱袋扔过去:“这是给你的,再去盯着点,有什么动静立刻报给我。对了,大哥和三弟那边有什么异常?” “大少爷一早就去铺子里了,没回府。三少爷……”小厮顿了顿,“三少爷刚才在花园里烧东西,好像是些废纸,我没看清。” “烧废纸?”苏武皱眉,“他又在搞什么鬼?” 林越躲在巷口的拐角处,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心里大概有了数——苏长风怀疑家里人,苏武行踪可疑,还特意让人监视父兄,而那位三少爷苏哲,也透着不寻常。 就在这时,破庙里忽然传出一阵咳嗽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问:“小武,完事了没有?该回去了,你爹要是发现你不在府里,又要动气了。” 苏武脸色一变,对小厮道:“我先走了,记住,别让任何人知道我们见过面。”说完便钻进破庙,很快,庙门再次打开,走出来的却是个拄着拐杖的老嬷嬷,苏武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往苏府方向走,看起来就像祖孙俩。 林越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苏家,果然藏着不少秘密。他没有再跟上去,而是转身往刑捕司走——他需要先查清楚苏家这几位少爷的底细,尤其是那位看起来温吞的大少爷苏文,和刚回来的三少爷苏哲。 路过黑风岭方向的岔路口时,林越忽然瞥见路边的草丛里有片撕碎的衣角,颜色是狼牙帮标志性的灰黑色。他心头一动,走过去捡起衣角,发现上面沾着些暗红色的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硫磺味传来。 狼牙帮的人来过这里?他们来干什么? 林越抬头望向苏府的方向,忽然觉得,苏家的失窃案和狼牙帮的赃银,或许并非毫无关联。这郡城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回到刑捕司,林越立刻让人去查苏家三位少爷的底细,自己则坐在桌前,对着那张郡城地图,在苏府和黑风岭之间画了个圈。他有种预感,这两个地方,很快就会有大事发生。 第六十章:拒之门外 次日清晨,林越换了身利落的藏青色劲装,将王烈给的令牌贴身收好,又在腰间别了柄轻便的短刀。昨夜他已让捕快打听清楚苏家三位少爷的底细:大少爷苏文主管家族生意,性子看似温和,却把绸缎庄的账目打理得滴水不漏;二少爷苏武痴迷武道,常年在外与人比斗,名声不算好;三少爷苏哲去年刚从邻州游学归来,平日里深居简出,没人知道他底细。 这些信息像散落的珠子,暂时串不成线。林越明白,要解开青纹玉失窃的谜团,还得亲自去苏家府邸看看。 再次来到城西苏府门前时,天刚过辰时。晨雾尚未散尽,笼罩着朱漆大门上的铜环,泛出一层朦胧的光。与昨日不同,今日门前的侍卫换了人,依旧是两名精壮汉子,但站姿更为挺拔,腰间的佩刀样式也更显精良。 林越刚走近,左边那名侍卫便抬眼看来,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落在他身上时带着明显的审视。这绝非普通护院的眼神,更像是经历过生死搏杀的武者。 “站住。”侍卫开口,声音低沉,“此处是苏府私宅,闲人免进。” 林越停下脚步,拱手道:“刑捕司捕头林越,昨日已来过一次,今日特来拜访苏老爷,事关青纹玉失窃一案。”他说着,便要取出令牌。 “不必了。”右边的侍卫打断他,语气比昨日的护院更冷硬,“家主有令,府中事务自有处置,无需刑捕司插手。林捕头请回吧。” 这人说话时,胸口微微起伏,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劲散出,吹得门前石阶上的落叶轻轻颤动。林越心中一凛——炼肉境中期!而且看这气息沉稳程度,比自己麾下那几个同样境界的捕快还要扎实几分。苏家果然底蕴不浅,连门口侍卫都是这般好手。 “苏府失窃,按律本就该由刑捕司介入。”林越不动声色,语气却多了几分坚持,“我并非要插手苏家内务,只是想勘察一下失窃现场,或许能发现些线索。若真是外人作案,早日抓到窃贼,对苏府也是好事。” 左边的侍卫嗤笑一声,眼神里的轻视毫不掩饰:“林捕头是觉得我苏家没人?家主乃是炼肉境巅峰,府中护院也都是武道修士,若连个窃贼都抓不到,岂不是让人笑话?”他往前一步,刻意释放出更强的气劲,“刑捕司管管市井斗殴、小偷小摸还行,这种涉及武道修士的事,就不劳费心了。”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几乎是指着鼻子说刑捕司无能。林越身后的捕快忍不住要上前理论,被他抬手按住。 他知道,跟这些护院争执毫无意义。他们不过是执行命令的人,真正拒人**里之外的,是苏长风。那位家主为何如此抗拒刑捕司介入?是真的自信能查清案情,还是怕外人查出什么不该查的? 林越压下心头的念头,目光越过侍卫,落在紧闭的朱门上。门楣处雕刻着繁复的云纹,边缘处却有一道极浅的划痕,像是被什么硬物撞击过,但看痕迹的新旧,至少是半年前留下的,与此次失窃无关。 “既然苏老爷不愿意见我,那我就在府外看看,总不碍事吧?”林越语气缓和下来,顺势往旁边走了几步。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没再阻拦。在他们看来,这刑捕司捕头就算再能耐,也不可能隔着院墙看出什么名堂。 林越沿着府墙缓步前行。苏家府邸占地颇广,院墙是用青石砌成的,高达三丈,墙头布满了细密的铁蒺藜。他伸手摸了摸墙面,石砖之间的缝隙被糯米浆填得严丝合缝,异常坚固。 走到拐角处,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墙头。昨夜下过一场小雨,墙头的铁蒺藜上还挂着水珠,却看不到任何踩踏或攀爬的痕迹。铁蒺藜排列整齐,尖端锋利,若有人想翻墙而入,除非能凭空越过三丈高墙,否则必然会留下痕迹。 “林捕头,这墙砌得跟城墙似的,别说小偷了,就是野猫都难钻进去。”身后的捕快低声道。 林越没说话,继续往前走。不远处是苏府的侧门,门是厚重的榆木做的,上着一把黄铜大锁。他走到锁具前仔细观察,锁身光滑,没有被撬动的痕迹,锁孔周围也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细铁丝之类的东西划过的印记。 侧门旁边有个小窗户,是给传达消息的下人用的,此刻关得严严实实。林越透过窗户缝隙往里看,只能看到一片空荡荡的庭院,铺着青石板,打扫得十分干净,连片落叶都没有。 “奇怪。”林越喃喃自语。 “怎么了林捕头?”捕快凑过来问。 “你看这侧门的门槛。”林越指着门下方,“门槛边缘有磨损的痕迹,说明经常有人出入,但锁具却完好无损,连钥匙插拔的划痕都很淡。” 捕快愣了愣:“这说明什么?” “说明用钥匙开门的人很少,或者说,最近很少有人用钥匙开这扇门。”林越解释道,“但门槛磨损严重,又证明这里常有人走。你觉得,什么人能不钥匙就进出这扇门?” 捕快恍然大悟:“府里的人?他们有别的办法开门?” “可能性很大。”林越点头,目光扫过侧门旁边的墙根。墙根处种着几株爬山虎,藤蔓顺着墙壁往上爬,叶片上还带着雨水。他蹲下身,仔细查看藤蔓覆盖的地面,忽然眼睛一亮——在一簇茂密的叶片下,有一小块泥土的颜色比周围略深,像是被人踩过之后又用脚碾了碾,试图掩盖痕迹。 他伸手拨开叶片,果然看到一个模糊的脚印,尺码不大,看起来像是男子的鞋印,但鞋底的纹路很特别,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样式。更重要的是,这脚印边缘很清晰,显然是雨后留下的——也就是昨夜留下的。 “昨夜有人从这里出去过?”捕快惊讶道。 “或者进来过。”林越站起身,望向侧门内侧的方向,“但更可能是出去。你想,若是外人潜入,得手后必然想尽快离开,翻墙风险太大,走侧门才是捷径。可侧门锁着,他怎么出去?除非……” “除非有府里的人接应!”捕快接口道。 林越没点头,也没摇头。他走到另一侧的院墙下,这里靠近苏家的后花园,墙外是条僻静的小巷。他仰头望去,墙头的铁蒺藜同样完好无损,甚至连一片被碰掉的叶子都没有。 他又检查了几处可能的潜入点,结果都一样——没有任何外人闯入的痕迹。 这就奇怪了。青纹玉是从苏长风的书房失窃的,那书房位于府邸深处,周围住着苏家核心子弟,守卫本就森严。若真是外人作案,怎么可能做到潜入、盗宝、离开,全程不留一点痕迹?除非对方是凝气境修士,能御气飞行,可凝气境武者身份尊贵,又岂会看上一块炼肉境用的青纹玉? “林捕头,会不会是苏家人自己藏起来了,故意说失窃?”捕快忍不住猜测。 “有这个可能,但动机呢?”林越皱眉,“苏长风为何要自导自演这么一出?”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人簇拥着一顶轿子走了过来。轿子停在苏府正门处,为首的管家苏忠连忙上前掀开轿帘,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月白长衫的年轻男子。 男子约莫二十三四岁,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书卷气,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他刚下轿,就对苏忠问道:“爹今日心情如何?书房那边可有新发现?” “三少爷,家主还是老样子,一早就在书房待着了。”苏忠低声回话,“府里上下都查遍了,还是没找到青纹玉的踪迹。” 这就是苏家三少爷苏哲?林越心中微动,不动声色地往阴影里退了退。 苏哲轻轻摇着折扇,眼神落在府门前的侍卫身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一转,竟直直看向林越藏身的方向。 林越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并未带着敌意,却像探照灯一样,仿佛能穿透阴影,将他看得一清二楚。 苏哲看了片刻,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随即收回目光,对苏忠道:“让厨房炖些清心汤送到爹的书房,告诉他别太着急,或许……线索就在眼皮底下,只是没被发现而已。” 说完,他转身走进府门,朱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 林越站在阴影里,直到轿子走远,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刚才那一瞬间,他竟有种被看穿的感觉。这苏哲看似文弱,身上却隐隐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气势,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那句“线索就在眼皮底下”,是随口一说,还是意有所指? 林越再次望向苏府的院墙,目光扫过那些完好无损的铁蒺藜、紧闭的侧门、墙根下的模糊脚印……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青纹玉失窃,绝非外人所为。 问题是,苏家内部谁有这个本事,能在炼肉境巅峰的苏长风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宝物?又为何要这么做? “走,回刑捕司。”林越转身往巷口走。 “不继续查了吗?”捕快问。 “再查下去也进不去。”林越道,“得换个法子。”他想起苏哲刚才的眼神,或许,突破口不在苏长风身上,而在这位神秘的三少爷,或者……那位看似温吞的大少爷苏文身上。 离开苏家所在的街道时,林越特意绕到街角的茶铺,还是昨天那个靠窗的位置。他点了壶茶,目光却始终盯着苏府的方向。 没过多久,他看到苏府侧门悄悄开了条缝,一个小厮探出头左右看了看,然后飞快地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一路往城东方向跑去。 林越眼神一凝,立刻结了账,对捕快道:“跟上他,看看他要去哪。” 捕快领命而去,林越则留在茶铺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有种预感,这小厮的行踪,或许能解开他心中的部分疑团。 阳光渐渐升高,驱散了晨雾,苏府的朱门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像一张紧闭的嘴,守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林越端起茶杯,望着那扇门,心中暗道:苏长风,你越是不想让我查,我偏要查个水落石出。这苏家的门,我迟早要踏进去。 第六十一章:失窃的“青纹玉” 郡城的暮色总带着几分沉郁,尤其是城西的苏家府邸,朱红大门紧闭,门檐下的灯笼被风一吹,光影在青石板上晃得人心慌。林越站在街角那棵老槐树下,望着府邸深处隐约透出的灯火,眉头微蹙。 自昨日被苏家侍卫拒之门外后,他并未离去,而是在附近观察了半日。这苏家不愧是郡城老牌武道家族,府邸四周不仅有明哨,暗处更是藏着至少三名炼肉境武者,气息敛得极深,若非他修炼《淬肉篇》后感官敏锐,恐怕也难以察觉。这般严密的守卫,寻常盗匪别说偷东西,怕是连府邸外墙都近不了身。 “林捕头?” 一声轻唤自身后传来,带着几分试探。林越转身,见一个穿月白襦裙的少女俏生生立在那里,梳着双环髻,发间簪着支碧玉簪,正是昨日在门内一闪而过的苏家女眷。只是此刻她褪去了初见时的怯懦,眼神清亮,正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苏姑娘?”林越认出她是苏长风的女儿苏晴,当日侍卫通报时,他隐约听到过这个名字。 苏晴快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林捕头请随我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说罢,她不待林越回应,便转身拐进旁边一条窄巷。 林越略一沉吟,举步跟上。窄巷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角门,苏晴取出一把小巧的铜钥匙,轻轻一转,门轴发出“咔哒”轻响。“这是后厨的侧门,府里下人多,不易引人注意。”她解释道,侧身让林越进去。 穿过杂乱的后厨,苏晴带着林越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一处僻静的花园。园中假山林立,水流潺潺,一座石亭掩映在芭蕉叶下,倒成了绝佳的密谈之地。 “家父不愿让刑捕司插手府中事,小女此举,实属无奈。”苏晴在石亭坐下,脸上泛起一丝忧虑,“林捕头莫怪。” 林越摆摆手,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上——这姑娘看似镇定,实则内心焦灼得很。“苏姑娘私下找我,想必是有线索要提供?” 苏晴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林捕头可知,我家失窃的宝物,究竟是什么?” “略有耳闻,似乎是块玉石?”林越故作不知。昨日他从王烈口中得知苏家失窃,只知是件重要宝物,具体是什么,王烈也语焉不详,只说与苏家修炼有关。 “是青纹玉。”苏晴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那是我苏家祖传之物,巴掌大小,玉身布满青色纹路,据说内里蕴含一缕‘凝真气血’,对炼肉境武者稳固修为大有裨益。家父修炼《磐石炼体诀》多年,全靠这玉调和气血,才能稳居炼肉境巅峰。” 林越心中一动。炼肉境武者最大的瓶颈便是气血躁动,稍有不慎便会伤及经脉,这青纹玉若真有稳固气血之效,对苏家而言确实是命脉般的宝物。 “何时失窃的?” “三日前夜里。”苏晴回忆道,“那日下午,家父宴请了几位旁系子弟,说是商议秋季商队的事,一直闹到傍晚才散。夜里家父检查功法心得时,发现书房暗格里的青纹玉不见了。” “暗格?”林越捕捉到关键信息,“位置隐蔽吗?” “极为隐蔽。”苏晴点头,“暗格设在书架第三层,需转动最左边那本《商道辑要》,才能露出暗门。而且暗门本身有锁,是我苏家特制的‘三叶锁’,钥匙只有家父、家母和我各持一把,旁人根本打不开。” 林越追问:“锁有被撬动的痕迹吗?” “没有。”苏晴肯定地说,“家父发现失窃后,第一时间检查了暗锁,锁芯完好无损,连一丝撬动的划痕都没有。府里的护卫也说,那晚巡逻时没发现任何异常,前后门都没被破坏的痕迹。” 这就有意思了。林越指尖轻叩石桌,陷入沉思。 若暗锁没被撬动,要么是窃贼有钥匙,要么是他精通苏家的开锁手法。可钥匙只有三人持有,苏长风夫妇与苏晴,总不能是他们自己监守自盗。至于开锁手法,苏家的三叶锁既然是特制的,必然有其独特之处,外人除非专门研究过,否则绝不可能轻易打开。 “三日前赴宴的旁系子弟,有几人?”林越问道。 “算上小辈,一共七位。”苏晴掰着手指细数,“大房的二叔苏成,带着他儿子苏明;二房的三叔苏文,还有他两个侄子苏浩、苏杰;三房的姑姑苏兰,以及她的一对儿女。” “这些人里,有谁知道书房暗格的位置?或者接触过三叶锁的钥匙?” 苏晴蹙眉思索:“暗格的位置,按理说只有主家知道。不过……去年家父生日时,曾在书房宴请过几位长辈,当时苏明和苏浩都在场帮忙斟酒,说不定……”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那两人或许见过暗格。 至于钥匙,苏晴摇了摇头:“我和家母的钥匙从不离身,家父的钥匙更是随身携带。除非……除非有人趁我们不注意,偷偷配了钥匙?可三叶锁的钥匙齿纹复杂,配钥匙需要专门的工匠,郡城里能做的只有城西的‘巧手张’,但我问过了,近一个月没人去他那里配过这种钥匙。” 林越指尖一顿。这么说来,窃贼既没有钥匙,也没撬动锁具,却能打开暗格取走青纹玉,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那日宴后,这些子弟都离开了吗?有没有人留宿府中?” “二叔和三叔住得远,宴后就走了。苏明、苏浩他们几个小辈,说是想在府里多待几日,家父便让他们住下了,直到前天上午才离开。”苏晴补充道,“也就是说,青纹玉失窃,应该是在宴会结束后,到他们离开之前这段时间。” 林越点点头。范围逐渐缩小了——案发时间在三日前傍晚至两日前上午,嫌疑人锁定在七位旁系子弟中,且对方很可能知晓暗格位置,并有办法打开三叶锁。 “这些子弟中,有没有人与令尊有过嫌隙?或者近期有什么异常举动?” 苏晴咬着唇,像是有些犹豫。过了片刻,她才低声道:“苏明哥……上个月曾向家父求过青纹玉。他说自己卡在炼肉境中期很久了,想借玉稳固气血,家父没答应,说这玉是家族根基,不能外传。当时苏明哥脸色很难看,还和家父争执了几句。” “哦?”林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苏浩呢?” “苏浩哥……”苏晴的语气更迟疑了,“他性子不太稳,平日里喜欢去赌坊。前阵子听下人说,他在‘聚财赌坊’输了不少钱,被追债的堵过好几次。” 一个因求玉被拒而怀恨在心,一个因赌债缠身而急需钱财,这两人的嫌疑确实最大。 林越站起身:“苏姑娘,能否带我去令尊书房看看?” 苏晴面露难色:“家父现在还在气头上,若是知道我带外人去书房……” “我只看一眼,不碰任何东西。”林越保证道,“或许能发现些你们忽略的细节。找到青纹玉,对苏家,对令尊都好,不是吗?” 苏晴挣扎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好吧,我带你从侧门绕过去,动作要快,千万别被家父发现。” 两人再次动身,这次苏晴带林越走的是更隐蔽的回廊,廊柱上爬满藤蔓,遮住了大半身影。穿过两道月门,前方出现一座雅致的院落,正是苏长风的书房所在。 书房门紧闭着,门口守着两个面无表情的护卫,气息比府外的侍卫更强,显然是苏长风的心腹。 “我去引开他们。”苏晴低声道,整理了一下裙摆,走上前对护卫道,“父亲让我来取他前日看过的《武道辑要》。” 一个护卫拱手道:“大小姐,家主吩咐过,书房暂时不让任何人进。” “父亲刚派人传话的,你们不信?”苏晴扬起下巴,故作不悦,“耽误了父亲的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面露犹豫。苏晴趁机上前一步,挡在他们视线前方:“你们在这等着,我取了书就出来。”说罢,她推开书房门,闪身进去,同时悄悄对身后的林越使了个眼色。 林越如狸猫般窜出,借着廊下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到书房后窗。窗户是木制的,糊着一层薄纸,他屏住呼吸,轻轻将手指凑到纸边,蘸了点口水,戳出一个小孔。 书房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房间很大,正墙摆着一排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最左边那本《商道辑要》果然比其他书略凸出来一点,想必就是开启暗格的机关。书架前的书案上,笔墨纸砚摆放整齐,砚台里的墨汁已经干涸,显然有几日没动过了。 苏晴正在书案前假装翻找书籍,目光却不时瞟向书架,显然是在给林越示意暗格的位置。 林越的视线扫过房间各处——地面铺着青石砖,打扫得一尘不染,连一丝脚印都没有;墙角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香灰完好,说明近期有人进来过,却刻意保持了整洁;窗户的插销是从内部扣上的,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一切都显得太过“正常”了,正常得有些刻意。 就在这时,苏晴的手不经意地碰了一下书架第三层,林越立刻将目光聚焦过去。那一层的书籍排列得整整齐齐,唯独中间有一个空位,大小正好能放下一块巴掌大的玉石——想必那里就是暗格所在。 他仔细观察暗格周围的书架木板,忽然发现,第三层最右边的那本书脊上,沾着一丝极淡的灰尘,像是被什么东西蹭过。而书架下方的地面上,也有一小片灰尘比别处更薄,隐约能看出半个模糊的脚印轮廓,像是穿着软底鞋留下的。 软底鞋?苏家子弟平日里穿的都是锦靴,鞋底较硬,除非……是刻意换了鞋子,怕留下痕迹? 林越心中念头急转,正要再细看,忽然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沉厚的嗓音:“晴儿在里面吗?” 是苏长风! 苏晴脸色一白,急忙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快步走到门口:“父亲,我取了书就走。” “嗯。”苏长风的声音带着威严,“看完放回原处,别乱动书房的东西。” “知道了父亲。”苏晴应着,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林越知道不能再久留,迅速后退,隐入回廊的藤蔓中。他听到苏长风走进书房,随后传来一阵翻找的声音,夹杂着压抑的怒火。 看来这位苏家族长,还在为失窃之事烦忧。 林越按原路返回,出了侧门,苏晴早已在巷口等候,脸上满是惊魂未定。“怎么样?林捕头看到什么了吗?” “看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林越沉吟道,“苏姑娘,你能否再帮我一个忙?” “林捕头请说。” “我想知道,苏明和苏浩在府中留宿时,住在哪间房?还有,他们离开前,有没有人见过他们携带包裹之类的东西?” 苏晴想了想:“苏明哥住东厢房,苏浩哥住西厢房,都离书房不远。至于包裹……好像没有,他们走的时候,只带了随身的佩剑。” 林越点点头:“多谢苏姑娘告知,此事我会继续追查,有消息会尽快通知你。” “那就拜托林捕头了。”苏晴深深一揖,“若是家父那边有什么动静,我也会想办法告知你。” 告别苏晴,林越走在回刑捕司的路上,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书房的细节。 暗锁完好,门窗无损,窃贼必然是内部人员,且对苏家极为熟悉。苏明有动机,苏浩有需求,两人都有嫌疑。但那个软底鞋印和书架上的灰尘痕迹,又指向了什么? 难道窃贼不止一人?还是说,这背后另有隐情? 林越抬头望向天边的残月,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不管是谁,既然敢在苏家府邸内行窃,就必然会留下破绽。他有耐心,一点一点地把这破绽找出来。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苏府西厢房,一个身着锦袍的青年正焦躁地踱步,手中捏着一块丝帕,反复擦拭着手指上的一道细微划痕,脸色阴晴不定。窗外,一道黑影闪过,消失在夜色中。 第六十二章:家族疑云 夜色如墨,将苏家府邸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唯有巡逻护卫的甲叶摩擦声,偶尔划破这份宁静,更显得府内气氛凝重。 林越伏在书房窗外的葡萄藤架上,屏气凝神。身侧的苏晴手心沁出细汗,几次想开口提醒他动作轻些,都被林越用眼神制止。今夜是她借着送安神汤的由头,引开了书房外的护卫,才给了林越潜入的机会——白日里匆匆一瞥终究太过仓促,许多细节根本来不及细查。 “吱呀——” 林越指尖搭上窗沿,运起《淬肉篇》中凝练气血的法门,将力道收束于指腹,缓缓向上托举。窗户的木轴早已被苏晴提前用油脂浸润,此刻转动时竟未发出半分声响。两人鱼贯而入,落地时足尖点在青砖上,轻得像两片飘落的叶子。 书房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檀香混合的气息,书架上的烛台还残留着半截蜡烛,蜡油凝固成蜿蜒的形状,显然苏长风昨夜仍在此处翻找线索。林越没有急着去看那处暗格,而是先走到门边,检查了门锁与门栓。 “门锁是从内部锁死的,门栓也是插上的。”林越轻声道,指尖拂过黄铜锁芯,“没有被撬动的痕迹,锁芯内部完好,说明案发时,窃贼要么是从窗户进来,要么本就藏在府内。” 苏晴走到窗边,指着窗沿内侧的木槽:“这窗户的插销是‘暗扣式’的,从外面根本打不开,除非……” “除非有人从里面打开,事后再重新扣上。”林越接过话头,目光落在窗沿外侧的石台上,“你看这里。” 苏晴凑近一看,只见石台边缘有一层薄薄的积灰,中间却有一块巴掌大的区域异常干净,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更奇怪的是,干净区域的边缘,有几个极浅的凹痕,排列成不规则的形状。 “这是……”苏晴面露疑惑。 “像是有人在这里垫了东西,踩在上面翻窗进来。”林越用手指比量着凹痕的大小,“看痕迹,应该是软底的靴子,而且鞋底有花纹,否则不会留下这样的印记。”他顿了顿,补充道,“苏家子弟平日里穿的锦靴,鞋底是云纹刺绣,印子不会这么浅。” 苏晴脸色微变:“府里的下人穿的是布鞋,鞋底更软,但他们根本不知道暗格的位置……” “未必是下人。”林越摇摇头,转身走向书架,“我们先看看那把锁。” 书架第三层的暗格仍敞开着,露出内部黑漆漆的空洞。林越没有直接触碰,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小心翼翼地覆盖在暗格边缘的木头上,再用指尖隔着丝帕摩挲。 “这‘三叶锁’的锁芯构造确实特别。”他仔细观察着锁孔内的纹路,“你看,锁孔内侧有三个旋转的铜叶,必须用特制的钥匙同时拨动,让铜叶对齐凹槽才能打开。寻常的****根本伸不进去,就算强行破坏,也会在锁孔边缘留下明显的划痕。” 他凑近锁孔闻了闻,又用指尖捻起一点锁孔周围的粉末:“没有金属碎屑,也没有撬动的痕迹,甚至连一点铁锈都没有——这锁是被‘正常打开’的。” 苏晴的心跳不由得加快:“可钥匙只有我们三人有……难道真的是有人配了钥匙?” “配钥匙的可能性不大。”林越摇头,“这种三叶锁的钥匙,齿纹是螺旋状的,每一片铜叶对应不同的旋向,就算是巧手张那样的工匠,没有原钥匙比对,也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做出仿制品。而青纹玉失窃至今不过三日,时间上对不上。” “那……”苏晴的声音有些发颤,“难道是有人学会了开锁的手法?” “这更难。”林越解释道,“开这种锁不仅需要工具,更需要对锁芯构造了如指掌,还要有极稳的手劲,稍有偏差就会卡住。除非是常年接触这把锁的人,否则绝不可能一次就打开。” 常年接触?苏晴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指尖,又猛地摇头——她绝不可能偷家里的东西,母亲更不会。那父亲呢?念头刚起就被她掐灭,父亲视青纹玉如性命,怎么可能自己藏起来? 林越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道:“未必是主家三人,也可能是……经常有机会接触书房,甚至旁观过苏家族长开锁的人。” 苏晴猛地抬头:“您是说……旁系子弟?” “三日前的宴会,那些子弟是否进入过书房?”林越问道。 “是的。”苏晴回忆道,“那日商议完商队的事,父亲留他们在书房喝了杯茶,还展示了几样新收的文玩,前后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 “这就对了。”林越目光锐利起来,“一炷香的时间,足够有心人记住书架的机关位置,甚至偷偷观察锁孔的构造。尤其是苏明和苏浩,你说他们当时在帮忙斟酒?” “是。”苏晴点头,“苏明哥负责给长辈倒茶,苏浩哥在旁边伺候,两人都离书架很近。” 林越走到书案旁,手指轻轻拂过桌面。桌面上除了砚台和几卷纸,还有一个空了的茶盘,盘子边缘有一圈淡淡的水渍。“当日用的茶杯,事后是怎么处理的?” “应该是下人收走清洗了。”苏晴不解,“这和失窃案有什么关系?” “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有人借着倒茶的机会,靠近书架,甚至偷偷触碰过那本《商道辑要》?”林越指着书架最左侧的那本书,“机关的触发点很可能就在书脊上,若是用力稍大,或许会留下痕迹。” 两人凑近查看,果然在《商道辑要》的书脊上,发现了一个极淡的指印,像是被人用力捏过。指印的位置,恰好是转动机关的发力点。 “这指印……”苏晴的声音有些发紧,“看大小,像是男子的手。” 林越没有说话,转身走向东墙的博古架。博古架上摆着几件玉器和瓷器,其中一个青瓷瓶的底座,似乎比其他物件多了些灰尘。他用丝帕擦去底座的灰尘,发现下面压着一小撮褐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苏晴好奇地问。 林越捻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尖轻嗅:“是‘迷迭香’的粉末,磨得很细。这种香料点燃后有安神的功效,但若是直接吸入过量,会让人精神恍惚,反应变慢。”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的香炉上:“三日前夜里,书房里应该点燃过这种香。” 苏晴恍然大悟:“您是说,窃贼先用迷迭香让守夜的护卫放松警惕?可府里的护卫都是炼肉境武者,这点迷药应该没用才对……” “对炼肉境武者确实没用,但足以让他们的感知变得迟钝。”林越道,“尤其是在深夜,本就容易犯困,再闻到这种香,警惕性自然会降低。这说明窃贼对苏家的守卫习惯很了解,知道什么时候是巡逻的间隙。” 线索越来越清晰了:窃贼是苏家内部人员,熟悉书房构造与守卫规律,很可能在三日前的宴会上动过手脚,且有机会接触到暗格机关与三叶锁。 “苏姑娘,能否再详细说说苏明和苏浩的情况?”林越的语气变得严肃,“比如他们的修为,擅长的功法,还有最近的行踪。” 苏晴定了定神,缓缓开口:“苏明哥是大房的次子,今年二十四岁,炼肉境中期修为,修炼的是苏家的《磐石炼体诀》,性子比较急躁。他前阵子突破中期时,气血一直不稳,所以才想借青纹玉稳固境界。父亲拒绝他之后,他还在练武场发过脾气,砸碎了好几块木桩。” “他擅长什么?” “擅长用刀,出刀很快,但性子太急,往往后劲不足。”苏晴补充道,“他的住处离书房最近,东厢房到这里,走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那苏浩呢?” 提到苏浩,苏晴的眉头皱得更紧:“苏浩哥是三房的侄子,比苏明哥小两岁,炼肉境初期修为,修炼的是旁系简化版的《炼体拳》。他这个人……不太务正业,平日里最喜欢去赌坊,听说上个月在聚财赌坊输了足足五百两白银,被赌坊的人堵在门口要钱,还是我父亲派人去解的围。” “五百两?”林越挑眉,“对旁系子弟来说,这可不是小数目。” “是啊,”苏晴叹气,“他家里本就不富裕,父亲早逝,母亲卧病在床,这笔债几乎压垮了他。前几日我还听下人说,赌坊又派人来催债了,说再还不上,就要打断他的腿。” 一个急需宝物突破境界,且有能力打开机关锁;一个急需钱财还债,且熟悉府内情况。两人的嫌疑,瞬间变得无比沉重。 林越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苏明求玉被拒,有动机;苏浩欠债,有需求。但仅凭这些,还不足以定罪。” “那……那该怎么办?”苏晴有些慌乱,她从未想过,偷家里宝物的会是自家人。 “需要找到更直接的证据。”林越的目光落在窗沿的软底鞋印上,“比如,谁有软底的靴子?谁接触过迷迭香?还有,青纹玉体积不大,窃贼偷走后,会藏在哪里?” 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问苏晴:“苏浩擅长什么?除了赌博之外。” 苏晴愣了一下:“他……他好像从小就喜欢摆弄些机关锁具,府里谁的锁坏了,找他修往往能修好。有一次,连库房那把老铜锁,他都拆开又重新装上了。” 林越心中一动。擅长机关锁具,这不正好能解释三叶锁为何会被“正常打开”吗? “还有,”苏晴像是想起了什么,“三日前宴后,我看到苏浩鬼鬼祟祟地在书房附近徘徊,当时以为他是想找父亲说什么事,现在想来……”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护卫的询问:“谁在里面?” 林越与苏晴对视一眼,皆是一惊。苏晴压低声音:“是父亲的贴身护卫,估计是察觉到动静了。” 林越当机立断:“你应付他们,我从后窗走。”说罢,他快步走到后窗,手指搭在插销上,正要打开,却忽然停住了动作。 窗纸的另一侧,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正贴在窗外,似乎在偷听! 林越眼神一凛,猛地推开窗户。窗外的黑影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开窗,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跑。林越岂能放过这个机会,身形如电般窜出,伸手就向对方后领抓去。 “砰!” 黑影反应极快,反手一拳砸向林越面门,拳风带着炼肉境初期的气血波动。林越侧身避开,手腕一翻,扣住对方的小臂。只听“咔嚓”一声,对方的小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发出痛呼。 “是你!”苏晴跟出来,看到被制服的黑影,失声惊呼。 月光下,黑影的脸暴露出来,正是苏家长房的次子——苏明! 苏明捂着变形的小臂,疼得额头冒汗,眼中却满是怨毒:“林越!你一个刑捕司的外人,竟敢擅闯苏家,还敢伤我?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林越没有理会他的叫嚣,目光落在他脚上——一双黑色的软底靴子,鞋底的花纹,与窗沿石台上的凹痕完全吻合。 “三日前夜里,你是不是来过书房?”林越的声音冰冷如铁。 苏明眼神闪烁,嘴硬道:“我没有!你少血口喷人!” 林越不跟他废话,转头对苏晴道:“苏姑娘,麻烦你去通知苏家族长,就说我抓到了可疑人员,有重要线索要当面禀报。” 苏晴看着被制服的苏明,又看看林越手中那只与脚印吻合的靴子,脸色苍白,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苏明见状,挣扎得更厉害了:“放开我!我是苏家子弟,你无权抓我!青纹玉不是我偷的,是苏浩!一定是他!” 林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事到如今,这位苏家长房次子,终于露出了破绽。但他总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苏明虽然有动机,可他刚才那一拳,招式刚猛却略显笨拙,不像是能悄无声息打开三叶锁的人。 而那个擅长机关锁具的苏浩,此刻又在哪里? 夜风吹过葡萄藤,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家族深处,不为人知的秘密。林越望着苏家府邸深处那片沉沉的阴影,知道这场家族疑云,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六十三章:各执一词 苏家正厅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苏长风端坐主位,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两侧的太师椅上,坐着苏家几位辈分较高的族老,目光在堂中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带着审视与不耐。 林越站在厅中左侧,一身玄色劲装衬得身形挺拔,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注意力正高度集中,不错过苏明与苏浩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从眼神闪烁的频率,到手指无意识的蜷缩,这些都是判断谎言的关键。 “苏明,你且再说一遍,三日前夜里,你究竟在何处?”苏长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打破了厅内的死寂。 被两名护卫按着肩膀的苏明猛地抬头,脸上还带着昨夜被林越制服时留下的狼狈,小臂上的伤虽已用丹药处理过,却仍隐隐作痛。他瞪着林越,语气冲得像要喷出火来:“我说过了!宴后我就回了东厢房,一直在修炼《磐石炼体诀》,直到后半夜才睡!府里的老仆福伯可以作证,他送宵夜时,亲眼看到我在院中打拳!” “福伯何在?”苏长风扬声道。 一个头发花白、脊背微驼的老仆从厅外走进来,对着苏长风作揖:“老爷。” “你三日前夜里给苏明送宵夜时,确实看到他在院中修炼?” 福伯顿了顿,看了苏明一眼,才低声道:“回老爷,是的。那日亥时左右,老奴端着莲子羹去东厢房,见二少爷正在院中练拳,汗水湿透了衣衫,还骂了句‘这破功法怎么也练不透’……” “听到了吗?”苏明立刻梗着脖子道,“福伯亲眼所见!我哪有时间去偷什么青纹玉?林捕头,你仅凭一双靴子就认定我是窃贼,未免太武断了吧?” 林越看向福伯,目光温和却带着穿透力:“福伯,你看到苏明练拳时,他用的是哪路招式?出拳的力道如何?” 福伯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被追问细节,迟疑道:“招式……老奴不懂武道,只看到二少爷拳头挥得很快,砸在木桩上砰砰响……” “是‘裂石拳’的起手式,还是‘崩山掌’的收势?”林越追问。《磐石炼体诀》的基础招式他从苏晴那里听过,裂石拳刚猛,出拳时拳风沉凝;崩山掌则重巧劲,收势时手腕会有一个回旋。 福伯的脸涨红了,支支吾吾道:“这……老奴记不清了,当时天黑,只看到影子在动……” 林越点点头,没再追问,转而看向苏明:“你说你一直在修炼,那为何会出现在书房后窗附近?昨夜我开窗时,你为何会在窗外?” 苏明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强硬道:“我……我是听到书房那边有动静,想去看看是不是进了贼!谁知道刚走到窗下,你就突然跳了出来,不由分说就动手!林捕头,你偷袭在先,现在反倒问起我来了?” “哦?”林越挑眉,“你听到动静,为何不直接喊护卫,反而要偷偷摸摸地贴在窗上偷听?” “我……我怕打草惊蛇!”苏明的声音有些发虚,“谁知道是你这个不速之客在里面?” “够了!”苏长风猛地一拍桌子,“苏明,你若心里没鬼,为何言辞闪烁?福伯虽记不清招式,但终究看到了你在院中,暂且算你有不在场证明。但你深夜出现在书房附近,嫌疑还未洗清,禁足东厢房,不许外出!” 苏明还想争辩,却被苏长风凌厉的眼神制止,只能愤愤地被护卫带了下去。 厅内暂时安静下来,族老们交头接耳,显然对苏明的说辞半信半疑。 “林捕头,”一位留着山羊胡的族老开口,“苏明虽有嫌疑,但福伯的证词总不能不算数。依老夫看,或许真的是外人作案,只是手段高明,让我们误以为是内贼……” “未必。”林越摇头,“福伯的证词只能证明亥时左右苏明在院中,但青纹玉失窃是在子时到丑时之间,这期间有两个时辰的空白,足够他做很多事。更何况,他的靴子与窗台痕迹吻合,这一点无法解释。” 苏长风深吸一口气:“传苏浩。” 片刻后,苏浩被带了进来。与苏明的激动不同,他一进正厅就浑身发颤,头垂得几乎要碰到胸口,双手下意识地攥着袖口,脚步虚浮,仿佛随时会瘫倒在地。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衣衫,头发乱糟糟的,眼角带着红血丝,显然是没睡好。比起苏明的炼肉境中期,他身上的气血波动要微弱得多,只有炼肉境初期的水准,而且气息虚浮,显然平日里疏于修炼。 “苏浩,”苏长风的声音缓和了些许,但依旧带着威严,“三日前夜里,你在哪里?” 苏浩的肩膀猛地一抖,声音细若蚊蚋:“回……回大伯,那日宴后……我喝多了,就……就回房睡了……” “何时回的房?谁能作证?” “我……我记不清了……”苏浩的头垂得更低,“当时醉得厉害,好像是自己跌跌撞撞回去的……房里没仆人,没人看到……” “没人作证?”一位族老立刻皱起眉,“苏浩,此事关系重大,你若隐瞒,按家规处置!” 苏浩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真的没有!我喝了至少一斤烧刀子,脑子晕乎乎的,连怎么躺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林越走上前一步,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苏浩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但林越已经看清了——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第二节上,各有一道细微的划痕,伤口还很新,边缘带着点红褐色的木刺残留,与昨日在书房窗台内侧发现的、被虫蛀过的木刺痕迹完全吻合。 窗台内侧的木沿因年久失修,有几处翘起的木刺,颜色偏红,上面还沾着点灰尘。若是有人从那里翻窗,手指用力时很容易被划伤。 林越不动声色,绕到苏浩身侧,闻到他身上除了淡淡的酒气,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正是昨日在书房香炉里发现的迷迭香味道。 “你说你醉倒在房里,”林越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那为何身上会有迷迭香的味道?苏家只有书房和主母的院落会用这种香料。” 苏浩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结结巴巴道:“我……我……可能是……宴会上沾到的?” “宴会上用的是桂花熏香,与迷迭香气味截然不同。”林越步步紧逼,“而且我听说,你前几日又被赌坊的人催债了,甚至扬言要打断你的腿。青纹玉价值连城,若是将其变卖,足够还清你的债务,还能剩下不少,是吗?” “不是的!我没有!”苏浩突然激动起来,声音尖锐,“我就算再缺钱,也不会偷家里的东西!大伯,我真的没有!” “那你手指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林越终于问到了关键处。 苏浩下意识地把右手藏到身后,眼神慌乱得像只受惊的兔子:“伤……这是……前几日砍柴时不小心被树枝划到的……” “哦?”林越挑眉,“砍柴能划出如此整齐的横向划痕?而且恰好两道,间距与窗台木刺的位置一致?” 苏浩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嘴唇哆嗦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厅内的族老们都看了出来,苏浩这副模样,显然是心虚了。 苏长风的脸色越来越沉,他最失望的不是有人偷东西,而是自家人监守自盗。他看着苏浩,语气带着痛心:“苏浩,你父亲临终前嘱咐我照拂你,我从未亏待过你。你母亲卧病,我每月都给你送药钱,你为何要做出这等事?” “我没有……真的没有……”苏浩涕泪横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伯,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去赌钱,不该欠下外债,但我真的没偷青纹玉啊!求您信我一次!” 他哭得情真意切,连几位族老都有些动容。 “林捕头,”苏长风看向林越,“苏浩嫌疑虽重,但似乎……” “苏家族长,”林越打断他,“苏浩的嫌疑确实很大,但现在下定论,还太早。” 这话一出,不仅苏长风愣住了,连跪着的苏浩都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林越。明明证据都指向苏浩了,为何林越还要说“太早”? 林越解释道:“第一,苏浩是炼肉境初期,气血较弱,而书房窗台离地面有近丈高,就算他能爬上窗台,也很难做到悄无声息,至少会留下更明显的攀爬痕迹,但我们只找到了脚印和指痕。” “第二,迷迭香虽能让护卫迟钝,但苏家护卫每两刻钟巡逻一次,从东厢房到书房,再返回,中途要避开三队巡逻护卫,以苏浩的身法,很难做到不被发现。”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林越的目光扫过苏浩苍白的脸,“青纹玉上有苏家族长注入的气血印记,除非用特殊手法抹去,否则一旦离开苏家府邸百丈范围,印记就会触发警报。这三日来,府中警报从未响过,说明玉仍在府内。以苏浩的本事,他藏不住这枚玉。” 苏长风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他倒是忘了气血印记这回事——那是他早年修炼《磐石炼体诀》时,将自身气血凝入玉中形成的,既是标记,也是一种防护,寻常武者根本无法抹去。 “那……”苏长风有些迟疑,“难道真的不是他们俩?” “也未必。”林越话锋一转,“苏明有动机,有接近书房的时机,且修为足够;苏浩有需求,有接触机关锁的能力,且身上有可疑痕迹。他们两人,或许有一个在说谎,或许……” 他顿了顿,目光在两人之前站立的位置扫过:“或许,他们是同谋。” “同谋?”苏长风和族老们都是一惊。 “苏明负责吸引护卫注意,或是提供便利,苏浩则利用机关术开锁偷玉,事后两人分赃。”林越缓缓道,“这样既能解释苏明为何出现在后窗,也能解释苏浩为何有能力打开暗锁。至于苏明的不在场证明,福伯只看到他亥时在修炼,子时之后的行踪,依旧无人能证。” 这个猜测让厅内的气氛更加凝重。若是一人作案,尚且能按家规处置;若是两人同谋,那就意味着家族内部的裂痕远比想象中更深。 苏浩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嘴里喃喃着“不是我”;而被禁足的苏明,此刻恐怕还在东厢房愤愤不平。 林越看向苏长风:“苏家族长,能否借一步说话?” 苏长风点头,带着林越走进后堂。 “林捕头,你是不是还有发现?”苏长风开门见山。他看得出,林越刚才在正厅的话,似乎有所保留。 林越点头:“苏明的靴子确实有问题,但他的反应太急躁了,急于撇清自己,反而像是在掩饰什么。而苏浩,他的慌乱里,除了恐惧,似乎还有一丝……愧疚?” “愧疚?” “是的,愧疚。”林越回忆着苏浩的眼神,“他提到赌债时,眼神躲闪;提到青纹玉时,却带着一种下意识的痛苦,不像是单纯害怕被定罪。”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一点,苏浩说他醉倒在房里,但他的袖口内侧是干净的。若是真的醉得人事不省,跌跌撞撞回房,袖口难免会沾到尘土,甚至划破,但他的衣衫虽旧,却很整洁。” 苏长风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你的意思是……他没醉?” “至少没醉到失去意识。”林越道,“他在撒谎,但未必是为了掩盖偷窃,可能是在掩盖……见过什么人,或者去过什么地方。” “那现在该怎么办?”苏长风有些头疼。家族内部出了这等事,若是处理不好,很可能引发内斗。 “引蛇出洞。”林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们可以放出消息,就说已经查到青纹玉的下落,藏在城西的某个地方,让苏明和苏浩都知道这个消息。真正的窃贼,一定会忍不住去确认,或是想办法转移赃物。” 苏长风眼前一亮:“好主意!林捕头想让消息从谁嘴里放出去?” “福伯。”林越道,“他是老仆,说话最容易让人相信,而且苏明和苏浩都认识他。让他‘不小心’在东厢房附近和厨房念叨几句,就说林捕头已经查到线索,玉被藏在城西破庙的香炉底下。” “为何是城西破庙?” “那里离苏家不远,且是三不管地带,适合藏东西,也方便动手。”林越解释道,“最重要的是,破庙的香炉是实心的,根本藏不了东西,若是有人去挖,必是窃贼无疑。” 苏长风抚掌道:“妙!就按林捕头说的办!” 两人商议完毕,回到正厅。苏长风当即宣布,暂时将苏浩也禁足在西厢房,等候进一步调查,同时暗中安排福伯去“泄露”消息。 林越走出苏家府邸时,已是正午。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他心头的疑虑。 苏明的急躁,苏浩的愧疚,福伯证词的破绽,还有那枚至今不知藏在何处的青纹玉……这盘棋,似乎比想象中更复杂。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是苏明那句“是苏浩偷的”?还是苏浩手指上那两道过于整齐的划痕? 林越站在街角,望着苏家紧闭的朱门,忽然想起苏晴昨日说过的一句话——“苏浩虽然好赌,但对我母亲很孝顺,上个月还把父亲留下的玉佩当了,给母亲抓药……” 一个赌徒,会为了母亲当掉传家宝,却会偷家族的宝物去还债吗? 林越的目光微微闪动。或许,这“各执一词”的背后,还藏着一个更出人意料的真相。 他转身走向城西的破庙。既然要引蛇出洞,总得先去布置一番,确保能看清“蛇”的真面目。 第六十四章:灯下黑 午后的阳光斜斜穿过苏家书房的雕花木窗,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的尘埃被照得一清二楚。林越独自一人站在书房中央,指尖轻叩着桌面,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自昨日审过苏明与苏浩,他便觉得此案另有蹊跷。苏明的急躁像是刻意掩饰,苏浩的慌乱中藏着难言之隐,而那枚青纹玉始终不见踪影——按苏长风所说,玉上的气血印记未触发警报,说明宝物仍在府中,这便推翻了“赃物已被转移”的猜测。 “究竟藏在哪里?”林越低声自语,指尖划过书架上的古籍。这些书摆放得整整齐齐,书脊上的灰尘厚薄均匀,显然常有人打理。他随手抽出一本《青岚郡山水志》,书页间并无异常,放回时却忽然注意到,书架与墙壁的缝隙处,有一道极淡的印记。 那是一条约半指宽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期摩擦所致,边缘的灰尘比别处更薄,甚至能看到底下深色的木茬。林越心中一动,伸手推了推书架。 书架是梨花木所制,沉重异常,他用上三分力气,才勉强将其挪开半寸。就在这一瞬间,他瞳孔微缩——书架后方的墙壁上,有一块区域的灰尘明显比周围浅淡,形状约莫三尺见方,边缘隐约能看出与其他砖石不同的拼接痕迹。 他索性将书架彻底推到一旁,露出整面墙壁。果然,那块三尺见方的区域并非砖石,而是一块可拆卸的木板,表面被人用与墙体相近的灰浆涂抹过,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分辨。木板边缘有细微的撬动痕迹,显然近期被人动过。 “原来如此。”林越伸手摸了摸木板表面,灰浆尚未完全干透,指尖沾到一点湿冷的粉末。他凑近闻了闻,除了尘土味,还有一丝淡淡的松节油气息——这是苏家木工房常用的黏合剂,用来修补家具缝隙再好不过。 他没有立刻撬动木板,而是蹲下身,目光落在地面。书架挪开后,原本被遮挡的地面暴露出来,与周围光洁的青砖不同,这里的砖缝里积着一层薄薄的木屑,且有几道不明显的拖拽痕迹,从木板下方一直延伸到书桌底下,像是有人曾拖着什么重物经过。 “拖拽痕迹……木屑……”林越脑中念头飞速转动。窃贼若从这里出入,为何会留下拖拽痕迹?难道是搬运了什么东西?可青纹玉不过巴掌大小,根本无需拖拽。 他站起身,走到书桌旁,俯身查看桌底。桌腿的红木底座上,同样沾着少许木屑,与墙壁下的木屑质地相同。林越伸手敲了敲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显然是实心木料,不可能藏东西。 这时,他忽然想起苏晴昨日闲聊时说过的话:“苏浩这人生性怯懦,唯独对机关术入了迷,小时候总在木工房拆东西,连父亲的机关锁都被他弄坏过三把……” 机关术? 林越猛地转身,再次看向那面墙壁。木板、木屑、拖拽痕迹……这些线索串联起来,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中成型。 他快步走出书房,直奔隔壁的储物间。储物间的门虚掩着,里面堆满了苏家的旧物——落满灰尘的木箱,褪色的绸缎,还有几捆用麻绳捆着的木料,正是梨花木的边角料,与书房书架的材质一致。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木料的清香,林越的目光扫过墙角,那里堆放着几件木工工具:锛子、刨子、凿子,其中一把半尺长的扁凿上,还沾着未清理干净的灰浆与木屑,刃口闪着新磨过的寒光。 “找到了。”林越拿起扁凿,指尖拂过刃口的木屑——与书房地面的木屑一模一样。他走到储物间与书房相邻的那面墙前,敲了敲墙面。 “空的?” 与其他墙面沉闷的回响不同,这处墙面发出的声音略显空洞。林越仔细观察,发现墙体下半部分的砖石颜色略深,拼接处有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形状与书房那面的木板完全吻合。 他退后两步,目光在储物间里逡巡,最终落在角落一个半人高的旧木箱上。木箱上了锁,但锁扣已经被撬坏,箱盖虚掩着,里面空空如也,底部却沾着不少灰浆,与墙壁上的灰浆成分一致。 “原来不是从外面潜入,而是从内部打通了通道。”林越恍然大悟。 窃贼根本没碰书房的暗锁,而是利用储物间与书房相邻的墙体,用木工工具凿出一个暗洞,潜入书房盗走青纹玉后,再原路返回,用木板和灰浆暂时封堵洞口,最后将书架推回原位掩盖痕迹。拖拽痕迹,正是移动木板时留下的;木屑,则来自凿墙时的碎屑。 这手法隐蔽至极,既避开了书房的锁具与护卫的视线,又能精准定位藏宝的书房——显然对苏家布局极为熟悉,绝非外人能做到。 “储物间的钥匙……”林越想起苏晴说过的话,“父亲说过,储物间存放的都是旧物,钥匙由各房长辈保管,长房和三房的子弟凭身份牌可以领用。” 长房子弟,包括苏明;三房子弟,包括苏浩。 两人都有机会进入储物间。 林越返回书房,再次检查那面被木板封堵的暗洞。他用扁凿小心地撬动木板边缘,随着“咔嚓”一声轻响,木板应声而落,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洞口,洞壁上还残留着凿子刻下的杂乱痕迹,边缘的砖石松动,显然是仓促间完成的工程。 他俯身看向洞口内侧,发现洞壁上挂着一缕深色的丝线,质地坚韧,不像是普通布料的纤维。林越捏起丝线放在鼻尖轻嗅,闻到一股淡淡的皂角味——这是苏家洗衣房常用的皂角,味道独特,经久不散。 “这是……”他忽然想起苏浩昨日穿的那件青布衣衫,袖口处似乎有磨损的痕迹,颜色与这丝线极为相似。 但他没有就此下定论,而是钻进暗洞,匍匐着来到储物间一侧。洞口外的地面上,除了木屑,还有几个模糊的脚印,鞋印偏小,鞋底的纹路与苏浩昨日所穿布鞋的纹路吻合。 “看来苏浩确实来过这里。”林越皱眉,心中却越发疑惑。 苏浩若真是窃贼,为何要大费周章凿墙?以他擅长机关术的本事,直接破解书房暗锁应该更容易。而且,他既已盗走青纹玉,为何不趁夜转移,反而将玉藏在府中?以他的胆量,恐怕没能力抹去玉上的气血印记。 更奇怪的是,凿墙的痕迹虽然杂乱,却能精准避开墙体的承重柱,显然对苏家的建筑结构有所了解——这绝非苏浩一个三房旁系子弟能知道的,除非……有人指点? 林越走出储物间,正撞见匆匆赶来的苏晴。她显然是听说林越独自留在书房,特意过来的,脸上带着担忧:“林捕头,有新发现吗?” “你来看。”林越将她带到书房,指着墙壁上的暗洞,“窃贼是从这里进来的,入口在隔壁储物间。” 苏晴看到暗洞时,惊讶地捂住了嘴:“这……这怎么可能?储物间的钥匙看管很严,而且谁会想到……” “你可知长房和三房的子弟中,谁熟悉府里的建筑结构?”林越问道。 苏晴沉吟片刻:“建筑图纸只有父亲和大爷爷(苏家长房老太爷)看过,不过……大哥苏明去年负责过府里的修缮,跟着工匠们待了一个月,应该对墙体结构有所了解。” 苏明? 林越心中一动,又问:“苏浩的木工活如何?” “他只会些皮毛,”苏晴摇头,“小时候拆东西还行,真要让他凿墙,恐怕连尺寸都算不准。上次他想给母亲做个木盒,结果把木料凿得乱七八糟……” 这就对了。 林越的思路豁然开朗。苏浩擅长的是机关术,而非木工;能精准凿穿墙体又不被发现,且熟悉建筑结构的,更可能是苏明。至于苏浩,他或许只是被利用的棋子——或者说,是替罪羊。 苏明求玉被拒,怀恨在心,却不敢直接动手,便利用苏浩的赌债与懦弱,诱使他配合自己。苏明负责凿墙、制定计划,苏浩则利用机关术的知识辅助(比如确认暗锁的位置,避免触动警报),事成之后,苏明许诺帮苏浩还清赌债。 事后,苏明故意在书房外现身,吸引注意力,让林越将怀疑集中在自己身上,再用福伯的证词洗脱嫌疑;而苏浩则因心虚与愧疚,在审问时漏洞百出,顺理成章地成为最大嫌疑人。 至于青纹玉的下落……林越看向书房角落的一个铜制香炉。香炉高约三尺,造型古朴,炉身刻着繁复的云纹,底部有三个兽爪形足,看起来沉重异常。昨日勘察时,他只注意到炉中燃着迷迭香,并未细看。 他走过去,试着搬动香炉。香炉远比看上去更轻,底部与地面接触的地方,有一圈新鲜的划痕,显然近期被移动过。林越屏住呼吸,将香炉缓缓挪开—— 香炉底下的地面上,有一块方形的地砖颜色略浅,边缘有撬动的痕迹。他俯身扣住地砖边缘,轻轻一抬,地砖应声而起,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暗格。 暗格中铺着一块深色锦缎,锦缎上,静静躺着一枚巴掌大小的玉佩,玉质温润,表面布满细密的青色纹路,隐隐有微光流转——正是失窃的青纹玉! 玉的旁边,还放着半块断裂的玉佩,质地普通,刻着一个模糊的“浩”字——这应该是苏浩当掉给母亲抓药的那块传家宝,苏明用它来诱使苏浩合作,事成后又将其藏在这里,作为牵制苏浩的筹码。 “果然在这里。”林越拿起青纹玉,指尖触碰到玉面时,能感受到一股微弱却沉稳的气血波动——正是苏长风注入的印记。他将玉放回暗格,盖好地砖与香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让真相大白。 他转身对苏晴道:“苏姑娘,能否请你父亲和族老们再次到正厅集合?另外,把苏明和苏浩也带过去。” 苏晴见他神色笃定,知道已有答案,连忙点头:“我这就去办!” 林越望着苏晴匆匆离去的背影,走到窗边,望着苏家庭院中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所谓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最亲近的人往往最容易被忽略。苏明算准了所有人都会怀疑外人或有明显动机的苏浩,却没料到,自己精心布置的局,终究会被细节出卖。 他摸了摸袖中的那缕深色丝线——那是从暗洞壁上取下的,与苏明昨日所穿外袍的材质完全一致。 正厅内,当苏明再次被带到众人面前时,依旧是那副愤愤不平的模样,而苏浩则低着头,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苏长风见林越神色平静,忍不住问道:“林捕头,莫非有新发现?” 林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苏明:“苏公子,三日前夜里,你说自己在院中修炼,用的是《磐石炼体诀》的哪一式?” 苏明梗着脖子道:“自然是裂石拳!我日日苦练,难道还会记错?” “哦?”林越挑眉,“可《磐石炼体诀》的裂石拳需要配合吐纳之法,每出一拳,需沉息半刻,气息绵长。福伯说你当时‘拳头挥得很快’,这似乎与裂石拳的法门不符吧?” 苏明脸色微变:“我……我当时心急,加快了速度……” “心急?”林越步步紧逼,“是心急突破,还是心急确认苏浩是否得手?” 他拍了拍手,两名捕快抬着从储物间找到的扁凿与木工工具走了进来,将其放在厅中。“这是在储物间找到的,上面的木屑与书房暗洞的木屑一致,刃口的灰浆与封堵洞口的灰浆成分相同。苏公子去年负责府中修缮,对木工工具应该不陌生吧?” 苏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这个呢?”林越从袖中取出那缕深色丝线,“这是从书房暗洞壁上找到的,材质与你昨日所穿外袍的丝线完全相同。苏公子能否解释一下,你的外袍丝线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苏明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越不再看他,转而看向苏浩:“苏浩,你手指上的伤,是凿墙时被木刺划伤的吧?苏明许诺帮你还清赌债,还你玉佩,让你配合他偷玉,事后却威胁你不许声张,对吗?” 苏浩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恐惧,嘴唇哆嗦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泪水夺眶而出:“是……是他逼我的!他说如果我不帮他,就告诉我母亲我欠了赌债……我没办法……” 真相大白。 苏长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明,半天说不出话来。族老们更是面色铁青,看向苏明的眼神充满了失望与愤怒。 苏明瘫软在地,面如死灰。他机关算尽,却没料到林越会注意到那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更没料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灯下黑”之计,终究还是败露了。 林越看着眼前的乱象,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在他看来,人心的贪婪与算计,远比任何机关锁都要复杂。而他要做的,便是从这些复杂的线索中,找到那条通往真相的路。 此刻,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苏长风许诺的那本《磐石炼体诀》,或许很快就能到手了。这对他现阶段的修炼而言,将是天大的助力。 第六十五章:自导自演 苏家正厅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 苏家族老们端坐两侧,为首的大爷爷苏长庚须发皆白,眼神却锐利如鹰,不时扫过站在厅中的苏明与苏浩;苏长风面色沉郁,双手背在身后,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苏晴站在父亲身侧,秀眉紧蹙,目光在林越与两位堂兄之间来回移动。 林越站在厅中,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案件。他先是让两名捕快将从储物间找到的扁凿、木工刨子一一摆在案上,又命人取来从书房暗洞拆下的木板,指着上面未干的灰浆道:“诸位请看,这木板上的灰浆与储物间墙角的灰浆成分一致,边缘的凿痕也与扁凿的刃口吻合。显然,窃贼是从储物间凿穿墙壁,潜入书房盗走青纹玉的。” 苏长庚捻着胡须,沉声道:“林捕头可有证据,证明是何人所为?” “证据自然有。”林越转身看向苏浩,“苏浩,三日前你在赌坊欠下五十两白银,被坊主扣下传家宝玉佩抵债,此事可对?” 苏浩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嗫嚅道:“我……我……” “不必狡辩。”林越拍了拍手,厅外走进一个穿着算盘衫的中年男子,正是城西“聚财赌坊”的账房刘先生。刘先生对着苏家长辈拱手行礼,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簿,翻开道:“回诸位老丈,苏浩公子三日前确实在坊中输了五十两,押了块刻着‘浩’字的玉佩,说是家传之物。但昨日一早,他就带了一百两白银来,不仅赎走了玉佩,还多押了五十两,说是要‘翻本’,只是没过半个时辰就又输光了。” 此言一出,厅中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苏家虽非顶级武道家族,却也最重家风,赌钱本就犯了族规,苏浩竟敢欠下赌债,还赎回玉佩后再去挥霍,显然不合常理——以他三房的家境,根本拿不出一百两白银。 苏长风猛地看向苏浩:“你哪来的银子?” 苏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我……我是借的……” “向谁借的?”林越追问,“据我所知,你在族中向来孤僻,除了苏明,几乎无人与你往来。莫非是苏明借你的?” 这话看似无意,却像一根针,精准刺向苏明。苏明脸色一变,急忙辩解:“林捕头休要胡说!我何时借过他银子?他欠债之事我也是今日才知晓!” “哦?是吗?”林越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那苏浩赎回的玉佩,此刻在何处?” 苏浩眼神闪烁,支吾道:“在……在我房里……” “恐怕不在吧。”林越走到厅中那尊铜制香炉旁——这正是他从书房挪来的那尊,“苏浩擅长机关术,却不擅长隐匿行踪,想必是将青纹玉藏在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比如……这里。” 他俯身将香炉挪开,露出底下的暗格。当那块刻着“浩”字的普通玉佩与青纹玉一同出现在众人眼前时,苏浩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瘫软在地。 “这……这是怎么回事?”苏长庚指着暗格中的玉佩,声音因愤怒而发颤,“青纹玉怎会在你这里?!” 苏浩涕泪横流,语无伦次:“不是我……是他……是苏明逼我的!” “你胡说!”苏明厉声喝道,“我何时逼你了?明明是你自己赌债缠身,盗玉销赃,还想嫁祸于我!” “够了!”苏长风怒喝一声,周身炼肉境巅峰的气血威压散开,厅中众人皆感呼吸一滞。他看向林越,“林捕头,还请明言,究竟是谁主使?” 林越目光扫过两人,缓缓道:“苏明说苏浩嫁祸,苏浩说苏明逼他,不如我们来还原一下当日的情景。” 他走到苏明面前:“苏公子三日前求玉被拒,心中不忿,却深知苏老家主的手段,不敢明着违抗。恰好得知苏浩欠下赌债,便心生一计——你找到苏浩,许诺帮他还清债务,还给他玉佩,条件是让他配合你盗走青纹玉,对吗?” 苏明脸色涨红:“一派胡言!” “是不是胡言,苏浩心里最清楚。”林越转向地上的苏浩,“你熟悉机关术,知道书房暗锁的构造,便帮苏明确认了暗锁的位置,让他避开机关;而苏明负责凿墙,因为你根本没力气在短时间内打通两房之间的墙壁,对吗?” 苏浩浑身颤抖,泪水混合着鼻涕流下:“是……是这样……他说只要拿到青纹玉,就找机会卖掉,分我一半银子……” “你撒谎!”苏明急得额头冒汗,“我根本不知道什么青纹玉的气血印记!若真是我主使,怎会让你把玉藏在府中?” “这正是你的聪明之处,也是你的疏漏之处。”林越道,“你知道青纹玉有气血印记,无法带出府门,便故意让苏浩藏在书房暗格,打算等风头过后,再想办法抹去印记。你甚至故意在审问时表现得暴躁易怒,让我们怀疑你,又用福伯的证词洗脱嫌疑,好让所有人都以为是苏浩一人所为,对吗?” 他顿了顿,拿出那缕从暗洞壁上取下的丝线:“这是从暗洞壁上找到的丝线,与你那日穿的外袍丝线完全相同。你总不能说,是苏浩偷了你的衣服去凿墙吧?” 苏明看着那缕丝线,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竟也瘫坐下去。 林越继续道:“至于苏浩说的‘嫁祸’,倒也不全是假的。你确实想嫁祸苏明,但不是一开始就想,而是在发现青纹玉无法脱手后,才起的心思。” 这话一出,众人再次看向苏浩。 林越解释道:“苏浩发现玉卖不出去,又怕被苏明灭口,便偷偷在暗格中放了自己的玉佩,想等事发时,让人误以为是苏明栽赃。可惜你机关算尽,却没料到苏明早有准备,也没料到我会注意到那些木屑与丝线。” 苏浩趴在地上,痛哭失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贪财……不该听他的话……” 真相如同被层层剥开的洋葱,辛辣得让人睁不开眼。 苏长庚气得猛地一拍桌子,梨花木的八仙桌竟被拍出一道裂纹:“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 苏长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满是失望:“苏明,苏浩,你们可知罪?” 苏明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最终低下头,声音嘶哑:“孩儿……知罪。” 苏浩更是哭得几乎晕厥过去。 苏家族老们纷纷开口,有的主张将两人逐出家族,有的说念在他们年幼,应从轻发落,厅中顿时争论起来。 林越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他知道,接下来便是苏家的家事,轮不到他一个外人置喙。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破获案件,接触武道家族,至于苏家如何处置这两人,与他无关。 果然,苏长风抬手制止了争论,沉声道:“家法如山,不容徇私。苏明主谋盗玉,欺瞒长辈,罚入思过崖面壁三年,期间不得修炼家族功法;苏浩从犯,虽有悔改之意,但盗玉属实,杖责三十,逐出主宅,贬至城外庄园看守,十年内不得踏入郡城半步!” 这个处置极重,却也在情理之中。思过崖是苏家后山的禁地,崖上罡风凛冽,别说修炼,就连维持生计都困难;而贬至庄园,更是等于剥夺了苏浩继承家族资源的资格。 苏明与苏浩不敢反驳,只是一个面无表情地接受,一个哭着谢恩。 处置完毕,苏长风转向林越,神色缓和了许多,拱手道:“林捕头心思缜密,明察秋毫,苏某佩服。今日若非林捕头,我苏家恐怕还要被蒙在鼓里,让这等败类坏了门风。” 林越回礼道:“苏老家主客气了,维护郡城治安本就是刑捕司的职责。” 苏长庚也对林越赞不绝口:“林捕头年纪轻轻,便有这等断案能力,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我苏家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有差遣,只管开口。” “大爷爷言重了。”林越微微一笑,适时地露出一丝意动,“实不相瞒,在下正在修炼炼肉境功法,只是所得残缺,进展缓慢。听闻苏家《磐石炼体诀》乃是青岚郡有名的炼体功法,不知……” 他话未说完,苏长风便已明白其意,当即朗声道:“林捕头帮我苏家揪出内贼,此等恩情,一本功法算得了什么?来人,取《磐石炼体诀》的抄本过来!” 很快,管家便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子走来,里面放着一卷泛黄的竹简,正是苏家传承的《磐石炼体诀》完整抄本。苏长风将竹简递给林越:“这功法虽非顶级,却胜在根基扎实,炼肉境修炼此功,可让肉身如磐石般坚韧,林捕头若不嫌弃,便请收下。” 林越接过竹简,入手微沉,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淡淡气血印记,显然是苏家长辈经常翻阅所致。他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郑重道:“多谢苏老家主厚赠,林越感激不尽。日后苏家若有难处,只要在刑捕司职权之内,在下绝不推辞。” 这便是结下善缘了。 苏长风满意地点点头,又设宴款待林越。席间,苏晴频频向林越敬酒,眼中带着好奇与敬佩——她实在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捕头,竟有如此惊人的洞察力。 林越与苏家长辈谈笑风生,有意无意地打探郡城武道家族的情况。苏长庚也不隐瞒,告诉了他不少秘辛:青岚郡共有三大家族,除了苏家,还有城东的李家与城北的赵家,三大家族明争暗斗,其中李家实力最强,家主李傲天已是凝气境中期武者,且与郡太守关系密切。 “李家……”林越默默记下这个名字,想起刑捕司里那个处处针对他的张猛,据说便是李家的远房亲戚。看来这郡城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宴席结束后,林越谢绝了苏家的挽留,带着《磐石炼体诀》返回刑捕司。走在暮色中的街道上,他摸了摸怀中的竹简,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破获苏家失窃案,不仅让他在郡城武道家族中露了脸,还得到了完整的炼肉境功法,可谓一举两得。接下来,他只需潜心修炼,提升实力,再处理好刑捕司的事务,便能在这青岚郡站稳脚跟。 然而,他并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暗流,已在刑捕司内部悄然涌动。张猛得知他破获大案,还得了苏家的功法,心中嫉妒之火更盛,正与李家的人密谋着什么。 林越回到住处,迫不及待地展开竹简,仔细研读起来。《磐石炼体诀》果然名不虚传,不仅详细记载了炼肉境从初期到巅峰的修炼法门,还附有气血运转的图谱,其中几处关窍的解析,恰好弥补了他之前修炼《淬肉篇》时的疑惑。 “好功法!”林越越看越兴奋,当即盘坐在床上,按照功法所述,运转气血。一股比以往更加浑厚的气息在体内流转,所过之处,肌肉骨骼仿佛被温水浸泡,传来阵阵酥麻的痒意,显然是在被淬炼强化。 他知道,自己的修炼之路,即将踏上一个新的台阶。而这青岚郡的风云,才刚刚开始搅动。 第六十六章:苏家的谢意 夕阳的金辉透过苏家正厅的雕花窗棂,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兰花香与淡淡的酒气。自苏明、苏浩二人被押下去领罚后,厅内的凝重气氛散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松弛。 苏长风亲自为林越斟上一杯琥珀色的“青梅酿”,酒液在白玉杯中轻轻晃动,漾出沁人的果香。“林捕头,这杯我敬你。若非你明察秋毫,我苏家不仅要损失青纹玉,恐怕还要被那两个孽障蒙在鼓里,闹得家宅不宁。”他举杯示意,眼中满是真切的感激。 林越端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浅饮一口,只觉酒液清冽,入喉回甘,笑道:“苏老家主客气了。缉拿盗匪、厘清案情,本就是我刑捕司的本分。何况苏家乃郡城望族,守护望族安宁,亦是守护郡城秩序,分内之事而已。” 坐在主位的苏长庚捋着雪白的胡须,赞许点头:“林捕头年纪轻轻,不仅断案如神,胸襟更是难得。我在你这般年纪时,还在为突破炼肉境中期沾沾自喜,比起你来,实在汗颜。” 林越连忙起身拱手:“大爷爷谬赞,晚辈愧不敢当。晚辈只是运气好些,恰好发现了些蛛丝马迹罢了。”他心知这是苏家长辈在示好,言语间愈发谦逊,既不张扬功劳,也不显得刻意疏远。 苏晴坐在父亲身侧,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襦裙,衬得肌肤胜雪,她手中捧着茶盏,目光落在林越身上,带着几分好奇与敬佩。方才在厅中,她亲眼见识了林越如何一步步抽丝剥茧,从看似无关的细节中揪出真凶,那份从容与缜密,让她这个自小听着家族传奇长大的女子也暗自惊叹。 “林捕头不必过谦。”苏长风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我习武五十余年,见过的俊杰不在少数,但像你这般年纪,既有炼肉境中期的修为,又有如此缜密心思的,你是第一个。青岚郡刑捕司有你这样的人物,真是郡城百姓之福。”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方才听林捕头提及,正在寻觅炼肉境的完整功法?” 林越心中一动,知道正题来了。他坦然点头:“不瞒家主,晚辈所学功法乃是残缺的《淬肉篇》,虽能勉强修炼到炼肉境中期,但后续关窍运转、气血淬炼之法皆有缺失,如今已是瓶颈难破。”他没有隐瞒困境,既是实情,也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示好——表明自己有求于苏家,更容易拉近关系。 苏长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苏长庚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微微颔首。苏长风随即笑道:“这倒是巧了。我苏家传承的《磐石炼体诀》,虽非顶级功法,却胜在根基扎实,从炼肉境初期到巅峰的关窍图谱、气血运转之法应有尽有,尤其擅长淬炼皮肉筋骨,让肉身如磐石般坚韧。” 林越故作惊讶:“《磐石炼体诀》?晚辈曾听闻此功乃是青岚郡炼体功法中的翘楚,只是苏家向来视若珍宝,从不外传……”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苏长庚开口了,声音苍老却有力,“林捕头帮我苏家识破内贼,保住青纹玉,更让我苏家避免了一场更大的丑闻,这份恩情,绝非金银所能报答。一本功法而已,若能助林捕头更上一层楼,将来成为守护郡城的栋梁,对我苏家、对整个青岚郡,都是好事。” 苏长风起身道:“大爷爷说得是。林捕头稍候,我这就去取功法抄本。” 不多时,他捧着一个古朴的木匣回来,放在桌上打开。里面并非竹简,而是一本线装的蓝皮册子,封面上用隶书题着“磐石炼体诀”五个字,墨迹饱满,隐隐透着一丝淡淡的气血波动,显然是经常被人翻阅所致。 “这是我苏家历代子弟修炼的抄本,上面还有先祖批注的修炼心得,比原版更易入门。”苏长风将册子推到林越面前,“林捕头,这本功法,还请收下。” 林越看着册子,心中巨浪翻涌。他虽料到苏家可能会有所表示,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大方,直接送上完整的家族传承功法,甚至还有先祖批注。要知道,对武道家族而言,功法传承堪比命脉,若非真正的信任与看重,绝不可能外传。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去接,而是起身对着苏长风与苏长庚深深一揖:“家主与大爷爷这份厚礼,晚辈实在受之有愧。此等恩情,林越没齿难忘!” “哎,林捕头这就见外了。”苏长庚笑道,“你帮了苏家,苏家自然不会亏待你。何况这功法虽珍贵,但若放在不懂运用之人手中,也不过是废纸一本。林捕头有如此天赋,定能将《磐石炼体诀》的威力发挥出来,这才不算埋没了它。” 苏长风也道:“我赠你功法,一是谢恩,二也是存了几分私心。青岚郡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城东李家、城北赵家,哪个不是虎视眈眈?我苏家虽有几分薄力,却也需盟友相助。林捕头前途不可限量,若将来有朝一日能执掌刑捕司,还望念及今日情分,对苏家多照拂一二。” 话说到这份上,已是坦诚布公。林越不再推辞,双手接过蓝皮册子,入手微沉,纸张带着岁月的温润感。他郑重道:“家主放心,林越虽不敢说将来如何,但只要我在刑捕司一日,便绝不容许他人无故欺凌苏家。若苏家遇有难处,只要在刑捕司职权之内,晚辈定当全力以赴,绝不推诿!” 这承诺掷地有声,既是对苏家赠功的回报,也是他基于自身处境的选择。在郡城立足,单打独斗绝不可取,与苏家这样的武道家族结好,无疑能为自己增添一大助力。 苏长风与苏长庚相视一笑,显然对林越的态度十分满意。 宴席的气氛愈发融洽。苏长风向林越介绍了青岚郡的几大武道家族:城东李家实力最强,家主李傲天是凝气境中期武者,其子李坤更是青岚郡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城北赵家则擅长经商,族中虽无顶尖高手,却财力雄厚,与郡守关系密切。 “李家向来霸道,视我苏家为眼中钉,时常在商路上使绊子。”苏晴忍不住插了一句,秀眉微蹙,“前几日我们运往邻郡的药材,就被他们的人故意拖延,差点误了交货日期。” 林越默默记下这些信息,心中对郡城的势力格局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他也适时分享了一些刑捕司的动向,比如近期在城西查获了一批走私的劣质兵器,源头可能与城外某个山寨有关。 苏长风闻言皱眉:“劣质兵器流入江湖,最易滋生事端。林捕头还需多加留意,若有需要苏家出力之处,尽管开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越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今日多谢家主与大爷爷款待,更蒙赠功法,晚辈感激不尽,就此告辞。” 苏长风亲自送他到府门,又命管家取来一个锦盒:“这里面是三株‘凝肌草’,虽非奇珍,却能辅助炼肉境武者淬炼皮肉,林捕头或许能用得上。” 林越知道这是对方进一步示好,也不推辞,收下锦盒后再次致谢,转身带着捕快离去。 走在回刑捕司的路上,夜色已深,街道两旁的灯笼散发着温暖的光晕。林越摸了摸怀中的《磐石炼体诀》,只觉心中踏实了许多。这本功法对他而言,不仅是突破瓶颈的关键,更是他在郡城站稳脚跟的重要筹码。 “头儿,苏家这次可真够意思啊!”身旁的捕快小王忍不住感叹,“听说那《磐石炼体诀》,多少武道世家求都求不来呢!” 林越笑了笑:“人家给的是情分,咱们记的是恩情。以后苏家若有难处,能帮的一定要帮。” “那是自然!”小王连连点头。 回到住处,林越立刻关上门,迫不及待地翻开《磐石炼体诀》。开篇便是总纲,强调“炼肉先炼筋,炼筋先炼气血”,与他之前修炼的《淬肉篇》理念相通,却更系统、更详尽。 往后翻,是一幅幅精细的人体关窍图,标注着气血运行的路线,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批注,比如“此处关窍运转需缓,急则易伤经脉”“气血淬炼至发烫时,需以冷水镇之,反复三次方可见效”……这些都是前人用经验换来的心得,价值堪比功法本身。 林越越看越是兴奋,尤其是看到关于炼肉境后期的淬炼之法时,之前修炼《淬肉篇》时遇到的诸多困惑豁然开朗。他按照图谱试着运转气血,果然比以往顺畅了许多,原本滞涩的关窍竟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好功法!”林越忍不住低呼一声,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他知道,有了这本《磐石炼体诀》,突破炼肉境后期指日可待。 将功法小心收好,林越又打开那个装着凝肌草的锦盒。三株草药色泽翠绿,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确实是炼肉境武者淬炼皮肉的良品。 他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月色,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到青岚郡不过数月,从一个普通捕快,到破获大案,再到与苏家结下善缘,获得完整功法,他的脚步正一步步稳健地向前迈进。 但他也清楚,这仅仅是个开始。苏家的示好,意味着他将不可避免地卷入郡城家族的纷争;刑捕司内部的暗流,也绝不会因为他破获一案就平息。 尤其是那个处处针对他的张猛,背后还站着实力最强的李家……林越眼神微凝,握紧了拳头。 无论前路有多少阻碍,他都会一一踏平。他不仅要在刑捕司立足,更要尽快提升实力,早日突破凝气境,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夜风吹过窗棂,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林越心中的斗志。他将《磐石炼体诀》贴身收好,盘膝坐在床上,开始按照新功法的指引,缓缓运转体内的气血。新的修炼之路,自此正式开启。 