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倾星》 第1章 无声告白 2026.7.3 “慧熙，”方如鹤声音深沉，仿佛很纠结要不要开口，最后还是缓缓抛出了这句话，“我看你朋友圈要去世界城的漫展，能不能帮我要个签名。” 方如鹤此刻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衣服拉链，他尚且不知自己的心早已像是一团揉皱的线。 说签名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是如何剧烈，而后才慢慢感觉到自己的情感如何汹涌。 不过这一切都被掩盖在他平静无波澜的面色之中。 对面的人马上激动的冒出叽里咕噜的怪声，方如鹤能想象到她在原地蹦蹦蹦的场景。 “方学长，想不到啊，你竟然是个资深二次元嘛，哇塞，你不会偷偷在家里cos吧，还是以前我们在漫展上早已见过面！” 陈慧熙越想越激动，毕竟方如鹤这样的冷面冰山，竟然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那顶级建模的脸，她早就觉察是天生做coser的料啊。 方如鹤感觉自己再不解释，这人能昭告天下，他轻咳了一声，道：“你别想多了，我只是很喜欢一个人，想让你帮我去要她漫画书的签名。” 说到“喜欢”的时候，他难得拖长了音调，还以为自己没有露出马脚。 “没事，谁呀，我保证帮你把事情办妥。”陈慧熙拍着胸脯保证。 陈慧熙可谓是从出生开始就带着二次元的血脉，圈子里的什么事情，她能倒背如流，上学时课文记不住，只记得某位老师出圈神图的美貌。 “满天星。”方如鹤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虽然语气很平常，但还是不自觉的乱了呼吸，敛了敛眸。他无法平静，那些汹涌的波涛讲他击倒了。现在他躺在沙滩上，反复被海浪拍打着。 “哇——塞——方学长你也追《我的少女漫》！”陈慧熙简直想透过屏幕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也不算小众吧。”方如鹤摸了摸鼻头，想起她嘴角就忍不住勾起一个不自然的弧度。 “确实！！！！！”陈慧熙感慨万分，陪伴了这么多年的漫画，能火到这种程度，她也为作者感到高兴。 “小方，快走了，我们得上山了。”王哥买好了物资，开始催促道。 方如鹤加快了语速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我把钱和地址发到你的微信上。” 一切办妥帖之后，方如鹤才快步追上前面的队伍，脸上的笑容遮挡不住，比正午的阳光还要明媚几分。 “小方，你有女朋友啊，打个电话笑得那么开心。”王哥一脸八卦地看着他，盯得方如鹤开始不自在。 “没，我刚刚跟我妈打的，报个平安。” 方如鹤说谎的技术堪称高超，看不出一点破绽，更是没有任何的小动作能够反应出来他的心虚。 他就端正地坐在车上，眼神盯着王哥，那张脸看起来格外真诚，让人根本不会去辨别真假。 不过确实是在胡说八道。 “哦，也是。”王骞仁摸了摸后脑勺，“这次进山任务量挺大的，也该跟家里报备一下。” 他眼睛向上瞟，应该是在回忆，“不过像我们都干了这么多年了，哪天失踪了家里人也不带找的。” 方如鹤知道他是在开玩笑，露出一个腼腆的笑配合他。 七月，正是最热的时候，现在车内有空调，还没那么熬人。 方如鹤特意准备了一些防中暑的物品，他还好，夏天没那么容易出汗，整个行程不会那么糟糕，但该准备的东西还是备好了。 不一会儿，路途颠簸，大家便像摇摇车一样摇晃起来，司机为了快点到，走的土路，方如鹤听着王骞仁在前面抱怨，嘴巴像喇叭一样叭叭叭的，他看了一眼之后便垂下手，闭着眼睛睡着了。 车子停下，方如鹤掀开眼皮往外看，估摸着到目的地了。 王骞仁一下车便拉着方如鹤倒苦水。 “小弟啊，你是不知道这一路有多颠簸，我吐了四次。差点就晕过去了，还好你睡着了，不然那可有的苦吃。” 方如鹤视线一瞥就看见司机幽怨的目光，他用眼神表示同情。 两人也算是到达目的地了，一个捡漏的小平房，两人睡在两张床上，中间留个小小过道，能做点简单的饭吃，每隔十天半个月能从下面小镇送点菜什么的物资上来。 虽说原则上是不准抽烟的，天干物燥，容易着火，但王骞仁忍不住还是买了几包烟带在身上，弄得整个房间烟雾缭绕。 方如鹤捂着口鼻表情痛苦，听见烟头被浇灭的刺啦声，才能走回屋内去。 “王哥，你这烟……” “不好意思哈。”王骞仁摸着后脑勺低着头笑。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烟可没少抽。 看着地上被熄灭的烟蒂，方如鹤还是感觉整个房间都有挥之不去的烟味，他觉得过不久自己能被腌入味了。 第一天到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染上了胭脂红，绚烂得让人挪不开眼，两人就在这样美好如画的景色中生起了炊烟，晚饭是一锅青菜叶子粥。 在山上，青菜是稀有物，这一顿饭虽然简单，但现在这个境遇也算是奢侈的。 两人端着粥，坐在门外空地上，吹出一口热气，慢慢啜食。 渐渐入夜，有了蚊子，两人点好蚊香，就着一点微弱的蜡烛灯光，王骞仁在写信。 他文笔不好，写的内容也像陈述，但字里行间情感很足。 倒不是方如鹤想听，王骞仁硬要念出来，方如鹤不听都不行。 “7月3号，北城。” “今天吃了青菜粥，有点想念你做的芋头焖饭。” 简而言之就是——媳妇，我想你了。 方如鹤看着外面青墨色的天空，竟然产生无数哀愁之感，他迈着步子坐到门外喂蚊子。 每当独自看向星空的时候，耳畔都会响起一句话：“天上的星星亮晶晶，是我在对你眨眼睛。” 仿佛那个人就在他的耳边轻轻说。 —— 2005.5.30 “哇，妈妈你看，这是谁呀，看起来好面生哦。” 向如澜停下包饺子的手往窗外撇了一眼，侧身进来把向星带到屋内。 “隔壁来了个新邻居。” “我知道，那个小男孩就是方奶奶的孙子吧，可能觉得她太孤单了，过来陪她。” 向如澜虽然只看了一眼，但门口两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女人妆容精致美丽，脸上表情却不温和，男孩倒是没什么表情，却让她心生怜悯，因为他看起来太瘦小，在小孩有婴儿肥的年纪，他脸颊却瘦得窝陷下去。 向如澜看着向星的眼睛，又大又圆，里面装满了童真，她不愿意说什么残忍的话，虽然事实如此——那个男孩大概率是被母亲抛弃，而来到这里。 她语气温柔，摸了摸向星刚梳好的麻花辫。 “是这样吧，小星星，以后你多照顾他。” “嗯。”向星点点头，她可开心了，开始规划未来：“我早就羡慕小龙可以有一个晚上回家也能一起玩的朋友，现在我也有了，真好。” 第二天去上学，向星就挨着方如鹤坐。 她拿了两份早餐，把牛奶往他那边推。 方如鹤觉得奇怪，把牛奶推了回去，向星支着脑袋看着他，“喝吧。” 方如鹤不为所动。 向星以为他不会喝牛奶，就自己把玻璃瓶盖子拧开，然后在他面前做示范。 “就是像这样。” 她把玻璃瓶塞到方如鹤手上，像是要手把手教他一样，方如鹤感受到玻璃瓶凉凉的，他的手背却那么暖和，他就跟着向星一起喝，最后两人同时把牛奶喝完。 向星喜欢吃肠仔面包，所以方如鹤就跟着她吃肠仔面包。 他觉得那简直比他吃过的所有东西都要好吃。 向星偶尔还喜欢吃一些五颜六色的糖，非常甜腻，方如鹤感觉吃一口自己牙齿都要坏掉了，可每次向星塞给他，他还是照单全收，再慢慢吃完。 向星妈妈看着家里丢失的牛奶，还以为是被向星爸爸偷喝的，直到有一天早上她早起，才把向星抓个正着。 向星还怕她妈妈不同意呢，没想到她妈妈很乐意。 学期末，向星得到了方如鹤的回礼。 方如鹤用一学期的早餐钱买了一个玩偶熊，很大，向星抱了一下就感觉娃娃能把她压死，方如鹤说她这样说太夸张。 向星拉着方如鹤到她家玩。 两个人躺在阳台的凉席上，窗外是月亮，中间放着玩偶熊。 方如鹤像个正常小孩一样，脸颊有了婴儿肥。 对于那时的记忆，大概除了喝完悬浮在嘴边一圈的奶沫和吃完肠仔面包嘴巴里残留的香葱味道，还有向星那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睛。 两人躺下的时候，往上看只能看见满天繁星，往下看，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睛。 方如鹤的眼睛是黑漆漆的，他总是藏着太多的心事。 向星的眼睛那么亮，让人觉得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眼睛一眨一眨的，就像星星闪烁光芒，方如鹤感觉自己对比起来就像是黑暗的夜空。 向星对方如鹤说：“天上的星星亮晶晶，就像是我在对你眨眼睛。” —— “在看什么呢？也不怕被蚊子咬。” 王骞仁早把蜡烛熄灭，准备上床睡觉，方如鹤才刚刚回神，总感觉那些事情好像才发生在昨日，可他们确实已经天各一方。 “没什么，在外面睡着了，马上过来。” “哈哈，你小子。”王骞仁拍了一下方如鹤的肩膀，“睡觉不知道上床啊。” 方如鹤躺在床上，他嘴角勾起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比他自己中大奖还要开心。此时此刻，向星应该高兴得睡不着觉吧，明天有那么多人期待跟她见面。 而她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这时候他只是众多喜欢向星的人的其中一个，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是朋友，向星可能永远都不会注意到他。 即使只是那样也很幸福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无声告白 第2章 绵长的雨 向星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不知道是不适应酒店的床还是她太紧张，早上六点闹钟一响就准时起床，快速收拾好东西到约定的化妆店去化妆，化妆师在她脸上来回折腾，化了两个小时，结束时，向星感觉魂已经飞出去了。 坐车来到场地后她在后台瞄了一眼，自己的签售位上早已站满了人，她们都是为了她而来，焦急地等待着。 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竟然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向星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向星拿出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反复确认自己是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现场。 等待的时间太漫长，忍不住偷拍下一张现场照片。 她实在是太激动了，差点一个左脚拌右脚摔倒在地，慌乱下被工作人员捞鱼似的捞起来，她扶着墙喘了两口粗气才缓过来。 