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千金修仙记》 第1章 第 1 章 碧色琉璃瓦铺满屋顶,雕花珠红花窗外伸进几条嫩枝,芽上点缀着梅花。 炉台桌上飘香四溢,大红门槛前围着小屏风,屋子静谧无声,偶尔隔着木板传出急促的脚步声。 木雕圆镜中倒映出个人影儿,少女约莫十六七,面上虽透着些许稚嫩,也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眉眼如黛,薄唇早早涂抹好胭脂,长发绕着金叶珠钗盘在脑后,钗虽美,却不似金的。洒落额前细小的碎发随着脸颊微微摇晃。 少女身着竹布衫,对着圆镜抬了抬手轴,青竹绣花显露出来,布料算不上很好,搭上美人有股清新脱俗的适配。 “这是……”桂砚秋迷茫地抚摸着紧贴手臂的衫袖,手指摩挲着绣花图案,眼神逐渐从混沌聚焦清晰,声音颤抖不止,“穿…穿了?” 桂砚秋,是个穿越者。 她焦急地来回跺着步子,心中喃喃:“脸倒还是这张,可若是旁人好歹穿进个了解过的小说,换作我怎就是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似乎……还在古代。” 木桌上摆放的黑金扇子被她顺手拾起,握在手心中时不时敲下脑袋想对策。 她环视着屋内摆设的物品,稍松了口气,从袖口袋中掏出块绿帕擦拭额角渗出的冷汗,心中涌上一丝欢喜。 看样子,她似乎穿成古时的富家小姐了。日子定是滋润的,这副身体没沾半分皮糙肉厚,反而如水般细腻,从未受过任何苦累才养得出这皮肤,林砚秋能确定原主并非丫鬟,再不济也是个有钱人家出身的庶女。 她轻叹一声,默默心道:“穿了。但穿了个有钱人。可喜可贺!” 桂砚秋攥着扇骨转着扇身,身形一顿,缓缓望向屏风后的门槛,心念一动。 她并非没有听见脚底下的动静,仅是因刚穿越的不适应迟迟不愿下楼。 眼下情况不同,耳边传来的声音大了不止一星半点,楼下什么声都有,推木柜桌椅的滑拉声、许多人跑动的响声,最为刺耳的,是个妇女仰头爆发出嘶吼的声音。尖锐、伴随着微微沙哑。 那妇女喊得正是:桂煜。既然与桂砚秋同姓,想必便是这具身体主人的名儿了。 桂砚秋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秀眉微微蹙起,当即三步并作两步绕过小屏风,踏脚跨过门槛,入目便是长串的木台阶,弯弯曲曲直达地面,从门前这角度正好看得见底下匆忙的人。 “桂煜!快,快下来!出事儿了!”妇女带着哭腔的声音涌入耳中,桂砚秋愣了一下,心都揪了起来,忙扶着栏杆快速踏着木阶向下走,脚下踩着的锈花鞋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房内乌压压站着许多人,脸色没一个好的,基本都在匆忙整理着东西,仅有几个看着似是婢女的女孩垂头站在原地啜泣。 桂砚秋刚一落地,两道身影便从她跟前冲了过去,一红一绿,竟是直接捧着着东西翻窗跃了出去,看呆了她。 妇女快步奔向她,她忙道:“出什么事儿了?”她生怕被人瞧出壳子中换了个人,面上摆着担忧的神情,手不自觉抓紧了衣衫,来不及去看周身其他人。 妇女面容保养姣好,未受到岁月无情的摧残,脸上的肉此时皆挤压在一起,压成深沟皱褶,着实不好看。 她眼中透着深深的绝望与恐惧,哆嗦着声:“跑…你快跑!” “跑什么?”桂砚秋不解地抬头,妇女的声音卡在喉间发不出声,只会一味地重复着这句话。 一旁披头散发的姑娘正在马不停蹄地收拾着衣物,口中快速地说着:“阿姊,快些跑吧,父亲犯了大忌,贪污被查到了,宫中派了官兵来抄咱们府!”