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你自甘堕落》 第1章 被迫深陷 靠在星舰冰冷的金属舱壁上，阙伊听着星舰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大过一阵的爆炸声。 每一次都让阙伊的心脏多跳一拍。 可能是肾上腺素的作用，阙伊感觉自己似乎有点亢奋。 “塔派来的是尖锋队，比首领预测的整整早到了四个小时。”一个粗哑的声音在走廊尽头响起，“那群全是黑暗哨兵的疯子，他们直接迎上兽潮了。” “无所谓，让他们打去吧。”另一个声音回答，带着笑意，“这次兽潮里有几只特级异兽，不见得他们一个队伍能对付得了。到时候两败俱伤，就是我们捡漏了。” 阙伊面无表情地听着。沦落到待在犯罪集团老巢工作，五年下来，这种发言他早就被迫习惯了。 哪怕他是一个向导。 大概两百年前，因为辐射，人类多出了两种进化方向，哨兵和向导。其中哨兵的身体素质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五感异常发达，最弱的E级哨兵也是普通人里的兵王。 相对的，向导精神力强大，不仅能利用精神力为武器和工具，也能够平复哨兵过于敏感可能会过载发疯的世界，但也更为稀少和神秘。 简单来说，哨兵和向导这些进化人类，占总人口的不到百分之二，向导只有哨兵数量的二十分之一。 如果没有当年的意外，阙伊现在应该平静地在塔内深造，并拥有光明到要亮瞎眼的未来。 但没有如果。 阙伊不疾不徐地走出去，途经展开了透明屏障的走廊。 刚刚聊天的是两个普通人，不负责这次的埋伏。所以有闲心通过屏障观察外界。 察觉有人靠近，他们警觉地回头。 入目是一头明艳的暗红色半长发，和格外秾丽的五官。红唇，白肤，尖锐微挑的眼睛和一双深紫色的眸子。顶光下也仿佛自带光芒，眉弓很优秀，显得阴影中的眼眸有点深沉。 但他们还是先被这美貌恍了一下心神，才从这标志性的长相反应过来对方身份。 “阙医生，您怎么在这里？” “就算老师不在，我也不需要向你们汇报吧。”阙伊脚步一顿。 “外面战斗很激烈，您的住所和研究室是规巢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以防被波及，首领建议这事搞定前您不要离开。”阙伊不是经常露面，这两人只是普通人，更和他没多少交际，只能简单对视后照本宣科。 要是阙伊真出什么事，他们留守的一众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阙伊轻轻一笑，“老师的建议我会采纳的，不过你们要不要睁大眼睛看看我是往哪个方向走。” 这正是阙伊研究室到住所的必经之路。 哪怕是远观，为了能多少看一点兽潮和尖锋队的打斗，是他们来了平时不会来的地方。 听见阙伊的话里的鄙夷，两人不禁面红耳赤，但又不敢显露出一点不满，恼羞成怒也只能按耐住，时刻注意表情管理。 没心情观战了，两人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 阙伊和他们是反方向，距离拉开一点，就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呸。” “长那副德行，谁知道喊首领老师是不是在床上喊。” “你懂什么，这是向导。整个规巢的向导都数不满一只手，但他最受欢迎，负责的哨兵也最多……” “嘘，小心他听见。” 左手腕突然被勒了一下，阙伊安抚地按了按，一条带有微妙荧光湛蓝色的蛇头从袖口探了出来。 “周末。”阙伊冷酷无情地把它塞了回去。 哨兵和向导都有自己的精神体动物，物种类别和举动都映射着哨兵和向导最真实的内心。 所以周末躁动起来是因为阙伊自己生气了。 有的能习惯，有的真的习惯不了。 但这些声音绝对不是一两个人的想法，可能这个叫规巢的犯罪集团大都这样猜测。 深呼吸，阙伊没时间想这些，他继续计算时间。 头顶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红光在走廊里旋转闪烁。 “注意，所有战斗人员到装甲层集合！首领命令，准备趁乱突袭聚居区！” 脚步声匆匆响起，朝着星舰前部汇集。阙伊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金属装置，是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组装的电磁屏蔽仪。 将仪器打开，只要是他经过的地方，所有监视器都会被覆盖上他预设的画面。 这绝无仅有的机会，从这里到首领办公室根本不会有人，画面只要是无人场景就可以，不用担心露馅。 阙伊忍不住奔跑起来，周末在手腕有点盘不住，往小臂爬，阙伊没功夫管它。 这条路他熟悉得不得了，现在全力奔跑下很快就到了。 他的手按下仪器的另一个按钮，轻轻拂过门边的电子锁，那锁芯已经因电磁脉冲而短暂失效。他闪身进入，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微型手电。 规巢首领宋云心的办公室堆满了各种仪器和古董，风格非常杂糅，但也算乱中有序。至于墙上则悬挂着许多动物的标本，按宋云心的话，那是一种怀恋。 那是因为精神体不能做标本吧。这是阙伊当时听这话的第一个想法。 此时此刻，阙伊只抽空简单环视了一圈，办公室还是熟悉的陈设，既然这样他要找的那个保险柜，应该也还没有移动位置。 阙伊走到宋云心座位右侧的苍鹰标本旁，再次深呼吸，用戴着手套的手按下了标本眼珠颜色更深的那个。 标本悄然滑开，露出了后面的小型保险柜。 这不是电子锁，而是一种老式的密码锁，一共要输入九位数，一次失误就会触发警报，同时宋云心会通过终端，最先得知这个消息。 屏息凝神下，宋云心按下密码的指尖节奏，身体倾斜的角度第无数次在阙伊脑海中复现。 