向星在群聊66(6)中发言。 【星：家人们谁懂啊，主包也是好上了(图片）。】 之后又忍不住在家族群发了一大串消息。 没等到他们回复，她就到时间上场了。 现场声音嘈杂混乱，不过她还是能听见一些声音，都在表达着喜欢。 除了这些，还有提前经过演练，整齐划一的口号。 “满天星太太勇敢飞，蝴蝶夹子永相随。” 大家整齐地喊着口号，向星被吓得抖了一下，目光看过去，很快就看到人群中立起来的横幅。 她朝那边微笑，手上还不忘比心。 “满天星太太，你是我的神！” 向星憋不住了，本来打算装淑女的，这时候没忍住捂着嘴巴放肆地笑了，耳边瞬间传来一阵尖锐暴鸣——“好萌！” 跟读者们打完招呼，好不容易坐在位置上，背后已经紧张到出了不少冷汗。 向星做了两下深呼吸放松自己，开始签售。 陈慧熙从少女漫开始连载就被这独特的画风吸引，几乎这几年的头像都是主角，朋友们都知道她有多喜欢这本漫画，生日礼物都是送她周边。 今天她穿着漫画主角同款裙子，化了仿妆，来到这里。 千言万语在这一刻都无法表达她内心激荡的感情。 刚看见她的这一眼，向星也愣了一秒，感觉好像自己漫画的主角从漫画里走了出来一样，陈慧熙激动地握住她的手：“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太太。” 她几乎快流泪了，眼睛里泪水在打转。 向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把手放在她的脸上，轻轻抚摸，嘴上的话软软绵绵，像是棉花糖一样甜。 “好啦好啦，不可以哭哦，今天是我们见面的重要日子，要开心好嘛，乖乖！” 说完她站起来抱住了她。 在相拥的一瞬间，陈慧熙感觉自己浑身都僵硬了，说不出话来，呆愣愣地看着向星，纵使有千言万语，她此刻只能凝望着她的眼睛。 “要拍照吗？我们来拍照好不好，记录下这一刻。” 陈慧熙点了点头。 “咔嚓。” 两人靠得那么近，相册里的她们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还会有下次的，不要难过哦，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拍立得里的相片很快显现出来，向星把她放在陈慧熙手上。 陈慧熙把这张照片在手心里拿好，快要到离开的时间才想起来自己还要给方学长要to签。 时间快到了，陈慧熙想不起来写什么祝福语好，只能让向星写个“天天开心”。 离开之后，陈慧熙在场馆里面逛了一会儿，她人都还是懵的，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美梦一样，未能完全苏醒过来。 对于向星，签售虽然很累，坐了一天腰酸背痛，手也酸到不行，但是她很开心，这种被传递了能量的满足感，让她觉得自己精神上很富裕，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天色渐暗，人群渐渐散去，向星回到酒店，看着明天离开的机票，心里产生巨大的失落。 向星打开手机，发小群里发来祝贺的消息。 【鱼:真好！！！人在工位，心很野，想放假。】 【李成敛：(鲜花）(鲜花）(鲜花）】 【周纪：厉害啊(大拇指头）】 【one：微笑:）】 向星看着看着，总觉得漏掉了谁，坐在沙发上思前想后。 向星用力一拍大腿：“对了，方如鹤！” 他们的聊天记录大多数都是向星主动发起，不过向星也不怎么在意这些，她知道方如鹤是个话少的人，从小如此。 向星最近忙，还没来得及把微信消息一条条阅读完，除了一些某黄色外卖平台，某幸咖啡，某点奶茶，剩下的就是一些工作消息，方如鹤的消息正好被一起淹没在99 红点里。 向星找到他的黑色头像，点开。 【H：我马上又要去出差了，还是在山上，没有信号。知道你人生第一次签售会在即，希望你不要紧张，祝圆满结束。】 随即而来的还有一个六百六十六块钱金额的红包。 不过等向星看见的时候已经过期了。 向星坐在原地不知所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牵引住，像小刀划伤，撕扯着有点钝痛。 她觉得这是因为感动，让她有点想要流泪。 方如鹤总是这样，做朋友那么讲义气，在她低谷时鼓励她，知道她的心绪，虽然两人不常见面，距离也很远，向星还是会被这份真挚的感情击中。 窗外滴滴答答下着小雨，吹来一点闷热的气息。 —— 北城。 早晨太阳升起，阳光透过薄雾照射过来，此时周围温度还不是很高，方如鹤掀开被子，马上关闭闹钟后准时起床，面包和牛奶就是他的早饭。 王骞仁还在呼呼大睡，呼噜声吵得他心烦，闹钟响了几遍无果，方如鹤只好过去把王骞仁叫醒。 都清醒之后，两人开始规划路线图，之后收拾行李准备出门。 太阳已经完全升在了天空中，云雾渐渐散去，两人被晒得挪不开眼。 王骞仁看了看自己的手，黝黑，是长时间户外作业被太阳照射的缘故。 他扭头看向方如鹤，他长着张小白脸，浑身透亮，看起来跟明星一样，王骞仁心里就不平衡了。 同样是人，为什么别人那么好看。 “你是不是！”王骞仁摸着脑袋一时间想不起来词。 方如鹤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有点疑惑。 “哦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我老婆在夏天出门最喜欢往身上抹那个什么……防晒霜！” “你是不是也抹了不然怎么这么白！”王骞仁把自己的手搭在方如鹤的手上：“你看，我们都快不是一个图层的了，男人啊，还是少抹那些东西，就是要纯天然的才好看。” “天生的。”方如鹤甩开王骞仁的手，快步往前走：“快点吧，要是下雨还要早点回来。” “在山上也没有天气预报。” 这附近说荒凉也不荒凉，说茂密他不茂密，脚下的路不平坦，两人穿着登山鞋都有点吃力，走了一会儿开始流汗，身上穿着的外套也不能脱。 王骞仁感觉自己走到眼睛都看不清楚了，好像有点中暑。 “最烦夏天出来上班了！我要改行。”王骞仁对着太阳咆哮，把附近的鸟都吓跑了，头顶数声异响，弄得树枝晃动，一坨鸟屎啪嗒落地，差点砸到他。 方如鹤在心里腹诽：这话说了多少年了。 太阳渐渐向下沉，云朵遮挡了光线，两人收集了几斤石头，背包里沉甸甸的，原路返回。 方如鹤估算了下时间，他能想象到向星此时此刻的心情，他就好像跟她一样紧张，心里总是不宁静，心脏也扑通扑通的跳。 她会跟自己说什么呢？ 这时候，向星还能想起他吗？ 方如鹤想到这些神情有点落寞，又勾起唇露出一个凄凉的笑。 很快他换了个角度想，这时候她想不起来他，他才更高兴。 王骞仁把面前的人扒拉了一下，“你小子偷乐什么呢？这可是下坡，小心点。” “哦。” 面前的坡，上来容易，下去难，王骞仁自告奋勇先下去。 “让我来给你做个表率，毕竟也是做哥哥的，看着啊，以后遇到这种坡，就这样下。” 他拉着两边的树枝枝丫，慢慢降低身体的重量以更稳妥的方式往下边挪动。 其实这个方法没错，平时也很容易用上，算是人求生的本能动作吧。 但是王骞仁忽略掉了一个问题。 他太重了。 “哗啦！” 树枝断裂，他一慌脚下一滑，人就连着滚下去。方如鹤原本是在他身后，情急之下，只能抓着他的衣领，王骞仁胡乱挥舞着的手又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两人一起滚到了山下。 还好没摔伤，只有擦伤。 两人一瘸一拐互相扶持着缓行回到了营地。 医药箱里有药膏和绷带，两人包扎技术十分熟练，简单包扎过之后，王骞仁抱着方如鹤，哀嚎道：“还是你对我最好了，兄弟，这就是患难与共的兄弟。” 方如鹤白了他一眼，“那好，今天你做午饭吧。” “啊……这。”王骞仁摸着自己的胳膊肘：“我伤的是手，做不了。”他又瞥向方如鹤：“你伤的是腿，就很方便。当然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行吧。”方如鹤拍拍屁股上的灰，起身，一瘸一拐的去做饭。 下午两人分析了这里的岩石结构，与他们做的预测图有一些误差。 原本以为能一个月解决掉的事情，现在工期被拉长。 房子外面的土地渐渐被润湿，连绵的雨滴滴答答打在方如鹤的心上，下午两人在室内画图，方如鹤看着像细线一样细密的雨点，心里微微惆怅起来。 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回去呢。 他有点想她了。 第3章 方如鹤 签售会圆满结束后，向星看着手机相册里和大家的合照，湿润了眼眶，决定接受第二场签售会的邀约。 现在她才明白，签售会算是创作者与读者之间的一种桥梁，她们原来都各自在彼此的世界里，现在可以看见对方，可以感受到对方的爱，证明她们彼此都不是在孤军奋战，这是非常美好的一种体验。 之后三个月的时间，向星进行了四场签售。 有人奉她上神坛，有人拉她下淤泥。 炎热的天气渐渐变得寒冷，秋季已然到来，坐在车上，向星把自己蒙在围巾里，不敢抬头看，她第一次那么害怕别人的目光。 她只能从口罩和刘海里露出一双怯怯的眼睛，车一到站，她立马从拥挤的人潮中挤出去，逃跑似的回了家。 父母都出去旅游了，向星现在很庆幸他们不在国内，要是这件事被他们知道，可不得气出个好歹来。 手机里充斥着主办方要求取消签售的消息，还有一些编辑来旁敲侧击。向星一一应对了之后把手机反扣在沙发上，颓然地望着地板。 她不敢点开手机消息，不敢上网，一个人蜷在沙发上。 窗外黑夜浓郁，向星是被冷醒的，她的身体被冻僵了一样，只好回到自己的床上，用被子裹紧了自己。 网上的批评空穴来风，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怎么就这么让人怒不可遏了。 抄袭。。。 她真的抄了吗？ 向星可以摸着自己的良心，每一个人物，每一处场景，每一句台词，每一个设定，全都是她自己画出来的，自己构思的，没有任何其他人物的影子。 因为这就是她从初中到大学的真实写照，她写她自己的故事，也算是抄袭么？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她火起来是因为互联网，现在被网暴也是因为她的名气。 向星在酒店的时候看了一眼网上的标题。 #满天星抄袭不知名小画师# #满天星真名# #满天星出轨前男友# 随便点进去一个话题里面都有一群人无缘无故的攻击她。 “太可恶了，竟然干出这种事，平台就因为名气大而包容她吗？” “听说家里挺有钱的，估计是资本的力量。” “前段时间营销美貌，想不看都不行，网上全是她的视频，想找一部作品看吧，结果现在就塌房了。” 好像她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可她从头到尾做了0件事。 刘瑜跟向星同为女生，几个发小觉得她心思细腻，这几天大家都不敢在群里发言，虽然他们都相信是谣言，但还是怕提起来让向星伤心，最后派刘瑜为代表去看看向星的状态怎么样，顺便好去陪陪她。 刘瑜最近也很忙，几件大案子让她忙得不可开交，但还是请了三天假过来，请假的时间也要工作，工作形式为居家办公。 向星听见敲门声，瞬间一惊，心里怀疑：难道他们开了我的户口，现在已经找到我家里来了？下一步向星就惶恐到想要搬家。 