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她干嘛,她是陛下白月光兼发妻》 第1章 侍妾入宫 嘉启元年春,风传花信,杨柳新晴。 春和景明,但江映澜无心赏景。她此刻,正坐在宫妃仪制的马车上,搬去皇宫。她惆怅的内心有八个大字来回滚动——误闯天家。天要亡我!她从小小肃王府侍妾一跃成为嘉婕妤这件事,是个意外。而这桩意外来源于一个更大的意外——那就是,她那默默无闻,不争不抢的夫君肃王萧珩登基了。 肃王又称九王,听九这个排到末位的行号便知,那位置原是捡漏都轮不到他的。他出身不高,生母早早薨逝,没有强大的母家作为助力,登基本是比登天还难的。结果还真让他登上了。而她,江映澜,原只是一个普通商户的女儿,家里是做花卉生意的,她常常跟着父亲一起到九王府栽芍药。许是萧珩看她老实本分,又小有姿色,栽着栽着,就说要纳她为妾。收到萧珩邀请那天,江映澜回去自个儿合计了一下,分析了一下入府为妾的利弊。 九王没什么机会在陛下面前露脸,不怎么受宠。她去他府里栽花时,时常能看到王府柱子上脱落的漆皮。但,也正因这落魄光景,江映澜才答应入肃王府为妾。——不被重视,肃王便没有夺嫡之力,卷不进朝堂乱流,而他身份又实实在在是个皇子,外头的体面还是有的。 父亲母亲也同她说:“你入府虽是做侍妾,没有正妻光彩,可沾了王府的光,我们家好有个仰仗,靠着肃王的势,你弟弟长大后,谋个差事也容易些。”于是及笄那天,江映澜坐着一顶小轿子入了肃王府。 萧珩是个淡人,不风流但也无甚情趣。江映澜入府第一年,他都只是和她盖着被子纯聊天。入府第二年,萧珩倒是不做清心寡欲的圣人了。到入府第三年,萧珩都未娶王妃或是纳别的妾,两个人的日子过得平淡如水。但江映澜很知足,这样的日子安稳又自在,比从前快乐不少,她想过一辈子。 然而,命运弄人,今年是她入肃王府的第四年。萧珩登基了。她,成皇妃了。昨日,作为新皇的萧珩登基大典彻底操办完毕,今日她要从肃王府挪窝去皇宫的昭华殿了。萧珩百忙之中还遣人带了封信给江映澜,说要封她为嘉昭仪。江映澜吓得连忙回了信,请求萧珩封她婕妤即可。昭仪为九嫔之首,位分太高,待新秀中入宫,她这空有位分既无娘家倚仗又无帝王偏宠的人就是个活靶子,人人都要来斗上一斗,如何招架?不如做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想起前任帝王那些后宫争斗死去活来的秘闻,江映澜心里就发慌。 萧珩从前对她是偶尔纵容,可那只是因为她是他府上唯一的侍妾。今后就不同了,后宫佳丽三千,她可排不上号了。当然,她当然也不会傻到以为靠几分纵容就能在后宫生存。帝王心瞬息易变,被一时的宠爱遮心蔽目终将把自己送入万劫不复的牢笼。 她只要进退有度,靠着潜邸旧人这个身份,能博得一个容身之地就好。什么荣宠,都比不上命重要。今早封位分接她入宫的圣旨送来肃王府之前,江映澜还惴惴不安。因为,她不知道自己那封回信是否能递到御前,就算递到了,也不知萧珩会不会抽空看。而且,她这自降位分的请求说来也是不知好歹了,也不知道萧珩会不会答应,会不会生气。好在,圣旨来时,的确封的是婕妤。“小主,前头就是昭华宫了,还请小主移步。”一个声音尖细,身量略宽的太监在引她下车,江映澜收回思绪,深吸了一口气,掀开帘子。这一瞬间,她看到立马有两个丫鬟张开脚凳,又朝她伸手来扶她。方才那太监满脸堆笑,很是恭谨:“小主,奴才福万全,小主唤我福公公就成了。小主想必舟车劳顿,还请小主沐浴更衣,休息一会儿,咱家带小主去叩谢皇恩。”能引她到御前的,想必不是个简单人物。 江映澜记了一下他的脸,点头,给自己在肃王府的贴身丫鬟秋霞使了个眼色。从前肃王府落魄,没什么人情往来,但这点规矩她还是懂的。