凭借向导的精神力，这个片段已经被刻在了阙伊脑子里。这九位数，阙伊私下实验了无数次，终于得出了最有可能的一种组合。 五年前，还未满十八岁的他来到亲哥哥阙彦任职的监狱附近度假。身为最有望成为下一任典狱长的哨兵，阙彦为他挤出满满一周的假期。 连阙彦的向导配偶杨维白也打趣，自己都没这么好的待遇。 阙伊很受用，也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就加倍的对不到三岁的小侄女好。侄女也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叔叔，两个人顺理成章的天天腻在一块。 但假期才过了一半，监狱出现了杀狱警逃狱的暴乱。阙彦提前结束假期，回监狱镇压暴乱。 虽然惊恐，但阙伊知道阙彦的本事。他大大小小的战斗参加过不知道多少，还有向导伴侣专门为他梳理精神海，正处于巅峰期。 但阙伊他们等来的却是噩耗。 监狱里的囚犯杀死了所有镇压人员，自然包括阙彦。 不仅如此，他们还嚣张无比的占据了典狱长的星舰，并大张旗鼓为其起名规巢。 向世界宣称他们成为星盗集团，要成为塔管辖外的自由民。 身为和哨兵深度结合的向导，杨维白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冲击，仿佛一个人被骤然劈成两半。崩溃下，杨维白急剧衰弱下来，事情发生后的仅仅两天，杨维白原来秀丽的黑发花白，人消瘦到脱相。 …… 她最后的遗言却是：“小伊，照顾好自己……” 阙伊是个未成年人，哪怕这个时候，杨维白也不愿意给他这个终身的重任。 即使哽咽到说不出话，阙伊主动接道：“我是薇薇的亲人，我活着一天，薇薇的家就在一天。” 含着泪水，最后看了一眼年幼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薇薇，杨维白离世。 死不瞑目。 但在规巢筹备物质流窜的前期扫荡下，身处监狱星系的阙伊根本无法带着一个孩子悄无人知地溜走。 本来也应死在这群逃犯的手下，但不知不觉，阙伊已经度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这个环境下，就这样成年的阙伊觉醒为了一个向导。 如此的宝贵资源，他当然没死成。 但犯罪分子对普通孩子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要不是阙伊拼死也不和孩子分开，也不会造成异动引来这群逃犯的首领，宋云心。 宋云心理清了事情缘由，体恤地给了阙伊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在规巢为我工作，孩子我送去给普通人收养。” “根据你的表现，每隔一段时间，会给你看孩子近况。” “嗯……看样子你等级不会低。” “说起来我也是个向导，这样吧，我来当你老师，塔能教的我能教，塔不能教的——我也能教。” 薇薇遭受几天巨变，阙伊难以面面俱到地照料好她，头发乱蓬蓬的，也瘦了。哭皱成一团的脸上，枪正指向她的额头。 …… 阙伊屈服了。 但他不甘心。 为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会这样？ 五年，阙伊煎熬下来，宋云心总共就给他看了四次薇薇的实时档案。 为了防止阙伊动知道不该他知道的东西，档案都是节选后制成纸制，只能在办公室，宋云心眼下翻阅。 而完整版，全都被安放在保险柜中。 只有把这些资料全部看完，阙伊才能进一步推算出这伙人究竟把薇薇放在了什么地方。 一位，两位，三位，四位…… 阙伊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 终于九位数输入完毕，阙伊扭动开关。 几年下来，当年没杀，现在宋云心就更不会杀他，而薇薇是掌控他唯一的把柄，只会攥在手里攥得更紧，却绝对不会放手。 所以哪怕失败，他们也都能活着。 在心里强调这点，阙伊将开关扭到底。 “啪嗒”一声，保险柜的门打开了。 阙伊心跳得更厉害，他感觉自己头部已经开始充血，手几乎是颤抖地将门敞开。 周末在袖子里游走，暗红色的尾巴尖坠了下来又很快消失阙伊衣缝里。 阙伊看到了一个芯片。 将芯片直接插入自己终端有风险，阙伊准备了无主备用终端，破解并加载完成大概需要四十几秒。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插入芯片时，一阵尖锐的疼痛刺入他的太阳穴。 精神攻击？不，更熟悉——是他自己的精神体，周末在发出警告。 阙伊拿出怀里的耳机，放到耳上。 里面传来阙伊住所附近监视器的声音，有人在靠近。 这种时候有人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宋云心找他有用。 从宋云心办公室返回需要几分钟，要让来人不怀疑，根本不能再等这半分多钟。 自己已经验证了密码的正确性，屏蔽仪也运转如常，宋云心办公室门也没能防住他。 只要找到下一个机会…… 阙伊握着终端恨不得陷入肉里，另一只手将芯片放回了原位。 蛇吐出的舌头触碰到了阙伊的肌肤，他浑然不觉。 阙伊倏然转身。 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周末的原型是岛屿竹叶青，这种蛇有不同颜色，黄色、绿色、蓝色，但尾巴都是红红的。 感兴趣的宝可以去搜搜看，反正我是被美貌吸引的。 ∩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被迫深陷 第2章 灵魂伴侣 塔的中枢是集结人类智慧的超级AI，在众多选择中只会选取那个最优选。 所以宋云心才敢断言，这次兽潮被塔观测到后，再派军队来解决，两方应该遭遇的时间。 他算准了AI的效率和冷静，算准了聚居区防御力量在兽潮面前不堪一击，也算准了常规部队哪怕火力全开，也难以抵抗悄悄混入特级异兽的兽潮。 