向星裹着被子，身子微微抖了抖，眼睛死死盯着门的方向，不敢动弹，在身边的手机传来电话声她看了眼备注才敢按接通。 “原来是你啊小鱼，我都快吓死了。”向星这才放松下来，像一只受惊而突然奋力飞向天空的小雏鸟。 门打开后，刘瑜几乎是一瞬间就注意到了向星的状态很差。 “你的黑眼圈好重啊！”刘瑜发出感叹。 向星捂着自己的脸，把刘瑜从门口拉进来，她现在有点草木皆兵，怕自己门口被安监控，到时候连累刘瑜就不好了。 关上门后，刘瑜有点心疼地一把抱住向星，向星本来就瘦，现在被紧紧的抱住，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条毯子包裹住一样，很温暖。 “这几天，是不是没有睡好，也没有好好吃饭？” 刘瑜不是用质问的口吻，而是一种嗔怪，她很担心向星，听得向星想哭。 “小鱼！” “呜呜呜！” 向星和刘瑜紧紧相拥在一起：“还好有你在。” 两人在原地抱了一会儿才分开。 舟车劳顿，向星想着刘瑜肯定还没吃饭，就在厨房给她煮面吃。 刘瑜掏出电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进行数据整理，她的时间不多，事情只能见缝插针的做。 “你那个事情有头绪了吗？如果需要我的话……？” 刘瑜说的很委婉。 向星叹了口气，看着锅里冒出来的热气，差点忘记下面条。 她手忙脚乱把面条下下去，用筷子搅了搅，眸子沉了沉，“我原来的稿子丢了。现在想要制作反调色盘需要找到当时的稿子证明我的故事逻辑链完整，我的画风的一步步成长。” “那你准备找谁？” 向星拖长声音“嗯”了一声，然后缓慢吐出三个字：“方如鹤。” 接着向星把青菜倒进锅中，又打了个鸡蛋下去才拿起锅盖盖住整个锅。 她扭头看向刘瑜，却是在说另一件与刚刚话题无关的事。 “你要不要加根腊肠？过年灌的。” “不用了。”刘瑜摆摆手，心里想的是向星的画稿为什么在方如鹤那里。 向星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过来，笑着说：“放心吧，我有需要的时候肯定会找你的，我的大律师。” 她的眼光飘向很远的地方，笑容仿佛凝固了一样，她声音中带着少有的深沉：“只是希望不要有那一天。” —— 2016.10.3 “小方老师，国庆诶，不是应该在家里好好玩嘛，我为什么，为什么坐在这里，听你讲无聊的数学题？” 方如鹤被把脸埋进试卷里的向星萌到了，他难得笑起来，整个房间都是他爽朗的笑声。 “向星同学。这次月考，你的数学成绩为不及格。”方如鹤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还考不考大学了。” 向星越想越烦躁：“不考了，不考了，以后你读华大，我在你学校门口卖烤地瓜，你给我揽客。” “我不要。” 方如鹤把向星拉起来，双手叉腰，宛如老教师一样强迫她学习。 在向星无比痛苦的一个半小时里，方如鹤在她旁边悠哉悠哉地看漫画。 向星抓耳挠腮之际，心之痛，难以言喻。 “可恶啊，真的可恶！” “做完了？”方如鹤分出眼神来看她一眼。 “能做的都做了，不会做的都蒙了，不会写的大题都写了解而且抄了提纲给的信息，反正尽力了。” “有多少不会的？”方如鹤正想耐心教导。 向星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一副撒娇卖萌的样子，扯着他的衣角祈求他：“我都写完了，该给我玩一下了吧。” “我还没看正确率呢。”方如鹤对她这套免疫了，一根根掰开她扯着自己衣服的手指。 “那你慢慢看。”向星扑到方如鹤身上，从他怀着夺走了平板。 “嘿嘿嘿，上次画到哪儿了？让我看看。” 方如鹤拿着红笔，朝向星宠溺地笑着，他开玩笑道：“你说被你爸妈发现我这么纵容你，不会连我的平板一起收了吧。” “还真有可能……”向星一下子绷直了身子。 “开玩笑的，他们才不会知道。”方如鹤刚说完这句话，方慕容就端着果盘从门后进来。 两人皆是一惊，看见来者是谁的时候才松了口气，两人齐声道：“奶奶！” 方奶奶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堆起皱纹笑，“怎么了？我可不吃小孩，给你们送点水果。” 方奶奶走后，向星使劲锤方如鹤的手臂，嘴上埋怨道：“都怪你吓唬我，都怪你，都怪你。” 方如鹤一点也不觉得吃痛，向星力道很轻，想猫咪挠痒痒。 他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哼，我要把你画进漫画里，画成反派。” “这不是个热血校园漫嘛，还有反派？” “哎呀！”向星恼了起来，用脚轻轻踢了一下方如鹤，准确来说是用鞋尖蹭了蹭他的鞋尖。 “这题错了，扣五分。”方如鹤正经起来。 “停停停。”向星捂着方如鹤的嘴，“不要说出来！” “难道光彩吗？”她低声道。 日子就那样一天天过去，向星在方如鹤家里画下许多画稿，而这些就是少女漫的雏形。 虽然还不完整，但也足以证明这个作品是完完全全出自她之手。 现在回想起来，也算是段幸福时光。 向星的思绪从遥远的地方飘回来，落在面前被吃空的面碗上。 “你别洗，我来洗吧，反正也要洗锅。” 刘瑜没跟向星争，她觉得向星现在找点事做或许会好一点。 看着向星的背影，刘瑜突然有点出神，向星一直是他们几个里面过得最顺利的一个人，家庭幸福，事业有成，人也漂亮，受尽无数追捧，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她能不能受得住。 “我今天陪你睡吧。” “没事啦，你看我，有被影响到嘛。”向星也不想让别人担心自己，露出一个强颜欢笑，看起来很勉强。 “你看我信吗？”刘瑜捏了捏她的脸。 最后刘瑜拗不过向星，陪她坐了一会儿就各自回房间了。 向星看着和方如鹤的对话框，对方此刻应该还没拿到手机，向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为什么这么想念他，天空那么黑，她抱着自己感觉被脆弱袭击。 方如鹤对向星来说，一直是特别的，至于为什么她说不上来，就是感觉跟方如鹤的友情格外浓烈。 向星忍不住想：方如鹤，你现在一个人在大山里面，会不会也觉得很脆弱呢。 应该不会吧。 三天很快过去，由于向星现在的处境，两人几乎是足不出户。 临走的时候，向星都没办法送刘瑜去机场。 她抱了抱刘瑜，“对不起啊，小鱼，我让你这几天没办法出门，只能跟我一起躲在这个安全屋。” “说什么话呢。”刘瑜紧握着向星的手，红了眼眶，“只要我看着你好好的，那就够了。” 刘瑜走后，向星收拾房间，看着她在的时候的痕迹，两个紧紧贴在一起的漱口杯，借给她穿的睡衣，她穿过的拖鞋。 下次见面却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向星没忍住又点开了社交软件，看着维护自己相信自己的读者为自己辩解，又被辱骂诅咒的时候，她顿时觉得好心疼。 向星在网上发了声明，表示自己会尽快做出反调色盘，证明自己没有抄袭，并且希望自己的读者不要因为只是喜欢她就收到伤害。 之后她把手机丢在一边，早已夜深，好像全世界都安睡了，只有她在失眠。 这些时间紧绷着的弦突然断了，向星忍不住哭了起来，泪水如潮水一般向外涌，她在泪眼模糊间，抓起手机向方如鹤发去消息。 【方如鹤】 【我需要你】 第4章 朋友 第一缕光透过云层照射向地面，斜斜地飘进向星的房间，最终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向星翻了个身，差点掉在地上，吃力地揽着被子爬起来。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顺手把阳光也揉了进去。 床头柜上是她昨晚擦眼泪鼻涕的纸巾。 向星忍不住回忆起来昨晚的事，心中警铃大作，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点开手机的那瞬间，她嘎嘣一下就躺那不动了。 “要死了要死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向星捂着脸不愿意面对现实，祈愿此刻能有一种回溯时间的魔法。 从小到大，向星有什么事情都是方如鹤帮忙解决的，从上小学时，作业不会写，方如鹤教她，上初中了又带着她开始学素描，学油画，高中还慷慨借她平板画画。 好像每次遇到问题方如鹤都恰好是那把开锁的钥匙。 就算大学时，两人相隔那么远，都还是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向星顶着凌乱的头发，浮肿的脸，懊悔道：“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啊。” 方如鹤此时已经结束了工程，坐在返程的汽车里，他浑身都放松了下来，外面是顶好的阳光，手机还在充电，他慢条斯理地翻阅开那本漫画。 从邮寄过来到离开，这段时间里，他都没有拆封，只是把它包裹好，放在床下的行李箱里面，以免被虫鼠啄食。 王骞仁看着他这幅样子，不免腹诽道：“你都多大人了，还看漫画书呢，还是那种粉色包装的，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他摇摇头，摊开双手，似乎想要找个共鸣，望向司机，无奈道：“搞不懂！” 方如鹤没有理他，嘴角带着最温和的笑容，像是晨光，指腹反复摩挲着扉页上画的一个小爱心，上面透着细闪，就像星星的光那么亮眼，他小心翼翼地翻阅起来，犹如对待一件珠宝，就算是看过无数遍早已能倒背如流的剧情，都是那么的让他入迷。 行至中程，暴雨倾盆，方如鹤才从闪电中惊醒，把思绪从漫画中抽离出来。 他还要给向星发短信。 打开手机的时候，他又无比期待向星的消息。 打开手机之后方如鹤沉闷着脸，却是不愿意接收到她这样的信息。 方如鹤打开搜索栏，看着一直转圈的屏幕，十分焦急。 等内容终于加载出来，铺天盖地的负面言论压得他喘不过气。 外面黑云一片片倾轧下来，就像是一个恶魔要把人吞噬入腹。 方如鹤感觉自己被淹没。 他的心里开始为她哭泣。 那个小女孩他从五岁保护到现在，那些人却想用一句句轻飘飘的话毁掉她。 方如鹤感觉好像那些话变成利刃和尖刀都刺向了他。 网络上的语言是无形的，可那些不明真相的谩骂和诅咒，就像是一个大牙齿，把人的心脏用舌头卷进去，不断咀嚼后吞咽入腹。 方如鹤打了个电话过去，此刻老天助他，这一带信号良好。 “喂。”向星还在为自己发过去的话心虚，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 她本想开口说点什么，对方却先她一步。 “你还好吗？” 向星听见他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好像这人就在她跟前一样，向星一下子就被击中了，僵在原地半晌发不出声音。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听见方如鹤的声音了。 所有的酸涩涌上心头，向星觉得嘴巴里面好像刚咽下一个酸橘子一样苦。 