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砸在桂砚秋心中,她不楚后退两步,唇瓣颤了颤,猛地扭头看向妇人,那姑娘又道:“娘不逃,她年纪大了,又不受待见,早就没了寿终正寝的念头。阿姊,快跑吧!” 桂砚秋不再犹豫,跌跌撞撞地冲向府门,身后的女声萦绕在耳边:“快逃!逃得越远越好!” 她跨过府邸门槛,余光瞥见院门被锁住,索性脱了锈花鞋伸手卡进镂空中一点点向上爬,心中只有对活着的渴望。 爬到顶端的一刹那,桂砚秋闭紧双眸纵身一跃,??到了地上。来不及喊疼,她龇牙咧嘴地从地上跳起向前漫无目的地跑,只想离身后的府邸远点、更远点儿。 对她而言真是要了命了,刚穿来灵魂都未来得及安置好,就上赶索她命。 不知跑了多少,桂砚秋力竭趴倒在地,全然不顾什么形象面子,大口喘着粗气,没有余力分出心思去痛骂这次穿越。 她本是一名高二女学生,费尽周折千辛万苦终于请假了晚自习,欣喜若狂地走出校门,谁知校园路段有人不减速,刹车还恰好失灵,桂砚秋在绿灯亮起的瞬间踏上斑马线,汽车疾驰而来。 一阵耳鸣过后,桂砚秋来到了这个世界,沉浸在富家千金身份的喜悦没多久便得知抄家的消息,这才狂奔数里路逃到如此偏僻的地方,筋疲力尽。 桂砚秋叹着气,拖着疲惫的身子缓移至粗木干上,垂眸这才发觉手臂不知何时被划出几条伤痕,许是她跑得太累扎了袖子,这才被路上的枝干刮破。 她低声自言自语道:“真是害我不浅!好歹来个系统金手指还算个样儿,怎的如此薄待我?”默了,她又道,“也罢。我又该何去何从呢……”也不知是对自己的宽慰还是欺骗。 正说着,不远处一群人吸引了她的视线,桂砚秋张口结舌地望着他们的打扮,几乎个个仙气飘飘、清风霁月,身着纯白道袍负手而立,无不彰显着心高气傲。 他们两两站一块儿讨论,唯有边上一个少年格格不入,不仅身旁没个伴,浑身脏兮兮的,似是刚经历过一番激烈的打斗。 桂砚秋正好瞧见这少年,心中竟涌出点儿心疼,又想到自己的处境,便来不及去挂念旁人了。 她无意间对上那少年的双眸,愣了愣,连忙移开视线。那双眼眸幽黑、干净,闪着寒光,溢满探究之味。 这时,一对男女瘸着步子奔向人群中,竟直接跪了下来直磕头,口中不住重复着:“求仙人带我们入宗!” 桂砚秋一眼认出这两人:正是她下楼时从她跟前经过逃出的人,一红一绿醒目非常。既在府中,那定是原身认识的人! 她似是瞧见曙光,跳下木桩跑向两人,闯入那群人眼中。 红衣女子率先看见她,诧异道:“桂砚秋……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见她叫自己本名,桂砚秋怔了片刻立即反应过来:幸许是原身名为砚秋,字煜。 绿衣男子低声喝道:“杜鹃,你管她作什么!别和她扯上关系,拖住仙人才是要紧事!” 名为杜鹃的女子闻言下定决心,又将头埋了下去,不去理会桂砚秋。 为首的白衣男子颇为得意,居高临下盯着跪在脚边的两个脑袋半晌,道:“算你们运气好,碰巧赶上侠月派招弟子,我们正好准备前往侠月派,路上缺两个端茶倒水的。” 绿衣男眼睛一亮,忙又磕几个头,抓着身旁女子的头皮强迫她一同磕,言语间含糊不清:“多谢仙人!我们什么都可以干!!” “叫什么名儿啊,说来听听。”人群中有人嬉笑着起哄。 “小的贱名移舟,我们都姓桂,她呀,叫杜娟。”桂移舟笑得夸张,面上的赘肉挤在一坨,姿态尽透着讨好。 桂砚秋怔住了,什么侠月派?什么招弟子?心中一个想法悄然滋生。 该不会……她穿进的世界不是单纯的古代,而是……修真界! 若真是如此,她唯一能摆脱桂府的方法便是斗胆入侠月派参与选拔,否则无处可去,最终也是死命一条! 