不过事实不容置疑。 所以，为什么神出鬼没的尖锋队会出现在这边缘星系。 …… “根本不值得啊！” 阙伊被簇拥着来到星舰主控室，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首领，他那情况没有干预最多几个小时就废了。我们可以回收更完好的哨兵，而不是费尽心思挽回一个废物。” 主控室光线很暗，观测窗被投影覆盖，巨大的屏幕反射出幽幽的光，勾勒出最前方的几个人形轮廓。 投影内容是外界的一片狼藉的战场，由于是微型飞行器摄影，风浪冲击下，画面有点抖。 兽潮的残余仍在肆虐，地上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残骸。这一块地方曾经是战斗的核心区域，现在兽潮有了颓势，但地上间或有战斗机的残片。 交锋的双方都伤亡惨重。 而在画面的边缘，有一块诡异的空地，一个小小的黑点缀在中间。 飞行器再次尝试逼近，黑点被放大，逐渐清晰为一个人形。 那是一个哨兵。 他浑身浴血，为哨兵特制的作战服破损严重，裸露的皮肤肤色偏深，上面布满了狰狞的伤口和能量灼烧的痕迹。尽管如此，他整个躯壳依旧极度紧绷着，周边的异兽明明已经死亡，却一直不断攻击。 每一次挥拳都携带着外骨骼在风里撕裂出尖啸。 身为向导，阙伊一眼就看出这个哨兵已在强弩之末。这就是那些人说想要回收的废物。 那喊他来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小伊，你评估一下。”宋云心早就发现阙伊已经到场，逆着光，他隔着一段距离遥遥喊道。 哪怕光线暗，阙伊也能感觉到所有人都聚焦过来。 “好的，老师。”阙伊维持自己平时的形象，先一板一眼地分析起来，“他口鼻耳有轻微渗血，可能是信息过载导致的耳膜受损，或者其他涉及内脏，大脑的伤势。” “根据他的状态来看，我趋向两种都有。动作有干涩停滞的部分，应该是伤到了骨头，要不是外骨骼质量过硬，现在不可能行动自如。” “而且已经有了明显幻觉，幻视。精神图景现在应该处在严重崩溃。在自身伤势导致死亡之前，不到一个小时，他会优先被自己体温烧死。” 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人急不可耐地说：“首领，你看，连阙医生都这么说了。” 这个可怜哨兵明显是尖锋队的一员，比起到这个魔窟被利用当傀儡，牺牲或许更好。 阙伊垂着眼，不再说话。 宋云心却没有看那个发言的人，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阙伊身上，良久，阙伊听到他继续问：“所以，你认为性价比太低还是自己能力不够？” 心仿佛被这句话揉成一团，胃是情绪器官，此时也沉甸甸的，好像垒了堆石头。 这是一个语言陷阱，性价比指的是付出与回报，阙伊的付出能算付出吗？这不能记为规巢乃至宋云心的代价。 至于能力不够…… 如果不反驳，今天要死的就不止哨兵，还有他和薇薇。 能力不够，规巢施舍给他的一切都没有了，一切回到原点，甚至会更惨痛。 “我只是陈述了他的生理状态。”割裂一般，阙伊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还能这样平静无波，“其他的，看您想要达到的程度。” 宋云心轻笑一声，那声音在还算空旷的主控室里格外清晰：“很好。” 他面向众人，语气骤然变得冷硬，“你们只看到了一个濒死的哨兵，他单独深入一线，脚下就是一个特级异兽的尸体，这里的哨兵哪个能做到？” 有人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带着难以置信：“这就是黑暗哨兵…” 人群里的哨兵们一言不发，反而是决策层里的普通人又认识了一次哨兵一样。 “没关系。”宋云心又温声安抚，“一个可以引导的黑暗哨兵，意味着什么已经不用我再强调了吧。” “小伊。”他呼唤。 阙伊应声上前。 宋云心冷光下的脸清晰起来，没人能把这个斯文和蔼的学者面孔和战争犯，逃犯头子和犯罪集团首脑联系到一起。 “老师……” “你们。”宋云心打断了阙伊的话，指了两个哨兵，“保护他出舰。” “首领，外面那么危险，向导出去风险是不是太大了，要不再想想办法把哨兵弄进来。” “不。”阙伊否决，既然宋云心对促成这件事的势在必得，那刚好借此强化一下自己的好用了，“我说了不到一个小时，时间上来不及，你没听我说话吗？” 那个人没想到阙伊这样咄咄逼人，明明自己也是在为他的安危考虑。 阙伊没心思和这群罪犯打好关系，他必须讨好的只有宋云心。 宋云心满意拍了拍阙伊的肩：“去吧。” 周末盘在阙伊手臂上扭动了一下身子。 阙伊领着两个哨兵离开主控室，被人加急投放到了飞行器的拍摄点。 周边已经确认没有其他人类存在了，只剩还没有死绝的几个异兽有点生命体征。 越靠近，空气里那股狂暴的精神力量就越发清晰。这种力量其他哨兵会本能排斥，但阙伊身边的哨兵都不为所动。 这两个平日里跟在宋云心身边，洗脑程度都是最高的，已经成为了完完全全的战斗傀儡。 作为洗脑哨兵的那个向导，虽然不是设定里的“主人”，阙伊自带一部分指控权。 “放置屏蔽仪，我需要安静一点的环境。”哪怕此处战斗已经结束，狂风下各种噪音，异兽最后的嘶吼，遥远聚居区不知道是规巢的偷袭还是其他尖锋的遭遇战，爆破音的声浪不绝。 这种环境对哨兵来说简直是顶级折磨，作战的哨兵战斗装备都会带有屏蔽装置，不管是特制耳塞还是和归巢哨兵一样的头盔，反正会想办法为哨兵阻隔这些干扰。 目标哨兵肯定已经遗失了这东西，看他裸露流血的耳朵就知道。 环境噪音过载，也是导致哨兵幻觉的主要原因之一。 一个哨兵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是一只猎豹，速度非常快地衔着屏蔽仪放在了目标哨兵十米处，又迅速折返。 