第六十七章:暗流涌动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青岚郡刑捕司的演武场上已响起整齐的呼喝声。十几名捕快身着藏青色劲装,正随着队正的口令演练基础拳术,拳风扫过地面的落叶,卷起细碎的尘埃。 林越站在演武场边缘的石阶上,手中捏着一份刚从卷宗房取来的功勋值记录。纸上“林越”二字后的数字格外醒目——苏家失窃案破获,因其涉及武道家族内部秘辛,且处理得当未引发家族动荡,被郡府额外记了三等功,加上原本积累的功勋,竟一跃超过了司内半数捕头,距离副总捕头的门槛仅差一步。 “呵,某些人真是好运气,捡了个家族内部的破案子,功勋值倒涨得比谁都快。” 一道粗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林越回头,只见张猛双手抱胸站在不远处,一身玄色劲装紧绷在壮硕的身躯上,脸上横肉抽动,眼神里满是不屑。他身后跟着两个捕快,都是司里出了名的“老油条”,此刻正跟着嘿嘿冷笑。 张猛是刑捕司的老人,在捕头位置上坐了五年,修为已达炼肉境后期,据说离巅峰也只差一层窗户纸。更重要的是,他是城东李家的远房表亲,平日里在司内向来横着走,连几位副总捕头都要让他三分。 林越将功勋记录收起,淡淡道:“张捕头说笑了,破案靠的是证据和线索,运气二字可当不得真。” “证据?线索?”张猛上前一步,一股炼肉境后期的气血威压隐隐散开,演武场上正在练拳的捕快们动作一滞,纷纷侧目看来。“我怎么听说,那苏家案子是靠人家姑娘偷偷报信才破的?林捕头这是把刑捕司的差事,当成了攀附世家的捷径?” 这话诛心至极,既暗讽林越办案不公,又影射他交结苏家。林越眉头微蹙,他知道张猛向来跋扈,但没想到对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发难。 “张捕头若是对案情有疑问,大可去卷宗房调阅详细记录,从现场勘察到人证物证,每一笔都写得清清楚楚。”林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至于苏家,破案之后按律答谢,合情合理,谈不上攀附。倒是张捕头,大清早不去处理自己辖区的案子,跑到这里对同僚说长道短,莫非是城西的治安已经好到无需费心了?” 张猛辖区正是城西,那里鱼龙混杂,帮派林立,治安向来是刑捕司的老大难。林越这话戳中了他的痛处,他脸色一沉,怒道:“林越,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不过是运气好破了个案子,真当自己是人物了?我告诉你,刑捕司不是靠嘴皮子吃饭的地方,没实打实的修为和资历,爬得再高也站不稳!” 说着,他猛地一拳砸向身旁的石桌。“砰”的一声闷响,拳头大小的青石桌面竟被他硬生生砸出一个浅坑,碎石飞溅。周围的捕快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一拳的力道,足以看出张猛的炼肉境后期绝非浪得虚名。 林越眼神微凝,体内气血悄然运转。他如今刚突破炼肉境中期不久,若真动起手来,恐怕不是张猛的对手。但他脸上不动声色,只是看着那处石坑道:“张捕头的拳力确实惊人,只是这石桌是司里的公物,砸坏了怕是要按价赔偿。” 这话不软不硬,既没接张猛的挑衅,又暗指他行事鲁莽。张猛被噎了一下,看着林越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盛,却偏偏发作不得——刑捕司有规矩,同僚之间严禁私斗,真闹到总捕头那里,他理亏在先。 “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林捕头!”张猛指着林越,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说罢,他狠狠瞪了演武场上的捕快们一眼,带着身后两人拂袖而去。 直到张猛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演武场上的气氛才稍稍松动。几个与林越相熟的捕快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身材瘦高的青年低声道:“头儿,张猛这是摆明了要针对你啊。他背后有李家撑腰,咱们可得小心点。” 这青年名叫赵武,是林越从刚入司时就带在身边的捕快,手脚麻利,心思缜密,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另一个叫钱通,擅长追踪打探消息,也是林越手下的干将。 林越点点头:“我知道。树大招风,这次功勋值涨得太猛,难免有人眼红。你们最近处理案子时多留个心眼,尤其是涉及城西和李家的,尽量避开锋芒。” “放心吧头儿!”赵武和钱通异口同声道。 然而,林越没料到张猛的动作会来得如此之快,且如此阴损。 当天下午,林越正在处理城南商户被盗的卷宗,赵武和钱通突然脸色凝重地闯了进来。 “头儿,刚接到调令,我们……我们被调到城北片区了。”赵武将一份盖着刑捕司大印的调令递过来,声音带着憋屈,“调令是张猛让人送来的,说是副总捕头王大人批的,理由是‘城北人手不足,抽调骨干支援’。” 林越接过调令,只见上面确实有王烈的签章,字迹龙飞凤舞,确实是王烈的手笔。他眉头紧锁,王烈向来支持自己,怎么会突然同意调走他的得力助手? 钱通急道:“头儿,这分明是张猛搞的鬼!城北片区都是些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根本用不上咱们。他这是故意拆您的台啊!” 林越指尖敲击着桌面,沉默片刻。他大概猜到了其中关节——张猛定然是借着李家的名义,找了个由头向王烈施压。王烈虽是副总捕头,却也不好公然与李家撕破脸,只能做个顺水人情。 “我知道了。”林越将调令放下,语气平静,“城北虽清闲,但也是历练。你们过去后好好做事,别让人挑出毛病。” 赵武急道:“可您这边怎么办?咱们手头上还有三个案子没结,没了我们……” “放心,案子我会处理。”林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在那边也留意着,若有张猛或李家的动静,及时告诉我。” 赵武和钱通对视一眼,虽满心不甘,却也知道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只能拱手应道:“是,头儿。” 两人走后,办公室里顿时显得空旷了许多。林越看着桌上堆积的卷宗,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张猛既然敢动他的人,接下来必然还有更阴狠的手段。 果然,接下来的几日,林越明显感觉到司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他负责的片区接连出了几起棘手的案子:先是一家粮铺半夜被人放了火,现场被烧得一片狼藉,找不到任何线索;接着是城中富户的公子哥在街上被人打伤,家属指名道姓要林越亲自破案,却又不肯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最离谱的是,有捕快上报说,林越前几日查获的一批走私兵器,竟在库房里不翼而飞,连看守的守卫都一问三不知。 这些案子看似独立,却处处透着诡异,显然是有人在暗中捣鬼,故意给他制造麻烦。林越心知肚明,这背后定然少不了张猛的影子。 更让他头疼的是,司内的捕快们似乎也收到了风声,对他的态度变得疏远起来。以往他安排下去的差事,大家都抢着干,如今却推三阻四,要么找借口推脱,要么敷衍了事。 “林捕头,不是兄弟们不肯出力,实在是……张捕头那边放了话,说您现在风头太盛,咱们跟着沾光容易惹祸上身。”一个老捕快私下里找到林越,满脸为难地说道。 林越心中了然,张猛这是想用这种方式孤立他,让他在刑捕司寸步难行。 这日傍晚,林越处理完手头的案子,正准备回住处,却在刑捕司门口遇到了王烈。 王烈穿着一身便服,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看到林越,他停下脚步,脸上带着几分歉意:“林越,赵武和钱通的事,是我对不住你。” 林越连忙拱手:“王大人言重了,属下明白您的难处。” 王烈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张猛仗着李家的势,在司里嚣张惯了。这次你破了苏家的案子,不仅功勋值超过了他,还和苏家搭上了线,他自然容不下你。李家那边也派人来敲打我,说你‘年轻气盛,不懂规矩’,让我多‘管教管教’。” 林越眼神一凛:“李家这是怕我和苏家联手,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不止。”王烈摇摇头,“李家这些年在郡城扩张得厉害,明里暗里做了不少违规的事,一直担心被刑捕司抓到把柄。你办案太较真,他们怕你哪天查到他们头上。张猛就是他们安插在刑捕司的眼线,专门替他们盯着司里的动静。” 林越恍然大悟,难怪张猛敢如此有恃无恐,原来背后是整个李家在撑腰。 “那批失踪的走私兵器,还有粮铺纵火案,都是张猛让人做的。”王烈继续道,“他就是想让你出错,好找借口把你从捕头的位置上拉下来。” “多谢大人告知。”林越心中一暖,王烈能冒着得罪李家的风险告诉他这些,已是难得。 王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好苗子,我不希望你就这么被埋没。张猛虽然嚣张,但他办案能力远不如你,只要你能再立几件大功,站稳脚跟,他就奈何不了你。副总捕头的位置,我一直替你留意着。” “属下明白,多谢大人栽培!”林越郑重行礼。 看着王烈离去的背影,林越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张猛的刁难,李家的威胁,司内的孤立……这些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没有丝毫退缩。 前世的经历教会他,越是逆境,越要迎难而上。张猛想让他出错?想孤立他?那他就偏要把案子办得漂漂亮亮,让所有人都看看,他林越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垮的。 回到住处,林越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取出了苏家赠送的《磐石炼体诀》。书页上的批注在油灯下清晰可见,每一个字都凝聚着前人的修炼智慧。 “张猛是炼肉境后期……”林越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想要不被人欺负,光靠破案还不够,修为必须尽快提上来!” 他盘膝坐在床上,按照《磐石炼体诀》的指引,开始运转体内的气血。功法运转的路线比《淬肉篇》更加复杂,却也更加精妙,气血在经脉中流淌,所过之处,原本有些滞涩的关窍竟隐隐传来温热之感。 窗外,夜色渐浓,月光透过窗纸洒在书页上,映照出林越专注的侧脸。刑捕司的暗流仍在涌动,但他心中的斗志,却如同这夜色中的灯火,愈发明亮。 他知道,与张猛,与李家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第六十八章:帮派火并 刑捕司的铜钟在巳时三刻骤然响起,急促而沉重的钟声穿透云层,回荡在青岚郡的街巷间。这是发生重大刑案时才会敲响的警讯,寻常百姓听到钟声,纷纷探头探脑,脸上露出惊疑之色。 林越刚结束晨练,正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听到钟声便知出事,快步朝着司内大堂赶去。刚到回廊拐角,就见几个捕快神色慌张地跑过,其中一人撞在他身上,踉跄着道歉:“林捕头恕罪!城西出大事了,刀帮和斧盟打起来了,听说……听说死了好多人!” 林越心头一沉,刀帮与斧盟是城西最具势力的两个帮派,盘踞此地已有十余年,虽时常摩擦,却从未闹出过大规模火并。他加快脚步,刚踏入大堂,就被里面凝重的气氛笼罩。 堂中已站满了捕快,总捕头王烈正负手站在公案前,脸色铁青。公案上摊着一张城西舆图,上面用朱砂笔圈出了火并发生的地点——鱼龙巷,那是两帮地盘的交界之处,也是城西最混乱的三不管地带。 “都到齐了?”王烈抬眼扫过众人,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半个时辰前,刀帮与斧盟在鱼龙巷爆发火并,动用了刀斧、弩箭甚至少量火药,当场死伤超过三十人,附近商铺被焚毁七家,百姓流离失所!太守刚派来文书,限我们三日之内查清主谋,严惩不贷,否则,我这总捕头,连同你们在座的各位,都别想好过!” 最后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得满堂捕快脸色发白。太守向来宽和,此次动了真怒,可见事态之严重。 “总捕头,此事交给属下!”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张猛从人群中走出,拍着胸脯道,“刀帮和斧盟嚣张太久,早就该敲打敲打了!属下愿带三百捕快,直接围剿两帮总堂,把他们的帮主抓来严刑拷打,不信问不出主谋!” 他说这话时,眼角余光故意扫过林越,带着几分炫耀。显然,他把这桩大案当成了抢功的好机会,想借围剿帮派的功劳压过林越一头。 几个与张猛交好的捕头立刻附和:“张捕头说得对!这等悍匪,不打不足以平民愤!”“直接抄了他们的老巢,看谁还敢作乱!” 林越却皱起了眉头,上前一步道:“总捕头,属下以为不妥。” 张猛立刻瞪眼:“林捕头有何高见?莫非是怕了那些帮派匪类?” “张捕头说笑了。”林越无视他的挑衅,看向王烈道,“刀帮与斧盟虽有旧怨,但近年靠着走私私盐、把持码头早已赚得盆满钵满,帮主都是惜命之辈,绝不可能为了区区地盘纠纷,冒着被官府剿灭的风险火并。此次冲突来得蹊跷,死伤如此惨重,更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若贸然围剿,恐怕会打草惊蛇,让真正的主谋逃脱。” “背后有主谋?”张猛嗤笑一声,“林捕头是不是破了个家族案子,就觉得什么事都有阴谋?依我看,就是这帮杂碎野性难驯,不把他们打疼了,不知道刑捕司的厉害!” “张捕头只知用强,可知城西百姓的安危?”林越反问,“刀帮与斧盟在城西根基深厚,门徒数千,若真逼得他们狗急跳墙,挟持百姓抵抗,到时候死伤的就不止是帮派分子,恐怕还要连累无辜。太守要的是查清主谋,而非血流成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堂中捕快分成两派,一派觉得张猛的方法简单直接,一派则认为林越的顾虑有道理。 王烈沉默片刻,手指在公案上轻轻敲击。他知道林越心思缜密,往往能看到常人忽略的细节,但张猛的提议虽鲁莽,却也符合刑捕司一贯的强硬作风。 “好了,不必争执。”王烈终于开口,“此案事关重大,林越,你与张猛共同负责。张猛带一队人,封锁鱼龙巷及两帮总堂周边,控制局面,防止冲突扩大;林越带一队人,勘察现场,走访目击者,追查火并的起因。三日内,无论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把主谋给我揪出来!” 这样的安排算是折中,既给了张猛掌控武力的权力,也给了林越查案的空间。张猛虽不满意不能直接围剿,但总算是能插手大案,哼了一声算是应下。林越则拱手领命:“属下遵命。” 出了大堂,张猛立刻带着心腹捕快离去,临走前还故意撞了林越一下,低声道:“小子,别以为能抢过我,这案子的功劳,注定是我的。” 林越没理会他的挑衅,转身对剩下的捕快道:“赵武、钱通不在,谁跟我去现场?” 片刻的沉默后,一个略显怯懦的声音响起:“林捕头,属下愿往。” 说话的是个年轻捕快,名叫孙小五,平日里负责抄写文书,性子腼腆,没什么存在感。林越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好,再点五个人,带上勘察工具,随我去鱼龙巷。” 很快,一行七人骑马赶往城西。越靠近鱼龙巷,气氛越显肃杀,街道上行人绝迹,只有零星的血迹延伸向巷口。巷口已被张猛派来的捕快封锁,几个捕快见是林越,虽不情愿,还是放行。 踏入鱼龙巷的瞬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焦糊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林越皱着眉捂住口鼻,抬眼望去,整条巷子如同修罗场——断刀残斧散落一地,墙壁上溅满暗红的血点,几间烧毁的商铺还在冒着青烟,焦黑的梁柱下,不时能看到蜷缩的尸体,有的被砍断了 limbs,有的被箭矢穿胸,死状凄惨。 孙小五几人哪里见过这般景象,当场就有两人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都打起精神来。”林越沉声道,“仔细勘察每一处痕迹,尤其是打斗最激烈的地方,还有那些尸体,看看伤口有什么异常。” 他率先走向巷中央,那里的地面被鲜血浸透,踩上去黏糊糊的。墙角处有一道深深的斧痕,边缘还沾着碎布,显然是斧盟的人留下的。不远处的石板上则散落着几枚飞刀,刀身刻着“刀”字,是刀帮的标记。 “看起来确实是两帮火并……”孙小五哆哆嗦嗦地记录着,“林捕头,会不会……会不会真的是地盘纠纷?” 林越没说话,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地面的脚印。脚印杂乱重叠,大多是布鞋或皮靴的痕迹,但其中却夹杂着几个奇怪的脚印——鞋底纹路细密,像是某种制式靴子,而且脚印很深,显然穿鞋之人修为不低。 “这是什么脚印?”林越指着地面问。 孙小五凑过来一看,摇了摇头:“没见过,刀帮和斧盟的人穿的都是粗布靴,不会有这种纹路。” 林越心中一动,又走向那些尸体。他翻看了十几具尸体的伤口,发现大多是刀斧造成的砍伤,但其中三具尸体的伤口却格外诡异——伤口边缘焦黑,像是被高温灼伤,绝非寻常刀斧所能造成。 “这伤口……”孙小五看得咋舌,“不像是刀帮或斧盟的功夫啊。刀帮擅长快刀,斧盟的斧头刚猛,但都不会有这种灼伤痕迹。” “还有这个。”林越从一具尸体的衣襟里摸出一枚小小的金属碎片,碎片呈黑色,边缘锋利,上面隐约能看到一个“钉”字的刻痕,“认识这个吗?” 孙小五接过碎片,仔细看了看,突然脸色一变:“这是……透骨钉的碎片!透骨钉是一种淬了剧毒的暗器,击中后会产生灼痛感,与这些尸体的伤口吻合!但透骨钉造价昂贵,只有万通商号才有卖,刀帮和斧盟根本用不起!” 林越眼神锐利起来:“万通商号?是谁在背后支持他们?” “是……是李家。”孙小五声音压低,“万通商号的东家是李家的二公子,整个青岚郡,只有他们有渠道弄到透骨钉。” 李家?张猛背后的李家? 林越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次火并,是李家在背后搞鬼?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在这时,一个捕快匆匆跑来:“林捕头,张捕头那边传来消息,说他已经包围了刀帮总堂,让您立刻过去帮忙审讯!” 林越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和那枚透骨钉碎片,摇了摇头:“告诉张捕头,我这边还有线索要查,审讯的事,让他先主持。” 捕快面露难色:“张捕头说……说您要是不去,就是故意抗命,他要向总捕头参您一本。” 林越眉头紧锁,张猛这是故意给他下绊子。他知道,自己若此刻过去,必然会被张猛排挤,根本查不到有用的信息。可若不去,对方又会借机发难。 “林捕头,要不……我们还是过去吧?”孙小五有些担心。 林越沉默片刻,将透骨钉碎片收好,沉声道:“不去。孙小五,你带两个人,去查万通商号最近的透骨钉售卖记录,记住,要偷偷查,别让李家的人发现。剩下的人跟我来,我们去走访附近的住户,看看有没有人看到火并前有陌生人出现在巷子里。” 他看向那名传话的捕快:“回去告诉张捕头,破案要紧,若他非要纠结于这些小事,耽误了查案,我会亲自向总捕头说明情况。” 捕快被他眼中的坚定震慑,嗫嚅着应了一声,转身跑了。 孙小五看着林越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敬佩。他原本觉得林捕头年纪轻轻,能当上捕头全靠运气,此刻才明白,对方不仅有胆识,更有担当——在张猛的步步紧逼下,还能坚持自己的查案思路,这份定力,绝非寻常人所有。 林越不知道孙小五的心思,他此刻满脑子都是那个诡异的脚印和透骨钉碎片。他隐隐觉得,这次火并背后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而这个阴谋,很可能与李家有关。 他必须尽快找到证据,否则,一旦被张猛抢先一步,胡乱抓几个帮派分子顶罪,那真正的主谋,就会永远逍遥法外。 阳光渐渐升高,照在鱼龙巷的血迹上,反射出刺目的红光。林越深吸一口气,朝着巷外走去,他的身影在废墟中显得格外挺拔,如同在迷雾中摸索前行的探路者,虽前路未知,却步履坚定。 第六十九章:蛛丝马迹 鱼龙巷的血腥味尚未散尽,午后的阳光斜斜照在焦黑的窗棂上,将林越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蹲在一具尸体旁,指尖轻轻拂过那道焦黑的伤口边缘,触感粗糙如砂纸,与寻常刀斧造成的皮肉翻卷截然不同。 “林捕头,这伤口真的是透骨钉造成的?”孙小五捧着验尸格目,笔尖微微发颤。他方才已按林越的吩咐,去刑捕司档案室翻查过卷宗,关于透骨钉的记载寥寥数语,只说此物以玄铁混合硫磺锻造,淬有烈阳草汁液,入肉后会引发灼痛,寻常武者中钉后半个时辰便会气血紊乱,失去反抗之力。 林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匕首小心翼翼地挑起伤口处的一丝焦皮,放在鼻尖轻嗅。除了血腥气,果然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混杂着草木燃烧后的苦涩——这正是烈阳草特有的气息。 “错不了。”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透骨钉造价不菲,一枚便要三两白银,寻常帮派根本用不起。刀帮和斧盟虽有些家底,但向来精打细算,绝不会在火并时浪费这等暗器。” 孙小五眉头紧锁:“可万通商号是李家的产业,李家人脉通天,若真是他们在背后捣鬼,咱们查起来怕是……” “查案不分对手是谁。”林越打断他,眼神锐利如鹰,“越是牵扯到大家族,越要谨慎,也越要查到底。否则,这数十条人命,岂不成了糊涂账?” 他转头看向巷口,张猛派来的捕快仍在巡逻,眼神时不时瞟向这边,带着几分监视的意味。显然,张猛虽在围攻刀帮总堂,却没忘了盯着林越的动静。 “孙小五,你带两个人,去把附近三个街口的商贩都问一遍,尤其是杂货铺、茶馆的老板,问问他们火并前三天,有没有见过陌生人在鱼龙巷附近徘徊,或者有没有看到过万通商号的送货马车经过。”林越语速极快,“记住,别声张,就说是例行询问治安,若有人问起透骨钉,一概推说不知。” “属下明白!”孙小五挺起胸膛,先前的怯懦早已被责任感取代。他带着两个捕快匆匆离去,脚步踏过碎砖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林越则带着剩下的两名捕快,径直走向万通商号。 万通商号坐落在城中心的繁华地段,朱漆大门上挂着鎏金匾额,门两侧立着两尊石狮子,气势恢宏。与其他商号不同,这里的伙计个个眼观六路,腰间都配着短刀,气息沉稳,显然都是炼肉境初期的武者——寻常商号哪会请得起这般护卫? 林越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身着锦袍的管事拦住。管事约莫四十岁,三角眼,下巴上留着山羊胡,打量林越的眼神带着几分轻蔑:“这位捕头,不知来我万通商号有何贵干?” “公事公办。”林越亮出腰牌,“近日城西发生帮派火并,牵扯到贵号售卖的透骨钉,我要查一下近三个月的售卖记录。” 管事脸色微变,随即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林捕头说笑了,透骨钉是管制暗器,我商号虽有售卖,但都是登记在案,只卖给有官府批文的世家子弟,怎么可能流入帮派之手?怕是林捕头搞错了吧?” “有没有搞错,查过记录便知。”林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若贵号行得正坐得端,又何必怕人查?” 管事眼神闪烁,显然是在犹豫。他身后的几个护卫悄悄握紧了刀柄,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店内传来:“赵管事,让林捕头进来吧,既是公事,便该配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年轻公子从内堂走出,面如冠玉,手持一把折扇,腰间系着玉佩,正是万通商号的少东家,李家二公子李坤。 李坤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对林越拱手道:“林捕头破获苏家大案的事迹,在下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赵管事不懂事,怠慢了捕头,还请恕罪。”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林越面子,又暗示自己对刑捕司的事了如指掌。 林越心中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李公子客气了,只是例行公事,还请配合。” “理应如此。”李坤做了个请的手势,“账本都在账房,林捕头请随我来。” 跟着李坤走进内堂,林越才发现这万通商号果然不简单。内堂地面铺着波斯地毯,墙上挂着名家字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与外面的市井气息判若两个世界。账房设在二楼,十几个账房先生正在埋头算账,算盘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林捕头要查透骨钉的记录?”李坤让账房先生取出一个厚重的账本,“都在这里了,近三个月的每一笔交易都有登记,买主姓名、身份、用途,一应俱全。” 林越接过账本,翻开一看,只见上面字迹工整,记录详尽。买主多是城中的世家子弟,用途一栏写着“防身”或“收藏”,甚至还有官府批文的编号,看起来毫无破绽。 他一页页仔细翻看,指尖划过那些名字——王家、刘家、陈家……都是青岚郡有头有脸的家族,唯独没有任何与刀帮、斧盟相关的记录。 孙小五说的没错,透骨钉果然只卖给世家子弟。难道……自己猜错了? 林越眉头微蹙,目光落在“收货地点”一栏。大多数买主都是直接在商号提货,只有三笔交易的收货地点写着“城西仓库”。 “这城西仓库是何处?”他指着其中一笔交易问道。 李坤笑容不变:“哦,那是我李家的一处货仓,有些世家子弟不便亲自提货,便让我们送到那里暂存,他们再自行取走。” “这三笔交易的买主,是谁?” “都是些不愿露名的朋友,托在下代为购置。”李坤扇了扇折扇,语气带着几分神秘,“林捕头也知道,有些世家子弟行事低调,不愿让人知道他们购置暗器,还请捕头体谅。” 林越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温和的笑容中找出破绽,可李坤的眼神坦坦荡荡,丝毫不见慌乱。 他继续翻看账本,忽然,在最后一页的角落里,发现了一行用小字记录的交易——“透骨钉五十枚,银一百五十两,收货地点:鱼龙巷三号院”,买主姓名一栏写着“匿名”,既没有身份登记,也没有批文编号。 鱼龙巷三号院! 林越的心脏猛地一跳,鱼龙巷正是刀帮与斧盟的交界地带,而三号院早在半年前就已废弃,据说成了两帮都不愿涉足的死角。 “这一笔交易,是怎么回事?”他指着那行小字,声音陡然变冷。 李坤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解释道:“哦,这大概是账房先生记错了,透骨钉哪有匿名售卖的道理?许是哪个学徒手误,回头我定要好好训斥他们。” “手误?”林越冷笑一声,“五十枚透骨钉,可不是小数目。李公子当我是三岁孩童吗?” “林捕头这是什么意思?”李坤收起折扇,脸色沉了下来,“莫非是怀疑我万通商号勾结帮派?我李家在青岚郡立足百年,世代忠良,岂会做这等违法乱纪之事?” “是不是勾结,不是你我说了算。”林越合上账本,“这账本我需带回刑捕司核对,还请李公子配合。” “放肆!”赵管事厉声喝道,“万通商号的账本岂能随意带走?林捕头不要给脸不要脸!” 几个护卫立刻围了上来,腰间的短刀出鞘半寸,寒光闪烁。 林越丝毫不惧,目光直视李坤:“李公子是要抗命?” 李坤盯着林越看了片刻,忽然又笑了起来:“林捕头别误会,在下怎敢抗命?只是这账本关系重大,若林捕头需要,可在账房抄写,但恕难外借。” 这已是明显的妥协,既不让林越带走账本,又给了他抄录的机会,显然是怕账本里还有其他把柄。 林越知道再坚持下去也无益,便点头道:“可以。孙小五,你留下抄录所有透骨钉的交易记录,尤其是那笔匿名交易,一字不落。” 他转头对李坤道:“我去鱼龙巷三号院看看,若李公子方便,不妨派个人带路?” 李坤眼神闪烁,最终还是让赵管事跟着林越前往。 鱼龙巷三号院果然是座废弃的宅院,院门破败,锁具早已生锈,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院内杂草丛生,墙角结满了蛛网,看起来确实很久没人来过。 林越仔细勘察着院子,忽然,他在西厢房的窗台上发现了几个模糊的脚印,与之前在鱼龙巷火并现场看到的制式靴子印一模一样! “赵管事,这院子平时谁在看管?” 赵管事眼神躲闪:“早……早就没人管了,许是流浪汉进来过吧。” 林越没理会他的辩解,走进西厢房。房内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桌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但其中一块区域的灰尘却明显被擦拭过,留下一个长方形的印记,大小正好能放下一个木箱。 他蹲下身,在印记旁的灰尘里捻起一小撮黑色粉末,放在指尖搓了搓——是硫磺粉,与透骨钉上的成分一致! “看来,这里就是透骨钉的交货地点。”林越站起身,目光如炬,“五十枚透骨钉,足够挑起一场大规模火并了。” 赵管事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孙小五派人传来消息:他在走访时得知,火并前一日,有一辆万通商号的马车停在鱼龙巷口,下来两个黑衣人,搬了一个大木箱进了三号院。 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李坤通过万通商号,以匿名的方式将透骨钉卖给刀帮或斧盟的人,交货地点就在鱼龙巷三号院。随后,有人用这些透骨钉挑起了两帮的火并,而这一切的背后,很可能就是李家在操纵。 林越走出三号院,抬头望向万通商号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李坤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百密一疏,终究留下了蛛丝马迹。 但他也明白,这些证据还不足以定罪。匿名交易、模糊的脚印、硫磺粉……都只能证明透骨钉从这里流出,却无法直接指向李坤,更无法证明他就是火并的主谋。 “赵管事,多谢带路。”林越淡淡道,“回去告诉李公子,账房的记录抄完后,我会亲自登门拜访,还有些细节想向他请教。” 赵管事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走了。 林越站在鱼龙巷口,看着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血红,心中思绪翻腾。他知道,接下来的一步至关重要,若不能找到更直接的证据,不仅扳不倒李坤,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让对方销毁所有痕迹。 “林捕头,张捕头那边又派人来了,说他已经审出刀帮的一个小头目,供认是刀帮主动挑起的火并,让您赶紧回去结案。”一个捕快匆匆跑来报告。 林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张猛这是急着邀功,想用屈打成招的供词来结案。可惜,他太小看这场火并背后的水有多深了。 “告诉张捕头,案子还没查完,结不了。”林越转身,“我们去刀帮总堂看看,我倒要看看,他审出的‘供词’,究竟有几分真。”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轮廓。前路或许布满荆棘,但他手中的线索,已如同一把钥匙,即将打开那扇隐藏着真相的大门。 第七十章:监控思维 刑捕司的烛火在窗纸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林越铺开青岚郡城西的舆图,指尖在鱼龙巷与刀帮、斧盟总堂之间来回滑动。舆图上用朱砂标出的两帮势力范围犬牙交错,唯独交界地带的三条街像是被刻意遗忘的角落,客栈、酒楼、杂货铺星罗棋布,正是藏污纳垢的绝佳之地。 “头儿,张捕头刚从刀帮总堂回来,据说那小头目已经‘招供’了,说是刀帮为抢地盘先动的手,张捕头正准备据此写结案文书呢。”孙小五端着一碗凉茶进来,语气里满是不屑,“我刚才路过他的公房,听见他跟手下说,您在外面瞎折腾,再过两天抓不到真凭实据,就得乖乖给他打下手。” 林越拿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结案文书?他倒是急。” 他指尖在舆图上重重一点,落在“迎客楼”三个字上。这酒楼正处在两帮地盘的正中间,三楼的雅间窗户正好能望见刀帮总堂的后门,是监视的绝佳位置。 “张捕头只知用拳头审案,却不想想,刀帮和斧盟斗了五年,大小冲突几十次,哪次像这次一样下死手?五十枚透骨钉,若真是刀帮买的,他们何苦把自己人也钉死在巷子里?”林越放下茶杯,眼神清亮,“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推波助澜,而主谋绝不会甘心只看一场火并,他必然要亲自下场,收割残局。” 孙小五挠了挠头:“可咱们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总不能守在那儿等吧?” “等,也要有章法地等。”林越起身,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条,上面写着十几个名字,“这是城西所有可靠的眼线,有茶馆跑堂的老刘,杂货铺的王婆,还有几个在码头扛活的汉子,都是咱们以前破小案子时结下的交情,嘴严,手脚麻利。” 他将纸条分成三份:“你带两个人,去迎客楼、顺风客栈、聚福茶馆这三个地方,让眼线盯紧二楼以上的雅间,尤其是那些要求‘视野好’的客人。告诉他们,不用动手,只用记清楚客人的相貌、穿着,有没有带随从,说话时有没有提到‘刀’‘斧’‘地盘’这几个词,每隔一个时辰派人来报一次信。” “那两帮的总堂呢?”孙小五追问。 “总堂那边更要盯。”林越指向舆图边缘的两处院落,“刀帮总堂在铁狮巷,斧盟在石磨街,都有后门通向偏僻小巷。你让老郑带三个捕快,换上粗布衣裳,扮成卖烟丝、糖葫芦的小贩,守在总堂前后门的街角。记住,别靠太近,每日卯时、午时、亥时换一次班,一旦看到有陌生面孔进总堂,尤其是穿着华贵却故意掩人耳目的,立刻记下特征。” 孙小五看着林越条理清晰地布置任务,忽然想起前几日林越曾跟他念叨过“前世”的事,说什么“千里眼顺风耳布成网,任谁也跑不掉”,当时只当是玩笑,此刻才明白,这竟是一套完整的法子。 “头儿,您这招……叫什么来着?” “监控布控。”林越笑了笑,“就像撒一张网,把可疑的地方都罩住,鱼儿什么时候游进来,咱们一清二楚。” 两人正说着,公房的门被“砰”地推开,张猛带着两个手下闯了进来,身上还带着酒气。他一眼瞥见舆图上的标记,顿时嗤笑出声:“林越,你这是在过家家呢?画几张破图,派几个人蹲墙角,就能抓到主谋?” 林越收起舆图,淡淡道:“张捕头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知道对付这些帮派杂碎,就得用拳头说话!”张猛拍着胸脯,他刚从刀帮总堂回来,审出的“供词”让他意气风发,“我已经下令,明日一早带三百捕快,把刀帮和斧盟的总堂都围了,领头的抓起来打一顿,不信他们不把幕后之人供出来!” “强行围剿,只会打草惊蛇。”林越皱眉,“主谋既然敢挑事,必然早有准备,你这么一闹,他要么跑了,要么干脆杀人灭口,到时候死无对证,这案子就真成了糊涂账。” “糊涂账?”张猛脸色一沉,“林捕头是说我办案糊涂?我告诉你,我张猛在刑捕司混了十年,破的案子比你见的都多!你那套蹲点盯梢的把戏,纯属小题大做!” 他上前一步,炼肉境后期的气势压了过来,公房里的空气顿时凝滞:“太守限咱们三日破案,明日就是第二天,你要是再拿不出证据,就给我靠边站,别耽误事!” 林越毫不退让地迎上他的目光,体内气血悄然运转,《磐石炼体诀》的内力在经脉中流转,将对方的威压挡在体外:“张捕头若想动手,我奉陪。但案子没查完,谁也别想结案。” 张猛没想到林越竟敢硬顶,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好,好得很!我倒要看看,你这张网能网住什么鱼!要是明日日落前还没动静,看我怎么参你一本!” 说罢,他甩袖而去,两个手下恶狠狠地瞪了林越一眼,也跟着离开了。 孙小五有些担心:“头儿,张捕头真要是闹到太守那里……” “他不敢。”林越摇摇头,“他那供词漏洞百出,太守何等精明,怎会看不出来?他现在不过是仗着李家的势,想逼咱们让步罢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夜色已深:“别管他,按计划行事。你现在就去安排眼线,我去铁狮巷看看老郑他们的布置。” 铁狮巷的街角,老郑正戴着顶破草帽,蹲在一个糖葫芦摊子后,眼神看似随意地瞟向不远处的刀帮总堂。总堂的大门紧闭,门口守着两个精壮的汉子,腰间的钢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头儿。”老郑见林越来了,压低声音,“刚换班时,看到一个穿青布长衫的人从后门进去了,手里提着个木盒,走路脚步很轻,不像寻常帮派分子。” 林越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总堂后门,那里有一棵老槐树,枝叶茂密,正好能遮住街角的视线。 “记清样貌了吗?” “隔着远,没看清脸,只觉得他身形跟万通商号的赵管事有点像,但不敢确定。” 林越心中一动:“赵管事?李坤的得力手下?” “正是。” “继续盯着,若他出来,立刻跟上,别惊动他。”林越叮嘱道,“另外,让卖烟丝的小王去石磨街那边看看,斧盟总堂有没有类似的动静。” 老郑点头应下,林越则转身走向顺风客栈。客栈二楼靠窗的位置,眼线老刘正端着茶壶,假装添水,实则盯着对面的巷口。见林越来了,他不动声色地递过一个茶碗:“林捕头,刚有个客人要了三楼最里面的雅间,点了一桌子菜却没动几筷子,一直扒着窗户往外看,看的正是刀帮总堂的方向。” “什么样的人?” “二十多岁,白脸,手上戴着个玉扳指,说话细声细气的,不像本地人。” 林越走到客栈后院,抬头望向三楼最里面的窗户,窗帘拉得很严实,只留了一道缝。他运起《炼肉境心得》中的敛息法,悄无声息地爬上二楼的屋檐,借着瓦片的遮挡,凝神细听雅间里的动静。 里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李公子说了,今夜子时,让刀哥带人去码头仓库,把那批货接了,斧头帮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保证不会碍事……” 另一个粗哑的声音应道:“放心,只要银子到位,别说接货,就算让斧头帮那帮杂碎自相残杀,老子也办得到!” 年轻男子轻笑一声:“刀哥果然爽快,这是李公子赏的,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随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银子落地的声音。 林越心中一凛,果然是李坤!他不仅挑动了火并,还要趁乱转移什么“货”,看样子,这“货”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悄悄从屋檐上退下来,对老刘道:“盯紧那个雅间的人,看他什么时候走,往哪个方向去。” 回到刑捕司时,已是亥时。孙小五正焦急地等在门口,见他回来,连忙迎上去:“头儿,石磨街那边传来消息,斧盟总堂也有陌生人进去,听说是来‘谈合作’的。” 林越走到舆图前,在码头的位置画了个圈:“张猛想明日围剿,正好给了李坤机会。他料定咱们会把注意力放在总堂,所以才选在今夜子时转移东西。” 他拿起一支笔,在舆图上画出一条路线,从刀帮总堂后门出发,经铁狮巷、柳河街,最终抵达城西码头:“通知所有眼线和扮成小贩的捕快,收缩范围,重点盯这条路线。另外,去库房领二十副绊马索和渔网,咱们去码头‘迎客’。” 孙小五眼睛一亮:“头儿,您要动手了?” “再不动手,鱼就要游出网了。”林越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扬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张捕头不是说我小题大做吗?明日天亮,我就让他看看,这张网里,究竟捞上来的是什么大鱼。” 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子时将至。城西的街道上寂静无声,只有零星的灯笼在风中摇晃,而在这片寂静之下,一张无形的大网已悄然收紧,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第七十一章:幕后之人 子时的梆子声刚过,铁狮巷深处的刀帮总堂突然亮起一盏孤灯。昏黄的光晕透过窗纸,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像是一头蛰伏的野兽在舔舐爪牙。 林越伏在总堂斜对面的民房屋檐上,瓦片上的寒霜透过单薄的衣料渗进来,却冻不住他眼底的锐光。他已在此潜伏了两个时辰,怀里揣着的薄铁片将呼吸的声响压到最低,只有耳廓微微动着,捕捉着来自总堂的每一丝动静。 “头儿,风紧了。”老郑的声音从下方墙根传来,他仍扮作卖烟丝的小贩,此刻正缩在避风处,借着整理货摊的动作低语,“刚才看到赵管事从后门进去了,手里提着个紫檀木锦盒,看着分量不轻。” 林越指尖在瓦片上轻轻一点,示意收到。赵管事是万通商号的老人,更是李坤的心腹,他深夜到访,还带着锦盒,显然是应了昨夜顺风客栈雅间里那番对话——李坤要亲自送“赏银”来了。 他缓缓侧过身,目光掠过总堂的飞檐。这处宅院原是前朝一个盐商的别院,院墙高近三丈,墙头布满铁棘,正门处有四个刀帮护卫守着,个个都是炼肉境中期的好手,呼吸绵长,显然是经过严苛训练的武者。 “后门那边只有两个护卫,守在月亮门两侧,视线有盲区。”林越用喉音低声回应,声音细若蚊蚋,“老郑带两人去左侧巷口接应,孙小五跟我从右侧水榭潜入,记住,非必要不动手,咱们要的是锦盒里的东西。” 两道黑影从墙根窜出,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巷口拐角。林越深吸一口气,体内气血按照《磐石炼体诀》的法门缓缓运转,将体温降至与周遭环境相近,随即如一片落叶般滑下屋檐,脚尖在墙头上轻轻一点,身形已掠出数丈。 刀帮总堂的右侧有一处废弃水榭,据说当年盐商在此引活水造景,后来河道淤塞,只留下半池残水和几株枯荷。此刻残水结着薄冰,枯荷的断茎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正好掩盖了林越落地的动静。 他贴着水榭的朱红柱子绕到背面,果然看到两个护卫背对着月亮门站着,腰间钢刀的穗子上还挂着冰碴。林越屈指一弹,两枚小石子带着破空声飞向不远处的枯荷丛,“啪”的一声落在冰面上。 两个护卫同时转头,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处。就在这刹那的分神间,林越已如狸猫般窜过月亮门,孙小五紧随其后,两人足尖点在青石板上,连一丝灰尘都未惊动。 总堂内部比想象中更简朴。穿过天井,正屋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夹杂着粗重的喘息,显然有人在饮酒。林越贴着廊柱挪到窗下,用匕首轻轻挑开窗纸一角,屋内的景象顿时映入眼帘。 堂中摆着一张八仙桌,刀帮帮主刀疤脸正敞着衣襟,露出胸前狰狞的刀伤,手里把玩着一个酒葫芦。他对面坐着的正是赵管事,那只紫檀木锦盒就放在桌案中央,红绸衬底,在油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赵管事,这五千两白银,当真是李公子的意思?”刀疤脸灌了口酒,喉结滚动着,“我刀帮这次可是折了十七个弟兄,光是丧葬费就去了不少,这点银子……” “刀帮主莫急。”赵管事推了推鼻梁上的玉扳指,声音尖细如鼠,“这只是定金。李公子说了,只要您按信上的吩咐,三日内再挑一次事,把斧头帮逼到绝路,等李家接手了城西的地盘,万通商号的药材生意,分三成给刀帮如何?” 刀疤脸眼睛一亮。城西药材行的利润他早有耳闻,三成的份额抵得上他半年的收入,当下便舔了舔嘴唇:“信呢?我得亲眼看看李公子的承诺。” 赵管事嘿嘿一笑,从锦盒里抽出一张折叠的宣纸,推了过去。刀疤脸刚要伸手去接,林越突然对着孙小五打了个手势——就是现在! “砰!” 窗户被一脚踹碎,木屑纷飞中,林越已如猛虎扑食般窜到桌前,左手按住锦盒,右手屈指成拳,对着刀疤脸的手腕砸去。他这一拳用上了《磐石炼体诀》的刚劲,拳风未至,已带起一股沉凝的气劲。 刀疤脸也是个狠角色,虽惊不乱,手腕急转,竟想反手扣住林越的脉门。可他刚炼肉境中期的修为,怎敌得过林越融合了两部功法的内劲?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刀疤脸惨叫着缩手,手腕已不自然地扭曲。 “有刺客!”赵管事尖叫着就想往内室钻,却被孙小五一脚踹在膝弯,“噗通”跪倒在地,被反手按在桌角,动弹不得。 “林越?!”刀疤脸看清来人,又惊又怒,“你敢闯我刀帮总堂,是活腻了不成?” 他捂着受伤的手腕后退两步,张嘴就要呼喊护卫,林越却抓起桌上的酒葫芦,反手掷了过去。酒葫芦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好堵住刀疤脸的嘴,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淌,呛得他直翻白眼。 “别叫,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林越冷冷道,“你的护卫要么被调去前院应付张捕头的‘巡查’,要么已经被我的人解决,现在这屋里,只有你我。” 他这话半真半假。张猛果然如林越所料,为了抢功,今夜带着一队捕快在刀帮总堂外围“巡逻”,实则是想逼刀疤脸“主动”认罪,正好给了林越可乘之机。 刀疤脸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硬气起来:“你是刑捕司的人,私闯民宅,还伤我帮众,就不怕律法处置?” “律法?”林越拿起那张宣纸,展开一看,上面的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阴狠——“三日后,以斧盟走私盐引为借口,纠集人手血洗其总堂,务必让其元气大伤。事后李家自会出面调停,届时城西地盘归我,药材行利润分你三成。李坤字。” 墨迹尚未完全干透,显然是刚写不久。林越将信纸折好揣进怀里,又打开锦盒,里面果然码着整齐的银锭,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泛着冰冷的光泽。 “刀帮主,你说这封信要是送到太守府,律法会处置谁?”林越晃了晃锦盒,“是处置私闯民宅的我,还是处置勾结李家、挑起火并的你?” 刀疤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混江湖多年,自然知道“勾结世家、操纵帮派”这条罪名的分量,一旦坐实,别说刀帮,就是他全家都得掉脑袋。 “你……你想怎样?”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很简单。”林越将锦盒合上,递给孙小五,“告诉我,李坤除了让你挑事,还让你做了什么?那批从万通商号运出来的‘货’,到底是什么?” 提到“货”,刀疤脸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林越上前一步,炼肉境后期的气势骤然释放,堂内的油灯猛地一晃,火焰险些熄灭。 “我没时间跟你耗。”林越的声音冷得像冰,“要么现在说,我还能在太守面前替你求个‘胁从’的罪名;要么等天亮,跟李坤一起去大牢里做伴。” 刀疤脸咬了咬牙,终于泄了气:“那批货……是私盐。李坤说,斧头帮手里有几条私盐通道,他想借火并夺过来,让万通商号垄断青岚郡的盐市。” 林越心中了然。私盐利润巨大,历来是官府严打的对象,李家竟想染指,难怪要做得如此隐秘。 “还有呢?” “没……没了。”刀疤脸眼神躲闪,“他只说事成之后,会保我成为城西唯一的帮派头领。” 林越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见他瞳孔微缩,知道还有隐瞒,却也明白再逼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他对孙小五使了个眼色:“把赵管事铐起来,刀帮主……就请你跟我们回刑捕司‘协助调查’吧。” 刀疤脸还想反抗,林越已闪电般探出手,指尖点在他胸口的膻中穴上。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内劲涌入,刀疤脸顿时觉得气血翻涌,浑身脱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戴上镣铐。 离开总堂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老郑带着两个捕快守在巷口,见林越出来,连忙迎上去:“头儿,张捕头带着人在街口闹事,说咱们越权办案,要闯进来搜查。” 林越冷笑一声:“他倒是来得巧。让他进来,正好让他看看,我们‘越权’查到了什么。” 话音刚落,街口传来一阵喧哗,张猛带着十几个捕快冲了进来,看到林越手里的锦盒和被铐住的赵管事、刀疤脸,顿时愣住了。 “林越!你竟敢私自带人闯刀帮总堂,还扣押帮中主事,眼里还有没有规矩?”张猛回过神来,指着林越怒斥,语气却有些发虚。 林越没理他,径直走到刀疤脸面前,将那封密信展开,凑到他眼前:“看清楚了,这是不是李坤的笔迹?” 刀疤脸颤抖着点头:“是……是他写的。” 张猛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自然认得李坤的笔迹——李家的子弟,他巴结还来不及,怎会想到林越竟能抓到这样的把柄? “张捕头不是一直说我小题大做吗?”林越转头看向他,将密信递了过去,“现在证据确凿,不知张捕头还有何话说?” 阳光刺破云层,照在密信上,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张猛的手指触到信纸,只觉得烫得惊人,仿佛那不是纸,而是烧红的烙铁。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越不再看他,对孙小五道:“把人犯押回刑捕司,锦盒和密信收好,咱们去太守府回话。” 捕快们押着刀疤脸和赵管事往前走,铁链拖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林越走在最后,经过张猛身边时,脚步微顿。 “张捕头,”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办案靠的是证据,不是拳头。下次想抢功,最好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张猛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望着林越离去的背影,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眼底闪过一丝怨毒。他知道,这次自己不仅输了面子,更可能因为跟李家扯上关系,彻底失去太守的信任。 而林越走在晨光里,手中的锦盒沉甸甸的。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五千两白银和一封密信,更是敲开李家黑幕的第一块砖。青岚郡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但他手中的刀,只会越来越锋利。 远处的刑捕司已升起炊烟,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七十二章:人赃并获 卯时的寒风卷着江雾,将青岚郡城外的临江码头裹得严严实实。码头上的吊脚楼还亮着零星灯火,几个早起的纤夫缩着脖子搓手,脚下的青石板结着薄冰,踩上去咯吱作响。 林越隐在一处废弃的货仓里,嘴里含着根枯草,目光透过木板的缝隙,紧紧盯着码头中央那艘挂着“万商”旗号的乌篷船。货仓里藏着十名精干捕快,皆是屏息凝神,手里的铁尺泛着冷光——按照密信上的时间,李坤会在辰时初刻,在这里与斧盟的叛徒交接最后一笔赃款。 “头儿,张捕头那边……”老郑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刚才有人看到他带着人往码头来了,看方向像是直奔咱们这儿。” 林越吐出枯草,嘴角勾起一抹冷峭:“他消息倒是灵通。告诉弟兄们,不管谁来,没我的命令不许动,咱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人赃并获。” 他指尖在怀里的密信上轻轻摩挲。昨夜从刀帮总堂搜出的信里,除了挑唆火并的内容,还有一行小字:“辰时码头,与‘内鬼’清账,货船备妥,事了即走。”结合刀疤脸的供词,这“内鬼”必是斧盟里被李坤收买的叛徒,而所谓的“清账”,就是转移那批私盐的赃款。 江风突然转急,吹得乌篷船的帆布猎猎作响。林越抬眼望去,只见码头入口处出现了几个身影,为首那人穿着锦缎棉袍,身形微胖,正是万通商号的少东家李坤。他身后跟着四个精壮护卫,皆是腰佩短刀,步伐沉稳,显然是炼肉境武者。 “来了。”林越低喝一声,对身旁的孙小五打了个手势。孙小五会意,从货仓后窗翻了出去,想必是去通知埋伏在暗处的另一队捕快。 李坤显然对码头环境极为熟悉,一路避开巡逻的兵丁,径直走向乌篷船。他不时回头张望,脸上带着几分焦躁,棉袍下的手一直按在腰间的钱袋上,指节泛白。 片刻后,一个穿着斧盟服饰的汉子从吊脚楼里钻了出来,脸上有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正是斧盟的三当家周通。林越在查斧盟底细时见过此人,据说他负责斧盟的盐道,手里握着不少秘密。 “李公子,钱带来了?”周通搓着手,声音嘶哑,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李坤身后的护卫。 李坤往船上瞥了一眼,冷哼道:“周当家办事利落,李某自然不会亏待。不过,斧头帮的账本呢?” 周通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扬了扬:“都在这儿,从三年前到上个月的私盐账目,一笔不差。只要银货两讫,这东西就归你。” 林越心中一动。私盐账本?这可比单纯的赃款更有价值!若能拿到账本,不仅能坐实李家走私的罪名,连斧盟这些年的勾当也能一并清算。他悄悄抽出腰间的佩刀,刀鞘摩擦的轻响被江风吞没。 李坤使了个眼色,一个护卫提着沉甸甸的箱子上前,“咔哒”一声打开锁扣。箱子里码着整整齐齐的金锭,晨光透过江雾洒在上面,折射出刺目的光泽。 “五千两黄金,够周当家在城外买几处庄园了。”李坤笑得眯起眼,“账本给我,这箱子就是你的。” 周通咽了口唾沫,刚要递出油布包,突然脸色一变,望向货仓的方向:“谁在那儿?” 林越知道已无法再等,低喝一声:“动手!” 话音未落,货仓的木板被猛地撞开,十名捕快如猛虎下山般扑了出去。孙小五带着另一队人从吊脚楼两侧包抄,铁尺碰撞的脆响瞬间打破了码头的宁静。 “是刑捕司的人!”李坤的护卫反应极快,拔刀就想反抗。林越身形如电,率先冲到近前,佩刀带起一道寒光,精准地磕开为首护卫的刀背,随即手腕一翻,刀鞘重重砸在对方胸口。那护卫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乌篷船的船帮上,口吐鲜血。 周通见状不妙,转身就想跳江,却被孙小五甩出的铁链缠住脚踝,“噗通”一声摔在冰面上,油布包从怀里滚了出来,正好落在林越脚边。 “李公子,束手就擒吧。”林越弯腰捡起油布包,掂量着里面的账本,目光冷冽如冰,“勾结帮派、走私私盐、挑唆火并,桩桩件件都是死罪,你觉得跑得掉?” 李坤被两个捕快按在地上,锦缎棉袍沾满污泥,他挣扎着嘶吼:“林越!你敢动我?我李家在郡城经营百年,你一个小小的捕头,信不信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是不是死罪,得由太守府来判。”林越懒得跟他废话,对老郑道,“搜身,仔细检查那艘船。” 捕快们一拥而上,很快从李坤的棉袍夹层里搜出一张纸条,上面用朱砂标注着几处仓库的位置,旁边还写着“正月十五,运盐入郡”的字样。而乌篷船的底舱里,除了几个空木箱,竟还藏着一本账册,上面详细记录着与各帮派交易的日期和数量,甚至有几页提到了“血手堂”的名字。 “头儿,这账册……”老郑捧着账册,声音都在发颤,“要是交上去,恐怕整个青岚郡的帮派都得洗牌!” 林越接过账册,指尖划过“血手堂”三个字,眸色深沉。之前查狼牙帮时就隐约听说过这个组织,没想到竟与李家有牵连。他将账册与油布包、金锭箱一一收好,正准备下令押解人犯,码头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都给我住手!”张猛的怒吼声穿透江雾,他骑着一匹黑马,身后跟着十几个捕快,看那样子竟是一路狂奔而来。 看到被按在地上的李坤和满地狼藉,张猛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翻身下马,几步冲到林越面前,指着地上的金锭箱厉声道:“林越!你擅自行动,抓捕万通商号的人,可知会过刑捕司?可知会过我?” 林越淡淡瞥了他一眼,扬了扬手中的账册:“张捕头来得正好,这里有斧盟的私盐账本,还有李家与各帮派交易的记录,以及挑唆刀帮、斧盟火并的证据,正好请你过目。” 张猛的目光落在账册封面上,瞳孔骤然收缩。他自然认得那是李家的私账,上面甚至可能有他收受好处的记录。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抢,却被林越侧身避开。 “怎么?张捕头想销毁证据?”林越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的捕快都听得清楚。 张猛的手僵在半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周围的捕快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那些眼神里有疑惑,有鄙夷,甚至有几分幸灾乐祸。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赶来不仅没能抢功,反而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我……我是担心你办事毛躁,抓错了人。”张猛强装镇定,梗着脖子道,“李公子是李家的人,万通商号是郡城的纳税大户,你凭什么说抓就抓?” “就凭这个。”林越将从李坤身上搜出的朱砂纸条扔到他面前,“正月十五走私私盐,计划都写在这儿了,张捕头要不要念念?” 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清晰可见。张猛捡起纸条,手指抖得厉害,他当然知道李家在做私盐生意,甚至还帮着打过几次掩护,可他从没想过林越能抓到这么确凿的证据。 “还有这个。”林越又拿出那封李坤写给刀疤脸的密信,“挑唆帮派火并,意图垄断城西地盘,这上面有李坤的亲笔签名,张捕头要不要再看看?” 张猛的脸彻底垮了下来。他看着被押起来的李坤,看着满地的金锭,看着周围捕快们嘲讽的眼神,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他这才明白,林越从一开始就布好了局,等着他来出丑。 “人证有李坤、周通,物证有账本、密信、赃款,还有这艘准备运盐的船。”林越清点着证据,声音平静无波,“张捕头要是没别的事,就请一起回刑捕司,咱们也好向太守府交差。” 李坤突然挣扎起来,对着张猛嘶吼:“张猛!你忘了我爹是怎么提拔你的?快救我!不然我让你全家陪葬!” 张猛浑身一颤,脸色变得惨白如纸。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像是怕被李坤沾染到什么。周围的捕快都看在眼里,看向他的眼神更加耐人寻味。 林越适时开口:“看来张捕头与李家交情不浅,这事恐怕得让太守亲自问问清楚。” “你胡说!”张猛急忙辩解,却显得色厉内荏,“我只是……只是恰好路过!” “是吗?”林越微微一笑,不再逼问。他知道,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可,剩下的自有太守去查。他对捕快们道:“把人犯押上囚车,证据封存好,回府!” 捕快们押着李坤和周通往囚车走去,李坤还在不停地咒骂,声音却越来越远。张猛站在原地,看着林越指挥若定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的金锭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江风卷着水汽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张猛打了个哆嗦,突然意识到自己彻底输了。他不仅没能抓住林越的把柄,反而暴露了与李家的牵连,恐怕用不了多久,他这个捕头的位置就坐不稳了。 林越路过他身边时,脚步微顿:“张捕头,要是不想跟李家一起抄家,就最好想清楚,哪些话该说,哪些事该做。” 张猛猛地抬头,对上林越深邃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洞彻一切的平静,却让他从骨子里感到寒意。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颓然地低下了头。 晨光终于穿透江雾,洒在码头上。林越看着被封存的证据,心中并无多少喜悦。他知道,抓住李坤只是开始,李家在郡城盘根错节,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势力,而那个神秘的血手堂,更是隐藏在暗处的威胁。 囚车缓缓驶离码头,车轮碾过冰面,留下两道清晰的辙痕。林越骑在马上,望着远处的青岚郡城,握紧了腰间的佩刀。他知道,一场席卷整个郡城的风暴,已在悄然酝酿。而他,必须在风暴来临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第七十三章:太守的嘉奖 青岚郡太守府的朱漆大门前,两尊石狮怒目圆睁,仿佛要将往来人等的心思都看穿。林越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门旁的侍卫,目光扫过身后的囚车——李坤被铁链锁着,锦缎棉袍早已看不出原色,脸上满是颓败;刀帮帮主与斧盟叛徒周通则垂头丧气,往日的嚣张荡然无存。 “林捕头,太守已在正厅等候。”门房恭敬地引路,眼底藏着几分敬畏。谁都知道,这位年轻捕头一夜之间端了刀帮、斧盟的老巢,还擒了万通商号的少东家,这等手段,在青岚郡刑捕司的历史上都属罕见。 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正厅内的气氛却有些凝重。太守赵文渊端坐于上首,一身藏青色官袍衬得他面容肃穆,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目光落在厅中垂首而立的张猛身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太守大人,林越幸不辱命,将刀帮、斧盟火并案的主谋及幕后推手李坤缉拿归案,人证物证俱在,请大人过目。”林越上前一步,将封存好的账册、密信、朱砂纸条一一呈上,动作沉稳,语气不卑不亢。 侍卫接过证物,呈到赵文渊面前。赵文渊拿起那封李坤挑唆火并的密信,眉头越皱越紧,待看到私盐账本上密密麻麻的记录时,猛地一拍案几:“岂有此理!李家竟敢勾结帮派,走私私盐,视我青岚郡律法如无物!”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官威与怒火,厅内众人皆垂首屏息,连张猛的肩膀都微微一颤。 “林捕头,这些证据是如何查到的?”赵文渊看向林越,语气稍缓,但目光依旧锐利。 林越从容回话:“回大人,属下勘察火并现场时,发现死者中有被‘透骨钉’所伤,经查此钉为万通商号独有。顺藤摸瓜之下,查到李坤大量购入透骨钉,且与两帮头目密会。后截获其密信,得知其意图借火并削弱两帮,独占城西地盘,同时走私私盐牟利。属下预判其会在码头转移赃款,遂带人设伏,将其与斧盟叛徒周通一并擒获,搜出账本与后续计划。” 他语速平稳,将破案过程娓娓道来,从现场勘察到逻辑推理,再到最终布控,环环相扣,毫无破绽。 赵文渊听得连连点头,目光中渐渐露出赞许:“好一个‘顺藤摸瓜’!林捕头行事缜密,心思剔透,竟能从一枚铁钉查到幕后主使,这份洞察力,实属难得。” 他话锋一转,看向张猛,脸色骤沉:“张捕头,此案你也参与查办,为何林捕头能查到的线索,你却视而不见?反而一味主张武力围剿,若非林捕头及时止损,恐怕只会打草惊蛇,让真凶逍遥法外!” 张猛猛地抬头,额上青筋暴起,却不敢直视赵文渊的眼睛,只能嗫嚅道:“属下……属下以为,帮派火并当以雷霆手段镇压,以免滋生民怨……” “滋生民怨?”赵文渊冷笑一声,将私盐账本扔到他面前,“若按你的法子,李家走私私盐的勾当何时能查清?刀帮、斧盟背后的龌龊何时能揭开?到时候民怨只会更甚!你身为捕头,不思缜密查案,只知滥用武力,到底是能力不足,还是别有用心?”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张猛心上。他脸色瞬间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属下不敢!属下绝无别有用心,只是……只是一时失察!” 厅内一片寂静,连墙角香炉里的烟都仿佛凝固了。几个站在两侧的幕僚交换着眼神,看向张猛的目光带着几分玩味——谁都知道张猛背靠李家,此刻被太守当众质问,显然是失了势。 林越站在一旁,神色平静。他知道赵文渊这是借题发挥,既是敲打张猛,也是在向郡城各方势力传递信号:刑捕司的案子,容不得任何人插手。 赵文渊盯着张猛看了片刻,见他汗如雨下,才缓缓开口:“失察?郡城百姓的安危,容不得你‘失察’!此次若非林捕头力挽狂澜,你可知后果有多严重?” 他顿了顿,声音恢复了几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青岚郡刑捕司,需要的是能办实事、办好事的人,而非只会仗势欺人、草菅人命之辈!” 这话一出,张猛的身子彻底垮了,瘫在地上,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在刑捕司的日子,怕是到头了。 赵文渊不再看他,目光转向林越,语气缓和了许多:“林捕头,你破案有功,不仅揪出了幕后黑手,还为郡城清除了走私私盐的毒瘤,实乃大功一件。本府向来赏罚分明,你想要什么赏赐?” 林越拱手道:“属下身为刑捕司捕头,缉拿罪犯、维护治安乃是本分,不敢奢求赏赐。只求大人能依法严惩李坤等人,还郡城百姓一个公道。” “好一个‘本分’!”赵文渊眼中的赞许更浓,“如今像你这般不慕虚名、只重实绩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他站起身,踱了几步,朗声道:“本府决定,即日起,晋升林越为青岚郡刑捕司副总捕头,官阶从七品,赐绯色官服一袭!暂代总捕头之职,处理城西所有刑狱治安事务,可调动城西三班捕快及驻守兵丁!” 此言一出,厅内众人皆露出惊讶之色。刑捕司副总捕头之位空悬已久,谁都没想到会落到一个入职不久的年轻捕头头上,而且还被赋予了暂代总捕头的权力,这几乎是将城西的安危系于其一身。 林越也有些意外,他虽料到会有嘉奖,却没想到如此厚重。他连忙躬身领命:“属下谢大人信任!定当竭尽所能,维护城西治安,绝不辜负大人厚望!” “好!”赵文渊满意地点点头,“本府相信你的能力。城西是郡城商贸重地,鱼龙混杂,你肩上的担子不轻。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本府开口,刑捕司的人手、物资,你可自行调配。” 他又看向地上的张猛,声音冷硬:“张猛办事不力,险些延误案情,即日起停职反省,听候发落!其手下捕快,暂由林副总捕头调配!” “大人!”张猛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甘,“属下在刑捕司任职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大人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赵文渊冷冷瞥了他一眼:“机会?你纵容李家走私时,怎么没想过给郡城百姓一个机会?下去吧,再敢多言,休怪本府无情!” 张猛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却只能死死咬着牙,被两个侍卫架了出去。经过林越身边时,他猛地转过头,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芒,仿佛要将林越的样子刻在骨子里。 林越神色不变,只是淡淡回望。他知道,张猛的怨恨只会让他更加警惕,但这并不能动摇他的决心——既然接下了副总捕头的担子,就必须把城西的事办好。 赵文渊看着张猛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对林越道:“李家在郡城经营多年,盘根错节,李坤被抓,李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你接下来行事,需更加谨慎,若遇阻碍,可直接持本府手令行事。” “属下明白。”林越应道。他清楚,这次晋升既是荣誉,也是挑战。李家的反扑、城西复杂的帮派势力、还有那个神秘的血手堂,都是他需要面对的难题。 赵文渊又叮嘱了几句关于处理李家案的细节,无非是要证据确凿、量刑公正,既不能放过一个罪犯,也不能牵连无辜,以免引起郡城商户恐慌。林越一一记下,条理清晰地回应,让赵文渊愈发满意。 “好了,你先回去交接事务吧。”赵文渊摆摆手,“城西的事,就交给你了。” “属下告退。”林越躬身行礼,转身退出正厅。 刚走到回廊,就见几个刑捕司的老捕快候在那里,为首的正是之前被张猛打压的老郑。见林越出来,几人连忙上前行礼,脸上带着真切的笑意。 “恭喜林副总捕头!”老郑声音洪亮,“您这下可算熬出头了,咱们城西的捕快,终于能跟着您好好干一番事业了!” 其他几个捕快也纷纷附和,语气中满是振奋。他们早就看不惯张猛的作威作福,如今林越晋升,他们自然高兴。 林越笑着点头:“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礼。城西的事,还需大家同心协力。” 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张捕头被停职,他手下的人暂时由我调配。从今日起,城西捕快队伍重新整编,能者上,庸者下,谁要是敢徇私枉法、勾结外人,休怪我林越不讲情面!” 众人皆是一凛,连忙正色道:“属下遵命!” 林越满意地点点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假山后,有个身影一闪而过。他眉头微挑,却没有声张——想来是李家派来打探消息的人,也好,让他们看看,如今的刑捕司,已是今非昔比。 走出太守府大门,阳光正好,洒在门前的石狮子上,泛着温暖的光泽。林越深吸一口气,胸中涌起一股豪情。从初到郡城的小捕头,到如今的副总捕头,这一路的艰辛与凶险,此刻都化作了前进的动力。 他翻身上马,勒住缰绳,回望了一眼巍峨的太守府,又看向城西的方向。那里有喧嚣的市井,有狡诈的帮派,有隐藏的罪恶,但也有百姓的期盼。 “走,回刑捕司!”林越低喝一声,策马扬鞭。 马蹄声清脆,在青石板路上渐行渐远。林越知道,新的挑战已经开始,而他,早已做好了准备。无论是李家的反扑,还是潜藏的黑手,他都会一一接下,用手中的刀与心中的公道,在这青岚郡城,闯出一片朗朗乾坤。 第七十四章:新官上任 青岚郡刑捕司的大门外,那面象征着秩序的铜锣已三日未响。自林越晋升副总捕头的消息传开后,整个城西的捕快队伍都透着一股不同以往的气息——少了几分往日的懈怠,多了几分紧绷的专注。 林越身着新制的绯色官袍,站在刑捕司的演武场上,目光扫过列队而立的三十余名捕快。这些人中有须发半白的老卒,也有血气方刚的后生,此刻皆垂首而立,大气不敢出。演武场角落,几个曾被张猛视为心腹的捕快正低着头,手指绞着腰间的佩刀,脸上满是忐忑。 “张猛已被停职,他在任时的规矩,今日起尽数作废。”林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但刑捕司的铁律不能废——守土有责,缉凶务尽,若有违背,轻则杖责,重则革职查办,绝不姑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几个张猛的亲信身上:“王三、刘五、孙七,你们三人往日在张猛麾下,多有徇私之举,虽未触及律法底线,却也失了捕快本分。即日起,调往城北粮仓值守,为期三月,若期间再犯,直接逐出刑捕司。” 三人身子猛地一颤,王三忍不住抬头辩解:“林副总捕头,我等……” “怎么?不服?”林越眼神一冷,一股炼肉境后期的气血威压悄然散开,虽未刻意针对,却让三人瞬间脸色发白,“需不需要我将你们替刀帮通风报信、收受贿赂的证据,呈给太守大人过目?” 王三的话卡在喉咙里,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们没想到林越竟连这些陈年旧事都查得一清二楚,哪里还敢辩驳,连忙跪倒在地:“属下遵命!多谢林副总捕头开恩!” 看着三人灰溜溜地收拾东西离开,演武场上的气氛愈发肃穆。其余捕快暗自心惊——这位新上司不仅手段厉害,心思更是缜密,看来往后再想浑水摸鱼,是绝无可能了。 “老郑,出列。”林越的声音缓和下来。 老郑应声上前,这位年近五十的老捕快头发已有些花白,却腰杆笔直,眼中透着一股沉稳。他在刑捕司待了二十余年,破案无数,却因不善钻营,一直被张猛压制,只当个小小的队正。 “你在城西任职多年,熟悉各坊巷民情,即日起升为捕头,协助我管理城西三班捕快。”林越朗声道,“你的副手,由你从队正里挑选,报给我即可。” 老郑愣住了,随即眼中涌起激动的红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属下……属下谢林副总捕头信任!定当肝脑涂地,不负所托!” 周围的捕快也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却无人不服。老郑的能力有目共睹,只是时运不济,如今被提拔,实属应当。 “还有赵六、钱八,你们二人在前些时日的帮派火并案中,不惧凶险,搜集到不少关键线索,虽未被张猛记功,但功过自在人心。”林越看向两个三十多岁的捕快,“即日起升为队正,各领一队,负责西南、西北两片辖区。” 赵六和钱八又惊又喜,连忙躬身领命,眼中满是感激。他们本以为自己的功劳会被埋没,没想到林越竟一一记在心上。 一番任免下来,捕快队伍中的积弊被一扫而空。那些曾被压制的有识之士得到重用,人心顿时振奋起来,连空气中都仿佛多了几分锐气。 “接下来,说正事。”林越走到演武场中央的沙盘旁,这沙盘是他特意让人连夜赶制的,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城西的街巷、坊市、帮派据点,甚至连水井的位置都一一标出。 “城西地域广阔,商户密集,光是在册的帮派就有七个,更别提那些没名号的小混混。”林越拿起一根竹筹,在沙盘上划了个圈,“从今日起,推行‘片区巡查制’——将城西划分为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个片区,每区由一名队正带领五名捕快负责,每日卯时、午时、酉时各巡查一次,酉时巡查完毕后,需向我汇报当日辖区内的异动,不得有误。” 老郑眉头微蹙,上前一步道:“副总捕头,城西有几处三不管地带,比如贫民窟的‘烂泥巷’,那里鱼龙混杂,连帮派都不愿涉足,巡查起来怕是难度极大。” “难度大,才更要查。”林越指向沙盘上的烂泥巷,“越是混乱的地方,越容易藏污纳垢。这样,烂泥巷归我亲自负责,每日亥时我带人去查一次。” 众捕快皆是一惊。亥时正是夜阑人静之时,烂泥巷里多的是酒鬼、小偷、甚至亡命之徒,这个时辰去巡查,无异于以身犯险。 “副总捕头,此事危险,不如让属下代劳……”赵六连忙请命。 林越摆了摆手:“不必。规矩是我定的,自然要以身作则。你们只需守好自己的片区,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他目光锐利,“另外,巡查时若遇寻衅滋事者,先警告,再犯者直接带回刑捕司;若遇盗窃、斗殴,当场缉拿,不得私放;若发现可疑人员,立刻上报,由我统一调配人手核查。” 他拿起早已写好的《巡查细则》,递给老郑:“这上面写了巡查的具体流程和需记录的事项,你拿去给各队正分发下去,让他们务必熟记。” 老郑接过细则,只见上面不仅写明了巡查路线、重点关注区域,甚至连如何辨别可疑人员的特征、如何与商户建立联系都写得清清楚楚,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严谨细致,让他愈发敬佩。 安排完巡查事宜,林越又道:“刑捕司的库房我已查过,兵器、刑具短缺,伤药更是所剩无几。老郑,你今日带人去趟太守府,拿着我的手令,领一批新的刀枪和伤药回来,务必让兄弟们的家伙趁手,伤了有药治。” “是!”老郑应声而去。 看着老郑的背影,林越心中暗道:要让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草。这些捕快常年在刀尖上讨生活,若是连基本的装备都得不到保障,又怎能指望他们尽心尽力? 接下来的几日,城西的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身着捕快服的身影。他们不再是往日那般三三两两地聚在茶馆里闲聊,而是两人一组,沿着划定的路线仔细巡查,遇到形迹可疑的人便上前盘问,看到有小混混勒索商户,立刻上前制止。 起初,商户们还有些疑虑。毕竟张猛在任时,捕快们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与帮派勾结分赃,谁也没想到这位新上任的副总捕头竟动了真格。 直到第三日,西南片区的赵六带人抓了斧盟的几个余孽——这几人趁着帮派火并后群龙无首,竟在街头公然抢夺商贩的货物。赵六不仅当场将人拿下,还亲自押着他们挨家挨户道歉赔偿,商户们这才信了,看向捕快的眼神渐渐从警惕变成了感激。 “林副总捕头真是个好官啊!”在城西开了二十年杂货铺的王掌柜,看着街面上巡逻的捕快,忍不住对身旁的伙计感叹,“前几日还有小混混来收‘保护费’,今日一早就听说被抓进刑捕司了,这日子总算能安稳些了。” 伙计连连点头:“可不是嘛,我今早去进货,看到烂泥巷那边都有捕快巡逻了,听说还是林副总捕头亲自带的队,这魄力,真是没话说!” 这样的议论,在城西的酒肆、茶馆、市集里随处可见。百姓们最是实在,谁真心为他们办事,他们便真心拥戴谁。短短几日,林越的名字便成了城西百姓口中的“青天大老爷”,甚至有商户自发组织起来,想给刑捕司送块“明镜高悬”的匾额,被林越婉拒了。 “我们做的,本就是分内之事,不必张扬。”林越对前来道谢的商户代表道,“只要城西能长治久安,比什么匾额都强。” 商户代表们感动不已,回去后便自发组织了“商户联防队”,遇到可疑人员便及时报给捕快,与刑捕司形成了联动。 这日酉时,老郑将各片区的巡查记录汇总上来,脸上带着难掩的笑意:“副总捕头,您瞧,这是今日的记录。盗窃案两起,皆已破获;斗殴事件一起,涉事人员已带回;可疑人员三人,经核查是外地来的商贩,无异常。比起往日,案发率足足降了七成!” 林越接过记录,仔细翻看,见上面字迹工整,记录详实,连某条巷子里的路灯坏了都记了下来,不由得点了点头:“做得好。路灯的事,明日让赵六带人去修一下,免得夜行百姓不便。” “是!” 正说着,赵六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副总捕头,好消息!我们在西北片区的一处废弃仓库里,发现了一批被刀帮藏匿的私盐,足足有五十多担!” 林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人赃并获了?” “都拿下了!守仓库的两个刀帮余孽还想反抗,被我们当场制服,人证物证俱在!”赵六道。 “好!”林越站起身,“立刻将人犯和私盐押回刑捕司,连夜审讯,看看能不能挖出更多刀帮的余党!” “属下遵命!”赵六领命而去。 老郑看着林越沉稳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他在刑捕司待了半辈子,见过的捕头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却从未见过像林越这样,既能运筹帷幄,又能身先士卒的。短短几日,就让积弊丛生的城西焕然一新,这份能力,着实令人钦佩。 夜色渐深,刑捕司的灯笼次第亮起,映照着门前那面重新擦拭过的铜锣,泛着锃亮的光。林越站在窗前,望着城西的方向,那里灯火璀璨,隐约能听到市集收摊的喧嚣,却再无往日的混乱与暴戾。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李家的势力尚未清除,狼牙帮的余党仍在潜藏,城西的平静之下,依旧暗流涌动。但他心中有底——只要这捕快队伍能拧成一股绳,只要百姓能真心支持,再大的风浪,他也能扛过去。 窗外,一阵夜风吹过,带着几分凉意,却吹不散刑捕司内的灯火,更吹不灭林越心中那团守护一方安宁的火焰。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已然烧得旺盛,而他要做的,是让这把火一直烧下去,直到照亮青岚郡城的每一个角落。 第七十五章:苏家的求助 第148章:苏家的求助 暮春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三日,将整个苍云郡城洗刷得一片清润。刑捕司后院的练武场,青石板上积着薄薄一层水膜,倒映着檐角滴落的雨珠,叮咚作响。 林越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微雨里泛着细密的光泽。他双脚微分,呈马步桩稳稳扎在场中,双手成掌,缓缓推放间,带起的气流竟将周身半尺内的雨丝震得斜飞。《磐石炼体诀》的运气法门在经脉中流转,每一次吐纳,都能感觉到气血如春水般涨涌,冲刷着筋骨间的滞涩——自突破炼肉境中期后,这门苏家相赠的完整功法,正让他的肉身强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精进。 “呼……” 一记“推山掌”收势,林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气柱竟在雨幕中冲出半尺才散。他拿起一旁的粗布衣衫擦了擦汗,刚要披上,院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捕快小赵略显紧张的通报:“林捕头,苏家族长苏长风先生求见,说是有急事!” 林越眉头微挑。 自苏家失窃案了结后,他与苏家虽有往来,却多是苏晴送些修炼辅助的药材,或是他偶尔通报些与商户相关的治安消息,苏长风这位炼肉境巅峰的家主,极少亲自登门。更何况此刻雨势未歇,对方冒雨前来,想必事出紧急。 “请他到前堂稍候,我即刻就来。” 林越披上衣衫,快步穿过回廊。刚进前堂,便见苏长风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雨景。这位平日里总是一身锦袍、气度雍容的家主,此刻竟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短打,头发微湿,鬓角甚至带着几分凌乱,背影里透着一股罕见的焦躁。 “苏族长大驾光临,林越有失远迎。”林越拱手笑道。 苏长风猛地转过身,脸上哪还有半分往日的从容?