移舟、杜鹃与她同为凡人,他们既敢试,正说明她也有选上的可能,她已死过一次,断不可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我……”桂砚秋话未说完,人群边上的少年竟径直冲上来握住她的双手,语气诚恳道,“姑娘,我对你,一见倾心。愿同我一起前去侠月派修仙惩恶扬善么?” 桂砚秋:“?” 她这才看清少年的模样,红袍长衫脏旧,高高束起的长发随春风飘逸。一双黑眸目不转晴盯着她,嫣红的唇角似笑非笑勾起,分明一副斯文打扮,周身却透着冷冽的气息。 见她迟迟不答,少年幽幽地道:“姑娘,入宗选拔需两人一组,若是……” 桂砚秋眼波流转,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扬起嘴角冲他微微一笑:“当真是再好不过了!我正想寻个伴入侠月派呢!” 这少年既敢找她,定是知道侠月派的路径位置,又看穿她内心所想,她本就打算放手一试,也就顺势而下各取所需了。 少年许是没料到她接话如此之快,眸光一闪,温声道:“姑娘,我先同你讲清楚,我,只有一个人。若是中途反悔加入他们,不妨现在就离开我。” 她听出他口中的“他们”指桂移舟奉承的那群人,少年的语调不急不缓,却让人莫名觉得冰冷。 “怎么会?我认定跟了你,又怎么会反水?”桂砚秋明白他在试探自己,毫不犹豫道。 二人一拍即合。 少年立即弯了眉眼,勾唇笑道:“姑娘,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咱们走吧。”说着,转身就走。 桂砚秋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探究的目光打量他。少年似乎不打算自报家门,她也并未说出自己的姓名身份,毕竟迟早都会揭晓。 她总觉得,这少年不简单。 第2章 第 2 章 一路上杜鹃时不时回过头瞥一眼不远处的桂砚秋,后者但凡察觉到目光都会假装很忙地眺望远方。 杜鹃:“……” 她偏了偏脑袋,压低了音道:“哥,她好歹是血亲妹妹,当真放任他与那男人同行?” 桂移舟先是沉默,紧接着“呸”了一口,道:“你瞧不出来?那人与几位仙人定是有仇,否则还轮得着主动找桂砚秋结伴儿?还是别扯上关系了为好!” 一旁的年轻男子闻言头一扭,道:“小兄弟眼力不错!那个人啊……啧啧,谁遇上他谁倒霉!白瞎了这么个好姑娘!” 杜鹃正想询问,衣袖被身侧的大手拉住,桂移舟凝重地朝她摇头,她这才肯罢休。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少年走在前头,微微偏头睨她。 桂砚秋想了想,直接了当道:“有。我从未了解过侠月派,其中究竟有哪些门道?”她总觉得侠月派这三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 少年慢条斯理道:“修真界与凡间的结界便在前方,一看便知。所谓侠月派,乃人界广为流传的宗派之一,高手如云,我们此行便是赶上了五年一度的收徒大赛,许多向往修真界的人都会赶来。” 桂砚秋忍不住心道:“看那群白衣人的架势,把自己打扮得飘然若仙,不知道的真把他们当神仙了,敢情也是参赛者啊!” 她随口答道:“怪不得路上遇到这么多人,原来都是参加侠月派收徒大赛的。” 少年又道:“不对。并非所有人都上赶着加入侠月派,今年醉骨派与侠月派同时招弟子,也有不少人仇视侠月派,千里迢迢赶来只为成为侠月派的一员。” “用仇视一词有什么说法吗?”桂砚秋来了兴致。 “每一个宗派所修之法、所悟之道、管辖领域都是大有不同的。拿这两派举例,侠月派讲究‘义’,宗内弟子多出现在江湖行侠仗义。醉骨派看重‘己‘,更追求自身的修为境界,很少参与外界之事。