她平复了心情，恢复了从前一样调皮的音调：“我好着呢，你放心吧，我不会被他们的三言两语打败的。” 即使语言上再怎么作假，嘶哑的声音都能告诉方如鹤，她过得并不好。 方如鹤沉默良久，风声从窗外灌进他的耳朵里，他的大脑一遍一遍循环着刚刚向星的话。 眼眶微微有点湿润了，方如鹤扯着沙哑的嗓音，平和道：“所有备份我都存好了，回去了我拿给你，我现在在山里面信号不好。” 方如鹤发过去一个定位。 向星点开，知道他们相隔千里。 原来隔了那么远，可她心里一点也不担心，因为方如鹤总是方如鹤。 他在，她就有了定心丸。 方如鹤克制再克制，隐忍再隐忍，最后难以掩饰他的隐晦。 月亮总有背面，隐藏得再好的人也甘愿露出马脚。 “无论世界怎么变化，我都永远站在你身边。” 向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中竟然滑落下一颗珍珠般的泪水。 下一秒，轰隆的爆炸声把她吓得浑身一惊，脑袋里面瞬间一片空白。 电话那边最后好像是谁大喊了一声“小心”，之后再没有声音。 向星捏着手机，一遍一遍拨打，却再也无法拨通。 “方如鹤——” 2026.10.3 玉都医院。 头顶的灯光闪烁，明明灭灭，让人穿行在走廊里面不由生出一种恐惧的情绪。 黑色的空荡填满了这个长方体。 刚上晚班的实习护士向同事抱怨：“你说说这灯也不修修，晚上这样多吓人啊。” 同事习惯了，无所谓地笑笑：“比鬼更可怕的是人，你呀，还是太单纯了，修理的钱你给啊。”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想问问方如鹤在那个病房。” 两人相视一眼，回忆起是昨天转来的那个帅哥，因为清冷气质特别出众，两人都有印象，现在看来，这是他女朋友过来找他了。 “06病房2床。”两人异口同声道。 向星道了谢匆匆离去，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由于戴着口罩，闷出一脸的细汗，不停大喘着粗气。只能扶着门把手，弓着腰大口大口呼吸，喘气声很粗重，她肩上的长发随意滑落在脸颊一侧，看起来凌乱而狼狈。 方如鹤像是有感应，看向门外，嘴唇发涩，先干咳了两声，喝了口温水，才问道：“有人在吗？” 向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了很多，才抬脚走进去。 “当当当当，又见面了，本来想吓唬一下你，没想到被看出来了。” “你是跑过来的吗？”方如鹤艰难开口，嗓子还因为发炎而疼痛，身上破皮的地方开始长新肉，折磨得他很痒，可这些痛苦，通通都抵不过这一瞬间。 他以为自己躲到深山，躲到老林，躲到这世界的另一边，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心如止水。 可现在，他的呼吸，乱了。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向星简直想把自己这些天来的心绪一股脑全说出来，可是她忍住了，先看向方如鹤受伤的眼睛，那里包好了绷带，看起来像是失明了。 “你，还好吗？”向星头顶灯光，眼泪就愈发明显，像是即将落下的小雨。 “我很好。只是擦伤。”方如鹤现在其实能看见，他只是没有睁开另一双眼睛。 “怎么？我先骗到你了？” 他语气很平缓，尾音带有一点点难以想象的俏皮，他慢慢撕开绷带，露出自己的一只眼睛，定定地看着向星。 向星才是那一瞬间被逼得流泪，冲上去狠狠锤了他的胳膊一拳。 “你知不知道我快吓死了。” 方如鹤解释道：“前几天，医生都是让我这样绑着的，今天我看你来了，逗逗你。” 他语音一转：“我吉人自有天相。” 向星又轻轻打了他几下，力道简直像猫儿挠一样。 方如鹤被弄得有点心痒。 “你呢，你怎么样。”方如鹤现在还是有点冷，秋天了，他穿着单衣，说话像是吐出一口寒冰一样，要把北方的阴冷带过来。 向星摸了摸鼻子，打哈哈：“我挺好的啊，哪里有不好的。” 方如鹤就知道她在说谎。 “真的吗？” “真的。” 向星看着他。 方如鹤缴械投降，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我相信你。”他补充道：“一直。” 向星的心微微有点颤动，她知道方如鹤一直都是他的盾，他相信她不会做那些事，也相信她自己可以把事情处理得很好。 “秋天了，开始降温了。”向星看着窗外，搓了搓手，很声音地转移着话题。 窗外只有被风吹落的树叶，看起来很萧瑟，伤感。 方如鹤看着她的侧脸，顺着她的话题往下聊，“嗯，是冷，北城更冷。” 两人沉迷两秒，向星先有了动作。 “要吃水果吗？我给你削？还是要喝水？” “不用，很晚了，你先回去。” 方如鹤声音也很冷，像是一块冰山，顽固不化。 “我是专门为了看你。” “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方如鹤眼皮没抬一下。 向星感觉到了他的阴郁，但又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 “赶人！”她叉着腰装凶。 方如鹤看她这样，没忍住笑了，语气软了下来：“那你先回去睡觉好不好？”俨然在哄幼儿园小孩一般。 向星跟他犟：“不好，这里有空床，我就在这睡。” 方如鹤睫毛颤了颤，也像是在纠结，他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真像是一棵沾满雪的雾凇抖了抖。 “不行，我要睡觉了，你会打扰我。” 方如鹤坐下侧躺着，裹了裹被子，看起来就像是马上要入睡了一样。 他知道，向星是为了他，只要他不愿意向星就不能再坚持了。 “我们以前也一起睡的啊，我们不是朋友吗？” 是啊，朋友。 方如鹤在没人能听见的地方深深叹了口气。 “我们现在长大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不像话。” 他鼻影很重，听起来话语就有点严厉，又有点让人难以寻觅的伤感：“你懂不懂？” 第5章 打扰 向星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被雷击中一样，一下子整个人不知所措起来，在原地愣了两秒，她的眼泪蓄在眼眶里成了一条静止的河。 方如鹤干嘛赶她走？ 向星觉得方如鹤一直很孤独，才想过来陪他，可现在他这样的反应让她觉得有点难堪。 现在这人背过她侧身躺着，向星看着他的背影。 她能感觉到方如鹤紧绷的脖颈，外面的夜幕就像是一层纱一样，做了窗帘，向屋内涌来。 夜深了。 向星点点头，“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回去的路上，向星想不明白，他的表现，他的态度，明明只是很平常的事，为什么又拒绝她的关心？ 还没到家，出租车在马路上疾驰，所有呼啸而过的风都绕过她的耳朵。 向星在夜色中亮起了眸子，很快她眼眸中的孤寂和夜色融为一体。 可能他真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吧，向星被风吹得脖子有点凉，加快了步伐往外走。 【H：到家了吗？】 向星没回。 她的情绪好了一半，另一半等着方如鹤来哄。 向星用手机软件打车，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到，在路上左摇右晃的等车。 这附近没什么商铺，只剩下几盏路灯光。 【H：到家了？】 向星已经坐在出租车里，路途行驶至一半，她捏着手机，还是没回，不过气已经消了。 方如鹤翻了个身又关闭了手机，心里还是不宁静，坐起来，用手拨弄着凌乱的头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向星的手指头在屏幕上奋力戳出几个字。 【星星：你不是说你要睡觉了，我很打扰你吗？我现在不打扰你了。】 方如鹤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知道向星已经被哄好了，笑了一声，很轻，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H：我错了。】 道歉得很及时，向星慢慢对着屏幕露出一个笑。 车子缓缓停靠在小区门口。 司机对她说：“到了小姑娘。” 现在夜深了，四下无人，黑暗中的树影看起来都如鬼魅一般，向星一向害怕这种环境，连忙跑回家，到家门口的时候，缓缓打出几个字。 【星星：没事，我原谅你(拥抱）】 方如鹤的视线在那个小人上面停留一瞬，眸中的光亮瞬间熄灭了，就像是路灯熄灭一样，整个房间都冷寂起来，仿佛被冰封。 方如鹤的眉眼一点点耸拉下去，他慢慢蜷回了被子里做一只冬眠的蜗牛。 向星大大方方的样子，让他看不见一点可能。 现在他像是一艘在大海里的小帆船，任由着海浪拍打着他，岸又越来越远。 方如鹤被方母要求在病房里多待几天，他也就照做，毕竟他也不想出院，就躲在医院逃避。 这几天向星都过来看他，两人又跟以前一样。 最好的是跟以前一样。 不好的是，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永远都这样，没有变数。 方母难得过来挥洒了她的母爱。 方如鹤坐在床上看书，用另一只好的眼睛，拼命地感受着阳光。 方母提着水果篮进来的时候，先是把水果篮在床边放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上面的黄金手镯都有点微微变形。 “你知不知道这果篮多重，也就是你，别人我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方母叹了口气：“谁叫你是我儿子呢。” 接着她抱怨起来：“不过，你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下次死在路上也没人知道。” 方如鹤垂眸，侧脸往水果那边看了一眼，语气平淡道：“我会好好吃完的。” 方母高兴地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方如鹤皱了皱眉，把自己的脸往另一边移动。 他还不太习惯这种相处方式，总觉得别扭。 方母把手收了回来，表情凝固了一秒，“现在你也回玉都了，可以考虑相亲的事情了吧？” 方如鹤觉得不适，反驳道：“你让我这个样子去相亲？” “cos木乃伊吗？” 方如鹤把头低了点：“你觉得有女孩会喜欢我这样的？” 方母都被他逗笑，站在原地竟然有点无措：“那我不是希望你早点成家吗？那些女孩都很不错的，你去见见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能上幼儿园了。” 方如鹤不想讨论这件事情，索性搪塞过去：“再说吧，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没时间。” “你每次都是这个态度！“方母大发雷霆，险些把手上的包砸向方如鹤。 方如鹤把脸往别处偏了偏。 两人各自沉默。 