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布满血丝,嘴唇紧抿着,看到林越的瞬间,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快步迎上来:“林捕头,冒昧打扰,实在是……苏家遇上大麻烦了!” 他语气急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说话间便要躬身行礼,被林越连忙扶住:“苏族长有话坐下说,雨大路滑,您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小赵端来热茶,苏长风接过,却只是紧紧攥在手里,滚烫的茶水透过瓷杯传来温度,似乎也没能让他冷静半分。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地开口:“林捕头,此事说来惭愧,是苏家与邻郡王家,因商路起了冲突。” “王家?”林越沉吟道,“是青阳郡的那个王家?” 苍云郡毗邻三郡,其中青阳郡的王家算是小有名气的武道家族,以经营绸缎和药材商路为生,族中据说有凝气境武者坐镇,实力比苏家稍胜一筹。 苏长风点头,脸色愈发难看:“正是他们。我苏家去年开辟了一条从苍云郡直达楚州的商路,沿途需经过青阳郡地界。原本与王家约定好,双方各占三成利,互不干涉。可这半年来,王家少主王腾屡屡刁难,先是克扣我家商队的过路费,后来干脆直接动手抢货……” 他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前日,我家商队押送一批价值五万两的药材过境,竟被王腾带人堵在青阳郡边界的黑风口,不仅货物被劫,随行的十二名护卫,被他打成重伤!那王腾还放言,说我苏家不识抬举,三日内,他要亲自带人马踏入苍云郡,踏平我苏家府邸!” “岂有此理!”林越眉头骤然拧紧,“商路冲突自有规矩可循,他王家纵子行凶,还敢跨界威胁,当我苍云郡刑捕司是摆设不成?” “林捕头有所不知……”苏长风苦笑一声,语气里满是无奈,“王腾那小子,年纪不过二十,却已是炼肉境巅峰的修为,一手《烈阳拳》练得炉火纯青,我自问能与他斗个平手,可……”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王家背后,有王腾之父王坤撑腰。那王坤五年前便已突破至凝气境,据说如今已是凝气境初期巅峰,一手‘流云掌’能隔空伤人,威力远非炼肉境可比。我苏家虽有几分薄产,却连一位凝气境武者都没有,真要动起手来,根本不堪一击。” 林越心中了然。 武道境界,炼肉境与凝气境虽只隔一层,却是天壤之别。炼肉境再强,也只是锤炼肉身气血,力量再大,也需贴身才能发挥;而凝气境武者,已能将气血炼化成真气,凝于掌指,可隔空御敌,甚至能短时间内御气飞行,两者之间的差距,如同溪流与江河。 苏家若真被王坤盯上,别说保住府邸,恐怕连家族传承都难以为继。 “我已派人去王家交涉,愿意让出商路三成利,只求息事宁人。”苏长风端起茶杯,却一口没喝,只是望着杯中的茶叶打转,“可王腾那小子油盐不进,说要么让我苏家彻底退出楚州商路,要么就等着被他踏平。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求林捕头……”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恳切:“林捕头是刑捕司的人,代表着郡城律法。王家再横,总不能公然与官府作对。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出面调解一二,只要能保住苏家上下,苏某必有重谢!” 说着,他竟真的要起身下拜,被林越再次死死按住。 林越看着苏长风鬓边的白发,想起当初对方将《磐石炼体诀》毫无保留相赠时的坦荡,想起苏晴为了查案偷偷提供线索时的机敏,心中已有决断。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苏族长放心,王家在苍云郡地界撒野,威胁郡城百姓,刑捕司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苏长风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林捕头的意思是……” “王腾不是说三日内要来踏平苏家吗?”林越放下茶杯,站起身,目光扫过窗外的雨幕,“这三日,我便住在苏家附近的客栈。他若敢来,先过我这关。” “可……可王腾是炼肉境巅峰……”苏长风迟疑道,他知道林越天赋惊人,短短时日便从炼肉境初期突破至中期,但与巅峰相比,终究还差着一线。 林越笑了笑,伸手握了握拳,指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响,气血在经脉中奔腾的声音,连苏长风都隐约能听到:“炼肉境巅峰又如何?我林越的刀,还没怕过谁。”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那位凝气境的王坤,他若敢踏入苍云郡半步,自有总捕头王烈大人处置。刑捕司的规矩,凝气境武者不得在郡城私斗,他要是忘了,我不介意帮他记起来。” 苏长风看着林越年轻却沉稳的脸庞,心中的焦虑如同被雨水冲刷过一般,渐渐平息下来。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找对人了。 “大恩不言谢!”苏长风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激动,“林捕头若有任何需要,苏家上下,万死不辞!” 林越摆了摆手:“苏族长先回去稳住族人,我安排好手头的事,这就过去。对了,把王家商队在苍云郡的落脚点告诉我,我倒要先去会会那位‘威风凛凛’的王家少主。” 苏长风连忙报出一个地址——城西的“迎客楼”,正是王家商队常驻的客栈。 送走苏长风,林越立刻召集副手:“把城西片区的卷宗整理好,尤其是与王家相关的,半个时辰后给我。另外,备一匹快马,我要去迎客楼。” 小赵有些担心:“捕头,那王腾据说性子暴烈,您单枪匹马去……” “放心。”林越拿起挂在墙上的佩刀,刀鞘上的雨水还未干,“我只是去‘拜访’,不是去打架。”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有些账,总得提前算清楚。王腾既然敢在苍云郡的地界如此嚣张,就得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半个时辰后,一匹黑马冲出刑捕司大门,踏破雨幕,朝着城西的迎客楼疾驰而去。马背上的林越,腰悬佩刀,目光如炬,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锋芒初露。 苍云郡的雨,似乎更大了。但一场更大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第七十六章:登门调解 迎客楼的门槛,被马蹄声踏碎了雨幕的宁静。 林越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迎上来的店小二,目光扫过这座位于城西渡口旁的三层酒楼。楼前停着七八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车辕上雕刻着“王”字徽记,几个精壮的护卫腰间佩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过往行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这便是王家商队在苍云郡的落脚点,也是王腾此刻的居所。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堆着笑问道,眼角却偷瞄着林越腰间的捕快令牌,神色多了几分拘谨。 “我找王腾。”林越语气平淡,迈步便往楼里走。 “哎,客官您等等!”店小二连忙阻拦,“我们少主正在楼上会客,吩咐了不见外客……” 话音未落,一个站在楼梯口的护卫已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推搡林越:“哪来的野小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闯我们王家的地盘?” 这护卫身材魁梧,气息沉凝,竟是炼肉境初期的武者,寻常百姓见了怕是早已吓得后退。 但林越只是眼神微冷,侧身避开对方的手掌,同时手腕轻翻,看似随意地搭在对方胳膊上。那护卫只觉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胳膊瞬间酸麻无力,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惊疑不定地看着林越。 “刑捕司副总捕头林越,公务在身,谁敢拦我?”林越亮出腰间令牌,令牌上“副总捕头”四个烫金大字在厅内光线映照下,散发着威严的光芒。 厅内的护卫们脸色骤变,他们虽是王家私卫,却也不敢公然与刑捕司作对。楼梯口的护卫咬了咬牙,沉声道:“请林捕头稍候,我这就去通报少主。” 林越没再说话,负手站在厅中。目光扫过四周,只见墙角堆放着不少木箱,隐约能闻到药材的气息,显然是从苏家商队劫来的货物。 片刻后,楼上传来一阵嚣张的笑声:“刑捕司的?倒是稀客。让他上来。” 林越拾级而上,二楼的雅间门虚掩着,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哭求声。 “王少主,求求您高抬贵手,这商路是我们苏家三代人的心血,不能就这么让给您啊!” “少废话!”一个年轻倨傲的声音响起,“要么签字画押,把楚州商路的契约交出来,要么就让你家主子准备给你们收尸!我王腾说一不二,三日内若见不到契约,苏家就等着从苍云郡除名吧!” 林越推门而入。 雅间内,一张梨花木大桌旁,坐着一个身穿锦袍的青年。他约莫二十岁年纪,面容俊朗,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倨傲,嘴角噙着冷笑,正是王家少主王腾。他左手把玩着一枚玉佩,右手按在一份文书上,眼神轻蔑地看着对面跪着的老者。 那老者正是苏家的管事苏伯,此刻头发散乱,脸上带着红肿的巴掌印,嘴角还挂着血迹,显然是被打过。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份墨迹未干的契约,赫然是苏家将楚州商路无偿转让给王家的条款。 “王少主好威风。”林越的声音打破了雅间的沉寂。 王腾抬眼看来,当看到林越不过二十出头,气息虽沉稳却只是炼肉境中期时,眼中的轻蔑更甚:“你就是刑捕司的副总捕头?倒是比我想象中年轻,就是这修为……未免太拿不出手了。” 他根本没起身,斜靠在椅背上,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我知道你来干什么,无非是苏家那老东西请你来当说客的。” 林越没坐,目光落在苏伯身上,沉声道:“苏伯,你先出去。” 苏伯抬头看到林越,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却又畏惧地看了看王腾,不敢动弹。 “让他滚!”王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在他看来,一个苏家管事根本不配留在这。 苏伯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对林越拱了拱手,踉跄着退出了雅间。 雅间内只剩下林越与王腾两人,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林捕头,”王腾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语气带着戏谑,“我知道刑捕司的规矩,但这是我们两家的私事,你一个捕头,插手不太合适吧?” “私事?”林越冷笑一声,走到桌边,拿起那份契约看了一眼,随手扔回桌上,“聚众伤人,劫掠货物,还敢跨界威胁郡城百姓,这在你眼里,是私事?” 他目光如电,直视着王腾:“王家商队在青阳郡地界行凶,我管不着。但你们把人打伤,把货劫到苍云郡,还敢在我苍云郡的地面上逼迫苏家签契约,甚至扬言要踏平苏家——王少主,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 王腾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变得锐利:“林捕头是想替苏家出头?” “我是在执行公务。”林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我要求你立刻归还苏家货物,赔偿伤者医药费,并且公开向苏家道歉。否则,我将以‘寻衅滋事’‘劫掠民财’的罪名,将你及你的手下缉拿归案,按苍云郡律法处置。” “哈哈哈!”王腾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拍着桌子大笑起来,“缉拿我?就凭你?林捕头,我劝你还是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炼肉境中期,也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他猛地站起身,一股强横的气血之力从体内爆发出来,整个雅间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股力量搅动,桌椅轻微震颤,墙壁上的挂画簌簌作响。 “我王腾修炼《烈阳拳》十年,如今已是炼肉境巅峰,一拳可裂青石,一脚能断古木。”王腾一步步逼近林越,眼神中充满了挑衅,“苍云郡的刑捕司,除了王烈那个老东西,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想管闲事,可以,但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林越神色不变,体内气血悄然运转,《磐石炼体诀》的心法在经脉中流淌,将对方的气势格挡在外:“你想怎样?” “很简单。”王腾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弧度,“我们切磋一场。你若是能接我三拳,或者能胜过我,王家抢的货,我原封不动还回去,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但你若是输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那就给我乖乖滚回去,告诉苏家,三日后,我准时登门。到时候,别说你一个副总捕头,就是王烈来了,也保不住他们!”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也是对刑捕司权威的无视。 林越看着王腾那张倨傲的脸,心中并无怒火,反而异常平静。他知道,对付这种自视甚高的武者,道理讲得再多也没用,唯有实力,才能让对方清醒。 更何况,他也需要一场真正的战斗,来检验自己修炼《磐石炼体诀》后的实力。炼肉境巅峰又如何?他林越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畏惧”二字。 “好。”林越缓缓点头,声音清晰而坚定,“我答应你。” 王腾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想到林越答应得如此干脆,随即化为更深的轻蔑:“算你有种。楼下有片空地,正好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炼肉境巅峰!” 说罢,他转身便往楼下走,步履间带着一股狂傲的气势。 林越紧随其后。 消息很快传开,迎客楼外的空地上,瞬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王家的护卫们自觉地围成一个圈,眼神不善地看着场中。附近的百姓也纷纷驻足,议论纷纷。 “那不是王家的少主吗?听说可厉害了,是炼肉境巅峰呢!” “跟他对打的是谁?好像是刑捕司的林捕头,就是破了苏家失窃案的那位!” “林捕头年纪轻轻就是副总捕头了,本事肯定不小,但跟炼肉境巅峰比……悬啊!” “王家也太嚣张了,在咱们苍云郡的地界上,还敢跟刑捕司动手?” 苏伯躲在人群后面,双手紧握,满脸担忧地看着场中的林越。 空地上,王腾活动着筋骨,指节噼啪作响,身上的气血越来越炽热,仿佛有一轮小太阳在他体内升起,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 “林捕头,准备好了吗?”王腾摆出一个拳架,《烈阳拳》的起手式刚猛有力,拳风未至,已有热浪扑面而来。 林越站在原地,双脚微分,双手自然下垂,神色平静如水:“开始吧。” 王腾眼中厉色一闪:“狂妄!接我第一拳——烈阳初升!”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拳头带着炽热的劲风,直取林越面门。这一拳看似简单,却凝聚了他全身气血,拳头上甚至隐隐泛起一层淡红色的光晕,显然是《烈阳拳》的精髓所在。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不少人甚至闭上了眼睛,仿佛已预见林越被一拳打中的惨状。 然而,就在拳头即将及体的瞬间,林越动了。 他脚下步伐变幻,如同闲庭信步般向左侧横跨半步,看似缓慢,却恰好避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拳。同时,他右手如铁钳般探出,精准地抓向王腾的手腕。 “咦?”王腾一愣,没想到林越的身法如此灵活,急忙收拳变招,左手成掌,拍向林越的胸口。 林越不闪不避,胸口微微一沉,《磐石炼体诀》全力运转,皮肤表面仿佛覆盖了一层无形的石甲。 “砰!” 掌拳相交,发出一声闷响。 王腾只觉一股刚猛无比的力道从对方胸口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而林越,却稳稳地站在原地,面色丝毫未变。 “什么?”王腾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自己全力一击,竟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接了下来,而且看起来毫发无损。 围观的人群也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看向林越的目光顿时不同了。 林越看着脸色铁青的王腾,淡淡开口:“这是第一招。还有两招,一起使出来吧。” 王腾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小觑了这个年轻的副总捕头。但此刻骑虎难下,他只能咬牙,将《烈阳拳》催动到极致。 “既然你找死,那我就成全你!烈阳焚天!” 这一次,王腾不再留手,全身气血疯狂涌动,整个人仿佛真的化作了一轮烈日,拳影重重,带着焚毁一切的气势,朝着林越猛攻而去。 一场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七十七章:炼体对决 迎客楼外的空地上,热风与杀气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王腾的《烈阳拳》已催至极致,周身气血翻涌如沸,连鬓角的发丝都似被热气熏得微微卷曲。他脚下青石板被踏得咯吱作响,每一步落下都带着沉闷的震颤,仿佛有岩浆在地表下奔涌。 “林越,你能接我一掌,算你有点能耐,但这还不够!”王腾的声音裹挟着热浪炸开,“《烈阳拳》的真正威力,可不是你这种靠着旁门左道晋升的捕头能想象的!” 话音未落,他双臂猛地张开,掌心赤红如烙铁,两股灼热的气浪自肩臂间喷薄而出,将周围的空气烤得扭曲。围观者纷纷后退,离得近的几个百姓甚至感到脸皮发烫,忍不住抬手遮挡。 “第二拳——烈日当空!” 王腾的身影骤然模糊,下一瞬已如出膛炮弹般扑至林越身前,右拳带着焚毁一切的气势轰出。这一拳比刚才的“烈阳初升”更快、更猛,拳头上的淡红光晕几乎凝成实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连地面的尘土都被拳风掀起,化作一道赤黄色的气浪。 林越瞳孔微缩。 炼肉境巅峰的全力一击,果然非同小可。这一拳不仅蕴含着恐怖的力量,更带着一种灼烧气血的霸道劲气,若是被正面击中,即便有《磐石炼体诀》护体,怕是也要受些内伤。 但他并未慌乱。 从苏家得来的《炼肉境心得》中,不仅有炼体之法,更记载着一套名为“游蛇步”的基础步法。这套步法看似寻常,却极其精妙,讲究“随势而动,避实就虚”,最适合应对这种刚猛无俦的攻击。 林越深吸一口气,双脚如同踩在水面上,身形骤然变得飘忽不定。他没有硬接王腾的拳头,而是顺着拳风的轨迹微微侧身,同时左脚脚尖点地,整个人如同被风吹动的柳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滑了出去。 “嗤——” 拳风擦着林越的肩头掠过,将他背后的衣袍撕裂一道口子,灼热的气浪烫得他皮肤微微发麻。 王腾一击落空,毫不停留,左拳紧随而至,拳影重重,如同烈日投射的万千光影,将林越周身的闪避空间尽数封锁。他的拳速越来越快,拳风越来越烈,整个空地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熔炉,连围观者都感到呼吸困难。 “好快的拳!” “王少主这是动真格的了,林捕头能躲到什么时候?” “再这么下去,林捕头迟早要被打中啊!” 苏伯在人群中看得心惊胆战,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面对王腾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林越却始终保持着冷静。他将“游蛇步”施展到极致,身影在拳影中穿梭腾挪,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看似惊险万分,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攻击。 他的气血在体内沉稳流转,《磐石炼体诀》的心法每运转一周,肉身的防御便强上一分,同时也在默默积蓄着力量。 他在等。 等王腾的气势衰竭,等那致命的破绽出现。 《烈阳拳》刚猛有余,却后劲不足。王腾看似攻势凌厉,实则每一拳都消耗着大量气血,尤其是这种高强度的连续攻击,对体力的消耗更是惊人。林越能清晰地感觉到,王腾拳头上的热浪正在逐渐减弱,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机会,快要来了。 又过了三十余招,王腾的拳速明显慢了下来,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见久攻不下,心中的焦躁越来越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林越!你只会躲吗?有种接我最后一拳!” 王腾猛地一声暴喝,全身气血毫无保留地涌向双拳,原本赤红的拳影竟泛起一层金色,周围的温度瞬间飙升,连空气都仿佛要燃烧起来。 “烈阳焚世!” 这是《烈阳拳》的杀招,凝聚了他此刻全部的力量与气血,威力比之前的攻击强了何止一倍! 金色的拳影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扑林越面门,避无可避! 围观者发出一阵惊呼,苏伯更是吓得面色惨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越动了。 他不再闪避,双脚猛地踏地,青石板应声碎裂!一股磅礴的气血自他体内爆发而出,皮肤表面浮现出淡淡的灰黑色纹路,如同磐石的纹理,正是《磐石炼体诀》的护体状态。 “就是现在!” 林越眼中精光一闪,将积蓄已久的力量全部灌注于右掌。他的手掌看似轻飘飘地推出,却蕴含着刚柔并济的奇妙力道——刚如磐石压顶,柔似流水穿石。 这一掌,是他结合《磐石炼体诀》与前世格斗技巧,自创的一记掌法,名为“破岳”。 掌与拳,在半空中轰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股无形的气浪以碰撞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围观的人群被气浪掀得连连后退,王家护卫组成的人墙甚至被冲散了两个缺口。 烟尘弥漫中,两道身影交错而过,然后同时停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场中。 烟尘缓缓散去。 王腾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僵在原地。他脸上的潮红迅速褪去,变得一片惨白,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鲜血。 “噗——” 他猛地喷出一口血,踉跄着后退了七八步才站稳,右手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骨头断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臂,又看向林越,眼中充满了惊骇与不甘。 而林越,静静地站在原地,除了衣衫有些凌乱,气息略有些急促外,竟毫发无伤。 “你……你怎么可能……”王腾声音颤抖,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引以为傲的《烈阳拳》,竟然会输给一个炼肉境中期的捕头。 林越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威压。 这就是实力。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胜负已分。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赢了!林捕头赢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林捕头能行!” “王家少主也不过如此嘛,还敢在咱们苍云郡撒野!” 苏伯激动得老泪纵横,连连作揖,口中不停念叨着“多谢林捕头”。 王家的护卫们脸色煞白,看着林越的眼神充满了畏惧,再也不敢有丝毫轻视。 王腾捂着断臂,疼得额头冷汗直冒,心中又惊又怒。他想发作,想下令让护卫们动手,但当他看到林越那双平静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时,所有的狠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而且,对方是刑捕司的副总捕头。若是在这里动了他,别说王家在苍云郡的生意没法做了,恐怕连父亲都保不住他。 “我……”王腾咬着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认栽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断臂的剧痛,对身后的护卫吼道:“把抢来的东西,全部还给苏家!另外,取五千两白银,给苏家的伤者当医药费!” 护卫们不敢怠慢,连忙应声而去。 王腾又看向林越,眼神复杂,有不甘,有怨恨,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林捕头,今日之辱,我王腾记下了。咱们走着瞧。” 说罢,他捂着断臂,在护卫的搀扶下,狼狈地登上马车,灰溜溜地离开了。 看着王家商队远去的背影,围观的百姓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纷纷向林越围拢过来,脸上满是敬佩与感激。 “林捕头,您真是我们苍云郡的福星啊!” “有您在,咱们老百姓就不怕那些恶霸了!” “林捕头辛苦了!” 林越看着眼前这些朴实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摆了摆手,朗声道:“大家放心,只要我林越还是刑捕司的副总捕头,就绝不会让任何人在苍云郡的地界上为非作歹!” 声音掷地有声,回荡在空地上空,也深深印在了每一个百姓的心里。 苏伯走上前来,对着林越深深一揖:“林捕头大恩,苏家没齿难忘。家主说了,今晚要在府中备下薄宴,恳请林捕头务必赏光。” 林越看着远处渐渐恢复秩序的街道,微微点头:“好。” 解决了王家的麻烦,他心中却没有太多喜悦,反而多了一丝凝重。 炼肉境巅峰的王腾,虽然被他击败,但对方的实力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修为还是太弱了。尤其是想到王腾背后的凝气境武者,林越更是明白,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否则,今日的胜利,或许只是侥幸。 前路,依然任重道远。 第七十八章:凝气境的威压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过刑捕司的青砖灰瓦,将大堂门前的石阶照得发亮。林越刚处理完城西两户人家的田产纠纷,正低头整理卷宗,鼻尖忽然钻入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伴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如同乌云压境前的沉闷。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那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大堂里原本低声交谈的捕快们瞬间噤声,纷纷抬头望去。 门口的光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来人身着墨色锦袍,腰间悬着一块羊脂玉佩,面容与王腾有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阴鸷。他身后跟着四名黑衣护卫,气息沉稳如渊,显然都是炼肉境后期的好手。 “王坤!”有老捕快认出了来人,倒吸一口凉气。 王坤,王家现任家主,凝气境初期武者!邻州商界的枭雄,据说十年前曾一拳轰塌过一座酒楼,手段狠辣,从不按常理出牌。 林越缓缓放下卷宗,站起身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王坤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无形气势,正如同潮水般向四周蔓延。这气势不同于炼肉境武者的气血冲撞,它更像是一张细密的网,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让人从骨子里生出一种压抑感。 “哪位是林越?”王坤的目光扫过大堂,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林越身上,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敌意,“就是你,伤了我儿王腾?” 林越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道:“在下林越。王少主寻衅滋事,欺压商户,按郡城律法,本就该拿下。至于受伤,纯属切磋失手,并非有意为之。” “失手?”王坤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我儿手臂骨裂,躺床不起,你一句‘失手’就想轻飘飘带过?刑捕司的人,如今都这么仗势欺人了吗?” 他向前踏出一步。 就在这一步落下的瞬间,一股磅礴的威压骤然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那是属于凝气境武者的威压——将气血凝练成真气,再以真气催动的气势,远比炼肉境的气血冲撞要恐怖得多。若是说炼肉境的气势是狂风,那凝气境的威压便是海啸,能直接作用于人的心神与气血。 “噗通!” 离王坤最近的两名年轻捕快,根本承受不住这股威压,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冷汗直冒,连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 “咳咳……” 大堂两侧的捕快们也纷纷变色,有的扶着桌案,有的靠着墙壁,个个面色潮红,气血翻涌。几个修为较弱的,甚至忍不住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了血丝。 整个刑捕司大堂,瞬间被一种死寂的恐惧笼罩。 林越首当其冲,承受着威压的主要冲击。他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呼吸骤然变得困难,体内的气血像是被狂风搅动的池水,剧烈地翻腾起来。 “运转《铁布功》!”林越心中一凛,立刻催动功法。 一层淡淡的铁灰色光晕浮现在他皮肤表面,肌肉紧绷如钢,试图抵挡这股威压。《铁布功》虽是外功,但修炼到深处,也能在体表形成一层护体气劲,抵御部分内劲冲击。 然而,在凝气境的威压面前,这层防御显得如此脆弱。 王坤的威压如同无孔不入的水流,透过《铁布功》的防御,不断渗透进来,刺激着他的经脉与气血。林越的额头很快也渗出了冷汗,脸色微微发白,握着卷宗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气血运转越来越滞涩,仿佛随时都会溃散。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在浅滩上戏水的人,突然被卷入了深海漩涡,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那股恐怖的吸力。 “这就是凝气境……”林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之前也曾与炼肉境巅峰的王腾交手,但两者的差距,简直是天壤之别。王腾的攻击再猛,也只是力量与速度的较量,而王坤的威压,却能直接动摇他的根基,瓦解他的意志。 这就是境界的鸿沟! “怎么?刚才不是很嘴硬吗?”王坤看着林越咬牙支撑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一个小小的炼肉境中期,也敢伤我王家的人,真以为刑捕司的身份能保你周全?” 他又向前踏出一步,威压再次暴涨! “啊!” 一名捕快再也承受不住,闷哼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林越的胸口像是被重锤击中,气血逆流,喉咙一阵发甜,差点喷出一口血来。他死死咬住牙关,将那股腥甜咽了回去,目光依旧坚定地看着王坤。 “王家族长,”林越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依旧清晰,“这里是刑捕司,是朝廷设立的执法之地。你在此滥用武力,欺压公差,就不怕太守大人问罪吗?” “太守?”王坤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真气震荡,让大堂的梁柱都微微颤抖,“一个小小的郡太守,也敢管我王家的事?林越,今日我就让你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谓的律法,所谓的身份,都不过是笑话!” 他抬手,五指虚握。 一股更加凝练的真气威压,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径直向林越抓来!这威压不再是弥漫性的,而是带着明确的攻击性,要将林越的护体气劲彻底撕碎! 林越瞳孔骤缩,全身肌肉虬结,《磐石炼体诀》也运转到了极致,试图与《铁布功》叠加防御。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气血正在疯狂溃散,皮肤表面的铁灰色光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 “王坤!你真当我刑捕司无人吗?” 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炸响,自后堂传来。 紧接着,一股同样属于凝气境的磅礴气势,如同出鞘的利剑,骤然爆发出来,精准地撞上了王坤的威压! “轰!” 两股气势在大堂中央剧烈碰撞,形成一圈无形的气浪,将桌椅掀翻,门窗震碎! 王坤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眼中闪过一丝惊疑:“王烈?你居然突破到凝气境中期了?” 一个身着捕头服饰的中年男子,缓步从后堂走出。他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刑捕司总捕头,王烈! 此刻的王烈,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色真气,虽然不如王坤的气势那般霸道,却更加凝练沉稳,如同出鞘的宝刀,锋芒内敛,却带着令人不敢直视的锋芒。 “王坤,你擅闯刑捕司,欺压我手下捕快,真以为我苍云郡好欺负吗?”王烈的声音冰冷,目光如同利剑般刺向王坤,“十年前你在邻州的恶行,我不管。但在苍云郡的地界上,就得守我们的规矩!” 王烈身上的气势持续攀升,稳稳地压制住了王坤的威压。 大堂里的捕快们顿时感觉身上一轻,纷纷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向王烈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敬畏。 林越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看着王烈与王坤对峙的身影,心中再次被震撼。 同样是凝气境,王烈给人的感觉,比王坤更加深不可测。那是一种经过无数次生死搏杀沉淀下来的气息,远比王坤这种养尊处优的家族族长要凌厉得多。 “王烈,你想插手此事?”王坤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想到王烈竟然突破了境界,这让他的计划受阻,“我儿被他所伤,这笔账,我必须讨回来!” “讨账?”王烈冷笑,“王腾在城西打伤苏家护卫,抢夺货物,证据确凿,按律当斩!林越只是将其打伤,已是法外开恩。你不教儿子遵纪守法,反而上门寻衅,真当我刑捕司是摆设不成?” 他向前踏出一步,凝气境中期的气势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如同山岳压顶般向王坤压去:“今日之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你若再敢在苍云郡放肆,休怪我王烈不客气!” 王坤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能感觉到,王烈的实力确实在他之上,硬拼肯定讨不到好处。而且刑捕司毕竟是朝廷机构,真把事情闹大,对王家也没好处。 “好,好一个王烈,好一个林越!”王坤死死盯着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今日之辱,我王家记下了!咱们走着瞧!” 他知道再待下去也讨不到好,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四名护卫连忙跟上。 走到门口时,王坤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林越,眼神冰冷如刀:“林越,你给我记住,凝气境的大门,不是那么好进的。下次再见面,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话音落,他大步离去,带着护卫消失在街角。 直到王坤的气息彻底消失,王烈才收回气势,大堂里的压抑感终于散去。 “总捕头!”捕快们纷纷起身,向王烈行礼,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王烈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林越身上,眉头微皱:“你怎么样?” 林越摇了摇头,苦笑道:“没事,只是让总捕头见笑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气血还在微微翻腾,刚才若非王烈及时赶到,他恐怕真的要在王坤面前栽个大跟头。 王烈走到他面前,沉声道:“刚才的感觉,你应该体会到了。” 林越点头,神色凝重:“凝气境的威压,确实远超炼肉境。那种对气血和心神的压制,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 “这就是境界的差距。”王烈的语气带着一丝严肃,“炼肉境,锤炼的是皮肉筋骨,气血再强,也只是凡胎。而凝气境,是将气血凝练成真气,真气存于丹田,可御使天地元气,威力天差地别。” 他拍了拍林越的肩膀:“你能在炼肉境中期接下王坤片刻威压,已经很不错了。但这还不够。王家在邻州根基深厚,王坤背后说不定还有更高境界的武者。你伤了王腾,等于捅了马蜂窝,必须尽快突破到凝气境,否则,下次就没人能护得住你了。” 林越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属下明白。” 刚才王坤那番话虽然刺耳,却也点醒了他。一直以来,他凭借着前世的经验和功法优势,在炼肉境中顺风顺水,甚至能越级挑战,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无视境界的壁垒。 凝气境,才是真正踏入武道门槛的开始。 他必须尽快突破,否则,别说应对王家的报复,恐怕连守护自己在意的人和事,都做不到。 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林越握紧了拳头。 凝气境,他必须尽快达到! 第七十九章:突破的契机 刑捕司后院的静室,已被林越占用了整整七日。 窗外的梧桐叶从翠绿染上浅黄,每日清晨的露水凝结又消散,静室内却始终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与蒸腾的气血气息,仿佛一座被火焰持续灼烧的熔炉。 林越盘膝坐在寒玉床上,双目紧闭,周身衣物早已被汗水浸透,又在气血蒸腾下烘干,反复数次后,布料上已凝结出一层淡淡的白霜——那是药材中的杂质与体内浊气被排出后留下的痕迹。 他身前的矮桌上,整齐码放着十几个陶碗,碗中残留着深褐色的药渣。这些都是苏家送来的辅助药材,有活血的“赤血藤”、强筋的“老山参”、淬骨的“玄铁叶”,皆是炼肉境武者突破时的珍品。七日前王坤带来的凝气境威压,像一根尖刺扎在林越心头,让他再无半分懈怠。 “呼……” 林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息中带着淡淡的药味,在鼻尖萦绕成一道白练,久久不散。他此刻正将《磐石炼体诀》与《淬肉篇》残卷的功法口诀在心中反复推演,两种截然不同的运转路线在脑海中交织、碰撞,时而如同两条怒龙相争,时而又似溪流汇入江海。 《磐石炼体诀》讲究“固本培元”,运转气血时如磐石压境,一步一个脚印,将皮肉筋骨打磨得如精铁般坚硬,注重“守”与“固”;而《淬肉篇》残卷则更偏向“锐进”,主张以暴烈的气血冲击经脉,像钢刀反复淬炼,追求“破”与“进”。 此前林越单独修炼时,总觉得两种功法格格不入,强行融合只会导致气血紊乱。但经历王坤的威压后,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明悟——或许,这两种功法并非对立,而是相辅相成。 “《磐石炼体诀》守的是根基,《淬肉篇》求的是突破……就像铸剑,既要千锤百炼让剑身坚硬,也要烈火焚烧让其更具锋芒。” 林越心念一动,尝试着调整气血运转的路线。他先以《磐石炼体诀》的法门引导气血在四肢百骸缓缓流转,如同细流浸润大地,将每一寸肌肉、每一条筋络都滋养得饱满充盈。待肉身如同吃饱喝足的猛虎,他再骤然切换《淬肉篇》的口诀,催动气血如奔雷般冲击经脉壁垒! “嗡——” 气血猛地加速,在体内掀起惊涛骇浪。经脉被这股暴烈的力量冲击得隐隐作痛,仿佛随时都会破裂。但与此同时,《磐石炼体诀》打下的坚实根基开始发挥作用,经脉壁如同被加固的堤坝,虽承受着巨大压力,却始终牢牢支撑,没有出现溃散的迹象。 “有效!”林越心中一喜,额头却渗出更多冷汗。 这种融合的修炼方式,对心神的消耗极大,既要控制气血的暴烈程度,又要维持根基的稳固,稍有不慎便是走火入魔的下场。他咬紧牙关,神识高度集中,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掌舵的船夫,小心翼翼地平衡着两种力量。 时间在静室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从鱼肚白转为炽烈的骄阳,又渐渐沉为深邃的暮色。 林越不知疲倦地运转着功法,体内的气血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法门锤炼下,变得越来越凝练、越来越狂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肌肉纤维正在被反复撕裂、重组,每一次重组都比之前更加坚韧;骨骼表面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玉色,那是气血渗透骨髓,淬炼骨骼的迹象。 “还差一点……” 林越的双眼微微颤动,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与期待交织的神情。他能感觉到,炼肉境中期的壁垒已经出现了松动,如同即将被洪水冲垮的堤坝,只需要最后一次猛烈的冲击。 他伸手拿起矮桌上最后一个陶碗,碗中盛放着苏家特制的“气血丹”,是用数种罕见的灵药炼制而成,能在短时间内催发人体内的气血潜能。林越没有丝毫犹豫,将丹药扔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喉咙涌入丹田。 “吼!” 林越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体内的气血被丹药之力彻底点燃,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爆发!原本就狂暴的气血瞬间翻涌到极致,在他的经脉中奔腾咆哮,发出如同雷鸣般的声响。 他同时催动《磐石炼体诀》与《淬肉篇》的极限力量,将所有的气血都汇聚成一股凝练的洪流,狠狠地撞向那层松动的壁垒! “砰!” 仿佛有一声无形的闷响在体内炸开。 林越的身体猛地一震,皮肤表面瞬间布满了细密的血珠,那是气血冲击过于猛烈,导致毛细血管破裂的迹象。但他的眼中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层阻碍他许久的壁垒,在这一次冲击下,终于……裂开了! 如同决堤的洪水,突破壁垒的气血瞬间涌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原本紧绷的经脉被拓宽,撕裂的肌肉纤维以更快的速度重组,骨骼发出“咔咔”的轻响,仿佛在欢呼着迎来新生。 更重要的是,当气血流过心脏时,林越忽然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变化。 他的心跳变得更加沉稳、更加有力,每一次跳动都如同战鼓轰鸣,将凝练的气血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全身。而随着心跳的律动,他体内的气血不再是单纯的狂暴,而是多了一种独特的韧性——就像被反复锤炼的精钢,既能爆发出无坚不摧的力量,也能在受到冲击时巧妙地卸力、反弹。 “这才是……炼肉境的真谛?” 林越的脑海中豁然开朗。 过去他一直认为,炼肉境就是不断强化皮肉筋骨,让肉身变得更坚硬、更有力量。但此刻他才明白,真正的炼肉境,不仅要“强”,更要“韧”。皮肉筋骨的强化只是基础,而气血的韧性,才是衡量炼肉境武者强弱的关键。 就像两块同样坚硬的钢铁,一块脆弱易折,一块却能承受千锤百炼而不断,其中的差距,便在于韧性。王腾的《烈阳拳》刚猛有余,却缺乏韧性,所以才会被他以巧劲震伤;而王坤的凝气境威压,正是因为破坏了气血的韧性,才会让他如此难受。 “原来如此……”林越心中一片通明,之前修炼中遇到的许多困惑,在这一刻尽数解开。 他不再刻意控制气血的运转,而是任由突破后的气血在体内自由流淌,滋养着每一寸被淬炼过的肉身。同时,他调整呼吸,让心神与体内的气血律动渐渐同步,感受着那种刚柔并济、收发由心的奇妙状态。 静室内的药香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精纯的气血气息,如同出鞘的宝刀,既带着金属的凛冽,又蕴含着内敛的锋芒。 不知过了多久,林越缓缓睁开双眼。 两道精芒从他眼中一闪而逝,落在对面的墙壁上,竟让坚硬的青砖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缓缓站起身,骨骼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噼啪”声,如同炒豆子一般。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手掌比之前更加宽厚,指节分明,皮肤表面看似平凡,却蕴藏着恐怖的力量。他轻轻握拳,能感觉到无数的力量在肌肉与骨骼间流转,那种收放自如的感觉,远比炼肉境中期时要强大得多。 “炼肉境后期……成了!” 林越嘴角扬起一抹难以抑制的笑容。这一次突破,不仅是境界的提升,更让他对武道有了更深的理解。他能感觉到,现在的自己,就算再遇到王腾,也能轻易将其击败;若是再次面对王坤的威压,虽然依旧会感到吃力,却绝不可能像上次那样狼狈。 他走到静室中央,深吸一口气,缓缓摆出《磐石炼体诀》的起手式。 一拳打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拳头划过空气时甚至没有带起风声,但落在对面的墙壁上时,却发出一声沉闷的“噗”声。待拳头收回,墙壁上没有丝毫痕迹,仿佛只是轻轻碰了一下。 但林越却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一拳,看似平淡,实则将气血的“韧性”发挥到了极致——拳力看似柔和,却能在接触目标的瞬间爆发出来,如同棉中裹铁,威力比之前的刚猛拳招更加内敛,也更加可怕。 “苏家的《磐石炼体诀》果然不凡,与《淬肉篇》结合后,竟有如此妙用。”林越心中暗道,对苏家的感激又深了几分。 他推开静室的门,傍晚的霞光顺着门缝照进来,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清新的空气涌入鼻腔,带着草木的清香,与静室内的沉闷截然不同。 “林捕头,你出关了?” 守在门外的老捕快见他出来,连忙迎上来,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您都在里面待了七天了,总捕头让我们不要打扰您,说您正在紧要关头。” 林越笑了笑,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得浑身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让大家担心了。对了,这几日郡城可有什么事?” 老捕快连忙道:“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张猛捕头这几日似乎有些不安分,总在打探您的消息,还跟几个被您调离的捕快聚了几次,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林越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随即淡淡道:“知道了。” 突破到炼肉境后期,他的心境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张猛的小动作,在他看来已不足为惧。现在的他,目光已经放得更远——凝气境,王家的报复,还有那行踪诡秘的狼牙帮…… 前路虽有风雨,但他的脚步,却比以往更加坚定。 他抬头望向天边的晚霞,握紧了拳头。 炼肉境后期,只是一个新的开始。 第八十章:张猛的报复 郡城的清晨,总是被东西两市的喧嚣唤醒。 往日里,城西的商贩们卸货、吆喝,忙得热火朝天,间或还能听到几句对刑捕司新上任的林副总捕头的称赞——毕竟自他推行“片区巡查制”后,城西的扒窃、勒索之事少了大半,商户们做生意也安心了许多。 但今日,西市的气氛却有些诡异。 几个摊主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眼神时不时瞟向街对面的刑捕司分署,脸上带着犹豫与怀疑。 “听说了吗?那位林副总捕头,好像跟苏家走得太近了……” “何止是近啊,我听东市的王掌柜说,苏家最近垄断了城南的药材商路,就是靠林捕头在背后撑腰,其他药材商想进货,都得经过苏家点头,不然就会被找借口查抄……” “不会吧?林捕头看着不像那种人啊,前阵子还帮我们追回了被抢的货款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他刚升了副总捕头,手里有权了,跟苏家勾结在一起,还不是为了捞好处?听说苏家给了他不少好处,光是那套《磐石炼体诀》,在市面上就得值上千两白银!” 流言像长了翅膀,在西市的摊位间飞速传播。起初只是几人私下议论,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言辞也愈发笃定。有几个本就对苏家心怀不满的小商贩,更是借着流言煽动情绪,嚷嚷着要去太守府告状,讨个说法。 刑捕司分署内,刚整理完巡查记录的老捕快周平听到外面的风声,脸色凝重地走进林越的书房。 “林头儿,外面……外面那些流言您听到了吗?”周平是林越提拔起来的老捕快,为人耿直,此刻急得额头冒汗,“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抹黑您!属下刚才去西市转了圈,看到几个被您调离的家伙在茶馆里跟商贩们瞎侃,肯定是他们搞的鬼!” 林越正低头看着卷宗,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神色平静无波:“是张猛让他们去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周平咬牙道,“张猛这几日天天在外面喝酒,每次都把您挂在嘴边骂,说您靠阴谋诡计抢了他的位置,还说要让您在郡城待不下去!这些流言,十有八九是他编排出来的!” 林越放下卷宗,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他早就料到张猛会不甘心。那日太守府前,张猛脸色铁青的模样,他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没想到,对方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散布谣言,挑拨自己与商户的关系,甚至将苏家也拖下水,用心不可谓不毒。 “苏家那边有动静吗?”林越问道。 “苏府的人刚派人来递了消息,说他们也听到了流言,苏老爷气得不轻,想派人过来澄清,被属下拦了。”周平道,“属下想着,这时候苏家出面,反而会坐实‘勾结’的说法,不如先压一压。” 林越点点头,对周平的处置颇为满意:“做得对。这种时候,解释是最没用的,越解释,别人越觉得你心虚。” “那……那咱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抹黑您?”周平急道,“刚才已经有三个商户写了状子,说是要去太守府告您滥用职权,帮苏家打压同行!” “告就告吧。”林越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渐渐聚集起来的几个准备去告状的商户,眼神深邃,“太守大人是明事理的人,不会仅凭几句流言就定我的罪。但张猛既然敢动手,就不会只满足于散布谣言,他背后肯定还有更深的算计。” 周平一愣:“更深的算计?” “嗯。”林越转过身,目光落在墙上悬挂的郡城地图上,指尖点向城西的几个标记点,“张猛在刑捕司混了这么多年,手里肯定不干净。他现在急着搞垮我,无非是怕我站稳脚跟后,翻他过去的旧账。所以,这些流言只是第一步,目的是搅乱人心,让我自顾不暇,他好趁机做些手脚,或者掩盖些什么。” “那咱们该怎么办?” “以静制动。”林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想让我忙着辩解、安抚商户,我偏不。周平,你带两个可靠的兄弟,悄悄去查一下张猛这几年负责的案子,尤其是那些涉及帮派、商户纠纷的卷宗,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查他的案子?”周平眼睛一亮,“您是说,张猛可能有贪赃枉法的把柄?” “不是可能,是一定有。”林越语气肯定,“他跟李家走得近,李家在郡城做的生意,哪能完全干净?还有之前的刀帮、斧盟,能在城西盘踞那么久,没给刑捕司上供,我是不信的。张猛负责城西治安那么多年,要说一点猫腻没有,谁会信?” 周平瞬间明白了林越的打算,激动得脸都红了:“属下明白!这就去查!保证不会惊动任何人!” “小心些,张猛在刑捕司的根基不浅,档案室的人可能有他的眼线。”林越叮嘱道,“不要直接去调卷宗,先从当年经手案子的老捕快入手,旁敲侧击地打听。尤其是五年前‘福顺粮行被抢案’、三年前‘盐帮走私案’,这两起案子最后都不了了之,很可能有问题。” “属下记下了!”周平抱拳行礼,转身快步离去。 书房内重新恢复安静。林越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记录着郡城帮派势力的册子,翻到“刀帮”那一页。 册子上记载,刀帮常年控制着城西的私盐走私,而负责查缉私盐的,正是张猛手下的人。之前破获李坤案时,林越就觉得刀帮的覆灭太过顺利,现在想来,或许张猛早就知道刀帮会被李家抛弃,所以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可能从中分了不少好处。 “想靠流言逼我下台?张猛,你还是太天真了。”林越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你想玩阴的,那我就陪你玩玩。但要玩,就得玩大点,一次把你钉死在耻辱柱上。” 他将册子放回书架,正准备出门去苏家一趟——流言也牵涉到了苏家,于情于理都该知会一声,却见苏晴的贴身侍女匆匆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林捕头!不好了!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在去东市采买的时候,被几个商贩拦住了,说她是靠您的势力霸占商路,还把东西都砸了!”侍女急声道,“小姐气得差点动手,幸好被管家拦住了,现在正在回府的路上,让我来告诉您一声,别中了别人的圈套!” 林越眉头微蹙。 张猛的动作比他预想的更快,竟然敢直接针对苏家的人,看来是铁了心要把水搅浑。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告诉苏小姐,让她安心,此事我会处理,不会让苏家受委屈。”林越安抚道。 侍女走后,林越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原本只想收集证据,让张猛身败名裂即可,但现在看来,对方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他拿起桌上的佩刀,转身走出书房,对守在外面的捕快道:“备马,去张猛的住处。” 捕快一愣:“林头儿,这时候去找张猛?怕是会……” “会什么?”林越淡淡道,“他既然敢在背后搞小动作,总得有胆子当面跟我对质。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承认这些流言是他散布的。” 他并非真的要去跟张猛对质,而是想借此试探一下对方的虚实,同时也向那些观望的人传递一个信号——他林越没做亏心事,不怕任何人查。 马蹄声哒哒地穿过街道,林越坐在马背上,看着沿途商户们复杂的眼神,心中毫无波澜。 流言如同潮水,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潮水退去后,留下的究竟是被洗刷干净的真相,还是更深的泥沼,取决于你能否找到那块压得住阵脚的磐石。 而他林越,从不缺这块磐石。 张猛的住处离刑捕司不远,是一座带院子的瓦房。林越到的时候,正看到张猛送几个捕快出门,其中两人正是被林越调离的亲信,几人脸上都带着得意的笑容,显然是在庆祝流言初见成效。 看到林越骑马而来,张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换上一副阴阳怪气的表情:“哟,这不是林副总捕头吗?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地方?不去处理那些告状的商户,反倒有空闲逛?” 林越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身后的捕快,一步步走到张猛面前,目光如刀:“张捕头,城西的流言,是你传出去的吧?” 张猛梗着脖子,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林副总捕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只许你步步高升,不许旁人说几句闲话?还是说,那些流言戳到你的痛处了?” “我有没有勾结苏家,你心里清楚。”林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但你张猛这些年做了些什么,你自己更清楚。我劝你,趁早收手,否则……” “否则怎样?”张猛打断他,脸上露出狰狞之色,“林越,别以为升了个副总捕头就了不起了!你要是真干净,就别怕别人说!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告我啊!没证据,就少在这里装腔作势!” 说完,他“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将林越挡在了门外。 林越看着紧闭的大门,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 他转身对身后的捕快道:“回去。” 路上,捕快忍不住问道:“头儿,就这么算了?他也太嚣张了!” “不算。”林越望着前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他越嚣张,露出的破绽就越多。周平那边应该快有消息了,等证据到手,就是他张猛付出代价的时候。” 夕阳西下,将林越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知道,这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张猛的报复如同一张网,试图将他困在其中,但他相信,只要找到网的破绽,不仅能挣脱束缚,更能反手将撒网之人,牢牢缠住。 而那破绽,或许就在周平正在追查的旧案之中。 第八十一章:反将一军 夜色如墨,泼洒在郡城的青石板路上。刑捕司分署的后院,一盏孤灯亮至深夜,映出林越伏案疾书的身影。 案上摊着一叠泛黄的卷宗,最上面是周平费尽心思从一位退休老捕快口中打听到的线索——五年前,城西“福顺粮行”被抢案的卷宗副本。老捕快回忆,当年粮行老板报案称丢失了三千两白银,可案子查到一半,负责此事的张猛突然以“劫匪已携款潜逃”为由草草结案,粮行老板不服上诉,却被张猛以“诬告朝廷命官”的罪名抓了起来,最后还是李家出面斡旋,才让老板免于牢狱之灾,只是白银终究没能追回。 “三千两白银……”林越指尖划过卷宗上的记录,眼神锐利如鹰,“粮行本小利薄,哪来这么多现银?恐怕不是被抢,而是张猛借着办案的名义,黑吃黑吞了这笔钱吧。” 但这终究只是猜测,没有实证。林越将卷宗推到一边,目光落在另一叠更关键的证据上——这是周平带着两个心腹捕快,连续蹲守了三夜,从刀帮一个被排挤的老喽啰口中撬出来的秘密。 那老喽啰曾是刀帮负责私盐账目的管事,因得罪了新帮主才被边缘化。他交代,过去三年里,刀帮每月都会往张猛的住处送两千斤私盐,再由张猛联系李家的商号出手,所得利润张猛分三成,李家分五成,刀帮只留两成。为了让林越相信,老喽啰还偷偷交出了一本账册,上面详细记录了每次送盐的时间、数量,以及张猛亲笔签下的收条——收条上虽没写名字,但那潦草的字迹,与林越见过的张猛的批文笔迹如出一辙。 “人证有了,物证也有了。”林越拿起那本泛黄的账册,指尖拂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墨迹,“私盐走私,按大胤律例,轻则抄家,重则问斩。张猛身为刑捕头,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周平站在一旁,按捺不住激动:“头儿,这下可以直接把他抓起来了吧?有这本账册在,看他还怎么抵赖!” 林越却摇了摇头:“直接抓人,容易打草惊蛇。张猛背后是李家,虽然李坤案发后,李家对他有所疏远,但真要动他,李家未必会坐视不理。咱们得找个能一锤定音的人,让他没有翻身的余地。” “您是说……太守大人?”周平反应过来。 “没错。”林越点头,“太守早就对李家插手地方事务不满,上次李坤案,他虽然没明着处置李家,但心里肯定记下了这笔账。张猛是李家安插在刑捕司的棋子,扳倒他,既能清除内患,也能敲山震虎,让李家收敛些。” 他取来一张素笺,将账册上的关键信息、老喽啰的供词要点,以及福顺粮行案的疑点,条理清晰地誊抄下来,最后署上“匿名百姓”四个字。 “周平,你亲自将这封信送到太守府,交给太守的贴身幕僚,切记,不可让任何人知道是我们送的。”林越将素笺折好,递给周平,“送完信就回来,什么都不用问,什么都不用做,等消息即可。” “属下明白!”周平接过素笺,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林越重新坐回案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知道,这封信一旦送出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张猛若倒,李家必然会记恨于他,但他别无选择——刑捕司是维护郡城治安的地方,绝不能成为某些人谋私利的工具。 次日清晨,太守府果然有了动静。 太守王启年是个出了名的老狐狸,表面上对谁都和和气气,实则心思缜密,手段狠辣。收到匿名信后,他没有声张,而是立刻调来了府中最信任的护卫,换上便服,按照信中提供的线索,悄悄去查访那名刀帮老喽啰,又让人比对了账册上的笔迹与张猛的公文笔迹。 不到半日,护卫便回报:老喽啰的供词与信中所述一致,笔迹比对也确认出自同一人之手。更让人意外的是,护卫还在老喽啰的住处搜出了几块刻有“李”字的盐引——这是李家商号用来走私私盐的凭证,显然张猛与李家的勾结,远比想象中更深。 “好一个张猛!好一个李家!”太守府内,王启年将账册狠狠摔在桌上,脸色铁青。他早就看李家不顺眼,仗着家里有位凝气境老祖,在郡城横行霸道,如今竟连刑捕司的人都敢收买,公然走私私盐,这是把他这个太守当成了摆设! “来人!”王启年怒喝一声,“传我命令,即刻将刑捕司捕头张猛拿下,关进大牢,彻查他贪赃枉法、勾结帮派之事!另外,派两队人,分别看守李家商号和张猛的住处,不许任何人销毁证据!” 命令一下,郡城瞬间掀起波澜。 当太守府的护卫带着公文来到刑捕司时,张猛正在吹嘘自己如何让林越陷入困境,听到要抓他,顿时懵了:“你们搞错了吧?我是刑捕头张猛!你们凭什么抓我?” “凭这个。”护卫冷着脸,将账册的副本甩在他面前,“张捕头,私盐走私,证据确凿,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张猛看到账册上的记录,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件事他做得极为隐秘,怎么会突然被翻出来?难道是……林越?! 他猛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林越,只见对方神色平静,正低头处理着手头的公务,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张猛却从那平静的表情下,读出了一丝冰冷的嘲讽。 “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张猛状若疯癫,挣扎着想要扑向林越,却被护卫死死按住,“林越!你这个卑鄙小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林越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张捕头,身正不怕影子斜。若你没做过这些事,谁也冤枉不了你。可若真做了,那就该伏法。” 张猛被押走时,还在疯狂地嘶吼着要见李家的人。他以为自己是李家的人,只要李家出面,一定能保他出来。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李家为了撇清关系,主动送来的“断绝关系书”。 李家大堂内,家主李宏远看着手中的账册副本,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张猛这个废物,竟然敢留下这么多把柄,还被人抓到了太守手里。 “家主,要不要想办法保一下张猛?他知道我们不少事……”旁边的管家低声问道。 “保?怎么保?”李宏远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道,“太守早就想找我们的茬了,现在抓着张猛这个由头,就是想敲打我们!这时候保他,岂不是把整个李家都搭进去?”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张猛只是个外人,死了就死了。当务之急,是把他和李家撇干净,不能让太守抓到任何把柄。” 说完,他拿起笔,在早已写好的“断绝关系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又盖上了李家的印章,冷冷道:“派人把这个送到太守府,就说张猛行为不端,早已被李家逐出,所作所为与李家无关。另外,把商号里所有可能涉及私盐的账目都烧了,让他们查不出任何东西!” 管家领命而去,李宏远望着窗外,眼神阴鸷。他虽然暂时撇清了关系,但这笔账,他记下了——无论是张猛这个废物,还是背后搞鬼的林越,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张猛被停职审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郡城。刑捕司内,那些原本依附张猛的捕快,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看向林越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他们这才明白,这位年轻的副总捕头,不仅有能力,手段更是狠辣,连张猛这样根基深厚的人,都能被他不动声色地扳倒。 林越并没有趁机清洗刑捕司,只是将张猛的几个核心亲信调离了重要岗位,换上了周平这样可靠且有能力的人。他知道,治理刑捕司,靠的不是威慑,而是公道和能力。 几日后,西市的商贩们发现,那些关于林越勾结苏家的流言,不知何时已经销声匿迹了。取而代之的,是张猛被查出贪赃枉法、走私私盐的消息。 “原来是张猛在背后搞鬼!难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我就说林副总捕头不是那种人!你看他上任后,城西的治安多好!” “还是林捕头厉害,连张猛这种老狐狸都能揪出来,真是大快人心!” 商户们的议论风向彻底反转,看向刑捕司分署的眼神,充满了敬佩与感激。甚至有几个之前写了状子要去告状的商户,特地送来牌匾,上面写着“公正严明”四个大字。 林越站在刑捕司的院子里,看着那块牌匾,心中并无多少喜悦。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扳倒张猛,虽然清除了刑捕司的内患,却也彻底得罪了李家。以李家的行事风格,绝不会善罢甘休。 “头儿,太守大人刚才派人来,说要您过去一趟,好像是有要事商议。”周平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听说太守对您这次的事很满意,说不定还有嘉奖呢!” 林越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吧,去看看太守大人有什么吩咐。” 他迎着晨光,一步步走出刑捕司。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笔直,如同他此刻的心境——前路或许布满荆棘,但他步履坚定,无所畏惧。 李家的报复,他等着。郡城潜藏的黑暗,他也会一一揭开。因为他是刑捕司副总捕头林越,守护这座城的安宁,是他的职责,更是他必须践行的承诺。 第八十二章:矿洞线索 雨后的清晨,薄雾像一层轻纱,笼罩着黑风岭的山脊。刑捕司的马蹄声打破了山林的宁静,林越勒住缰绳,望着前方被雨水冲刷得油亮的青石路,眉头微蹙。 三天前,一个浑身泥泞的猎户跌跌撞撞冲进城西分署,语无伦次地说在黑风岭深处的废弃矿洞附近,夜里总能听到“像野兽又像人”的吼声,有时还夹杂着铁器碰撞的脆响。当时林越正忙于处理张猛案的收尾事宜,便让周平先派两个捕快去探查,结果那两人在矿洞外围转了一圈,只发现些散乱的脚印,回来禀报说是“山精作祟的谣言”。 可今日一早,那猎户又找了来,这次带了块从矿洞外捡到的碎布,布角绣着个模糊的狼头图案——与狼牙帮喽啰衣物上的标记如出一辙。 “头儿,那矿洞在黑风岭北麓,十年前就因为塌方封了,按理说不该有人去。”周平跟在林越身后,手里攥着那块碎布,“不过这狼头标记……会不会是狼牙帮的余党?” 林越点头,目光扫过随行的十名捕快——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好手,每人腰间除了佩刀,还别着两柄短斧,以备矿洞内地形复杂时使用。“狼牙帮主力在黑风岭被打散后,一直销声匿迹,若真藏在矿洞,倒是个隐蔽的去处。”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身后的捕快,“都把马蹄裹上布,随我步行进去,动静越小越好。” 黑风岭北麓的山路比想象中更难走,雨后的泥土湿滑,藤蔓缠绕着嶙峋的怪石,稍不留意就会滑倒。林越走在最前面,《磐石炼体诀》运转间,体内气血沉稳如钟,脚下踩着湿滑的石头也稳如泰山。他注意到沿途的灌木丛有被刻意拨开的痕迹,断口还很新鲜,显然近几日确实有人频繁出入。 “这里有血迹。”一个眼尖的捕快忽然低呼。 林越走过去,只见一丛野蔷薇的刺上挂着几滴暗红的血珠,旁边的泥土里还有个深深的脚印,鞋纹是粗麻材质,与狼牙帮喽啰常穿的草鞋一致。他用指尖蘸了点血珠,放在鼻尖轻嗅,眉头皱得更紧:“不是人血,是兽血,而且……带着股腥臊味,像是狼血。” 狼牙帮以狼为号,豢养野狼并不奇怪,可在矿洞附近杀狼,是为了充饥,还是另有目的? 再往前行半里,一道被藤蔓半掩的洞口出现在眼前。洞口约两人高,岩壁上还能看到当年塌方时留下的裂痕,上面覆盖的青苔有明显被踩踏的痕迹。一股混杂着霉味和血腥气的冷风从洞里涌出,吹得人脊背发凉。 “点上火把,两人一组,保持警惕。”林越从腰间解下火折子,“周平,你带三人守在洞口,若有异动,立刻发信号。” “是!”周平领命,迅速在洞口两侧隐蔽起来,手里的弩箭蓄势待发。 林越举着火把,率先走进矿洞。洞内比想象中宽敞,顶部不时有水珠滴落,砸在积水里发出“滴答”声,与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诡异。岩壁上能看到当年挖矿留下的凿痕,地上散落着生锈的铁镐和矿车残骸,显然废弃后再无人打理。 “头儿,这边有新的脚印!”一个捕快指着地上的水渍。 林越俯身看去,火把的光线下,一串清晰的脚印从主洞延伸向右侧的岔路,脚印很深,似乎是携带者重物走过。他顺着脚印往里走,越往里走,空气越发污浊,那股腥臊味也越来越浓。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岔路突然开阔起来,像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石室。石室中央堆着十几具狼尸,皮毛已被剥去,血肉模糊,显然是被宰杀不久。旁边还散落着几个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上面甚至能看到牙印。 “这些狼……是被自己人杀的?”一个捕快忍不住咋舌,“狼牙帮不是把狼当图腾吗?怎么会……” “图腾不能当饭吃。”林越蹲下身,检查着一具狼尸的伤口,“伤口很整齐,是被利器一刀毙命,下手的人刀法很熟练。看尸体的僵硬程度,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天。”他站起身,目光扫过石室四周,忽然停在角落的一堆碎石上——那堆碎石的颜色与周围岩壁明显不同,而且上面没有积灰。 “把这些石头挪开。”林越沉声道。 几个捕快立刻上前,用短斧撬动碎石。随着一块块石头被搬开,后面竟露出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缝隙后隐约透出微弱的光线。 林越示意众人退后,自己则握紧佩刀,小心翼翼地侧身钻了进去。穿过缝隙,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一缩——这竟是一条人工开凿的通道,墙壁上还插着几支快燃尽的火把,地上铺着简陋的木板,显然经常有人走动。 通道不长,走了数十步便到了尽头,一道木制暗门挡住了去路。暗门上没有锁,只插着一根木棍。林越示意身后的捕快做好准备,猛地抽出木棍,推开了暗门。 门外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建在山坳里的山寨! 山寨依山而建,四周用夯土筑成围墙,虽然有些地方已经坍塌,但轮廓依旧清晰。寨门早已腐朽,上面挂着的一块木牌歪歪扭扭,依稀能辨认出“狼牙”二字。寨内散落着数十间木屋,大多已残破不堪,屋顶的茅草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这里……像是个废弃的老营寨。”一个捕快探头探脑地打量着,“看这破败样,怕是荒废了十几年了。” 林越却不这么认为。他走进寨门,脚下的泥土虽然干裂,但仔细看去,能发现许多重叠的脚印。他走到一间相对完好的木屋前,推开门,一股淡淡的烟火气扑面而来——屋内的土灶里,还残留着未燃尽的灰烬,旁边的石桌上放着几个粗瓷碗,碗底甚至还有没洗干净的粥渍。 “不超过五天,这里肯定有人住过。”林越拿起一个瓷碗,指尖拂过碗沿的水渍,“而且人数不少。” 他转身走出木屋,目光落在寨子中央的空地上。空地上有几处明显的打斗痕迹,地面被踩得坑坑洼洼,还散落着几柄断裂的钢刀。林越捡起一柄断刀,刀身上刻着的狼头标记清晰可见——正是狼牙帮的制式兵器。 “看这打斗痕迹,不像是和外人交手,倒像是……内讧?”周平不知何时也带着人进了寨,看到这场景,疑惑道。 “有可能。”林越点头,“狼牙帮在黑风岭被我们击溃后,人心涣散,为了争夺剩下的资源,起内讧很正常。”他沿着空地边缘往前走,忽然在一间不起眼的柴房外停下了脚步。 柴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嗡嗡”的声音。林越推开门,只见里面堆满了干草,墙角却藏着一个巨大的木箱,箱子上爬满了苍蝇。他走过去,掀开箱盖,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箱子里装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十几具尸体! 这些尸体都穿着狼牙帮的服饰,死状各异,有的被割断了喉咙,有的则是胸口被击穿。但无一例外,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惊恐的神色,仿佛死前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 “这些人……是被自己人杀的!”一个捕快脸色发白,“看伤口,都是被狼牙帮的制式兵器所伤!” 林越的目光落在尸体旁的一个布包上,布包已经被血浸透,但里面的东西却完好无损。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里面竟是十几块银锭,锭面上还印着“聚丰银号”的标记——正是上次银号劫案中丢失的官银! “看来,狼牙帮的余党不仅藏在这里,还把劫来的银子也转移到了这里。”林越将银锭放回布包,眼神凝重,“这些尸体,应该是分赃不均被灭口的。” 他继续在寨内搜查,又在几间木屋里发现了更多线索:一间屋里藏着数十套崭新的箭羽,显然是刚运过来的;另一间屋里的石缸里装满了清水,旁边还堆着几袋未开封的米粮;甚至在一间破屋里,找到了一张绘制粗糙的地图,上面用朱砂圈住了郡城周边的几个村镇。 “头儿,你看这个!”一个捕快从寨墙的缺口处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块令牌,“在墙外的草丛里捡到的,跟我们之前缴获的狼牙帮令牌一模一样!” 林越接过令牌,令牌是黑铁打造,正面刻着狼头,背面刻着一个“七”字——这是狼牙帮分舵的标记,数字代表分舵编号。他记得之前抓获的狼牙帮小头目交代过,总舵之下共有八个分舵,其中第七分舵负责的正是黑风岭一带的事务。 “看来,这里是狼牙帮第七分舵的老巢。”林越将令牌收好,“他们被击溃后,很可能是退回了这里重整旗鼓。”他站在寨墙的缺口处,望向远处连绵的山峦,“只是,寨里现在空无一人,他们去哪了?” 就在这时,一个捕快在寨后的山坡上发现了一串新的马蹄印,足足有十几匹,朝着东南方向延伸而去。马蹄印很深,显然马匹负重不小,而且蹄铁的样式与郡城驿站的马匹不同,更像是江湖上常用的劣马。 “他们转移了。”林越看着马蹄印,眼神锐利,“看这痕迹,应该是昨天夜里离开的。”他忽然想起什么,快步回到那间藏有地图的破屋,拿起地图仔细查看——东南方向的一个标记,正是邻州与郡城交界的“落马坡”。 “落马坡地势险要,是通往邻州的必经之路。”林越指着地图上的标记,“他们带着银子和粮草往那边去,要么是想逃到邻州,要么……是要去跟什么人汇合。” 他将所有发现的线索在脑中过了一遍:矿洞里的狼尸、山寨里的内讧尸体、未开封的粮草、指向落马坡的地图和马蹄印……一个大胆的推测在他心中形成:狼牙帮的主力不仅没死,反而在第七分舵的带领下,收拢了残部,转移到了这个隐秘的老巢。他们在这里处理了内讧的叛徒,补充了给养,如今正准备前往邻州,或许是要与其他势力勾结,图谋更大的动作。 “周平,立刻带人把这里的银锭和尸体都运回分署,作为证物封存。”林越当机立断,“另外,派两个人顺着马蹄印去落马坡探查,切记不可打草惊蛇,一旦发现狼牙帮的踪迹,立刻回来禀报。” “是!”周平领命而去。 林越站在山寨的最高处,望着东南方向的天空。云层渐渐散去,露出刺眼的阳光,却驱不散他心中的阴霾。狼牙帮的余党远比他想象中更狡猾,也更有组织性。他们放弃了黑风岭,却选择了更靠近邻州的落马坡,这背后一定藏着更大的阴谋。 “狼牙帮……你们到底在计划什么?”林越握紧了腰间的佩刀,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知道,这场追查还远远没有结束,而接下来的路,恐怕会更加凶险。 他转身走出山寨,沿着来时的路返回矿洞。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却照不进他深邃的眼眸。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他必须在风暴来临之前,找到破解之法。 第八十三章:苏家的情报 夕阳的余晖透过刑捕司分署的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林越刚将黑风岭山寨的卷宗整理完毕,案桌上的银锭反光映得他眉头微蹙——这些官银虽已寻回一部分,但狼牙帮主力的去向仍是未知数,那指向落马坡的马蹄印,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林捕头在忙?” 