因观念不同,两派的弟子关系自然不好。”少年道。 话音未落,地面升起滚滚白烟,大地猛烈摇晃起来,半湿润的泥土迅速干涸出现缝沟,仿佛随时会断裂。 此处聚集的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皆是紧张兮兮地等待着什么,面色好不到哪儿去。 为首的白衣男站立巨石之上,双手环胸,气宇轩昂地仰视着天空,语气夹杂着不容置疑的豪气:“老子定是侠月派下一代亲传弟子!” 桂砚秋猝不及防一跌,差点儿摔倒在地,得亏少年及时拉住她衣角才带回地面。她心有余悸道:“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顿了顿,音色稍沉:“这里便是修真界与凡间的交界之处,两界秉承着默认的规则各司其职,从未出现过逾越、吞并之事。方才有人找到金玉石并踩碎,修真界的大门即将敞开。” 话毕,地面开始更为剧烈的波动,前方的沼泽地渐渐延伸出实心泥土将其覆盖,泥土干裂的速度极快,似乎有什么东西冒了芽儿,从裂开的缝隙中钻出。 裂缝越开越大,钻出的不明物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幻,迅速膨胀、扩大,桂砚秋的目光随之移动,脸颊紧跟着仰起。 那黑影竟是演变成一道祥云仙鹤足银大门,高度直破苍穹,稳稳有穿过蓝天之象。这门当真是奇,既大、又高,侧面反而薄似一张纸。 “这叫人怎么进?你方才所说的金玉石又是何物?”桂砚秋难免惊奇。 少年答:“这道门下了屏障,直通修真界,一次可容十万人,开放半个时辰后关闭。所谓金玉石,放置三天自动消融,是所有人进入修真界的必备条件,乃宗派长老特意设下,只有在此处方圆十里内寻到才算数。曾有一届参赛者三日都未曾寻获,导致那年未招新一个弟子,闹出个乌龙笑话,本五年收一次弟子的各大宗派破例隔年再度招新。” “原来如此……咱们直接进去?”桂砚秋发现这少年如同万事通般有问必答,定是不简单的,为减少麻烦她并未挑起话端。 “不错。”少年下意识抬步走上前去,后又想起身后之人,身形一顿,扭头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 桂砚秋:“?” 少年拉住她一只手臂往结界门跑去,时不时冲她笑笑,桂砚秋只心道莫名其妙。 人群接二连三穿过结界门,消失在半空中,这画面落在路人眼中好不惊悚,见了定直呼要驱邪。 移舟激动得双拳颤抖,身子僵着动不了,只差热泪盈眶。他身侧的杜鹃替他完成所差一项,泪水直往外淌,自顾自道:“修真界……传说中的修真界啊……” 白衣男抬腿踹了移舟一脚,后者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忙坐起身抹去面上灰尘,干笑道:“老大,现在进去?” “老子叫仇天破,你以后叫老子仇老大!”仇天破见对方半天不动,又踹了下将他踢起来,“还不起!” 杜鹃连忙站起身战战兢兢地望他,仇天破淡淡道:“你不用怕。老子不打女人。”她这才松了口气。 桂砚秋临近结界门回头望杜鹃一眼,偏头毫不犹豫地抬腿跨入结界,一阵刺目的白光闪过,她与少年消失于凡间。 她刺得睁不开眼,再次掀开眼帘,映入眸中的便是坐落于群山之巅的侠月派,四处云雾缭绕,玉柱上方挂着道青牌,潇洒浮夸的三个书法字:侠月派,风格倒是与这派名相贴。 进入结界门的人分明是那样多,眼下站在宗前的参赛者却只有那么几个。 “好气派!我们为什么会直接传送至侠月派前?其他人去哪儿了?”桂砚秋转过身俯瞰底下的风景,依稀可见许多延绵不断的古建筑,眺望远处的峰峦似乎都可听见仙鹤清唳。 