方母冷静下来，决定离开：“唉，算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方如鹤知道自己只能抗得过这一时，很快又会有下一波攻势。 不过，也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向星偏偏这时候带着午饭过来了。 她提着盒饭，头上还因为奔跑而流出了细汗，看起来有点愣头青，又莽撞地冲开门进来，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两人之间。 “方如鹤！你猜我今天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屋内两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向星这才抬头看见方母。 “您是——”她挠了挠头，细细思索了一会儿，瞬间茅塞顿开，大大方方地笑着问：“您就是方妈妈吧？” 由于没怎么见过面，向星都快忘了方如鹤的妈妈长什么样子。 方母笑看着她，眼神里很是满意，心里觉得向星作为她的儿媳妇就很不错，一把过去揽住向星：“小姑娘挺聪明。”她转头看向方如鹤，方如鹤脸色有点不自然，目光躲闪了一秒。 “我看这个小姑娘就很好，大大方方的，你比她可差远了。” “妈！”方如鹤拔高了音调。 他很少这样称呼，这次却是脱口而出。 方母有点依依不舍地跟向星分开，提起自己的皮包，“算了，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她来也潇洒，去也潇洒。 方如鹤扶额，感觉自己冷汗都被吓出来了。 “你妈妈，真是好时尚啊。”向星忍不住感叹。 “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 “她是设计师。”方如鹤解释道。 向星点点头，明白了。 她献宝似的打开自己的午饭盒，“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我吃过了。”方如鹤口是心非。 “那就太遗憾了，我只能一个人吃两份的咯。”向星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也不遗憾。 —— 时间来到方如鹤出院那天，向星特意来接他。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方如鹤还是把一只眼睛蒙上，刚开始还有点难以保持平衡，后面适应了阳光，就能正常行走了。 他这个人性子淡，把一切都看得很淡，包括生死这种大事。 所以当周围人都在为他担心的时候，他本人反而很从容淡定。 方如鹤回到家就把里面的东西找了出来，本来他是把家里钥匙都交给了向星，让她自己去找的，向星当时又忙着处理后面要准备的内容而没有用上，也就等着等着到了今天。 方如鹤把东西交到她手上。 “你还记得你的那一份是怎么丢的吗？” “就是我的平板当时一起丢了，怎么也找不回来。”向星还记忆犹新。 “这次对方的内容我也看了，跟我当时的作品很相似，只做了一点点改动，我也怀疑是不是有人抄袭了当时的我的作品。” 她想起这件事情又格外感谢方如鹤：“还好你没把这些删掉，竟然还帮我转移到新的设备里保存得好好的。而且还保留了一些时间上的证据。” 方如鹤说：“那时候也根本没想到今天竟然会用上。” “是啊。”向星感叹：“其实谁都不希望这些可以有用上的一天。当时也是我年纪小，而且一直马虎，从来没想着这些复杂的留存证据。” 向星看着方如鹤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还好有你。” 方如鹤不敢看过去，只好偏过头，缓了会儿才红着脸说：“希望这些能帮助到你。” 他是真的希望。 向星没能看出他眸中复杂的情绪，抱着平板就回去了。 方如鹤把密码告诉了她，她就开始一页一页整理。 向星看着这些画面，简直羞耻，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太幼稚。 看到有一页，上面有一只小猪。 向星思索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这不是我画的，那么是……方如鹤？” 方如鹤竟然画小猪？ 而这只小猪上面还有两个字母，像是谁的名字缩写——Xx。 这不就是…… 向星锤了下自己的大腿：“方如鹤还真是幼稚鬼。” 向星把自己的名字划掉，换上方如鹤的名字缩写，又把猪改成了狐狸。 这里面的内容不多不少，刚好记录了她风格的变化，也更能直观感受到她的进步。 向星想了想，对方这样污蔑她的用意是什么呢，仅仅只是因为恨吗？她又没有跟谁结下过仇怨。 等等。 向星戳着自己的双手，脑海中竟然真的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她仔细想了想，在当时两人没有因为那件事闹掰之前，他确实有可能偷走自己的平板。可当时他实在是伪装得太好，向星没有多心去怀疑。 不过，她懒得深究，也不想再去联系对方。 合上平板，向星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安慰自己：“清者自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打扰 第6章 追忆 2013.5.20 “你参加这次的美术大赛吗？” 方如鹤平时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今天难得问了一些跟学习无关的问题。 其他几个小伙伴也知道向星喜欢画画，一起鼓动着向星参加。 刘瑜挽着向星走在前面，她捏着嗓子撒娇：“小星星，你就当陪我一起去嘛。” “据说得一等奖还有五百元现金奖励。”周纪知道向星最近很缺钱。 向星恍恍惚惚地走着，时不时吸一吸鼻涕，她一开口就有很重的鼻音。她感冒了，虽然身体有点难受，意识还是清醒。 “不参加。”她说的十分坚决。 这时候正好到了十字路口，几人叹气，然后还是分别了，顺路的只有向星和方如鹤。 方如鹤看看她，又看看路，又看看她。 “你怎么了？”他指了指向星的脸。 “看起来像是生病了。” 向星确实是生病了，不过生病的时候也看起来脸色不算太差，脸上粉粉的，带着婴儿肥，有点像水蜜桃。 马路上车辆飞驰而过，带来不少扬尘，向星捂着嘴巴咳嗽。 方如鹤挡在她面前，希望这样可以能帮她抵挡一下路上的扬尘，好让她不那么咳嗽。 眼前覆盖上一大片阴影，向星莫名觉得安心。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出来擤鼻涕。 “还不是我妈。” 她放心地述说缘由，随口向方如鹤抱怨着。 方如鹤走在她的右手边，像个螃蟹一样横着走，看起来有点滑稽，方如鹤本人冷着脸，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好笑的。 向星一下子笑了，鼻涕泡都快笑出来，用手打了他一下，让他别这样，很奇怪。 但他坚持要这样，向星就不劝了。 向星继续说：“我期中不是没考好嘛，我都说了是因为感冒，我妈不信。” “其实伯母也是为了你好。”方如鹤思考后认真说。 向星点点头，她又叹了口气：“但是我不喜欢啊，好像除了学习什么都干不了，好烦！” 方如鹤思索了一下：“那就偷偷画，到我家来画，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她还以为方如鹤会以学习更重要来劝导她，但是他没有。 向星感激涕零，拉着方如鹤的袖子晃了晃。 方如鹤看了她，心里涟漪四起，面上却毫无表情地把自己的袖子扯了回去。 他一板一眼地说：“你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这样不好。” “哦。”向星点点头，懵懵的。 她一向对方如鹤没什么距离感，在她的世界里，方如鹤和刘瑜的地位差不多，偶尔方如鹤还能胜过她。 向星想到这，在心里暗暗跟刘瑜道了个歉。 因为方如鹤对她真的很好，愿意给她补习功课，他们回家的路上也可以一直聊天，很理解她，很包容她，好像从来都不会生气。 天空碧绿湛蓝，向星和方如鹤一起踩着太阳的影子回家。 方如鹤参赛的作品是一只千纸鹤，五彩的，看起来很漂亮，但是细节很粗糙，向星觉得这是方如鹤在敷衍。 “要不我帮你改改。” “不用，就这样。” 向星为他担忧：“这样就拿不到第一名了。” 向星觉得方如鹤有种第一名强迫症。任何东西他都想做到最好，要是画画大赛没有得到第一名，他会不开心的吧，向星暗自想。 方如鹤对自己倒是不上心，看见向星未完成的作品的时候笑了。 “你那副画好好画，别操心我的事了。” 向星使出百般计谋，都没有改变方如鹤的想法，甚至她都想重新帮方如鹤画一副。 可偏偏截止时间快到了，向星连自己的都快画不完。 一个月后，公布奖项，向星得到了第一名，方如鹤得了第二名。 向星拿到奖金却一点也不高兴，因为她觉得如果方如鹤好好画，那这个奖项就是他的了。 放学的时候，两人一起走在小路上，向星闷闷道：“你是不是在让着我？” 方如鹤如实说：“是。” “为什么？” 向星很生气。 “因为我想让你开心。”方如鹤走在前面，仰头看着太阳：“得了第一名，可以攒钱买平板，会开心的吧？” 这是他蓄谋已久的礼物。 向星先是愣了，她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再然后是气急，忍不住打了一下方如鹤的手。 “下次不准这样。” 方如鹤点点头，“好啊。” 他这样承诺，可自那以后却以学习为由再也没有参加过美术类比赛。 而向星自然而然成为了他们之间永远的第一名。 —— 2026.10.11 向星整理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张他们小时候的彩绘图片。 那时候，方如鹤奶奶买了一个大西瓜，他们几个小孩子分着吃。 方如鹤家总是像他们这些小孩子的大本营一样，在这里放松又自在，他们都喜欢在这里聚会。 那时候向星刚接触画画，只能画出来几个简笔画的人，但是也很Q萌。 看那时候的东西就是很普通，完全说不上有天赋，向星感叹，这件事情竟然坚持了这么多年。 不过，这张图为什么会被放在这里。 这里面的画，方如鹤全都整理过，前面的图都是按照年龄一张张放好，这张图按理来说应该放在前面的位置才对。 向星思来想去，想不明白，觉得方如鹤可能放错了，自己调整了位置。 或许是因为童年趣事而勾起的美好回忆，向星在网上买了西瓜，打算拿去方如鹤家里一起吃。 他们以前住的房子早已拆迁，现在两人住在安置房里面，方如鹤家的位置又刚好是隔壁，又成了邻居。 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向星等待着外卖，感叹着命运。 “叮咚——” 向星连忙小跑去开门：“送餐辛苦啦。” 没想到敲门的却是方如鹤本人。 “啊？”她小小惊讶了一下，视线才顺着他的脸往下看，看见发出细小声音的塑料袋。 “送到我家门口来了，你的西瓜。”方如鹤有点紧张，说话都很不自然。 “本来也是打算一起吃的，去你家吃吧。”