它可不想被那个发疯的哨兵无差别攻击波及。 屏蔽仪启动，直径十几米的能量屏障成型。 突然变化的环境令身在其中的哨兵手足无措，他不断环顾四周，也算安分了一点。 阙伊向前两步，哨兵们遵从保护命令要跟上来，被阙伊挥手制止。 飞行器忠实地把这些转播到了主控室。 “太冒险了，他甚至什么武器都没带。” “要是那个黑暗哨兵暴起，几秒就能把他撕碎。” “呵，星舰的豢养让这向导自大了，之前送过去的哨兵都是给他包成了粽子。” 宋云心没有说话，他注视着屏幕，阙伊的举动也让他意外，毕竟他知道阙伊应该还不想死。 阙伊当然不是来送死的。 虽然这个哨兵攻击性强，但他刚好也不打算近身。 他可以用精神触手形成薄膜，降低自己在哨兵感官内的存在感，其他人他就没有余力了，还不如自己一个人上。 慢吞吞拉近了一点距离，阙伊感觉差不多了，又放出一根精神触手。 极细，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 不知什么时候，周末已经攀到了阙伊肩上，目不转睛地冲着前方吐信子。 这根精神触手晃晃悠悠地来到哨兵身边，对方还浑然不觉。 为了微操，阙伊干脆原地盘膝坐了下来。 他的精神体是一种生活在热带的竹叶青，树栖，剧毒。成年体最大可以长到一米来长。 比起同类，周末还是一只小蛇，绕两圈阙伊的手腕当个叠戴手环，不能再多了。 虽然不知道周末为什么不长大，但阙伊实验过，周末的毒性不比成年体小。 在他的操控下，精神触手可以达成附毒。 靠近哨兵的那根，是毒性浓缩max版。 所以，在所有人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本来打算继续质疑阙伊行动的人，惊讶看见那个几乎所向披靡，还打算继续无差别扫击周边的哨兵，轰然跪地。 “他干了什么？！” “阙伊用精神攻击了？他怎么敢的！” “那哨兵他自己都说精神图景崩溃到快死了，现在用精神攻击，还有可能救回来吗？” “首领，他一定是想用意外死亡搪塞您，依我看，他的心一直不在我们这里，搞不准在哪里乘机搞鬼。” “现在任务困难了一点，就无视命令在重要资源上发泄不满。” “再看看。”宋云心话里还饶有兴致。 其他人面面相觑，暂且嘘声了。 阙伊知道自己被实时转播，所以他选择这时候实验自己的新技能。 现在看来卓有成效。 这不，哨兵身体在毒素下伤势加重，血淌得更欢畅了，毒素率先击溃了凝血系统，而且带来加倍痛苦。 外骨骼的支撑下，哨兵也无力继续战斗了，他已经到了极限，如果说阙伊来前他还有一个小时好活，现在大概就剩十分钟。 但是没关系，还有时间，阙伊带了解毒血清，还带了治疗仪，他自己就是向导，能缓解精神图景的崩溃趋势。 拿出背着的治疗设备，阙伊坦然接近哨兵。 污渍和血模糊了哨兵的脸，阙伊只观察到一双玻璃般灰蓝色的眼睛，瞳孔无机质地放大，明显完成不了聚焦。 先治身体会被袭击，阙伊理所当然无视掉了伤情，重新伸出精神触手，试探性地摸索哨兵精神图景的大门。 他先感受到的是情绪。 他早就做好准备接受任何精神冲击，但那情绪不是阙伊设想中的混乱，暴虐。 而是疲惫和自弃。 一个塔麾下的英雄哨兵，他本来马上就要为保护群众当上烈士了，不应该正大义凛然吗。 这种情况下，哨兵可没有害怕死亡的，他们都是战斗疯子。因为战斗死亡，是他们梦想的终点，更何况是如此光荣的战斗。 这份来自哨兵的情绪裹挟阙伊来到一片漫无止境的荒芜焦土。 一股前所未有的共鸣感如同电流，击穿了阙伊为自己铸造的精神防御。 阙伊浑身一颤，差点直接逃离和这个哨兵接触。周末难得活泼，甚至要离开阙伊身上，开始上蹿下跳。 震惊于眼前死寂的景象，阙伊这才后知后觉，他居然已经到了哨兵的精神海！ 这里是哨兵向导精神图景的核心，一般是自然景观，供精神体回收时休息，也是最私密的所在。 这里几乎能窥探到对方所有的记忆，想法，这里没有**没有秘密。 当然也不是旅游点！ 一般向导在没有结合的情况下，链接到精神图景周围就已经成功了。 可以进一步安抚疗愈，虽然治标不治本。但没人强求每一个向导都和来找他梳理精神图景的哨兵结合。 能直接进入陌生哨兵的精神海，说明他们的契合度至少达到了百分之九十！ 近乎神话。 第3章 结合热 契合度如此之高的向导和哨兵可遇不可求。 就连阙伊身边唯一喜结连理的哨兵阙彦和向导杨维白契合度也只有百分之八十出头，这已经算非常高的了。 向导和哨兵的发展方向本来就是互补，一个成熟的向导哨兵组合，不管在哪个领域都能大放光彩。更何况哨兵到了年纪几乎都会精神图景混乱，要寻求向导的帮助。 阙伊对向导的知识则都来源于宋云心。 他学到的东西除了一些相关基础，其他的都是犯罪手法罢了，不足与外人道。 但周末长不大，他就怀疑是自己和哨兵不健康的接触有关。 总之，就算这样，他也知道这种高契合度的向导和哨兵被称为灵魂伴侣，两百年来非常非常稀少。 这是基础中的基础。 人类共识。 现在阙伊的灵魂伴侣在他的好心治疗下，马上就要死翘翘了。 不仅如此，阙伊还要把他先救回来，洗脑，装修成一个成功的，认主的新傀儡，来当他此次任务的收获。 然后献给宋云心，最后计入功劳簿，兑换奖励。 此时此刻，阙伊感觉比起自暴自弃的哨兵，自己受到的精神伤害过大了。 ……但阙伊没忘记他只有十分钟不到，因为还要留时间给哨兵治疗身体。 没空震惊和犹疑了。 阙伊没来过其他人精神海，也无心观赏。和往常一样，他开始静心寻找哨兵精神世界中的风暴。 这片荒芜之地没有太阳，上方是茫茫压抑的阴沉天空。 外人的到来，让空中弥漫出黑雾。 阙伊向雾里走去。 “你确定要请缨对付这次兽潮？” “我敢向您以性命担保，这次兽潮常规部队对付不了。除了我携带的尖锋一队，您甚至还应该安排其他支援。” 第一个声音是电子音，阙伊意识到那就是塔。 第二个声音则是一个年轻的男声，虽然沉稳，但音色意外清透，应该就是这里的主人。 “塔内的专家也上传了自己的观测结果，你的承诺可信度并没有那么高，很遗憾，我的哨兵。” “但你凭借功勋有自己选择任务的机会，你可以选择这次带队前往。” “我会时刻注视着你们。” “是！” 