少年向下俯视着修真界全貌,不觉冷笑一声,并非听见对方的声音,她叫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云淡风轻道:“我们本该传送至山脚下,靠毅力爬上来入派参赛。方才的白光之中有两条路,我抓住了这条。” 此话听得桂砚秋云里雾里,她在白光中连眼都未能睁开,又怎知道什么路不路的?想必这就是少年的过人之处吧,她只道:“嗯。” 她倒是看出来了,少年仅凭独自一人便可成功进入侠月派,仅是因人数限制随意拉了她来当充数滥竽。不过她也乐得自在,这怎么不算被大佬带飞了呢? “进去吧。”他道。 说着,少年迈步跨进侠月派,桂砚秋紧跟在他身侧走得极为小心,她生怕一个不注意丢了小命,这里不是法治社会,是危机四伏的修真界! 扑面而来的是浓郁充沛的灵力,桂砚秋还不知这便是灵犀之力,只道骨肉舒服多了。 不远处的前方半空中悬着几张符纸,符纸外层隐约透着淡淡的金光,似乎是个屏障。一个年轻女子身着白袍绿带,袖口绣着凤尾金纹,腰间横着一把剑,冷脸站立在屏障面前。 那女子本未注意这边的动静,见时辰差不多了,正欲离开时无意瞥见大门近处的少年,不禁瞳孔一缩,她反应迅速,立马恢复了镇静,起身朝大门走去。 少年自然也看到了那女子,不过倒是没什么反应,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若是看得仔细些,没准儿能瞧见他眼中的寒意。 桂砚秋五感敏锐,感觉得到年轻女子表面上虽是目不斜视地走着,却一直有意无意地往这边儿瞧,她猜测这女子应当在侠月派担任着类似大师姐的职务,故在此等待参赛者。 她见身侧的人不动,只好待在原地继续等待山脚下的参赛者。 不过半晌,第一批人已登上山峰,正堵在宗门口吵闹,其中便包括仇破天与其身后累得半死不活的移舟。 “吵什么呢。”桂砚秋嘟囔着挪动步子,踮着脚尖去望门口乌泱泱的人。 仇破天额角青筋暴起,崩溃大叫:“他娘的老子怎么进不去!”神奇的一幕便是他的拳心死命捶打着空心的宗门,分明是空气,他的拳头仿佛被什么东西阻拦,敲得邦邦响都跨不进侠月派。 杜鹃弯腰撑着膝盖喘气,见身前暴躁不堪的仇破天有些害怕,起身上前几步,指尖去触碰宗门,竟叫出声来,被一股无形惯性推入侠月派,踉跄几步迈入宗内,惊疑不定地回首与错愕的仇破天大眼瞪小眼。 移舟先是一愣,犹豫着踌躇两步,最终下定决心冲了进去,果真没有受到阻碍。 “他都能进去老子怎么进不去!”仇破天气得咬牙切齿,腥红的双目似乎想隔着宗门刀了里面的移舟。 一道利剑划破长空的尖声响起,白色身影瞬间闪身至仇破天身前,女子提剑指着他的脖颈,若是再偏移分毫剑尖便会捅破他的喉咙,他吓得不敢动弹,汗流浃背。 “不可闹事!”女子低声喝道,她扬眉怒视对方,冷冽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安静下来方才继续道,“凡是有灵根者皆能穿过此门,无法进入侠月派被拦在门外之人定是与仙途无缘,烦请自行离开。” 话未说完只听一片哀嚎声,仇破天颤巍巍道:“凭什么啊……”他身子抖个不停,女子正欲转身时她突然拽住女子衣袖,“既然不招无灵根者,为什么称接受凡人!你们侠月派搞歧视!” 女子猛地扯开衣袖,冷冷道:“无灵根,练气都是问题!一辈子连个筑基都达不到,哼,这就是你光明灿烂的仙途?” 她拔剑出鞘,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将剑甩在地上,迈步踩在剑身之上,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缓缓升起,踏着利剑飞在高处俯视众人。 