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声,带着几分刻意放轻的试探。林越抬头,只见苏晴提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口,月白色的裙裾沾了些尘土,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她身后跟着的侍女捧着个锦盒,神色间带着几分凝重。 “苏姑娘怎么来了?”林越起身相迎,目光落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看你风尘仆仆,莫非是刚从外地回来?” 苏晴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盒盖,里面是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家父让商队去邻州采买些绸缎,我跟着去了趟,今早才赶回郡城。听说你这几日都在黑风岭奔波,特意带了些吃食过来。”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得认真,“不过,我来不只是送吃的,是有件事,或许对林捕头追查狼牙帮有用。” 林越心中一动,示意旁边的捕快退下,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苏姑娘请讲。” 苏晴接过侍女递来的锦盒,打开后,里面并非珍宝,而是一块边缘磨损的黑铁令牌——正面刻着的狼头图案,与林越在山寨捡到的狼牙帮令牌几乎一致,只是背面没有数字,反而多了一道扭曲的血痕。 “这令牌是我在邻州城外的一家客栈捡到的。”苏晴指尖轻抚过令牌上的血痕,“商队在邻州歇脚时,我夜里听到隔壁房间有争吵声,其中一人提到了‘狼牙’,还说‘血手堂那边已经备好货’。我觉得奇怪,趁他们离开后,在窗台上捡到了这个。” “血手堂?”林越拿起令牌,指尖摩挲着那道血痕,“我倒是听过这个名字,据说这是个盘踞在邻州的杀手组织,行事狠辣,只要给钱,什么人都敢杀。只是他们一向独来独往,怎么会和狼牙帮扯上关系?” 苏晴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我听商队里的老掌柜说,血手堂最近半年动作频繁,好像在囤积兵器和药材,而且和不少江湖势力都有来往。有一次我们商队的马车坏了,在路边修的时候,看到一队人马押送着十几车木箱往邻州方向去,为首的人腰间就挂着类似的狼头令牌,后面跟着的几个黑衣人,袖口都绣着血手标记——那是血手堂杀手的特征。” 林越沉默着,将苏晴带来的信息与自己查到的线索在脑中拼凑:狼牙帮主力转移到废弃山寨,处理内讧后带着银锭和粮草前往东南方向,而东南方向正是邻州;血手堂在邻州囤积物资,与狼牙帮有接触;两者的令牌同时出现,还提到了“备好货”…… 一个更危险的推测渐渐成形。 “他们不是简单的合作。”林越忽然开口,声音低沉,“狼牙帮被我们击溃后,急需补充人手和物资,而血手堂需要钱——银号劫案的银子,恐怕有一部分已经到了血手堂手里,作为合作的筹码。”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狼牙帮熟悉郡城的情况,血手堂擅长暗杀和制造混乱,他们联手,绝不仅仅是为了躲避追查。” 苏晴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林捕头是说,他们想对郡城不利?” “很有可能。”林越点头,走到墙边,指着挂在墙上的郡城地图,“狼牙帮在黑风岭经营多年,对郡城周边的地形了如指掌;血手堂的杀手潜入城中,神不知鬼不觉。如果他们里应外合……”他没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其中的凶险。 一旦杀手在城中制造恐慌,再由狼牙帮在外围袭扰,郡城必然大乱,到时候刑捕司分身乏术,他们便能趁机做更多的事——或许是劫狱救人,或许是更大规模的劫掠,甚至可能牵扯到更深层的阴谋。 “那现在该怎么办?”苏晴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要不要立刻禀报郡守,让全城戒备?” “不可。”林越摇头,“我们现在只有推测,没有实证。贸然全城戒备,只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改变计划,甚至提前动手。而且郡城百姓若是知道有杀手潜入,恐怕会引发更大的混乱。”他沉思片刻,目光落在地图上的邻州位置,“当务之急,是查清血手堂的底细,弄清楚他们和狼牙帮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以及他们的具体计划。” 苏晴点头:“邻州那边,苏家有几个分号,或许能帮上忙。我可以让分号的掌柜留意血手堂的动向,只是……血手堂行事隐秘,恐怕不容易查到。” “我会派自己人过去。”林越看向窗外,暮色已浓,“周平跟着我多年,心思缜密,武功也过得去,让他带两个擅长追踪和隐匿的捕快潜入邻州,乔装成商人,先和苏家分号的人接上头,再慢慢探查血手堂的老巢和他们囤积物资的地点。” 他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张纸,提笔写下几行字,盖上自己的刑捕司令牌印记:“这是通行文书,邻州的官府看到这个,会暗中提供些方便。让周平他们务必小心,血手堂的杀手都是亡命之徒,一旦暴露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苏晴接过文书,小心折好放进袖中:“我今晚就让人把消息送到苏家邻州分号,让他们提前准备。对了,”她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邻州城里有个‘醉仙楼’,掌柜的是家父的老朋友,姓刘,你们的人可以先去那里落脚,刘掌柜会照应他们。” “多谢苏姑娘。”林越拱手道谢,若不是苏晴及时带来消息,他恐怕还在盯着落马坡,错失了这条更关键的线索。 苏晴笑了笑,起身告辞:“林捕头不必客气,维护郡城安宁,也是我们商户的心愿。只是……血手堂凶险,还望林捕头和你的人多加小心。”她走到门口,又回头道,“我商队里有个护卫,以前在江湖上混过,据说见过血手堂的堂主,名叫‘鬼手’,一手毒针功夫出神入化,林捕头让手下务必提防此人。” “鬼手?”林越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多谢提醒,我会转告周平。” 送走苏晴后,林越立刻让人去叫周平。片刻后,周平一身短打,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走进来——他刚从黑风岭押送证物回来,脸上还有些疲惫。 “头儿,叫我来是有新任务?”周平揉了揉肩膀,看到林越凝重的神色,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林越将令牌放在桌上,把苏晴带来的情报和自己的推测一一告知。周平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直到林越说完,他才猛地一拍桌子:“这群狗娘养的,竟敢勾结杀手组织!头儿,你说吧,让我怎么干?” “你带赵三和小李,今夜就出发,潜入邻州。”林越指着地图,“记住,你们的身份是来邻州采买药材的商人,一切行动以隐蔽为主。先去醉仙楼找刘掌柜,他会和苏家分号的人联系,帮你们打点。”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这是活动经费,不够再让人送。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查清血手堂的老巢、他们和狼牙帮的合作细节,以及他们囤积物资的地点。” 周平接过银票和通行文书,郑重收好:“放心吧头儿,保证完成任务!赵三和小李都是追踪的好手,以前在山里追过熊瞎子,论隐匿行踪,分署里没人比得过他们。” “切记,安全第一。”林越看着他,语气严肃,“血手堂的人都是杀手,一旦发现不对,立刻撤回来,不要恋战。我们现在最缺的是时间,不是非要抓住他们的人,只要拿到情报就行。” “明白!”周平郑重点头,转身就要去准备。 “等等。”林越叫住他,从腰间解下一枚小巧的铜哨,“这是信号哨,遇到紧急情况,吹三声长哨,邻州那边的暗线会想办法接应你们。还有,每隔三天,用苏家的飞鸽传一次信,不管有没有查到线索,都要报个平安。” 周平接过铜哨,攥在手心,用力点头:“属下告辞!” 看着周平匆匆离去的背影,林越走到窗边,望着夜色渐深的郡城。街道上的灯笼次第亮起,百姓们的欢声笑语隐约传来,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可他知道,在这片安宁之下,一张由狼牙帮和血手堂编织的黑网,正在悄然收紧。 邻州的调查会顺利吗?周平他们会不会遇到危险?狼牙帮和血手堂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无数个疑问在他脑中盘旋。林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虑,握紧了腰间的佩刀。无论前路有多少凶险,他都必须守住这座城,守住城里的百姓。 夜色渐浓,一场无声的较量,已在郡城与邻州之间悄然拉开序幕。而林越知道,他必须比对手更快一步,才能撕开那张隐藏在黑暗中的网。 第八十四章:副总捕头的职责 卯时三刻的晨雾还没散尽,刑捕司分署门前的大鼓就被敲得“咚咚”作响,那急促的节奏里裹着的惊惶,几乎要把初升的日头都震得躲回云层里去。 林越刚从卷宗堆里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眉心,值夜的捕快小王就撞开公房的门冲了进来,脸上的惊色还没褪去:“头儿!城西乱了套了!打寅时末开始,已经有九户人家来报案,都说家里五六岁的娃娃不见了!” “九户?”林越猛地站起身,腰间的佩刀随着动作轻响一声,他眼底的倦意瞬间被锐光取代,“都是什么情况?进屋看看现场,有没有撬锁或者打斗痕迹?” “报上来的人家都查过了,”小王咽了口唾沫,声音发紧,“门窗都好好的,屋里也没乱,就像是……就像是娃娃自己走出去的。有户人家说,夜里好像听见院里有铜铃铛响,当时以为是风吹的,没在意,天亮才发现娃没了。” 林越快步走出公房,分署院里已经挤满了哭天抢地的百姓,男女老少都有,大多是孩子的父母,眼圈红肿,声音嘶哑。见林越出来,人群顿时像潮水般涌上来,有人扑通跪倒在地:“林大人!求您发发慈悲,救救俺们的娃吧!” “林大人,俺家柱子昨天还跟我要糖吃,今天就没影了,您一定要找到他啊!” 林越扶住最前面的老汉,沉声道:“都起来说话。孩子们失踪不到三个时辰,现在追还来得及。你们仔细想想,最近几天城西有没有生面孔出现?或者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动静?” 人群里忽然有个妇人哭喊着开口:“前儿个我去买菜,看见街口有个货郎,挑着个大木箱,箱子上挂着串铜铃铛,叮铃叮铃响。我家妞妞还指着铃铛要摸,那货郎笑盈盈地给了颗糖,现在想来,他看妞妞的眼神怪怪的!” “货郎?”林越追问,“什么样的货郎?多大年纪?穿什么衣裳?” “四十来岁,留着山羊胡,穿件灰布短褂,”妇人努力回忆着,“挑的箱子特别沉,他挑着的时候腰都压弯了,可箱子上就摆了些针头线脑,看着不值当那么沉。” 另一个汉子也接口道:“我也见过!昨天傍黑在巷口转,我问他有梳子卖吗,他说卖完了,可我明明看见箱子缝里好像塞着块小孩的虎头鞋!当时没多想,现在……” 林越心头一紧,快步走到墙边挂着的西城舆图前,手指点在城西街口的位置:“这货郎出现的地方,正好是九户失踪人家的中心地带。小王,带两个人去查这货郎的踪迹,看看他昨天在哪落脚,有没有同伴。其他人跟我走,去街口看看有没有留下痕迹!” 赶到城西街口时,晨雾已经淡了些,青石板路上还留着露水。林越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忽然指着一处浅浅的压痕道:“看这里,是挑子的压痕,左右深浅不一样,左边箱子比右边沉得多。还有这铃铛声,夜里安静,铃铛响能吸引孩子注意,给糖是为了让孩子放下戒心……他们不是硬抢,是诱拐!”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的街巷:“城西通往城外有三条路,一是走南门,二是穿护城河的水闸,三是绕到北门。这伙人贩子带着十几个孩子,肯定不敢走水闸,那边水深,孩子容易哭闹出动静。南门盘查严,他们未必敢碰。” 小王刚带人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头儿,查到了!那货郎昨晚住在街口的破庙里,附近人家说,后半夜看见有辆马车停在庙后,好像有人往车上搬东西!” “马车?”林越眼睛一亮,“这就对了。他们用货郎身份踩点诱拐,夜里用马车转移孩子。现在刚过卯时,他们带着孩子,走不快,必然会选最稳妥的路线——北门!” 北门是新近修的,守城的卫兵换了批新人,盘查不如南门严,而且通往城外的官道宽敞,方便马车快跑。林越当即转身:“小王,你带一队人去南门,告诉卫兵仔细盘查所有带箱子、赶马车的人。老张,你带两个人去水闸,守住进出口,别让人钻空子。剩下的人跟我走,去北门!” 一行人策马直奔北门,路上林越已经让人飞鸽传书给北门卫所,让他们先稳住,不要打草惊蛇。等赶到北门时,守城的卫兵悄悄朝林越比了个手势——果然有辆盖着黑布的马车正准备出城,赶车的汉子神色慌张,车辕边还站着个留山羊胡的男人,正是那货郎。 “拦住那辆马车!”林越一声令下,捕快们立刻上前围住马车。货郎见状不妙,突然从怀里掏出把短刀就想冲,被林越一脚踹翻在地,反手扣上了镣铐。 赶车的汉子扬起鞭子要抽马,林越眼疾手快,甩出腰间的锁链,精准地缠住了他的手腕。“打开车厢!”林越沉声道。 两个捕快合力掀开黑布,打开箱板,里面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十几个孩子挤在里面,大多还在昏睡,嘴里塞着布条,手脚被软绳捆着,正是失踪的那些孩童。有几个醒着的,看见外面的人,吓得呜呜直哭。 “娃!俺的娃!”人群里突然冲出个老汉,一把抱住从车厢里抱出来的孩子,老泪纵横。其他家长也纷纷涌上来,辨认出自己的孩子,一时间哭喊声、感谢声交织在一起。 林越让人把人贩子押回分署,又吩咐捕快们找些热粥给孩子们暖暖身子,再派人逐一送回家。他站在城门下,看着百姓们抱着孩子喜极而泣的模样,腰间的佩刀仿佛都轻了几分。 等处理完所有事,已是午时。林越走出北门卫所,却见城门内外站满了百姓,手里捧着自家做的馒头、咸菜,见他出来,纷纷往他手里塞。 “林大人,您是俺们的再生父母啊!” “多亏了林大人,不然俺们这辈子都见不着娃了!” 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颤巍巍地端来一碗热汤:“林大人,喝口热的吧,看您忙了一早上,连口水都没顾上喝。您真是咱西城的青天啊!” “林青天!林青天!”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呼喊起来,那声音里的感激与敬重,像春日的暖阳,驱散了林越一身的疲惫。 他握着老婆婆递来的汤碗,看着眼前一张张真挚的笑脸,忽然明白了“副总捕头”这四个字真正的分量。不是案牍上的卷宗,不是腰间的佩刀,而是百姓眼里的信任,是肩上那份“护一方安宁”的沉甸甸的职责。 阳光穿过人群,落在林越挺直的脊梁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座稳稳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的山。 第八十五章:凝气境的诱惑 夕阳的金辉透过刑捕司分署的窗棂,在公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越正低头整理孩童失踪案的卷宗,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轻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纸张的陈旧气息。 “咚咚。” 沉稳的敲门声响起,林越抬头:“请进。” 门被推开,王烈身着墨色劲装,步履稳健地走了进来。这位刑捕司的老资格副总捕头,此刻脸上带着几分少见的温和,目光扫过案上堆叠整齐的卷宗,又落在林越略显疲惫却依旧明亮的眼睛上,微微颔首:“城西的案子办得漂亮,太守刚才还让人传来口谕,说要给你记大功。” 林越放下笔,起身拱手:“都是属下分内之事,多亏了王大人平日指点,还有弟兄们协力,属下不敢居功。” “你也不必过谦。”王烈走到他对面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从你进刑捕司那天起,我就瞧着你是个好苗子。短短半年,从炼肉境中期冲到后期,破获的案子加起来比有些老捕快十年办的都多,这份能耐,整个云州郡的刑捕司里,年轻一辈中你是独一份。” 林越心中微暖。王烈向来严厉,极少这般直白夸赞,他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王烈话锋一转,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林越,你可知我刑捕司总捕头之位,空悬多久了?” 林越一怔,随即答道:“属下听闻,自前任总捕头三年前晋升调离后,这位置就一直由几位副总捕头轮流署理。” “不错。”王烈点头,声音低沉了几分,“总捕头乃是一郡刑捕司的顶梁柱,不仅要能震慑宵小,更要能统筹全局,甚至在危急时刻调动郡城守卫军。这般重任,寻常修为可担不起。” 林越的心跳微微加快。他隐约猜到王烈要说什么,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王烈腰间那柄象征着副总捕头权柄的佩刀上——那刀鞘比自己的要宽厚几分,隐隐有灵光流转,显然是加持过符文的法器。 “规矩上写得明白,”王烈缓缓道,“刑捕司总捕头,修为必须达到凝气境。” “凝气境……”林越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只觉得舌尖都有些发紧。 武道修行,炼肉、锻骨、凝气,三境如同三座大山,横亘在无数求道者面前。炼肉境锤炼体魄,让寻常人拥有千斤巨力、迅捷身手;锻骨境强化骨髓,可使骨骼如精钢,不畏刀兵;而凝气境,却是一道真正的天堑——需将体内锤炼出的气血之力,凝练为无形无质的“气”,游走于经脉之间,举手投足皆可引动天地元气,威力远非前两境可比。 整个云州郡城,明面上达到凝气境的修行者也不过寥寥数十人,皆是各大门派的长老、军中的将领或是像太守那样身居高位的人物。刑捕司里,几位副总捕头最高也只是锻骨境后期,离凝气境还差着一层难以逾越的门槛。 王烈看着林越眼中的震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你如今是炼肉境后期,距离锻骨境只有一步之遥。以你的资质,若肯下苦功,三五年内踏入锻骨境不难。可若想再进一步……”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鹰:“凝气境,不仅是修为的飞跃,更是身份地位的分水岭。达到这个境界,你才有资格站在更高的地方,看到更广阔的天地。” 林越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想起自己刚入刑捕司时,不过是个只想混口饭吃的孤儿,是一次次破案让他找到了存在的意义,是百姓的那句“林青天”让他明白了责任的重量。可他也清楚,炼肉境的修为,能做的终究有限——面对那些身怀秘术的邪修、动辄毁屋灭田的妖兽,他纵有再精妙的计谋,也常常感到力不从心。 “更重要的是,”王烈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直钻进林越心底,“只要你能突破至凝气境,我便以这身老骨头作保,向太守力荐你接任总捕头之位。到那时,你不仅能统领全郡刑捕,更能调动守卫军,无论是追凶缉恶,还是护佑一方,都能有更大的作为。” “调动守卫军?”林越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 郡城守卫军乃是朝廷正规编制,归太守直接管辖,装备精良,将士最低都是炼肉境修为,其中更有不少锻骨境的百夫长、千夫长。刑捕司虽与守卫军常有协作,但从未有过调动之权。若是总捕头能调动这支力量……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曾经束手无策的悬案得以告破,看到了那些盘踞一方的恶势力被连根拔起,看到了云州郡真正实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景象。那是比“林青天”这个名号,更让他心潮澎湃的图景。 王烈将林越脸上的变化尽收眼底,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一口:“我知道凝气境难破。古往今来,多少卡在锻骨境巅峰的人,终其一生都未能迈出那一步。但你不同,林越,你有这个潜力。”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令牌,令牌上刻着“刑捕”二字,边缘隐隐有金色纹路,散发着淡淡的威压。“这是刑捕司的‘玄铁令’,持此令可进入郡城的‘藏经阁’,查阅历代高手留下的修行手札,其中不乏关于凝气境突破的心得。” 林越接过玄铁令,只觉得入手冰凉,令牌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丝丝缕缕的气息顺着指尖传入体内,让他丹田处的气血都微微躁动起来。 “大人……”林越抬头看向王烈,眼中充满了感激与疑惑,“为何要如此帮我?” 王烈笑了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带着几分释然:“我年纪大了,气血衰败,这辈子是没指望凝气境了。但刑捕司不能没有未来,云州郡的百姓不能没有依靠。你比我年轻,比我有冲劲,也比我……更有希望。” 他站起身,拍了拍林越的肩膀:“修行之路,道阻且长,切勿急功近利。但也别忘了,你肩上的责任,不仅需要一颗公正的心,更需要一副能撑起这片天的筋骨。” 说完,王烈转身离开了公房,留下林越一人,握着那块沉甸甸的玄铁令,站在夕阳的余晖里。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林越走到窗边,望着郡城千家万户亮起的灯火,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浪在胸腔里翻涌。 凝气境……总捕头……调动守卫军…… 这些曾经遥不可及的词汇,如今仿佛化作了一颗颗跳动的星辰,在他前行的道路上熠熠生辉。他知道,突破凝气境绝非易事,其中的艰难险阻或许远超想象,但他更清楚,这是他通往更高舞台的必经之路,是他能更好地守护这份安宁的唯一途径。 林越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奔腾的气血,眼中燃起熊熊斗志。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勾勒得愈发挺拔。 从今夜起,他的修行之路,又多了一个必须抵达的终点。 第八十六章:藏经阁的玄机 夜露渐重,刑捕司分署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曳,将林越窗前的身影拉得老长。他摩挲着掌心的玄铁令,令牌上的冰冷触感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心脉,与体内躁动的气血遥相呼应。 “凝气境……”林越低声自语,指尖在窗台上轻轻叩击。白日里王烈的话语仍在耳畔回响,那位副总捕头眼中的期许与释然,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他转身从床底拖出一个陈旧的木箱,里面堆满了他入刑捕司以来积攒的东西——几枚三等功的勋章,受害者家属送来的感谢信,还有从凶犯身上缴获的残破法器。林越的目光落在箱底那本泛黄的《基础锻骨诀》上,封皮早已被翻得卷边,这是他刚入武道时,一位老捕快送的入门心法。 “从炼肉到锻骨,再到凝气……”他指尖拂过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那是他无数个夜晚揣摩出的心得,“路要一步一步走。” 次日天未亮,林越已换上轻便的劲装,将玄铁令贴身藏好,快步走出刑捕司。清晨的郡城还浸在薄雾里,青石板路上泛着潮气,早点摊的炊烟顺着巷弄蜿蜒,混着油条的香气扑面而来。 “林捕头,早啊!”卖馄饨的张婶笑着招呼,手里的汤勺在锅里叮当作响,“今儿个要不要加个蛋?” “不了张婶,赶时间。”林越笑着点头,脚步却未停。他能感受到路边摊贩们投来的善意目光,这些目光里有感激,有信赖,更有沉甸甸的托付——正是这些眼神,让他昨夜辗转难眠。 藏经阁坐落在郡城文庙东侧,是一座三层高的青砖阁楼,飞檐翘角,透着古朴庄重的气息。与寻常楼阁不同,藏经阁外环绕着一圈半人高的石栏,栏柱上雕刻着奇异的符文,日光下隐隐有光华流转。 “来者止步。”两名身着灰袍的老者守在阁前,皆是锻骨境中期的修为,眼神锐利如鹰隼,“藏经阁乃郡城重地,非持令者不得入内。” 林越上前一步,取出玄铁令:“刑捕司林越,持玄铁令求见。” 左侧老者接过令牌,指尖在纹路处轻轻一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竟是玄铁令……阁下随我来。” 穿过前院,一股浓郁的墨香混杂着檀香扑面而来。阁楼底层摆满了书架,整齐地码放着各类卷宗,大多是郡城的地方志与历代官吏的政绩录。老者引着林越走上二楼,这里的书架明显要精致许多,架上的书册封面多为牛皮所制,边角镶着铜扣。 “二楼存放的是各家武学的基础心法与刑捕司的旧案汇编。”老者停下脚步,指了指楼梯口的一块木牌,“三楼才是修行手札所在,需单独登记。此外,阁内禁绝动用真气,不得擅自翻动封存的典籍,违者按律处置。” 林越点头应下,看着老者下楼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踏上三楼。 与一二楼不同,三楼光线昏暗,只有几扇小窗透进微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纸味。数十个书架沿墙而立,每个书架前都挂着木牌,标注着“炼肉篇”“锻骨篇”“凝气篇”等字样。 林越径直走向“凝气篇”的书架,只见架上的手札大多装订简陋,封面上连署名都没有,只有些模糊的年号。他随手抽出一本,翻开泛黄的纸页,只见上面用朱砂写着几行字:“气血如江,需导流入海,方凝真气。然海深莫测,稍有不慎,便是船毁人亡……” 字迹潦草,墨迹斑驳,显然是作者在突破失败后仓促写下的感悟。林越看得心头一凛,继续翻阅下去,后面的纸页竟有烧灼的痕迹,仿佛记录者在最后时刻遭遇了不测。 他将手札放回原处,又抽出另一本。这本是线装的册子,字迹工整,开篇便写道:“凝气之道,首重经脉。常人经脉如细流,需以气血反复冲刷,拓宽河道,方能容真气奔腾……” 册子的作者自称“云游散人”,详细记录了自己从锻骨境中期到凝气境初期的修行历程,甚至画出了经脉图,标注出最易阻塞的几处节点。林越越看越是心惊,这散人竟用三年时间,每日以特制的药液浸泡身体,配合心法强行拓宽经脉,过程之痛苦,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血腥味。 “原来如此……”林越指尖划过“玉枕穴阻塞,当以指力按揉百日,辅以紫河车入药”的字句,眉头紧锁。这般方法虽看似有效,却过于霸道,恐怕会损伤根基。 不知不觉间,日头已升至中天。林越已翻阅了近十本手札,发现其中虽不乏真知灼见,但大多语焉不详,甚至有几本的理论自相矛盾。更让他在意的是,所有手札都只提到了“气血凝气”的大致方向,却无人能说清“气”究竟是何种形态,仿佛每个人凝练出的真气都截然不同。 “难道凝气境的突破,竟无定法?”林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靠在书架上沉思。他想起王烈说过,凝气境是天堑,看来不仅是修为上的跨越,更是对“道”的领悟差异。 就在这时,书架顶层的一个角落引起了他的注意。那里斜插着一本灰扑扑的册子,封面像是用某种兽皮制成,边缘已经发黑,与周围的手札格格不入。 林越搬来木梯,小心翼翼地将册子取下。册子入手极轻,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用烫金绘制的奇异图案——像是一团旋转的雾气,雾气中隐约有星辰闪烁。 他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用一种古朴的篆书写着三个字:“纳元录”。 “纳元……难道是引天地元气入体的法门?”林越心中一动,继续往下看。 与其他手札不同,《纳元录》开篇并未谈论气血与经脉,而是写道:“天地之间,元气无处不在,如鱼游于水,人溺于气。炼肉锻骨,皆为壮己身,然凝气者,当知借天地之力,方为捷径。” “借天地之力?”林越瞳孔微缩。他所接触的武学,皆强调锤炼自身气血,从未听说过可以借助天地元气突破境界。 册子的作者自称“青玄子”,字迹飘逸洒脱,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从容。他在书中写道,寻常人之所以难以凝气,是因为将气血视为“根”,殊不知气血如薪火,天地元气才是助燃的风。若能在突破时引动周围的天地元气,与自身气血交融,凝练出的“气”将会更加精纯,突破的成功率也会大大提高。 “引气之法,需寻灵气充裕之地,以心为引,以血为媒……”林越越看越是心惊,青玄子不仅提出了全新的理论,更详细记载了引动天地元气的法门,甚至标注了云州郡几处灵气汇聚的地点——其中一处,竟是刑捕司后院那棵百年老槐树下。 “难怪每次在后院练拳,总觉得神清气爽……”林越恍然大悟,随即又皱起眉头。这《纳元录》的理论太过惊世骇俗,与他所知的武道常识截然相反,若是贸然尝试,恐怕会走火入魔。 他翻到最后一页,只见青玄子留下一段话:“此法险之又险,元气霸道,非心志坚定者不可试。吾当年侥幸成功,然根基受损,终难再进一步。后学晚辈,慎之,慎之。” 墨迹到最后几字时微微颤抖,仿佛作者写下这些时,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林越合上册子,指尖冰凉。他终于明白为何这本手札会被弃于角落——这般突破之法,竟是以损伤根基为代价,换取一时的境界提升。 “以根基换境界……”他低声自语,脑海中闪过王烈期许的眼神,闪过郡城百姓的笑脸,“若根基受损,即便达到凝气境,又能走多远?” 窗外的日光渐渐西斜,阁楼里的光线愈发昏暗。林越将《纳元录》放回原处,目光扫过满架的手札,心中忽然明悟。 凝气境的突破,从来就没有什么捷径。那些看似可行的方法,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代价。青玄子的纳元法如此,云游散人的药浴法亦是如此。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刑捕司的方向,那里的屋檐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林越想起自己刚入刑捕司时,老捕快教他的第一句话:“捕快办案,讲究的是证据确凿,一步错,步步错。修行亦然。” “是啊,一步错,步步错。”林越握紧了拳头,体内的气血仿佛也平静了许多。他可以接受缓慢的进步,却不能容忍根基受损留下隐患——因为他要走的路,从来都不是只到凝气境便结束。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锻骨篇”书架的底层,有一个暗格微微松动。林越心中一动,伸手将暗格拉开,里面竟藏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封面上写着“淬骨随笔”。 册子的作者是三十年前的一位刑捕司副总捕头,名叫赵奎。开篇写道:“吾资质鲁钝,锻骨境蹉跎十载,终悟得一理:骨者,血之府也,欲凝气,先强骨。骨不坚,则气难存……” 赵奎的字迹苍劲有力,详细记录了他如何通过打磨骨骼,让每一寸骨头都能承受气血冲刷的方法。他没有提及任何捷径,只说“每日挥刀三千次,以刀风激气血,以汗水养骨骼”,足足用了八年时间,才将骨骼锤炼至巅峰,最终水到渠成,突破至凝气境。 “先强骨,再凝气……”林越看着册子上“大道至简,殊途同归”八个字,只觉得茅塞顿开。比起那些奇诡的法门,这位前辈的方法虽朴实无华,却透着一股踏实稳健的力量。 他小心翼翼地将册子放回暗格,对着书架深深一揖。或许真正的修行智慧,从来都不在那些标新立异的理论里,而在这些脚踏实地的感悟中。 走出藏经阁时,暮色已浓。守阁的老者见他神色平静,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阁中手札,多是前人血泪凝结,能从中取己所需,方为智者。” 林越点头:“多谢前辈指点。” 踏上归途,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林越抬头望着天边的星辰,心中再无迷茫。凝气境的诱惑依旧存在,但他已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不贪捷径,不逐虚名,先将锻骨境的根基打牢,再徐图突破。 路过城西的铁匠铺时,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林越驻足片刻,想起赵奎手札里“挥刀三千次”的话,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转身走向刑捕司的演武场,那里的兵器架上,还放着他常用的那柄朴刀。今夜,或许可以试试挥刀三千次。 而他未曾留意,藏经阁三楼的窗后,那名守阁老者正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青玄子的纳元法动人心,赵奎的笨办法磨人性……这小子,倒是选了最难走,也最稳当的路。” 老者转身从怀中取出一枚传讯符,注入真气:“太守,林越已从藏经阁出来,观其行止,心性尚可。” 符纸上灵光一闪,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知道了。让他慢慢来吧,云州郡,等得起。” 第八十七章:雨夜凶案 夜雨如注,砸在郡城西门外的青石官道上,溅起一片迷蒙的水雾。 三更刚过,巡夜的两名乡勇举着油纸灯笼,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灯笼的光晕被狂风撕扯得忽明忽暗,照见前方官道旁的老槐树下,似乎蜷缩着一团黑影。 “张哥,那是啥?”年轻乡勇声音发颤,攥紧了腰间的铁尺。这雨下了整整一天,夜里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总让人心里发毛。 被称作张哥的乡勇咽了口唾沫,将灯笼举高些:“去看看,别是哪个醉汉掉沟里了。” 两人蹑脚走近,灯笼光终于穿透雨幕,照亮了那团“黑影”——那竟是一个人! 准确说,是一具尸体。 死者穿着灰布短打,看衣料像是寻常武馆弟子,却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蜷缩在树根旁。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模样:全身皮肤干瘪得像晒了十年的枯树皮,紧紧贴在骨头上,眼窝深陷成两个黑洞,嘴唇萎缩,露出森白的牙齿,仿佛临死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娘咧!”年轻乡勇吓得跌坐在泥地里,铁尺“哐当”掉在地上。 张哥也浑身发抖,却强撑着细看了两眼,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死者脖颈处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到青黑色的血管暴起,像是有无数小蛇在皮下蠕动。更诡异的是,这尸体周围的雨水都像是被染了色,泛着淡淡的暗红,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腥甜气。 “快!快回城里报刑捕司!”张哥扯着年轻乡勇就跑,灯笼在狂奔中摇摇晃晃,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奇形怪状。 半个时辰后,郡城西门外的官道被临时封锁。 林越披着蓑衣,踩着及踝的泥水走到老槐树下时,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他刚从城南处理完一桩失窃案,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就被王烈派来的人火急火燎地叫了过来。 “头儿,你可来了。”刑捕司的老捕快李忠迎上来,脸色凝重如铁,“这死状……太邪门了。” 林越没说话,蹲下身仔细勘察。他挥了挥手,身后的捕快立刻撑开一块油布挡在上方,尽量不让雨水冲刷现场。借着灯笼的光亮,他看清了尸体的全貌——正如乡勇所说,死者全身干瘪,仿佛体内的血肉都被抽干了,只剩一副空架子。 “查过身份了?”林越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查了,”李忠递过一块被油纸包好的腰牌,“是城西‘铁拳馆’的弟子,名叫孙三,炼肉境后期修为。今天傍晚他告假出馆,说是去给乡下的老娘送药,之后就没回去。” 林越接过腰牌,上面刻着“铁拳馆”三个字,边角磨损得厉害,看得出有些年头了。他指尖在腰牌上摩挲片刻,目光重新落回尸体上。 “戴手套,把他的袖子卷起来。”林越吩咐道。 两名捕快立刻戴上特制的薄皮手套,小心翼翼地将死者的袖口卷起。当死者的手臂暴露在灯光下时,连见惯了凶案的老捕快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他的手臂上布满了细密的青黑色瘀痕,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反复穿刺过,又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经脉在体内游走,硬生生将血肉精气吸食殆尽。这些瘀痕从手腕一直蔓延到肩头,在干瘪的皮肤下勾勒出扭曲的纹路,宛如一张狰狞的网。 “寻常凶杀案,要么是利器伤,要么是钝器伤,就算是修士动手,也多是经脉断裂或内脏震碎,”林越伸出手指,隔着半寸距离悬在瘀痕上方,“你看这痕迹的走向,完全顺着经脉分布,而且深浅一致,不像是外力击打,更像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像是被某种邪术,强行抽走了气血。” “邪术?”李忠脸色一白,“头儿,这……这会不会是哪个邪修干的?” 林越没回答,转而检查死者的口鼻和指甲。死者嘴里没有异物,指甲缝里只有些泥土,看来死前并未经过激烈搏斗。他又翻看死者的眼皮,眼白上布满了细密的血丝,瞳孔却缩成了针尖大小,透着一股极致的恐惧。 “死亡时间应该在一个时辰内,”林越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这里离城门不远,官道上偶尔会有夜行的商队或赶路人,凶手敢在这里动手,要么是极其自信,要么是……迫不得已。” 他指着老槐树另一侧的草丛:“那里有被踩踏过的痕迹,去看看。” 捕快们立刻上前搜查,很快从草丛里找出了一个摔碎的瓦罐,里面残留着些许药渣。李忠捡起一块碎片闻了闻:“是当归和枸杞的味道,应该就是孙三说的,给老娘送的药。” “看来他是走到这里时,突然遭遇了袭击。”林越望着城门方向,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眼神却异常锐利,“炼肉境后期的修士,就算打不过,至少能发出求救信号。但他死在这里,周围没有打斗痕迹,说明凶手的出手速度极快,而且很可能用了某种能瞬间压制气血的手段。”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刑捕司司长王烈披着一件黑色大氅,带着几名精锐捕快赶到了。王烈年近五十,修为已至锻骨境中期,脸上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刀疤,让他看起来格外威严。 “情况怎么样?”王烈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林越将勘察结果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司长,这绝非普通凶杀案。死者体内气血被抽干,经脉上的瘀痕诡异,极有可能是邪修所为。” 王烈听完,走到尸体旁蹲下身,亲自检查了一番。当他看到那些顺着经脉分布的瘀痕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刀疤在灯光下显得愈发狰狞:“十年前,邻州曾出过一桩连环凶案,死者死状与这孙三一模一样,后来查明是一个修炼‘噬血功’的邪修所为。那邪修被正道修士围剿时自爆了,没想到……” 他猛地站起身,雨水从大氅下摆滴落:“看来是有人重蹈覆辙,或者……那邪修的余孽还在。” “噬血功?”林越心中一凛。他曾在刑捕司的卷宗里看到过这个名字,那是一种极其阴毒的邪功,修炼者需吸食他人气血来精进,每杀一人,功力便涨一分,但若控制不好,极易走火入魔,变成只知吸血的怪物。 “这门邪功不是早就被列为禁功,销毁了所有功法手札吗?”林越问道。 “禁功?”王烈冷笑一声,“只要有利益诱惑,总会有人铤而走险。十年前那邪修就是个例子,为了突破境界,在三个月内连杀十七人,最后弄得三州震动。”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的捕快:“都听着,今晚的事,谁也不许外传,免得引起郡城恐慌。李忠,你带人把尸体运回义庄,让仵作仔细查验,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能放过。” “是!”李忠领命而去。 王烈的目光最终落在林越身上,语气严肃:“林越,这案子交给你牵头彻查。调动刑捕司所有能动用的人手,务必尽快抓住凶手。记住,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敢在云州郡犯案,就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林越心头一震。他知道王烈的性子,若非事关重大,绝不会把这么棘手的案子交给自己这个刚入刑捕司两年的年轻捕快。他如今虽是炼肉境巅峰修为,但在刑捕司里并不算顶尖,王烈此举,显然是对他寄予了极大的信任。 “司长放心,”林越挺直脊背,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眼神却坚定如铁,“属下一定尽快破案,给死者,给郡城百姓一个交代。” 王烈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些。能在短时间内吸干一名炼肉境后期修士的气血,对方的修为至少在锻骨境初期,而且手段阴毒,不可大意。” “属下明白。” 王烈带人离开后,雨势渐渐小了些。林越站在老槐树下,望着孙三尸体被抬走的方向,眉头紧锁。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借着灯笼的光,在上面写下: “死者:孙三,铁拳馆弟子,炼肉境后期。” “死状:全身气血被吸干,皮肤干瘪,经脉有青黑色瘀痕,呈网状分布。” “现场线索:药罐破碎,无打斗痕迹,死亡时间约在亥时三刻(晚9点45分)。” “推测:凶手修为至少锻骨境初期,可能修炼‘噬血功’,出手迅速,擅长压制气血。” 写完,他合上本子,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雨丝落在脸上,带着冰冷的触感,却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十年前的连环凶案,邪异的“噬血功”,突然出现的死者……这一切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影。 “孙三只是个普通的武馆弟子,为什么会被盯上?”林越喃喃自语,“是随机选择,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他转身对剩下的捕快说:“分头行动。一队去铁拳馆,查孙三最近的行踪,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接触过可疑人物。二队去城门口,问今晚的守卫,有没有看到形迹可疑的人进出。三队跟我去孙三家,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是!”捕快们齐声应道,迅速分成三队,消失在雨幕中。 林越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握紧了腰间的佩刀。刀鞘是普通的黑色鲨鱼皮,刀柄缠着防滑的麻绳,这是他入刑捕司时,王烈亲手送他的。 “噬血功……”他低声念着这三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不管你是谁,敢在云州郡造此杀戮,我林越定要将你绳之以法!” 雨渐渐停了,天边露出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官道旁的老槐树下,只剩下几个用来标记现场的木桩,在晨风中微微晃动,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诡异凶案。 而一场关乎郡城安危的追查,才刚刚开始。 第八十八章:诡异的共性 翌日清晨,云州郡城的薄雾尚未散尽,刑捕司的院落里已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与低气压。 林越彻夜未眠。从孙三家回来时,天已微亮,他来不及擦拭身上的泥水,便一头扎进了卷宗室。此刻,他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却丝毫不见疲惫,指尖正划过一份刚送来的卷宗,眉头比昨日更紧了几分。 “头儿,铁拳馆那边回话了。”一名年轻捕快推门而入,手里拿着几张笔录纸,脸色难看,“孙三为人老实,在馆里除了练拳就是打杂,没得罪过什么人。不过……” “不过什么?”林越抬头,目光锐利。 “不过他上周曾跟同乡提过,说夜里练拳时,总感觉馆外有人盯着他,当时没在意,只当是自己多心。”捕快将笔录递过去,“还有,城门口的守卫也问了,昨晚亥时前后,除了几个赶夜路的商客,没见什么可疑人物。” 林越接过笔录,快速扫过,指尖在“有人盯着”几个字上停顿片刻。若孙三所言非虚,那凶手极有可能提前踩过点,甚至对孙三的行踪了如指掌。 “他的同乡叫什么?住在哪?” “叫刘二,在城南做豆腐生意,属下已经派人去请了。” 林越点头,刚要说话,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李忠压抑不住的惊呼声:“头儿!不好了!又出事了!” 李忠冲进屋时,脸色惨白如纸,手里的验尸格目都在发颤:“城东……城东破庙,又发现一具尸体!死状……跟孙三一模一样!” 林越猛地站起身,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什么时候发现的?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半个时辰前,一个拾荒的老汉发现的,”李忠喘着粗气,“死者是‘青锋剑派’的弟子,名叫周平,炼肉境后期,昨晚也是告假外出,至今未归。” 又是炼肉境后期?又是武馆弟子? 林越心中咯噔一下,抓起佩刀就往外走:“去现场!” 城东的破庙早已荒废多年,断壁残垣间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周平的尸体倒在大殿中央的神龛旁,姿势与孙三如出一辙——蜷缩着身体,皮肤干瘪如枯槁,眼窝深陷,嘴角残留着一丝诡异的弧度。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脖颈处同样布满了青黑色的网状瘀痕,顺着经脉蔓延至胸口,仿佛一件狰狞的纹身。 “头儿,你看这个。”一名捕快指着周平的右手。 林越凑近一看,周平的右手紧紧攥着,指缝间露出半片青色的衣角。捕快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的手指,发现是一块撕裂的布片,质地轻薄,带着淡淡的靛蓝染料味。 “青锋剑派的弟子穿的是青色劲装,这块布片的颜色更深,而且料子不一样,”林越捏起布片,对着光看了看,“像是某种夜行衣的布料。” “难道是凶手留下的?”李忠猜测道,“周平在死前挣扎过,撕下了凶手的衣角?” “有可能。”林越将布片收好,“但他的死状与孙三相同,都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说明就算挣扎,也极其短暂。”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周平的经脉瘀痕,突然眉头一挑:“你看这里。” 李忠凑近,只见周平手腕处的瘀痕比孙三的更密集,颜色也更深,甚至隐隐透出暗红色:“这是……” “气血流失的速度更快,”林越沉声道,“孙三的瘀痕是青黑色,周平的却带了暗红,说明凶手吸食气血的手法更熟练了,或者说……他越来越急迫了。” “急迫?” “就像一个饥饿的人,刚开始还会慢慢进食,后来就变得狼吞虎咽。”林越站起身,目光扫过破庙四周,“孙三死于城西官道,周平死于城东破庙,两地相隔近十里,凶手为什么会选择这两个地方?” 他走到破庙门口,望向外面的街道:“破庙位于城东贫民窟边缘,夜里人迹罕至,适合隐匿。城西官道虽离城门近,但昨夜下大雨,行人稀少,同样便于动手。” “你的意思是,凶手专挑人少的地方下手?”李忠问道。 “不止。”林越从怀里掏出地图,平铺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石板上,用手指点出两个地点,“孙三遇害的西门外官道,周平遇害的城东破庙……你看这两个点,再加上郡城中心,是不是形成了一个扇形?” 李忠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两个地点分别位于郡城的西南与东南方向,以郡衙所在的中心区域为顶点,恰好构成一个张开的扇形。 “这……这是巧合吗?” “两起凶案,不可能都是巧合。”林越指尖在地图上滑动,“凶手在刻意挑选地点,而且他对郡城的地形极为熟悉,知道哪里适合动手,哪里便于脱身。” 他收起地图,眼神凝重:“通知下去,扩大排查范围,重点查问城西和城东的住户,昨夜有没有听到或看到异常动静。另外,去青锋剑派核实周平的行踪,看他昨晚为何会来破庙。” “是!” 就在捕快们分头行动时,林越站在破庙的神龛前,望着那尊缺了半边脸的泥塑神像,心中思绪翻涌。 两名死者,都是炼肉境后期的武馆弟子,都在夜间单独外出时遇害,死状完全相同,遇害地点呈扇形分布……这些共性背后,必然隐藏着凶手的作案规律。 “为什么是炼肉境后期?”林越喃喃自语,“是因为这个境界的修士气血充盈,正好适合他修炼?还是说,他只能对付这个境界的人?” 如果是前者,说明凶手的目标明确,极有可能是为了修炼邪功而有计划地猎杀;如果是后者,则意味着凶手的实力不算顶尖,暂时不敢招惹更高境界的修士。 “不管是哪种,他都不会停手。”林越握紧了拳头。邪功修炼往往需要持续的气血补充,尤其是在突破的关键期,凶手尝到了甜头,只会变本加厉。 他刚走出破庙,就见一名捕快急匆匆跑来,脸色比李忠刚才还要难看:“头儿……城北!城北又发现一具尸体!” 林越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第三具尸体,发现于城北的护城河边,死者是“流云拳社”的弟子,名叫吴强,同样是炼肉境后期。死状与前两人毫无二致,经脉瘀痕,气血尽失,只是这次,他的胸口插着一根黑色的羽毛,羽毛根部沾染着暗红的血迹。 “这羽毛……”李忠看着那根泛着油光的黑色羽毛,声音发颤,“像是某种鸟类的尾羽,但比寻常的大得多。” 林越捏起羽毛,指尖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羽毛上的纹路细密而诡异,不像是自然界应有的产物。他将羽毛凑近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腥气,与前两具尸体周围的气息相似,却又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 “查这羽毛的来历。”林越将羽毛收好,目光投向护城河对岸的居民区,“吴强的遇害地点,在城北护城河边,你再看地图。” 李忠连忙铺开地图,当林越在地图上点出第三个红点时,他的呼吸骤然停滞—— 西门外、城东破庙、城北护城河,三个地点以郡城中心为圆点,几乎均匀地分布在西、东、北三个方向,形成了一个近乎标准的扇形区域,唯独缺少了南边的一点。 “这不是巧合!绝对不是!”李忠失声喊道,“凶手是在按照某种规律选择地点!他是故意的!” 林越的脸色也极其难看。三起凶案,间隔时间不到一天,地点分布诡异,死者身份统一,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凶杀案,而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猎杀。 “流云拳社那边问了吗?吴强昨晚为什么会在护城河边?” “问了,”前来报信的捕快接口道,“吴强昨晚轮值看守拳社仓库,据说是中途去河边解手,就再也没回去。” “解手需要走那么远?”林越皱眉。流云拳社的仓库离护城河至少有半里地,显然不合常理。 “拳社的人说,吴强最近总说仓库附近有鬼影,晚上不敢在近处停留,所以每次解手都要跑到河边。” 又是“有鬼影”?林越心中一动。孙三说感觉被人盯着,吴强说仓库附近有鬼影,这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 “看来,凶手不仅会踩点,还会刻意制造机会。”林越沉声道,“他可能早就摸清了死者的习惯,甚至用某种手段引诱他们到指定地点。” 他再次看向地图上的扇形区域,指尖落在空缺的南方:“西、东、北都有了,下一个,会不会是南边?”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捕快都打了个寒颤。三具尸体已经让整个刑捕司人心惶惶,若是再出现第四具,恐怕整个郡城都会陷入恐慌。 “头儿,现在怎么办?”李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办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连环凶案。 林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第一,立刻将三起凶案的共性整理出来,报给王烈司长,请求调动更多人手。第二,通知城南所有武馆和修士,近期不要单独外出,尤其是夜间。第三,加派巡逻队,重点巡查城南区域,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刻扣押!” “是!” 捕快们领命而去,林越却站在护城河边,望着湍急的河水,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凶手的作案频率在加快,从第一起与第二起间隔六个时辰,到第二起与第三起间隔不到三个时辰,这说明他的急迫感在加剧。而那根突然出现的黑色羽毛,更像是一种挑衅,一种宣告。 “你到底是谁?”林越望着河面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低声问道,“你的目的,仅仅是吸食气血吗?还是说……你在传递什么信息?” 河风吹过,带着水汽的凉意,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远处的郡城街道上,已经开始有百姓议论纷纷,尽管刑捕司刻意封锁消息,但三具尸体接连出现,终究是瞒不住的。 林越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找到凶手的作案规律,否则,城南很快就会出现第四具尸体。 他转身往刑捕司走去,脚步坚定。无论凶手是谁,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这场猎杀游戏,必须由自己来终结。 第八十九章:邪功猜想 刑捕司的卷宗室内,烛火摇曳,将林越的身影拉得很长。 桌上堆满了泛黄的卷宗,从近十年的悬案卷宗到百年前的江湖秘闻,几乎占满了整张长条木桌。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发霉的味道,混杂着林越身上淡淡的墨香,形成一种奇异的沉闷气息。 “头儿,已经是后半夜了,要不您先歇歇?”李忠端着一碗热汤面走进来,见林越仍埋首于卷宗中,眼下的青黑比昨日更重,忍不住劝道,“三大武馆那边已经加派了人手巡逻,城南暂时没出什么事。” 林越头也没抬,指尖划过一卷标注着“天启三十七年,云州郡连环凶案”的卷宗,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凶手一天没落网,就一天歇不得。面放着吧,我不饿。” 李忠将面碗放在桌边,看着桌上散落的笔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对三起凶案的分析:死者境界(均为炼肉后期)、遇害时间(均在亥时到丑时之间)、地点分布(扇形区域)、死状特征(气血尽失、经脉瘀痕)……每一条都被林越用红笔圈出,旁边批注着各种可能性。 “您真觉得凶手是在修炼邪功?”李忠犹豫着问道。他虽也觉得案情诡异,但“邪功”二字,总带着些江湖传说的缥缈感,在讲究证据的刑捕司里,很少被当作正经推断提及。 林越终于停下翻卷的动作,抬头看向他,眼神清明:“你见过哪个正常人杀人,会把死者的气血吸得一干二净?寻常杀手要么图财,要么复仇,哪会用这么诡异的手法?” 他拿起一份刚翻开的卷宗,封面已经残破不堪,边角处写着“禁术录·补遗”四个字,纸张脆得仿佛一碰就会碎:“你看这个。” 李忠凑近,只见卷宗上记载着一段模糊的文字:“……噬血功,魔道邪术也。修炼者以自身真气为引,吸他人气血入体,化为己用,精进神速。然气血至阳至刚,邪术至阴至寒,二者相冲,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沦为只知吸血的怪物……” 文字旁配有一幅插图,画中是一具干瘪的尸体,经脉处隐约可见青黑色的纹路,竟与孙三、周平等人的死状有七八分相似! 李忠倒吸一口凉气,指着插图颤声道:“这……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止如此。”林越指尖划过插图下方的小字,“你再看这里,记载说修炼噬血功者,初期需以炼肉境修士的气血为引,因为这个境界的修士气血充盈却未凝结骨血,最易被邪术炼化。这正好能解释,为什么凶手专挑炼肉后期下手。” 李忠恍然大悟:“所以凶手不是只能对付炼肉境,而是刻意选择这个境界的修士!因为他们的气血对他最有用!” “没错。”林越合上卷宗,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而且噬血功修炼有一个特点,越是临近突破,需要的气血就越多,间隔时间也会越来越短。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三起凶案的间隔越来越近——凶手极有可能在冲击更高境界,急需大量气血支撑。” 这个推断一旦成立,后果不堪设想。若凶手真能借由吸食气血突破,实力必然大增,届时别说炼肉境,恐怕连锻骨境修士都可能成为他的目标。 “那……那怎么办?”李忠的声音有些发紧,“咱们要不要通知各武馆,让锻骨境的高手也小心防备?” “已经让人去说了。”林越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冷冽的夜风灌了进来,让他精神一振,“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弄清楚凶手修炼的到底是不是噬血功,以及他的底细。” 卷宗中关于噬血功的记载并不多,只提到此功在百年前曾风靡一时,修炼者多为散修或邪派弟子,后因正道联手打压,加上此功极易走火入魔,渐渐销声匿迹。最近的一桩相关案件,也是五十年前在邻州发生的,当时凶手被当地武盟追杀,最终自爆而亡。 “百年前的邪术,怎么会突然重现云州郡?”林越眉头紧锁,“凶手是从哪里学来的?是祖传的手札,还是……有人在背后传授?” 若只是单个邪修,凭借刑捕司与三大武馆的力量,未必没有胜算;可若是背后有势力支持,甚至存在一个传授邪术的组织,那事情就复杂了。 “对了头儿,你让查的黑色羽毛有结果了。”李忠突然想起一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城中药铺的老掌柜说,这种羽毛不是凡鸟所有,而是‘墨羽鹫’的尾羽。墨羽鹫是一种凶禽,多出没在黑风岭一带,羽毛带有微量毒素,闻久了会让人头晕目眩。” “黑风岭?”林越接过纸条,眼中闪过一丝沉吟。黑风岭位于云州郡西北,地势险峻,瘴气弥漫,历来是盗匪和凶禽的聚集地,寻常百姓和低阶修士根本不敢靠近。 “凶手带着墨羽鹫的羽毛,是想暗示什么?还是单纯的标记?”林越摩挲着纸条,“而且羽毛上的异香,老掌柜有没有说是什么?” “说了,那不是天然的香气,像是用多种毒物混合炼制的迷药,叫做‘蚀骨香’,闻起来清淡,却能悄无声息地麻痹修士的经脉,让其真气运转迟滞。”李忠补充道,“周平和吴强体内,都检测出了微量的蚀骨香残留,孙三因为死在雨里,气味被冲淡了,才没发现。” 这就说得通了。为何三名炼肉后期修士几乎没有像样的反抗——他们极有可能先被蚀骨香麻痹,真气运转受阻,才被凶手轻易得手。 “凶手不仅修炼邪功,还擅长用毒和隐匿。”林越将纸条捏在手中,“他对噬血功的运用不算纯熟,从死者瘀痕的变化来看,他还在摸索阶段,说明修炼时间不长。但他的作案手法却异常老练,懂得利用地形、时机,甚至提前用迷药削弱目标……” 这两种特质结合在一起,显得有些矛盾。一个刚修炼邪功的新手,怎么会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和反侦察能力? “难道他以前做过类似的事?”李忠猜测道。 “可能性不大。”林越摇头,“噬血功修炼者一旦动手,很难控制住欲望,往往会留下更多痕迹。但这个凶手,除了那片衣角和羽毛,几乎没留下任何线索,显然极为谨慎。” 他重新坐回桌前,将所有线索在脑海中串联: 炼肉后期修士为目标——符合噬血功初期需求; 间隔时间缩短——符合邪功突破特征; 地点呈扇形分布——对郡城地形熟悉,且有某种未知的规律; 使用蚀骨香和墨羽鹫羽毛——擅长用毒,可能与黑风岭有关; 作案手法老练,极度谨慎——非初犯,或背后有人指点。 “不管他背后有没有人,当务之急是阻止他继续作案。”林越拿起笔,在纸上画出郡城地图,再次圈出三个遇害地点,“扇形区域……缺了南边……” 他盯着地图上的城南区域,那里是郡城的商业区,白日里人声鼎沸,但夜间也有不少僻静的小巷。更重要的是,城南有流云拳社的一处分舵,还有不少散修居住的客栈。 “凶手会不会按这个规律,下一个目标就在城南?”李忠问道。 “很有可能。”林越指尖点在城南的中心位置,“但他连续在西、东、北作案,现在全城戒备,尤其是城南,他未必敢轻易动手。” “那他会换地方?” “换地方的可能性不大。”林越摇头,“邪功修炼讲究‘气脉相应’,卷宗里提过,噬血功需在特定的方位吸纳气血,才能让阴阳调和,避免走火入魔。这个扇形区域,说不定就是他根据郡城的气脉选定的。” 这一点只是推测,没有确凿证据,但林越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可能性极大。 “如果他必须在城南动手,又顾忌戒备森严,会怎么做?”林越盯着地图,喃喃自语,“他会更谨慎,更隐蔽,甚至……改变作案时间?” “改变时间?”李忠愣了一下,“可他前三次都是在深夜……” “那是因为深夜最容易得手。”林越打断他,“但现在深夜戒备最严,他若想继续,或许会选择其他时间,比如……黎明前?” 黎明前是昼夜交替之际,是人最疲惫、戒备最松懈的时候,也是不少修士早起练拳的时间,正好符合“单独外出”的条件。 “通知下去,让城南的巡逻队加强黎明前的戒备,尤其是流云拳社分舵和散修客栈附近。”林越立刻下令,“另外,去查黑风岭近半年有没有人频繁出入,重点查那些修为在炼肉境到锻骨境之间的修士。” “是!”李忠应声而去。 卷宗室内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噼啪声。林越拿起那份记载着噬血功的卷宗,再次翻看。 书页的最后,有几行用朱砂写的批注,字迹潦草,似乎是记录者仓促间写下的: “噬血功修炼至深处,眼生重瞳,肤现血纹,月圆之夜需以处子之血温养,否则真气逆行,爆体而亡……” 林越的心猛地一跳。 处子之血? 他想起三名死者都是男性,若是凶手真要按此修炼,那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女性修士? 而且……今晚正是月圆之夜! “不好!”林越猛地站起身,撞翻了身后的椅子。他抓起佩刀就往外冲,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李忠!备马!去流云拳社分舵!” 流云拳社的分舵里,有不少女弟子居住。若是凶手真要找处子之血,那里极有可能成为目标! 夜色深沉,圆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郡城的街道上,将一切都染上一层诡异的银辉。林越骑着快马,疾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赶在凶手动手前拦住他! 他不知道的是,在城南一处偏僻的小巷里,一道黑影正贴在墙根下,双眼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死死盯着不远处流云拳社分舵的后门。黑影的手中,握着一根新的墨羽鹫羽毛,羽毛尖端,沾染着一滴晶莹的液体,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异香。 第九十章:三大武馆 马蹄声踏碎黎明前的寂静,林越翻身下马时,流云拳社分舵的木门已近在眼前。门楣上悬挂的“流云拳社”匾额在月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四周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过巷口的呜咽声。 “林捕头?”门内传来一个警惕的声音,伴随着门栓拉动的轻响,一名身着青色劲装的青年探出头,见是林越,眼中的戒备稍减,“这么早,您怎么来了?” 这青年是流云拳社分舵的守夜弟子,名叫石勇,炼肉境中期修为,林越之前查案时打过交道。 “情况紧急,分舵内的女弟子都在吗?”林越没时间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道,目光扫过院内,隐约能看到几间厢房的窗户透着微光。 石勇一愣,不知林越为何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都在呢,姐妹们卯时才会起来练拳,这会应该还在休息。林捕头,出什么事了?” “别多问,立刻叫醒所有人,让她们待在人多的地方,不要单独行动,尤其是不要靠近后门和院墙!”林越的语气不容置疑,同时拔出佩刀,刀尖指向院墙阴影处,“你去通知分舵主,就说有邪修可能来袭,让他立刻组织弟子戒备!” 石勇虽满心疑惑,但见林越神色凝重,佩刀上甚至隐隐有真气流转,知道绝非玩笑,连忙应了声“是”,转身快步向内院跑去。 林越则纵身跃上院墙,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分舵后院紧挨着一片荒废的宅院,断壁残垣间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正是绝佳的藏身之地。他仔细感知着周围的气息,除了草木的腐味和淡淡的晨露湿气,并未察觉到异常的真气波动。 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林越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卷宗上关于“月圆之夜需处子之血温养”的记载,只是朱砂批注,并非正文,或许并不准确。但他不敢赌——一旦赌错,可能就是数条人命。 “林捕头!”分舵主周明快步赶来,他身着短打,腰间束着一条黑色腰带,面容刚毅,气息沉稳,显然是刚被叫醒就立刻运转起真气戒备,“出什么事了?邪修在哪?” 周明是锻骨境初期修士,一手流云拳使得出神入化,在城南一带颇有威名。 “还不确定,但有迹象显示,杀害孙三等人的凶手可能盯上了贵社的女弟子。”林越从院墙上跃下,简明扼要地解释了噬血功的特性和月圆之夜的推测,“凶手擅长用‘蚀骨香’,还可能带有墨羽鹫羽毛,你们务必小心。” 周明脸色骤变,他虽未亲眼见过死者,但刑捕司通报的死状早已传遍郡城修士圈,此刻听闻邪修可能来袭,还是冲着门下女弟子,顿时怒火中烧:“岂有此理!光天化日……哦不,朗朗乾坤之下,竟敢觊觎我流云拳社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林捕头放心,我这就安排下去,所有弟子集合,男弟子在外围警戒,女弟子集中到演武场,由我亲自坐镇。” “最好再检查一下院内的水井和食物,以防邪修下毒。”林越补充道,“凶手极为狡猾,未必会强攻。” 周明点头应下,立刻开始分派任务,原本寂静的分舵瞬间忙碌起来,脚步声、喝令声此起彼伏,却丝毫不显混乱,可见其平日训练有素。 林越看着这一幕,心中稍定。流云拳社的反应很快,只要能守住一时,等天光大亮,凶手再想动手就难了。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传讯符突然震动起来,是刑捕司的紧急传讯。林越注入一丝真气,传讯符上浮现出李忠的字迹:“铁拳馆弟子在城北遇袭,生死不明,赵馆主请您速回!” 林越心头一沉。 城北?不是城南? 凶手竟然声东击西! “周舵主,我得立刻回城北,这里就拜托你了!”林越当机立断,“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没有十足把握不要轻易外出,凶手很可能还在附近徘徊!” 周明也知道事态紧急,沉声道:“林捕头放心,我会守好这里!” 林越不再多言,翻身上马,调转马头便往城北疾驰。晨光已微露,街道上开始出现零星的行人,看到刑捕司的快马疾驰而过,纷纷避让,脸上带着好奇与不安。 “该死!”林越狠狠一夹马腹,心中暗骂自己失算。凶手显然看穿了他的推测,故意放出可能袭击城南的假象,实则将目标转向了防备相对薄弱的城北! 城北是铁拳馆的势力范围,赵猛的铁拳馆以硬功见长,弟子多是炼体的壮汉,平日里行事张扬,或许在凶手看来,是极好的挑衅目标。 赶到城北时,只见铁拳馆门口围了不少人,议论声嘈杂,几名穿着铁拳馆服饰的弟子正脸色铁青地维持秩序,地上还残留着几滴暗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林捕头来了!”有人喊道,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 赵猛正站在门口,他身材魁梧如铁塔,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虬结,此刻却布满了暴怒的青筋,双拳紧握,指节发白,看到林越,瓮声瓮气地吼道:“林越!你可算来了!我师弟王虎……被那狗娘养的邪修掳走了!” 林越瞳孔一缩:“掳走了?不是遇害?” “还没找到尸体,但现场只有血迹,人不见了!”赵猛声音发颤,显然是急怒攻心,“王虎是炼肉境后期,昨晚轮值守馆,今晨换班的弟子发现他不见了,只在后门找到这个!” 他猛地将一物扔给林越,是半片染血的衣角,布料粗糙,上面绣着一个模糊的“铁”字,正是铁拳馆弟子的服饰。衣角旁边,还放着一根黑色的羽毛——与之前发现的墨羽鹫尾羽一模一样。 “掳走炼肉后期修士……”林越捏着衣角,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凶手要干什么?难道他需要活人的气血?” 卷宗中从未提过噬血功需要活祭,这又是一个变数。 “还有这个!”一名铁拳馆弟子递上一张纸条,上面用鲜血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三日内,备十名炼肉境修士,至黑风岭换人。敢报官,撕票。” 字迹狰狞,透着一股疯狂的意味。 “他在威胁我们!”赵猛一拳砸在旁边的石狮子上,坚硬的石面顿时裂开数道纹路,“这狗东西,真以为我铁拳馆是好欺负的?我现在就带人去黑风岭,把他碎尸万段!” “不可!”林越立刻阻止,“黑风岭是他的地盘,地形复杂,瘴气弥漫,我们贸然进去只会中计。而且他既然敢开条件,必然设好了埋伏,别说救人,恐怕我们自己都要折在里面。” “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王虎被他害死?”赵猛双目赤红,显然极重情义。 林越看向纸条,眉头紧锁:“他要十名炼肉境修士……这数量远超他之前作案的需求,更像是……在囤积气血?或者,他有别的目的?” 突然,另一个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青锋剑派的弟子飞奔而来,神色慌张:“赵馆主!林捕头!不好了!我们门派的两名女弟子也被掳走了!现场留下了同样的羽毛和纸条!” 又是一起掳人案! 林越接过青锋剑派的纸条,上面的内容与铁拳馆的如出一辙,只是地点同样指定了黑风岭,时间也是三日内。 “他同时对两大武馆下手……”林越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这不是简单的掳人换气血,他是在挑衅,在试探三大武馆的底线!” 接连的凶案和掳人,显然已经超出了单纯修炼邪功的范畴。凶手似乎在刻意制造恐慌,甚至想将三大武馆拖入他设下的陷阱。 “必须联合起来。”林越看向赵猛和赶来的青锋剑派弟子,“单凭任何一方的力量,都未必能应对此事。只有刑捕司和三大武馆联手,才有机会救出人质,抓住凶手。” 赵猛虽然暴怒,但也知道林越说得有理,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我同意!青锋剑派那边,我去说!” “流云拳社我已经打过招呼,他们暂时安全。”林越沉声道,“现在,我们需要立刻制定计划:第一,派人暗中探查黑风岭的地形,标记可能的埋伏点;第二,召集三大武馆的高手,商议对策;第三,稳住凶手,假意答应他的条件,拖延时间。” 就在这时,林越的传讯符再次震动,这次是王烈的消息:“太守已知此事,命你全权负责,协调三大武馆,务必在三日内破案,不得让邪修在云州郡放肆。” 有了太守的命令,协调工作会顺利许多。但林越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 凶手的胆子太大了,竟敢同时挑衅三大武馆和刑捕司,他凭的是什么?仅仅是黑风岭的地利,还是背后有更强的势力撑腰? “林捕头,青锋剑派的李掌门和流云拳社的张社长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赵猛的声音打断了林越的思绪,“我们去馆内详谈吧。” 林越点头,跟着赵猛走进铁拳馆。馆内的演武场上,数十名铁拳馆弟子正在操练,拳风呼啸,气势如虹,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担忧。 当看到林越时,不少弟子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有期待,有怀疑,也有焦急。 林越迎着这些目光,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凶手是谁,背后有什么势力,这一次,绝不能让他得逞。 他走到演武场中央,看着陆续赶来的青锋剑派掌门李青衫和流云拳社社长张明远,沉声道:“诸位,眼下情况紧急,废话不多说。凶手在黑风岭设下陷阱,我们不能硬闯,但也不能坐视人质被害。我有一个计划,需要大家配合……” 晨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在铁拳馆的演武场上,将众人的身影拉长。一场关乎人质性命、关乎郡城安宁的联合行动,就此拉开序幕。而林越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围捕,更是一场与隐藏在暗处的邪修,甚至可能存在的邪派势力的初次交锋。 第九十一章:心理侧写 铁拳馆内堂,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 李青衫一袭青衫,手持折扇,指尖却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剑;张明远身着素色长袍,面容清癯,手指捻着胡须,眉头微蹙;赵猛则坐立不安,魁梧的身躯几乎要将木椅压垮,时不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哼气。 林越站在堂中,面前摊开着三张纸——分别是三名死者的卷宗副本、凶手留下的羽毛样本草图,以及黑风岭的简易地图。 “诸位,”林越的声音打破沉寂,“在制定营救计划前,我们必须先搞清楚一件事:凶手到底是谁?他想要什么?” 赵猛瓮声接话:“还能是谁?无非是修炼邪功的疯子!想要的就是气血,是人命!” “不尽然。”林越摇头,指尖点向卷宗上的死者信息,“第一位死者孙三,炼肉境后期,无门无派,以护送商队为生,性格孤僻,独来独往;第二位死者刘武,青锋剑派外门弟子,炼肉境中期,喜好夜游,常去城西烟花巷;第三位死者钱磊,流云拳社记名弟子,炼肉境初期,负责看守拳社仓库,深夜换班。”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这三人修为有别,所属势力不同,活动范围也无交集,唯一的共同点是——深夜独行,且身边无人护卫。” 李青衫折扇一合:“林捕头的意思是,凶手并非随机作案,而是刻意挑选了易于得手的目标?” “不仅如此。”林越走到墙边,拿起炭笔,在空白的宣纸上缓缓勾勒,“从作案地点看,孙三死于城西乱葬岗,刘武死于烟花巷后巷,钱磊死于仓库后院,全是偏僻、监控薄弱之地。这说明凶手极度谨慎,熟悉郡城地形,甚至可能提前踩点数日,摸清目标的作息规律。” 张明远捻须道:“如此说来,此人不仅心狠手辣,还极有耐心?” “是,且偏执。”林越在宣纸上写下“偏执”二字,“噬血功修炼需循序渐进,强行吸食高境界修士气血极易走火入魔。但他从炼肉初期杀到炼肉后期,跨度极快,甚至开始掳走炼肉后期修士,这说明他急于求成,对力量的渴望已到了不顾风险的地步。” 赵猛皱眉:“那他为何不直接对锻骨境下手?以他的手段,未必没有机会。” “这正是关键。”林越的炭笔重重一点,“他不敢,或者说,他在畏惧。畏惧锻骨境修士的反击能力,畏惧暴露实力。这意味着他的修为,大概率在炼骨境初期,且根基不稳,否则不会如此忌惮同阶修士。” “炼骨初期?”李青衫眼中精光一闪,“若真是如此,我三人联手,拿下他并非难事。” “难的是找到他,以及应对他的后手。”林越话锋一转,继续分析,“从他留下的墨羽鹫羽毛和‘蚀骨香’来看,他擅长追踪与隐匿,很可能出身旁门左道。尤其是那‘鬼影迷踪步’,虽不精妙,却带着残阳教的影子。” “残阳教?”张明远脸色微变,“那不是十年前就被剿灭的邪派吗?” “教灭,人未必尽绝。”林越沉声道,“我查过卷宗,残阳教覆灭前,曾有一批弟子逃亡,其中不乏修炼噬血功的好手。凶手若真是其残余,行事风格必然带着邪教的狠戾与诡诈——比如这次掳人,明着是要人质,暗着或许是想引我们入黑风岭围杀。” 他放下炭笔,转身面对三人,目光锐利:“综合这些线索,我试着为他做一个侧写:男性,年龄约在二十五到四十岁之间,相貌普通,不引人注意,可能在郡城潜伏多年,甚至有正当职业作为掩护。” “他曾在修炼上遭遇重大挫折,或许被门派驱逐,或许天赋不足停滞不前,因此心怀怨恨,对主流武馆有天然的敌意——这也是他为何选择三大武馆弟子下手的原因。” “他性格孤僻,没有朋友,日常行踪隐秘,不喜与人交流,却极擅长观察,能从细微处捕捉他人弱点。作案时冷静狠辣,作案后又极度谨慎,会反复清理现场,甚至故意留下错误线索误导追查。” 赵猛听得咋舌:“林捕头,你这是……未卜先知?仅凭这些零碎线索,就能把人画像画得这么清楚?” 林越解释道:“这不是未卜先知,是从作案细节推断行为逻辑,再由行为逻辑反推性格与经历。就像解不开的绳结,总得找到线头在哪。” 李青衫抚掌赞道:“林捕头心思缜密,佩服。照此推断,我们该如何排查?郡城修士虽不算多,但符合‘炼骨初期’‘孤僻’‘可能与残阳教有关’这些条件的,恐怕也有数十人。” “范围可以再缩小。”林越走到地图前,指尖点向黑风岭,“他指定黑风岭交易,说明他对那里极为熟悉,很可能在附近有藏身之处。我们可以重点排查近三年在黑风岭周边活动过的修士,尤其是那些被武馆驱逐、或突然中断修炼的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他能弄到墨羽鹫羽毛和‘蚀骨香’,这两种东西虽不算罕见,但需特定渠道购买。刑捕司可以去郡城的药材铺、猎人工会查访,看看近半年有谁大量购买过这些物品。” 张明远点头:“流云拳社在城西有不少眼线,我让他们留意符合侧写的修士,尤其是那些独来独往、眼神阴鸷之人。” 李青衫也道:“青锋剑派弟子遍布各街巷,我会让他们以练剑为名,暗中排查与残阳教有旧的人家,特别是十年前收留过逃亡弟子的家族。” 赵猛一拍桌子:“铁拳馆弟子多是本地人,熟悉郡城三教九流!我让他们去酒馆、赌场这些消息混杂的地方打听,看看有没有人见过符合描述的‘怪人’!” 见三人迅速行动起来,林越心中稍定。三大武馆扎根郡城多年,人脉势力远非刑捕司可比,有他们协助,排查效率能提高数倍。 “至于营救计划……”林越话锋一转,声音低沉,“黑风岭地势复杂,瘴气弥漫,不利于大部队展开。凶手既然要‘十名炼肉境修士’,我们可以假意答应,派十名弟子作为诱饵,由我们三人带队,隐藏在侧,待他现身时一网打尽。” “诱饵?”赵猛眼神一紧,“这太冒险了!若是被他识破……” “风险必然存在,但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林越看向他,“我们可以在诱饵身上藏下传讯符,一旦遇袭,立刻发信号。同时,提前在黑风岭外围布置好手,切断他的退路。” 李青衫沉吟道:“黑风岭深处有一处‘一线天’,地势狭窄,易守难攻,凶手很可能选择在那里交易。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在两侧山腰埋伏弓箭手和擅长暗器的弟子,等他进入圈套。” 张明远补充:“流云拳社有擅长追踪的弟子,可以提前潜入黑风岭,标记凶手可能设下的陷阱和埋伏点,为我们引路。”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营救计划的轮廓逐渐清晰。从最初的愤怒与慌乱,到此刻的冷静布局,三大武馆的掌舵人展现出了应有的魄力。 林越看着这一幕,心中暗叹:郡城能安稳这么多年,并非侥幸。这些武馆虽有竞争,却在大是大非面前能放下成见,联手抗敌。 就在这时,一名铁拳馆弟子匆匆闯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馆主!门外卖杂货的老王说,半个月前,他在城北见过一个人,符合林捕头说的样子!” 众人精神一振,林越接过纸条,上面是弟子匆匆记下的描述:“男子,约三十岁,面黄肌瘦,左眉有一道疤,常穿灰布短褂,深夜在城北徘徊,曾向老王打听黑风岭的瘴气如何破解。” “左眉有疤,灰布短褂,打听瘴气……”林越眼中闪过精光,“符合侧写!立刻去查此人身份!” 赵猛当即吩咐:“让城北的弟子立刻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李青衫折扇轻摇:“看来,我们的侧写方向是对的。” 张明远也松了口气:“若能提前找到凶手藏身之处,便不用冒险去黑风岭了。” 