原来宋云心没意料到的部分，就是这样一番对话。 [薄琅是英雄。] 世界突然传来空荡的回响，阙伊捕捉到了一个名字。薄琅，好像有点耳熟。 [薄琅是榜样。] [薄琅是标杆。] 声音仿佛在四面八方环绕，阙伊终于在这些复述中想起，薄琅是谁。 [他是最完美的哨兵，是塔最优秀的战士。] [但他为什么突然选择带队，之前不一直是只接受单人调配吗？] …… “因为，我不能。” “我根本无法公正地司法。” “我对塔居然持有怀疑。” …… 薄琅是星网说到塔的哨兵时最喜欢的名字，知名度很高。 虽然出于任务需要和个人**，没人知道他的模样。 但网络尤其发达的当下，几乎所有民众都知道，这个哨兵是怎么在塔的引导下觉醒，怎么加入塔的军部，怎么打翻自己的领队，怎么被塔确认为黑暗哨兵。 又是怎么为塔独自执行了几次重大任务，保护民众，保护弱者。 并且创造了一人击杀两只高级异兽的最短时间记录，也是保持者。 简直成了塔对外安全感的化身。 阙伊上次见到这个名字，是因为在终端看新闻时，看到主播绘声绘色讲薄琅再次刷新了自己的记录。 …阙伊思绪万千，头皮发麻。 但他已经找到了目前哨兵薄琅最浓重的负面情绪。 阙伊将这团黑雾驱散，放出所有精神触手，抚平每一个毛躁的波动区。 “数据显示，你的向导素抗体增加了，队长，你得多吃两片。” …… “……向导素对我几乎没什么用了，崩溃前，我不能让这群杀伤力最强的特级靠近聚居区。” “…有点看不清了，刚才一击明明应该打中胸口，触感却明显偏了。” “好吵…” “现在只能和异兽展开拉锯战了。” “我速度太快，又太深入兽潮。队伍人不够，他们也没办法不管那些异兽及时找过来。” “失去意识之前，我绝对，绝对不能停止攻击，不然绝对聚居区无法抵抗，会直接变成炼狱。” “……塔，你看到了吗？” 塔应该，大概，看到了。 因为规巢出现，哪怕兽潮被勉力击溃，这里的聚居区还是在混乱中被趁火打劫。 但愿只是掠夺资源，而不是人命。 塔每次察觉规巢的犯罪行为，都是会派人来的。 只是宋云心每次都是诡袭，在外界看来神秘莫测，很难抓住。这次尖锋就在一处，就连顶级黑暗哨兵薄琅也在，塔肯定会先联系他们。 然后得知具体情况，派很多人来支援。 虽然原因不太美妙，但阙伊努力把这个结果传递出去了。 没想到有人会回答自己，薄琅的所有声音都完全消失了。 精神海格外空寂，只是天色稍微不那么阴沉了一点。 阙伊最后看了眼，没看到不知道藏在哪里薄琅的精神体，主动退了出去。 主控室的大屏幕上，阙伊眼睛终于睁开，所有人都看到那双瞪大的深紫色眼瞳。 在他的跟前，那个哨兵无比虚弱地望着他。 “恢复了……” “啪，啪。” 鼓掌声盖过了人们难以置信的惊叹，宋云心击掌，开心道：“不可思议。” “你们看，我让他自由发展，他确实能继续给我惊喜。等他把这个黑暗哨兵治疗好，可以考虑再提升一下阙伊在规巢的待遇。” 他的治疗两字在口中反复细细品味了一番，落下重音。 宋云心从座位起身，扶着操控台边缘：“所有人，准备回收，我们要和塔继续玩捉迷藏了。” 大屏幕切换了画面。 阙伊长舒了一口气。 刚刚有了好转的哨兵神志不太清醒，却本能的亲近自己这个灵魂伴侣，眼里微微带着眷恋，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精神链接的余韵里。 如果阙伊是个好人，现在应该十万火急地把薄琅危险的生命体征拉回一点。但很不幸，这个明星哨兵根本不该遇到自己…… 阙伊打开治疗仪器的夹层，里面安放着一排试管。选中其中一个，阙伊用注射器提取出其中液体。 然后将其赶紧注射到没意识到自己应该反抗的哨兵体内。 这个麻醉剂生效很快，本就虚弱萎靡的薄琅几秒后，意识就开始进一步溃散。 阙伊又换了一个注射器提取血清，再次注入。 和先梳理精神图景同理，如果直接治疗哨兵身体，恢复的哨兵就不再可控了。 治疗仪的使用，阙伊已经有了肌肉记忆，手里的动作一直没停过，哨兵身体的观测数据终于开始稳定回升。 “医生，开始回收了。”规巢哨兵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传来。 阙伊抬头，才发现飞行器也不见了。 他站起身，想招呼人把薄琅搬回去。 谁料一阵天旋地转，阙伊差点栽倒在被他平躺在地的薄琅身上。 自己没被攻击，也没受伤，而且平日里的体检结果也显示一切健康。 心里警铃大作，阙伊立刻回想是哪里不对劲。 周末呢？ 平日里仗着小巧，阙伊不怎么把周末收在精神海，现在应该也在他身上才对。 可阙伊迅速在衣服上摸了一圈，也没发现蛇影子。 规巢的哨兵已经自觉来搬人了，阙伊往旁边让了让，视角一错开，赫然发现一抹蓝影蜷缩在薄琅颈侧。 阙伊眼疾手快将其捞上来，先被烫得一激灵。 蛇的体温怎么可能烫手！ 但这蛇是他的精神体，他自己也感觉自己不对劲。 阙伊把周末捋开，从头看到尾，外观上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但周末明显不舒服，怏怏垂头吐信子。 眼睛，周末的眼睛上好像蒙着一层薄膜，颜色略显混浊。 蛇类褪皮前兆！ 从来没有生长过的周末，居然现在发生了变化。 对应的，阙伊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了。 灵魂伴侣名不虚传。 一次链接而已，居然诱发了自己的结合热。 阙伊的体温也在上升，他能感觉气血蒸腾下，自己皮肤开始微微泛红。 精神共鸣在生理上最直接的展现。 太不是时候了。 “医生，你怎么了？”规巢哨兵也发现了阙伊的异样。 “链接这个黑暗哨兵带来的情绪冲击有点呛人，我适应一下就好。” 此乃谎言。 阙伊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他简直想尖叫发泄。 “立刻把他送到我的研究室，我要尽快给老师结果。” 薄琅仍无知无觉躺着。 