眼见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御着剑飞至宗内屏障之上,高声道:“我叫凌玉,将来会是你们其中少部分人的大师姐,如今你们统一叫我凌师姐就是了,跟我来!”说罢,剑身转了个方向。 桂砚秋低语喃喃:“……我有灵根?” 第3章 第 3 章 不怪她这么想,本以为原主是个家道中落的大小姐,没曾想也是个有灵根的主! 若只是桂砚秋一人可穿过此门也就罢了,巧合也说不准。可这移舟杜娟兄妹也知有了灵根,一脉三人无例外进了侠月派,那么这桂府定不是普通府邸这么简单! 桂砚秋心中默默嘀咕着,垂头跟上前去。 众人到了屏障跟前,凌玉落下地来收剑回腰身,淡然道:“屏障可隔绝一切邪祟淫恶之物,符纸名为祛邪符,作用则是镇压它们,免得带入侠月派。” 她抬手扯下一张赤色黄纸的符捏在手心,道:“一个个进去,长老都在里面等着呢。” 许是先前下马威的作用,无人不从,皆是乖乖入障,凌玉为他们挨个挨个地贴符纸。 “你停下。” “我?”桂砚秋一愣,停下脚步。 凌玉拧眉打量她良久,试探般捻起三张符纸贴在她眉心,符纸瞬间焚烧殆尽,灰随风飘去。 “……你是阴阳面吧。”凌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面上不动声色。 桂砚秋不解道:“阴阳面是什么?” 身后突然窜出一道声音:“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都要问师姐!”眼见从宗外跑出一个小弟子,身上正穿着侠月派外门弟子服。 “噤声!”凌玉面色不善地叫住小弟子,又将目光转向桂砚秋,“姑娘,你打人间来的?” “对。就想着……来修真界闯荡一番。”桂砚秋干巴巴道。凌玉抿了抿唇,并未出声。 小弟子抢话道:“阴阳面可少见了!所谓阴阳面,乃是命格特殊的象征!阳面命带祥瑞吉兆,阴面又附凶鬼恶煞,命丢了也不奇怪!” 桂砚秋闻言吓了一跳,不禁后退两步,声音也染上几分害怕:“凶鬼恶煞?” 身后的少年扶住她的双肩,上前轻声道:“通俗点儿说,你气运好时洪福齐天,气运差时时运不济,没他说得那么恐怖。” 她松一口气:“那就好。” 少年紧接着心道:“就怪了。” 小弟子见到他的面容时眼睛瞪得如铜铃,哆嗦着声音后退了几步:“是……是你!” “什么?麻烦说清楚点儿。”少年眯着双眸笑道,声音却让人不寒而栗。小弟子感受到凌玉暗示的眼神吞着口水道:“无事。公子,方才是我不好,认错了人。” 桂砚秋看眼少年又看眼小弟子,发觉这二人都盯着她,只得干笑一声,木木道:“哈哈,误会,误会。” 少年冲她一笑,仰着下巴冲小弟子点了点:“麻烦多给点儿符纸,区区三张符可镇不住阴面。” 凌玉眼睁睁看着小弟将祛邪符一张张叠在桂砚秋脸上,又一张张焚烧,心中在滴血。 “够了。”她终是看不下去,揉了揉眉心,拿出储物袋拿出数十张符,低声念了什么咒,符文散着红光,她这才将符贴至桂砚秋脑门,这次并未成灰,则是缓缓消失,用凌玉的话来说,叫作“吸收。” 小弟子躲在凌玉身后看着桂砚秋两人走入屏障,摸了摸脑袋自言自语道:“他还真是好运气!居然找了个阴阳面组队!但我怎么感觉这两人不熟啊……” 凌玉不语,眉眼一凛,抬步跟着走了进去。 阴阳两面,阴面被符纸镇压在外,桂砚秋岂不是只剩阳面了? * “今年的年轻人比上次少了许多,不过也够了。”老者摸着长胡缓缓出声。 长相艳美明媚的女子翘着二郎腿悬坐玉座之上,手中还捧着支烟斗:“这算得了什么!人才在精不在多,金老头儿,做人别那么死板!” 被她称作金老头儿的正是五长老之一的金长老,说话的女子则是掌握兵器的宿长老。