林越却没有完全放松,他看着纸条上的“打听瘴气”四字,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凶手若真在黑风岭有巢穴,怎会不知道瘴气的破解之法?除非……他是故意放出这个消息,引我们去查? “小心为妙。”林越提醒道,“派去追查的弟子不可大意,此人极擅长隐匿,若被发现,很可能狗急跳墙。” 赵猛点头:“我会让锻骨境的师弟亲自带队,确保万无一失。” 内堂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些,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三人脸上,映出几分疲惫,却更多的是决心。 林越走出内堂,站在演武场边,看着弟子们挥汗如雨的身影,心中思绪翻腾。 那个左眉有疤的男子,会是凶手吗? 如果是,他为何要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 如果不是,那真正的凶手又在何处? 还有那枚墨羽鹫羽毛,那诡异的“鬼影迷踪步”,以及隐隐浮现的“残阳教”阴影……这一切背后,是否还藏着更深的秘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冰凉的触感让他冷静了几分。无论凶手是谁,有多少阴谋,他都必须查下去。 不仅为了那些死去的修士,为了被掳走的人质,更为了郡城的安宁。 远处,传来刑捕司捕快急促的脚步声,李忠正快步赶来,脸上带着兴奋与急切——显然是查到了关于“蚀骨香”的线索。 林越深吸一口气,迎了上去。 线索正在一点点汇聚,那张看不见的网,正在慢慢收紧。而他知道,与邪修的真正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92章:诱饵计划 刑捕司后院的老槐树下,林越正反复擦拭着那柄伴随他多年的长刀。刀锋映着晨光,泛出冷冽的寒芒,将他眼底的思索照得一清二楚。 “头儿,李师兄那边回话了,‘蚀骨香’的来源查到了。”李忠快步走来,手里攥着一张纸,额角还带着赶路的薄汗,“城南‘百草堂’的账册显示,三个月前,有个左眉带疤的男子买过五份‘蚀骨草’,正是炼制‘蚀骨香’的主材。卖药的伙计说,那人说话声音沙哑,还总低着头,像是怕被人认出来。” 林越停下擦拭的动作,指尖在刀鞘上轻轻敲击:“左眉带疤,灰布短褂,买过蚀骨草,打听黑风岭瘴气……几条线索都对上了。看来,此人八九不离十就是凶手。” “那还等什么?”李忠摩拳擦掌,“咱们现在就带人去城北搜,就算他钻地缝里也得把他揪出来!” “急不得。”林越摇头,将长刀归鞘,“此人谨慎多疑,既然敢留下线索,必然有所防备。城北地界复杂,胡同纵横,若是打草惊蛇,让他跑了,再想引他出来就难了。” “可……那被掳走的铁拳馆弟子还在他手里啊!”李忠急道,“多拖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正因如此,才不能莽撞。”林越望向三大武馆的方向,“我已经让人去知会赵馆主他们,半个时辰后,在刑捕司议事厅汇合,商议‘诱饵计划’的具体细节。” 半个时辰后,议事厅内,烟雾缭绕。 赵猛得知“左眉疤脸男”与凶案的关联后,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狗娘养的!果然是这杂碎!三年前被我逐出铁拳馆时,就该废了他的修为,省得现在害人!” 李青衫皱眉道:“赵馆主认得此人?” “怎么不认得!”赵猛怒哼一声,“此人名叫钱通,三年前是铁拳馆的外门弟子,资质平平,却心术不正,偷学馆里的禁术‘破山掌’被发现,我当场废了他半条胳膊,将他逐出门墙。没想到这小子不仅没死心,反而堕入了邪道!” “钱通……”林越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将其与之前的侧写对照,愈发吻合,“被逐出门墙,心怀怨恨,修炼受挫,符合所有特征。看来,他选择三大武馆弟子下手,也是存了报复之心。” 张明远沉声道:“既然知道了身份,事情就好办了。钱通在城北有个瘸腿的老娘,他被逐后曾回去过几次,说不定还藏在那附近。” “不可。”林越立刻否决,“钱通虽修炼邪功,却未必会连累家人。若是我们贸然去他老娘住处搜查,一旦被他察觉,不仅会打草惊蛇,还可能让他迁怒于家人,反而坏事。” 赵猛按捺住怒火:“那林捕头的意思是?” “按原计划,用诱饵引他出来。”林越取出一张郡城地图,在上面圈出几处地点,“钱通作案的地点虽分散,但都围绕着一条暗河支流,说明他对水系附近的地形极为熟悉,方便隐匿和逃脱。我们可以选择城南‘月牙湾’作为诱捕点,那里三面环水,只有一条陆路通道,便于设伏。” 李青衫折扇轻点地图:“月牙湾西侧有片芦苇荡,易藏伏兵,东侧是断崖,无路可退,确实是个好地方。只是……谁来做这个诱饵?” 这话一出,厅内顿时安静下来。诱饵需是炼肉境修士,且要在深夜独行,诱惑力足够,风险也极大——钱通已是炼骨初期,一旦诱饵实力不足,很可能当场殒命。 “我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青锋剑派的年轻弟子楚枫站了出来。他约莫十八九岁,面容俊朗,腰间挎着一柄长剑,眼神清亮而坚定:“弟子已是炼肉境巅峰,剑法虽不及掌门,却也能支撑片刻。且弟子在郡城行走不多,钱通未必认得,是最合适的人选。” 赵猛皱眉:“你年纪太轻,钱通心狠手辣,若是……” “赵馆主放心。”楚枫拱手道,“弟子并非逞强,而是相信林捕头的计划,更相信诸位前辈的实力。能为郡城除害,就算有风险,也是分内之事。” 林越看着楚枫,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年轻人不仅有胆识,更有担当,确实是个好苗子。他沉声道:“楚师弟有此决心,林某佩服。但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让你置身险境。” 他转向众人,开始布置:“楚师弟假扮成外地来的散修,今晚亥时,从城西‘醉仙楼’出发,沿暗河支流往月牙湾走,步伐要看似随意,实则暴露几分气血波动,让钱通能感知到你的修为。” “赵馆主,麻烦你带十名铁拳馆弟子,埋伏在月牙湾陆路入口两侧的树林里,钱通若要逃跑,必然会走这条路,你们负责堵死他的退路。” 赵猛重重点头:“没问题!保证让他插翅难飞!” “李掌门,”林越看向李青衫,“青锋剑派弟子擅长远攻,麻烦你带五名弓箭手,隐蔽在芦苇荡深处,待钱通现身,先以剑气干扰他的动作,切记不可下死手,我们要活的。” 李青衫抚扇笑道:“放心,剑气的分寸,青锋剑派弟子还是能拿捏的。” “张长老,”林越最后看向张明远,“流云拳社的‘听风诀’最擅感知气息,还请您带着两名精通此术的弟子,坐镇月牙湾北侧的老槐树上,一旦钱通靠近,立刻以暗号示警,莫要让他察觉埋伏。” 张明远捻须道:“老夫亲自出手,必不会让他近身三丈而不被察觉。” “至于刑捕司这边,”林越看向李忠,“你带五名捕快,提前在月牙湾断崖下布置绳索和网兜,防止钱通跳河逃跑。我会跟在楚师弟身后百丈处,随时接应。”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记住,钱通修炼噬血功,身法诡异,且可能携带迷药或毒粉,交手时务必小心。非到万不得已,不要与他硬拼,等合围之势形成,再一举拿下。” 众人齐声应道:“明白!” 计划既定,各路人马立刻分头准备。楚枫回青锋剑派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衫,将长剑藏在包裹里,刻意抹了些灰在脸上,看上去果然像个风尘仆仆的外地散修。 铁拳馆弟子打磨着拳套,青锋剑派弟子检查着箭矢,流云拳社的长老则闭目养神,调整气息,准备施展“听风诀”。刑捕司的捕快们扛着网兜和绳索,提前去了月牙湾布置。 夕阳西下,郡城渐渐被暮色笼罩。炊烟袅袅升起,寻常百姓家开始准备晚饭,街道上的行人稀疏起来,只有巡逻的捕快和武馆弟子,眼神比往日更多了几分警惕。 林越站在刑捕司门口,望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心中并无半分轻松。他总觉得,钱通既然敢留下线索,又敢掳人勒索,绝非鲁莽之辈,这诱饵计划,或许不会那么顺利。 “林捕头。”楚枫走了过来,背上的包裹鼓鼓囊囊,“都准备好了。” 林越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传讯符:“捏碎它,我们就能收到信号。不到生死关头,不要轻举妄动。记住,你的任务不是打赢他,是拖住他。” 楚枫接过传讯符,紧紧攥在手心:“弟子明白。” 亥时将至,楚枫背着包裹,按照计划好的路线,慢悠悠地走出了醉仙楼。他脚步看似随意,却有意无意地靠近暗河,每走几步,就会释放出一丝炼肉境巅峰的气血波动,像一盏明灯,在夜色中吸引着暗处的目光。 林越一身黑衣,隐在街角的阴影里,如同一尊雕塑,只有双眼在黑暗中闪烁着精光,紧紧锁定着楚枫的背影,同时感知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百丈之外,赵猛带着弟子藏在树林里,呼吸都压到了最低;芦苇荡中,李青衫的弓箭手们搭箭上弦,弓弦紧绷;老槐树上,张明远双目微闭,双耳轻轻颤动,捕捉着方圆一里内的任何声响。 时间一点点流逝,楚枫已经走到了暗河支流的岸边,离月牙湾只有半里路了。 夜风渐起,吹得芦苇沙沙作响,河水泛起粼粼波光,映着天上的残月,带着几分阴森。 突然,张明远的耳朵动了一下,他猛地睁开眼,对着树林方向比了个手势——有动静! 林越心中一紧,握紧了腰间的长刀。他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正从右侧的巷子深处弥漫出来,如同毒蛇吐信,悄无声息地朝着楚枫的方向靠近。 那气息中带着淡淡的血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贪婪。 来了! 楚枫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脚步微微一顿,看似不经意地转头扫了一眼身后,随即继续往前走,只是握包裹的手,悄悄紧了几分。 阴影中,一个灰布短褂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滑了出来,左眉的疤痕在月光下若隐隐现,正是钱通!他双眼泛着猩红的光,死死盯着楚枫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像狩猎的狼,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脚步轻盈得没有一丝声响,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楚枫的心跳开始加速,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如同实质,几乎要将他的后背灼穿。但他强忍着回头的冲动,按照林越的嘱咐,一步步走向月牙湾。 越来越近了,还有三十步,就能进入埋伏圈。 就在这时,钱通突然加快了速度,如同一道黑影,瞬间拉近了与楚枫的距离,右手成爪,带着一股阴冷的真气,直取楚枫后心! “就是现在!”林越低喝一声,身形如箭般窜出! 几乎在同时,楚枫猛地转身,包裹中的长剑出鞘,一道清亮的剑光直劈钱通面门! “哼,早知道你有埋伏!”钱通却像是早有预料,冷笑一声,爪风一变,竟不闪不避,硬接了楚枫一剑! “叮!”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楚枫只觉一股阴寒的真气顺着剑身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长剑险些脱手。而钱通的爪子上,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炼骨境的护体真气!”楚枫心中一惊,这才明白双方的差距有多大。 钱通狞笑着,左手一扬,一股黑色的粉末撒了过来,带着刺鼻的异香。 “蚀骨香!”楚枫立刻屏住呼吸,侧身急退。 就在这时,芦苇荡中射出五道剑气,精准地落在钱通四周,逼得他暂时无法追击。树林里,赵猛带着弟子冲杀出来,堵住了退路。老槐树上,张明远的声音传来:“他想跳河!” 钱通眼神一狠,竟真的转身扑向暗河,身法诡异,正是“鬼影迷踪步”! “拦住他!”林越长刀出鞘,刀气纵横,直斩钱通双腿! 钱通被迫回身格挡,与林越硬拼了一记。只听“铛”的一声,钱通被震得后退三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炼肉巅峰?刑捕司里,竟有你这等好手?” 林越不答话,挥刀再上,刀刀狠辣,缠住钱通。他知道,只要再拖片刻,合围之势就能形成。 钱通却看出了他的意图,眼中凶光毕露:“找死!” 他猛地张口,一股浓郁的血气从口中喷出,周身的真气瞬间暴涨,竟隐隐有突破炼骨初期的迹象! “不好,他要燃烧气血!”赵猛惊呼。 林越心头一沉,他能感觉到,钱通的气息变得更加狂暴,也更加危险。 这诱饵计划,果然还是出了变数。 第93章:初次交锋 钱通口中喷出的血气并未消散,反而如活物般缠绕在他周身,原本灰败的面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双眼猩红如血,连指甲都变得乌黑尖利。那股阴冷的真气中混杂了浓郁的血腥气,闻之令人作呕。 “噬血功的燃烧气血秘法!”赵猛脸色剧变,“这杂碎竟修炼到了这种地步,燃烧气血时战力会暴涨三成,但事后至少折损十年寿元!” 林越心头凝重,只觉钱通身上的气息如同骤然涨潮的恶浪,压得他呼吸都为之一滞。刚才硬拼一记时,对方虽占炼骨境修为优势,真气却略显虚浮,可此刻借着燃烧气血,那股阴冷真气竟变得凝练如钢,隐隐带着撕裂皮肉的锐劲。 “小子,敢设局阴我,今日便让你尝尝被吸干气血的滋味!”钱通狞笑一声,身形一晃,鬼影迷踪步施展到极致,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避开林越劈来的刀气,直扑楚枫而去。他显然看出楚枫是诱饵,且修为在几人中最弱,打算先捏碎这个“软柿子”,撕开包围圈。 楚枫虽惊不乱,长剑挽出三道剑花,护住周身要害,脚下踩着青锋剑派的“踏雪步”急退。但他毕竟只是炼肉巅峰,面对燃烧气血的炼骨境邪修,速度上已然落了下风,眼看钱通的利爪就要抓到他肩头。 “休想!”林越怒喝,腰间长刀仿佛有了生命,刀身嗡鸣作响,他将体内气血运转到极致,一式“裂山”劈出,刀气并非直取钱通,而是斩向其脚下的地面。 “轰!” 碎石飞溅,烟尘弥漫,钱通的步法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打乱,身形微微一滞。就是这刹那的停顿,楚枫已退到芦苇荡边缘,李青衫的弟子们立刻射出数道剑气,织成一张剑网,将钱通与楚枫彻底隔开。 “找死!”钱通被激怒,放弃追击楚枫,转而扑向林越,双爪交错,带起两道乌黑的爪风,撕裂空气,直取林越面门与心口。这一爪不仅速度快如闪电,爪风所及之处,连旁边的柳树都被扫落数片枯叶,叶片落地后竟迅速枯萎发黑——显然爪上淬了剧毒。 林越不敢怠慢,左脚尖在地面一点,身形如陀螺般旋转,险之又险地避开爪风,同时长刀反撩,刀刃贴着钱通的手腕划过,带起一串火星。 “铛!” 金铁交鸣之声再次响起,钱通手腕上竟戴着一副薄薄的黑色护腕,材质不明,竟硬生生挡住了林越这势大力沉的一刀。 “没想到你这刑捕还有些能耐。”钱通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转为更浓的贪婪,“你的气血比那几个武馆废物凝练得多,吸了你的血,我的噬血功定能再进一步!” 说话间,他攻势更猛,鬼影迷踪步配合毒爪,时而如鬼魅般绕到林越身后,时而正面强攻,爪风凌厉,招招狠辣,逼得林越只能全力防守。 林越越打越是心惊。他虽已是炼肉巅峰,气血充盈,刀法也越发纯熟,但与炼骨境修士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对方的真气不仅更加凝练,更能透过护腕、衣物直接侵入体内,那股阴冷之气如同附骨之蛆,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传来阵阵刺痛,仿佛有无数细针在扎。 “林捕头撑不住了!”李忠在断崖下看得心急如焚,就要带人冲上来。 “站住!”赵猛一把拉住他,脸色凝重如铁,“现在上去就是添乱!林捕头在拖延时间,等我们形成合围!你带人看好河面,绝不能让他跑了!” 说着,赵猛对身后的铁拳馆弟子喝道:“结‘铁壁阵’!” 十名铁拳馆弟子立刻变换阵型,两人一组,背靠背站立,双拳紧握,周身气血鼓荡,形成一道厚实的人墙,缓缓向钱通逼近。他们虽都是炼肉境,但这铁壁阵乃是铁拳馆的护馆阵法,联手之下足以抵挡寻常炼骨初期修士的冲击。 钱通眼角余光瞥见逼近的人墙,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攻势也变得急躁起来。他知道自己时间有限,燃烧气血状态维持不了太久,必须尽快突围。 “给我破!”钱通猛地一声暴喝,双爪合拢,一股浓郁的黑气从爪间凝聚,形成一颗人头大小的黑球,黑球表面翻滚着血丝,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腥臭。 “是噬血功的杀招‘血煞球’!”张明远在槐树上沉声提醒,“此招需以自身精血混合吞噬的气血催动,威力极大,林捕头小心!” 林越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那黑球中蕴含的恐怖能量,仿佛一旦炸开,就能将周围数丈内的一切都化为飞灰。他不敢硬接,脚下发力,身形急速后退,同时长刀横斩,试图用刀气干扰黑球的轨迹。 但钱通显然是孤注一掷,死死锁定林越的身形,将血煞球猛地掷出! 黑球划破夜空,带着尖锐的呼啸,如同一颗陨落的灾星,直扑林越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林越突然想起《淬骨随笔》中记载的一句话:“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刚柔相济,方为至道。” 他心念电转,不再一味后退,反而猛地转身,将体内奔腾的气血强行压制三成,左手并指如剑,点向血煞球的侧面,右手长刀则蓄势待发,刀身微微弯曲,如同一张绷紧的弓。 “嗤!” 指尖与血煞球碰撞的瞬间,林越只觉一股狂暴的能量顺着指尖涌入体内,仿佛要将他的经脉撕裂。但他强忍着剧痛,借着这股冲击力,身形如同一片落叶般向右侧飘飞,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血煞球的正面冲击。 “轰——!” 血煞球砸在林越刚才站立的位置,轰然炸开,黑色的气浪夹杂着血丝四下蔓延,地面被炸出一个半丈深的大坑,周围的柳树被气浪扫中,瞬间化为焦炭。 “好险!”李忠看得冷汗直流。 林越虽避开了正面冲击,却仍被气浪边缘扫中,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苍白。但他眼神却愈发锐利,借着飘飞的势头,右手长刀猛然弹直,如同一道蓄满力量的惊雷,斩向因催动血煞球而出现短暂僵直的钱通! 这一刀,凝聚了他此刻所有的力量与心神,刀气凌厉,竟隐隐带着破风的锐啸。 钱通脸色大变,他没想到林越受了伤还能发动如此迅猛的反击,仓促间只能双臂交叉护在胸前。 “噗嗤!” 刀锋切开护腕,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啊!”钱通惨叫一声,看着手臂上的伤口,眼中既有痛苦,又有一丝诡异的兴奋,他竟伸出舌头舔了舔溅到嘴角的鲜血,“痛快!你的血果然够劲!” 话音未落,他突然转身,不顾赵猛等人的铁壁阵,竟一头扎向旁边的芦苇荡! “想跑?”李青衫冷哼一声,折扇一挥,“放箭!” 五道剑气再次射出,精准地封锁了钱通的去路。但钱通此刻状若疯魔,竟不闪不避,硬生生扛着两道剑气,身体被划出两道血口,借着这股冲击力,硬生生冲进了芦苇荡深处,身影瞬间被茂密的芦苇掩盖。 “追!”赵猛怒喝一声,带着弟子们紧随其后冲进芦苇荡。 林越捂着胸口,强撑着站起身,对楚枫道:“你去通知张长老,守住外围,别让他绕回来!” 楚枫点头,立刻奔向老槐树。 林越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眼神凝重地望着芦苇荡深处。刚才那一战,他虽伤到了钱通,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更重要的是,他真切感受到了炼骨境的恐怖。钱通只是炼骨初期,且修炼的是根基虚浮的邪功,就能将他逼到这种地步,若是遇到真正正统修炼的炼骨境修士,后果不堪设想。 “炼骨境……”林越握紧了长刀,眼中闪过一丝渴望与坚定,“我必须尽快突破!” 他不再犹豫,提刀追进了芦苇荡。 芦苇荡深处,泥泞湿滑,密密麻麻的芦苇秆如同天然的屏障,遮挡视线。钱通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却指引着方向。 “小心,他可能在暗处偷袭!”赵猛低声提醒,铁拳馆弟子们背靠背警戒,缓慢推进。 林越则闭上双眼,收敛心神,不去刻意寻找钱通的身影,而是将感知提升到极致,捕捉着芦苇荡中每一丝细微的动静——风吹草动的声音,水滴落地的声音,以及……隐藏在这些声音之下的,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片刻后,林越猛地睁开眼,看向左前方三十丈外的一片芦苇丛:“在那里!”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突然从那片芦苇丛中窜出,并非冲向众人,而是朝着芦苇荡另一侧的暗河支流扑去。 “他想下水!”赵猛立刻明白过来,钱通是想借着水路逃跑! 众人立刻追了上去,但钱通此刻爆发的速度极快,显然是打算拼尽最后一丝气血突围。眼看他就要冲到河边,林越突然将长刀掷出! 长刀化作一道银虹,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取钱通后心! 钱通感知到身后的危险,不得不回身格挡,左手抓住刀身,右手则猛地一扬,又是一把黑色粉末撒出。 就在这短暂的耽搁,赵猛等人已追了上来,铁拳齐出,带着刚猛的气血,狠狠砸向钱通。 钱通腹背受敌,怒吼一声,燃烧的气血再次暴涨,硬生生抗住两记铁拳,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棵柳树上,喷出一大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但他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趁着众人逼近的瞬间,突然一头扎进旁边的芦苇丛,竟就此消失不见。 “人呢?”一名铁拳馆弟子上前查看,只看到地上一滩血迹,却不见钱通的身影。 林越捡起长刀,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钱通的气息正在快速减弱,仿佛……正在遁地? 他走到血迹旁,蹲下身子,手指在泥地上捻了捻,发现泥土之下似乎有松动的痕迹。 “他挖了地道!”林越沉声道,“这附近一定有他提前准备好的逃生通道!” 赵猛一拳砸在柳树上,震得树叶哗哗作响:“该死!让这杂碎跑了!” 林越却摇了摇头,眼神锐利:“他跑不远。燃烧气血的后遗症已经发作,他现在比谁都虚弱,而且……”他指了指地上的血迹,“他手臂和胸口的伤都在流血,这一路留下的痕迹,足够我们找到他了。” 他转向众人:“赵馆主,麻烦你带弟子沿血迹追踪,我去通知李掌门和张长老,封锁所有出城的路口,他重伤之下,必然不敢走大路,只会往偏僻的地方躲。” “好!”赵猛点头,立刻带人追了上去。 林越望着钱通消失的方向,眼神凝重。这初次交锋虽占了上风,却让对方逃脱,显然还是低估了这邪修的狡猾与狠辣。 但他心中并无沮丧,反而燃起了更强的斗志。刚才与钱通激战的过程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气血的躁动,那是即将突破的征兆。只要给他足够的压力,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真正踏入炼骨境。 而更重要的是,钱通虽然跑了,却留下了更多的线索——那诡异的鬼影迷踪步,那与残阳教有关的联系,以及……他口中那神秘的“血影门”。 林越握紧了长刀,转身向芦苇荡外走去。夜色更深了,但他知道,这场围绕着连环凶案的追逐,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阶段。 第94章:炼骨初期的破绽 芦苇荡外的夜色浓稠如墨,楚枫正焦急地等待着,见林越身影出现,连忙迎上前:“林捕头,您没事吧?”他看着林越嘴角未干的血迹,眼中满是担忧。 “无妨,小伤。”林越摆摆手,用袖口擦去血迹,目光扫过周围——青锋剑派的弟子仍在警戒,李青衫手持折扇站在老槐树下,望着芦苇荡方向,眉头微蹙。 “钱通跑了?”李青衫见林越独自返回,便已猜到结果,语气带着几分惋惜。 “是,他提前挖了地道,借着暗河支流遁走了。”林越走到他身边,沉声道,“赵馆主已带人追上去,我来知会李掌门一声,还请您加派人手,封锁城西所有偏僻水道,那邪修受了重伤,必然躲不远。” 李青衫点头:“放心,青锋剑派弟子已散布在城西各处,他若敢露面,定叫他插翅难飞。”他顿了顿,看向林越手臂上被气浪扫过的灼伤,“你伤势如何?需不需要先回去调息?” “不必。”林越摇头,此刻他脑海中全是刚才与钱通交手的细节,哪有心思顾及伤势,“李掌门,刚才您也看到了,钱通施展的步法,是否与‘鬼影迷踪步’极为相似?” 提到步法,李青衫神色凝重起来:“不错,那步法虚虚实实,变幻莫测,确有几分鬼影迷踪步的影子。只是……”他沉吟道,“传闻鬼影迷踪步讲究‘形散神聚’,步法虽乱,气息却如一线牵,可钱通刚才的步法,看似迅捷,实则气息驳杂,转折处尤为滞涩,更像是……偷学的残篇?” 林越眼中精光一闪:“李掌门也这般觉得?我与他交手时便察觉,他每次变向,真气运转都会出现一丝紊乱,尤其是在施展血煞球之后,那步法的破绽更是明显。” 他回忆着刚才的激战——钱通在芦苇丛中奔逃时,明明左侧是开阔地,却硬生生拐向右侧的泥泞处,当时只当是慌不择路,此刻想来,恐怕是那一步恰好触动了他步法中的某个缺陷,不得不强行变向。 “偷学残篇……”林越喃喃道,“那他的师承便值得深究了。李掌门可知,这鬼影迷踪步的正统传承,除了早已覆灭的残阳教,还有哪个门派会?” 李青衫折扇轻摇,沉吟道:“残阳教当年以邪术闻名,鬼影迷踪步虽是其独门步法,却并非不传之秘。据说百年前,曾有残阳教弟子叛逃,将步法残篇泄露出去,江湖上偶尔有三流门派的人会几招皮毛,但像钱通这般能将残篇练到这种地步的,倒是少见。” “三流门派……”林越脑海中闪过钱通的卷宗——三年前被铁拳馆驱逐,理由是“偷学禁功”,可卷宗上并未记载他偷学的是哪门功法。当时赵猛只当是寻常武馆秘传,并未深究,如今想来,恐怕那所谓的“禁功”,便是这鬼影迷踪步的残篇? “走,去铁拳馆一趟。”林越当机立断,“我要再看看钱通的卷宗,或许能找到线索。” 李青衫点头:“我与你同去,正好也与赵馆主通个气,看追捕那边有没有消息。” 两人不再耽搁,带着几名弟子,迅速赶往铁拳馆。 铁拳馆位于郡城中心大街,此刻虽已深夜,馆内却灯火通明,弟子们往来穿梭,神色紧张。赵猛的师弟,炼肉境后期的周扬正在前厅等候,见林越与李青衫到来,连忙迎上:“林捕头,李掌门,馆主刚让人传回消息,追到城北乱葬岗时,丢了钱通的踪迹。” “乱葬岗?”林越皱眉,那地方常年无人打理,坟冢林立,阴气极重,最是适合隐匿踪迹。 “是的,”周扬急声道,“乱葬岗里岔路太多,钱通的血迹到一处破庙前就断了,馆主怀疑他藏进了破庙地下,正在派人仔细搜查。” 林越点头:“让赵馆主小心,那邪修虽重伤,却难保不会拼死反扑。对了,钱通当年被驱逐的卷宗在哪?我想再看看。” 周扬不敢怠慢,立刻取来卷宗。林越接过,在油灯下仔细翻阅——卷宗上记载着钱通的出身:城南农户,十五岁入铁拳馆,资质中等,修炼五年才到炼肉中期,三年前因偷学“不明功法”被赵猛发现,当众废除部分修为,逐出武馆。 “不明功法……”林越盯着这四个字,手指在纸页上轻轻敲击,“当时为何不查明他偷学的是什么?” 周扬叹了口气:“说来也怪,当时钱通嘴硬得很,无论怎么问都不肯说,馆主搜他住处也没找到功法手札,只当是他从哪个地摊上淘来的野路子,便没再深究。” “野路子?”林越摇头,能让炼肉中期修士不惜触犯门规偷学的,绝不可能是寻常野路子。他忽然注意到卷宗末尾一行小字:“被逐后,曾在城西‘百草堂’做过三个月学徒。” “百草堂?”林越抬头,“那不是家药铺吗?早就关门了吧?” “是,”周扬道,“听说三年前冬天突然失火,烧了个干净,掌柜的也不知所踪。” 失火?林越心中一动,钱通被逐后去药铺做学徒,是巧合,还是…… “李掌门,”林越看向李青衫,“您可知百草堂的底细?” 李青衫沉吟道:“略有耳闻,那药铺老板姓胡,是个外来人,医术平平,卖的多是寻常药材,只是……”他顿了顿,“偶尔有修士说,在他那里见过一些修炼用的辅材,像是‘凝血草’、‘蚀骨花’之类,只是当时没人在意。” 凝血草!蚀骨花! 这两种药材,正是修炼噬血功的必备之物! 林越猛地站起身:“周师弟,麻烦你派人带我们去百草堂旧址看看!” 周扬虽不解,却还是立刻点了两名熟悉路况的弟子,带着林越与李青衫赶往城西。 百草堂旧址位于城西贫民窟深处,此刻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荒草长得比人还高,月光洒在破砖碎瓦上,透着几分阴森。 “就是这里了。”带路的弟子指着废墟道,“三年前那场火烧得特别大,连旁边的几间民房都受了牵连。” 林越走上前,蹲下身,手指拂过一块焦黑的木片,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阴冷气息,与钱通身上的真气同源,只是更加微弱。 “他果然在这里修炼过噬血功。”林越肯定道,“那场火,恐怕不是意外,而是他为了掩盖痕迹,故意放的。” 李青衫环顾四周:“可这里都烧成这样了,还能找到什么?” 林越没有说话,目光扫过废墟,最终落在西北角一处相对完整的地基上。那里的荒草长得格外稀疏,似乎被人经常踩踏。他走过去,用长刀拨开杂草,露出下面的泥土——泥土颜色比周围更深,且带着一丝湿润。 “这里有问题。”林越道,“李掌门,借您弟子的剑一用。” 一名青锋剑派弟子递过长剑,林越接过,剑尖刺入泥土,轻轻搅动。很快,剑尖碰到了一块坚硬的东西。他加大力气,将泥土刨开,露出一块方形的青石板。 石板上布满裂纹,显然是被大火烧过,但边缘处却有明显的撬动痕迹。 “周师弟,搭把手!”林越招呼道。 周扬立刻上前,两人合力将青石板掀开,下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股混杂着霉味与血腥气的冷风从洞里冒出。 “果然有地道!”周扬惊呼。 林越点燃一支火把,探头向洞内望去——地道不深,约有丈许,底部似乎堆放着什么东西。他对众人道:“守住洞口,我下去看看。” 说罢,他纵身跃入地道。 地道底部比想象中宽敞,约有一间小屋大小,角落里堆着几个破旧的木箱。林越举起火把,照亮四周,墙壁上刻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字迹,仔细看去,竟是修炼口诀! “吸天地戾气,纳万物精血……”林越念着墙上的口诀,眉头越皱越紧,“这正是噬血功的入门心法,只是错漏百出,显然是残缺的。” 他走到木箱旁,打开其中一个,里面装着一些干枯的药材,正是凝血草与蚀骨花,还有几本泛黄的手札。 林越拿起手札,借着火光翻阅——手札上的字迹与墙壁上的口诀如出一辙,记录的都是修炼噬血功的心得,只是其中夹杂着许多批注,字迹潦草,充满了怨毒与不甘。 “……赵猛老狗,凭什么不让我修炼?这功法明明能让我变强!” “……百草堂的胡掌柜果然没骗我,只要吸够一百人的气血,我就能突破炼骨境!” “……胡掌柜死了,他说的‘血影门’到底在哪?难道是骗我的?” “……找到残阳教的步法残篇了,可惜不全,练起来总觉得不对劲……” 手札的最后几页,字迹变得癫狂,甚至有几处用鲜血写成:“快了,就快了!再有三个炼骨境的气血,我就能成了!到时候,整个郡城都要怕我!” 林越将手札合上,心中已有了答案。 钱通被逐后,在百草堂遇到了胡掌柜,从对方手中得到了噬血功残篇与鬼影迷踪步残篇。这胡掌柜,十有八九是血影门的人,故意将邪功传给钱通,利用他修炼噬血功时产生的杀戮,来达到某种目的。而三年前的大火,恐怕是胡掌柜身份暴露,被灭口或逃走,钱通则趁机接手了这里的一切,继续修炼邪功。 “血影门……胡掌柜……”林越握紧手札,眼中寒光闪烁。这起连环凶案,背后果然牵扯着更大的势力。 他将手札与药材收好,准备离开地道,目光无意间扫过角落,发现那里的泥土似乎被翻动过。他走过去,用刀刨开泥土,露出一块巴掌大的黑色令牌。 令牌上刻着一个扭曲的“影”字,边缘刻着细密的花纹,与手札中描述的血影门信物一模一样! 林越拿起令牌,只觉入手冰凉,上面隐隐传来与钱通身上相似的阴冷气息。 就在他握住令牌的瞬间,怀中的玉佩突然微微发烫,一道极其微弱的暖流顺着胸口蔓延开来,与令牌的阴冷气息一碰,令牌竟微微震颤了一下,表面的“影”字闪过一丝红光,随即又恢复了漆黑。 林越心中一惊,连忙松开令牌,玉佩的温度也随之褪去,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这玉佩……为何会对血影门的令牌有反应?”林越低头看向怀中,眉头紧锁。穿越以来,这玉佩一直平平无奇,此刻却突然异动,难道它与血影门之间,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他将令牌收好,不再多想,纵身跃出地道。 “林捕头,有发现?”李青衫连忙问道。 林越点头,将手札递给李青衫与周扬:“都看看吧,这钱通背后,果然有更大的势力。” 两人看完手札,脸色都变得极为凝重。 “血影门……”李青衫喃喃道,“没想到这等邪派余孽,竟真的潜入了郡城。” “那现在怎么办?”周扬急道,“钱通还没抓到,要是再让他跑了……” “跑不了。”林越眼神锐利如刀,“手札上说,他还需要三个炼骨境的气血才能突破,如今身受重伤,必然会找地方躲起来疗伤,而他最可能去的地方……” 他看向城北方向,那里正是乱葬岗的位置。 “赵馆主在乱葬岗搜得怎么样了?”林越问道。 周扬刚要回答,一名铁拳馆弟子匆匆跑来:“周师兄,林捕头,李掌门,馆主派人传回消息,在乱葬岗的破庙里发现了一个密室,里面有新鲜的血迹,但人已经跑了!只找到这个!” 弟子递上一样东西——那是一枚断裂的黑色护腕,正是钱通戴在手腕上的那副! 林越接过护腕,上面的血迹还未干涸,显然钱通离开不久。 “他往哪个方向跑了?”林越问道。 “不知道,”弟子道,“破庙后墙有个狗洞,血迹是从那里消失的,周围都是荒地,找不到踪迹。” 林越沉默片刻,忽然道:“他没跑远,甚至……根本没离开乱葬岗。” “为何?”李青衫不解。 “因为他在等。”林越指着手札上的一句话,“‘十五月圆,处子气血最纯,可助功成’。明天就是十五,他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他看向众人,语气斩钉截铁:“传我命令,刑捕司与三大武馆联手,封锁乱葬岗所有出口,今夜,我们就在乱葬岗守株待兔!” 夜色更浓,一场针对邪修的最终围捕,即将在阴森的乱葬岗拉开序幕。而林越不知道的是,他怀中的玉佩与那枚血影门令牌,已在无形中,将他与那个神秘的邪派势力,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第95章:排查余孽 乱葬岗的风带着腐土与骨灰的气息,刮过破败的山神庙断墙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 林越站在庙内那处被撬开的密室入口旁,火把的光芒在他脸上跳跃,映出眼底的凝重。密室不大,仅能容下两人,角落里堆着几件沾血的破布,地面上散落着几枚银针——那是钱通用来暂时压制伤势的东西。 “他伤得不轻。”赵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铁拳馆馆主刚带着弟子搜完庙外的坟冢,铁拳上还沾着些许泥泞,“右手腕的护腕断了,应该是刚才逃的时候被狗洞边缘的碎石刮掉的,顺着血迹追了半里地,到那片老槐树林就没了踪迹。” 林越转身,将那枚从地道里找到的黑色令牌递给赵猛:“赵馆主,您看看这个。” 赵猛接过令牌,入手的冰凉让他眉头一挑,看清上面扭曲的“影”字时,脸色骤变:“这是……血影门的信物?!” “手札里提到过。”林越点头,“钱通的噬血功和鬼影迷踪步,恐怕都来自这个血影门。” “该死!”赵猛一拳砸在旁边的断柱上,石屑飞溅,“三年前我就该查清楚这杂碎偷学的是什么功法!若不是我一时疏忽,也不会有后来这么多弟子遇害!”他眼中满是懊悔与怒火,锻骨后期的气息翻涌,让周围的弟子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赵馆主不必自责。”林越沉声道,“血影门行事诡秘,当年能让钱通隐藏得如此之深,恐怕背后另有推手。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住他,阻止他明天继续作案。” 李青衫折扇轻敲掌心,接口道:“林捕头说得是。钱通要等十五月圆吸处子气血,必然会在郡城周边寻找目标。我们现在分兵,一是封锁乱葬岗通往郡城的所有路径,二是在城内加强巡逻,尤其是那些有年轻女眷的府邸和绣坊,绝不能让他再有可乘之机。” “我同意。”林越看向两人,“铁拳馆弟子熟悉城外地形,负责封锁乱葬岗周边的三条小路;青锋剑派弟子身法迅捷,可分管城南、城西的街道巡逻;流云拳社擅长感知气息,麻烦张长老带人守在城北的几处绣坊,那里是女修士聚集之地,最可能成为目标。” 他顿了顿,补充道:“刑捕司的人会配合各方,随时传递消息。我会带着楚枫在乱葬岗附近潜伏,钱通若想回城,必然会经过这里。” 赵猛与李青衫对视一眼,皆点头认可:“就依林捕头的安排。” 三人不再耽搁,立刻分派弟子行动。乱葬岗周围很快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火把的光芒如长龙般蔓延开,将这片阴森之地照得如同白昼。 林越留下十名捕快配合赵猛的人守在路口,自己则带着楚枫,换上一身便于隐匿的黑衣,潜入了乱葬岗深处的老槐树林。 “林捕头,这邪修真的会回来吗?”楚枫握紧腰间的佩刀,声音压得极低,月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满是紧张。他虽是炼肉中期修士,但毕竟年轻,何曾在这种地方蹲守过? “大概率会。”林越靠在一棵老槐树的树干上,目光扫视着周围的坟包与杂草,“他伤势不轻,需要尽快找到安全的藏身地,而乱葬岗人迹罕至,又是他熟悉的地方,最适合暂时蛰伏。更重要的是,他急着突破,不会轻易离开郡城范围。” 他从怀中摸出那枚莹白的玉佩,借着月光端详——刚才在地道里,玉佩与血影门令牌产生异动的感觉还萦绕在心头,那道微弱的暖流虽转瞬即逝,却让他确定,这玉佩绝非凡物。 “这玉佩……”楚枫好奇地探头看来,“林捕头一直带在身上,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嗯,原身留下的。”林越将玉佩收好,没有多说,“打起精神,钱通的隐匿功夫不弱,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他绕过去。” 楚枫连忙收敛心神,运转气血提升感知。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上中天,林间的风越来越冷。偶尔有夜鸟被惊起,扑棱棱地掠过树梢,都让两人心头一紧。 直到三更天,周围依旧一片死寂,别说钱通,连只野狗都没出现。 楚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低声道:“林捕头,他会不会……真的跑了?” 林越没有回答,指尖在树干上轻轻敲击着,脑海中回放着钱通手札里的内容——那字里行间的偏执与急切,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突然,他眼神一凝,朝西北方向望去:“有动静。” 楚枫立刻屏住呼吸,仔细聆听,果然听到一阵极轻的、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正从西北方的坟堆后传来,速度不快,似乎有些踉跄。 “来了!”楚枫握紧佩刀,刚想起身,却被林越按住。 “别冲动,”林越低声道,“他在试探。” 果然,那脚步声在三十丈外停下,过了片刻,一块小石子被人从坟堆后扔出,落在两人前方的空地上,发出“嗒”的轻响。 若是寻常人,此刻多半会被惊动,但林越与楚枫都屏住气息,纹丝不动。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脚步声才再次响起,这次明显加快了些,一道黑影从坟堆后闪出,身形佝偻,正是钱通! 他穿着一身破烂的灰衣,右手腕缠着染血的布条,脸色苍白如纸,显然伤势比想象中更重。他不时回头张望,脚步踉跄,却依旧保持着警惕,每走几步就会停下,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 “他要往东边去,那边是通往城北的近路。”楚枫低声道。 林越点头,缓缓抽出背后的长刀,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芒:“你从左侧绕过去,堵住他的退路,我正面拦截。记住,他步法诡异,小心他的突袭。” “明白!”楚枫低应一声,身形如狸猫般窜出,借着坟包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左侧移动。 林越深吸一口气,体内气血缓缓运转,炼肉后期巅峰的气息被他收敛到极致,只待最佳时机。 钱通离两人藏身的槐树越来越近,只有十丈距离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目光扫向林越藏身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谁在那里?!”他低喝一声,右手悄然抬起,指尖凝聚起一缕暗红色的真气。 林越知道无法再隐藏,左脚猛地一跺地面,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窜出,长刀带着破空之声,直劈钱通面门! “是你!”钱通看清林越的脸,眼中瞬间燃起怨毒的火焰,不退反进,左手成爪,带着腥风抓向林越的手腕,右手则屈指成弹,一道血箭射向林越心口! “来得好!”林越不退反进,长刀横挥,先挡开血箭,随即手腕翻转,刀势陡变,劈向钱通的左爪。 “铛!”刀爪相交,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林越只觉一股阴寒之力顺着刀身传来,让他气血微微一滞。而钱通则被震得后退三步,脸色更加苍白,显然刚才这一击牵动了伤势。 “林越,你非要赶尽杀绝吗?”钱通捂着胸口,喘息道,“我与你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林越冷笑,“被你吸干气血的那几名修士,与你又有何仇?”他步步紧逼,刀势连绵不绝,不给钱通喘息的机会,“血影门在哪里?你背后的人是谁?” “嘿嘿……”钱通突然怪笑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想知道?那就来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话音未落,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双手快速结印,周身的阴气瞬间暴涨,原本苍白的皮肤泛起诡异的血红。 “不好,他要燃烧气血强行提升功力!”林越心中一凛,钱通本就有炼骨初期的修为,此刻燃烧气血,实力必然暴涨,若是让他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再留手,体内气血疯狂运转,“裂山拳”的拳意融入刀势之中,刀身发出轻微的嗡鸣,一道丈许长的刀气破空而出,直斩钱通! 就在此时,楚枫已绕到钱通身后,见钱通正在燃烧气血,毫不犹豫地拔刀砍出,刀光如练,封锁了钱通所有退路。 前后夹击之下,钱通却丝毫不慌,脸上反而露出狰狞的笑容:“鬼影迷踪!” 他身形猛地一晃,竟在刀气与楚枫的刀光之间硬生生扭曲出一个诡异的角度,险之又险地避开攻击,同时右手一扬,数枚染血的银针射向林越! 这步法比之前在芦苇荡时快了数倍,破绽也更加明显,但在这种搏命之际,反而显得更加诡异难测! 林越挥刀挡开银针,刚想追击,却见钱通借着闪避的势头,竟直扑楚枫!他看出楚枫是两人中较弱的一环,想先突破一人的封锁! “楚枫小心!”林越急喝。 楚枫虽惊不乱,横刀护在身前,同时运转气血,将“铁布衫”练至极致,浑身皮肤泛起淡淡的金属光泽。 “噗!”钱通的爪印落在楚枫的刀背上,巨大的力量让楚枫连退数步,虎口开裂,而钱通则借力一翻,身形如鬼魅般冲向西北方的密林,显然是想再次遁走。 “哪里逃!”林越岂能让他得逞,脚下发力,紧追不舍。 两人一逃一追,很快冲出老槐树林,来到一片开阔的荒坡。钱通的速度虽快,但燃烧气血的代价极大,没跑出多远,身形就开始晃动,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 林越抓住机会,将速度提到极致,一刀劈向钱通的后心! 钱通感受到背后的刀风,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猛地转身,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同时将残余的所有真气都凝聚在双掌之上,竟是要硬接林越这一刀! “铛!” 刀爪再次碰撞,这一次,钱通的双爪直接被刀气撕开,鲜血飞溅!他惨叫一声,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林越快步上前,一脚踩在钱通的胸口,长刀架在他的脖颈上:“说,血影门的据点在哪里?” 钱通咳出一大口鲜血,看着林越,眼中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疯狂:“据点……呵呵……你们找不到的……血影门的大人……会为我报仇的……” 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抽搐了几下,头一歪,竟断了气。 “死了?”楚枫也追了上来,看着钱通的尸体,有些发愣。 林越皱眉,探了探钱通的鼻息,确实没了气息。他不甘心地搜查钱通的身体,除了几枚银针和一个空药瓶,再也没有任何线索。 “就这么死了?”楚枫有些难以置信,“那血影门的事……” “他不会这么轻易断气的。”林越盯着钱通的尸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钱通虽然燃烧了气血,但伤势尚未到致命的地步,刚才那一下虽重,也不至于立刻毙命。 他忽然注意到钱通嘴角残留的黑色血迹,心中一动,伸手掰开他的嘴,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飘了出来。 “是剧毒!”林越沉声道,“他嘴里藏了毒,一旦被擒就会自尽,显然是怕泄露血影门的秘密!” 楚枫恍然大悟,随即又皱起眉头:“那这下线索岂不是全断了?” 林越没有说话,目光落在钱通那只被劈开的右手上——在血肉模糊的指缝间,似乎夹着一小块布片。他小心地将布片取下,展开一看,发现是一块黑色的绸缎,上面绣着半个残缺的图案,像是一朵花,又像是某种符号。 “这是……”林越仔细看着图案,忽然想起之前在百草堂地道里找到的手札,其中一页提到过“血影门分舵以‘曼陀罗’为记”。 “曼陀罗……”林越将布片收好,“至少我们知道了他们的标记。钱通只是个小喽啰,真正的大鱼还在郡城里。” 他站起身,看向郡城的方向,夜色中的城池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 “楚枫,派人将钱通的尸体带回刑捕司,仔细检查,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林越道,“另外,通知赵馆主和李掌门,钱通已死,但血影门的事还没完,让他们继续加强戒备。” “是!”楚枫应声而去。 林越独自站在荒坡上,夜风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抬头望着圆月,明天就是十五了,虽然钱通已死,但他总觉得,事情并没有结束。 血影门能在郡城潜伏这么久,绝不止钱通一个棋子。那个神秘的胡掌柜,手札中提到的“血影门大人”,还有玉佩与令牌之间的异动……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慢慢收紧。 他握紧腰间的长刀,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不管这血影门有什么阴谋,不管这玉佩藏着什么秘密,他都会查下去。 因为他不仅是刑捕司的捕头,更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守护郡城,查清真相,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远处,郡城的方向传来几声梆子响,已是四更天。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是最浓重的,但也意味着,曙光即将到来。 第96章:十五夜的布防 四更天的梆子声刚过,刑捕司的灯火便已亮如白昼。 林越将钱通尸体上搜出的黑色绸缎布片摊在案几上,烛火跳动,映得那半朵曼陀罗花影影绰绰,带着几分妖异。王烈捻着胡须,眉头紧锁,指尖在布片边缘轻轻划过:“曼陀罗……血影门行事向来以毒与诡秘著称,用此花为记,倒是贴切。” “钱通自尽得太干脆,显然是受过死命令。”林越沉声道,“这说明他知道的事,足以让血影门忌惮。我怀疑,郡城里至少还有一名血影门的核心成员在暗中操控。” 王烈点头:“你打算如何?” “按原计划,今夜布防。”林越走到墙边,铺开一张郡城地图,手指点向城北区域,“钱通虽死,但血影门未必会收手。十五月圆是修炼噬血功的关键节点,他们很可能再派人行事。城北绣坊集中,女眷与女修士最多,是最可能的目标。” 他顿了顿,指尖在地图上划出三道弧线:“第一重防线,由流云拳社张长老带人守在绣坊街街口,张长老擅长‘听风辨位’,可提前感知气息异常;第二重防线,青锋剑派弟子分散在绣坊周围的巷道,以剑光为号,形成合围;第三重防线,赵馆主带铁拳馆弟子守在城北主街,防止邪修突围。” “刑捕司呢?”王烈问道。 “我带楚枫和十名精锐捕快,潜伏在绣坊街中段的茶楼楼顶,居中策应。”林越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钱通是炼骨初期,能让他称‘大人’的,修为至少在炼骨中期以上。今夜来的,或许才是真正的硬骨头。” 王烈看着他年轻却沉稳的侧脸,缓缓道:“小心些。血影门的邪功诡异,不止噬血一种,若对方有备而来,怕是会有变数。”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递给林越,“这是‘镇邪令’,持此令可调动郡城所有武卫,若事不可为,不必逞强。” 林越接过令牌,入手沉甸甸的,上面刻着的“镇邪”二字透着威严:“属下明白。” 五更天,晨曦微露时,三大武馆的人已按计划到位。 城北绣坊街,平日里此时该有绣娘们浆洗衣物的水声,今日却格外安静。张长老带着五名流云拳社的弟子,扮作挑夫,守在街口那棵老榆树下,看似闲聊,实则耳力全开,捕捉着周围任何一丝异动。 青锋剑派的弟子则散入两侧巷道,他们身着青色劲装,腰间佩剑,与早起的商贩混在一起,眼神却警惕地扫视着来往行人。李青衫亲自坐镇巷尾的酒肆二楼,折扇轻摇,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绣坊街深处。 铁拳馆的人最是直接,赵猛带着二十名弟子,一身短打,肩扛铁棍,守在主街路口,那股炼骨后期的威压散开,寻常百姓路过都忍不住加快脚步,无形中将这片区域与外界隔离开来。 林越带着楚枫等人,早已登上绣坊街中段的“听风楼”。这茶楼因地势高得名,三楼的雅间窗户正对着下方的街道。此刻,捕快们都屏息凝神,藏在窗后,手中弓弩上弦,只待号令。 “林捕头,您说……血影门真的会来吗?”楚枫擦拭着佩刀,声音压得极低。昨夜钱通刚死,对方若够谨慎,理应蛰伏才对。 “会来。”林越望着窗外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语气肯定,“噬血功修炼最忌中断,错过十五月圆,之前的气血积累会大打折扣。他们花了这么大功夫布局,不会轻易放弃。”他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昨夜与钱通交手时,玉佩又微微发烫,那股暖流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些,“而且,他们或许想趁机查清钱通的死因,甚至……夺回什么东西。” 楚枫不解:“夺回东西?” “钱通身上有血影门的令牌,还有那半块曼陀罗布片。”林越道,“这些对我们是线索,对他们而言,或许是暴露身份的祸根。” 日头渐高,街道上的行人多了起来,绣坊陆续开门,绣娘们的笑语声、丝线穿过绸缎的细微声响,让这片区域恢复了几分生机,若非隐藏在暗处的目光,谁也看不出这里已是布下天罗地网。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清晨到正午,再到黄昏,始终风平浪静。 铁拳馆的一名弟子忍不住在街口抱怨:“赵馆主,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邪修说不定早就跑了。” 赵猛眼一瞪:“少废话!炼武之人,最忌心浮气躁!守好你的位置!” 弟子悻悻闭嘴,不敢再言。 暮色四合,灯笼次第亮起,将绣坊街染上一层暖黄。林越站在茶楼窗前,看着下方一名穿绿衣的绣娘收摊回家,脚步轻快,腰间的香囊随着动作晃动,忽然想起手札里“处子气血”的记载,眉头微蹙。 “楚枫,让张长老盯紧那些独自回家的年轻女修。”林越低声道,“入夜后,是最容易动手的时候。” 楚枫立刻通过预先约定的暗号,将消息传递下去。 月上中天,已是子时。 街道上的行人渐渐散去,只剩下几家绣坊还亮着灯,那是赶工的绣娘。风吹过灯笼,光影摇曳,在石板路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平添了几分诡异。 突然,张长老的声音通过传音入密传来,带着一丝凝重:“林捕头,西北方向,有股隐晦的气息正在靠近,速度极快,修为……至少炼骨中期!” 林越心头一凛,来了! 他立刻低喝:“各单位注意,目标出现,西北方向,保持隐蔽!” 指令通过暗号迅速传开,原本放松的气氛瞬间紧绷,隐藏在暗处的目光齐齐投向西北方的巷口。 片刻后,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巷口,贴着墙根滑行,速度快得几乎留下残影。此人穿着一身黑袍,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嘴角露出的一丝冷笑,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比钱通身上的气息浓郁数倍。 黑影没有直接进入绣坊街,而是在巷口停顿片刻,如同毒蛇般观察着四周,似乎在判断是否有埋伏。 “好强的感知力。”林越暗道,这黑影的谨慎程度远超钱通,显然是个老手。 黑影观察片刻,见街道上只有一家绣坊还亮着灯,里面隐约有女子说笑的声音,便如狸猫般窜出,几个起落就到了绣坊后门,伸手搭在门闩上,指尖闪过一丝暗红真气。 就在此时,张长老猛地低喝一声:“动手!” 五道身影从老榆树下暴起,流云拳社的弟子施展出“流云掌”,掌风如网,罩向黑影后心! 黑影似早有预料,冷哼一声,不闪不避,反手一掌拍出,掌风阴冷刺骨,竟带着腐蚀性的黑气! “嗤!”两掌相交,流云拳社的弟子只觉一股阴寒之力顺着手臂蔓延,气血瞬间凝滞,惨叫着倒飞出去,其中两人直接摔在地上,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 “蚀骨掌!”张长老脸色剧变,这是血影门的另一门邪功,中者经脉会被腐蚀,“小心他的掌力!” 黑影击退众人,却没有恋战,身形一晃,竟直接撞破绣坊后门,闯入院内! “第二防线,拦他!”林越在茶楼楼顶低喝。 早已埋伏在两侧巷道的青锋剑派弟子同时出手,数十道剑光如流星般射向绣坊院内,剑气纵横,封锁了所有角落! “雕虫小技!”黑影狂笑一声,黑袍猛地张开,竟化作一片黑雾,将剑光尽数挡下!黑雾中伸出数道黑色藤蔓,带着尖刺,缠向最近的几名弟子! “铛铛铛!”弟子们挥剑斩断藤蔓,却发现藤蔓断裂处流出腥臭的汁液,滴落在石板上,竟冒出白烟! “有毒!”李青衫折扇合拢,身形如箭般射入院内,折扇点向黑雾中心,“血影门的杂碎,敢在青锋剑派的地盘撒野,找死!” 折扇带着凌厉的劲风,破开黑雾,黑影被迫现身,显露出真面目——那是一张布满疤痕的脸,左眼是空洞的黑洞,右眼则闪烁着凶光,赫然是炼骨中期的修为! “青锋剑派?不过是些守旧的废物罢了!”黑影狞笑着,左手成爪,抓向李青衫面门,右手则拍出蚀骨掌,攻向其下盘,招式阴狠毒辣,招招致命。 李青衫折扇舞得密不透风,与黑影战在一处,剑气与黑气碰撞,整个绣坊院内气劲四溢,门窗桌椅被震得粉碎。 “赵馆主,关门!”林越见黑影被缠住,立刻下令。 守在主街的赵猛早已按捺不住,大吼一声,带着铁拳馆弟子冲入绣坊街,铁棍横扫,将前后路口全部封死,同时布下“铁壁阵”,真气汇聚成一道土墙,将绣坊围得水泄不通! 三重防线彻底合拢,将黑影困在其中! 黑影与李青衫激战数十回合,渐渐落入下风,见退路被封,眼中闪过一丝焦躁,突然一声尖啸,周身黑气暴涨,竟将李青衫震退数步! “想困死我?没那么容易!”黑影双手结印,黑气凝聚成一柄血色长矛,矛头直指天空,“血遁术!” 长矛射出,撞在赵猛布下的土墙之上,发出一声巨响,土墙竟被撞出一个缺口!黑影身形化作一道血光,就要从缺口冲出! “哪里走!”林越一直在楼顶等待时机,此刻纵身跃下,长刀出鞘,刀气如匹练般斩向血光! “又是你!”血光中传来黑影的惊怒之声,显然认出了林越的气息。血光猛地转向,避开刀气,却因此慢了一瞬。 “裂山拳!”林越落地时气血已运转至极致,一拳砸向血光,拳风刚猛,竟将血光震得停滞片刻! 就是这片刻的停滞,给了其他人机会。李青衫折扇再次点出,刺向血光中心;赵猛的铁拳带着破风之声,从侧面轰来;张长老虽受伤,仍强提真气,打出一掌,封锁血光的闪避空间。 “可恶!”黑影被数人围攻,血光剧烈波动,显露出身形不稳的迹象。他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喷出一大口精血,血光瞬间暴涨数倍,硬生生扛住众人一击,从土墙缺口冲了出去! “追!”林越第一个反应过来,提刀便追。 赵猛与李青衫对视一眼,也立刻带人跟上。 黑影冲出绣坊街,一路向西逃窜,速度极快,显然是想逃出郡城。林越紧追不舍,刀气不断袭扰,让他无法彻底施展血遁术。 “林捕头,他要逃到城西的乱葬岗!”楚枫从侧面追来,急声道,那里地形复杂,若是让他钻进去,再想找到就难了。 林越眼神一厉,体内气血再次催谷,速度陡然加快,与黑影的距离不断拉近。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血遁术代价极大,气息正在快速减弱。 就在即将追上时,黑影突然回头,将手中一枚黑色令牌掷向林越,令牌在空中炸开,化作一团黑雾! “噬血烟!”林越心中警铃大作,这烟雾能吸食人的气血,连忙闭住呼吸,挥刀劈开黑雾。 借着这片刻的阻碍,黑影再次拉开距离,窜入乱葬岗的坟冢之间,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林越追到坟冢前,停下脚步,看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乱葬岗阴气极重,又有无数坟包遮挡,强行追击只会陷入被动。 “让他跑了?”赵猛和李青衫也追了上来,两人都有些气喘,脸上带着不甘。 林越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地上几滴暗红色的血迹上:“他中了李掌门的剑气,又强行施展血遁术,伤势不轻,跑不远。乱葬岗四周我们已经布了暗哨,他插翅难飞。” 他顿了顿,补充道:“更重要的是,他留下了这个。”林越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正是原身留下的那枚莹白玉佩。刚才劈开黑雾时,玉佩突然发烫,竟吸收了一丝黑雾的气息,此刻玉佩上的纹路隐隐亮起,指向乱葬岗深处的某个方向。 “这玉佩……”李青衫好奇地看着,“竟能感应邪祟?” 林越没有解释,握紧玉佩,感受着那股微弱的指引:“他逃进了乱葬岗深处的废弃祭坛,那里应该是他的藏身地。我们先回去休整,天亮后再带人围剿。” 赵猛与李青衫虽心急,却也知道此刻不宜冒险,点头同意。 一行人返回绣坊街,看着狼藉的现场和受伤的弟子,气氛有些沉重。张长老正在为中毒的弟子解毒,眉头紧锁:“蚀骨掌的毒性霸道,需要用‘清心草’炼制解药,可这药草在郡城不多了。” “我让人去百草堂看看,就算是高价,也要把药草买来。”林越道。 就在此时,一名捕快匆匆跑来,脸色苍白:“林捕头,王头儿让您立刻回刑捕司,说……说在钱通的尸体上,发现了一样东西!” 林越心中一动,钱通的尸体早已检查过,难道还有遗漏? 他立刻对赵猛和李青衫道:“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去去就回。” 说罢,林越带着楚枫,快步向刑捕司赶去。夜色深沉,乱葬岗的方向传来几声鸦鸣,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林越握紧腰间的长刀,掌心的玉佩依旧微微发烫,他知道,今夜的交锋,只是开始。 血影门的祭坛,玉佩的指引,钱通尸体上的新发现……这一切,都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第97章:围捕开始 刑捕司的灯笼在夜风里摇晃,将庭院照得忽明忽暗。王烈站在停尸房门口,脸色凝重得如同房内的寒气,见林越匆匆赶来,他侧身让开半步,声音压得极低:“你自己看吧,在钱通的咽喉里。” 停尸房的木板床上,钱通的尸体已僵硬如铁。林越戴上薄皮手套,按住尸体的下颌,借着油灯凑近细看——死者咽喉深处,竟嵌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铁牌,牌上刻着扭曲的“影”字,边缘还沾着未干涸的血痂。 “是被人强行塞进去的。”林越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铁牌夹出,入手冰凉,铁牌背面刻着细密的纹路,隐约能辨认出是半个残缺的地图,“这应该是血影门内部的身份令牌,而且……”他将铁牌与之前在破窑找到的“影”字令牌对比,“两块令牌的纹路能拼合一部分,像是一幅完整地图的碎片。” 王烈沉声道:“钱通只是个外围棋子,却藏着这种令牌,要么是他偷偷藏下的把柄,要么……是有人故意让他带着,引我们上钩。” 林越指尖摩挲着铁牌上的地图纹路,忽然想起玉佩在乱葬岗的异动:“不管是哪种,这令牌都指向乱葬岗的废弃祭坛。今夜逃掉的那名邪修,十有八九是去那里汇合,或者取什么东西。”他抬头看向王烈,“我请求天亮后立刻带人围剿祭坛。” “准了。”王烈没有犹豫,“我已让人通知三大武馆,半个时辰后在刑捕司汇合。这次不止要抓邪修,更要查清祭坛里藏着什么。”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越掌心的玉佩上——刚才赶路时,玉佩的微光透过衣料隐约可见,“你那玉佩……当真能感应邪祟?” 林越犹豫片刻,将玉佩取出:“不仅如此,它似乎能与血影门的东西产生共鸣。刚才在乱葬岗,就是它指引我找到了邪修的去向。而且……”他想起触碰玉佩时闪过的模糊画面,“这玉佩的材质和纹路,都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东西。” 王烈接过玉佩,借着灯光仔细端详,莹白的玉质温润异常,上面的纹路繁复难辨,既非符文也非图腾,确实透着一股陌生感。他沉吟半晌,将玉佩还回:“此等异宝,难免引人觊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示人。血影门既然称它为‘钥匙’,必然知道些我们不了解的隐秘。” 林越将玉佩贴身收好,心中的疑惑更甚。这枚看似普通的玉佩,竟牵扯出穿越的线索与血影门的阴谋,两者之间究竟藏着怎样的联系? 半个时辰后,刑捕司院内已是人声鼎沸。赵猛带着铁拳馆的二十名弟子,个个手持铁棍,气血蒸腾;李青衫的青锋剑派弟子则背着长剑,剑气内敛,眼神锐利;流云拳社虽有弟子受伤,张长老仍亲自带队,带来了擅长追踪的五名好手。三方人马加上刑捕司的三十名精锐捕快,共六十余人,组成一支气势凌厉的围剿队。 “林捕头,那邪修中了我一剑,伤口会流出黑血,很好追踪。”李青衫折扇轻敲掌心,“祭坛周围瘴气重,我让人备了避毒丹,每人先服下一粒。” 赵猛瓮声瓮气地补充:“我的铁壁阵能挡住炼骨后期的冲击,到时候我带人正面强攻,你们从两侧包抄。” 林越点头,将令牌上的地图碎片拓印分发下去:“祭坛在乱葬岗深处的山坳里,根据地图显示,那里有一条密道连接外界,必须先找到密道入口,切断邪修的退路。张长老,追踪的事就拜托您了。” 张长老抚着胡须,眼中精光一闪:“放心,只要他留下一丝气息,老夫就能追到底。” 队伍很快出发,借着黎明前的微光向乱葬岗进发。越靠近乱葬岗,空气中的腐臭味越浓,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让人胸口发闷。地上的黑血痕迹断断续续,显然邪修在仓促逃窜中伤势加重,速度慢了不少。 “就在前面。”张长老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山坳,“那股阴邪气息聚而不散,祭坛应该就在里面。” 林越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停下,分散隐蔽在坟冢后面。他探头望去,山坳深处果然有一座残破的祭坛,青黑色的石块上刻着模糊的符文,祭坛中央竖着一根盘龙石柱,柱身上缠绕着暗红色的布条,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而在祭坛周围,竟散落着七八具白骨,骨头上布满细小的齿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 “不对劲。”李青衫压低声音,“祭坛周围太安静了,连虫鸣都没有,像是有阵法屏蔽。” 赵猛刚要说话,却被林越按住肩膀。林越指了指祭坛侧面的一块巨石——那里的藤蔓有被翻动的痕迹,隐约能看到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正是密道入口。而此刻,洞口处正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动作踉跄,显然是那名邪修。 “他果然在里面。”林越眼神一凝,“按计划行事,赵馆主带人堵住正面,李掌门和张长老分别去左右两侧,我带捕快绕后,封死密道!” 众人立刻行动,如猎豹般潜行,迅速占据各自的位置。赵猛带人摸到祭坛正面的石碑后,体内气血运转,铁壁阵的土黄色光晕开始弥漫,将整个祭坛入口笼罩;李青衫的弟子则攀上两侧的山坡,长剑出鞘,剑尖对准祭坛中央;张长老的人则散开,感知着周围的气息,防止有其他邪修埋伏。 林越带着楚枫等十名捕快,绕到山坳后方,果然在巨石旁找到了密道入口。洞口仅容一人通过,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林越示意两名捕快守住洞口,自己则贴在石壁上,凝神倾听密道内的动静——里面传来隐约的对话声,似乎不止一人。 “……令牌呢?钱通那废物是不是把令牌弄丢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不清楚,昨夜去取货时被刑捕司的人埋伏,我拼死才逃回来。”这是昨夜那名邪修的声音,气息虚弱,“不过那带头的捕快有些古怪,身上带着能克制我们功法的东西……” “废物!连个捕快都解决不了!”沙哑声音怒喝,“门主交代的事要是办砸了,你我都得死!祭坛下的‘血池’再过三个时辰就要开启,必须拿到完整的地图碎片,否则谁也进不去!” 血池?林越心中一动,看来这祭坛下面还藏着秘密。他对楚枫做了个动手的手势,同时传音给其他方向:“里面至少有两名邪修,炼骨中期一人,炼骨初期一人,准备强攻!” “动手!” 随着林越一声低喝,赵猛率先发难,二十名铁拳馆弟子同时发力,铁壁阵的光晕暴涨,化作一道土墙猛地砸向祭坛,将祭坛的入口彻底封死! “什么人?!”密道内传来惊怒的吼声,紧接着两道黑影从祭坛中央的石柱后窜出,正是那名独眼邪修和一个身材佝偻的老者——老者虽看起来瘦弱,周身的黑气却比独眼邪修浓郁数倍,显然是炼骨中期的高手。 “血影门的杂碎,还想跑?”李青衫折扇张开,化作一道青芒射向老者,“青锋剑派在此,束手就擒吧!” 老者冷笑一声,抬手拍出一掌,黑气与青芒碰撞,发出刺耳的尖啸:“就凭你们这些废物,也想拦我血影门办事?”他左手一挥,数道黑色藤蔓从地底钻出,缠向山坡上的弟子。 独眼邪修则扑向赵猛,铁棍与黑气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虽伤势未愈,却悍不畏死,招招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 “缠住他们!”林越见正面交火,立刻带着捕快从密道入口冲入。密道内狭窄潮湿,两侧的石壁上刻着与祭坛相同的符文,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隐约能听到“咕嘟咕嘟”的声响。 “不好,他们想进血池!”林越心中一紧,加快速度。转过一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地下溶洞,溶洞中央有一个方圆十丈的血池,池水中翻滚着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而在血池边缘,竟摆放着数十个陶罐,罐口露出的手臂和头颅显示,里面全是活生生的人! “畜牲!”楚枫怒吼一声,挥刀砍向正在开启血池机关的老者。 老者被打断动作,回身一掌拍向楚枫,黑气瞬间将楚枫笼罩。楚枫虽及时格挡,仍被震得气血翻涌,倒退数步,手臂上出现一片黑痕。 “找死!”林越见状,长刀出鞘,刀气如匹练般斩向老者,同时体内气血疯狂运转,炼肉后期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他知道,这些陶罐里的人若是被投入血池,后果不堪设想。 老者没想到林越的刀气如此凌厉,仓促间凝聚黑气抵挡,却被刀气劈开一道缺口,肩头被划开一道血口。他又惊又怒:“又是你!那玉佩果然在你身上!” “什么玉佩?”林越趁机逼近,刀刀直逼老者要害,“你们血影门到底想干什么?” 老者狞笑道:“等血池开启,取出‘血核’,你就知道了!到时候,整个云州郡都会成为我们的养料!”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血池中的液体瞬间沸腾起来,无数血线从池中升起,缠绕向林越! 这些血线带着强烈的吸力,竟开始拉扯林越的气血!林越心中一惊,这血池的邪力比想象中更强,他连忙运转气血抵抗,同时挥刀斩断血线,却发现断口处很快又长出新的血线,源源不断。 “林捕头,我们来帮你!”赵猛和李青衫解决了独眼邪修,也冲了进来,见血池诡异,纷纷出手攻击血线。铁拳馆的刚猛真气与青锋剑派的凌厉剑气交织,暂时挡住了血线的蔓延。 老者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来不及了!血池已经启动,谁也拦不住!”他猛地扑向血池中央,那里有一个凹槽,形状正好能放下令牌的地图碎片,“只要放入碎片,血核就能现世!” 林越看着那些在陶罐中挣扎的人,又看了看即将触碰到凹槽的老者,心中怒火与焦急交织。他知道,绝不能让对方得逞! “啊——!” 就在此时,林越体内的气血突然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像是要冲破皮肤的束缚。昨夜与邪修激战留下的暗伤,加上此刻血池邪力的刺激,竟让他的经脉传来阵阵剧痛。但奇怪的是,剧痛之中,又有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顺着经脉快速游走,所过之处,原本淤塞的气血竟变得畅通无阻! “这是……要突破了?”林越心中震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炼肉后期的壁垒正在松动,体内的气血如江河奔涌,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 老者已将令牌碎片放入凹槽,血池猛地炸开,一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照得整个溶洞如同白昼。在光柱中央,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暗红的珠子缓缓升起,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正是老者口中的“血核”! “哈哈哈,血核到手了!”老者狂喜着伸手去抓血核。 “休想!” 林越眼中精光爆射,突破带来的力量让他信心倍增。他不再压制气血,任由那股狂暴的力量席卷全身,炼肉巅峰的气势轰然爆发! “裂山拳!” 林越一拳轰出,拳风裹挟着突破后的强悍气血,竟直接撕裂了血池的血线,重重砸在老者的后背! “噗——”老者猝不及防,被打得喷出一大口黑血,抓向血核的手顿时慢了半分。 就是这半分的时间,李青衫的折扇、赵猛的铁拳同时抵达,一前一后击中老者! “不——!”老者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身体被两股力量夹击,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重重摔落在血池边,气绝身亡。 血核失去控制,在空中微微晃动。林越纵身跃起,一把抓住血核,入手滚烫,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里面蕴含的邪异力量让他气血翻腾。他不敢久握,迅速将血核收入特制的玉盒中。 溶洞内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血池渐渐平息的咕嘟声。众人看着那些获救的陶罐,脸上都带着后怕与愤怒。 “快救人!”林越立刻下令,捕快和武馆弟子们连忙打开陶罐,将里面虚弱的人抬出来。 张长老检查了老者的尸体,从他怀中摸出另一块令牌碎片:“加上这块,地图碎片就齐了。”他将碎片递给林越,“拼起来看看,到底指向什么地方。” 林越将三块碎片拼在一起,一幅完整的地图出现在眼前,地图的终点标记着一个地名——“黑风渊”。 “黑风渊……”王烈不知何时也进了溶洞,看着地图沉声道,“那是云州郡与三州交界的禁地,传说里面封印着上古邪物。” 林越握紧地图,又摸了摸贴身的玉佩,心中明白,血影门的目标绝不止血核这么简单。而他的穿越之谜,似乎也与这黑风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朝阳终于升起,驱散了乱葬岗的阴霾。围剿队带着获救的百姓和缴获的血核、地图返回郡城,百姓们夹道欢迎,欢呼声此起彼伏。但林越看着手中的地图,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他知道,这次围捕虽胜,却只是揭开了血影门阴谋的一角。黑风渊的秘密,玉佩的来历,以及那个庞大而诡异的邪派组织,都将是他接下来要面对的挑战。 而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座黑风寨中,一名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衣人看着手中的传讯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钥匙出现了吗……有意思。通知下去,准备前往黑风渊,该收网了。” 第98章:血核的异动 郡城的喧嚣尚未散尽,刑捕司后院的密室已被层层守卫围得水泄不通。 林越将装着血核的玉盒放在石桌上,盒盖刚掀开一条缝隙,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便喷涌而出,带着蚀骨的阴冷,让密室里的烛火都剧烈摇曳起来。王烈、赵猛、李青衫与张长老围站桌前,神色皆是一凛——这血核散发出的邪力,比他们想象中更甚。 “好霸道的邪气。”赵猛眉头紧锁,铁拳不自觉地握紧,“老夫炼骨后期的气血,竟被这东西压制得有些滞涩。” 李青衫折扇轻摇,目光落在血核上:此核通体暗红,表面布满蛛网状的血丝,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细看之下,血丝流动间竟能看到无数扭曲的人脸,似在无声哀嚎。“传闻血影门的‘噬血功’练到极致,可凝结‘血丹’,但这血核的气息……比血丹邪异百倍,倒像是用万千生魂炼制而成。” 张长老伸手在玉盒上方虚探,指尖萦绕的淡白真气刚触碰到血核的邪气,便“嗤”地一声化作青烟。他脸色微变:“这邪力能吞噬真气与气血,寻常修士若是靠近,不出半个时辰便会被吸成枯骨。林捕头,你是如何徒手抓住它的?” 林越想起握住血核时的灼痛感,下意识摸了——玉佩此刻正微微发烫,像是在抵消某种力量。他含糊道:“或许是突破时气血鼎盛,暂时抵住了邪力。”他不想过早暴露玉佩的秘密,尤其是在血影门的阴影尚未散去之时。 王烈拿起玉盒旁的完整地图,手指点在“黑风渊”三个字上:“血核出自乱葬岗祭坛,地图指向黑风渊,两者必然有关联。据古籍记载,黑风渊深处有一座‘镇邪塔’,传闻是上古修士为封印邪祟所建,难不成血影门的目标是……” “是塔底的封印!”李青衫接口道,“我青锋剑派的族谱里提过,镇邪塔下镇压着一头‘血煞’,以吸食生灵气血为生,若被放出,三州之地将化为炼狱。这血核,恐怕就是用来松动封印的钥匙!” 此言一出,密室里顿时陷入死寂。若真是如此,血影门的野心便不止于云州郡,而是想搅动整个江湖的风云。 林越忽然注意到,血核表面的血丝流动速度快了几分,甚至隐隐透出一抹莹白,与他贴身玉佩的色泽有些相似。他心中一动,悄悄将手掌覆在玉盒上,真气顺着指尖缓缓注入——就在真气触碰到血核的瞬间,血核猛地爆发出刺眼的红光,血丝如活蛇般窜起,竟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 “小心!”赵猛反应最快,铁拳带起呼啸的劲风砸向人影,却被一层血色光幕挡住,震得他手臂发麻。 人影发出桀桀怪笑,声音尖锐刺耳,仿佛有无数人在同时嘶吼:“五百年了……终于有人能激活血核……黑风渊的封印,该松动了……” “你是谁?!”林越握紧腰间长刀,体内刚突破的炼肉巅峰气血疯狂运转,他能感觉到,这人影的气息虽虚幻,却比那炼骨中期的邪修老者恐怖百倍。 人影转向林越,虚幻的面容上露出贪婪之色:“好纯净的气血……还有这‘界外’的气息……你就是天选的‘容器’吗?等我破封而出,便用你的肉身重塑躯体,届时天下无人能挡!” “界外?”林越心头剧震,这人影竟知道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难道穿越的秘密,也与这黑风渊的封印有关? “废话少说!”李青衫折扇展开,数十道凌厉的剑气同时射向人影,“不管你是什么邪祟,今日定要将你打散!” 剑气撞在血色光幕上,激起漫天涟漪,却始终无法突破。人影狂笑更甚:“就凭你们这点微末道行?血核已与黑风渊的封印产生共鸣,不出三月,封印自破!到时候,整个云州郡都会成为我的养料!” 话音刚落,人影突然化作一道血光,猛地窜向林越胸口!林越下意识后退,却感觉胸口的玉佩烫得惊人,一道莹白的光芒从玉佩中涌出,形成一个护罩将他笼罩。血光撞在护罩上,发出凄厉的惨叫,瞬间溃散,重新缩回血核之中。 血核上的血丝迅速黯淡,搏动变得微弱,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密室里的血腥气也散去不少,只剩下众人急促的喘息声。 林越按住胸口的玉佩,心有余悸——若不是玉佩突然发力,刚才那道血光恐怕已经侵入体内。他看向玉盒中的血核,此刻的血核虽恢复平静,却隐隐透着一股不甘的悸动,像是在等待下一次爆发。 “这……这到底是什么邪物?”张长老抚着胡须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惊骇,“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东西。” 王烈脸色凝重如铁,沉声道:“不管它是什么,血影门的目的已经很清楚——他们要借助血核和黑风渊的封印,放出这头被镇压了五百年的邪祟。此事绝非云州郡能单独应对,必须立刻上报给州府,请求支援!” “来不及了。”林越摇头,想起人影说的“三月之期”,“那人影说封印三月内便会松动,等州府的支援赶到,恐怕早已酿成大祸。而且……”他看向众人,“血影门能蛰伏多年,必然在州府甚至更高层安插了眼线,贸然上报,只会打草惊蛇。” 赵猛瓮声瓮气地说:“那咋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邪祟破封吧?要不咱们现在就带人去黑风渊,把那劳什子封印加固一番?” “黑风渊常年瘴气弥漫,更有无数凶兽毒虫,寻常修士进去十死无生。”李青衫叹道,“而且血影门既然敢谋划此事,定然在黑风渊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们现在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密室里再次陷入沉默,众人都意识到,眼前的局面远比想象中棘手。血核激活,邪祟低语,三月之期,血影门环伺……每一个消息都像一块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越看着玉盒中的血核,忽然想起那邪修头目临死前的话——“原来‘钥匙’在你身上”,又想起人影说的“界外气息”和“容器”。他隐隐觉得,自己的穿越并非偶然,这枚玉佩,或许正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 “或许……我们可以从血核本身入手。”林越忽然开口,“这人影能借血核显形,说明血核与它联系极深。如果我们能毁掉血核,会不会让封印稳固下来?” “毁掉?”王烈摇头,“刚才那邪力你也看到了,这血核坚硬无比,寻常刀剑根本伤不了它分毫,强行破坏,恐怕会引发更可怕的反噬。” “我有办法试试。”林越从怀中取出玉佩,莹白的玉质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这玉佩能克制血核的邪力,或许能找到毁掉它的办法。”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玉佩上,只见林越将玉佩轻轻放在血核旁,奇妙的一幕发生了——玉佩接触到血核的瞬间,竟散发出淡淡的白光,而血核则剧烈颤抖起来,表面的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仿佛在惧怕什么。 “有用!”赵猛惊喜道。 林越尝试将真气注入玉佩,白光顿时变得炽烈,血核发出“滋滋”的声响,竟开始融化,化作一滩暗红色的液体。而随着血核的融化,玉佩上的纹路也变得清晰起来,隐约能看到与黑风渊地图相似的图案。 “快停下!”张长老突然喊道,“血核虽邪,却与黑风渊的封印相连,若是彻底毁掉,恐怕会加速封印松动!” 林越连忙收回真气,玉佩的白光渐渐黯淡,而那滩暗红色的液体则重新凝聚,变回血核的模样,只是气息虚弱了不少。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刚才的一幕实在太过惊险。 “看来血核动不得。”王烈沉声道,“当务之急,是派人潜入黑风渊,查明封印的情况,同时查清血影门的底细。林越,此事你最合适。” “我愿前往。”林越毫不犹豫,他必须查清穿越的秘密,以及玉佩与黑风渊的联系。 赵猛拍着胸脯道:“我让铁拳馆的弟子跟你一起去,多个人手多份力。” “青锋剑派也派些擅长隐匿的弟子随行。”李青衫补充道。 张长老则取出一张兽皮地图:“这是老夫年轻时绘制的黑风渊外围地图,上面标记着瘴气较弱的路线和一些凶兽的巢穴,或许能帮到你。” 林越接过地图,心中涌起暖流。在这场关乎三州安危的危机面前,原本各有隔阂的刑捕司与三大武馆,此刻真正凝聚成了一股力量。 “事不宜迟,我今日便出发。”林越将血核收入玉盒,又小心地收好玉佩和地图,“郡城的安危,就拜托各位了。” “放心去吧。”王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会加强防备,同时暗中调查血影门在郡城的眼线,等你消息。” 