第4章 继续豪赌 哨兵的身体是温热的，因为他是鲜活的生命，那股胸口起伏的力量维系着他的呼吸和体温。 阙伊迷离地看着眼前昏睡的哨兵。 不知道宋云心是不是害怕塔的人来得太快，他们被十万火急地塞回了阙伊在规巢星舰的研究室。 费力把闲杂人等赶走后，不大不小的冰冷房间里，就剩下了阙伊他们两人。 给哨兵注射的麻醉剂会在几个小时内被代谢掉，阙伊还记得给哨兵按上束缚带。 黑暗哨兵……薄琅。 阙伊还不是很想承认这是同一个人。 一个普通黑暗哨兵就已经不得了了，更何况盛名在外的这位。要是把他打包好送给宋云心，宋云心会怎么又把水搅浑，阙伊更不敢想。 按照疗程，要瓦解哨兵心防，植入简单的心理暗示，先让哨兵信任自己。 但坚决不能让宋云心知道薄琅的身份。 阙伊先用精神触手，在有一点点微弱意识的薄琅脑海里刻入了第一个精神暗示，不是信任眼前的人，而是不能说出自己的名字。 这一步不可避免的要简单链接到对方的精神图景。 手抚上自己脸颊，阙伊从来没有感觉手这么暖和过。 不行了，结合热不是开玩笑的。 他强撑着，还又因为各种原因，又和薄琅精神链接了一次，无疑是将结合热继续催化。 因为共鸣而高昂的精神世界，给主人带来的是最原始的□□渴望。 而本来精神体就发育不良的阙伊，症状比躺着的那个家伙严重一百倍。 不是简简单单有了感觉，而是类似于兽类的发情期，会变成**的奴隶。 要解决说简单也简单，他的灵魂伴侣就在不到一米远的地方，该怎么结合就怎么结合，那什么事都没有了。 但……这让阙伊怎么下得了手。 他是无所谓，本来混迹在这个破烂地方，周围不是受害者就是些妥妥的烂人，非必要完全不需要理会那方面的需求。 但不代表他是什么非常传统的人，那种事一定要遇到真爱才行。 可是，薄琅为了普通群众，请缨深陷兽潮，却没有死去，而是被同为人类的同族进一步加害。 他们要做的手段无疑是磨灭一个人最后的尊严。 想法不是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 所做的事情是自己厌恶的。 所效忠的人是应该被斩杀的…… 这样的人，有自己就够了。身不由己的人一直在增加，还是通过自己的手。 曾经阙伊还是受害者的一员，但现在他已经不这么自诩了。 深深呼出一口气，阙伊趁自己还有理智，和薄琅加宽距离。他开始翻箱倒柜地找镇定剂。 一剂不行就多来一剂。 薄琅不该再被那么对待。 他必须得想办法控制住自己，不要让自己继续丑陋到面目可憎。阙伊还不想见到薇薇的时候，自己都不敢承认自己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镇定剂阙伊调配过，果然被他找到了，阙伊用注射剂也给自己打了两针。 效果没那么快，但液体被注入，身体的异物感让阙伊大脑清明了一点。他研究了一番自己的这个地盘，走到了研究室的最角落，在那里屈膝蹲下。 他在等药效，薄琅也在等药效。 几个小时相安无事，事情就不会进一步恶化了。 身体莫名空虚，心里也空落落的。阙伊想拿周末把玩，用来磨时间，却发现那条不争气的蛇已经被他亲自扔回精神海自生自灭了。 抱膝沉默了一会，阙伊还是想办法转移注意力，不然身体难受，会让他难免想入非非。 阙伊拿出了自己的终端，漫无目的的随手翻看。 结果星网头版头条就吓了阙伊一跳。 [尖锋队得胜回归——] 那尖锋队速度很快了。 他们离开这个边缘星系的人类聚居区才多久，重伤的异兽都还在地上申吟呢。况且，尖锋队队长在他研究室的床上躺着，聚居区也被归巢洗劫一空，哪里来的得胜。 转移注意力果然有点用，阙伊先皱着眉继续往下翻。 [规巢行踪再次消失，薄琅率队侦查。] ……星网言论自由，但这种热度的声明都有官方下场。 在塔的计算下，这样的说法才是最好的吗？ 和兽潮两败俱伤，失去队长的尖锋队，是取得了顺利，击溃兽潮。 在战场上确认消失的薄琅，因为没有找到尸体，被编造为在追查规巢的下落。 操作之下，这其中，知道真相的，除了那些尖锋队员，还有谁呢。 [尖锋队不愧是完全由黑暗哨兵组成的部队，三十个人在归巢这个臭名昭著的星盗集团干扰下还抵御了兽潮。] [听说没有一个异兽进入聚居区防御层，太厉害了。] [有薄琅亲自查，那个规巢应该也蹦跶不了多久，偷偷摸摸去战场大后方打劫，你怎么不去和尖锋硬碰硬呢？] [规巢那群核心人员逃狱的时候，对付他们的根本没有黑暗哨兵，要不然怎么会让他们逃出来，肯定不敢呗。] [五年前太惨烈了，希望薄琅能为他们讨回公道。] 最后的那个发言还带有一个缅怀的表情。 阙伊头昏脑胀，手指不受控制地在终端的输入屏，打字。 ——不 刚有一个字弹出，阙伊的终端陡然振动起来。 是宋云心的通讯提醒! 如同一桶冰水从头浇下，本来大脑发胀，身体灼热的阙伊顿时冰火两重天，他恨不得就就这样晕过去，一了百了。 他刚刚居然打算发言! 阙伊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抖，那两针镇定剂完全失去了它应有的功效。 他先尝试出声，结果喉咙里先发出的是一声低吟。 这种情况接不了通讯。 阙伊将来自宋云心的通讯硬着头皮挂断。 下一秒，第二通打了过来。 阙伊这次挂断得更快，他用尽时刻能达到的最快手速，给宋云心发消息。 [正在第一疗程，避免第三人声音干扰，请见谅，老师。] [那就别在星网开小差了，这回是被我抓包了，看你下回被负责管制的家伙发现怎么办。] 在归巢拥有终端的必要条件就是受到监控，阙伊刚刚完全忘却了这一点，居然自己引来了宋云心的注意。 要怕的只有你好么。 阙伊看着消息，咬牙切齿，假惺惺的话术，他看着胃里恨不得翻江倒海。 [第一疗程要维持在三个小时的水准，我待会来看看，注意效率。] 随即，第二条消息就不受控地映入了阙伊眼中。 “哗啦——”阙伊挣扎地站起来，不稳下，手推倒了旁边柜子上的药剂，带来了一阵连锁反应。 但阙伊根本无心去管这些了。 他弓着腰，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滚烫，比刚刚烫得更厉害了。