秋霞立刻从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福万全手中。“福公公,有劳你带路了。”福万全本想拒收,但想起皇上嘱咐过的话,又笑着接过来。 见他收了,江映澜这才抬眼往昭华宫看去,这一眼看得有些发怔。天呐,这可比肃王府大门都气派啊!碧色的琉璃瓦和砖红的宫墙连绵起伏又错落有致,外头种满了海棠,粉艳艳一片,煞是好看。昭华殿朱色的宫门口立着一圈宫婢,为首的两人,年纪都大些,一个嬷嬷一个姑姑,中间站了四五个年轻宫婢,最后面是四个小太监。见江映澜走近了,这一圈人都恭恭敬敬行礼。“奴才参见小主。”“都起来吧。”头一次面对这么多下人,江映澜不甚熟练道。宫人一一介绍了自己的名字。福公公笑道:“小主,奴才就立在这外头,小主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再出来便是。”江映澜这刚入宫,心里还绷着一根弦,她觉得,宫里头的每一个人说话都应该别有深意,尤其是御前的人。于是她不由得开始揣测,福公公这样说…难道是在催她? 江映澜赶忙道:“有劳公公,我梳洗打扮一番就随您面圣。”福公公正要说不急,陛下嘱咐过,让她歇够了再去。只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说呢,一眨眼的功夫,嘉婕妤已经一阵风似的进殿了。也好,一个上午,陛下已经问了他三次人来没来了,定也是想念得紧。 一进宫殿,江映澜连四处都没来得及转一转就赶紧说要沐浴。她从肃王府带来的贴身丫鬟秋霞和宫殿里的新人一起为她张罗着。昭华殿的浴池很大,整个池子都砌了白玉,又为防打滑,玉面精雕细琢了许多纹样。江映澜泡在池子里,紧绷的弦终于松动了两分。宫女们用澡豆与香丸替江映澜揉捏着身子。 浴池中的少女,一张鹅蛋脸儿宛如精雕玉琢出来的,秀眉冉冉,杏眼瞳仁分明,澄澈明净,鼻尖小巧,唇红齿白。而此刻她卸了发髻,任由一头青丝从修长脖颈蜿蜒垂入水下,浑身无任何粉饰,依旧美得惊心动魄。被分到昭华殿的宫婢先前是不知江映澜的容貌的。但侍候四年只得了个婕妤封号,她们就猜测这后宫第一位小主并非美人,不然怎么着也能跻身九嫔吧。可方才一见,当真是被惊惊艳到了。不仅美,还美得不落俗,尤其那双眼睛,水汪汪地,我见犹怜,动人地紧。沐浴完,婢女给江映澜穿上了一件藕荷色交领收腰长裙。江映澜走动间,裙摆飘逸灵动,煞是好看。 这宫妃的服饰和在肃王府穿的大不相同,伺候了江映澜四年的秋霞都看呆了。江映澜也觉得新奇,在铜镜前转了转。去长庆宫面圣的路上,江映澜一直很忐忑,把谢恩要说的话一直在嘴里反复嚼着,生怕一会儿说错。“小主,到了,容奴才去通禀。”长庆宫内,萧珩坐在一方黑漆底金雕龙纹椅上,正埋首政务。看见福公公来了,他沉着的眉目一抬,眼底的冷戾柔和了几分。“人来了?”福公公赶紧上前一步,摸出袖子里的荷包,规规矩矩呈给了萧珩。“回陛下,来了”萧珩一把抓走了那个绣工精美的荷包。他把里头的银子倒给了福万全,自己把荷包揣了起来,然后才淡淡道:“传。” 福公公分完了赃,眉眼一喜,掐着嗓子喊道: “传,嘉婕妤进殿——” 第2章 浴池很大 江映澜很谨慎,一直低着头走路,不敢瞧天颜。估摸着走到殿中央了,她跪下,双手交叠在额前拜了下去。“嫔妾得封婕妤,喜不自胜,特来此拜谢陛下隆恩,愿陛下千秋万岁。”还好,没因为紧张说错。江映澜心里暗暗窃喜。“过来,替朕磨墨。” 殿内响起的声音还是一贯地清冷,只不过,比从前更添几分威严。江映澜愣了愣,这恩谢得是好还是不好?怎么直接就要磨墨了,她可是揣摩了好久呢。怎么也不点评一下。但江映澜也不敢多想,忙起身低着头走过去。还没走近,她听到萧珩问她。“昭华宫可还喜欢?” 江映澜连忙点头,“喜欢呢,陛下赐的嫔妾都喜欢。”“看着朕说话。”