离开密室时,天色已近正午。林越回到住处简单收拾了行装,带上长刀、干粮和伤药,又将那枚血影门令牌贴身收好——令牌上的地图或许还有未发现的秘密。 楚枫得知他要前往黑风渊,执意要一同前往:“林哥,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让我跟你去吧,至少能给你打个下手。” 林越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想起这些日子的并肩作战,最终点了点头:“也好,但你必须听我指挥,不可冲动。” “没问题!”楚枫喜出望外,连忙去收拾行装。 半个时辰后,林越、楚枫与铁拳馆、青锋剑派各派的五名弟子在城门口汇合。这些弟子都是炼肉境巅峰或初入锻骨境的好手,个个神情肃穆,知道此行的凶险。 “一路小心。”赵猛与李青衫亲自送行,赵猛递给林越一个铁皮酒壶,“这里面是老夫秘制的‘烈阳酒’,能驱散瘴气,关键时刻或许能用得上。” 李青衫则给每人一把特制的匕首:“这匕首淬过‘清瘴散’,不仅能防身,还能斩断一些低阶邪祟的触须。” 林越一一接过,郑重道谢。他翻身上马,回望了一眼繁华的郡城,心中暗道:等着我,无论黑风渊有什么凶险,无论血影门有多强大,我都会找到真相,护好这方土地。 “出发!” 随着林越一声令下,十二人的队伍纵马扬鞭,朝着西北方向的黑风渊疾驰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弥漫,仿佛一条通往未知的道路。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郡城一处不起眼的酒楼上,一名戴着斗笠的黑衣人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黑风渊的阴影,已悄然笼罩而来。 第99章:瘴影迷踪 黑风岭的边缘地带,瘴气已如淡青色的纱幔般弥漫开来。 林越勒住马缰,望着前方被雾气笼罩的山林,眉头微蹙。从郡城出发不过半日路程,空气便已变得湿冷粘稠,吸入肺中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像是腐烂的草木混着血腥的味道。 “林捕头,前面就是黑风渊外围了,马匹进不去。”铁拳馆的带队弟子周猛翻身下马,他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刀疤,是赵猛的亲传弟子,修为已至锻骨境初期,“瘴气里有毒,虽然浓度不高,但吸多了会头晕眼花,得先做些准备。” 林越点头,示意众人下马。他取出李青衫给的“清瘴散”匕首,又将赵猛给的烈阳酒分了些给众人:“先饮三口烈阳酒,匕首贴身带好,一旦感觉不对劲就立刻说。周猛,你熟恶地形,在前开路。” “好!”周猛灌了口烈阳酒,只觉一股热流从喉咙烧到丹田,驱散了些许阴冷,他拔出腰间铁尺,“跟紧我,别走散了!这瘴气会迷幻方向,哪怕离得十步远,喊破喉咙也未必能听见。” 众人依言跟上,十二人的队伍排成一列,踩着厚厚的腐叶向林中深入。瘴气随着深入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五尺,周遭的树木奇形怪状,枝桠扭曲如鬼爪,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嘶吼,更添几分诡异。 林越走在队伍中间,左手按在刀柄上,右手则悄悄握住胸口的玉佩。不知为何,进入瘴气区域后,玉佩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分,一股淡淡的暖意顺着衣襟扩散开来,让他吸入的瘴气似乎都变得无害了些。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神识全力运转——经过炼肉巅峰的淬炼,他的感知范围已扩展到方圆五十步,哪怕在这瘴气中,也能捕捉到细微的动静。 “林哥,你看那树。”楚枫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指向左侧一棵古树。只见那树干上布满了碗口大的孔洞,孔洞边缘残留着暗红色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啃出来的。 林越凑近观察,指尖沾了点印记放在鼻尖轻嗅,眉头皱得更紧:“是干涸的血渍,还有淡淡的邪气,和钱通身上的气息相似,但更淡些,应该是低阶邪修留下的。”他用匕首刮下一点树皮,“这树的汁液被吸走了,看来血影门的人不仅吸人气血,连草木精气都不放过。” 周猛回头道:“张长老的地图上说,前面三里有处山涧,是瘴气相对稀薄的地方,咱们到那里歇歇脚,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水源。” 众人加快脚步,穿行在愈发浓密的瘴气中。林越注意到,随着深入,玉佩的温度越来越高,甚至隐隐有些发烫,而周围的瘴气似乎在刻意避开他,每当他靠近时,雾气便会自动散开一丝缝隙。 “不对劲!”林越突然低喝一声,停下脚步。 队伍瞬间停住,所有人都握紧了武器,警惕地环顾四周。 “怎么了,林捕头?”周猛沉声问道。 “太安静了。”林越的目光扫过四周,“刚才还能听到兽吼,现在连虫鸣都没了,而且……”他指向右侧一棵古树,“那棵树的影子,刚才明明是朝西的,现在却朝北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连忙看向自己的影子——果然,在这昏暗的瘴气中,影子的方向竟在缓缓转动,仿佛太阳的位置在不断变化一般! “是‘迷魂瘴’!”青锋剑派的弟子沈青脸色微变,她是队伍里唯一的女修,擅长剑法与阵法,“这瘴气能扰乱人的感知,连光影都能扭曲,咱们恐怕已经走进邪修布下的迷阵了!” 话音刚落,前方的瘴气突然剧烈翻涌起来,原本清晰的路径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更加浓重的白雾。周猛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刚迈出第三步,脚下突然一空,竟差点坠入一个隐藏在腐叶下的陷阱,幸好他反应快,及时抓住旁边的树枝才稳住身形。 “陷阱!”周猛惊出一身冷汗,“这附近有埋伏!” 林越眼神一凛,神识全力铺开——就在刚才陷阱出现的瞬间,他捕捉到右侧三十步外有三道微弱的气息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三人,炼肉境后期,在右前方!”林越低喝一声,拔刀出鞘,“周猛带两人守左路,沈青带两人守后路,楚枫跟我来!” 话音未落,右侧的瘴气中突然窜出三道黑影,身形佝偻,面目被黑袍遮住,只露出一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手中握着骨刃,直扑队伍右侧的两名铁拳馆弟子! “来得好!”林越不退反进,长刀带起一道凛冽的刀气,斩向最前面的黑影。刀气撞在瘴气中,竟激起一片涟漪,硬生生将白雾撕开一道口子。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林越的速度如此之快,仓促间举起骨刃格挡,“铛”的一声脆响,骨刃被刀气震得脱手而飞,黑影闷哼一声,被震得后退三步。 “是血影门的外围弟子!”沈青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们修炼的是最低阶的噬血功,靠吸食野兽气血精进,神智已经有些不清了!” 楚枫早已拔出佩刀,与另一名青锋剑派弟子合力缠住一名黑影。他虽只是炼肉境中期,但身法灵动,配合剑法精妙的同伴,一时倒也不落下风。 林越缠住的黑影稳住身形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猛地扑上来,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竟想直接咬向林越的脖颈! “找死!”林越眼神一冷,体内炼肉巅峰的气血轰然爆发,刀身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芒,正是“裂山刀”的起手式“开山”!长刀带着劈山裂石的气势斩下,那黑影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刀气劈成两半,化作一团黑烟消散,只留下一枚沾着血污的黑色令牌,与钱通那枚一模一样。 解决掉一个,林越立刻转身支援周猛。此时周猛正与最后一名黑影激战,他虽修为占优,但黑影的身法极为诡异,如同鬼魅般在瘴气中穿梭,时不时从雾里探出骨刃偷袭,让周猛防不胜防,肩头已被划开一道伤口,鲜血瞬间被伤口处的黑气吸了进去。 “小心他的邪力!”林越提醒道,同时手腕一翻,长刀甩出一道刀芒,逼退黑影。 周猛趁机后退两步,看着肩头的伤口发黑,怒喝一声:“邪门歪道!”他运转气血,铁拳上泛起红光,竟是动用了压箱底的功夫“爆炎拳”,拳头带着灼热的气浪砸向黑影。 黑影似乎惧怕这炽热的拳劲,转身想逃,却被林越拦住去路。林越的刀快如闪电,刀光在瘴气中划出一道道残影,封死了黑影所有的退路。 “就是现在!”林越低喝。 周猛的铁拳应声而至,正中黑影胸口。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黑影的黑袍被拳劲炸开,露出里面干瘪的躯体,皮肤下青筋暴起,如同蠕动的蚯蚓。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迅速干瘪下去,最终化为一滩黑血。 战斗结束得很快,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众人松了口气,却没人敢放松警惕,沈青连忙取出伤药给周猛处理伤口,那伤口处的黑气被药物逼出,散发出刺鼻的腥臭。 “这些邪修比想象中更难缠。”周猛捂着伤口,脸色有些苍白,“他们不怕死,而且邪力能腐蚀气血,若是被划中要害,恐怕神仙难救。” 林越捡起地上的两枚令牌,发现令牌背面的纹路与之前那枚略有不同,像是某种记号。他将令牌收好,沉声道:“这只是外围的小喽啰,就已经如此棘手,前面恐怕还有更多埋伏。沈青,能破解这迷魂瘴吗?” 沈青取出罗盘,却发现指针在疯狂转动,根本无法定位。她又拿出几张符纸,尝试着布置简易的破阵符,符纸刚燃起便被瘴气扑灭。“这瘴气里混杂着邪力,普通的阵法和符箓都没用。”她摇了摇头,“除非能找到阵眼,否则我们只会一直被困在这里打转。” 林越看向四周,瘴气比刚才更浓了,连张长老地图上标记的方向都变得模糊不清。他下意识握紧胸口的玉佩,就在这时,玉佩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烫得他几乎要握不住。 紧接着,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以林越为中心,周围的瘴气竟如同潮水般退开,形成一个直径约十步的圆形区域,雾气消散后,地面上露出一些不易察觉的刻痕,这些刻痕蜿蜒曲折,最终指向左前方的一处山壁。 “这是……”众人都惊呆了。 林越心中一动,低头看向地面的刻痕,又看了看胸口的玉佩,隐约猜到了什么。他顺着刻痕的方向走去,那退开的瘴气竟随着他的脚步移动,始终在他周围保持着一片清明。 “跟紧我!”林越招呼道,率先朝着山壁走去。 众人虽然疑惑,但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跟着林越的脚步前行。果然,随着深入,地面的刻痕越来越清晰,而周围的瘴气仿佛遇到了克星,始终不敢靠近林越周身十步之内。 走到山壁前,刻痕在此汇聚,指向一处藤蔓遮掩的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通过,里面漆黑一片,隐约能听到水滴的声音。 林越拨开藤蔓,一股相对清新的空气从洞口传来,没有了瘴气的腥甜,反而带着一丝草木的清香。他探头往里看了看,神识扫过,并未发现危险。 “这里应该是迷魂瘴的阵眼所在,也是张长老地图上提到的山涧入口。”林越判断道,“进去应该能避开瘴气。” 周猛上前闻了闻,点头道:“里面的气息很干净,没有邪气。” 林越率先走进洞口,里面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黑暗,洞壁上镶嵌着一些发光的矿石,将路径照得隐约可见。走了约百十来步,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条清澈的山涧,涧水潺潺,两岸长满了翠绿的植物,与外面的诡异景象判若两地。 “真的出来了!”楚枫惊喜道,跑到涧边掬起一捧水,“这水是甜的!” 众人纷纷走到涧边休息,喝水的喝水,处理伤口的处理伤口,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 林越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胸口不再发烫的玉佩,心中疑窦丛生。这玉佩不仅能克制血核的邪力,还能驱散迷魂瘴,甚至指引方向,它到底是什么来历?又为何会出现在原身的遗物中? “林捕头,你看这个。”沈青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沈青指着涧水下游的方向,那里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些残破的衣物碎片,碎片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与之前遇到的邪修血渍一模一样。 林越站起身,走到涧边细看,除了衣物碎片,还有一些散落的兵器残骸,显然不久前这里发生过战斗。他顺着涧水向下游望去,水流蜿蜒曲折,最终消失在前方的密林深处。 “看来不止我们一队人进入了黑风渊。”林越沉声道,“这些衣物碎片看起来像是正规军的服饰,难道州府已经派人来了?” 周猛拿起一块碎片,皱眉道:“这布料是‘玄甲卫’的制式,玄甲卫是州府直辖的精锐,修为最低都是锻骨境中期,怎么会在这里折损?” 林越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连玄甲卫都栽在了这里,可见黑风渊的凶险远超预期。他看向密林深处,那里的瘴气虽然稀薄了些,但隐约能感觉到一股更强大的邪气,如同蛰伏的巨兽,正等待着猎物上门。 “休息一刻钟,我们继续深入。”林越握紧长刀,“不管前面是谁,我们都必须查清楚。” 一刻钟后,队伍再次出发,沿着山涧向下游前进。发光的矿石渐渐消失,周围重新陷入昏暗,但有了之前的经验,林越让众人紧紧跟在自己身边,借由玉佩形成的“安全区”避开残余的瘴气。 走了约半个时辰,前方的密林突然变得稀疏,隐约能看到一片开阔的谷地。就在这时,林越的神识捕捉到前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还夹杂着几声凄厉的惨叫! “有情况!”林越示意众人停下,“周猛,你带两人从左侧迂回,沈青带两人守在右侧,楚枫跟我正面靠近,小心行事!” 众人迅速散开,林越与楚枫压低身形,借着树木的掩护,悄悄向谷地靠近。 靠近谷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瞳孔骤缩——只见谷地中央,十余名身穿玄甲卫服饰的修士正被数十名黑袍邪修围攻,玄甲卫虽装备精良,但邪修数量太多,且悍不畏死,已经倒下了大半,为首的一名玄甲卫队长虽有锻骨境后期的修为,却被三名同样是锻骨境的邪修缠住,左支右绌,身上已是伤痕累累。 而在邪修人群中,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袍人,他并未出手,只是负手而立,黑袍下露出一双闪烁着幽光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战局,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林越的目光落在那高大黑袍人的腰间,那里挂着一枚令牌,令牌上的“影”字比之前见过的所有令牌都要大上一圈,散发着浓郁的邪气。 “是血影门的头目!”楚枫低声道,握紧了刀柄。 林越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知道,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开始。 第100章:玄甲卫的困境 谷口的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吹得林越鬓角微动。他压下心头的波澜,低声对楚枫道:“那三名围攻队长的邪修,修为都在锻骨境中期,为首的黑袍头目至少是锻骨后期,甚至可能接近巅峰。硬拼绝对讨不到好。” 楚枫紧盯着战场,玄甲卫又倒下一人,鲜血溅在青石板上,瞬间被地面渗出的黑气吞噬。他急道:“可再拖下去,玄甲卫就要全军覆没了!” 林越目光扫过战场,邪修虽多,但大多是炼肉境,真正的高手只有那三名锻骨中期和为首的头目。他快速盘算:“周猛的爆炎拳能克制邪力,让他缠住一名锻骨中期;沈青的剑法灵动,可牵制另一人;剩下的交给我。楚枫,你带其他人解决炼肉境邪修,记住,别硬碰,用游击战术耗死他们!” “明白!” 林越打了个手势,周猛与沈青立刻会意。三股气息同时爆发,如三支利箭般射向战场! “援军?”玄甲卫队长又惊又喜,他已快支撑不住,左臂被邪力侵蚀,连抬起来都费劲。 “找死!”为首的黑袍头目冷哼一声,并未亲自出手,只是对三名手下喝道,“解决他们!” 三名锻骨境邪修立刻分兵迎击。周猛对上左侧一人,铁拳带火,甫一交手便逼得对方连连后退;沈青剑如流萤,与右侧邪修缠斗在一起,一时难分高下;而中间那名邪修,则狞笑着扑向林越,手中骨鞭带着呼啸的黑气抽来! “来得好!”林越不退反进,炼肉巅峰的气血毫无保留地爆发,长刀在阳光下划出一道璀璨的弧光,正是“裂山刀”的杀招——“断岳”! 刀气与黑气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周围的邪修被气浪掀飞数人。那名锻骨中期邪修竟被刀气震得气血翻涌,踉跄后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只是炼肉境?!” 林越没工夫跟他废话,乘胜追击,刀势连绵不绝,如狂风暴雨般压向对方。他知道,自己修为上差了一个大境界,必须用速度和招式压制对方,不能给其喘息之机! 战场另一侧,楚枫带着众人冲入炼肉境邪修群中。他身法灵动,专挑邪修薄弱处下手,配合铁拳馆弟子的刚猛与青锋剑派弟子的精准,竟硬生生撕开一个缺口,为玄甲卫减轻了不少压力。 “多谢援手!”玄甲卫队长趁机喘了口气,看向林越的方向,见他竟能与锻骨中期邪修打得有来有回,不禁咋舌,“好俊的功夫!” 黑袍头目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没想到这支援军如此棘手,尤其是那个炼肉巅峰的年轻人,刀法凌厉得不像话。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右手悄悄抬起,指尖凝聚起一缕浓郁的黑气。 林越正与邪修激战,忽然心头警兆大作,仿佛被毒蛇盯上。他下意识侧身闪避,一道黑箭擦着他的肩头飞过,射中身后一棵古树。古树瞬间枯萎,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飞灰! “卑鄙!”林越怒喝,看向黑袍头目,“藏头露尾的鼠辈,敢不敢正面一战?” 黑袍头目冷笑:“解决你,何须本座动手?”他话音刚落,那名与林越缠斗的邪修突然狂吼一声,全身黑气暴涨,竟燃烧气血强行提升功力,速度与力量都暴涨一截,骨鞭如毒龙出海,狠狠抽向林越面门! 林越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逼得连连后退,肩头不慎被骨鞭扫中,顿时传来一阵刺骨的剧痛,黑气顺着伤口往体内钻,所过之处,气血都仿佛被冻结。 “林哥!”楚枫见状想过来支援,却被数名邪修缠住,脱不开身。 “找死!”林越强忍着剧痛,体内气血疯狂运转,同时握紧胸口的玉佩。玉佩再次发烫,一股温润的暖流顺着经脉流淌,竟硬生生将侵入体内的黑气逼退了几分。 “嗯?”黑袍头目注意到林越胸口的异动,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化为贪婪,“那玉佩……有点意思!” 就在这时,周猛抓住机会,爆炎拳轰中对手胸口,将其打成一团黑烟。他立刻转身支援林越:“林捕头,我来了!” 两名锻骨境中期邪修联手,局势瞬间逆转。林越压力大减,他深吸一口气,将玉佩的暖流与自身气血融合,长刀上竟泛起一层淡淡的莹白光芒,这光芒看似柔和,却带着克制一切邪祟的气息! “这是……”与林越交手的邪修瞳孔骤缩,竟生出一股源自灵魂的恐惧。 林越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长刀横斩,莹白刀气如月牙般掠过,精准地斩在邪修脖颈处。邪修连惨叫都没发出,便身首异处,黑气溃散。 解决掉对手,林越与周猛立刻支援沈青。沈青本就占据上风,两人加入后,那名邪修更是不堪一击,片刻间便被斩杀。 三名锻骨境邪修尽数伏诛,战场局势彻底逆转。玄甲卫与林越等人合兵一处,如砍瓜切菜般清理剩余的炼肉境邪修。黑袍头目见状,脸色终于变了,他没想到短短片刻,自己的手下便损失殆尽。 “撤!”黑袍头目当机立断,转身便想遁入谷后的密林。 “想走?没那么容易!”林越与玄甲卫队长同时追了上去。 黑袍头目速度极快,周身黑气缭绕,竟能在密林中穿梭自如。林越紧追不舍,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虽强,但似乎有些虚浮,不像正统修炼那般扎实。 “他燃烧了根基强行提升的修为!”玄甲卫队长喊道,“别让他跑了,这种强行提升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 林越精神一振,将速度提到极致,同时运转神识锁定对方。两人一逃一追,很快便甩开了身后的人,深入密林深处。 黑袍头目见甩不掉林越,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林越:“既然你找死,那本座就成全你!” 他双手结印,周身黑气狂涌,凝聚成一头巨大的血狼虚影,血狼张开巨口,露出锋利的獠牙,带着吞噬一切的气势扑向林越! “这是血影门的‘血狼噬天印’!”玄甲卫队长惊呼,“小心,这招威力极大!” 林越不敢怠慢,将气血与玉佩的暖流全部灌注到长刀之中,刀身莹白光芒大盛,他纵身跃起,使出“裂山刀”的最终式——“裂苍穹”! 刀气如匹练般斩出,与血狼虚影碰撞在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无声的湮灭——莹白刀气如同最纯净的阳光,所过之处,黑气寸寸消散,血狼虚影发出凄厉的哀嚎,很快便被刀气撕裂! “噗!”黑袍头目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黑血,脸上露出惊骇之色,“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破掉我的血狼印?!” 林越落地,长刀直指对方:“邪不胜正,你的歪门邪道,注定行不通!” 就在这时,玄甲卫队长也追了上来,两人呈夹击之势围住黑袍头目。黑袍头目看着两人,又看了看自己不断消散的黑气,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随即化为疯狂:“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个垫背的!” 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血色符箓,往额头一拍,全身黑气瞬间变得狂暴无比,连周围的树木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不好,他要自爆!”玄甲卫队长脸色大变,“快退!” 林越也察觉到危险,转身便想后退。但黑袍头目速度更快,他如鬼魅般扑向林越,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腰,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一起死吧!” “林捕头!”玄甲卫队长目眦欲裂,却已来不及救援。 林越心中也是一沉,他能感觉到对方体内的邪力正在疯狂压缩,随时可能爆发。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想起胸口的玉佩,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真气注入其中! 玉佩骤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形成一个巨大的莹白护罩,将林越与黑袍头目同时罩在其中。黑袍头目的自爆如期而至,巨大的黑红色爆炸波在护罩内肆虐,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层莹白光芒。 “不——!”黑袍头目在爆炸中发出最后的嘶吼,身体连同邪力一同被护罩内的光芒净化,最终化为虚无。 爆炸结束,护罩缓缓消散,林越踉跄着后退几步,脸色苍白如纸,体内气血翻涌,刚才强行催动玉佩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玄甲卫队长连忙上前扶住他:“你没事吧?” 林越摇了摇头,看向黑袍头目消失的地方,那里只留下一枚暗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比之前的“影”字令牌等级更高。他捡起令牌,发现背面刻着一行小字:“黑风渊分舵主,狼牙。” “狼牙……”林越将令牌收好,“看来血影门在黑风渊的势力,比我们想象中更庞大。” 玄甲卫队长叹了口气:“我是玄甲卫第三队队长,姓秦名岳。此次奉命前来黑风渊调查血影门踪迹,没想到中了埋伏,若非林捕头援手,我等今日就要全军覆没了。” “秦队长客气了。”林越道,“我们也是为追查血影门而来,不如同行?” “求之不得!”秦岳喜道,“我等虽折损过半,但还有几名好手,或许能帮上忙。” 两人返回谷地时,战斗早已结束。邪修被尽数斩杀,玄甲卫幸存的七人正与周猛等人包扎伤口。见到林越与秦岳一同回来,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林哥,你没事吧?”楚枫连忙上前查看。 “无妨。”林越摆摆手,“清点一下伤亡,我们尽快离开这里,此地不宜久留。” 清点结果显示,林越这边无人阵亡,只有两人受了轻伤;玄甲卫则损失惨重,十二人只活下七个,且大多带伤。秦岳看着牺牲的弟兄,眼中满是悲痛与愤怒。 “血影门这笔账,我玄甲卫记下了!”秦岳沉声道。 林越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查明血影门的目的,以及黑风渊封印的情况。” 秦岳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情绪:“据我们查到的情报,血影门似乎在黑风渊深处修建了一座祭坛,频繁抓捕修士,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 “祭坛?”林越心中一动,想起乱葬岗的祭坛和那枚血核,“看来与封印脱不了干系。” 他看向谷后的密林,那里瘴气虽淡,却隐隐透着一股更危险的气息。玉佩此刻安静地贴在胸口,不再发烫,仿佛刚才的爆发耗尽了它的力量。 “休息两个时辰,补充体力,然后继续深入。”林越道,“秦队长,你们对黑风渊内部熟悉吗?” 秦岳取出一张地图:“这是我们出发前得到的详细地图,标记了黑风渊的主要地形和血影门可能活动的区域。前面五十里,就是血影门的分舵所在,也就是我们此次的目标。” 林越接过地图,与张长老的地图对比,发现大部分地形都能对应上,只是秦岳的地图更详细,还标记了几处血影门的哨卡。 “有了这地图,能省不少事。”林越道,“两个时辰后,我们绕过哨卡,直扑分舵!” 众人各自休息,林越靠在一棵树下,运转气血恢复体力。他拿出那枚狼牙令牌,又摸了玉佩,心中思绪万千。血影门的祭坛、黑风渊的封印、穿越的秘密、玉佩的作用……这一切都像一团迷雾,而他隐隐感觉,解开这团迷雾的关键,就在前方的血影门分舵之中。 两个时辰后,众人整装待发。秦岳将幸存的玄甲卫分成两队,一队负责探查开路,一队负责断后。林越与周猛、沈青、楚枫则跟在秦岳身边,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队伍悄无声息地进入密林深处,朝着血影门分舵的方向前进。林中静得可怕,只有脚步声和偶尔的虫鸣,阳光被茂密的枝叶遮挡,显得昏暗而压抑。 林越走在队伍中间,神识时刻警惕着四周。他知道,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血影门分舵里,必然有更强的高手等着他们,而那座神秘的祭坛,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握紧了腰间的长刀,眼神坚定。无论前方有多少凶险,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查明真相,为了守护郡城,也为了找到自己穿越的答案。 密林深处,一道黑影在树梢上一闪而过,冷漠的目光注视着远去的队伍,随即消失在枝叶间。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黑风渊的腹地悄然酝酿。 第101章:分舵的诡影 穿过一片缠绕着灰黑色藤蔓的矮林,前方地势陡然下沉,形成一处被群山环抱的盆地。盆地中央隐约可见成片的建筑轮廓,黑瓦土墙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森然之气,正是血影门黑风渊分舵所在。 “比预想的更隐蔽。”秦岳压低声音,指着盆地边缘的几处凸起,“那里有暗哨,都是炼肉境巅峰的邪修,气息藏得极深。” 林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岩石缝隙与古树冠层间捕捉到几缕微弱的邪祟气息。他沉吟道:“硬闯会打草惊蛇,先解决暗哨,再潜入分舵探清虚实。” 周猛摩拳擦掌:“交给我!保证干净利落。” “不可大意。”林越叮嘱,“这些暗哨必有联络方式,杀一人便需同时控制其他人,绝不能让他们发出信号。” 秦岳立刻分派任务:“玄甲卫三人随周猛前辈左路,三人随沈青姑娘右路,解决东西两侧暗哨;林捕头,你我带剩余人手中路接应,一旦得手,立刻在分舵西北角的粮仓汇合。” 计划既定,众人如狸猫般潜入阴影。林越与秦岳伏在一块巨石后,目光紧盯着周猛与沈青的方向。 西侧暗哨藏在一棵千年古榕的树洞里,周猛屏住呼吸,借着藤蔓掩护悄然靠近。他脚下气血微沉,如磐石般钉在地面,右臂肌肉贲张,爆炎拳的炽热气息凝聚于拳峰,在距离树洞三丈时猛地加速,拳头带起一道火线,精准地轰在洞口! “嘭!” 树洞瞬间塌陷,里面传来一声闷哼,随即被火焰吞噬。周猛探手一抓,将尚未完全消散的邪修残魂捏碎,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连周遭落叶都未惊起太多。 几乎同时,东侧传来几声细微的破空声。沈青的长剑如灵蛇出洞,剑脊敲在暗哨后颈,对方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她反手甩出三道银针,精准刺入另两名暗哨的气门,使其瞬间失去行动力,再以布条勒晕拖入暗处。 “干得漂亮!”秦岳低赞一声,打了个手势,“按原计划,粮仓汇合。” 林越与秦岳带着楚枫等四人,借着盆地边缘的沟壑快速移动。分舵外围的土墙约有两丈高,墙头插着泛着黑气的幡旗,旗面绣着与狼牙令牌相同的狼头图案,只是狼眼处多了一道血痕,更显狰狞。 “墙根有阵法波动。”林越伸手触碰墙面,指尖传来一阵阴冷的刺痛,“是‘蚀骨阵’,沾到会被邪力侵蚀经脉。” 秦岳取出几枚黄铜符篆:“玄甲卫特制的破邪符,贴在身上可暂时抵挡阵法之力。” 众人贴上符篆,果然感觉那股阴冷刺痛消散不少。林越深吸一口气,运转气血轻身跃起,足尖在墙头上一点,如柳絮般落入分舵内。落地瞬间,他瞳孔微缩——墙内竟是一条宽阔的甬道,两侧每隔十步便立着一尊黑石雕像,雕像形态扭曲,似人似兽,双眼镶嵌着暗红色的晶石,正幽幽地注视着来人。 “这些雕像有问题。”林越低声道,“气息与噬血功同源,像是某种能量节点。” 秦岳紧随其后落下,面色凝重:“传闻血影门擅长以活人炼制法器,这些雕像恐怕……” 话音未落,最外侧的一尊雕像突然转动脖颈,暗红色晶石发出微光,一道黑气从其口中喷吐而出! “小心!”林越猛地将秦岳推开,长刀横扫,将黑气劈散。黑气落在地面,石板瞬间被腐蚀出几个孔洞。 “触发警戒了!”楚枫急道,“要不要毁掉雕像?” “不行!”林越摇头,“这些雕像相连,毁一尊必引发整个分舵的警报。跟紧我,踩着石板缝隙走,那里阵法能量最弱!” 他记起刚才观察到的阵法纹路走向,脚尖精准地落在石板拼接处,果然未再触发雕像攻击。众人连忙跟上,屏住呼吸在甬道中穿行。那些雕像的头颅缓缓转动,暗红色晶石始终锁定着他们的身影,却因未踩中阵眼而无法再次攻击,场面诡异至极。 穿过甬道,眼前豁然开朗。分舵内部竟是一座巨大的院落,四周分布着数十间木屋,中央则是一座高约五丈的石殿,殿门紧闭,门楣上刻着“血祭殿”三个血色大字,透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粮仓在西北角。”秦岳指着左前方一间独立的圆顶建筑,“周猛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就在这时,几间木屋的门同时打开,十几名身着黑袍的邪修走了出来,为首者是个独眼汉子,腰间挂着与狼牙同款的令牌,只是狼头图案上的血痕少了一道,修为在锻骨境初期。 “不对劲,今日的巡逻路线怎么提前了?”独眼邪修皱眉,目光扫过林越等人藏身的柴房,“搜!刚才好像听到东边有动静。” 邪修们立刻散开,朝着柴房围来。林越与秦岳对视一眼,同时抽出兵器——既然躲不掉,只能强行突破! “动手!” 林越率先冲出,炼肉巅峰的气血爆发,长刀带起凛冽的刀风,瞬间斩倒两名炼肉境邪修。秦岳紧随其后,玄甲卫的制式长刀泛着银光,与独眼邪修战在一处。楚枫则带人护住两侧,防止邪修去报信。 独眼邪修显然没想到会突然遇袭,被秦岳逼得连连后退,惊怒交加:“是玄甲卫!还有郡城的人?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杀你们的人!”秦岳刀法刚猛,每一刀都蕴含着浩然正气,专克邪修的阴寒之力。独眼邪修渐渐不支,腰间令牌突然亮起红光,显然是想捏碎传讯。 林越眼疾手快,一刀掷出,长刀如破空之箭,精准地劈在令牌上。“铛”的一声,令牌被劈成两半,红光戛然而止。 “找死!”独眼邪修又惊又怒,竟张口喷出一口精血,周身黑气暴涨,修为临时提升到锻骨境中期,手中骨刃带着血腥味横扫而来! “秦队长退开!”林越纵身跃回,接住飞回的长刀,炼肉巅峰的气血毫无保留地爆发,“裂山刀”第三式“崩石”出手,刀气如狂涛拍岸,硬生生将独眼邪修的攻势压了回去! “炼肉境?不可能!”独眼邪修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锻骨境中期的修为,竟被一个炼肉巅峰逼得气血翻涌? 林越没给他多想的机会,刀势一变,如细雨般连绵不绝,正是从《淬骨随笔》中悟出的“缠”字诀。这路刀法不求速胜,却能死死缠住对手,让其每一次发力都如同打在棉花上,憋屈至极。 独眼邪修被缠得怒火中烧,章法渐乱。秦岳抓住机会,从侧后方一刀劈出,正中其背心! “噗!” 独眼邪修喷出黑血,身体软软倒下,临死前死死盯着林越:“血影门主不会放过……”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 解决掉这批邪修,林越立刻道:“楚枫,检查尸体,看看有没有令牌或信件;秦队长,我们去粮仓汇合,周猛他们可能遇到麻烦了!” 刚跑到粮仓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林越一脚踹开木门,只见周猛浑身是血,正与三名锻骨境初期邪修激战,沈青则护着两名受伤的玄甲卫,被七八名炼肉境邪修围攻,已是强弩之末。 “我来帮你!”林越长刀出鞘,直扑围攻沈青的邪修。炼肉巅峰的气息如同猛虎入羊群,刀光闪过,瞬间便有三人倒地。沈青压力大减,长剑挽出一朵剑花,与林越配合默契,很快便清理了剩余邪修。 另一边,周猛见到援军,精神大振,爆炎拳威力更胜,一拳将最后一名邪修轰成焦炭。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咧嘴笑道:“奶奶的,这些邪修跟疯狗一样,打起来不死不休!” “你们怎么会被围攻?”秦岳连忙为受伤的玄甲卫包扎。 沈青喘着气道:“我们按计划到粮仓,却发现里面堆满了……堆满了修士的骸骨,正想探查,就被埋伏在里面的邪修围攻了。” 林越心头一沉,走到粮仓深处。果然,这里根本不是粮仓,而是一座巨大的骨窟,数以千计的骸骨堆积如山,颅骨眼眶空洞地对着门口,仿佛在无声地哀嚎。骸骨堆中还插着数根黑色石柱,柱身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正源源不断地吸收着骸骨中残留的气血,转化为精纯的黑气,顺着石柱顶端的管道输送向中央的血祭殿。 “这些骸骨……都是近期失踪的修士。”秦岳声音发颤,他认出其中几具铠甲,正是前几批失踪的玄甲卫,“血影门用他们的气血修炼邪功,还以骸骨布置聚阴阵!” 林越走到一根石柱前,伸手触摸符文,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他突然想起钱通修炼的噬血功,以及乱葬岗的血核:“这阵法不止是聚阴,更像是在……喂养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血祭殿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钟鸣,声音沉闷而诡异,整个分舵都随之震动。堆积的骸骨中,竟有数十具骸骨缓缓站了起来,眼窝中燃起幽绿的鬼火,手持骨刃朝着众人扑来! “是尸变!”沈青脸色煞白,“这些骸骨被阵法同化,变成了骨尸!” 骨尸虽只有炼肉境的战力,但刀砍斧劈不死,唯有摧毁其头颅中的鬼火才能彻底消灭。更麻烦的是,随着钟鸣持续,越来越多的骸骨站了起来,很快便有上百具之多,将粮仓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不能被困在这里!”林越当机立断,“周猛,用爆炎拳开路,火焰能克制鬼火;沈青,剑法掩护;秦队长,带着伤员跟上,我们冲去血祭殿,那里一定是阵法核心!” “好!” 周猛大吼一声,双拳烈焰升腾,如一辆人形战车撞向骨尸群。骨尸被火焰灼烧,发出滋滋的响声,鬼火剧烈摇曳,动作明显迟滞。沈青长剑如穿花蝴蝶,精准地刺入骨尸头颅,将鬼火挑灭。林越与秦岳护在两侧,清理漏网之鱼,硬生生在骨尸群中杀开一条血路。 冲出粮仓,外面的景象更加恐怖。整个分舵的邪修都被惊动了,从四面八方涌来,更有数十尊石殿周围的雕像活了过来,迈着沉重的步伐加入战团。这些雕像皆是锻骨境的战力,且刀枪难入,比骨尸难缠十倍。 “往血祭殿冲!”林越一刀逼退两名邪修,目光死死盯着那座石殿。他能感觉到,胸口的玉佩又开始发烫,尤其是在看向血祭殿时,那种共鸣感格外强烈。 血祭殿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殿内漆黑一片,隐约可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殿门阴影处,气息比狼牙更加恐怖,至少是锻骨境巅峰。 “终于舍得出来了?”那道身影发出沙哑的笑声,声音如同两块石头摩擦,“狼牙那个废物,连几个杂鱼都拦不住。” 林越握紧长刀,全身气血蓄势待发:“你是谁?血影门分舵主?” “分舵主?”身影冷笑一声,缓缓走出阴影。那是个身着血色长袍的老者,面容枯槁,双眼却是血红色,手中握着一根镶嵌着骷髅头的权杖,“老夫是血影门护法,血屠。奉命在此主持‘血祭大典’,你们来得正好,可为本座的‘血灵’再添几份养料。” 他抬手一挥,权杖顶端的骷髅头发出一声尖啸,周围的邪修、骨尸、雕像瞬间变得狂暴无比,悍不畏死地扑上来,连自身安危都不顾了。 周猛被三名雕像缠住,爆炎拳的威力都被对方坚硬的石身抵消,渐渐落入下风。沈青与秦岳也被邪修围攻,身上已添了数道伤口。 林越看着身边浴血奋战的同伴,又看向血屠那副胜券在握的嘴脸,体内气血在压力下疯狂涌动。他突然想起王烈的话——真正的强者,不仅要有过人的修为,更要有守护他人的勇气。 “想动我的人,先过我这关!” 林越仰天长啸,炼肉巅峰的气血毫无保留地爆发,甚至隐隐有突破的迹象。他将长刀插回腰间,双手结印,竟是要施展那招尚未完全掌握的“裂山拳”杀招——“焚天”! 这一拳,凝聚了他所有的气血与意志,拳头上不仅有裂山拳的刚猛,更融入了玉佩传来的温润之力,形成一种刚柔并济的奇异气息。 血屠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不屑:“炼肉境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给我死!” 他权杖一指,一道粗大的黑血柱从骷髅头口中喷出,带着吞噬一切的气势,直扑林越! 拳与柱,在分舵中央轰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股无形的气浪以碰撞点为中心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邪修、骨尸、雕像尽数化为飞灰。林越的拳头竟硬生生凿穿了黑血柱,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轰向血屠的胸口! “不可能!”血屠脸上第一次露出惊骇之色,他想后退,却发现身体竟被一股奇异的力量锁定,动弹不得。 “嘭!” 拳头结结实实地轰在血屠胸口,他身上的血色长袍瞬间化为碎片,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血祭殿的门柱上,喷出一大口鲜血。 林越站在原地,大口喘着气,右手微微颤抖,刚才那一拳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但他没有后退,只是死死盯着血屠,眼神中充满了决绝。 血屠扶着门柱站起来,胸口塌陷了一块,看向林越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毒与惊疑:“你……你身上有什么东西?为何能破我血灵之力?” 林越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刀。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决战,现在才拉开序幕。血祭殿内的秘密,玉佩的共鸣,血影门的阴谋……所有的答案,或许都藏在眼前这座阴森的石殿之中。 而在血祭殿深处,一团蠕动的血色肉块突然睁开无数只眼睛,贪婪地望向殿外,发出无声的嘶吼。 第102章:血祭殿的秘辛 血屠捂着塌陷的胸口,猩红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锻骨境巅峰的修为,竟被一个炼肉巅峰的小子一拳重创,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更让他心悸的是,对方拳头上那股温润却极具穿透力的力量,竟隐隐克制他苦修多年的血灵之力。 “搜魂!”血屠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骷髅权杖上。权杖顶端的骷髅头双眼亮起红光,一股无形的精神力如毒蛇般探向林越脑海,他要弄清楚这小子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林越只觉脑袋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刺探神经。危急关头,胸口的玉佩骤然发烫,一股清凉的气流顺着经脉涌入识海,将那股精神力挡在外面。他趁机强提气血,长刀拖地划出一道火星,朝着血屠疾冲而去! “不知死活!”血屠被玉佩散发出的气息惊得心头一跳,连忙挥舞权杖格挡。黑血柱再次喷涌,却被林越以精妙步法避开,长刀直取其脖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血祭殿内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咕嘟”声。那团在殿内蠕动的血色肉块猛地膨胀,无数根血丝如触手般射出,缠向林越的脚踝。 “小心!”沈青见状,长剑脱手飞出,斩断几根血丝。但更多的血丝接踵而至,如同潮水般将林越脚下的地面覆盖。 林越脚下一滞,血屠抓住机会,权杖横扫而来。“嘭”的一声,林越被权杖侧面扫中肩头,顿时感觉一股阴寒之力侵入骨骼,半边身子都麻了,踉跄着后退数步。 “那是血影门培育的‘血灵’,以万具修士骸骨为基,吞噬气血而成,触之即死!”秦岳一边抵挡雕像的攻击,一边嘶吼着提醒,“千万别被血丝缠住!” 血屠狂笑起来:“没错!这血灵再有三日便可大成,届时能轻易屠灭一郡修士,你们今日都得成为它的养料!”他猛地一跺脚,血祭殿门口的地面裂开,更多的血丝如蛇群般涌出,朝着众人蔓延。 周猛被三尊雕像围攻,双臂早已被石屑划破,见血丝逼近,怒喝一声:“老子烧死你们这帮鬼东西!”他全身气血燃烧,皮肤都泛起红光,爆炎拳威力陡增,硬生生将一尊雕像轰得四分五裂,滚烫的碎石溅落在血丝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周前辈!”林越见状急喊,燃烧气血是搏命之法,短时间内战力暴涨,后遗症却极大,稍有不慎便会气血亏空,修为尽废。 “别管老子!”周猛咧嘴一笑,露出满口血沫,“老子这条命本就是玄甲卫的,今日能拉着这群邪修垫背,值了!”他转身扑向另一尊雕像,竟抱着对方一同撞向蔓延的血丝,火焰与黑气交织,发出惨烈的爆响。 “周猛!”秦岳目眦欲裂,却被两名邪修缠住,分身乏术。 林越眼眶泛红,胸口的玉佩烫得惊人,仿佛在呼应他心中的怒火。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周猛的牺牲不能白费,必须毁掉血灵,捣毁这座分舵! “沈姑娘,秦队长,想办法毁掉石柱!”林越突然大喊,“血灵靠石柱吸收气血,断了它的养料来源!” 沈青与秦岳瞬间反应过来。沈青脚尖一点,身形如燕,长剑直刺最近一根黑色石柱,剑身上附着着淡淡的青色真气,那是青锋剑派的“凝气诀”,专破邪祟之物。“铛”的一声,石柱上的符文亮起红光,竟挡住了这一剑。 “不够!要更强的攻击!”沈青咬牙,手腕翻转,长剑划出三道剑影,同时刺向石柱同一位置,“秦队长,助我!” 秦岳心领神会,猛地一脚踹开身前邪修,腰间长刀出鞘,带着玄甲卫特有的浩然正气,与沈青的三道剑影同时击中石柱! “咔嚓!” 石柱应声而裂,符文瞬间黯淡,输送黑气的管道也随之崩断。血祭殿内的血灵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蠕动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有效!”林越精神一振,目光扫向其余石柱,“还有五根!” 血屠见状又惊又怒:“找死!”他放弃林越,权杖直指沈青,黑血柱如利箭般射去。 “拦住他!”林越纵身跃起,长刀劈出一道刀气,逼得血屠回杖自保。他知道自己不是血屠的对手,只能用缠斗之法拖延时间,给沈青与秦岳创造机会。 “炼肉境的蝼蚁,也敢螳臂当车?”血屠被缠得怒火中烧,周身黑气大盛,权杖挥舞得密不透风,每一击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林越凭借着远超同阶的身法与战斗意识,在杖影中辗转腾挪,身上不断添上新的伤口,却始终没有后退半步。 他的气血在快速消耗,肩头被权杖扫中的地方已经麻木,阴寒之力顺着骨骼蔓延,若非玉佩散发出的清凉气流抵挡,恐怕早已瘫倒在地。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他能看到,沈青与秦岳已经毁掉了第二根、第三根石柱! 血灵的嘶吼越来越凄厉,血色肉块上甚至出现了干瘪的迹象,涌出的血丝也变得稀薄。那些被血丝控制的骨尸与雕像动作越来越迟缓,攻势明显减弱。 “不!我的血灵!”血屠目眦欲裂,猛地回身一掌拍向血祭殿,“血祭秘法,燃魂催灵!” 随着他这一掌拍下,血祭殿内突然亮起血光,那些尚未被毁掉的石柱剧烈震动,符文疯狂闪烁,竟开始抽取分舵内所有邪修的气血!只见那些围攻众人的邪修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鲜血顺着地面的纹路流向血祭殿,涌入血灵体内。 “疯子!他在献祭自己人!”秦岳惊吼。 被抽取气血的邪修发出绝望的惨叫,却根本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干尸。而血灵在得到大量气血补充后,再次膨胀起来,甚至长出了数只覆盖着血色鳞片的手臂,朝着殿外抓来! “完了……”沈青脸色惨白,他们好不容易毁掉三根石柱,却被血屠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逆转了局势。 林越却死死盯着血屠,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血屠强行催谷血灵,自身气息也变得极不稳定,显然这秘法对他消耗极大。这是唯一的机会! “秦队长,沈姑娘,帮我最后一次!”林越突然大喊,同时将体内仅剩的气血全部灌注到长刀之中,刀身发出嗡嗡的轻鸣,竟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用你们最强的招式,攻他下盘!” 秦岳与沈青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林越的意图。秦岳长刀拄地,全身肌肉贲张,玄甲卫的“镇岳功”运转到极致,气势节节攀升;沈青则双手握住剑柄,长剑斜指地面,青锋剑派的“飞流剑法”蓄势待发,剑身上凝聚起一道肉眼可见的青色剑气。 “就是现在!” 林越一声暴喝,长刀带着白光直劈血屠面门,吸引其注意力。血屠果然抬杖格挡,重心上移的瞬间,秦岳的长刀如毒蛇出洞,横扫其双腿;沈青的青色剑气则如一道流光,精准地刺向其膝盖! “卑鄙!”血屠察觉不对,怒吼着想要闪避,却已迟了一步。 “噗嗤!” 剑气刺入膝盖,长刀砍中胫骨,血屠双腿同时受创,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后倒去。 这就是林越等待的机会! 他弃刀于地,右手成拳,将玉佩传来的清凉气流与体内最后一丝气血全部凝聚于拳峰,施展出的却不是裂山拳,而是他穿越前在地球学过的一套简单拳法——直拳!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快、准、狠! 拳头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无视血屠身上的黑气防御,精准地轰在他之前被打塌陷的胸口同一位置!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血屠的身体像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血祭殿的门槛上,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台阶。他胸前的肋骨彻底断裂,刺破了内脏,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你……”血屠指着林越,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血屠一死,那些被秘法控制的邪修瞬间瘫软,血灵失去掌控,动作变得混乱。林越趁机捡起地上的长刀,用尽最后力气冲向剩余的两根石柱,一刀接一刀地劈砍。 “我来!”沈青及时赶到,长剑与长刀同时落下,将第四根石柱劈碎。秦岳也拖着受伤的身体赶来,三人合力,终于将最后一根石柱摧毁。 随着最后一根石柱崩断,血祭殿内的血灵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嘶吼,血色肉块快速干瘪、萎缩,最终化为一滩腥臭的血水,渗入地面消失不见。那些骨尸与雕像失去能量来源,纷纷瘫倒在地,化为普通的骸骨与石块。 分舵内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与硝烟味。 林越拄着刀,大口喘着气,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他看向四周,周猛牺牲的地方只剩下一滩焦黑的痕迹,两名受伤的玄甲卫靠在墙角,脸色苍白如纸,秦岳与沈青也都是伤痕累累,衣衫染血。 胜利的代价,太过沉重。 “检查分舵,看看有没有活口或线索。”秦岳声音沙哑,眼中满是疲惫与悲痛。 林越点点头,强撑着站起身,走向血祭殿。他总觉得这座石殿里还有什么秘密,尤其是胸口的玉佩,在踏入殿门的瞬间,烫得几乎要将皮肤灼伤。 血祭殿内阴暗潮湿,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上刻着与玉佩相似的复杂纹路,只是更加残缺。祭坛周围散落着数十具修士的尸体,看衣着正是近期失踪的那些人,他们的血液顺着纹路流向祭坛中心,那里有一个凹槽,形状竟与林越的玉佩完全吻合。 “这是……”林越心中巨震,下意识地掏出玉佩,放在凹槽之上。 “咔哒。” 玉佩完美嵌入凹槽,祭坛上的纹路瞬间亮起红光,与玉佩上的纹路相互呼应,形成一幅完整的图案——那是一张地图,标注着云州郡之外的一处山脉,山脉中央有一个血色的标记。 与此同时,玉佩上传来一股信息流,涌入林越脑海: “血影门总坛……葬仙岭……血神降世……钥匙……” 信息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但林越却捕捉到了关键——这玉佩竟是找到血影门总坛的“钥匙”,而血影门似乎在谋划一个叫“血神降世”的阴谋! 就在这时,祭坛突然剧烈震动,地面裂开一道缝隙,从里面滚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林越捡起盒子打开,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封信和一块令牌。 令牌与之前见到的狼牙令牌相似,只是通体漆黑,狼头图案上刻着三道血痕,气息比血屠的权杖更加阴冷。 信上的字迹扭曲狰狞,内容却让林越瞳孔骤缩: “黑风渊分舵已完成血灵培育,待血神降世,此为先锋。云州郡林越,身怀‘钥匙’,可引其入葬仙岭,借其血祭开坛。——门主亲谕” 原来,血屠早就知道他的存在,甚至知道玉佩的秘密!所谓的血祭大典,根本就是针对他设下的陷阱!若不是周猛的牺牲和众人的配合,他今天恐怕真的要成为血灵的养料,甚至被引向更深的阴谋。 “好深的算计……”林越握紧信纸,指节发白。他终于明白,血影门远比他想象的更恐怖、更诡异,这场对决,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秦岳的声音:“林捕头,发现一个活口!是个负责传递消息的邪修,已经被我们制服了!” 林越深吸一口气,将玉佩、令牌和信收好,转身走出血祭殿。阳光透过殿门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心中的寒意。 他看向被绑在柱子上的邪修,那是个只有炼肉境中期的年轻人,脸上满是恐惧。 林越走到他面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说,血影门总坛在何处?血神降世到底是什么阴谋?” 邪修浑身一颤,看着林越染血的脸庞和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修罗,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我……我说……”邪修的声音带着哭腔,“总坛在……在三州交界的葬仙岭……血神降世是……是要用十万修士的气血,复活传说中的血神……” 林越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和玉佩传来的信息一致。 一场席卷三州的浩劫,正在悄然酝酿。而他,因为这块神秘的玉佩,已经被卷入了风暴的中心。 他抬头望向远方,仿佛能看到葬仙岭的方向,那里正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我们回郡城。”林越转身,声音斩钉截铁,“这里的事,必须立刻禀报王大人和太守。还有,准备厚葬周前辈和牺牲的弟兄们。” 夕阳下,一行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踏上了返回郡城的路。分舵的废墟在身后渐渐远去,但血影门的阴影,却如同跗骨之蛆,缠绕上了每个人的心头。 林越握紧了胸口的玉佩,感受着那丝若有若无的温润。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比黑风渊的血战更加凶险。 但他不会退缩。 为了周猛的牺牲,为了身边的同伴,为了守护郡城的安宁,也为了查明自己穿越的真相,他必须走下去。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 第103章:郡城暗流 回程的路比来时沉重百倍。 两具简易的担架由玄甲卫抬着,上面覆盖着白布,下面是周猛与另一位牺牲的玄甲卫遗体。幸存的人大多带伤,沉默地走在林间小道上,只有脚步踩碎枯枝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林越走在队伍最前,肩上的伤口被汗水浸透,隐隐作痛,但他毫不在意。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邪修的供述——“十万修士气血”“复活血神”,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心神不宁。 沈青默默走到他身边,递过一个水囊:“喝点水吧,你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原本清亮的眼眸此刻布满血丝,长剑“青锋”斜挎在背上,剑鞘上的血迹尚未完全干涸。 林越接过水囊,灌了两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多谢沈姑娘。”他看向对方,“青锋剑派的弟子……” “都安顿好了。”沈青摇头,语气低落,“牺牲了三位师弟,还有五人重伤,回去后需好生调养。”她顿了顿,看向担架上的白布,“周前辈他……” “是条汉子。”林越声音沙哑,“玄甲卫的抚恤金,我会亲自向太守申请,务必让他的家人衣食无忧。” 沈青点头,不再多言,只是与他并肩而行。夕阳穿过树梢,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路无言,却有一种默契在悄然滋生。 三日后,队伍抵达云州郡城。 当带着血腥味的队伍出现在城门口时,守城的卫兵都惊呆了。看到担架上的遗体,消息很快传遍了郡城——刑捕司与三大武馆联手端了邪修窝点,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王烈早已带着刑捕司的人等候在城门口,看到林越等人的模样,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总捕头,眼眶瞬间红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走上前,拍了拍林越的肩膀,触及伤口时,林越疼得闷哼一声,王烈才发现他身上的伤,“你这是……” “小伤,不碍事。”林越摇头,“王大人,事不宜迟,我们先去太守府,有重要情报需立刻禀报。” 王烈见他神色凝重,知道事关重大,当即点头:“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你们先去医馆处理伤口,我去通报太守,半个时辰后在太守府汇合。” “不可。”林越否决,“血影门的事耽搁不得,伤口简单处理一下就好。”他看向秦岳,“秦队长,麻烦你先带弟兄们去安葬周前辈,我去去就回。” 秦岳郑重点头:“林捕头放心,周大哥的后事,我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林越又嘱托沈青将受伤的武馆弟子送回门派,随后跟着王烈,跳上了前往太守府的马车。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颠簸前行,林越靠在车厢壁上,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连日的激战与紧绷让他身心俱疲,意识渐渐模糊,胸口的玉佩却在此刻微微发烫,一道更加清晰的画面闪过脑海—— 那是一片荒芜的山岭,天空被血色云层笼罩,无数修士的骸骨堆积成山,一座巨大的祭坛矗立在山岭中央,祭坛顶端,似乎有一道身影正在缓缓苏醒…… “林越?林越!” 王烈的呼喊将他拉回现实,马车已经停在了太守府门前。“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什么,可能有点累了。”林越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刚才的画面太过真实,显然就是邪修口中的葬仙岭与血神降世的场景。这玉佩,不仅是钥匙,似乎还在以这种方式预警。 两人走进太守府,书房内,太守李嵩正背着手站在窗前,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这位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太守,此刻脸色凝重,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李太守。”林越与王烈拱手行礼。 “坐吧。”李嵩指了指桌前的椅子,“黑风渊的事,我已经收到消息了。周猛……是个好苗子,可惜了。”他语气中带着惋惜,随即看向林越,“听说你们擒获了活口,还查到了血影门的底细?” 林越没有隐瞒,将邪修的供述、血祭殿的发现、以及那封信和令牌一一告知,最后拿出了拓印下来的葬仙岭地图。“根据线索,血影门总坛设在葬仙岭,正在谋划以十万修士气血复活血神,此事若成,三州必遭浩劫。” 李嵩拿起地图,手指在葬仙岭的位置重重一点,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葬仙岭……三州交界之地,历来是三不管地带,山势险峻,瘴气弥漫,确实是邪派藏身的好地方。”他放下地图,看向两人,“血影门沉寂多年,突然闹出这么大动静,恐怕背后不简单。” 王烈皱眉:“太守的意思是?” “你们别忘了,三州之中,云州最弱,若血神降世,最先遭殃的就是我们。”李嵩沉声道,“此事必须立刻上报州府,同时知会另外两州,联手围剿才有可能阻止这场浩劫。”他看向林越,“那枚玉佩,你确定是开启总坛的钥匙?” “是的,血影门门主的信上也是这么说的。”林越点头,“而且这玉佩似乎能感知到与血影门相关的事物,在血祭殿时,它曾示警过。” 李嵩沉吟片刻,道:“这玉佩事关重大,你务必收好,不可轻易示人。血影门既然把你当成引路人,定会想方设法拉拢或除掉你,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多加小心。”他顿了顿,又道,“刑捕司和三大武馆这次立了大功,赏赐我会尽快批下来,但眼下最重要的是防备血影门的报复。王烈,你立刻加派人手,加强郡城戒备,尤其是三大武馆和玄甲卫驻地,绝不能再出意外。” “是!”王烈起身领命。 “林越,你先回去养伤,黑风渊的后续事宜交给其他人处理。”李嵩道,“养好了精神,我们才有精力应对接下来的风暴。” 离开太守府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王烈还有公务在身,与林越在府门前分开,临走前反复叮嘱他注意安全。 林越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到了铁拳馆。 铁拳馆今日挂着白幡,周猛的死讯已经传回,馆内弟子个个面带哀容,练武场空无一人,只有赵猛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面前放着一坛烈酒,正一口接一口地灌着。 听到脚步声,赵猛抬头,看到林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回来了。” “嗯。”林越走过去,拿起另一酒碗,给自己倒了一碗,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让他精神一振,“周前辈的后事,我已经跟太守提了,抚恤金会尽快下来。” “钱有什么用?人能活过来吗?”赵猛猛地将酒坛砸在地上,瓷片四溅,“是我没用!没能护住他!若我跟你们一起去黑风渊,他就不会……” “赵馆主,这不是你的错。”林越沉声道,“血屠是锻骨境巅峰,就算你去了,也未必能改变结局。周前辈的牺牲,是为了毁掉血灵,为了救我们所有人,他是英雄。” 赵猛沉默了,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血影门……这笔账,我铁拳馆记下了。林越,日后若要对付血影门,算我一份。” “好。”林越点头,“不仅是铁拳馆,青锋剑派、流云拳社,还有刑捕司,我们会联手。” 离开铁拳馆,林越漫步在夜色下的街道上。郡城的夜晚依旧繁华,酒楼里传出欢声笑语,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百姓们并不知道一场浩劫正在逼近,依旧过着平静的生活。 这份平静,正是他们用鲜血守护的东西。 走到家门口,林越刚推开院门,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院中——是赵奎。 这位曾经指点过他的老铁匠,此刻正背对着他,望着墙上挂着的那柄“裂山刀”,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 “赵老?您怎么来了?”林越有些惊讶,赵奎自从上次离开后,就很少再来找他。 赵奎的脸色比以往更加苍老,眼神却异常锐利,上下打量了林越一番,眉头紧锁:“你身上有邪祟的气息,还受了不轻的内伤。” 林越心中一动,赵奎的修为深不可测,或许能看出些什么。他没有隐瞒,将黑风渊的遭遇简略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玉佩的部分秘密。 赵奎听完,沉默半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林越:“这里面是‘清灵丹’,能化解你体内的阴寒之气,每日一粒,三日后自会痊愈。” 林越接过瓷瓶,入手温热,感激道:“多谢赵老。” “谢就不必了。”赵奎摆摆手,目光落在他胸口,“你身上有件东西,让我很在意。” 林越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按住胸口的玉佩。 赵奎却没有追问,只是叹了口气:“血影门重现,江湖怕是又要不太平了。你年纪轻轻,卷入这种纷争,未必是好事。”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记住,无论遇到什么事,守住本心,莫要被力量迷失了双眼。” 说完,赵奎转身走出院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林越站在原地,手中握着温热的瓷瓶,若有所思。 赵奎显然察觉到了玉佩的存在,却没有点破,那句“守住本心”,更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回到屋内,林越取出清灵丹服下,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之前侵入骨骼的阴寒之气如同冰雪消融,舒服得他差点**出来。他脱下染血的衣服,露出遍布伤痕的身体,这些伤口大多是皮肉伤,在清灵丹的作用下,已经开始结痂。 处理完伤口,他坐在桌前,拿出那封信和黑色令牌。令牌上的三道血痕在烛光下散发着诡异的红光,仿佛有生命般在蠕动。 “引我入葬仙岭……借我血祭开坛……”林越喃喃自语,血影门门主显然对他和玉佩了如指掌,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他又拿出玉佩,放在烛光下仔细观察。玉佩上的纹路在吸收了烛光后,似乎变得更加清晰,除了葬仙岭的地图,还有一些模糊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这到底是什么?”林越摩挲着玉佩,穿越以来的种种疑惑在这一刻集中爆发——他为什么会穿越?原身与这玉佩有什么关系?血影门又为何认定他是“钥匙”? 就在这时,玉佩突然再次发烫,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画面,而是一段断断续续的声音,直接传入他的脑海: “……血神……封印……钥匙……后裔……重启……” 声音苍老而沙哑,仿佛来自亘古洪荒,林越听得心头剧震——后裔?难道原身是某个与血神封印有关的人的后裔?而这玉佩,正是开启封印的钥匙? 如果真是这样,那血影门的目的就不仅仅是复活血神,或许还与这封印有关! 无数线索在脑海中交织,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轮廓,但真相依旧隐藏在迷雾之中。 林越将玉佩贴身收好,吹灭烛火,躺在床榻上,却毫无睡意。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如同他此刻的心境,被无数谜团与危机笼罩。 他知道,自己暂时不能离开郡城。一方面要养伤,提升修为;另一方面,血影门很可能会来报复,他必须留在郡城,与众人一起防备。 至于葬仙岭,那是迟早要去的地方。不仅为了阻止血神降世,更为了查明自己穿越的真相。 “血影门……”林越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不管你们有什么阴谋,我林越都接下了!” 夜色渐深,郡城陷入沉睡,但在看不见的角落,暗流正在涌动。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掠过太守府的屋顶,目光扫过城内的三大武馆与刑捕司,最终停留在林越住处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第104章:魅影初现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郡城的街道已渐有行人。林越推开窗,深吸一口带着湿气的空气,体内清灵丹的药力仍在缓缓流转,昨日激战留下的疲惫消散不少,只是胸口那枚玉佩,依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他昨夜那段诡异的低语。 “后裔……封印……”林越指尖轻叩窗沿,眉头微蹙。若原身真是所谓的“后裔”,为何记忆中从未有过相关的痕迹?这玉佩又为何会随随便便放在旧木盒里,仿佛只是个不起眼的饰物? 诸多疑问盘旋心头,却无半分头绪。他甩了甩头,将杂念暂且压下——眼下最重要的,是应对血影门可能的报复。 吃过早饭,林越换上干净的捕快服,正准备前往刑捕司,院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秦岳略显焦急的呼喊:“林捕头!林捕头在吗?” 林越打开院门,见秦岳脸色凝重,身后跟着两名捕快,皆是神色紧张。“出什么事了?” “林捕头,城北发现一具尸体,死状……跟之前的连环凶案一模一样!”秦岳急声道,“王总捕头让我立刻来叫你过去!” 林越心头一沉。黑风渊的邪修刚被剿灭,郡城竟又出现了气血被吸干的死者?难道血影门的报复来得这么快? “去看看。”林越不再多言,与秦岳等人快步赶往城北。 案发现场位于城北一处废弃的货栈旁,周围已被闻讯赶来的捕快围起,警戒线外挤满了围观的百姓,议论声此起彼伏。王烈站在货栈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见林越赶到,立刻招手:“你来了,自己进去看。” 林越点头,走进货栈。货栈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与之前钱通作案时留下的气息颇为相似,却又多了一丝更阴冷的诡异感。 尸体倒在货栈深处的角落,是一名中年修士,看其筋骨轮廓,生前修为应在炼肉境中期。此刻他全身干瘪如柴,皮肤呈青灰色,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度的恐惧,与钱通杀害的那些修士死状别无二致。 林越蹲下身,仔细检查尸体。死者脖颈处有两个细小的血洞,边缘泛着黑紫色,显然是被某种尖锐之物刺破,吸走了气血。他伸手按在死者胸口,指尖能感觉到一丝残留的阴冷真气,这股真气比钱通的噬血功更加霸道,也更加精纯。 “不是钱通的手法。”林越站起身,沉声道,“钱通是用指尖凝聚真气伤人,伤口虽深却不规则,而这人……用的更像是某种利器,且真气强度,至少是炼骨境中期!” 王烈眉头皱得更紧:“炼骨境中期?难道血影门派来了更强的邪修?” “很有可能。”林越环顾四周,货栈地面布满灰尘,除了死者和捕快留下的脚印,竟找不到任何凶手的痕迹,“凶手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显然精通隐匿之术。”他走到货栈唯一的窗户旁,窗棂上积着薄灰,却有一处极为细微的划痕,“这里有动静。” 王烈凑过去查看:“这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勾到的?” 林越指尖轻抚过划痕,触感尖锐且带有细微的倒刺:“更像是某种暗器或者兵器留下的。凶手应该是从这里潜入,得手后又从这里离开,动作极快,没有惊动任何人。” “可城北这边虽偏僻,但也有巡逻的捕快,怎么会没人发现异常?”秦岳在一旁疑惑道。 “要么是凶手隐匿气息的手段极高,要么……”林越目光微凝,“他对郡城的巡逻路线了如指掌,避开了所有耳目。” 王烈脸色愈发难看:“你的意思是,郡城有血影门的内应?” “不排除这种可能。”林越点头,“钱通在郡城潜伏多年,难保没有同党。而且这次的凶手修为更高,行事更隐秘,比钱通难对付得多。”他看向王烈,“通知下去,扩大搜查范围,重点排查城北所有外来人口,尤其是近期才进入郡城的陌生修士。另外,让三大武馆也加强戒备,提醒门下弟子近期不要单独外出。” “我已经让人去办了。”王烈沉声道,“只是这邪修如此猖獗,刚灭了一个,又冒出来一个,再这么下去,郡城的修士怕是要人心惶惶了。” 林越默然。他知道王烈的担忧不无道理。之前的连环凶案已经让郡城修士人人自危,好不容易案子告破,刚安定没几天,又出了新的凶案,而且凶手修为更高,这无疑会让恐慌情绪再次蔓延。 “必须尽快抓住他。”林越语气坚定,“否则,只会让血影门觉得我们软弱可欺。” 他再次蹲下身,目光扫过死者周围的地面,忽然注意到死者紧握的右手。林越小心地掰开死者的手指,发现掌心里攥着一小块黑色的布料,布料边缘绣着一个模糊的“影”字。 “是血影门的人没错。”林越将布料收好,“这布料材质特殊,水火不侵,应该是血影门弟子的服饰碎片。” 就在这时,一名捕快匆匆跑进来,对王烈道:“总捕头,青锋剑派派人来报,说他们门派后山发现了异常,似乎有邪修潜入!” 王烈与林越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走!去青锋剑派!” 青锋剑派位于郡城东南的青峰山,距离城北有段距离。林越与王烈带人赶到时,青锋剑派的弟子已将后山团团围住,掌门沈长风手持长剑,面色冷峻地站在山道入口,见林越等人到来,立刻迎了上来:“王总捕头,林捕头,你们可来了!” “沈掌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王烈问道。 “半个时辰前,负责后山值守的弟子发现有人闯入禁地,追上去时,对方速度极快,只留下了这个。”沈长风递过来一枚黑色的令牌,与林越在黑风渊缴获的血影门令牌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血痕只有两道,“我派弟子搜遍了后山,也没找到人,怕是已经跑了。” 林越接过令牌,指尖触及令牌的瞬间,胸口的玉佩又微微发烫,一股比之前更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对方潜入禁地,是想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沈长风摇头,“后山禁地除了几座历代掌门的衣冠冢,并无其他东西,按说不该有什么值得邪修觊觎的。” 林越沉吟片刻:“能否带我们去禁地看看?” “当然。”沈长风点头,带着林越等人进入后山。 青锋剑派后山古木参天,灵气比前山浓郁不少。禁地位于后山深处,是一片幽静的山谷,谷中矗立着十几座石碑,碑前摆放着简单的石案,显然就是沈长风所说的衣冠冢。 林越仔细观察着山谷内的环境,地面上的落叶有被踩踏过的痕迹,却很杂乱,像是故意为之,让人无法判断凶手的去向。他走到一座石碑前,石碑上刻着“青锋剑派第七代掌门之墓”,碑身完好,并无异常。 “奇怪,这里似乎没少什么东西,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沈长风皱眉道,“难道那邪修只是来捣乱的?” 林越没有说话,目光扫过山谷四周,最终落在谷口一株老松树上。松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其中一根横生的枝干上,几片针叶有被利器割断的痕迹,断口平整,显然不是自然脱落。 他纵身一跃,跳上那根枝干,果然在枝叶间发现了一枚细小的黑色羽毛,羽毛根部带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这是什么?”林越捏着羽毛,向沈长风问道。 沈长风抬头看清羽毛的模样,脸色微变:“这是……‘影鸦’的羽毛!” “影鸦?” “是一种被邪修豢养的异兽,速度极快,能隐匿气息,常被用来传递消息或追踪目标。”沈长风沉声道,“据说只有血影门的核心弟子,才有资格豢养影鸦!” 林越心头一凛。核心弟子?豢养异兽?这意味着潜入青锋剑派的,绝非普通邪修,很可能是血影门中地位不低的人物! “他在禁地留下影鸦的羽毛,又故意留下令牌,恐怕不是为了捣乱这么简单。”林越捏碎手中的羽毛,“他是在挑衅,是在告诉我们,他们已经来了,而且对青锋剑派的情况了如指掌。” 王烈脸色铁青:“这群邪修,真是胆大包天!” “不止如此。”林越目光深邃,“城北的凶案,青锋剑派的潜入,很可能是同一人所为。他先在城北杀人,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再趁机潜入青锋剑派禁地,目的……或许是为了探查什么。” “探查?”沈长风不解,“禁地除了这些衣冠冢,还有什么可探查的?” 林越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另一座石碑前,伸手触摸碑身。就在他的手掌触及石碑的刹那,胸口的玉佩突然剧烈发烫,一股清晰的感应传来——这石碑下方,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与玉佩散发着微弱的共鸣!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难道青锋剑派的禁地之下,还藏着秘密?而这秘密,竟与自己的玉佩有关? 那名血影门的核心弟子,潜入禁地,莫非就是为了这个? “沈掌门,”林越转过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贵派的禁地,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来历?比如……建立在某个旧址之上?” 沈长风愣了一下,仔细回想片刻,摇了摇头:“据门内典籍记载,后山禁地自门派创立时便已存在,历代掌门羽化后,衣冠冢便设在此处,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旧址。怎么了?” 林越见他不似作伪,便没有再追问:“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他看向王烈,“此地暂时没有更多线索,我们先回刑捕司,从城北的凶案查起。” 离开青锋剑派的路上,林越一路沉默,脑海中反复思索着禁地石碑与玉佩的共鸣。血影门的人为何会盯上那里?这背后是否与“封印”“后裔”的秘密有关? 就在这时,一名捕快策马从前方赶来,看到林越等人,翻身下马,急声道:“林捕头,王总捕头,流云拳社派人来报,说他们的库房被盗了!丢失了一批修炼用的丹药和药材!” 王烈脚步一顿,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又是流云拳社?这邪修到底想干什么?” 林越心中却是一动。杀人,潜入,盗药……这三者看似毫无关联,但若串联起来,却像是一套精心设计的步骤。 他忽然想起钱通的供述,以及黑风渊血祭殿里的场景——血影门修炼噬血功,不仅需要吸食气血,也需要大量丹药辅助,否则极易走火入魔。 “不好!”林越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盗丹药,不是为了自己用,而是为了……制造更大的混乱!” “什么意思?”王烈问道。 “城北杀人,是为了展示实力,制造恐慌;潜入青锋剑派,是为了探查或挑衅;盗取流云拳社的丹药,则是为了嫁祸!”林越语速极快地分析道,“他很清楚三大武馆与刑捕司联手,所以故意留下线索,让我们以为是流云拳社内部出了内鬼,或者是其他武馆暗中使坏,从而离间我们的联盟!” 王烈恍然大悟,脸色愈发难看:“好阴毒的计策!” “必须立刻去流云拳社,阻止谣言扩散!”林越沉声道,“同时,派人盯紧三大武馆之间的动静,绝不能让血影门的奸计得逞!” 一行人立刻调转方向,赶往流云拳社。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青锋剑派后山不久,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老松树上跃下,落在禁地山谷中,手中把玩着一枚黑色令牌,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果然在这里……”黑影抬头望向林越之前触摸过的那座石碑,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找到你了,‘钥匙’的另一半……” 说罢,他身形一闪,如同融入黑暗的水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山谷深处,只留下满地落叶,在山风中轻轻颤动。 郡城的平静,已然被彻底打破。而那潜藏在暗处的魅影,才刚刚拉开他的序幕。 第105章:暗流涌动 流云拳社位于郡城西南角,占地虽不如青锋剑派广阔,却也透着一股古朴厚重之气。林越等人赶到时,拳社大门紧闭,门前站着数名神色警惕的弟子,见是刑捕司的人,才连忙通报。 片刻后,流云拳社社长石千山亲自迎了出来。石千山年约五旬,身材魁梧,双手布满老茧,眼神锐利如鹰,正是锻骨境中期的修为。“王总捕头,林捕头,快里面请。”他脸上带着焦虑,语气却还算沉稳。 进入拳社大堂,石千山屏退左右,才沉声道:“不瞒二位,这次被盗的丹药虽不算顶级,却是我社为新晋弟子准备的‘培元丹’,足足有三十瓶,还有一批炼制淬体药液的主材。库房的锁是被蛮力破开的,守夜的弟子被人打晕,醒来时库房已空了大半。” “守夜弟子可有看清凶手模样?”林越问道。 石千山摇头:“那弟子说,对方蒙着脸,速度快得离谱,只一招就将他打晕,连对方的真气属性都没察觉到。” 林越与王烈对视一眼,心中皆了然——又是那个血影门的核心弟子。 “石社长,”林越开口,“依我看,凶手盗药并非为了贪图这点资源,而是想借此挑动三大武馆之间的猜忌。毕竟培元丹是各武馆常用之物,若他将丹药悄悄散布出去,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其他武馆所为。” 