金长老鼻子重重哼出一口气,还未开口便被另一道声音:“老宿老金,你们猜怎么着?凌玉这孩子方才与我传简迅,今年参选的人中有个阴阳面!” 此人便是凌玉的师尊——侠月派门派掌门无忧真人。 掌门此言一出顿击千层浪,宿长老咯咯直笑,弯不起腰来:“哎呦!这什么运气!碰巧赶上这次新增的屏障祛邪符,不愧是阳面发作了!” “那名弟子在哪儿呢?”久不出声的女子好奇道。女子与宿长老关系颇好,便是弟子们口中性情最为温和的南长老了。 四位长老与掌门同坐高台上,从下至上琉璃阶梯自下而上延伸至座台,每阶台阶皆下了咒术,一阶比一阶灵力强,修为越高登得越高,意在谨记弟子直至达到长老的实力方可登峰造极。 南长老眺望着台下一片人头寻找着什么,目光触及到桂砚秋倾刻叫了出来:“找到了!那个姑娘在……” 话未说完,忽地戛然而止。 南长老不说话了。 “怎么就停了呢!”宿长老循着对方的视线望去,正欲出声突然看到了某个身影,嘴角噙着的笑一僵。 掌门笑道:“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倒让本座也来瞧瞧那个阴阴面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笑眯眯地看了过去,望见桂砚秋时欣慰地点点头,下一刻她身侧的少年闯入他的视线中。 “怎么是他!”掌门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定定地看着那身影晃来晃去。 少年似乎察觉到这道视线,虽侧着身与桂砚秋说笑,目光却对上了掌门,黑眸如毒蛇般令掌门感到危险。 金长老慢慢念出了那个名字:“……叶雎。”他闭上眼,“我们不能留他,必须将他逐出侠月派,免得又得罪了叶家人!” 相比起来宿长老还算镇静,正捏着帕子拭嘴角:“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侠月派讲的就是一个‘义’,且是来者不拒,上至皇帝下至乞丐的名号都打响了,把他赶走岂不是‘不义’之举了么?” “此话也在理……该如何是好呢?他还偏偏与那个阴阳面组了队伍,本座属实不想放弃阴阳面,这么好的气运定能造福百世。”掌门苦道。 从头至尾保持沉默的上官长老出声道:“不妨收下他。叶家当修真界霸主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些,正好以此试探叶家的底线与态度。若他们执意为了一个少爷与我们敌对,侠月派也没有与叶家交好的理由了。” “不错。便按你说的做罢!”掌门落座道。 主座台附近叠起一座看台,聚集许多看热闹的侠月派弟子,其中不乏有认出叶雎之人,引起一阵惊呼。 掌门见人已全部进入屏障,凌玉最后穿进来封住出口,仰头朝掌门拱手,虽不言语,意思却是昭然若揭。 下一刻,掌门粗犷的声音传遍整座武场:“欢迎各位初到侠月派!本座真心祝愿你们所有人皆能通过测试,成为本派的一员,共同守护修真界!” 他轻咳一声,道:“本座就此宣布,测试就此开始!” 宿长老高声道:“心魔是每个修真之人的要害与弱点,若是连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都无法战胜,谈何拯救修真界?” 南长老接话道:“测试分为两场,其一便是战胜心魔!半个时辰内还未清醒者判定为弃权,失去入派资格! 不等底下人的反应,金长老踩上玉椅双手挥动流星锤,口中念着咒,浑身的灵力由丹田聚拢至手臂传到锤身,他身子在空中一转,流星锤上的灵力化作星星点点洒落下去,均匀地滴撒在少年们的身上。 