江映澜以为萧珩觉得她只是随口应付,连忙抬头,只是还没开口就有些怔住了。 萧珩穿着一袭玄黑绣金龙纹锦袍,墨发束在金冠中,一双黑眸正静静看着她,眉宇间已满是特属于帝王的压迫感。若非萧珩的脸还是那样俊美,江映澜感觉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不过半月没见而已,变化好大。 意识到自己直视龙颜太久有些失态,江映澜敛了眸子,一字一言郑重答道:“陛下,嫔妾很喜欢昭华宫,昭华宫外的海棠很美,殿内的布置也很精致。”萧珩“嗯”了一声,“还有呢?”还有?江映澜卡壳了。她急匆匆来谢恩,都没仔细看过,怎知宫殿内都有些什么东西?江映澜抿抿唇,绞尽脑汁思索了片刻,迟疑道:“还、还有…浴池很大。”似是没想到纠结半天的江映澜会陡然蹦出这句话,萧珩的眸光很明显地颤了颤。 江映澜顷刻间把头深深埋了下去,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天啊,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明明时刻叮嘱自己不要失态,结果这才刚进殿就出丑。幸好,萧珩似乎并不在意,没有多说什么。江映澜刚准备在他斜对面的案角坐下磨墨时,萧珩抬眼瞧了她一下,然后曲起修长的指节轻敲了敲自己身旁“过来,到朕身边来。”“哦。”江映澜还没弯下去的膝盖又赶紧直起来,迈着小碎步走到萧珩旁边。 龙椅很宽敞,但给江映澜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坐,她便准备在旁边的软垫上跪坐下去。没想到,这回她的膝盖倒是弯下去了,只是屁股还没挨到垫子,一只大手猛然掌住她的腰将她一揽。反应过来时,江映澜已经坐上了龙椅,半个身子还靠在萧珩身上。 看到萧珩胸前那威武的龙纹,江映澜就吓得有些头晕目眩。“陛下恕罪!嫔妾这就起来。”她赶紧要退开,手脚都挣扎着,萧珩却没有松手的意思。他一手握着笔,一手掌着江映澜的腰,墨眸定定瞧着她,辩不出喜怒。“是朕抱你上来的,怕什么,怕朕?” 江映澜瞧着屁股底下的龙椅,如坐针毡。但龙椅是死的,萧珩是活的,她还是打算顺萧珩的意思。于是她定了定神,乖乖坐好了,解释道:“陛下,嫔妾第一次坐龙椅,心里有些慌张。” 见江映澜安分了,萧珩“嗯”了一声,算是对江映澜这番解释的认可,又道:“朕也是第一次坐。”江映澜一愣。这能一样吗?但还没待她多思考什么,萧珩的手已经伸了过来。他的指腹有些薄茧,轻轻划在她脸颊上,有些痒,江映澜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怎么瘦了?”萧珩问。江映澜处于想看他但又不敢看他的状态,盯着他的下巴想该怎么回答。她和萧珩虽只是半个月没见,可半个月前那一面,萧珩也是半夜才回的府。她醒来,迷迷糊糊地被他抱在怀里,天亮了,萧珩又走了。 近三月他比以前都忙,她隐约听到外面也有风声说先皇病重,京城要变天。她惶惶不安,萧珩又不在身边,自是忧虑,寝食难安,所以就瘦了些。但是,她总不能直说是害怕他在宫变里被整死了,自己也怕死怕得不行导致的吧。 现在萧珩人都在龙椅上坐着了,再说这话就是大不敬了。毕竟,是他把别人都整死了。“近来府里的花草发春枝,嫔妾忙着照顾花草,有些劳碌。”江映澜扯了个谎。“哦?”萧珩挑了挑眉,“忙成这样,看来是没时间担心朕了。” 江映澜赶紧改口,“担心的担心的!嫔妾每天都担心陛下的。”萧珩满意了,淡淡勾唇,捏了捏她脸上软肉,“好久不见,小花匠。”江映澜听到这个称呼,脸噌地一下红了。讲道理,这是个正常的称呼,可某回萧珩不满她照顾花花草草夜深了才上榻把他吵醒了,故意喊她小花匠,现在青天白日这么喊,听了让人难为情。 