石千山眉头一皱:“林捕头的意思是……有人想故意离间我们?” “正是。”王烈接口道,“之前青锋剑派后山遭人潜入,对方留下了血影门的令牌,如今贵社又遭盗劫,这绝非巧合。血影门刚在黑风渊吃了亏,必然想通过搅乱郡城局势来报复。” 石千山脸色微变,沉吟道:“血影门……老夫倒是听说过,乃是江湖中臭名昭著的邪派。他们这般行事,确实像极了邪派的阴狠手段。”他看向林越,“那依林捕头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 “当务之急,是稳住人心。”林越道,“石社长可立刻召集弟子,说明情况,点明是血影门作祟,避免内部猜忌。同时,我们刑捕司会加强对三大武馆周边的巡查,另外,还需劳烦石社长与青锋剑派、铁拳馆通个气,说明此事,以免产生误会。” 石千山点头:“老夫明白,这就派人去办。只是……那血影门的邪修如此猖獗,我们总不能一直被动防备吧?” “自然不能。”林越目光微凝,“他接连出手,看似嚣张,实则必然留下了痕迹。石社长,能否带我们去库房看看?” “请随我来。” 流云拳社的库房在拳社后院,是一间青石砌成的屋子,门闩已被生生劈断,断口光滑,显然是被锋利的兵器所伤。进入库房,里面堆放着不少木箱,其中十几个箱子已空,地上散落着一些破碎的纸包,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药香,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与城北货栈、青锋剑派禁地发现的气息如出一辙。 林越仔细检查着库房的每一个角落,地面上除了拳社弟子的脚印,同样没有留下凶手的踪迹。他走到库房唯一的通风口前,通风口不大,仅容一人勉强通过,上面的铁栅栏被掰弯,边缘有着细密的划痕,与青锋剑派窗棂上的痕迹颇为相似。 “凶手是从这里逃走的。”林越指着通风口,“看这栅栏的形变程度,对方力量极大,且手法干脆利落,显然对自身力量掌控极为精准。”他伸手摸了摸划痕,“这划痕与青锋剑派发现的一致,应该是同一人所持兵器留下的——很可能是某种带倒刺的短刃。” 王烈皱眉:“带倒刺的短刃?江湖中常用这种兵器的门派可不多。” “血影门的‘影刺’便是如此。”林越沉声道,“之前在黑风渊缴获的邪修兵器中,便有类似的短刃,只是品级远不如这柄。看来此人身价不低,在血影门中的地位确实不一般。” 石千山在一旁听得心惊:“如此说来,这邪修是冲着我们三大武馆来的?” “不止。”林越摇头,“他在城北杀害普通修士,又接连挑衅武馆,恐怕还有一个目的——试探郡城的实力。黑风渊一战,我们剿灭了他的分舵,他必然想知道郡城究竟还有多少底牌。” “那我们该如何引他现身?”王烈问道。 林越思索片刻:“他盗走培元丹,或许会用来引诱其他修士堕入邪道,也可能会在暗中售卖,搅乱市场。我们可以放出消息,说刑捕司已查到盗药贼的线索,正在全城搜捕,逼他露出马脚。另外,三大武馆需加强戒备,尤其是在夜间,若他再次出手,务必将其缠住。” 石千山点头:“老夫这就安排下去。” 离开流云拳社,林越没有回刑捕司,而是径直前往铁拳馆。赵猛得知消息后,气得一拳砸在桌上,实木桌面瞬间裂开一道缝隙:“这帮邪修,真是欺人太甚!林兄弟,你说吧,需要铁拳馆做什么,我绝不推辞!” “赵馆主稍安勿躁。”林越将自己的分析告知赵猛,“对方的目的是搅乱局势,我们越是急躁,越容易落入他的圈套。当务之急是稳住阵脚,同时暗中布局。”他顿了顿,“我想请赵馆主帮忙查一件事——血影门的‘影刺’通常由什么材质打造,倒刺的形状是否有特殊讲究?” 赵猛沉吟道:“影刺这兵器,老夫早年在江湖上闯荡时见过一次,据说是以‘玄铁’混合‘阴磷石’锻造而成,刀刃泛着暗紫色,倒刺呈三角状,上面淬有微量的‘蚀骨毒’,一旦被划伤,真气运转便会受阻。怎么,林兄弟有头绪了?” 林越心中一动:“阴磷石?这种矿石在郡城附近是否有出产?” “阴磷石性阴寒,多产自阴气重的矿脉。”赵猛想了想,“咱们郡城西北的‘乱葬岗’附近,倒是有一处废弃的矿洞,据说早年出过阴磷石,只是那地方阴气太重,寻常修士不敢靠近。” “乱葬岗……”林越记下这个地名,“多谢赵馆主告知,我这就派人去探查一番。” 从铁拳馆出来,已是午后。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却驱不散林越心头的凝重。他总觉得,这个血影门核心弟子的目标,似乎不仅仅是搅乱郡城那么简单。尤其是青锋剑派禁地石碑与玉佩的共鸣,以及那邪修留下的“钥匙的另一半”的低语,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去乱葬岗看看。”林越对随行的捕快道。 乱葬岗位于郡城西北十里外,是一片荒芜的山坡,据说早年战乱时,无数死者被随意掩埋在这里,常年随意弥漫,白日里都少见人烟。林越等人赶到时,只见山坡上布满了无主孤坟,杂草丛生,阴风阵阵,吹得人头皮发麻。 那处废弃的矿洞就在乱葬岗深处,洞口被藤蔓遮掩,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林越示意捕快在外警戒,自己则抽出佩刀,运转气血护住周身,小心翼翼地走进矿洞。 矿洞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混杂着泥土与矿石的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寒之气。林越运转真气,双目微光闪动,勉强能看清周围的环境——洞壁上布满了开凿的痕迹,地上散落着不少碎石。 他往前走了约数十步,忽然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柄短刃! 短刃通体暗紫,长约七寸,刀刃上布满了三角状的倒刺,正是赵猛所说的影刺! 林越捡起影刺,入手冰凉,刃身上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和阴冷真气——与之前发现的气息完全一致! “他果然来过这里。”林越心中一凛,仔细观察影刺,发现刀柄处刻着一个极小的“墨”字。 “墨?是他的代号,还是名字?” 就在这时,他胸口的玉佩再次发烫,比在青锋剑派禁地时更加灼热,一股强烈的感应从矿洞深处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玉佩。 林越握紧影刺,顺着感应向前走去。矿洞深处越来越狭窄,阴气也愈发浓重,甚至能看到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在空气中飘荡。 走了约莫百来步,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宽敞的石室。石室中央,竖立着一块丈高的黑色石碑,石碑上刻满了与林越玉佩上相似的复杂纹路,只是这些纹路更加古老、晦涩,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而在石碑前,竟跪着一道身影! 那身影背对着林越,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身形挺拔,手中握着一枚与林越相似的玉佩,正将真气注入身前的黑色石碑。随着他的动作,石碑上的纹路亮起红光,与他手中的玉佩遥相呼应,散发出恐怖的吸力,将周围的阴气源源不断地吸入石碑之中。 “果然……还有另一块玉佩……”林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握紧了手中的佩刀。 听到脚步声,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来。他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阴鸷而狂热,看到林越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浓浓的贪婪:“你终于来了……‘钥匙’的持有者。” 林越没有说话,体内气血高速运转,警惕地盯着对方。他能感觉到,对方的修为极强,至少是锻骨境后期,比之前遇到的任何邪修都要强大。 “不用紧张。”蒙面人轻笑一声,声音沙哑,“我对你没有恶意,反而该感谢你。若不是你在青锋剑派禁地触动了‘封印’的气息,我还找不到这里呢。” “封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越冷声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蒙面人眼中红光一闪,“交出你的玉佩,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否则,我会让你体验比被吸干气血更痛苦的滋味。” 话音未落,蒙面人突然动了!他身形如鬼魅般扑向林越,手中的影刺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刺林越的胸口,显然是想夺取他怀中的玉佩。 林越早有防备,脚下一点,身形横移,避开了这致命一击。同时,他反手一刀劈出,刀气凌厉,直逼蒙面人的面门。 “不错的反应。”蒙面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手腕一翻,影刺格挡开林越的刀气,另一只手并指如剑,带着阴冷的真气刺向林越的咽喉。 两人瞬间交手数招,气劲碰撞,激起漫天尘土。林越只觉得对方的招式阴狠毒辣,招招不离要害,且身法诡异,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让人难以捕捉轨迹。 “炼肉巅峰?能在我手下撑过十招,你足以自傲了。”蒙面人冷笑一声,攻势愈发凌厉,“但你终究只是炼肉境,与我锻骨后期相比,差距如同天堑!” 林越被对方的真气压制得气血翻涌,手臂微微发麻。他知道,硬拼绝非对方对手,必须寻找破绽。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对方每次攻击时,目光都会不自觉地瞟向自己胸口的玉佩,显然极为在意。 “有了!”林越心中一动,故意卖了个破绽,装作被对方的真气震退,踉跄着后退几步,手忙脚乱地去捂胸口的玉佩。 蒙面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急切,身形暴涨,影刺带着破空声直取林越胸口,显然想趁机夺取玉佩。 “就是现在!”林越眼中精光一闪,不退反进,左手猛地拍出,“裂山拳”全力爆发,拳风呼啸,竟硬生生逼得蒙面人回手格挡。 而他的右手,则紧握影刺——正是之前在矿洞捡到的那柄!趁着蒙面人格挡的瞬间,林越将体内真气注入影刺,猛地掷出! 影刺带着尖锐的呼啸,划破空气,直取蒙面人握有玉佩的左手! 蒙面人没想到林越会有这一手,大惊失色,连忙侧身闪避,却还是慢了一步,影刺擦着他的手背飞过,带起一串血珠。 “啊!”蒙面人痛呼一声,手中的玉佩险些掉落。他又惊又怒地看向林越:“你找死!” 就在这时,石室中央的黑色石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石碑上的红色纹路光芒大盛,一股远超之前的恐怖吸力爆发开来,将林越和蒙面人同时向石碑吸去! 两人皆是一惊,连忙运功抵抗,却发现这股吸力极为诡异,仿佛能吸走体内的真气与气血。 “不好!‘封印’要破了!”蒙面人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林越,转身就想冲出石室。 但已经晚了。黑色石碑上的纹路彻底亮起,一道巨大的红光冲天而起,冲破矿洞,直刺云霄。整个乱葬岗的阴气如同潮水般涌向矿洞,天地间风云变色,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笼罩了整个郡城! 林越被红光包裹,只觉得胸口的玉佩烫得惊人,脑海中涌入无数破碎的画面——古老的战场,身穿战甲的士兵,还有一块与眼前石碑一模一样的黑色巨石…… “这是……什么……”林越意识逐渐模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看到蒙面人被红光吞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而那黑色石碑上的纹路,正与自己胸口的玉佩缓缓融合…… 郡城之中,正在巡查的王烈、赵猛、沈长风等人感受到这股恐怖的威压,皆是脸色剧变,望向西北方向的乱葬岗。 “那是什么气息?!” “好可怕的威压!难道是上古凶兽出世了?” “快!去乱葬岗!” 无数修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一道道身影朝着乱葬岗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矿洞深处的石室,红光渐渐散去,黑色石碑与林越、蒙面人一同消失无踪,只留下空荡荡的石室,和散落一地的碎石,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只有那枚刻着“墨”字的影刺,静静躺在地上,沾染着未干的血迹,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激战与变故。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第106章:残碑与回响 意识像是沉入了冰冷的海底,又猛地被一股灼热的力量拽回。 林越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火烧火燎地疼。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乱葬岗矿洞外的杂草丛中,阳光刺眼,先前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已消散无踪,只剩下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气与阴寒。 “我……还活着?” 他撑起身子,低头看向胸口,玉佩依旧贴身戴着,只是温度已恢复如常,表面的纹路黯淡下去,仿佛从未亮起过。但林越能清晰感觉到,玉佩内部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活性”,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矿洞入口被坍塌的碎石堵住,显然是刚才那道红光爆发的余波所致。那个蒙面邪修,还有那方黑色石碑,全都不见了踪影。 “他是谁?石碑是什么?封印又意味着什么……”无数疑问在林越脑海中翻腾。他摸了摸腰间,佩刀还在,只是刀身在刚才的冲击中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而那柄从矿洞捡到的影刺,却不知何时遗失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林捕头!林捕头你在哪?” 是刑捕司的人,还有三大武馆的修士。林越定了定神,扬声道:“我在这儿!” 片刻后,王烈带着赵猛、沈长风等人急匆匆赶来,看到林越还活着,众人脸上都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 “林兄弟,你没事吧?刚才那到底是什么动静?”赵猛大步上前,一脸焦急地打量着林越,见他只是衣衫有些破损,才稍稍放下心来。 王烈则皱着眉看向被堵死的矿洞入口:“里面发生了什么?那股威压……绝非寻常邪修能引发的。” 林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刚才在矿洞内的遭遇简略说了一遍——包括发现影刺、石室中的黑色石碑、蒙面邪修以及对方持有另一块玉佩的事,但隐去了石碑与自己玉佩共鸣、以及脑海中闪现的破碎画面。 “另一块玉佩?”沈长风脸色微变,“难道这玉佩是一对,合起来才能解开那所谓的‘封印’?” “那邪修说石碑是封印,红光爆发时,他似乎也被卷入其中了。”林越看向坍塌的矿洞,“现在矿洞被堵死,里面的情况不明,但我猜,那石碑和邪修恐怕都已不在此处。” 赵猛一拳砸在掌心:“管他什么石碑封印,那邪修要是没死,迟早还会冒出来!下次再让我撞见他,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王烈摆了摆手,沉声道:“此事牵连重大,绝非我们能轻易插手的。那邪修修为至少是锻骨后期,且知晓如此隐秘之事,背后必然牵扯着血影门更深的秘密。当务之急,是先将此事上报给州府,请求支援。” 他看向林越:“你在矿洞内与他交手,可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比如他的招式路数,或是真气特征?” 林越回忆道:“他的身法极为诡异,类似鬼影迷踪步,但速度更快,更难捉摸。真气阴寒刺骨,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与普通血影门邪修相比,凝练程度远超数倍。还有他手中的影刺,淬有蚀骨毒,诸位日后若遇上,务必小心。” 沈长风点头:“我记下了。青锋剑派的《清心诀》可解部分阴寒毒素,回头我让人给刑捕司和铁拳馆送些解毒丹药。” 众人商议片刻,决定先由铁拳馆弟子清理矿洞入口的碎石,看看能否找到更多线索,其余人则返回郡城,加强戒备,以防血影门趁机作乱。 林越跟着王烈回到刑捕司,刚坐下喝了口热茶,就见一名捕快匆匆跑了进来:“总捕头,林捕头,太守大人派人来了,说请林捕头去太守府一趟。” 林越微微一怔:“太守找我?” 王烈也有些意外:“太守大人极少过问刑捕司的具体事务,这次突然召见,恐怕与乱葬岗之事有关。你去吧,多加小心,不该说的别乱说。” “我明白。” 太守府位于郡城中心,朱门高墙,气势恢宏。林越跟着府中仆役走进书房时,太守周明正坐在窗边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卷古籍,神情平静,仿佛刚才乱葬岗的惊天动地与他无关。 周明年约四十,面容儒雅,一身锦袍,看上去更像个读书人,而非手握一郡大权的官员。但林越知道,能在云州郡这种三州交界之地坐稳太守之位的,绝非等闲之辈。 “下官林越,参见太守大人。”林越拱手行礼。 周明放下古籍,抬眼看他,目光温和却带着审视:“林捕头不必多礼,坐吧。听说今日乱葬岗异动,你是唯一在场的人?” “是。”林越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将刚才与王烈等人说的情况,又简略复述了一遍,依旧隐去了玉佩的细节。 周明静静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半晌才开口:“血影门……没想到他们沉寂这么多年,竟还敢在云州郡兴风作浪。” 他看向林越:“你觉得,那黑色石碑与所谓的‘封印’,会是什么?” 林越摇头:“下官不知。但从那邪修的反应来看,似乎与血影门的某个重大图谋有关。” “你说得对。”周明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天空,“云州郡看似偏远,实则藏着不少秘密。乱葬岗那处矿洞,早在百年前就被封禁了,据说里面曾挖出过‘不祥之物’。当年负责封禁的,正是青锋剑派的前辈。” 林越心中一动:“太守大人知道此事?” “略知一二。”周明转过身,眼神变得深邃,“我周家世代居住云州,祖上曾在州府任职,留下过一些记载。那矿洞深处的石碑,并非凡物,而是上古时期留下的‘镇阴碑’,专门镇压地下的阴煞之气。至于血影门为何对它感兴趣……” 他顿了顿,道:“传闻血影门的镇派邪功《血影真经》,修炼到极致需要吞噬至阴至煞之物,而这镇阴碑镇压的阴煞,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林越恍然大悟:“难怪那邪修要激活石碑,他是想释放阴煞,用来修炼邪功!” “很有可能。”周明点头,“幸好你及时出现,打断了他的计划,否则一旦阴煞外泄,整个云州郡都会沦为人间炼狱。” 他看着林越,语气郑重:“林捕头,此事你做得很好。但你要记住,血影门为了得到镇阴碑,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日子,郡城恐怕不会太平了。” “下官明白,定会加强巡查,守护郡城安危。” 周明满意地点点头:“我已让人备了些疗伤丹药和修炼资源,你拿去用吧。你的修为还是太低,面对锻骨后期的邪修,终究力不从心。” 他递给林越一个锦盒,又道:“这是我的手令,凭此令,你可调动郡城所有城防力量。若遇紧急情况,不必请示,自行决断即可。” 林越接过锦盒和手令,心中有些惊讶。太守此举,无疑是将极大的权力交在了他手中,显然对他极为信任。 “多谢太守大人信任,下官定不辱使命!” 离开太守府,林越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三瓶丹药,分别是“气血丹”、“淬体丹”和“解毒丹”,都是修炼所需的上好丹药,还有一本线装古籍,封面上写着《流云步》三个字,竟是一门二流身法武技。 “太守倒是大方。”林越心中暗道,将锦盒收好。他能感觉到,周明似乎对镇阴碑和血影门的了解远超表面,但对方既然没有明说,他也不便多问。 回到住处时,天色已黑。林越关上门,从怀中取出那枚玉佩,放在桌上。 借着烛光,他仔细观察着玉佩。玉佩通体莹白,上面的纹路依旧复杂难辨,但用指尖触碰时,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温热,与之前的冰冷截然不同。 “白天在石室中,你到底感应到了什么?”林越轻声自语。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那个蒙面邪修说的话——“钥匙的持有者”。如果自己的玉佩是钥匙,那另一块玉佩呢?两块钥匙合在一起,又能打开什么? 他尝试着将真气注入玉佩,玉佩微微发烫,表面的纹路亮起淡淡的白光,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动。 “难道需要特定的地方才能激活?”林越皱起眉头。 他拿起桌上的《流云步》,翻开看了几页,便将其放下。这门身法虽好,但此刻他的心思全在玉佩和镇阴碑上。 忽然,他注意到玉佩的一角,似乎沾着一点黑色的粉末,像是从那黑色石碑上蹭下来的。林越小心翼翼地刮下一点粉末,放在指尖捻了捻,粉末入手冰凉,带着一股古老的气息。 就在粉末接触到他指尖的瞬间,他脑海中再次闪过一片破碎的画面—— 漆黑的天空下,无数人影在厮杀,鲜血染红了大地。一面巨大的黑色石碑矗立在战场中央,散发着镇压天地的威压。石碑前,站着一个身穿战甲的身影,手中握着一枚与他一模一样的玉佩,正将其按向石碑…… 画面转瞬即逝,林越猛地回过神,冷汗已浸湿了后背。 “那个穿战甲的人……是谁?” 他看向桌上的玉佩,眼神复杂。这枚玉佩,显然不仅与他的穿越有关,还牵扯着这个世界上古时期的秘密。而血影门,似乎也在追寻这个秘密。 “看来,想查明自己穿越的真相,必须先弄清楚这玉佩和镇阴碑的来历了。”林越握紧了玉佩。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响动。 林越眼神一凝,瞬间熄灭烛火,翻身躲到门后,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只见一道黑影如同壁虎般贴在窗沿,悄无声息地撬开窗户,翻身跃了进来。来人蒙着脸,手中握着一柄短刃,正是血影门邪修常用的影刺! 黑影落地后,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警惕地扫视着房间,似乎在寻找什么。当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空无一人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就在这一刹那,林越动了! 他如同猎豹般扑出,佩刀带着凌厉的刀风,直劈黑影后心! 黑影反应极快,察觉到背后的杀机,猛地矮身,影刺反手向后刺出,角度刁钻,直取林越的小腹。 “叮!” 刀与刺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林越只觉得一股阴寒的力道顺着刀身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 黑影借势向前翻滚,避开林越的后续攻击,转身面对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你还没睡。” 声音嘶哑,竟是个女人! 林越没有说话,体内气血运转,《裂山拳》的拳意与刀法融合,刀势愈发凌厉。他能感觉到,这女邪修的修为在锻骨初期,虽不如白天遇到的蒙面人,但身法同样诡异,影刺上的蚀骨毒更是阴狠毒辣。 “既然送上门来,就别想走了!”林越低喝一声,刀光如练,将女邪修的退路完全封锁。 女邪修眼神一狠,影刺舞动,带起一片残影,招招攻向林越的要害,显然是想速战速决。 两人在狭小的房间内激战起来,桌椅被打得粉碎,木屑纷飞。林越凭借炼肉巅峰的气血和扎实的根基,渐渐占据上风,刀势连绵不绝,逼得女邪修连连后退。 “可恶!”女邪修被林越一刀逼到墙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的***,猛地砸在地上! “砰!” 浓烟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气味。林越连忙屏住呼吸,挥刀驱散烟雾,但等烟雾散去时,女邪修已破窗而逃,只留下一扇摇晃的窗户和窗外远去的黑影。 林越追到窗边,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这女邪修的目标,似乎不是杀他,而是在他房间里寻找什么。 她在找什么? 林越低头看向桌上,除了那枚玉佩,别无他物。 难道……她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自己的玉佩? 他心中一凛,将玉佩紧紧握在手中,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看来,平静的日子已经结束了。血影门的獠牙,已经彻底对准了他。而他身上的秘密,也即将被揭开。 窗外的夜色,似乎更加深沉了。 第107章:郡城的奖赏 晨曦穿透云层,洒在云州郡城的青石板路上,将昨夜的血腥气涤荡大半。百姓们走上街头,脸上虽仍有惊魂未定的余悸,却已多了几分安稳——毕竟,那个专杀修士的连环杀手已被擒获,刑捕司的告示贴满了城门与街角,红纸上的字迹墨迹未干,却像一剂定心丸,让悬在郡城上空多日的阴霾渐渐散去。 刑捕司内,却并无半分松懈。 林越站在院中,正挥刀练习基础刀法。刀风霍霍,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崩裂空气的锐响,炼肉巅峰的气血在体内奔涌,顺着刀身灌注于刃尖,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道亮眼的弧线。自擒获钱通、清剿黑风岭余党后,他便没敢有丝毫懈怠,那邪修临死前关于“钥匙”的呓语,以及玉佩愈发频繁的异动,都像无形的鞭子,催促着他尽快提升实力。 “林捕头好身手!” 一声洪亮的赞叹自身后传来。林越收刀回身,见王烈正站在廊下,手里捧着一卷卷宗,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这位总捕头向来不苟言笑,此刻眼中却藏着几分欣慰。 “总捕头。”林越拱手行礼,将佩刀归鞘,“您怎么来了?” “太守府的人刚到,说太守大人要亲自来刑捕司,为你我等庆功。”王烈走近几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能破获连环凶案,还端了黑风岭的邪修窝点,你居功至伟。” 林越摇摇头:“若非总捕头运筹帷幄,三大武馆鼎力相助,单凭我一人,绝难成事。” “你也不必过谦。”王烈笑了笑,目光扫过他紧握刀柄的手,“昨夜有人潜入你住处?” 林越心中微讶,随即点头:“是个锻骨初期的女邪修,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被我惊走了。”他没提玉佩的事,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王烈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看来血影门是真盯上你了。不过你放心,太守这次来,除了嘉奖,也带来了应对之策。” 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衙役的唱喏:“太守大人到——” 林越与王烈连忙迎出。只见太守周明身着常服,在一众官差的簇拥下走进刑捕司,身后还跟着两名捧着锦盒的侍从。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扫过院内练兵的捕快,最后落在林越身上。 “林捕头,别来无恙?”周明率先开口,语气亲和。 “托太守大人洪福,一切安好。”林越躬身行礼。 王烈上前一步:“属下参见太守大人。” “免礼。”周明摆了摆手,环视四周,“连日来辛苦诸位了。连环凶案告破,黑风岭邪修被剿,郡城百姓能安睡,皆赖刑捕司与三大武馆之力。今日我来,一是犒赏,二是致谢。” 他示意侍从上前,打开第一个锦盒,里面盛放着一叠叠码放整齐的白银,足足堆了半盒。“这五百两白银,是州府拨下的赏银,由刑捕司分发,有功的捕快与武馆弟子,皆有份例。” 捕快们闻言,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欢呼,脸上难掩激动。对寻常人家而言,十两白银便够一年用度,五百两已是一笔巨款。 周明又指向第二个锦盒,侍从打开,里面并非金银,而是一枚巴掌大小的令牌,令牌由黑铁铸就,正面刻着“捕风”二字,背面是云州郡的城徽,边缘还镶嵌着一圈铜纹,透着一股威严。 “林越。”周明拿起令牌,递向林越,“你在此次案件中,运筹帷幄,勇擒首恶,更在乱葬岗阻止了邪修的阴谋,功不可没。这枚‘捕风令’,持之可调动郡城周边所有乡勇,遇紧急情况,无需请示,可先斩后奏。” 林越双手接过令牌,入手冰凉沉重。他能感觉到,这枚令牌不仅是权力的象征,更代表着沉甸甸的责任。有了它,日后追查血影门,便能调动更多力量,不必再像从前那般束手束脚。 “下官多谢太守大人信任!”林越郑重行礼。 周明看着他,眼中带着期许:“云州郡虽小,却地处要冲,藏龙卧虎。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心性与实力,实属难得。但切记,行事需谨慎,血影门并非寻常邪派,其背后牵扯甚广,不可轻敌。” “下官谨记大人教诲。” 这时,院外又传来通报,说是三大武馆的馆主来了。只见赵猛、沈长风,还有流云拳社的长老魏山,三人联袂而入,手里都提着礼盒。 “太守大人也在?”赵猛大笑着走上前,将一个沉甸甸的木盒递给林越,“林兄弟,这是我铁拳馆的一点心意!里面是三坛‘虎骨酒’,泡了三年,最能滋补气血,助你早日突破锻骨境!” 沈长风则递过一柄剑鞘古朴的长剑:“此剑名‘青影’,虽非神兵,却也是百炼精钢所铸,削铁如泥。林捕头刀法卓绝,配上这柄剑,或许能多几分变化。” 魏山送来的是一本线装书,封面上写着《气感精要》:“老夫看林捕头根基扎实,唯独对天地灵气的感应稍显欠缺。这是我流云拳社祖传的心得,或许能帮你早日触摸到锻骨境的门槛。” 三大武馆的谢礼,或实用,或珍贵,皆是真心实意。林越一一接过,拱手道:“多谢三位前辈厚爱,林越愧不敢当。” “哎,你小子就别谦虚了!”赵猛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小,“若不是你,我铁拳馆还不知要折损多少弟子。这点东西算什么?日后若有需要,尽管开口,我赵猛绝无二话!” 沈长风也点头:“青锋剑派与刑捕司,本就该守望相助。血影门未除,我等仍需同心协力。” 周明看着这一幕,抚须笑道:“看来林捕头已深得人心。如此甚好,郡城的安宁,本就离不开刑捕司与武馆的携手。”他话锋一转,“好了,赏也赏了,谢也谢了,我还有要务在身,便不多留了。林捕头,王总捕头,你们随我来一趟书房,我有要事与你们商议。” 林越与王烈对视一眼,跟上了周明的脚步。 太守府的书房古朴雅致,书架上摆满了古籍,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周明坐下后,屏退了左右,才沉声道:“此次黑风岭一战,虽剿灭了一小股邪修,但根据缴获的令牌与手札来看,血影门在云州郡的势力,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卷宗,递给王烈:“这是州府传来的密报,近半年来,邻近三州都出现了类似的气血被吸干的凶案,死者多为中低阶修士,作案手法与云州郡如出一辙。” 王烈快速翻阅着卷宗,脸色渐渐凝重:“这么说,血影门并非只在云州郡活动?他们是在……大范围搜寻气血,为某个计划做准备?” “极有可能。”周明看向林越,“你在黑风岭擒获的邪修头目,临死前提到了‘钥匙’,此事你怎么看?” 林越心中一凛,知道太守必然早已查到了些什么,便如实说道:“那邪修看到我的玉佩后,才说出‘钥匙’二字。晚辈猜测,他们要找的‘钥匙’,或许与我这枚玉佩有关。” “果然如此。”周明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周家祖上曾留下记载,云州郡地下,藏着一处上古遗迹,而开启遗迹的钥匙,正是一对玉佩。百年前,血影门就曾试图寻找遗迹,被当时的正道修士联手打退,没想到他们从未放弃。” 林越心头剧震:“上古遗迹?那里面有什么?” “不清楚。”周明摇头,“记载中只说,遗迹内藏有‘逆天改命’之物,既能让人一步登天,也能让天下大乱。血影门若得到它,后果不堪设想。” 王烈沉声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主动寻找遗迹,阻止血影门?” “不可。”周明摆手,“遗迹入口极为隐秘,且机关重重,没有完整的钥匙,强行闯入只会自取灭亡。当务之急,是守住云州郡,同时查清血影门在郡内的据点,将其连根拔起。” 他看向林越:“你的玉佩既是钥匙之一,必然是血影门的首要目标。往后行事,务必更加小心。我已让人在你住处附近加派了暗哨,若有异动,会第一时间示警。” “多谢太守大人周全。”林越心中微暖。 周明又叮嘱了几句,无非是让他们加强戒备,留意外来修士,尤其是行踪诡异、身负阴寒真气者。待林越与王烈离开太守府时,已是正午。 阳光正好,街道上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此起彼伏,一派太平景象。 王烈看着眼前的热闹,忽然感慨道:“你看这郡城,表面上风平浪静,底下却暗流汹涌。血影门、上古遗迹、钥匙……这些事,哪一件都不是我们能轻易应付的。” 林越点头:“太守说,邻近三州也有类似凶案,看来血影门的图谋极大。” “是啊。”王烈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深邃,“林越,你可知我为何一直让你沉下心修炼,不要急于求成?” 林越摇头。 “因为这郡城之下,藏着的秘密太多,能威胁到你的人也太多。”王烈望着远处的城墙,“当年我年轻气盛,总想着破案立功,结果触碰到了一些不该碰的东西,差点丢了性命。有些势力,远比血影门更可怕。” 林越心中一动:“总捕头是说……” “不该问的别问。”王烈打断他,“时机未到,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你只需记住,实力才是立足之本。等你踏入锻骨境,有些事,我自然会告诉你。”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显然涉及到了更深的隐秘。林越没有再追问,只是将这番话记在心里。 回到刑捕司,林越将赏银交给王烈分发,自己则回到住处,关上门,拿出了那枚“捕风令”。 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捕风”二字仿佛带着穿透迷雾的力量。有了它,他便能调动乡勇,形成一张覆盖整个郡城周边的大网,无论血影门的人藏在哪里,都更容易被发现。 他又拿起赵猛送的虎骨酒,打开泥封,一股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闻之令人气血翻腾。沈长风的“青影剑”,他拔出鞘看了看,剑身寒光凛冽,确是一柄好剑。而魏山的《气感精要》,开篇便讲解如何感知天地间的灵气,与他目前的瓶颈正好契合。 “这些东西,倒是来得及时。”林越将礼物一一收好。 最后,他拿出了那枚玉佩,与捕风令放在一起。玉佩温润,令牌冰凉,二者形成鲜明对比,却同样沉甸甸的。 “上古遗迹……钥匙……血影门……”林越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不管你们藏着什么秘密,我都会查清楚。不仅为了这个世界的安宁,也为了我自己的来历。” 窗外,阳光正好,映照着他年轻却沉稳的脸庞。郡城的奖赏,是荣誉,是认可,更是责任。而他知道,前路漫漫,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他需要做的,便是尽快突破锻骨境,让自己拥有足够的力量,去面对那些潜藏在阴影中的敌人,去揭开那些尘封已久的秘密。 他拿起《气感精要》,盘膝坐下,开始潜心研读。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响序曲。 第108章:武馆的邀请 晨露未晞,刑捕司后院的演武场已响起整齐的呼喝。林越站在廊下,看着捕快们挥拳踢腿,气血蒸腾间,隐约可见突破后的精进——连环凶案告破后,众人少了心魔牵绊,修炼反倒比往日更勤。 他指尖摩挲着那枚“捕风令”,令牌边缘的铜纹被晨光映得发亮。昨日太守府的谈话仍在耳畔回响,“上古遗迹”“血影门主”这些词像沉石入水,在他心底漾开层层涟漪。而魏山所赠的《气感精要》,此刻正揣在怀中,书页边缘已被反复翻阅得有些发皱。 “林捕头,早啊。” 一声清朗的招呼自身后传来,林越转身,见青锋剑派的掌门沈长风正站在月洞门边,一身素色剑袍纤尘不染,腰间佩剑“青冥”的剑穗随风轻摆。他身后跟着两名弟子,各捧着一个长匣,看尺寸像是装着兵刃。 “沈掌门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林越拱手笑道。昨日三大武馆刚送过谢礼,今日沈长风单独前来,显然不只是寒暄。 沈长风走进演武场,目光扫过操练的捕快,赞道:“刑捕司上下真是卧虎藏龙,寻常捕快竟也有炼肉境中期的修为,难怪能与邪修正面抗衡。” “沈掌门过誉了,不过是些粗浅功夫,比不得青锋剑派的精妙剑法。”林越引着他往厅堂走,“里面请。” 落座奉茶后,沈长风开门见山:“林捕头,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也算是一份机缘,想与你细说。” 林越心中微动,示意他继续。 “实不相瞒,青锋剑派立派三百余年,传至我这一代,虽仍位列郡城三大武馆,但门内弟子资质平平,能摸到锻骨境门槛的不过五人,长此以往,怕是要辜负先祖威名。”沈长风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林越身上,“但自上次围剿邪修,见林捕头于乱战中挥刀破阵,步法沉稳如磐石,刀法却凌厉似惊雷,老夫便知你是块璞玉,只是缺了雕琢。” 林越笑了笑:“沈掌门谬赞,我那点刀法,不过是野路子罢了。” “野路子能在炼肉巅峰硬撼炼骨初期邪修,还能于十招内伤敌?”沈长风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本蓝皮册子,推到林越面前,“这是我派基础剑法《青锋十三式》的精校本,你且看看。” 林越拿起册子,指尖刚触到封面,便觉纸张温润,似是用某种兽皮鞣制而成。翻开内页,墨迹苍劲,每一式剑法旁都有蝇头小楷注解,不仅标注了发力技巧,更点明了与气血运转的配合——比他在藏经阁看过的任何剑谱都要详尽。 “沈掌门这是……” “老夫想邀你加入青锋剑派。”沈长风语气郑重,“不必辞去刑捕司职务,只需挂个‘客卿’之名,每月来武馆指点弟子三两日即可。作为回报,我派镇派剑法《流云九式》可倾囊相授,馆内藏经阁任你翻阅,更有专人负责为你准备突破锻骨境的灵药。” 这话一出,不仅林越愣住,连侍立在侧的青锋剑派弟子都面露惊讶——《流云九式》是青锋剑派压箱底的绝学,历来只传掌门与亲传弟子,如今竟要传给一个外人? 林越合上剑谱,指尖微微收紧。他知道这份邀请的分量。《流云九式》威名在外,据说练至大成,剑出如流云遮月,可破同阶九成以上的护体真气;而突破锻骨境的灵药,更是可遇不可求,像“淬骨花”“龙血草”这类主材,市价往往炒到数千两白银,还未必能买到真品。 对任何渴望精进的修士而言,这都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沈长风见他沉默,又补充道:“老夫知道你重情义,舍不得刑捕司的弟兄。但你要明白,武道之路如逆水行舟,没有名师指点、资源辅助,单靠自己摸索,不知要多走多少弯路。你如今已是炼肉巅峰,距离锻骨境只有一步之遥,可这一步,多少人卡了十年甚至一辈子?” 他的话戳中了林越的心事。昨夜研读《气感精要》,他便察觉自己对天地灵气的感应始终差了一丝,仿佛隔着一层薄纱,看得见轮廓,却摸不透本质。若有沈长风这样的锻骨境后期高手指点,或许真能少些阻碍。 “沈掌门的好意,晚辈心领了。”林越将剑谱推回,语气诚恳,“只是我在刑捕司尚有职责在身,近日血影门余党未清,太守又将‘捕风令’交托于我,实在分身乏术。再者……” 他顿了顿,想起王烈昨日那句“实力才是立足之本”,却话锋一转:“我性子野,惯了自由自在,怕是受不了武馆的规矩,若误了青锋剑派的传承,反倒不美。” 沈长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是没想到他会拒绝得如此干脆。他沉默片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深邃:“你是担心加入武馆,会卷入江湖纷争?” 林越不置可否。血影门已视他为眼中钉,若再与青锋剑派扯上关系,难保对方不会迁怒武馆,到时候牵连无辜,绝非他所愿。更何况,他身上的玉佩秘密、穿越的来历,都不适宜暴露在任何势力眼中。 “林捕头顾虑的,老夫懂。”沈长风放下茶杯,语气缓和了些,“但你要想清楚,血影门绝非你一人能应付。他们能在三州之地同时作案,背后必有强者坐镇,说不定已有炼骨后期甚至更高境界的修士。你如今虽有炼肉巅峰的战力,可真遇上那样的对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指了指桌上的剑谱:“青锋剑派虽不敢说能护你周全,但至少能让你在短时间内突破锻骨境。多一分实力,便多一分生机,这个道理,你该懂。” 林越心中微暖。沈长风的话虽带着招揽之意,却也句句在理,并无半分虚言。他起身再次拱手:“沈掌门的提点,晚辈铭记在心。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容我再考虑几日?” 沈长风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强求,起身道:“也好。这《青锋十三式》你先留下,就算不加入武馆,多学一套剑法傍身,总归是好的。”他示意弟子打开长匣,里面是一柄比昨日“青影”更显古朴的长剑,剑鞘上雕刻着流云纹饰,“这柄‘碎玉’,是老夫年轻时所用,剑穗里缝着三枚传讯符,若遇生死危机,捏碎一枚,青锋剑派弟子半个时辰内必到。” 林越看着那柄剑,又看了看沈长风真诚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份馈赠已远超“谢礼”的范畴,更像是一份不计回报的善意。 “如此厚礼,晚辈实在不敢收。” “拿着。”沈长风将剑塞到他手中,力道不容拒绝,“就当是……老夫为郡城百姓,求你多几分自保之力。你若出事,谁来护这云州郡的安宁?” 林越握着剑柄,入手温润,似有灵气顺着掌心涌入体内,与他的气血隐隐共鸣。他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既如此,晚辈便却之不恭了。他日若青锋剑派有需,林越万死不辞。” “好!”沈长风朗声一笑,“有你这句话,老夫便放心了。告辞。” 送走沈长风,林越回到厅堂,将《青锋十三式》与“碎玉剑”放在桌上。阳光透过窗棂,在剑鞘的流云纹上流转,仿佛真有云雾在其间翻腾。 他拿起剑,缓缓拔出。 嗡——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厅堂,剑身莹白如玉,却隐隐透着一丝血色,显然是饮过无数兵刃的古剑。剑刃划过空气时,竟带起一阵细微的气流漩涡,与他体内的气血产生了奇妙的呼应。 “果然是柄好剑。”林越赞叹道。他虽主修刀法,但也能看出这柄剑的不凡——单论材质,怕是已接近“灵兵”级别,在整个云州郡都算得上是顶尖宝物。 这时,王烈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剑上,挑了挑眉:“青锋剑派倒是下了血本,连‘碎玉’都舍得送。” “总捕头认识这柄剑?” “二十年前,沈长风就是用它在三州武道大会上斩落七名高手,一战成名。”王烈拿起《青锋十三式》翻了翻,“看来他是真心想拉你入伙。” “我拒绝了。”林越将剑归鞘,“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王烈放下册子,看着他道:“你可知拒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少了些捷径,但也少了些牵绊。”林越坦然道,“血影门的事,我不想牵连旁人。而且……”他摸了摸怀中的玉佩,“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王烈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能想明白就好。武道之路,从来没有绝对的捷径。沈长风的好意是真,但青锋剑派也有自己的算计——他们需要一个能震慑宵小的强者,而你,恰好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城墙:“这云州郡,三大武馆看似和睦,实则各有竞争。铁拳馆赵猛勇猛有余,却不善谋划;流云拳社魏山年事已高,后继无人;唯独青锋剑派,一直想吞并另外两家,成为郡城第一势力。你若加入,怕是免不了被他们当枪使。” 林越心中一惊,他倒是没想这么深。 “不过……”王烈话锋一转,“沈长风的剑法确实值得一学。你虽拒绝加入,但《青锋十三式》和‘碎玉剑’,不必浪费。多一门技艺,总不是坏事。” “总捕头说得是。”林越点头,将剑谱和长剑收好。 “对了,昨日派去邻郡调查那名外地修士的捕快传回消息了。”王烈从袖中取出一份密报,“那修士在邻郡的落脚点查到了,是一家名为‘聚贤楼’的客栈,但人已经跑了,只留下这个。” 他递过来一块烧焦的木牌,上面刻着半个“影”字,与黑风岭缴获的血影门令牌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看来邻郡果然有血影门的据点。”林越捏着木牌,指尖传来灼烧后的粗糙感,“他们动作倒是快。” “不止快,还很谨慎。”王烈沉声道,“捕快在客栈后院发现了一个密道,通向城外的乱葬岗,里面残留着大量‘蚀骨草’的粉末,与钱通修炼噬血功所用的材料一致。” 林越眉头紧锁:“这么说,他们是在批量培养邪修?” “极有可能。”王烈点头,“而且根据密道的规模来看,人数恐怕不少。” 两人正说着,一名捕快匆匆跑进来:“总捕头,林捕头,铁拳馆赵馆主派人来报,说他们在城西发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修士,身上带着血腥味,像是血影门的人!” 林越与王烈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拿家伙。”王烈沉声道,“去看看。” 林越抓起桌上的“碎玉剑”,腰间的佩刀尚未拔出,已能感觉到剑鞘内传来的阵阵悸动,仿佛也在渴望着一场酣战。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或许真的不多了。血影门的阴影,正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而他手中的剑与刀,将是劈开这阴影的唯一力量。 第109章:气血的隐患 城西的风带着秋日的凉意,卷起街角的枯叶,打着旋儿掠过林越的靴底。 方才赶到铁拳馆报信的地点时,那几名形迹可疑的修士早已没了踪影,只在一处废弃的马车行里留下几滴暗红色的血迹,与钱通作案时留下的气息如出一辙。赵猛派来的弟子说,对方似乎早有察觉,没等包围圈收紧便化作几道黑影窜入了错综复杂的巷弄,速度快得惊人。 “看来他们在郡城的眼线比我们想的要多。”林越用指尖蘸了点血迹,放在鼻尖轻嗅,那股阴冷的腥气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这不是普通的人血,里面掺了‘锁阳散’。” “锁阳散?”同行的捕快老周皱起眉,“那不是用来压制气血躁动的药吗?邪修用这个做什么?” 林越擦拭着指尖,目光扫过马车行内凌乱的脚印:“要么是他们修炼噬血功出了岔子,气血逆行;要么……就是在故意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他们内部出了问题。”他蹲下身,盯着墙角一处不起眼的抓痕,“但这抓痕边缘有真气残留,力道很稳,不像是走火入魔的样子。” 老周凑近一看,果然见抓痕深陷木柱半寸,边缘泛着淡淡的黑气,显然是炼肉境后期修士全力所为:“那就是故意引我们来的?他们想做什么?” “不知道。”林越站起身,望向巷弄深处,那里阴影重重,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但可以肯定,他们没离开城西。通知弟兄们,封锁所有通往城外的路口,重点搜查药铺和废弃宅院,尤其是那些能藏人的地窖和阁楼。” “是!” 待老周领命离去,林越独自走进那条最窄的巷弄。两侧的高墙挡住了阳光,只有几缕光线从瓦片的缝隙中漏下,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点。他放缓脚步,凝神感知着周围的气流——经过炼肉巅峰的淬炼,他的感官已远超同阶,哪怕是一只老鼠跑过,都能清晰捕捉到其移动的轨迹。 然而,巷弄里静得可怕,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动静。 直到行至巷尾,他才在一扇虚掩的柴门后察觉到一丝异常。那是一股极淡的血腥味,混杂在霉味中,若非他刻意留意,根本无法分辨。他抬手按住腰间的碎玉剑,轻轻推开柴门。 院内杂草丛生,一间破败的茅屋歪斜地立在中央,房门敞开着,里面黑黢黢的看不清情形。林越没有贸然进入,而是捡起一块石子,屈指弹向茅屋的梁柱。 “咚”的一声闷响后,屋内毫无反应。 他这才缓步走入,目光快速扫过四周。屋内空空荡荡,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和几只陶罐,墙角堆着些干草,上面似乎沾着什么东西。林越走过去拨开干草,脸色顿时一沉—— 草堆里藏着半具修士的尸体,脖颈处有两个血洞,全身干瘪如纸,死状与之前的连环凶案一模一样。但不同的是,这具尸体的皮肤下布满了青黑色的血管,像是有无数小蛇在皮下蠕动。 “果然是锁阳散压制不住的反噬。”林越伸手按在尸体的胸口,能感觉到其体内残留的气血仍在疯狂冲撞,仿佛随时会炸开,“看来不是所有邪修都能驾驭噬血功,这应该是个失败品。” 他正欲起身,忽然察觉到尸体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嗯?”林越瞳孔一缩,瞬间后退半步,手已握住了碎玉剑的剑柄。 只见那具本应早已死去的尸体,竟缓缓睁开了眼睛!但那双眼眸中毫无神采,只剩下一片浑浊的血红,嘴角甚至还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它僵硬地抬起手臂,指甲变得乌黑尖利,朝着林越扑了过来。 “还没死透?”林越眼中寒光一闪,碎玉剑应声出鞘,一道莹白的剑光如闪电般划过,精准地斩在尸体的脖颈处。 噗嗤—— 头颅落地,滚到墙角,眼中的红光才渐渐褪去。但那无头的尸身却并未倒下,反而像提线木偶般继续挥舞着手臂,体内的青黑色血管愈发清晰,甚至开始渗出黑色的粘液。 “不对劲。”林越皱眉,这已经超出了寻常邪功的范畴,倒像是某种……尸变。 他没有再恋战,反手一掌拍在尸身胸口,将其震飞出去,撞在墙上化作一滩腥臭的肉泥。做完这一切,他才发现自己的掌心竟有些发烫,低头一看,只见掌心的皮肤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 “是气血反噬的余波?”林越运转真气压制,却发现那股灼热感非但没退,反而顺着经脉向上蔓延,直冲心口。他顿时想起赵奎在《淬骨随笔》中写过的一句话:“炼肉巅峰,气血如洪,若不加以打磨,轻则躁动难平,重则爆体而亡。” 之前与钱通激战突破时,他只觉得力量暴涨,并未察觉异常。但此刻被这邪修尸身的余波一激,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气血确实比同阶修士要狂暴得多,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看似奔腾不息,实则暗藏失控的风险。 “难怪沈长风说,突破锻骨境需要灵药辅助。”林越深吸一口气,收剑回鞘,“看来光靠挥刀练拳还不够,得想办法温养经脉了。” 离开柴门小院时,夕阳已沉入西边的山脉,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城西的搜查仍在继续,但林越知道,今天大概率是抓不到人了。那些邪修既然敢留下尸体,必然早已撤离,甚至可能就在暗处看着他们忙碌,如同猫捉老鼠般戏耍。 回到住处时,已是深夜。林越换下沾了血污的衣袍,从柜子里翻出赵奎留下的那个旧木箱。箱子底层除了几件练功服,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陶瓶,里面装着半瓶暗绿色的药膏,瓶身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赵奎潦草的字迹:“淬体膏,练拳后敷之,可缓气血,固经脉。” 这是他刚入刑捕司时,赵奎塞给他的,说是用几种常见草药熬制的,不值钱,却能解练拳后的疲惫。当时他修为尚浅,用着只觉得清凉舒适,并未在意,没想到此刻竟派上了用场。 他倒出一点药膏,放在掌心搓匀,然后按照《淬骨随笔》中记载的手法,缓缓按在手臂的经脉上。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便化作一股清凉的气流,顺着毛孔渗入体内,所过之处,那股灼热的躁动竟真的平息了不少。 “果然有用。”林越精神一振,连忙将四肢百骸都仔细涂抹了一遍。待药膏完全吸收后,他只觉得浑身舒畅,之前激战留下的疲惫一扫而空,气血运转也变得平稳了许多。 “只是这药膏所剩不多,撑不了几日。”林越看着瓶底残留的一点药膏,眉头微皱,“得再配一些才行。” 他记得刑捕司的库房里有专门存放药材的地方,是供捕快们处理外伤用的,其中就有几味淬体膏所需的主材。但像“静心草”“凝气花”这种能稳定气血的药材,库房里存量不多,恐怕得自己去药铺购买。 正想着,他忽然摸到了怀中的玉佩。白天在马车行时,玉佩曾微微发烫,当时情况紧急没来得及细看,此刻静下心来,才发现玉佩上的纹路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一些,尤其是靠近边缘的地方,隐约多了一个类似“山”字的刻痕。 “是错觉吗?”林越将玉佩放在灯下细看,那刻痕极淡,像是天然形成的纹理,但若不仔细分辨,又确实像是人为雕琢。他尝试着将真气注入玉佩,玉佩果然再次发烫,纹路亮起的微光中,那个“山”字刻痕愈发明显,甚至隐隐与城西那片山脉的轮廓重合。 “难道这玉佩真的与地形有关?”林越心中一动,想起之前在古祭坛遗址时玉佩的异动,“还是说,它在指引我去什么地方?” 他将玉佩收好,决定明日去趟书铺,找一份云州郡的详细地图来比对。无论这玉佩藏着什么秘密,至少目前看来,它似乎在帮自己寻找着什么,或许与自己穿越的来历有关,也或许……与血影门的阴谋脱不了干系。 一夜无话。 次日天刚亮,林越便去了刑捕司库房,找到管事的老仆,说明了来意。老仆倒是爽快,直接打开库房让他自行挑选,只是在看到他拿的几味药材时,忍不住多嘴道:“林捕头,你拿这么多静心草和凝气花做什么?这些可是用来压制走火入魔的,寻常练伤用不上这么好的药材。” “最近修炼有些急躁,想配些药膏调理一下。”林越随口解释道。 老仆哦了一声,忽然压低声音:“林捕头,不是老奴多嘴,你是不是突破到炼肉巅峰了?”见林越点头,他又道,“难怪。当年赵老捕头突破时,也犯过气血躁动的毛病,后来是去城外的‘寒泉’泡了半个月才好的。” “寒泉?”林越来了兴趣,“那是什么地方?” “就在城西三十里外的青峰山脚下,是一眼天然的冷泉,泉水里带着寒气,能镇住狂暴的气血。”老仆回忆道,“只是那地方地势偏僻,周围常有野兽出没,而且泉水极冷,一般修士受不了那寒气,也就赵老捕头那种身板才敢去泡。” 林越心中记下这个名字。药材配的药膏只能缓解一时,若真有能从根本上压制气血的寒泉,倒是值得一试。 从库房出来,他刚走到前院,就见王烈带着一个陌生的中年文士走了过来。那文士穿着一身锦缎长衫,面色白净,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看起来倒像是个读书人,但其脚步稳健,气息悠长,显然也是一名修士,而且修为不在炼肉境之下。 “林越,这位是太守府的幕僚,张大人。”王烈介绍道,“张大人有事找你。” 那文士拱手笑道:“林捕头年少有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在下张启,奉太守之命,特来送一样东西。”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密封的木盒,递给林越,“太守说,这东西或许对你压制气血有些用处。” 林越接过木盒,入手微沉,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块巴掌大的冰晶,通体透明,寒气逼人,刚拿出来就让周围的温度降了好几度。 “这是……‘玄冰玉’?”林越瞳孔一缩,他曾在古籍中见过记载,这种玉石产自极北之地,蕴含至阴寒气,是炼制压制气血丹药的主材,价值连城,整个云州郡都未必能找出第二块。 张启笑道:“太守说,林捕头是郡城的栋梁,可不能因为气血问题耽误了修行。这块玄冰玉你且收下,若是能用得上,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林越握着冰凉的玄冰玉,心中却泛起一丝暖意。太守之前的态度虽看似疏离,但这份馈赠却实实在在,显然是真心希望他能尽快成长起来。 “替我谢过太守。”林越郑重地将木盒收好。 张启又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王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对林越道:“太守这是在给你铺路。玄冰玉不仅能压制气血,更是突破锻骨境时的辅助重宝,有了它,你冲击锻骨境的把握至少能增加三成。” 林越点头,他自然明白这份礼物的分量:“看来太守对血影门的事,比我们想象的更上心。” “他能坐稳太守之位二十年,可不是只靠文治。”王烈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辜负了这份心意。抓紧时间调理气血,血影门的账,迟早要算清楚。” 林越握紧了手中的木盒,掌心的玄冰玉传来阵阵凉意,却让他心中的战意愈发炽烈。气血的隐患也好,血影门的阴谋也罢,他都会一一解决。 因为他知道,自己脚下的路,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接下来的剧情可以围绕林越利用玄冰玉和寒泉调理气血展开,期间可能会在寒泉附近发现与血影门或玉佩相关的线索,也可能遭遇邪修的再次袭击,在战斗中进一步熟悉碎玉剑与青锋剑法。你是否想继续这个方向,或者有什么新的想法呢? 第110章:血影门的余波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郡城的街道已渐有了人声。林越提着刚从药铺抓来的药材,正欲返回住处,却见街角处围了一群人,议论声此起彼伏,其中还夹杂着孩童的啼哭。 “让让,让让,刑捕司办案!”他拨开人群,只见两名捕快正蹲在地上勘验,而他们身前,是一滩尚未干涸的血迹,旁边散落着半块染血的衣袖,布料粗糙,边缘绣着一朵暗红色的花——那是铁拳馆弟子的制式服饰。 “林捕头!”其中一名捕快抬头见是他,连忙起身,“今早有人发现这里的血迹,看这衣袖,像是铁拳馆的人。” 林越捡起那半块衣袖,指尖抚过那朵暗红花纹,瞳孔微缩。铁拳馆的弟子服饰虽统一,但袖口的花纹会根据修为略有不同,这朵花的绣法,分明是炼肉境后期弟子才有的样式。 “赵馆主知道了吗?” “已经派人去报信了。”捕快道,“我们查了周围,血迹是从东边巷子里延伸过来的,尽头是一处死胡同,里面除了几个脚印,什么都没有,看样子人是被强行掳走的。” 林越走进那处死胡同,墙面斑驳,角落里堆着些杂物。他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脚印,发现其中几枚深陷泥土,边缘带着淡淡的黑气,与黑风岭邪修留下的气息如出一辙。更让他心惊的是,脚印旁还有一道极浅的拖拽痕迹,断断续续,像是被掳之人曾奋力挣扎,却最终无力反抗。 “是血影门的人。”林越站起身,目光扫过胡同两侧的高墙,墙头上的瓦片有翻动的痕迹,“他们昨晚动手的,目标是铁拳馆的弟子。” “邪修还敢在城里掳人?”旁边的捕快脸色发白,“他们就不怕被三大武馆联手绞杀吗?” “他们就是在故意挑衅。”林越声音发冷,“钱通被擒,黑风岭据点被端,他们这是想报复。”他将那半块衣袖揣入怀中,“通知下去,加派人手巡逻,尤其是三大武馆附近,绝不能再让他们得手。另外,去查一下铁拳馆昨晚轮值的弟子名单,看看少了谁。” “是!” 刚安排完,就见赵猛带着几名弟子匆匆赶来,他身材魁梧,此刻却面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林越!到底怎么回事?” “赵馆主,您看这个。”林越将那半块衣袖递过去。 赵猛接过一看,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是阿武!这小子是我亲传弟子,昨晚轮值守馆,怎么会……”他猛地一拳砸在墙上,砖石碎裂,“这群杂碎!真当我铁拳馆好欺负不成!” “赵馆主稍安勿躁。”林越道,“他们掳走阿武,未必是要下杀手。血影门现在急需气血修炼,或许是想拿他当练功鼎炉,这意味着阿武暂时还有性命之忧。” “那又如何?”赵猛双目赤红,“难道眼睁睁看着他被邪修吸干气血?我现在就带人去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不可。”林越拦住他,“郡城这么大,他们藏起来容易,我们找起来难。而且他们既然敢动手,肯定设好了圈套,就等我们自投罗网。” “那你说怎么办?”赵猛急道,“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林越沉吟片刻:“他们的目的是报复,更是想搅乱郡城的人心。我们越是慌乱,他们越得意。当务之急,是稳住阵脚。您先回馆内清点弟子,加强戒备,我去青锋剑派和流云拳社通报情况,让他们也做好防备。另外,我会让人盯着所有可能藏匿人质的地方,一旦有消息,立刻通知您。” 赵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好!我信你!但若是阿武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血影门在郡城的余孽连根拔起!” 离开胡同,林越先去了青锋剑派。掌门李沧正在演武场指导弟子练剑,见他前来,放下手中的剑:“林捕头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林越说明情况,李沧听完,脸色凝重:“血影门竟敢如此猖獗,看来是真没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他转身对一名弟子道,“去,把所有在外的弟子都叫回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离馆。另外,通知护院,加强巡逻,任何人不得随意放行。” “李掌门考虑周全。”林越道,“他们既然敢动铁拳馆,未必不会对其他武馆下手,还是小心为妙。” “我明白。”李沧点头,“若是有什么需要青锋剑派帮忙的,林捕头尽管开口。” 从青锋剑派出来,林越又赶往流云拳社。拳社长老周明正在打坐,听闻此事,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这群邪修,倒是比当年的残阳教更不知收敛。林捕头放心,老夫会让弟子们多加留意,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刻拿下。” 一圈跑下来,日头已升至半空。林越回到刑捕司,刚进门就见老周匆匆跑来:“林捕头,查到了!铁拳馆昨晚确实少了一名叫阿武的弟子,炼肉境后期,据说对城西一带很熟悉,经常在那边的茶馆听书。” “城西?”林越心中一动,“又是城西。”他走到郡城地图前,手指点在城西的位置,“这里街巷密集,还有不少废弃的宅院,确实是藏人的好地方。” “我们要不要再去搜一次?”老周问。 “不必。”林越摇头,“他们既然把人掳到城西,肯定不会留在原地。我们现在去搜,只会打草惊蛇。”他盯着地图,忽然道,“去查一下城西所有的药铺,看看最近有没有人大量购买‘锁阳散’或者‘凝血丹’。” “买这些做什么?”老周不解。 “邪修修炼噬血功,气血消耗极大,且容易躁动,必然需要药物辅助。”林越道,“尤其是掳了人之后,他们大概率会就地取材,用药物控制人质的气血,方便他们吸食。” 老周恍然大悟:“我这就去查!” 林越独自坐在桌前,指尖敲着桌面。血影门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要快,而且目的性极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掳走阿武,除了报复和练功,会不会还有别的目的?比如……引赵猛出手,趁机重创铁拳馆? 正思忖着,一名捕快匆匆进来:“林捕头,门口有个小孩送来一封信,说是给您的。” 林越接过信,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上面没有署名。他拆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想救人,今晚三更,城西破庙,一人来。” 字迹潦草,墨色深浅不一,显然是用左手写的,刻意掩盖笔迹。 “小孩呢?” “已经跑了,说是一个穿黑衣服的人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把信送到这里。”捕快道。 林越捏着纸条,眉头紧锁。这是一个明显的陷阱,对方笃定他会为了救人而去,而他若是不去,阿武必死无疑。 “林捕头,这……”老周恰好回来,看到纸条,脸色一变,“不能去啊!这分明是圈套!” “我知道是圈套。”林越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但阿武不能死。” “可您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老周急道,“他们既然敢约在破庙,肯定布下了天罗地网,说不定有炼骨境高手坐镇!” “炼骨境又如何?”林越站起身,目光坚定,“我若是不去,岂不是让他们觉得我们怕了?而且,这或许是我们找到他们老巢的机会。” 他走到墙边,取下挂着的碎玉剑:“老周,你今晚带人埋伏在破庙周围三里外,不要靠近,也不要轻举妄动。我会想办法留下信号,一旦看到信号,立刻带人冲进去。” “可是……” “没有可是。”林越打断他,“这是命令。另外,去告诉赵馆主,让他按兵不动,不要冲动。” 老周知道林越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更改,只能点头:“属下遵命!那您一定要小心!” 夜幕悄然降临,郡城渐渐沉寂下来,只有巡逻的兵丁脚步声在街道上回荡。林越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夜行衣,将玄冰玉贴身藏好,又检查了一遍碎玉剑,确认无误后,推开房门,融入了浓重的夜色中。 城西的破庙他去过几次,就在上次钱通现身的那片区域,周围荒无人烟,只有几棵老槐树在风中摇曳,如同鬼影。 三更时分,林越准时出现在破庙外。庙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隐约能听到微弱的**声,像是阿武发出的。 他没有贸然进入,而是绕到庙后,借着月光观察四周。庙墙不高,上面没有任何动静,但他能感觉到,庙内至少藏着三名以上的修士,其中两人气息阴冷,与钱通相似,另一人的气息则深沉许多,竟隐隐有炼骨境中期的波动。 “果然有高手。”林越心中了然,握紧了碎玉剑,深吸一口气,猛地踹开庙门。 “哐当”一声,庙门应声而倒。昏暗中,几道黑影瞬间扑了过来,掌风凌厉,带着刺鼻的血腥气。 林越不退反进,碎玉剑出鞘,剑光如练,瞬间逼退两人。他目光一扫,只见庙中央的柱子上绑着一个人,正是阿武,此刻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显然被下了药。 “林捕头果然有种,竟敢单刀赴会。”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暗处传来,一名黑衣人缓缓走出,身形瘦高,脸上戴着青铜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可惜,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放了他,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林越冷冷道。 “放了他?”面具人嗤笑一声,“我们兄弟在黑风岭损兵折将,这笔账,总得有人来算。拿你的命,换他一条活路,很划算。”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已欺至林越身前,掌心中凝聚起一团浓郁的黑气,直拍林越心口。 炼骨境中期的气势扑面而来,比赵猛还要强上几分。林越不敢大意,将真气运转至极致,碎玉剑横斩而出,与对方的掌风碰撞在一起。 “铛”的一声脆响,林越只觉得手臂发麻,竟被震得后退半步。而那面具人却纹丝不动,显然修为远在他之上。 “炼肉巅峰?就这点能耐?”面具人语气轻蔑,再次出手,掌影重重,封锁了林越所有退路。 林越咬紧牙关,将青锋剑法与裂山拳的步法结合,在掌影中穿梭,寻找反击的机会。他知道,硬拼绝无胜算,只能拖延时间,等老周他们赶到。 激战中,他忽然瞥见阿武的手指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林越心中一动,故意卖了个破绽,让面具人的掌风擦着肩头掠过,借着后退的力道,猛地将一枚石子踢向阿武脚下的陶罐。 陶罐碎裂,里面的液体溅出,落在阿武身上。阿武猛地打了个寒颤,竟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林越,眼中露出焦急之色,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小心……” 就在这时,面具人抓住机会,一掌印在林越胸口。 “噗!”林越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撞在墙上。胸口剧痛传来,气血翻涌,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剑。 “林捕头!”阿武急得嘶吼,却被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面具人一步步逼近,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受了我一掌‘蚀心掌’,你体内的气血会被慢慢腐蚀,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变成一具干尸,正好给我练功。” 林越扶着墙,缓缓站起身,嘴角挂着血迹,眼中却没有丝毫惧色:“你以为……我真的是一个人来的吗?” 面具人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林越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尖锐的呼哨。 呼哨声在夜空中回荡,片刻后,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呐喊声。 “动手!”老周的声音远远传来。 面具人脸色大变:“中计了!”他转身就想逃跑,却被林越死死缠住。 “想走?晚了!”林越忍着剧痛,将玄冰玉的寒气注入剑身,碎玉剑瞬间覆盖上一层薄冰,剑气凌厉,逼得面具人不得不回身应对。 庙外,捕快和闻讯赶来的铁拳馆弟子蜂拥而入,与另外两名邪修激战在一起。赵猛一马当先,铁拳挥舞,很快就将一名邪修打成重伤。 面具人见势不妙,虚晃一招,逼退林越,纵身跃上庙顶,想要遁走。 “哪里跑!”林越眼中寒光一闪,将真气全部灌注到碎玉剑中,猛地掷出。 长剑带着破空之声,如一道流星,精准地刺穿了面具人的小腿。 “啊!”面具人惨叫一声,从庙顶摔了下来,正好被赶上来的赵猛一拳砸在脸上,面具碎裂,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 “是你!”赵猛看着那张脸,失声惊呼,“你不是三年前就死在黑风岭了吗?” 林越走上前,看着那张脸,忽然想起钱通的卷宗里提过,当年与他来往密切的那名外地修士,脸上就有一道类似的疤痕。 原来,这才是血影门在郡城真正的头目。 第111章:疤痕下的秘密 破庙内的打斗声渐渐平息,两名邪修已被制服,倒在地上哼哼唧唧。赵猛一脚踩在面具人胸口,双目圆瞪,语气中满是震惊与愤怒:“孙疤脸!三年前你勾结山匪劫掠商队,被我铁拳馆追杀至黑风岭,明明中了我一记裂山拳,怎么可能还活着?” 被称为孙疤脸的男子捂着流血的小腿,脸上疤痕因痛苦而扭曲,他怨毒地盯着赵猛:“赵猛……你没想到吧?当年若不是血影门的前辈救我,我确实死了。但现在,我回来了!你们铁拳馆欠我的,今日就要加倍偿还!” “痴心妄想!”赵猛怒喝一声,正欲再下重手,却被林越拦住。 “赵馆主,留他一命,还有用。”林越看向孙疤脸,目光锐利如刀,“你是血影门在郡城的主事人?” 孙疤脸冷笑一声,别过头去,显然不愿开口。 林越也不逼他,转而走到阿武身边,解开他身上的绳索,探了探他的脉搏:“只是被下了软筋散,没有性命之忧,回去后用解药用热水冲服即可。” 阿武虚弱地点点头,看向林越的眼神充满感激:“多谢林捕头救命之恩。” “先让弟子送你回馆休息。”赵猛吩咐身后的弟子,随即转向林越,“这孙疤脸当年在郡城一带作恶多端,没想到竟投靠了血影门,难怪行事如此狠辣。” 林越蹲下身,看着孙疤脸小腿上的剑伤,碎玉剑的寒气已侵入他的经脉,让他暂时无法运转真气。他注意到孙疤脸脖颈处有一个极淡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烙过,形状与黑风岭搜到的令牌上的“影”字有几分相似。 “把他带回刑捕司地牢,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探视。”林越对捕快们吩咐道,又特意叮嘱老周,“派人守好地牢,用玄铁锁链锁住他的琵琶骨,别给他任何自尽的机会。” “属下明白!”老周连忙应下,指挥着手下将孙疤脸抬上囚车。 孙疤脸被拖走时,忽然回头看向林越,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林捕头……你以为抓了我就结束了?血影门的眼线遍布郡城,你的一举一动,都在门主的眼皮底下……” 林越神色不变,没有接话。他知道,这是对方的攻心之计,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 处理完破庙的事,天已蒙蒙亮。赵猛执意要请林越回铁拳馆疗伤,林越婉拒道:“我先回刑捕司处理后续,疗伤之事不急于一时。孙疤脸这条线索很重要,我得尽快审出些东西来。” 赵猛见他坚持,也不再强求,只道:“若是需要铁拳馆帮忙,林捕头尽管开口。另外,今日之事,赵某多谢了。”说罢,郑重地抱了抱拳。 林越回了一礼,转身带着捕快们离去。 回到刑捕司,林越先去药房取了些疗伤的药膏,涂抹在胸口的掌印上。那“蚀心掌”的黑气虽被玄冰玉的寒气暂时压制,但仍在缓慢侵蚀经脉,每动一下,都传来阵阵刺痛。 “林捕头,您还是歇会儿吧,审讯的事交给属下就行。”老周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担忧地说。 “无妨。”林越摆摆手,“孙疤脸是炼骨境中期,寻常手段怕是撬不开他的嘴,我亲自去。” 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径直走向地牢。刑捕司的地牢建在地下深处,阴冷潮湿,墙壁上挂着油灯,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霉味。 孙疤脸被铁链锁在最里面的牢房里,琵琶骨被玄铁锁洞穿,真气运转受阻,此刻正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 “林捕头倒是心急。”孙疤脸语气嘲讽,“想从我嘴里套话?你还嫩了点。” 林越没有说话,搬了张椅子坐在牢房外,拿出纸笔,慢悠悠地磨着墨:“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有些东西,比死更可怕。” “哦?”孙疤脸挑眉,“林捕头不妨说说,什么东西比死更可怕?” “比如……你藏在城南的相好,还有她怀里刚满周岁的孩子。”林越头也不抬,声音平淡。 孙疤脸脸色骤变,猛地抬头看向林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你怎么知道?” 林越放下墨条,抬眸看向他:“昨晚围剿黑风岭时,我们在你的卧房里发现了一块长命锁,上面刻着‘安安’二字,还找到了一封没寄出去的信,字迹与你给我送挑战书的左手笔迹有七成相似。信里提到‘城南柳树巷’,提到‘等我做完这票就带你走’。”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派人去柳树巷查了,果然有个姓柳的女子,带着一个孩子,邻居说她男人常年在外,偶尔才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神神秘秘的。那孩子的眉眼,倒是跟你有几分像。” 孙疤脸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被说中了软肋。 “你想干什么?”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很简单。”林越将纸笔推到牢房前,“告诉我血影门在郡城的所有据点,以及你们下一步的计划,我可以保证,她们母子平安,并且永远不会知道你的身份,更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孙疤脸死死盯着林越,眼中挣扎不已。他知道血影门的规矩,叛徒的下场往往比死还惨,不仅自己会死,家人也会被牵连。但一想到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他的心就像被揪紧了一般。 “你在骗我。”孙疤脸咬着牙,“血影门的手段你想象不到,就算你能护住她们一时,也护不了一世。” “至少我能让她们现在活下去。”林越站起身,“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是看着她们因为你而死,还是用你知道的秘密换她们一条活路,你自己选。” 说罢,他转身走到地牢门口,留给孙疤脸独自思考的空间。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地牢里静得只能听到孙疤脸的呼吸声。林越重新走回牢房前,看到孙疤脸眼中的挣扎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发誓,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护住她们母子。”孙疤脸沉声道。 “我以刑捕司捕头的身份起誓,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必保她们母子平安。”林越语气郑重。 孙疤脸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血影门在郡城共有三个据点,除了黑风岭和破庙,还有一个在城东的粮仓底下,那里藏着二十名弟子,都是炼肉境巅峰,由一名炼骨境初期的执事统领。” “你们掳走阿武,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林越追问道。 “是为了引赵猛出手。”孙疤脸道,“门主说,铁拳馆是郡城三大武馆中实力最强的,只要除掉赵猛,郡城的修士势力就会大乱,我们就能趁机发展更多弟子。” “你们门主是谁?血影门的总坛在什么地方?” 孙疤脸摇摇头:“我不知道门主的真实身份,每次见他都是戴着面具,声音也是经过伪装的。总坛的位置更是机密,只有核心弟子才知道。” 林越皱了皱眉,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中,却也有些失望。 “那你总该知道,血影门为什么要找一块玉佩吧?”林越话锋一转,紧紧盯着孙疤脸的反应。 孙疤脸猛地抬头,眼中充满震惊:“你怎么知道玉佩的事?” “看来你知道。”林越心中一动,“说说看,那玉佩到底是什么?” 孙疤脸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过了许久才开口:“半年前,门主突然下令,让我们留意一块刻着奇异纹路的玉佩,说那是打开‘祖地’的钥匙,只要找到玉佩,血影门就能得到上古传承,称霸整个江湖。” “祖地?上古传承?”林越追问,“具体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孙疤脸摇头,“门主只说玉佩在云州郡一带,还说玉佩的持有者身上有特殊的气息,只有修炼了噬血功的人才能感应到。上次钱通被抓,就是因为他感应到了玉佩的气息,想私自夺过来,结果被你识破了。” 林越恍然大悟,难怪钱通会突然对自己出手,原来不是因为自己坏了他的事,而是因为感应到了玄冰玉的气息。 “你感应到过那气息吗?”林越不动声色地问。 孙疤脸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昨晚在破庙,我本来有机会杀了你,但就在我一掌拍向你胸口时,突然感应到了那股气息,就在你身上。”他顿了顿,“你就是玉佩的持有者,对不对?” 林越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了。”孙疤脸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希望你遵守承诺。” 林越将供词整理好,起身道:“你放心,我不会食言。” 离开地牢,林越立刻让人去城东粮仓搜查,果然在地下发现了一个密室,抓获了二十名邪修和一名炼骨境初期的执事。至此,血影门在郡城的势力基本被肃清。 他又让人将柳氏母子接到刑捕司安排的安全屋,派人严加保护,这才松了口气。 回到住处,已是深夜。林越拿出玄冰玉,借着月光仔细观察。玉佩上的纹路在真气的滋养下,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那些复杂的图案交织在一起,隐约能看出是一幅地图的轮廓,其中有一处标记特别明显,像是一座山峰。 “祖地……上古传承……”林越喃喃自语,心中充满疑惑。这玉佩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它与自己的穿越又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玉佩突然微微发烫,上面的纹路亮起微光,投射出一个模糊的影像——那是一片广袤的山谷,山谷中央有一座高耸的石碑,石碑上刻着的符号,竟与他在古祭坛看到的一模一样。 