向星没有从他手上接过，把方如鹤推回了她家，自己就这样跟在他背后。 方如鹤奶奶去世后，方如鹤才搬来这里，装修也是他来，房子整体的风格也是跟方如鹤本人的气质差不多。 向星一进门，就能感觉到秋天的气息，偏黑白调的色彩，简约文艺风格的装修，本来就有点压抑，加上方如鹤换上的橙色系的桌布和沙发套，看起来更萧瑟，又带点温暖。 走进门，向星竟然感觉这房子挺安静。 或许是因为方如鹤就是一个安静的人。 “我都没怎么来过这里。” 方如鹤双手插兜，耸了耸肩：“第一年在装修，第二年通风，再加上后来我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向星听见他这话，心里也有点难过。 方如鹤很快找补：“不过都是因为我出差比较多，好像有时候一整年都在山里面。” 向星记得以前方如鹤还是很怕虫子，不知道在外面怎么适应的。 “你这几年都过得还好吗？”她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这几年两人偶尔还有联系，只是方如鹤看起来跟往常没什么不一样，向星也就忽略了他可能会过得不好这种想法。 再加上，向星潜意识里觉得方如鹤这种人在哪里都不可能过得不好。 “嗯，挺好的。”方如鹤敛了敛眸，眼中带着点水光。 他现在很会说谎。 一直在想念一个见不了面的人，怎么会过得好。 向星说：“那就好，我一直很担心你。” 担心也是真的，只是方如鹤的能力又时常让她觉得好像他不需要人担心他。 向星笑着走过去坐在方如鹤的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邀请方如鹤也过来坐下。 方如鹤倒是非常不避嫌的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狡猾，借着朋友的名义享受着向星宽泛的关爱。 “我今天看见我们以前夏天一起吃西瓜的画了。” “你为什么把它放在中间。” 因为每每看见都会觉得很温暖。 那时候他们也靠得这么近。 方如鹤转身去厨房拿勺子，无所谓地说：“可能是不小心整理错了的吧。” 其实他的谎言很容易就错破了，因为这又不是画册，不是很费心的调整，怎么会放错位置。 他又是做事很细心的人。 偏偏向星看不出来，一脸得意的说：“我想也是这样，所以我又把它放在前面去了。” “嗯，你好好整理，”他话音一转，“不过这张图倒是没有什么帮助吧？” “是。”向星接过他手中的勺子。 “不过对于我们的感情很有帮助呀，因为看见那副图，所以我来找你了。” 方如鹤身躯微微抖动了一下，站在原地一秒钟没有动作，在向星转过来看他之前走了过去。 两人之间留有一小条缝隙，不过衣服摩擦着衣服，方如鹤红着脸往旁边挪，嘴上说：“太挤了。” 当天晚上，向星回去就画了一张稿子出来。 在她的漫画中，方如鹤的出场格外的多，因为他们相处的时间也比别的朋友多。 标题是追忆童年的夏天。 画面里的两人，在夕阳下，享受着美味的西瓜，表情都很高兴。 不过，向星没有发表，只是把这些画面存在了存稿箱里面，打算等到这次舆论风波过去，再一一跟大家见面。 第7章 碰面 房间里面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向星被笼罩在阳光下，窗户也没关，窗帘也没拉，雨水打湿阳台，向星苦恼着起身关窗。 刚起床步子都像是在踩棉花，整个人飘飘然。 过了一会儿向星发觉这并不是因为刚睡醒，堵塞的鼻子，发热的脸颊，她现在看起来像是一颗红苹果一样。 “天、呐！” 声音更是嘶哑得不成样子。 “咳咳咳。” 向星只好回床上躺着。 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工作，还好内容大致先整理了一下，剩下的就是好好扣细节，每一处对照着进行解释。 这是一个十分耗费心力的事情。 向星感觉自己晕到眼冒金星，一点力气也没有，把床边的隔夜水吨吨吨灌下肚，又昏睡过去。 似梦似醒间，电话铃声响动。 “喂。” 手机马上关机了，向星又要挣扎着去给手机充电。 “啪嗒！” 玻璃碎掉的声音，床头柜上的玻璃杯不慎摔成一块块可怜的碎片，向星没空去管。 这声响被电话那边的向爸向妈听得心惊，虽然向星今年都26了，他们还觉得向星是小孩子，担忧她能不能独自生活，刚打电话过来，那边就传来这样的声音，让他们考虑着要不要早点回去。 “要不要我们早点买机票回来？” 向星迷糊间听到这句话瞬间清醒了，身子抖了几下，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假装正常：“不用了，爸妈，你们快去过二人世界啊，不用管我，刚刚就是不小心把玻璃杯打碎了，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向星！” 向如澜一下子就听见了她的鼻音很重，像是感冒了，于是断定：“你感冒了是不是？平时都要煲一小时电话粥的。” “哎呀，我不是为你们节省电费嘛。” 向星这时候不敢否认又不敢承认。 要是知道她重感冒，向如澜女士肯定要把机票改签回来照顾她不可。 那边半晌没有动静，向星慌了。 “哎呀，妈我没事，真的” “你看看你这像没事的样子嘛，要不要我们早点回来。”向父也开口了。 “不用了，爸妈，你们好不容易出去一趟，我想让你们玩得开心嘛，我这点感冒真不严重，再说了，等你们回来了，我早就好了。” 向母嗔怪道：“哪次感冒不要个一两周好得了。你自己要去医院看医生。到时候拍照片给我们看。” 向星现在哪敢出门啊，不过她也不敢忤逆爸妈，只能说：“我不严重，真的，不用去医院。” “你不去医院，我们就回来。” 对方态度强硬，向星没办法，只好同意。 看着窗外连绵的细雨，像是转不断的细线，一条条垂下来，空气中充满了无声的压抑，向星狠狠叹了口气。 她随即又想开了，或许根本就没人会丧心病狂到跟踪她这种地步。 向星好不容易让父母放心，挂了电话倒头就睡。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拍打在窗户上，留下无数雨痕。 之后暴雨雷电交织，时不时闪出一道白光在窗户外面的树林间。 啪嗒。 整个房间失去了光亮，陷入昏暗之中。 “咚咚咚。” “向星？你在家吗？” 无人应答。 站在门外的方如鹤觉得有点奇怪，疑惑了两秒，想着向星可能出门了，于是转身回去了。 向星是几个小时之后醒来的，浑身都是汗，黏腻得不行，让她想要马上洗个温水澡。 伸手去够台灯的开关，按了两下没反应，才想起来这本来就是开着的，应该是停电了。 向星去卫生间试了一下水温，怎么都不热，想了想，只能去问问方如鹤家里有没有热水。 推开门的时候，两人正好都要出门，互相看了一眼。 “你要出门啊？”向星惊讶道。 现在方如鹤的眼睛没有完全好，他只有一只眼睛能看见，另一只眼睛还包扎着，身上的擦伤还没完全好，浅浅结了疤。 向星看着他穿着冲锋衣大长裤把自己从脖子到脚捂得严严实实的。 外面的风一下子吹过来，向星摸着自己的胳膊发抖。 “你怎么穿这么少？”方如鹤问她。 眼神中带着点隐隐约约的怒气。 很淡，几乎难以察觉。 向星冷到忍不住咳嗽，她本来就瘦，现在咳嗽起来背后的骨头就像是蝴蝶振翅一样，颤动着，脆弱，美丽又易碎。 “你要出门吗？”方如鹤看她这个样子，上前一步不能，往后一步不能，只是眼尾染上点薄红。 “我就是……算了没什么。” 向星正要关上门，将冷风拦在门外。 方如鹤一把拉住门框，他和光亮一起出现在门缝里。 “怎么了？”向星歪着头露出一双杏眼问他。 “你有什么事就说，不用遮遮掩掩的，我要是能帮上肯定会帮你的。”方如鹤说得认真。 “算了吧，不太方便。”向星摇了摇头，拒绝。 要是方如鹤在家还好，没在家就太奇怪了。 “你说？” “想去你家洗个澡。”向星怕方如鹤生气，一口气说完了，自己倒是不好意思的脸红起来。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过来。” 向星跟着方如鹤，走了两步，到他家门口，方如鹤在手机上弄了一下，拉着向星的手腕。 向星产生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他们还是小时候那样，那样要好。 “叮当。” 门开了。 “你拉着我录你们家的指纹！” 向星实在是惊讶到语无伦次，被吓了一大跳。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呢？ “反正我又不常在家，你有空过来看看帮我防一下贼。”方如鹤故意这样说，想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他说得很正义，让向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十分认真，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之后，方如鹤就走了，走的时候很潇洒，完全没有任何心虚的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如何猛烈跳动。 向星在房间发了会儿呆决定还是去方如鹤家里洗澡。 抱着自己的衣服浴巾洗漱用品有点做贼心虚地偷偷溜过去。 原先向星以为他们这一片都停电了，但是现在看来方如鹤家里尚未停电，于是向星开始怀疑是不是爸妈忘记交电费，还是只有他们家的电线被雷劈断了。 向星不想久待，但实在是洗得太舒服了，不自觉多洗了一会儿，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水汽，她感觉自己快要晕倒了，才慢慢穿起衣服，开门走了出来。 “叮当。” 门开了。 “你回来了！”向星抱着自己的笑着跟方如鹤打招呼。 身后走进来一个女生。 “这是？”她歪着头看向向星。 向星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浑身僵直了。还以为自己被方如鹤的女朋友撞见了，但是她马上又想起来方如鹤并没有女朋友。不过她还是很心慌。 方如鹤转过头对那人说：“你看吧，我都说了我女朋友就在家里，你还不信。” 向星听到这话石化在原地，来不及震惊，有点摸不清当前的状况，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 “不是，你有女朋友还出来相亲？”女孩非常生气，拔高了音调。 那人生气了，用高跟鞋踩了一下方如鹤的脚，之后提着包扬长而去。 整个走廊回荡着她高跟鞋踩击地面的声音，像是要把地板震碎。 “怎么了？”向星对现在的场面懵懵的，继而不忘关心方如鹤的脚：“你还好吗？” 方如鹤忍痛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沙发上坐着。 他开始解释这场对于每个人都是无妄之灾的闹剧。 “我妈，又擅作主张给我安排了相亲对象。” “嗯嗯。”向星看着他点头。 “早上的时候我还过来敲门，想让你假装我的女朋友帮我应付一下，可是你好像没在家。” 