桂砚秋伸着手,瞧见金光洒落她指尖,下一刻便感天旋地转,置身于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 这里……是哪里?她小心地挪着步子,祈盼可以遇见个人。回想起方才宿长老的话,她揪住衣角向前跑去。 她要寻找心魔。 这个空间不仅漆黑无声,又仿佛没有尽头,不管她怎样地跑,都如同无头苍蝇在乱窜。直到筋疲力竭,她才慢下了脚步。 “我的心魔……是什么?”桂砚秋茫然喃喃,未知的黑暗使她陷入无助。她不安地搓着手掌,越走心越惊,冷汗湿透全身。 四处寂静,只听她奔跑的脚步声,怎么也不像是还有旁人的样儿。所以,她内心深处究竟恐惧什么?学校?老师?似乎都不是。 看似密闭的空间竟忽然刮起冷风,若有若无,又时刻不在,萦绕在桂砚秋面颊上,吹打她的耳畔。 没来由的心慌才是不对劲的。她从小起身体便不好,六感却不是一般的准,总是能感应到某种微妙的变化。 桂砚秋深呼吸着瘫坐在地,双手摸索到方才凌师姐给每人发的佩剑,指尖轻抚过剑身,轻叹一声。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啊……” 她的话猛然止住,卡在喉间的话转了个弯:“我…… 怕死啊……” 难怪! 难怪这个偌大的空间只她一人,难怪她心慌悸动! 桂砚秋想明白了,她所害怕之事便是个“死”字,这把利剑的作用并非砍杀妖鬼,并非除邪破境,而是…… 她颤抖着手握住剑柄,手心渗出的汗水又黏又滑,持着的剑差点儿因手汗掉地上。她干涩着嗓子,心中祈祷:“一定,一定不能出错!” 若是她猜错了,亦或是出了差错,都是不可挽回的磨灭。她揪着心很难下定决心做出收尾。 “苍天保佑。” 眼角滑下一滴泪,她利落地拔出剑。 桂砚秋自刎了。 鲜红的血迹映在明亮的剑光上,随着挥剑的弧度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线。 空间在剑锋划过脖颈的刹那由黑转白,一片红,洒落白面,犹如雪地中的红梅,美不胜收。 * “你醒了?” 桂砚秋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坐直了身子,眼中透着惊诧,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她缓了半晌,总算抚着心口定下心来,万幸中的万幸,好在她没有赌错。 真正要杀死的不是他物,是她自己。桂砚秋杀了桂砚秋,幻境自然也就破了。 她掀起眼皮,视线中闯入一只梅红色手帕,她稍稍抬头,叶雎刚好冲她微微一笑。 桂砚秋心一暖,接过帕子擦汗,没想在她转头的一瞬叶雎的笑容即刻消失。 “我这是过了?我一直以为战胜心魔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呢。”她悻悻道。 “不,这可不是心魔。”不远处的凌玉环胸缓步走来。 桂砚秋一愣,道:“居然不是吗?那方才我所经历的是……” “此为掌门特意设计的环节。你们基本都是些连剑都没碰过几次的年轻人,心魔这东西又怪,连掌门每隔几年都会经心魔的发作,更别说是你们。”凌玉道。 她身侧的小弟子忙帮腔道:“心魔那些东西呀都是吓唬你们的!测处真正难处还在第二场呢,不过你可是阴阳面就不要紧了。这轮只要自刎就能脱离幻境,只怕有人不敢呢!” “难怪我没感觉到疼……”桂砚秋还未来得及询问小弟子方才所说的不要紧是什么意思,一道人影款款而来。 “叶雎,本尊听闻你在这儿,这不就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