旁边玻璃器皿上折射出他的倒影。 发丝已经被汗润湿了，因为是齐肩胛的发，那缕缕深红色紧贴着阙伊脖颈，没入领口。 狼狈至极。三个小时，按照宋云心的算法，应该是他和薄琅独处的三个小时。 那现在就只有两个小时左右。 两个小时之后，宋云心就会来这个研究室查看结果。 那他会看到什么。 一个被**掌控的废物向导，一个除了名字随时会暴露自己身份的宝藏黑暗哨兵。 步伐虽然有些踉跄，但阙伊又重新回到研究室的床边，也就是薄琅身边。 刚刚那么大动静，薄琅体内的麻醉剂也被代谢了起码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 不对，没有黑暗哨兵的样本，可能他们代谢更快。 因为阙伊猝不及防和一双锐利的蓝灰色眼睛对视上了。 他没有急于去挣脱束缚带，而是静悄悄地睁着眼睛观察状况。 阙伊的第一个想法是补一针麻醉剂。 但是不行，他必须两个小时把这个哨兵搞定，然后让他成为第一疗程的傀儡半成品。 那就需要哨兵保持一定的清醒，这样精神暗示才会更深入，方便塑造第二疗程的精神迷宫。 阙伊庆幸现在自己模样在一个硝烟都没有褪下的黑暗哨兵面前应该是无害的。 因为薄琅眼神软化了下来，又开始有一点失焦。 就趁现在——阙伊精神触手深入薄琅的精神图景，一回生二回熟，几乎是同时，链接完成。 在有意识的控制下，阙伊避免再去到薄琅精神海。 可哪怕这样，就算微弱的精神链接对阙伊也是雪上加霜。 但想想万恶的宋云心，他又坚持在薄琅脑海里刻下第二个精神暗示。 你是安全的，相信眼前的向导。 完成后，阙伊立马抬眸观察薄琅反应。没想到薄琅的眼瞳就像一个粘腻的黑洞，饱含着令阙伊害怕的某种**。 ……等等，共鸣是双向的。 薄琅只是没有阙伊自己反应这么大，但这种情况下精神链接，薄琅也会被阙伊连带感染。 慢慢发展成共同的结合热潮。 时间还在继续流逝，阙伊僵立了不知道多久，终于伸出手，摸向了哨兵的眼睛。 那双眼睛顺从地闭上，阙伊指尖被睫毛击得微颤，又一路抚过哨兵高挺的鼻梁，和不厚不薄，有点干燥，但是非常非常柔软的嘴唇。 这抹柔软让阙伊的手在这里流连片刻。 他已经做了那么多，好不容易看到了曙光，不能因为因为这个一面之缘的哨兵，让自己功亏一篑。 或许，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选择，谁说得准。 阙伊不久前在保险柜那里赌了一次，他还得再赌，压上更多。 阙伊俯下身，让哨兵那干燥的唇一点点湿润。 第5章 洗脑进行时 “啪。” 一声脆响，阙伊余光看到断裂的束缚带。 他忍不住感到些慌乱，但在随之而来的炙热拥抱下又很快无暇顾及。 人类大脑就像牛的胃，隔三差五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反刍，汲取的养料不管是快乐还是痛苦，都多多少少滋养了主人的成长。 阙伊经常会回忆过去，开心的，痛苦的。但都没有记忆给过他此时的体验。 完全陌生的快感和情绪冲击下，他艰难地让自己先着手于正事。 阙伊沉溺中又悲伤地清醒着。 现在的情况，就算变成了回忆，应该也是痛苦的那类吧。 哨兵对他并未设防，可能是因为混沌中的生理性亲昵干扰了哨兵的判断。也可能是先前的心理暗示起到了良好的效果。 借此，阙伊的精神触手在对方精神世界里不断游走。加深精神暗示，制造错误认知，引起逻辑混乱。 为精神迷宫筑基。 自我认知会影响个人思维，这是最先要瓦解掉的东西。 薄琅认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呢？ 薄琅的精神海已经给了阙伊回答——道貌岸然者。 阙伊不可置否，薄琅对他而言已经太过正义，太过伟光正了，顶多掺了点强迫症或者理想主义，无伤大雅。 但薄琅有个很优秀的品质，那就是忠实。对于一个战士来说，这是天职，也已经被刻在了薄琅潜意识里。 他以一个忠实的角度思考，所以感到愧疚，自我厌弃，乃至和理性思考打架，自己把自己整得要疯了。 但这也无所谓，因为阙伊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把他忠实的对象换成宋云心。 将哨兵人格细细拆解一番过后，一时间，阙伊可能是世界上最了解薄琅的人了。 这让阙伊发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唔……”薄琅在阙伊耳边闷哼出声。 他们的精神世界交融，那个纬度里，已经完成了同调。似乎不满于阙伊纷乱的思绪，一心陶醉在快感里的薄琅精神力有了波动。 阙伊一时不查，一下子感觉被一堆毛绒绒的东西包裹住了。 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吓了一大跳，阙伊立刻就想挣脱开。 这让他和身下的哨兵有了更多的□□接触，不过也让那毛绒生物稍微远离了一点。 一条舌头从耳下舔到眉梢，阙伊抖了一下，瞳孔放大地看过去，一张黑漆漆的嘴正咧开对着他。 是一匹毛发乌黑柔亮，体型巨大的黑狼。 刚刚只是胸脯贴了过来，那长长的毛发就盖住了阙伊。现在它垂下头，对阙伊舔了一口，虽然浅尝辄止，但阙伊有种自己会被吞吃入腹的感觉。 这突然出现的动物，无疑是薄琅的精神体。 犬科…… 阙伊回神，一只手按向黑狼的头部，让它离自己再远一点。一只手抓住黑狼主人不安分的手臂。 他刚刚给薄琅洗脑到关键一步，暗示到认知混乱的下一步就是思维改写，首先就是不能对来人产生攻击欲。 这样来检查的宋云心就会看到和之前截然不同，一个温顺到平和的哨兵。 待其对宋云心有了印象后，就让他“认主”。 但薄琅精神体的出现，那种天然的嗜血和震慑感，让阙伊感觉自己又清明了。 这可是薄琅啊，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二流水平，从武力到智力都不容小觑。 