向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挠头，“我那时候睡着了，没听见。” “这次跟以往都不太一样，是这个女孩一直想约我，拒绝好几次了，都还是这样，刚刚我跟她说，我女朋友在楼上，她说她不信，非要跟过来看看。”方如鹤也是没招了，摊开手十分无奈地叹气：“我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还好你在这里，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向星点点头：“是很头疼啊。” “唉，没想到都到了被催婚的年纪了。”向星垂着头有点沮丧。 “也不是吧，只是我妈比较热衷这件事情，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跟她聊聊。”方如鹤安慰她。 “那你怎么不谈恋爱？”向星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根本不该问这个问题。 这可是方如鹤呀，简直对人冷淡到根本不可能想象得出来他谈恋爱是什么样子的人。 出了名的冷脸怪。 向星继续说：“也是不知道哪个女神能入得了你的眼。” 方如鹤先笑起来，“别这样说，那你呢，大画家，哪个男神能入得了你的眼？” “说出来听听。” 向星撇了撇嘴不想继续跟他聊了。 “哼，我回去了，洗衣服。” “嗯，我送你。”方如鹤跟着她到门口，贴心的帮她关上她家的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碰面 第8章 照顾 2013.1.5 “向星，等下放学我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我要去我外婆家吃饭。”向星停下做题的手，抬眼看着刘瑜，有点不舍。 “我明天就陪你走啦。”刘瑜摸了摸她的头。 “那今天就我和方如鹤一起走嘛，他们好像都有事。” 刘瑜想了想：“还真是，主要是这几个卷王要上辅导班。” “方如鹤就从来不用上，羡慕。”刘瑜朝前方的小脑袋露出艳羡的表情。 向星朝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天赋，羡慕不来的。” 向星低头道：“其实也多亏了方如鹤给我补课，不然我也要去上补习班了，到时候他就得一个人回家了。” 窗外小鸟叽叽喳喳，都是成群结队的。 向星垂直脑袋看向窗外那片葱郁之色，觉得方如鹤就像是小鸟，要是落单了，多可怜啊。” “哇塞，向星，现在有点羡慕你了。”刘瑜看着向星。 “什么嘛。”向星撇撇嘴，“还不是你们学习成绩都太好了，我妈老比较。” “你们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呀！”向星把头埋在课本里。 下课铃打响，学生们有的早已冲出教室，有的还在收拾书包，今天轮到向星和方如鹤打扫卫生，所以向星还坐在座位上写作业。 眼前突然投下一大片阴影挡住灯光，向星抬头看，对上男生一双害羞的眼睛。 他来找过她好多次，第一次借橡皮第二次借作业，今天是第三次。 “怎么了？” 向星以为他又来借东西。 “我，我，我有两张美术展的票你要不要去。” “是文宏大师的抽象艺术展，我……” 他憋红了脸，说话磕磕巴巴的，看起来很不好意思。 向星也在犹豫，一来她早就想去但是没有票，二来她妈应该不让。 向星考虑间目光移动到某个人的眼神上。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有杀气。 但是当她再定眼看过去方如鹤又冲她笑：“快打扫卫生了。” 向星纠结了一会儿，本来打算拒绝，那人却把票塞到她手上就跑了。 “哎！” 这时候人群散去，偌大的教室，隔着几张桌椅，方如鹤很轻易地看见了她手上皱皱巴巴的票。 “这是什么？” 向星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很想让方如鹤知道，下意识把票往身后遮了遮：“没什么。” 她催促着：“我们快打扫吧，好像要下雨了。” 方如鹤内心苦涩，神情落寞下来，似鸦羽般墨色的长长的睫毛往下垂，整个人瞬间忧郁不堪。 他在前面扫地，向星在后面扫地，两个人没有交流。 向星看出他突然不对劲，想缓和一下气氛：“我今天没带伞诶，我们等下一起撑一把。” “不要。”方如鹤拒绝。 “哦。好。” 向星就继续扫后面，随后两人一起去倒垃圾。 这时候向星还在想怎么缓和气氛，但是每次方如鹤生气的时候她就无计可施。 “我有两把伞，可以借你一把。” 向星不相信：“你怎么有两把，明明只有一把！” 最后回到教室，方如鹤竟然真的拿了两把伞出来。 向星就欣然接受了，她以为今天两人还是一起走，面对瓢泼大雨，方如鹤冷冷道：“我今天有事，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 向星打着伞独自一人走在路上，她总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方如鹤好像在生她的气。 雨水慢慢跑到裤脚，越过肩头，向星撑着伞艰难前进着。 她隐隐约约觉得方如鹤不跟她一起走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事，惹他生气了。 因为这个猜想，向星很苦恼。 到家之后，向星洗了个澡，吃完饭后拿了两个苹果，打算去找方如鹤说清楚。 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方如鹤还没回家。 第二天，向星又去敲门，方如鹤家里还是没人。 她心里带着十分的焦急，踩着风火轮到了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如坐针毡，没能看到方如鹤的身影。 直到上课铃打响，他都没有来。 方如鹤是一个从不迟到的人。 只有一个可能——方如鹤请病假了。 想到这，向星就更不安了，神情恹恹上了一天课，一放学就往家跑。 方如鹤这时候已经在房间里了，看着手表，掐点到了向星快回家的时间，目光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 向星果然出现在了门口。 “方如鹤！” 她大声呼喊道。 方如鹤假装还病得很重下楼去，两步一喘，三步一咳。 “你真感冒了？” 方如鹤的脸被口罩挡住大半，依旧能看出他病态苍白的脸。 眼睛也灰蒙蒙地向下弯着，看起来很没神色。 “是不是因为昨天打了你的伞？” 方如鹤还想着逗向星，说道：“那我一个人也不能打两把伞吧。” “那是不是因为我……” 向星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方如鹤手指动了动，又没了动作。 他缓缓道：“我感冒又不是你传染的。” “那你是不是因为看到我收别人的票？” 向星很自然地问出这个问题，因为她今天突然想到刘瑜有时候也会因为她跟别人走得近就吃醋生气，方如鹤和她一模一样。 不过细看的话方如鹤更生气，也更吃醋，所以向星问出了这个问题。 方如鹤口是心非：“不是，你跟谁玩我又管不着，跟我没关系。” 毕竟他们除了朋友关系，又有什么呢？邻居吗？好像更远了一点。 向星立马就听懂了他的阴阳怪气，她一瞬间感叹自己简直就是无师自通的天才。 “那我以后都不跟他说话了好不好？” “我把票也还回去。” “不好。”方如鹤微微摇头。 “好不好嘛。” “好。”方如鹤表情依旧淡淡的，没什么神色。 随后，他晕倒在了向星面前。 因为发高烧。 —— 2026.10.13 向星没有想到自己完全中招了，浑身头重脚轻，她只能躺在床上，吃了两顿外卖粥更没有力气，不仅要烧傻了更要饿晕了。 意识混沌之间，她想起了那次方如鹤生病的事情，向星拿起笔还想画一下框架，决定就以这个为内容做画，可她的手软绵绵的，怎么都控制不了，画出来的线条也歪七扭八。 视线开始模糊了，有点难以支撑她继续清醒。 “唉。” 向星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晕倒在床上。 【H：红烧肉不小心做多了，你吃不吃，我给你端过来。】 方如鹤在家里看着那盘红烧肉，色泽红亮，香味诱人，手机放在旁边，屏幕暗了又亮，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他心冷得跟这道菜一样。 眼里的光随着太阳慢慢暗淡下去。 最后是他自己把这盘红烧肉吃完。 傍晚，向星没有出来拿外卖，除了早上，丢了一下垃圾，这道门就没有再开过。 并不是方如鹤特意观察，是他的神经实在是太敏锐，总能捕捉到关于向星的信息。 在这件事情上，简直是天赋异禀。 天色渐渐阴沉，外面渐渐吹起冷风，方如鹤双手支撑在阳台上，眸子沉了沉。 方如鹤仍旧没有得到回信，他突然开始心慌。 又过了一个小时，他实在是没忍住打了电话过去。 不会出什么事吧？ 向星一个人在家，除了睡着了应该也没有别的事，虽然这样想，方如鹤还是放心不下。 向星被电话铃吵醒，怕是爸妈打来的，不敢不接，整个房间早已漆黑一片，她又感觉身体沉沉没有力气，接通电话的时候，听见是方如鹤的声音才放松下来。 “怎么了？”向星扯着嗓子说话。 “你感冒了！”方如鹤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没事。”向星又忍不住咳嗽。 “我得带你去医院吧，应该很严重了。”方如鹤不管她自说自话。 “那你在家里收拾一下，我马上过来。” “我不。” “我不用。” “哎！” 向星还想争辩什么，方如鹤已经先一步把电话给挂了。 她只能拖着疲惫的身子起床，然后穿好衣服，跟着他去医院。 给方如鹤开门后，向星一脸不情愿。 方如鹤手背贴着她额头试探了一下温度。 “这么烫，要不要先贴一个退烧贴，我家里就有，现在贴着会舒服点。” “我不要。” 向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抗拒。 方如鹤沉默着不说话，就好像生气了一样，向星想到什么，想开口再说话的时候方如鹤已经自顾自走在前面了。 向星去扯他的袖口。 不理。 向星站在原地沮丧了一下，方如鹤就越走越远，只能小跑着跟上。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 方如鹤节奏慢了下来，好让向星能跟上，等向星站在他面前，他才停在原地说：“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照顾自己。” “嗯。”向星点头。 到了医院之后，向星才感觉自己是硬抗不住了，她只能尽力不引起人注意，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球，坐在过道输液。 方如鹤在她旁边，像是一座雪山一样散发出冷冽的气质，但格外可靠。 “现在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语气格外温柔，向星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心动了一下。 