萧珩蜷起指节,轻刮了刮江映澜红扑扑的脸,低声道:“脸怎么这么红,热?”江映澜气闷,两手去抓萧珩的手,小声道:“陛下,您就别逗嫔妾了。” 萧珩看她扑闪的睫毛和羞窘的脸颊,眼里闪过愉悦的笑意,转瞬即逝。“好了,坐好吧,朕还有公事。”江映澜如蒙大赦,赶紧从萧珩身上坐直了身子,去拿砚台里的墨。萧珩刚登基,有很多折子要处理,一个上午都埋首案牍。 萧珩没说要放她走,江映澜也不敢擅自起身离开,便像以前那样乖乖坐在他身旁,时不时添墨磨墨,看他写字。 下午,萧珩难得从公务里抽身,他把一卷名册推到江映澜面前。“这是撷秀阁复选的秀女名单,朕自己有筛过了,你来看看,再筛选一番。”原来是给新皇准备的登基大选名册。 她看?又不是给她选妃,她能看出什么名堂。 江映澜疑惑却不敢吱声,接过名册仔细看了起来。名册第一页全是名字,后面是一页一页的秀女画像,画像旁后有几行家世,性情,技能的简短介绍。五花八门,但无一不好。 甚至被萧珩划掉的人里,都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世家贵女。江映澜可不敢随便把人筛了,哪个男人会嫌后宫美人多呢? 咸鱼宫妃生存守则第一条:不能善妒。 何况,万一她划掉的那一个,恰好是陛下喜欢的,那岂不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陛下,这许多秀女还没见到面,陛下不若都留到选秀当天再看看,万一里面有女子,长得甚是貌美,深符陛下心意呢?” 江映澜自觉这话说得得体极了,心里隐隐感叹自己机智。没成想萧珩她一眼,语气斩钉截铁,还有些不高兴。“没有。” 江映澜听出几分他的不悦——难道,是怪她多话?她劝他把已经筛掉的人再看一遍,不就是指点皇帝做事吗?看来方才自己还是考虑不周了。 江映澜迅速认错:“嫔妾失言。”于是她在册子上象征性划了几个人的名字,就把册子还给了萧珩。“嫔妾选好了,还请陛下过目。”萧珩扫了一眼,神色瞧不出喜怒,淡淡开口:“你的意思是,剩下这些人,都进宫面圣?” 江映澜微笑:“是,陛下既然已筛过了,那想必剩下的秀女家世容貌都过得陛下眼。”沉默半晌,萧珩拿起笔,又重新在册子上涂画起来。 “这个,不要。” “这个,不要。” “这个也不要。” “……” 江映澜看着他隔几行划一道,最后数百来人竟然只剩下小半。待选秀再一筛,能留下多少?恐怕十人都不足吧!“陛下是不是,划得有些太多了?”江映澜讷讷道。萧珩:“是给朕选妃,还是给你选?朕说不要就不要。” 江映澜顿时惴惴不安起来。她觉得今日的萧珩脾气就开始有些喜怒无常了。不安之下,江映澜还微微有些沮丧。从前在肃王府,萧珩虽冷淡,但性子还算随和,并不怎么发怒。方才一会儿的功夫,就龙颜不悦了两回。难道人当上皇帝,是一下子就变了吗?日后伴君如伴虎,从前那破落宅子里的安稳小日子,是再也没有了。唉。可真是愁人呀。 夜里,萧珩要去司天监见大臣,她早早回了昭华殿。得空细看之下,江映澜这才恍然发觉,昭华殿内布置何止精美,简直是奢华。而且,殿外有一大处空着的苗圃。那这是不是代表,若有机会,可以把肃王府里的芍药,秋菊,和兰花都移栽过来呢?那可都是她悉心培育的精品。 第二天,萧珩在撷秀阁看秀女,江映澜在昭华殿求神拜佛。 菩萨保佑啊,希望萧珩眼光好些,选的都是良善之辈。或者,就算有心机恶毒一些的,希望她们也不要太过聪明。 若有人要害她,她可以防患,可太聪明的人,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晚间,萧珩来了昭华宫。 第3章 岂不辜负 萧珩进寑殿时,江映澜都已经沐浴完上榻了。听到外头通传,她又慌慌张张爬起来。她一袭素衣,柔软的寝衣贴合着玲珑有致的身子,如瀑青丝因在榻上滚过一遭刚爬起来,微微有些凌乱,显得她整个人有些懵然。 