影像转瞬即逝,玉佩恢复了平静。林越却久久无法平静,他知道,自己必须找到那座山谷,或许那里,就藏着他一直寻找的答案。 他将玉佩收好,开始运转功法疗伤。蚀心掌的黑气虽毒,但在玄冰玉的寒气和他日益精进的气血双重作用下,已渐渐被压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这次激战中又有了一丝精进,距离锻骨境越来越近了。 窗外,月色如水,静静洒在郡城的街道上。林越知道,血影门的事还没有结束,那个神秘的门主,以及那所谓的“祖地”,都将是他未来要面对的挑战。但他并不畏惧,反而充满了期待。 因为他隐隐觉得,解开玉佩的秘密之日,或许就是他揭开自己穿越之谜之时。 (本章完) 第112章:山雨欲来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刑捕司后院的演武场上已响起阵阵拳脚破风之声。 林越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晨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每一次挥拳都带着沉凝的气血轰鸣。他刻意放慢了动作,感受着经脉中缓缓流淌的真气——经过一夜调息,蚀心掌的余毒已被玄冰玉彻底镇压,只是胸口那道淡紫色的掌印尚未完全消退,像一块淤青嵌在皮肉下,反倒为他增添了几分悍勇之气。 “呼——” 最后一记冲拳砸在练武桩上,碗口粗的木桩竟应声裂开数道缝隙。林越收势而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林捕头这身手,真是越发深不可测了。”老周端着一碟刚出炉的肉包走过来,脸上堆着佩服的笑,“属下刚才去地牢看过,孙疤脸那家伙安分得很,就是一个劲儿问他妻儿的消息,要不要……” “告诉他,人在安全地方,待此事了结自会放还。”林越接过肉包,拿起一个咬了大半,温热的肉汁混着麦香在口中散开,让他精神一振,“对了,粮仓那边审得如何?那名炼骨境执事招了吗?” 老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嘴硬得很,只说自己是奉命行事,对门主和总坛的事一概不知。属下用了些手段,他倒是吐露了个消息——血影门似乎在暗中联络郡城周边的散修,许以重利,好像在筹备什么大事。” 林越咀嚼的动作一顿,眉头微蹙。 散修大多是些游离在各大势力之外的江湖人,良莠不齐,但若真被血影门用利益捆绑起来,少说也能凑出数百号人。这些人或许单个实力不强,可一旦成了规模,足以在郡城掀起不小的风浪。 “继续审,务必查清楚他们联络的散修名单和聚集地点。”林越沉声道,“另外,派几个机灵的捕快盯着城门,最近但凡有陌生面孔进城,都给我记下来。” “属下这就去办!”老周不敢怠慢,转身匆匆离去。 林越望着他的背影,心中隐隐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血影门在郡城的据点已被拔除,却仍敢大张旗鼓地联络散修,要么是他们的计划已到了关键节点,要么……就是那位神秘门主另有图谋。 他摸了下胸口,玄冰玉正贴着肌肤静静躺着,昨晚那一闪而逝的山谷影像再次浮现在脑海。石碑上的符号与古祭坛如出一辙,这绝非巧合。 “看来得找个机会去一趟黑风岭深处了。”林越喃喃自语,将最后一个肉包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先去铁拳馆一趟。” …… 铁拳馆的演武场比往日热闹了数倍。数十名弟子赤裸着上身,正围着一个巨大的铁鼎练功,拳风呼啸间,竟将鼎身震得嗡嗡作响。赵猛站在石阶上,手里把玩着一对铁胆,看到林越进来,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来。 “林捕头可算来了!”赵猛嗓门洪亮,引得不少弟子侧目,“阿武那小子恢复得不错,今早还念叨着要给你磕个头呢。” “举手之劳,赵馆主不必挂怀。”林越摆了摆手,目光扫过演武场,“看这架势,铁拳馆是在备战?” 赵猛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叹了口气:“不瞒林捕头,昨晚孙疤脸的话我琢磨了一宿。血影门敢对铁拳馆下手,绝不会善罢甘休。我已让弟子们加强戒备,也好有个防备。”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林捕头,那孙疤脸招了吗?血影门下一步有什么动作?” 林越将散修的消息简略说了一遍,赵猛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这帮邪修,竟想动散修的主意!郡城周边的散修里,不乏一些亡命之徒,要是真被他们拉拢过去……” “所以我今日来,是想请赵馆主帮个忙。”林越道,“铁拳馆在郡城声望不低,能不能出面联络一些信得过的江湖门派,提前做好防备?一旦血影门有异动,咱们也好里应外合。” “这有何难!”赵猛拍着胸脯应道,“我这就修书给城西的青木门和北郊的碎石寨,他们跟我铁拳馆素有往来,定会帮忙。林捕头放心,只要邪修敢露头,我赵猛第一个冲上去劈了他们!” 看着赵猛豪爽的样子,林越心中稍定。正欲再说些什么,一名弟子匆匆跑了过来,脸色慌张:“师父,林捕头,外面……外面来了个怪人,说要挑战林捕头!” “哦?”林越挑眉,“什么来路?” “不清楚,”那弟子喘着气,“就穿着一身灰布麻衣,背着个破旧的剑匣,说是……说是要跟您比剑,还说您要是不敢,就跪在铁拳馆门口喊三声‘我是懦夫’。” 赵猛顿时怒了:“岂有此理!这是哪里来的狂徒,敢在铁拳馆撒野!林捕头,我去把他轰走!” “等等。”林越拦住他,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敢指名道姓挑战我,要么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要么……就是有备而来。带我去看看。” …… 铁拳馆门口,果然站着一个灰衣人。 他身形颀长,背对着众人,手里把玩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剑匣斜挎在背后,看尺寸竟比寻常剑匣宽了数寸。阳光落在他身上,却仿佛被那身灰布麻衣吸收了一般,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阁下指名道姓要挑战我?”林越走到他身后,声音平静无波。 灰衣人缓缓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普通到扔进人堆里都不会被多看一眼,但他的眼睛却异常锐利,像两把藏在鞘中的利剑,只是随意一瞥,就让人有种被锋芒刺中的错觉。 “林越?”灰衣人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听说你碎玉剑法练得不错,特来讨教。” 林越心中微凛。对方不仅知道他的名字,还知道他的剑法,绝非偶然。他注意到灰衣人腰间挂着一块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剑”字,笔法凌厉,透着一股锋锐之气。 “阁下是‘剑冢’的人?”林越问道。 剑冢是云州郡之外的一个神秘剑修组织,据说里面的人个个剑术通神,却极少在江湖上走动,没想到今日竟会找上门来。 灰衣人不置可否,只是将背后的剑匣解下,放在地上:“出剑吧。”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何要打?”林越皱眉。 “你只需知道,赢了我,对你有好处。”灰衣人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输了,也不会伤你性命,只需……跟我走一趟。” 赵猛在一旁听得火冒三丈:“你这狂徒,真当我铁拳馆没人了?”说罢便要上前,却被林越拦住。 林越盯着灰衣人,感应到对方体内蕴藏的真气波动——内敛凝练,竟隐隐有突破炼骨境的迹象! 这等实力,绝不是来切磋那么简单。 “好,我接了。”林越缓缓抽出碎玉剑,剑身在阳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泽,“但我有个条件,若是我赢了,你得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 灰衣人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可以。”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拍剑匣! “呛啷——”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云霄,匣中竟同时飞出三柄短剑,呈品字形悬浮在他身前,剑身流转着淡淡的银光,赫然是由玄铁混合银精锻造而成! “三绝剑,柳长风。”灰衣人报上名号,眼中锋芒毕露,“请指教。” 林越瞳孔微缩。三绝剑柳长风,三年前曾在云州剑会上连败十七名剑修,后来不知为何销声匿迹,没想到竟是剑冢的人! “林越,碎玉剑法。” 他不再犹豫,脚下真气一吐,身形如箭般窜出,碎玉剑带起一片寒芒,直刺柳长风面门! 柳长风不退反进,左手并指一弹,身前的短剑顿时如活过来一般,一柄直取林越手腕,另外两柄则绕过剑锋,攻向他两侧肋下,封死了所有退路! “好快的剑!”赵猛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林越却神色不变,手腕翻转,碎玉剑如同灵蛇般缠上刺向手腕的短剑,借着反震之力身形骤然拔高,险之又险地避开另外两柄短剑的夹击。 “叮叮叮——” 三声脆响几乎连成一片,碎玉剑与三柄短剑在空中碰撞,迸射出点点火花。 柳长风的剑法诡谲多变,三柄短剑时而分进合击,时而首尾相连,竟隐隐形成一道剑网,将林越困在其中。而林越的碎玉剑则胜在快、准、狠,每一剑都直指要害,逼得柳长风不得不回剑防守。 两人的身影在铁拳馆门口快速交错,剑气纵横间,竟将地面削出一道道细密的沟壑。周围的弟子和路人早已退到数十丈外,看得目瞪口呆。 “林捕头这剑法,比上次对付钱通时又精进了不少啊!”赵猛喃喃道,眼中满是惊叹。 就在这时,柳长风突然一声低喝,三柄短剑猛地合拢,竟组成了一柄三尺长的长剑,剑身银光暴涨,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斩向林越! 这一剑凝聚了他全身真气,锋芒之盛,连空气都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 林越深吸一口气,体内气血与真气同时运转到极致,碎玉剑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冰蓝光泽——正是融入了玄冰玉寒气的剑招! “破!” 他低喝一声,人随剑走,竟不闪不避,迎着银光长剑刺了过去! 两柄剑,在半空中轰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震颤。 银光长剑寸寸碎裂,化作无数碎片散落一地。柳长风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三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林越也被震得手臂发麻,后退半步才稳住身形,碎玉剑的剑身在微微颤抖,显然刚才那一击消耗不小。 “我输了。”柳长风擦掉嘴角的血迹,看向林越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你的剑法,比我想象的更强。” 林越收剑入鞘:“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了吗?” 柳长风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封密封的信,扔给林越:“有人托我转交,说你看了便知。另外……”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血影门的门主,不在郡城。” 说完这句话,他捡起地上的剑匣,转身踉跄着离去,眨眼间便消失在街道尽头。 林越捏着那封信,心中充满疑惑。柳长风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血影门门主不在郡城,那他们联络散修,又是在为谁效力? 他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一行字: “黑风岭深处,祭坛现世,玉佩为钥,速来。” 字迹潦草,却透着一股莫名的急迫。 林越瞳孔骤缩。 对方不仅知道古祭坛,还知道玄冰玉的存在! 第113章:迷雾追踪 手中的纸条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林越捏着那行朱砂字迹,指节微微发白。 黑风岭深处的古祭坛、作为钥匙的玄冰玉……这些本是他偶然撞破的秘密,如今却被一个神秘人以如此直白的方式点破。对方是谁?目的何在?是善意提醒,还是另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林捕头,怎么了?”赵猛见他神色凝重,忍不住凑上前来,“那狂徒说的话有古怪,血影门门主不在郡城,难不成是躲在黑风岭?” 林越将纸条折好塞进怀里,沉声道:“不好说。但柳长风既然特意提点,此事恐怕不假。血影门在郡城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或许只是为了牵制我们的注意力。” 他抬头望向城北方向,黑风岭的轮廓隐没在天际的云层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那里不仅藏着古祭坛的秘密,很可能还盘踞着血影门真正的核心力量。 “赵馆主,郡城这边就拜托你了。”林越转身道,“若血影门有异动,立刻集结人手固守,等我回来。” “林捕头这就要去黑风岭?”赵猛一愣,“那地方凶险得很,尤其是深处的迷雾谷,连老猎户都不敢靠近,要不我派些弟子跟你同去?” “不必。”林越摇头,“人多反而容易暴露。我独自前往更灵活,况且……”他摸了怀中的玄冰玉,“有些事,总得亲自去看看。” 赵猛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劝,从腰间解下一块兽皮地图递过去:“这是我年轻时进山打猎画的,虽然只到迷雾谷外围,但或许能帮上忙。林捕头万事小心,若三日内未归,我便带人进山寻你!” “多谢。”林越接过地图,郑重收起,转身快步离开铁拳馆。 半个时辰后,一匹快马出了北门,朝着黑风岭的方向疾驰而去。 …… 黑风岭的山路比林越想象中更崎岖。 越往深处走,林木越发茂密,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枝叶切割成细碎的光斑,落在积着腐叶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偶尔能听到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嘶吼,回荡在山谷间,平添几分阴森。 按照地图所示,他已接近迷雾谷的范围。可奇怪的是,预想中遮天蔽日的浓雾并未出现,反倒是沿途的景象有些诡异——原本该是生机勃勃的树林里,竟看不到半只飞鸟走兽,连虫鸣都消失了,安静得让人头皮发麻。 “不对劲。”林越勒住马缰,翻身跳下。他蹲下身,手指拂过地面的马蹄印——除了他自己的,竟还有一串新鲜的脚印,朝着迷雾谷深处延伸。 脚印很深,显然留下脚印的人负重不小,而且步伐杂乱,像是在仓皇逃窜。更奇怪的是,脚印边缘沾着些许暗红色的粉末,凑近一闻,竟有淡淡的血腥味。 “是血影门的人?”林越眉头微皱。他曾在粮仓据点见过类似的粉末,是血影门弟子惯用的一种迷药,掺杂了少量精血炼制而成。 他循着脚印追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树林突然变得稀疏,一道陡峭的山壁出现在眼前。脚印到了山壁下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裂缝深处隐约能看到盘旋的雾气。 “这就是迷雾谷的入口?”林越握紧腰间的碎玉剑,小心翼翼地走进裂缝。 刚踏入裂缝,一股冰冷的寒气便扑面而来,与玄冰玉的温润截然不同,带着刺骨的阴邪之气。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墨绿色的苔藓,湿滑难行,偶尔能看到几具散落的白骨,不知是野兽还是人的。 穿过裂缝,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片广袤的山谷出现在眼前,谷中弥漫着乳白色的浓雾,能见度不足十丈,连阳光都无法穿透,只能在雾层上方投下一片朦胧的光晕。 那些逃窜的脚印,就在迷雾边缘消失了。 林越深吸一口气,运转真气护体,迈步走进迷雾。 甫一进入,他便感觉周围的声音都被隔绝了,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变得模糊不清。雾气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粘稠感,沾在皮肤上凉丝丝的,吸入肺中竟有些滞涩。 “果然诡异。”林越心中警惕更甚。他能感觉到,这雾气不仅能遮蔽视线,似乎还能干扰真气的运转,才走了不到百步,体内的真气就变得有些滞涩。 他放慢脚步,按照地图的大致方向前行,同时放出神识仔细探查。就在这时,左侧的雾气中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谁?”林越低喝一声,碎玉剑瞬间出鞘,寒光在雾中一闪而过。 没有回应。 林越屏息凝神,一步步朝着声音来源走去。雾气中,隐约能看到一个蜷缩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瑟瑟发抖。 “是你留下的脚印?”林越沉声问道,剑尖微微前倾。 那身影猛地一颤,缓缓转过身来。 看清对方的模样,林越不由得愣住了——那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一身破烂的灰衣,脸上沾满了泥污,唯独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此刻正惊恐地看着他,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布包。 “别……别杀我!”少年声音发颤,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我不是血影门的人,我只是……只是来采药的!” 林越皱眉打量着他。少年身上没有真气波动,气息紊乱,确实不像是修炼者。但在这凶险的迷雾谷里,一个普通少年怎么会独自前来采药?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在此地?”林越收起剑,但依旧保持着警惕。 “我叫阿木,是山外石头村的。”少年咽了口唾沫,颤声道,“我娘得了重病,需要迷雾谷深处的‘还魂草’才能治,我……我也是没办法才进来的。” 他举起手中的布包,里面果然露出几株叶片奇异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异香。 林越心中微动。还魂草确实是疗伤圣药,对疑难杂症有奇效,但只生长在阴寒之地,迷雾谷倒是符合生长条件。可这少年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穿过外围的凶险地带走到这里? “你是怎么避开那些野兽和毒物的?”林越追问。 阿木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头道:“我……我爹以前是猎户,教过我一些躲避野兽的法子,运气好,没遇到厉害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林越正要再问,突然注意到少年脖颈处有一道极淡的红色印记,形状像是一只展翅的蝙蝠——那是血影门外围弟子特有的标记! “你说谎!”林越眼神一冷,碎玉剑再次指向他,“你根本不是采药的,你是血影门的人!说,你在这里做什么?刚才的脚印是不是你的?” 阿木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逼我的!我爹娘被他们抓了,要是不照做,他们就……就杀了我爹娘!” 他一边哭一边磕头,额头上很快就磕出了血:“他们让我在这里留下脚印,引您往谷中走,说只要您进了‘困龙阵’,就放了我爹娘……求求您,饶了我吧!” 困龙阵? 林越心中一沉。看来血影门果然在谷中设了埋伏,这少年不过是个诱饵。 “困龙阵在什么地方?血影门的人都在那里?”林越问道。 阿木抽泣着指了指迷雾深处:“就在前面那片石林里,他们说那是祭坛的入口,布了天罗地网等着您……还有,他们说……说门主很快就会带着‘圣物’过来,要在祭坛举行什么仪式。” 圣物?仪式? 林越眼神闪烁。难道血影门的真正目的,是利用古祭坛和所谓的“圣物”做什么勾当?那封神秘信件,又与此有何关联? “你爹娘被关在何处?” “就在……就在石林旁边的山洞里。”阿木怯生生地说,“他们说只要事成,就把我爹娘还给我。” 林越沉默片刻。这少年虽然是血影门的外围弟子,但看样子也是被逼无奈。若是置之不理,他的爹娘恐怕真会遭殃。 “起来吧。”林越收起剑,“带我去石林。若你所言属实,我便救你爹娘。” 阿木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我这就带您去!” 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快步朝着迷雾深处走去。 林越跟在他身后,心中却没有放松警惕。这少年的话半真半假,看似合理,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尤其是提到“圣物”和“仪式”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绝非一个被逼无奈的少年该有的眼神。 两人在迷雾中穿行,越往前走,雾气越发浓重,连神识都只能延伸出五丈远。周围的树木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块奇形怪状的巨石,高的足有十余丈,低的也有一人多高,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形成一片天然的石林。 “前面就是困龙阵了。”阿木指着石林深处,声音压低了许多,“我爹娘就在那边的山洞里,您……您真的能救他们吗?” 林越没有回答,目光落在石林的地面上。那些巨石的影子在雾气中扭曲变形,隐隐组成了一个复杂的图案,与他在古祭坛看到的符号有几分相似。 “这阵法是以地脉之气驱动的,若是贸然闯入,定会被阵法困住,届时血影门的人再一拥而上……”林越心中暗道,正欲提醒阿木小心,却发现身边的少年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脸上的恐惧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笑容。 “大人,您看,我爹娘就在那里呢。”阿木伸手指向石林左侧的一个山洞,语气变得阴冷起来,“不过,他们可能……已经等不及见您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的令牌,猛地往地上一拍! “嗡——” 令牌碎裂的瞬间,整个石林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那些巨石竟开始缓缓转动,阴影组成的图案发出暗红色的光芒,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阵法中心传来,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进去! “哈哈哈!林越,你果然中计了!”阿木狂笑着后退,“这困龙阵是门主专门为你准备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林越眼神一凛,身形急退,想要冲出阵法范围。可周围的雾气突然变得如同实质,形成一道道无形的墙壁,将他困在中央。那些转动的巨石上,竟浮现出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尖啸,震得他气血翻涌。 “血影门门主在哪?让他出来!”林越运转真气抵抗着吸力,厉声喝道。 “门主?”阿木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门主正在忙着准备仪式呢,哪有功夫见你这将死之人?不过嘛……”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倒是可以猜猜,我是谁。” 说着,他伸手在脸上一抹,原本稚嫩的面容竟开始扭曲变形,皮肤如同融化的蜡油般脱落,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赫然是之前被林越擒获,关押在刑捕司地牢里的孙疤脸! “是你!”林越瞳孔骤缩,“你怎么会在这里?地牢里的人是谁?” “地牢里?不过是个用易容术伪装的替身罢了。”孙疤脸活动着脖颈,发出咔嚓的脆响,身上的气息骤然暴涨,竟达到了炼骨境巅峰!“林越啊林越,你真以为凭刑捕司那点人手,能困得住我?从一开始,你就在我们的算计之中!”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弯月刀,刀身泛着幽绿的毒光:“实话告诉你,引你来迷雾谷,不止是为了杀你,更是为了取你身上的那块玉佩!门主说了,那玉佩是开启祭坛的钥匙,有了它,我们血影门就能得到圣物,称霸整个云州郡!” “原来如此。”林越恍然大悟。从粮仓据点的故意暴露,到孙疤脸的假意被俘,再到柳长风的送信和眼前的困龙阵,一切都是血影门精心设计的圈套,目的就是为了引他来此,夺取玄冰玉! “可惜,你们算错了一件事。”林越缓缓握紧碎玉剑,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这玉佩,不是你们能碰的。” 话音刚落,他突然将玄冰玉从怀中取出,握在掌心。温润的玉体接触到他的真气,瞬间爆发出刺骨的寒气,以他为中心形成一道冰蓝色的气浪,朝着四周席卷而去! “咔嚓——” 那些由雾气形成的墙壁瞬间被冻成冰块,随即碎裂开来。困龙阵的红光在寒气侵袭下竟黯淡了几分,吸力也减弱了不少! “怎么可能?!”孙疤脸脸上的笑容僵住,满脸的难以置信,“这玉佩……竟有如此力量?” 林越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借着寒气破开阵法的瞬间,身形如电般冲出,碎玉剑带着冰蓝的寒光,直刺孙疤脸心口! 孙疤脸毕竟是炼骨境巅峰的高手,虽惊不乱,弯月刀横劈而出,带着呼啸的劲风迎向碎玉剑。 “铛!” 刀剑相交,冰蓝色的寒气顺着刀身蔓延,瞬间冻结了孙疤脸的手腕。他惨叫一声,弯月刀脱手飞出,整个人被震得连连后退。 林越得势不饶人,剑势连绵不绝,如同狂风暴雨般罩向孙疤脸。碎玉剑上的寒气越来越盛,周围的雾气都被冻结成冰晶,在剑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孙疤脸被寒气所迫,动作越来越慢,身上的衣服结了一层薄冰,脸上的疤痕在寒意刺激下扭曲变形,显得格外狰狞。 “不!我不能死在这里!”孙疤脸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猛地砸在地上! “砰!” 瓷瓶碎裂,一股墨绿色的毒烟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腥臭,所过之处,连冰晶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林越,尝尝我血影门的‘化骨散’!就算你有玉佩护体,也休想全身而退!”孙疤脸趁着毒烟弥漫,转身就往石林深处逃去。 林越立刻闭住呼吸,真气运转护住全身。玄冰玉的寒气在他体表形成一道冰盾,挡住了毒烟的侵蚀。他看着孙疤脸逃窜的背影,眼神冰冷,正欲追击,却听到石林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惨叫声,正是孙疤脸发出的! 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在迷雾中响起,夹杂着某种野兽的低吼,听得人毛骨悚然。 林越心中一紧,握紧碎玉剑,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来源走去。 毒烟渐渐散去,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只见孙疤脸倒在地上,身体已经被啃食得残缺不全,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地面。而在他尸体旁边,蹲着一只体型庞大的怪物——它有着狼的身体,却长着三颗头颅,每颗头颅上都闪烁着猩红的 eyes,嘴角滴落着粘稠的 saliva,正低头啃食着孙疤脸的残骸。 “三首魔狼!”林越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中的凶兽,据说栖息在极阴之地,以生灵精血为食,实力堪比凝脉境修士! 三首魔狼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三颗头颅同时抬起,朝着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越握紧了碎玉剑,心中明白,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而更让他不安的是,这只凶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与血影门的仪式有关? (本章完) 接下来的剧情可以围绕林越与三首魔狼的战斗展开,他可能会在激战中发现魔狼与血影门仪式的联系,甚至可能在击败魔狼后,遇到神秘信件的主人。你是否想继续这个方向,或者有什么新的想法呢? 第114章:魔狼之秘与祭坛异动 腥臭的风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三首魔狼三颗头颅上的猩红眼珠死死锁定林越,嘴角垂落的涎水砸在地上,竟将坚硬的岩石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吼——” 中间的狼首率先发出咆哮,音波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林越胸口。他闷哼一声,身形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握着碎玉剑的手微微发麻。 “凝脉境初期的实力……”林越眼神凝重。这三首魔狼的气息狂暴而阴冷,比寻常凝脉境修士更难对付,尤其是那腐蚀 saliva 蕴含的剧毒,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不等他站稳,左侧的狼首猛地张口,一道墨绿色的毒液如同箭矢般射来! 林越脚尖点地,身形如同柳絮般向右侧飘飞,险之又险地避开毒液。毒液落在身后的巨石上,瞬间冒出阵阵青烟,坚硬的岩石竟被腐蚀出一个大洞。 “好强的毒性!”林越心头一凛,不敢有丝毫大意。他运转真气灌入碎玉剑,剑身上的冰蓝色光芒越发炽烈,寒气丝丝缕缕散发出来,将周围的雾气冻结成细小的冰晶。 “必须速战速决!”林越深知拖延下去对自己不利,这迷雾谷本就诡异,谁知道还藏着什么东西。 他不再犹豫,脚尖猛地在地上一跺,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带着凌厉的剑气直扑三首魔狼! 三首魔狼似乎没想到这个人类敢主动进攻,三颗头颅同时露出狰狞之色。右侧的狼首猛地吸气,肚子鼓鼓囊囊起来,随即喷出一团黑色的火焰,火焰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起来。 林越眼神一凝,手腕翻转,碎玉剑划出一道圆弧,冰蓝色的剑气与黑色火焰碰撞在一起。 “嗤——” 水火交织,发出刺耳的声响,黑色火焰被寒气冻结,化作一颗颗黑色的冰晶坠落,而冰蓝色剑气也黯淡了几分。 趁此机会,林越已经冲到魔狼近前,碎玉剑带着凛冽的寒气,直刺魔狼中间头颅的眼睛! 这一剑又快又准,角度刁钻至极。三首魔狼反应极快,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左侧一扭,同时中间的狼首狠狠撞来,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 林越暗道一声可惜,脚下步伐变幻,险之又险地避开撞击,同时剑势一转,削向魔狼的前腿。 “噗嗤!” 锋利的剑刃切开魔狼厚实的皮毛,带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墨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吼——” 三首魔狼吃痛,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剩下的两颗头颅同时发动攻击,毒液与黑火交织着笼罩林越周身。 林越不敢硬接,连忙后退,同时运转真气催动玄冰玉。温润的玉佩散发出更加强盛的寒气,在他身前形成一面厚厚的冰墙。 “砰砰!” 毒液与黑火落在冰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冰墙表面迅速融化腐蚀,但终究还是挡住了攻击。 “这魔狼的攻击手段太多,硬拼不是办法。”林越看着冰墙上不断扩大的腐蚀痕迹,眉头紧锁。他目光扫过魔狼身上的伤口,发现那里的血液虽然腐蚀性极强,但流动速度却比正常野兽慢了许多,似乎这魔狼的生命力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旺盛。 “难道它是被强行催谷到这个境界的?”林越心中一动,想到了血影门的手段。他们既然能布下困龙阵,豢养或者改造出这样一只凶兽也并非不可能。 若是如此,这魔狼必然有破绽! 林越眼神一凛,再次冲向魔狼,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急于攻击,而是围绕着魔狼快速游走,碎玉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道残影,不断试探着攻击魔狼的各个部位。 三首魔狼被他惹得狂躁不已,不断喷吐毒液和黑火,庞大的身躯在石林中横冲直撞,撞得那些巨石纷纷碎裂,场面混乱不堪。 但林越的身形却越来越快,如同鬼魅般在魔狼的攻击间隙穿梭。他的神识高度集中,仔细观察着魔狼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处细节。 终于,在魔狼第三次喷出黑火时,林越捕捉到了一个细微的变化——每当右侧的狼首喷吐黑火时,魔狼胸口处的一块皮毛会微微抽搐,那里的颜色比其他地方略深,似乎是某种弱点。 “找到了!”林越心中一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不再游走,突然一个折返,险之又险地避开魔狼甩来的粗壮尾巴,同时将全身真气灌注于碎玉剑中,剑身上的冰蓝色光芒几乎要凝成实质! “破!” 林越低喝一声,身形如同离弦之箭,碎玉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刺魔狼胸口那块深色的皮毛! 三首魔狼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三颗头颅同时转向林越,眼中露出惊恐之色,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 “噗嗤!” 锋利的剑刃毫无阻碍地刺入,比林越预想中还要顺利。碎玉剑几乎没柄而入,冰蓝色的寒气顺着剑刃疯狂涌入魔狼体内。 “吼——!!!” 三首魔狼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三颗头颅痛苦地摆动着,墨绿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从伤口涌出。 它疯狂地甩动身体,想要将林越甩下来,但林越死死抓住剑柄,任凭魔狼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同时不断将真气输入剑中,催动寒气破坏魔狼的内脏。 片刻之后,三首魔狼的挣扎越来越弱,三颗头颅无力地垂了下来,猩红的眼珠渐渐失去光泽,庞大的身躯“轰然”一声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 林越这才松开剑柄,踉跄着后退几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的激战消耗了他大量的真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看着魔狼的尸体,眼神依旧凝重。这只魔狼虽然被解决了,但它的出现无疑证明了血影门就在附近,而且他们的仪式恐怕已经开始了。 就在这时,魔狼胸口的伤口处突然亮起一道微弱的红光,紧接着,一个暗红色的符印从伤口中缓缓飘出,悬浮在半空中。 符印上刻满了诡异的纹路,散发着与困龙阵相似的阴邪气息,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血影门的控兽符?”林越认出了这符印的来历。血影门有一种邪术,可以通过特制的符印控制凶兽,看来这三首魔狼果然是被他们控制的。 就在他准备将符印毁掉时,符印突然“咔嚓”一声裂开,化作一道红光朝着石林深处飞去。 “嗯?”林越眉头一挑,立刻跟了上去。这符印被毁前的异动,很可能是在传递某种信号,或许能借此找到血影门的踪迹。 红光的速度极快,在迷雾中穿梭,林越施展身法全力追赶,很快就穿过了石林,来到一片开阔的空地。 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残破的祭坛。 祭坛由巨大的黑色岩石堆砌而成,高约十丈,形状如同一个倒立的金字塔,表面刻满了与困龙阵相似的诡异符号,许多地方已经坍塌,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岩石,仿佛凝固的血液。 此刻,祭坛周围站着数十名血影门弟子,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脸上蒙着血色面具,手持各种兵器,气息都在炼皮境到炼骨境之间,隐隐形成一个包围圈,将祭坛守护在中央。 祭坛顶端,一个穿着血色长袍的老者正站在那里,他身材高大,须发皆白,脸上布满了皱纹,但一双眼睛却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他的气息深不可测,远超之前遇到的孙疤脸,竟达到了凝脉境中期! 在老者身前,摆放着一个黑色的三足鼎,鼎中燃烧着墨绿色的火焰,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鼎旁,还绑着数十名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他们个个面无人色,眼神空洞,显然是被抓来的村民。 而刚才那道红光,正是飞入了老者手中的一枚血色令牌中。 “嗯?”血色长袍老者感应到令牌的异动,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抬头望向林越所在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看来,我们的小客人已经到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空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压。 周围的血影门弟子立刻反应过来,纷纷转身望向林越,手中的兵器指向他,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林越停下脚步,目光扫过祭坛周围的血影门弟子,最后落在血色长袍老者身上,沉声问道:“你就是血影门门主?” 血色长袍老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不错,老夫柳长风。林捕头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实力,倒是让老夫有些意外。只可惜,你不该来这里,更不该持有玄冰玉。” “柳长风?”林越心中一动,“之前给我送信的,就是你?” “是又如何?”柳长风淡淡道,“若不引你前来,怎会有机会得到玄冰玉?这玉佩乃是开启祭坛的钥匙,有了它,老夫就能借助祭坛的力量,融合圣物,突破到通玄境!到时候,整个云州郡,都将匍匐在老夫脚下!”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狂妄和狂热,眼神死死盯着林越胸口的玄冰玉,如同贪婪的饿狼。 “圣物是什么?你抓这些村民做什么?”林越厉声问道。他看到那些村民的脖颈处都有一道细微的血线,气息微弱,显然是被抽取了精血,用来维持祭坛的运转。 “圣物?”柳长风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等老夫融合了它,你自然会知道。至于这些村民……”他看了一眼那些被绑着的人,眼中没有丝毫怜悯,“他们能成为老夫晋阶的祭品,是他们的荣幸!” “疯子!”林越怒喝一声,体内真气瞬间运转起来,“今日我定要将你们这些邪魔歪道一网打尽,为那些死去的无辜之人报仇!” “就凭你?”柳长风嗤笑一声,“虽然你杀了老夫的三首魔狼,但这里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孩儿们,给我拿下他,谁能夺得玄冰玉,老夫重重有赏!” “杀!” 数十名血影门弟子齐声大喝,如同潮水般朝着林越扑来。各种兵器闪烁着寒光,真气波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林越眼神一凛,握紧碎玉剑,正欲冲上去,却突然感觉到胸口的玄冰玉微微发烫,同时祭坛顶端的黑色三足鼎中,墨绿色的火焰猛地暴涨起来,将整个祭坛都笼罩其中! “嗡——” 祭坛表面的诡异符号纷纷亮起,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一股比困龙阵强大百倍的吸力从祭坛中心传来,林越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被吸过去了! “哈哈哈!仪式开始了!”柳长风站在祭坛顶端,狂笑着张开双臂,“林越,你的到来,正好为仪式增添一份祭品!”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祭坛的吸力变得越来越强,那些被绑着的村民体内,不断有血线被抽出,汇入墨绿色的火焰中。 而随着火焰越来越旺盛,三足鼎中竟缓缓升起一个模糊的黑影,看不清具体形态,却散发着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息。 “那是什么?”林越心中骇然,他能感觉到,那个黑影的气息比柳长风强大得多,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就在这时,扑向他的血影门弟子突然发出一阵惨叫,他们的身体在强大的吸力下开始扭曲变形,体内的精血竟被硬生生抽出,朝着祭坛飞去! “不!门主!救我!”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但柳长风却置若罔闻,依旧狂热地念着咒语,仿佛那些弟子的死活与他无关。 林越看着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心中终于明白了血影门的真正目的——他们根本不是要利用祭坛融合什么圣物,而是要通过献祭大量的生灵精血,唤醒某个恐怖的存在! 而他自己,还有这些血影门弟子,都只是这场献祭的祭品! “柳长风!你疯了!你这样会招来天谴的!”林越厉声喝道,同时运转全身真气抵抗着吸力,试图冲过去阻止柳长风。 但祭坛的吸力实在太强,他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体内的真气也在快速消耗。 柳长风闻言,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抹疯狂的笑容:“天谴?等老夫掌控了这股力量,我就是天!林越,安心地成为祭品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三足鼎中的黑影越来越清晰,隐约能看到那是一个长着六臂的怪物,散发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林越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手中的碎玉剑和胸口的玄冰玉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或许,只有借助这两者的力量,才有一线生机! 第115章:冰玉共鸣与六臂虚影 祭坛的吸力如同无形巨手,死死攥住林越的四肢百骸,连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他脚下的地面早已崩裂,碎石混着泥土被一股脑儿吸向祭坛顶端,在半空中化作齑粉。 “噗!” 强行运转真气抵抗的林越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视线因气血翻涌而微微模糊。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内真气正被那股吸力蛮横抽取,顺着经脉逆流而上,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天灵盖,化作献祭的一部分。 “不能停!” 林越咬紧牙关,舌尖被他咬破,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几分。他左手死死按住胸口的玄冰玉,玉佩的温度越来越高,竟烫得他皮肤生疼,可那股温润的凉意却在此刻变得异常稀薄,仿佛随时会被祭坛的邪力吞噬。 “柳长风!你可知自己在唤醒什么?”林越嘶吼着,声音被狂乱的气流撕扯得支离破碎,“这等存在岂是你能掌控的?一旦出世,第一个吞噬的就是你!” 祭坛顶端的柳长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狂笑声震得残破的祭坛簌簌发抖:“掌控?哈哈哈!老夫要的从来不是掌控,是融合!待我与圣物融为一体,这世间再无人能挡我脚步!” 他双臂猛地张开,周身气血翻涌,竟主动将自身精血注入脚下的符文。那些暗红色的符号瞬间变得滚烫,如同一条条血色小蛇,顺着祭坛岩壁蜿蜒游走,最终汇入顶端的三足鼎中。 “吼——!” 鼎中墨绿色火焰骤然暴涨,六臂怪物的虚影越发凝实。它没有头颅,脖颈处是一团蠕动的黑雾,六条手臂形态各异,有的如利爪般锋利,有的似磐石般粗壮,最骇人的是中间那只手臂,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复眼,正缓缓睁开,每一只眼睛里都倒映出祭坛下方挣扎的生灵。 “不好!”林越瞳孔骤缩。 随着复眼睁开,那股恐怖的吸力陡然暴涨三倍!离祭坛最近的几名血影门弟子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便在强光中化作一滩血水,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如同溪流般汇入鼎中。 更可怕的是,那怪物虚影的六条手臂竟缓缓抬起,对准了林越的方向! “必须破局!”林越心中只剩这一个念头。 他猛地咬破指尖,将精血甩在碎玉剑上。冰蓝色的剑身在接触到精血的瞬间剧烈震颤,剑身上的冰纹如同活过来一般,顺着林越的手臂疯狂向上蔓延,最终与胸口的玄冰玉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嗡——” 玄冰玉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一股远比之前强盛百倍的寒气从玉佩中涌出,瞬间席卷林越全身。那些试图逆流的真气像是找到了宣泄口,顺着冰纹在体内飞速流转,竟硬生生抵挡住了那股吸力。 “这是……”林越又惊又喜。 他能感觉到,碎玉剑与玄冰玉之间仿佛搭起了一座桥梁,两者的力量不再是孤立存在,而是相互交融,相互增幅。碎玉剑的锋锐中多了几分冰玉的厚重,玄冰玉的温润里又添了些许剑器的凌厉。 “就是现在!” 林越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体内真气毫无保留地灌入双足。他脚下的地面瞬间冻结,冰层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蔓延,所过之处,那些被吸力卷起的碎石都被冻成了冰坨,重重砸落。 “凝冰·破妄!” 林越低喝一声,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祭坛。碎玉剑在他手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冰蓝色的剑气如同新月般斩出,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冻结成冰,硬生生在狂暴的气流中劈开一条通路。 “不知死活!”柳长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右手猛地拍在三足鼎边缘,“血影卫,拦住他!” 祭坛周围,原本守护在外围的十名血影门修士突然动了。他们气息竟都在凝脉境初期,显然是柳长风留下的底牌。十人呈合围之势扑向林越,手中兵器上缭绕着浓郁的血腥味,显然是用无数生灵精血淬炼而成的邪器。 “滚开!” 林越眼神一冷,碎玉剑挽出朵朵剑花。冰蓝色的剑气如同暴雨般倾泻而出,每一道剑气都蕴含着交融后的力量,不仅锋利无比,更带着能冻结气血的寒意。 “噗嗤!噗嗤!”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血影卫根本没能靠近林越,便被剑气洞穿了咽喉。更诡异的是,伤口处瞬间凝结出一层白冰,连鲜血都被冻在了体内,两人保持着冲锋的姿态,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再无生机。 “杀!”剩下的八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却被柳长风的威压死死锁定,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冲锋。 林越脚下步伐变幻,身形如同鬼魅般在八人之间穿梭。碎玉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时而化作冰龙咆哮,时而凝为冰锥突刺。那些血影卫的邪器虽然阴毒,却根本无法抵挡冰玉交融的力量,兵器上的血腥味一触碰到寒气便迅速消散,仿佛遇到了克星。 “啊!我的手!”一名血影卫惨叫着后退,他手中的弯刀被剑气劈中,不仅刀身断裂,寒气更是顺着手臂蔓延,将他整条胳膊冻成了冰雕。 林越没有恋战,抓住对方后退的空档,身形猛地拔高,如同一只雄鹰般掠过众人头顶,直扑祭坛顶端! “想上来?没那么容易!”柳长风脸色铁青,他没想到林越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解决自己的血影卫,更没想到玄冰玉的力量竟如此强横。 他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出晦涩的咒语。祭坛顶端的三足鼎剧烈摇晃起来,鼎中墨绿色的火焰突然化作一条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半空中的林越! “来得好!” 林越眼中精光一闪,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将碎玉剑横在胸前。玄冰玉的蓝光与剑身上的冰纹同时大盛,两股力量在他头顶汇聚成一只巨大的冰凤虚影。 “唳——” 冰凤发出一声清越的啼鸣,双翅一振,无数冰羽如同利刃般射向火焰巨蟒。 “嗤——嗤——” 冰与火的碰撞再次上演,但这一次,胜负却毫无悬念。冰凤的力量中蕴含着玄冰玉的本源寒意,专克这类阴邪火焰。火焰巨蟒刚与冰羽接触,便发出阵阵哀鸣,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怎么可能!”柳长风失声惊呼,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这火焰是他耗费无数心血,用数百生灵精血炼制而成的“蚀心焰”,就算是凝脉境中期修士也不敢硬接,竟被林越如此轻易地破掉了? 趁他失神的瞬间,林越已经落在了祭坛顶端。 两人相距不过十丈,彼此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风暴。柳长风的狂热中带着惊疑,林越的冰冷中藏着决绝。 “柳长风,你的死期到了!”林越举剑直指对方,碎玉剑上的寒气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凝结。 柳长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脸上再次露出疯狂的笑容:“死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林越,你以为破了蚀心焰就赢了吗?看看这个!” 他猛地侧身,露出身后的三足鼎。 鼎中,那六臂怪物的虚影已经凝实到了极致,甚至能看清它皮肤表面的褶皱和鳞片。最中间那只布满复眼的手臂已经完全抬起,所有的复眼都死死盯着林越,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笼罩了他。 “这是……通玄境的威压?”林越脸色剧变。 他能清晰感觉到,这怪物虚影散发出的气息,竟隐隐达到了通玄境的门槛!虽然只是虚影,但其恐怖程度,远超凝脉境修士能抗衡的范畴。 “哈哈哈!怕了吧?”柳长风狂笑道,“这才是圣物真正的力量!今日,就让你亲眼见证老夫的崛起!” 他猛地咬破舌尖,将一大口精血喷在三足鼎上。 “以我精血为引,圣物降世!” “嗡——” 三足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鼎身剧烈震颤,仿佛要从祭坛上挣脱。六臂怪物的虚影猛地向前一探,中间那只布满复眼的手臂直接穿透鼎身,朝着林越抓来! 那只手臂上的复眼同时亮起红光,林越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被无数根钢针穿刺,脑海中瞬间涌入无数混乱的画面——残肢断臂的战场,血流成河的城池,还有无数双充满绝望的眼睛…… “不好!是精神攻击!” 林越心中大骇,连忙运转真气守护识海。但那股力量太过霸道,他的识海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更可怕的是,那只手臂的速度极快,带着撕裂空间的呼啸声,眨眼间便已到了他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林越胸口的玄冰玉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温和却无比强大的力量涌入他的识海,那些混乱的画面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识海的震荡也瞬间平息。 与此同时,碎玉剑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危机,剑身上的冰纹彻底亮起,与玄冰玉的蓝光交相辉映,在林越身前形成一面巨大的冰盾。 “轰!” 六臂怪物的手臂狠狠砸在冰盾上。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整个祭坛都剧烈摇晃起来,无数碎石从顶端滚落。冰盾表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但终究还是挡住了这恐怖的一击。 林越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连连后退,双脚在祭坛岩石上划出两道深深的沟壑,喉咙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但他没有丝毫退缩,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能感觉到,玄冰玉在刚才的碰撞中,似乎与那六臂怪物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感应,玉佩中传来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信息,仿佛在诉说着某个被遗忘的秘密。 “这玄冰玉……到底是什么来历?”林越心中疑窦丛生。 而就在这时,三足鼎中的六臂怪物虚影突然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剩下的五条手臂同时抬起,显然要发动更猛烈的攻击。柳长风站在怪物身后,脸上的狂热已经达到了顶点,他张开双臂,如同在迎接某种神圣的降临。 林越握紧碎玉剑,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接下来的一击,将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第116章:玉中秘辛与血祭反噬 冰盾碎裂的刹那,林越借着反震之力猛地旋身,碎玉剑在他手中划出一道圆融无缺的弧线。冰蓝色的剑气如同绽放的冰莲,将扑面而来的腥风浊气绞成齑粉,却未能完全抵消那六臂怪物的凶煞之气。 “噗!” 林越肩头被一道无形气劲扫中,整个人如遭重锤,踉跄着撞在祭坛边缘的石柱上。坚硬的石柱应声开裂,他喉头一甜,第三口鲜血染红了胸前衣襟,玄冰玉却在此时烫得惊人,仿佛有团火焰要从玉佩里钻出来。 “呃啊——” 脑海中突然响起无数尖锐的嘶鸣,那些混乱的画面再次涌现,却比之前清晰了数倍。林越看见苍茫雪原上,一尊通体冰晶的巨人正与六臂怪物厮杀,巨人手中握着一柄与碎玉剑极为相似的长剑,每一次挥斩都能冻结半个天空。 “那是……”林越瞳孔骤缩。 画面中的冰晶巨人胸口,同样镶嵌着一块冰玉,与他怀中的玄冰玉几乎一模一样!而那六臂怪物虽然气息更为强横,脖颈处的黑雾里却插着半截断裂的冰锥,正是玄冰玉的碎片形状! “原来如此……”林越心头剧震,瞬间明白了什么。 玄冰玉根本不是什么凡俗玉佩,而是封印这六臂怪物的关键器物!当年冰晶巨人虽没能彻底斩杀怪物,却以本命冰玉将其重创封印,如今柳长风的血祭不仅是在唤醒怪物,更是在破坏当年的封印! “柳长风!你在自掘坟墓!”林越嘶吼着撑起身体,碎玉剑拄在地上,冰纹顺着剑身爬满祭坛岩石,“这怪物是被封印的邪物,你所谓的融合,不过是被它吞噬的前奏!” “一派胡言!”柳长风眼神癫狂,双手死死按在三足鼎上,鼎中墨绿色火焰已经蔓延到他手臂上,灼烧着他的皮肉却不见痛楚,“圣物正在认可我!待我与它共享本源,便是你等凡夫俗子跪地求饶之时!” 他话音未落,六臂怪物那布满复眼的手臂突然转向,竟一巴掌拍在柳长风背上! “噗——” 柳长风像个破麻袋般飞出去,撞在鼎壁上缓缓滑落,口中涌出的鲜血里混着破碎的内脏。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只手臂,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成惊恐:“圣……圣物?你为何……” “桀桀……” 三足鼎中传出一阵非男非女的怪笑,六臂怪物的虚影缓缓低下头,脖颈处的黑雾剧烈翻涌,隐约露出无数细小的嘴巴:“愚蠢的人类,你以为凭这点精血就能掌控吾?不过是吾脱困前的养料罢了。” 柳长风浑身一颤,终于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是棋子。他想爬起来逃跑,却发现四肢已经被鼎中渗出的墨绿色丝线缠住,那些丝线正贪婪地吮吸着他的生机,短短几个呼吸,他的头发便变得雪白,皮肤也干瘪如枯树皮。 “不……不要……”柳长风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最终化作一具干尸瘫在地上,被火焰彻底吞噬。 解决掉柳长风,六臂怪物的虚影再次转向林越,六条手臂同时抬起,这一次,连空气都在发出哀鸣,仿佛整个空间都要被它撕碎。 “躲不掉了。”林越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 他能感觉到,玄冰玉正在发烫,玉佩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玉而出。碎玉剑也在震颤,剑身上的冰纹与记忆中冰晶巨人的长剑逐渐重合,一股源自远古的苍茫剑意顺着手臂涌入四肢百骸。 “既然是封印之物,便该再立封印!” 林越猛地抬手,将玄冰玉从胸口扯下。玉佩脱离衣襟的瞬间,蓝光暴涨,竟在他掌心化作一柄寸许长的冰锥,锥尖闪烁着与记忆中同源的寒芒。 “以我精血,承古剑意,冰封邪祟!” 林越咬破舌尖,将精血尽数喷在冰锥上。同时双手握住碎玉剑,体内真气毫无保留地灌入剑身,识海中浮现出冰晶巨人挥剑的姿态,那是一种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剑势,简单、直接,却带着无坚不摧的冰封之力。 “吼!” 六臂怪物似乎察觉到了威胁,六条手臂同时拍下,利爪、巨拳、复眼凝视……无数攻击从不同方向袭来,封锁了林越所有闪避的空间。 “就是现在!” 林越眼中精光爆射,将所有心神沉入那道远古剑意之中。他的身形仿佛与冰晶巨人重合,碎玉剑缓缓抬起,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却让周围的时间流速都仿佛变慢了几分。 “凝冰·封天!” 随着一声低喝,碎玉剑斩落。 没有璀璨的剑气,只有一道肉眼可见的冰线从剑尖蔓延而出。所过之处,墨绿色火焰瞬间熄灭,狂暴的气流冻结成冰,就连那六条势不可挡的手臂,也在接触到冰线的刹那,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坚冰。 “咔嚓——咔嚓——” 冰封的声音如同天籁,六臂怪物的攻击被硬生生冻在半空,那些锋利的利爪、粗壮的拳头,此刻都成了栩栩如生的冰雕。 “不可能!”三足鼎中传出惊怒交加的吼声,怪物虚影剧烈挣扎,冰封的手臂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痕,显然这冰封并不能长久。 林越没有停歇,左手握着那枚冰锥,借着碎玉剑争取的片刻机会,身形如电般冲向三足鼎。他能感觉到,鼎底的符文正在快速黯淡,那是当年封印的最后痕迹,只要将冰锥刺入鼎中,或许能重新激活封印。 “拦住他!” 怪物虚影疯狂咆哮,脖颈处的黑雾猛地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虫,如同潮水般扑向林越。这些黑虫散发着腐臭的气息,所过之处,连坚冰都在快速消融。 “滚开!” 林越挥剑横扫,冰蓝色的剑气形成一道屏障,将黑虫斩成无数碎片。但这些黑虫仿佛杀之不尽,碎块落地后又重新凝聚,继续扑来,很快便有几只绕过剑气,落在他手臂上。 “嘶——” 林越倒吸一口凉气,手臂上瞬间传来灼烧般的剧痛,皮肤竟被黑虫啃噬出一个个细小的血洞,伤口处还在快速溃烂。 “拼了!” 林越眼神一厉,不顾手臂上的伤势,将真气运转到极致,身形再次加速,终于在黑虫完全包围他之前,冲到了三足鼎前。 鼎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里面翻滚的墨绿色液体中,隐约能看到无数扭曲的人脸,那是被献祭者的残魂。而在液体深处,一块布满裂纹的黑色晶体正在闪烁,正是六臂怪物的本体核心! “找到了!” 林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左手猛地向前探出,将那枚冰锥狠狠刺向黑色晶体! “不——!” 三足鼎中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六臂怪物的虚影瞬间变得扭曲,冰封的手臂彻底炸裂。一股远超之前的恐怖气息从鼎中爆发,林越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大山迎面撞上,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祭坛下方的地面上,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咳咳……” 林越挣扎着咳出几口淤血,抬头望向祭坛顶端。 三足鼎正在剧烈摇晃,鼎身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墨绿色的液体混合着黑色的血液从裂缝中涌出,滴落在祭坛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六臂怪物的虚影正在快速淡化,脖颈处的黑雾被冰锥死死钉在黑色晶体上,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封印……成功了?”林越心中涌起一丝希望。 但下一刻,他的心便沉了下去。 只见那黑色晶体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冰锥上的蓝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鼎身的裂痕越来越大,隐约有更加恐怖的气息正在苏醒。 “桀桀桀……小娃娃,你以为凭这点力量就能封印吾?”怪物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还有一丝即将脱困的兴奋,“那老东西的血祭虽然愚蠢,却意外打通了吾与外界的联系,这枚残玉,拦不住吾多久了……” “什么?”林越脸色剧变。 他能清晰感觉到,玄冰玉所化的冰锥正在融化,而随着冰锥的融化,三足鼎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整个废弃古城都在摇晃,仿佛随时会坍塌。 更可怕的是,鼎中那恐怖的气息正在飞速攀升,已经远远超过了通玄境的门槛,达到了一个林越无法理解的境界! “不好!必须毁掉鼎身!” 林越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他知道,一旦让怪物彻底脱困,别说他自己,恐怕整个方圆千里都会化为炼狱。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全身骨头仿佛都断了一般,稍微一动便剧痛难忍。体内真气耗尽,玄冰玉变得冰凉,碎玉剑也插在不远处的地上,剑身黯淡无光。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林越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就在这时,他怀中突然传来一阵温热。 那是之前从血影门弟子身上搜来的,那枚刻着“影”字的黑色令牌。此刻,令牌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与鼎中黑色晶体的光芒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这令牌……”林越愣住了。 他突然想起柳长风之前的话,血影门似乎与这所谓的“圣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令牌难道也是某种关键? 来不及多想,林越忍着剧痛,伸手掏出黑色令牌。令牌入手滚烫,上面的“影”字正在缓缓流转,仿佛活了过来。 “或许……可以试试?” 林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知道这令牌有什么用,但眼下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黑色令牌朝着三足鼎扔了过去。 令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鼎中,正好落在黑色晶体旁边。 “嗡——” 令牌与黑色晶体接触的瞬间,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黑色晶体的红光与令牌的红光相互交织,形成一道诡异的光柱直冲云霄。 “不!怎么会这样!”鼎中传出怪物惊恐的嘶吼,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只见那黑色晶体上的裂痕突然开始愈合,而三足鼎的震动却骤然停止,鼎身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墨绿色的火焰和黑色的血液都被强行吸回鼎中。 六臂怪物的虚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迅速缩回鼎中,黑色晶体重新沉入墨绿色液体,最后连同那枚黑色令牌一起,消失在鼎底。 三足鼎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只有鼎身残留的淡淡红光,证明着刚才的异变。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越彻底懵了。 他本想毁掉鼎身,却没想到一枚黑色令牌竟让局势发生了如此诡异的逆转。那怪物是被重新封印了,还是……以另一种方式潜伏起来了? 就在他惊疑不定时,三足鼎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鼎口飞出一道红光,落在林越面前。 那是一枚新的令牌,通体赤红,上面刻着的不再是“影”字,而是一个扭曲的、仿佛由无数人脸组成的“祭”字。 令牌刚一落地,便化作一道红光,没入林越眉心。 “呃啊!” 林越只觉识海一阵剧痛,无数陌生的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血影门的起源、祭祀的秘密、还有关于那“圣物”的更多信息…… 最让他心惊的是最后一段信息:血祭未毕,圣物苏醒之日,持祭令者,当为祭品之首…… “祭品……之首?”林越脸色惨白,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这才明白,自己似乎被卷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加恐怖的漩涡之中。 而就在这时,废弃古城外传来了密集的破空声,显然是有大批修士正在赶来。 林越挣扎着看向四周,祭坛周围一片狼藉,血影门弟子尽数伏诛,柳长风化为灰烬,只有他一个人还活着。 “麻烦了。”林越心中暗叫不好。 看这动静,来的恐怕不止是一方势力,自己现在重伤在身,又身处这血腥祭坛之上,恐怕是百口莫辩了。 他强撑着站起身,想要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疗伤,却发现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眼前阵阵发黑,显然是失血过多,加上真气耗尽,已经到了极限。 远处的破空声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喊:“快!血影门的祭坛在这里!” 林越的心沉到了谷底。 第117章:百口莫辩与神秘援手 破空声如密集雨点砸落,数十道身影如同鹰隼般掠至废弃古城上空。为首者身着紫金道袍,鹤发童颜,手中拂尘轻挥间,两道锐利目光便已锁定祭坛上的林越,以及那尊恢复平静却依旧散发着诡异气息的三足鼎。 “通玄境后期!”林越瞳孔微缩,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来者正是青云宗执法堂长老——魏玄真,境界已达通玄境后期巅峰,在青州地界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他身后跟着十余名青云宗弟子,个个气息凝实,最低都是凝气境后期,显然是精锐之师。 “好重的血腥味!”魏玄真眉头紧蹙,目光扫过祭坛周围的尸骸与血迹,最终定格在林越身上,“血影门余孽?竟在此处行此邪恶祭祀!” “不是我……”林越刚想辩解,胸口突然一阵剧痛,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现在连站直身体都勉强,这副狼狈模样落在旁人眼中,更像是做贼心虚。 “不是你?”魏玄真身旁的一名青衫弟子冷笑出声,此人是执法堂执事李青,通玄境初期修为,“祭坛之上唯有你一人存活,血影门弟子尽皆伏诛,不是你难道是鬼不成?看你这伤势,定是与同党分赃不均,自相残杀所致!” “胡说!”林越怒喝,却牵动伤势,眼前又是一黑。 “拿下!”魏玄真拂尘一甩,语气不容置疑。 两名青云宗弟子立刻御剑而出,剑光如练,直指林越双肩。他们显然没把这个看似重伤的少年放在眼里,只想速战速决。 林越心中一沉,他现在真气枯竭,别说反抗,连闪避都困难。若是被擒,以青云宗的行事风格,恐怕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剑光即将及身之际,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古城深处传来:“青云宗的小娃娃,下手未免太急了些吧?” 话音未落,一道灰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林越身前。来人是个身着粗布麻衣的老者,头发乱糟糟如同鸟窝,脸上布满皱纹,手里还拎着一个酒葫芦,看起来像个街边醉汉。 但那两道刺向林越的剑光,却在距离老者三尺之处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任凭两名弟子如何催动真气,都无法再进分毫。 “嗯?”魏玄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阁下是何人?为何要插手我青云宗之事?” 老者打了个酒嗝,斜睨着魏玄真:“老夫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娃娃不是血影门的人。” “哦?”魏玄真挑眉,“阁下凭什么断定?” “凭这个。”老者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指向祭坛边缘的碎玉剑,“那柄剑,乃是玄冰剑派的制式,老夫不会认错。玄冰剑派虽然没落,但还不至于与血影门这种邪道同流合污吧?”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那柄插在地上的碎玉剑,剑身冰纹流转,确实带着玄冰剑派独有的寒意。 李青脸色微变,却依旧嘴硬:“就算他是玄冰剑派的人,也未必是好人!说不定是他觊觎血影门的邪术,杀人夺宝!” “你这娃娃,眼睛是用来喘气的吗?”老者翻了个白眼,又指了指柳长风化作干尸的地方,“那里残留的气息,分明是血影门长老级别的人物,以这少年的修为,能杀得了他?”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具干尸,虽然已经被火焰烧得面目全非,但仔细感应,确实能从中察觉到一股微弱却阴邪的气息,远超周围的血影门弟子。 魏玄真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刚才一心关注林越,倒没留意到这具干尸。若真是血影门长老,那此事确实蹊跷——一个看起来不过凝气境巅峰的少年,怎么可能杀死一名血影门长老? “那……”魏玄真刚想开口,古城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比之前青云宗的动静还要大。 只见一队身着黑色甲胄的骑士疾驰而来,为首者胯下黑马,身披玄铁重甲,面容刚毅,腰间挎着一柄厚重的长刀,正是青州城护卫营统领——赵猛,通玄境中期修为。 护卫营的人显然也收到了消息,来了足足有五十余人,个个盔明甲亮,气势肃杀。 “魏长老,这是怎么回事?”赵猛翻身下马,目光扫过祭坛,脸色凝重。血影门在青州城附近搞出这么大动静,他这个护卫营统领难辞其咎。 魏玄真简要说明了情况,赵猛听完,目光落在林越身上,又看了看那尊三足鼎:“不管他是不是血影门的人,此事疑点重重,先带回青州城审问清楚再说。” “老夫同意。”老者突然开口,“这娃娃伤势不轻,再拖下去恐怕有性命之忧。青州城有上好的疗伤丹药,正好让他先治伤,等醒了再问不迟。” 魏玄真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好。赵统领,此事便劳烦你了。”他虽然是青云宗长老,但这里毕竟是青州城地界,护卫营出面更合适。 赵猛点头,对身后的护卫道:“带他回去,好生看管,不可怠慢。”他看林越年纪轻轻便遭此重创,又联想到玄冰剑派,心中已有了几分考量,并未将其当作囚犯对待。 两名护卫上前,想要搀扶林越,却被老者拦住:“老夫来吧,这娃娃伤得重,你们毛手毛脚的,别再弄出什么好歹。” 说着,老者不等众人反应,便一把将林越背了起来,脚步踉跄地朝着古城外走去,看起来仿佛随时会摔倒,却稳稳当当,速度不慢。 林越趴在老者背上,只觉一股温和的气息从老者体内传来,缓缓流入他的经脉,缓解着他的剧痛。他心中充满疑惑,这老者是谁?为何要帮自己? 他想开口询问,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意识渐渐模糊,最终彻底晕了过去。 在他晕过去的瞬间,眉心处那枚“祭”字令牌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隐去,而老者似乎有所察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 不知过了多久,林越在一阵柔和的香气中醒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敷上了不知名的药膏,疼痛感减轻了许多。房间不大,却干净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林越转头看去,只见那名麻衣老者正坐在桌旁,手里拿着酒葫芦,悠闲地喝着酒。 “是您……”林越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老者按住。 “躺着吧,你伤得不轻,起码得养个十天半月才能下床。”老者摆了摆手,“这里是青州城的客栈,赵猛那小子安排的,还算懂事。”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林越诚恳地说道,“不知前辈高姓大名?为何要帮我?” 老者嘿嘿一笑,灌了口酒:“老夫姓周,单名一个癫字,你叫我周癫子就行。至于为什么帮你……”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越眉心,似笑非笑地说道:“或许是因为,老夫对你身上的‘好东西’感兴趣吧。” 林越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摸向眉心,那里平平无奇,感受不到丝毫异样,但他知道,那枚“祭”字令牌就在那里。 “前辈说笑了,晚辈身上哪有什么好东西。”林越不动声色地说道。 “是不是好东西,老夫心里有数。”周癫子也不戳破,只是笑了笑,“你也别紧张,老夫对你没恶意。相反,说不定咱们以后还得互相照应呢。” “互相照应?”林越更加疑惑了。 周癫子点了点头,正色道:“你可知那三足鼎里的怪物是什么来头?” 林越摇了摇头:“只知是被远古强者封印的邪物,血影门似乎在想办法唤醒它。” “不止如此。”周癫子的脸色凝重起来,“那怪物名为‘血祭之主’,乃是上古时期的一尊邪神,以吞噬生灵精血为生。当年被一位大能封印在此,血影门便是它的信徒后裔,世代以血祭滋养它,想要助它脱困。” 林越心中剧震:“血祭之主?邪神?” “没错。”周癫子叹了口气,“柳长风那蠢货以为能掌控血祭之主,却不知他们血影门世代相传的血祭之法,本质上就是在为血祭之主提供养料。你破坏了祭祀,又用玄冰玉暂时压制了它,算是帮了青州城一个大忙。” “可最后那枚令牌……”林越想起了那诡异的变化。 “你是说血影门的令牌?”周癫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令牌可不简单,乃是血祭之主留下的信物,名为‘影令’,持有影令者,能在一定程度上引动血祭之主的力量,同时,也是血祭之主选定的‘祭品’。” “祭品?”林越脸色一白,想起了令牌传入脑海的信息。 “没错。”周癫子点了点头,“血祭之主苏醒时,需要九名持有特殊令牌的祭品献祭,才能彻底挣脱封印,重现人间。你眉心的那枚‘祭令’,便是九枚令牌之一,而且是最重要的那一枚——祭品之首。” 林越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终于明白,自己卷入的是何等恐怖的漩涡。成为邪神的祭品之首,这比死还要可怕! “那……那现在怎么办?血祭之主被重新封印了吗?”林越急切地问道。 周癫子摇了摇头,脸色凝重:“没有。影令与血祭之主的核心产生了共鸣,虽然暂时平息了动乱,却也让它与外界的联系更加紧密了。我敢肯定,用不了多久,血影门的余孽,甚至其他觊觎血祭之主力量的势力,都会找上门来。” “那我岂不是死定了?”林越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现在重伤未愈,又成了众矢之的,根本无处可逃。 “也未必。”周癫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老夫既然救了你,自然有办法保你一命。不过,这忙也不能白帮,你得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林越连忙问道,只要能活命,别说一个条件,就算十个百个他也答应。 周癫子放下酒葫芦,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老夫要你……跟我去一个地方,找一样东西。” “什么地方?什么东西?” 周癫子微微一笑,吐出四个字:“万尸窟,找‘镇魂棺’。” 林越听到“万尸窟”三个字,身体猛地一僵。他曾在玄冰剑派的古籍中看到过这个名字,那是青州最为凶险的禁地之一,传说里面堆满了上古时期的尸骸,怨气冲天,诡异无比,进去的人从来没有活着出来的! “前辈,那万尸窟……”林越咽了口唾沫,“据说进去就是死啊!” “别人进去是死,老夫带你进去,未必。”周癫子拍了拍胸脯,一脸自信,“只要找到镇魂棺,别说一个小小的血祭之主,就算来十个八个,也能让它有来无回!” 林越看着周癫子自信的样子,心中犹豫不定。万尸窟凶险万分,但留在青州城,等待他的恐怕也是死路一条。而且,他隐隐觉得,这个周癫子不简单,或许真的有办法应对血祭之主。 就在这时,房间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猛地推开,赵猛带着几名护卫冲了进来,脸色凝重。 “林小兄弟,不好了!”赵猛急声道,“青云宗和其他几大宗门的人都来了,说要见你,看样子来者不善!” 林越和周癫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麻烦,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