他之前被该死的结合热折磨得人都傻掉了，也可能是被宋云心吓傻的。 但现在总算没有一傻到底。 将薄琅洗脑成功，能解决的是一时的困境罢了。如果将目光放长远，有了新武器的宋云心只会更不好对付。因为除却薄琅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东西，薄琅这个人就已经很恐怖了。 光让薄琅不说出自己的身份完全不够，得让他理智，以传说中的那个薄琅的程度被“洗脑”。 那就多博一次。 被推开后的黑狼又贴了过来，阙伊已经不太怕它，但被烦到也没心情忍耐，对薄琅暗示把精神体收回去。 “……诺瓦。”薄琅扭过头和自己的精神体对视一秒，下一刻黑狼消失。 “你是……谁？”昏昏沉沉的本能里，薄琅抽离出了一点意识，就问。 阙伊体内的燥热已经被基本安抚，虽然熟悉的振奋让他的血依旧滚烫。 注视着薄琅的眼睛，阙伊感觉这颜色真好看，夹带着感激和歉意的眼神格外爱怜。 被这样看着，薄琅动容，瞬间忘记继续问下去，抬手揽过阙伊的后脑，又要继续最开始的接触。 阙伊以一种不可质疑的态度躲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加大了精神触手的攻势。 …… 两个小时，其实过得非常快。 如果是普通哨兵，在精神链接下，阙伊能做到的程度也只是所谓的第一疗程，就是多重暗示。 但结合中的精神同调，已经接近深度链接，阙伊的工作效率前所未有的快，甚至多了功夫让他埋下些东西。 预感到宋云心马上就到了，阙伊欲盖弥彰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至于哨兵身上早就残破的装束，甚至没有整理的必要。 规巢的任何一个空间，对宋云心来说都没有一丝丝阻碍。 研究室的大门在宋云心刚刚站定时就自动打开了。 难得的，宋云心一时没有动作。 空气中溢散的向导素和浓稠缠绕的精神力，扑面而来，让宋云心猝不及防。 虽然倍感意外，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宋云心还是如常步入其中。 研究室一片狼藉。 地上有一些滚落的物件，还有试管碎片，被用过的注射器。 避开这些，宋云心再深入。 看到了阙伊的背影，他穿着有些褶皱的研究服，头发微乱。 听到背后的声音，阙伊回头：“老师。” “发生了什么？”哪怕是宋云心，此时也不免一问。 “如您所见。”阙伊笑了起来。宋云心注意到他潮润的眼眸，和格外有光泽的嘴唇，糜丽非常。 宋云心于是又去看哨兵。 这个黑暗哨兵正坐在研究室安好的椅子上，对有人到来没多大反应，平静到近乎死寂。 但宋云心能感觉到，哨兵所有的关注都在阙伊身上。虽然哨兵是比较罕见的深肤色，这让愈合的一些伤口和淤青都不太明显，但下巴上的牙印不可忽略。 “我还真不知道，你有这么急不可耐。”宋云心目光冷冷，语调如同欣慰的长辈，言语又是嘲讽的。 阙伊刚成年就在他的掌控下，交际圈，亲密程度，他都清楚得很。 所以他没生气，也是真好奇。 “我们的匹配率非常高。”阙伊将乱发撩到耳后，宋云心顺着这个动作看过去，发现阙伊白皙的肌肤红了一块，“诱发结合热，在这个基础上，我直接做到了第二疗程，现在赶紧让他熟悉一下您吧，不然怕要认我了。” “哈哈哈哈。”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宋云心走到哨兵跟前，没打算纠结一些无关紧要是东西，“抬头。” 薄琅应声抬头。 “这些基础的指令他会遵从。” 宋云心点点头：“你的身份。” 薄琅沉默。 “之前他的精神图景暴乱，自我认知也出了问题，我给他起了个代号796，就先这么称呼吧。” “796，放出你的精神体。”于是，宋云心随即道。 黑狼的出现，一下子让空间变得拥挤起来。 不似主人的安静，它显得有些焦躁，想向阙伊靠近，最终在原地踱步两下。 “犬科？”终于，宋云心兴致大起。 “一匹成年巨型黑狼，我们这个地方太小了，只能勉强装下它。”阙伊补充。 “这确实可惜了，不太方便互动。”眼神从狼身上剥离开，宋云心又看了看这对刚刚结合过的哨兵向导，“舍得？” “陌生人罢了。链接也没有深度，问题不大。不过有需求找您借用，就请体谅了。” “这样看你确实是长大了。”宋云心大概比阙伊大十几岁，除了眼角有些细纹，还是显得非常年轻。但阅历和长相年龄没有多大联系。“我得好好想想，免得让你们日久生情，过段时间我送些其他和你匹配度还可以的哨兵来，他嘛，非必要保持一点距离吧。” 这样直言不讳的话术，阙伊也不能说不：“当然。” 满意下，宋云心又端详了黑狼片刻：“我之前和那些人说提升你的相关等级。继续保持，别让我失望。下个月初来我办公室，给你看看你亲人的近况。” “怎么了？”阙伊没有立刻回答，宋云心贴心去问。 “……还请您先给我一段时间的假，老师，我感觉不太舒服。”奖励并没有带来惊喜。虚假的情绪对熟悉他对亲人态度的宋云心来说，不太能瞒住。 不过阙伊没有说谎，那股热度消失后，留给他的不是餍足，而是一种深深的烦躁不安，衣服的存在感突然非常强烈，几乎处处都充满不适。 勾起唇，宋云心抚上阙伊的脸，阙伊睫羽颤动，强耐着没有躲开：“你在蜕皮，孩子，这是正常表现，作为向导你会更加强大。” “没想到之前没有观测到蛇类精神体的蜕皮期是这个原因。你已经被反噬了，但高匹配度的精神同调让你失控的频率趋向正常。所以就开始继续停滞的成长。” “但没关系，反噬到我这样，精神体都召唤不出来，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向导还要一段时间，更加努力到从我这里换取实现心愿的机会吧，我亲爱的学生。” em……这两人究竟到哪一步了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洗脑进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