这种感觉很奇妙。 感觉身上瞬间很温暖，像被什么紧紧包裹住，比站在火炉边还要温暖。 她将这归结于自己烧糊涂了。 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很烫，看来还没退烧。 “喝点粥吧。” “那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买。” 方如鹤说完就跑了下去，很快买到了粥，端着粥出现在了向星面前。 向星愣了一秒钟，感觉这一瞬间的方如鹤有点不一样，让她想要靠近，再靠近。 “能自己吃吗？” 向星看着自己插上针管的手，刚想要点头，身边就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看来不能。” “我喂你吧。” 向星睁大了眼睛，相当惊讶，“啊？” 一张嘴就被喂了一口粥。 “烫吗？” “不烫。” 向星想了想说：“温度刚好。” 就这样向星像小朋友一样，被喂着吃完了一碗粥。 再接着她就靠在后面冰冷的铁椅上昏昏欲睡。 那道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她似梦非梦地听见他说：“我的肩膀可以靠。” 她的脑袋就滑了过去。 第9章 路途遥遥 在家里捣鼓了几天，向星终于弄完了调色盘并且发表，漫画界像这种案例还很少，她只能逐一根据对方的观点提出反驳，简直让她身心俱疲。 不过可喜的是她终于能够登上自己的账号，对那些莫名的恶意作出反击了。 这些照片发出去，就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点赞、评论、转发量都很惊人。 向星看着评论区里大家的反应，心里的石头总算的落了地。 光到这还没完。 这次的造谣对于她本人来说，不仅只是澄清这么简单。 她还要告对方损害了她的名誉权。 刘瑜打了不少这类的官司，向星出于信任，也只能找她。 两人这次以公事的名义在咖啡厅见面。 刘瑜也是正好出差过来，两人当面聊聊会比较方便。 向星早早就出门了。 咖啡厅在她家不远处，步行就可以。 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温暖但刺眼。 向星穿了件大衣出门，里面一件保暖衣打底，她已经感觉背后有一层薄汗。 抬眼向上看过去，层层叠叠的树叶遮盖着的阳光，让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那么温暖的阳光啊，还好又见到了。 向星很幸运，玉都的秋冬季，满是阴郁，碰巧她出门这天，放了晴。 向星到咖啡厅先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她原来不喜欢喝，觉得太甜不提神，今天突然想喝点甜的。 才坐了一会儿，来了两个熟悉的人。 方如鹤和他母亲一前一后从门口进来。 格外巧合的是，方如鹤今天穿了向星同款大衣，不过他那件要大很多。 向星一瞬间对上两人的眼睛，有点无处遁形的尴尬。 方妈妈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心情畅快起来。 方如鹤拉她到预约好的位置上坐着，不然他觉得他妈肯定会走过去，向星看起来好像在等人，这样不太好。 “你干嘛？” 方柒小声发脾气，觉得方如鹤简直是在阻挡她和未来儿媳妇之间的缘分。 “你不要表现得这么……这样！”方如鹤做了个手势指着向星。 “她眼睛挺漂亮的，像是会发光。”方妈妈慢条斯理地坐下，调整了一下裙摆，以免拖在地上弄脏了。 “嗯，先谈论别的事情吧。”方如鹤变得有点急躁。 向星一直是他心底的秘密，他不会想把她作为谈论的对象，尽管这人是他妈妈，他不想因此为向星带去困扰。 另一方面，他十分清楚，他们之间，目前还完全没有可能。 “难怪我给你安排的相亲你都不满意。”方柒对着窗户外面的阳光照了照自己新买的大钻戒，看着上面闪耀的光彩露出一个微笑。 方如鹤点了两杯咖啡和一个提拉米苏小蛋糕，看着服务员远去的背影，觉得当下这段等待着上餐的时间还是太漫长。 “我不喜欢，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他艰难开口：“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 这句话不仅仅是对方柒说，更多的意味，便是警示他自己。 方如鹤的目光不知觉往那边飘忽过去，每次都只是偷偷看一眼，只是这样而已，那双灵动的眼睛就印在了他的心里。 向星今天带了一个小苹果发卡，那一点红在她身上就显得整个人格外明媚。 他突然觉得有点遗憾，不能跟她说一声：“你今天很漂亮。” 方柒突然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难过，低声嘟囔了一句：“原来是暗恋。” 向星嘬了一口咖啡，烫得她呼出几口热气，自言自语道：“看来真是不能心急呢。” 她双手捧着咖啡取暖，不时望着窗外等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角落里正上演着一出哑剧。 正如她几年前也不知道，方如鹤真的来过。 2020.12.31 方如鹤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再坐上的士。 窗外的风景翻飞，他来到她的城市，什么也没说。 方如鹤到的时候是下午，阳光还很耀眼，不过天气冷了，他感受不到温暖。 穿着厚重的大衣，一遍遍看着窗外的建筑，离向星越来越近，他的心跳就越来越快，就好像她也在期待跟他见面。 他好想自己能够一秒钟就把这座城市记在自己的脑海里，又好想飞快地走过她走过的路。 方如鹤来到云城大学的门口，看着那个牌子，站了几分钟，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之后才快速掉头走了。 还好他走得快。 只被拍下一个背影。 那天的云城大学校园墙上寻找黑衣帅哥的帖子一经发布，下面评论迅速增多。 向星被室友拉过去看，一瞬间竟然惊觉这背影好像方如鹤，虽然很模糊，但她心中有个声音，像是着了魔一样让她发信息过去问。 【星星：你来云城了？】 方如鹤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离开了云城大学，打了的士，让司机一直开，随意到了一个地方。 他面对屏幕深呼了一口气，捂着自己的胸口，走进一家精品店买礼物。 他缓慢打下几个字。 【H：嗯。】 可能是内心怀有隐秘的期待，可能是他太想和向星见面。 方如鹤看见有一个星星杯子特别可爱，黄色的杯体，上面印有星星的图案，还送一把星星勺子。 “哇，我们买这个好不好，我戴在头上好可爱。” 旁边的女声吸引了他的视线。 方如鹤只扭头看了一眼。 男生和女生大概在恋爱，他们如此亲昵的互相贴着对方的脸。 方如鹤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 最后他还是把那个杯子买了下来，不过不打算送出去了，他的心意和没办法送出的礼物一起，只能自己保存。 走出精品店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雪，雪花一片片落在他的肩头，方如鹤才发现自己好像感觉不到冷。 提着精致的礼品袋走到一家面馆。 面馆生意火爆，方如鹤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他那桌冷冷清清的，在别桌火热的气氛中显得格外可怜。 他点了一碗牛肉面之后就坐在那里，安静地点开手机消息。 【星星：！！！！！】 【星星：你不会来云城大学了吧？我们校园墙上有个人的背影好像你。】 【星星：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方如鹤看到她这行字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勾起来，笑了一下，这时候面也端了上来。 看着冒着热气的面条，方如鹤觉得自己好幸福。 这时候，就算暗恋也一点都不痛苦了。 【H：你看错了。】 即使这样，他还是没有办法，让自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只有被期待的见面才能称为惊喜。 他觉得自己大概不算是“惊喜”。 向星看着消息的时候，心里一下子十分失落，室友看她这样，拉着她去吃火锅。 向星心情一下子又好了起来。 【星星：那好吧。】 【星星：我马上要跟室友一起去吃火锅，你呢？】 方如鹤慢慢吃完了面条，他还没想好怎么回复。 面条终于被吃完后，向星发了个朋友圈，火锅店的位置离他很近。 方如鹤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打车到了对面的咖啡厅坐下。 这样看起来太奇怪了。 可他来到这座城市，本来也只是为了偷偷见她一面。 这样的窥伺，会被允许吧。 方如鹤在心里默默祈祷向星能原谅他这样的行为。 只是因为太想念，他都感觉自己快要因此生病了。 日思夜想的人现在隔着一条街，满天纷飞的大雪和玻璃，在离他那么近的位置，笑得很开心。 向星这个人就是很容易治愈好自己，生活中也不会被很多事情内耗，所以她总是笑，方如鹤觉得她就像是星星一样，散发着光彩。 向星今天穿了红色的大衣，头上戴了一个红苹果发卡，明艳得不可方物。 方如鹤支着脑袋静静看了会儿，就感觉自己快要幸福得晕倒了，仿佛此刻跟她在一起的人是他。 慢慢酌饮一杯咖啡，方如鹤才从甜蜜中渐渐品尝到苦涩的滋味。 他看着她夹起一块毛肚跟身边的朋友说话，开心到左摇右晃，又喝了点小酒，红着脸摇摇晃晃，还不忘刨一大口饭。 窗外寒风呼啸，方如鹤裹紧了大衣，身体冷到发抖，手中的书渐渐失去了色彩，他乱了心跳，眼里只剩下那抹红，渐渐也跟着她微微扬起了唇——拙劣的模仿。 【星星：看！(图片）】 【星星：今天来吃热气腾腾的火锅啦。】 【星星：你那边冷不冷？】 方如鹤看着她身子抖了抖，背影很快消失在巷口转角处，才低下头打字。 【H：(图片）】 那人急得抬头看过来，方如鹤早一步把头埋下去。 ……像只鸵鸟…… 【H：我早几个小时就离开了。】 ——错过。 向星在原地气得跺脚，雪地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坑，抱着手机啪啪哒哒认真打字，引来身边朋友打趣也只是笑笑。 【星星：那你下次要专门来见我！】 方如鹤内心苦涩，他笑不出来，又没有办法痛哭一场，只能把不该有的心思一藏再藏。 怎么不是专门过来的呢？ 这一程，路途遥遥，只为解相思。 他起身，走进白雪皑皑的世界中，在她的世界，留下一串脚印。 这个冬天。 好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路途遥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