萧珩走进殿,垂眸看她。“这个时辰就睡下,是不是太早了。”离得太近,江映澜的手背被萧珩黑金相错的龙袍下摆扫得有些痒,她暗戳戳挠了挠,缩了缩手背,恭谨解释:“嫔妾今日有些乏,所以……”萧珩看见了她暗戳戳的小动作,眼里闪过笑意,却是绕过她,径直走向一张椅子上坐下。他倾着身子,一手搭在膝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江映澜。“朕今日选了一天的秀都没乏。”“何况,戌时是敬事房翻牌子的时候。”怎么语气有些幽怨?江映澜在心里一琢磨,猛然醒了。萧珩是在提点她,自己又犯了个错。这可不是肃王府她说睡就睡的地儿,她身为宫妃自然每夜都要待命侍寝的!就算陛下不来,也得准备着。 江映澜咬了咬唇,思忖道,只是个小错误,服软认错乃是上计。咸鱼宫妃生存守则第二条:认错要快,态度要软。于是,她转身,睁着无辜的清眸看着萧珩,软软道:“陛下,嫔妾困得脑子都不清醒了,没有候着陛下来。但嫔妾已知错了,还请陛下宽宥嫔妾。”萧珩瞧她片刻,朝她伸手,“过来。” 江映澜立即起身走过去,在离萧珩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忽然被他的大手一把揽住按入怀中。她被迫坐在萧珩腿上,小小的身躯窝在他宽大的臂膀和胸膛中。萧珩那双炙热的大手在她后腰摩挲,江映澜抬头,与萧珩视线相接。他那双眸子一贯深邃幽冷,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暗湖,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翻腾出不一样的情愫。好歹同床共枕几年,江映澜顷刻明白萧珩的意图。 她的耳根子红了红,但又念起司寑嬷嬷的话,她小手撑在他胸膛上,低声道:“陛下,嫔妾还没学过侍寝的规矩,怕冲撞了陛下。” 从前在王府这事儿随意,就两个人在帐子里,像是寻常夫妻。今日宫殿里的榻都比王府里的大了一倍,软绸垂着,外头的铜灯也明晃晃照着。跟以前大不一样。给她教规矩的嬷嬷还没教到这儿。 萧珩听她这么说,看着她,指尖在她后颈摩挲了片刻,然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走向榻边。 “没学就按以前那样。”他本想说,没学就不学了。但不知想到什么,又改口了。这种事,多学一些,也无不可。江映澜却是诚惶诚恐:“陛下!怎么能让陛下伺…伺候嫔妾呢?” 萧珩将她的细嫩白腰按在锦被里,声音有些哑。“不然朕亲自教你怎么伺候?”“那…那还是不要了,还是等嬷嬷教我吧……”江映澜小脸儿爆红,乖乖地在柔软的衾被里躺好了。萧珩见她乖巧,摸了摸她略微有些凌乱柔软发顶,低声道:“好好学,知道吗?” 江映澜点头如捣蒜,“哦。”萧珩俯下身细吻慢啄,最后用唇衔开了江映澜锁骨旁那根细细的小衣带子。同床共枕四年,萧珩对江映澜的一切了如指掌。江家待她不好,初见时她瘦骨嶙峋,像只病弱的猫儿,他把她放在身边养了四年。 江映澜健康匀称,长的肉都长在了恰到好处的地方,玉山高隆。他也的确没辜负了她,爱不释手。先前,他顾及江映澜年龄小,让她入府养了一年才承的宠。如今江映澜十九岁,正逢女子最美的桃李年华。她的脸上,少时的婴儿肥褪去了,眉宇间有一股说不出的清灵娟秀之感,一颦一笑更是娇艳如花。 他光是看着,就觉得心热。 ...... 江映澜无力地趴在萧珩的胸膛,困倦之间听到萧珩对她说:“半月后新秀学完规矩入宫,你代为训话吧。”江映澜顿时清醒了不少。她为了不出头都自请降位分了,怎么萧珩偏要她去做这出头之鸟?虽说宫里尚且只有她一个妃子吧,可是还有太后在呀,太后也能训话的。江映澜瞧着他,小声试探:“陛下,嫔妾只是婕妤,新秀里还有比嫔妾位分高的,嫔妾去训话,岂不乱了尊卑?”“那朕封你昭仪你又不肯。” 萧珩这话说得毫无起伏,好像不过随口一说。 但江映澜看他面色有些紧绷,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果然,他还是觉得她不识好歹,这笔账迟早同她要算的。江映澜脸颊猫儿似的在萧珩胸膛的肌肉上蹭了蹭,软软道:“陛下,嫔妾哪里是不肯,昭仪是九嫔之首,嫔妾自觉资历尚浅,德不配位。” 萧珩随着她的动作习惯性抚了抚她的头发,“现在宫里只有你一位宫妃,给新人训话这件事只能你来做。你虽然只是个婕妤,但代表的是朕,无人敢置喙。”这话就是不容拒绝了。江映澜只好应下,心里却有几分委屈。 就算有人置喙,她难道还能去告状不成?罢了罢了,新人刚入宫,就算有刺头,应该也不会有第一天就惹事生非的蠢货。 又歇了一会儿。江映澜手掌轻按了按萧承澜胸膛,红着脸道:“陛下,该唤人抬水了。” 萧珩动了动,却没喊人抬水,而是将她单手抱了起来,掀帘下了榻。两人穿行在殿中垂下的层层叠叠的薄纱中,烛光将她们的影子照在上面,暧昧又梦幻。江映澜心里一惊,这个方向,竟是要往浴池那边去。难道萧珩想仔仔细细泡个澡?可他若叫人服侍,一堆宫人围着浴池,她怎能习惯? 江映澜搂了搂萧珩的脖子:“陛下,嫔妾还是自个儿在浴桶里洗吧。”她听到萧珩意味不明轻笑了一声。 “不是你说浴池很大吗?怎么也得试试,否则岂不辜负了。” 第4章 且看下场 这话别有深意,江映澜突然反应过来,脸颊腾地一红,将脑袋深埋在萧珩肩头,细若蚊呐:“陛下今日选秀不累吗?” 她是真的累了。 萧珩未答,只用行动作了回应。他踩着白玉阶走下浴池,小心翼翼将她放下。江映澜半截身子骤然入水,温热的池水漫过白皙细嫩的腰窝,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轻颤。 还未等她站稳,萧珩炙热坚硬的身躯便再度压了上来,双臂将她完全环住,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累不累,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生死之间,江映澜欲哭无泪,只觉自己真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好端端的,非提这浴池做什么? …… 翌日,江映澜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猛地坐起身,心头一阵惶恐——昨日没去给太后请晨安,是因要去陛下宫中谢恩,今日再不去,便是妥妥的没规矩了。可这时辰,说什么都晚了。都怪萧珩,昨夜那般折腾她!可这也罢了,怎么满殿丫鬟,竟没一个敢叫她的“秋霞!”江映澜急急唤了一声。秋霞闻声,立马掀开帘子快步走进帐中:“小主,您醒了?”“你们今日怎么不叫我?”江映澜攥着锦被,语气里满是焦灼,“今日要给太后请安的!”秋霞闻言笑了,连忙安抚:“小主莫急,陛下一早便吩咐了,左右新人还未入宫,您一个人,不必单独去给太后请安,等新人入宫后再一起去便是。” 江映澜略松了口气,却仍未完全放下心,小脸儿上依旧带着几分忧愁:“那陛下有没有说,他会亲自给太后说明此事?”别到时候陛下说她不用去,太后却等着她,她夹在中间,两头都得罪不起。秋霞知道自家主子心思谨慎,当即把陛下的原话一字不落地转述出来:“陛下说,‘不必早早叫她,让她安心睡觉,新人入宫前这几日,太后的晨安就免了,朕自会替她告假。’” 听到这番话,江映澜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重新躺倒下去,伸手轻轻揉着发酸的腰和屁股。 许是一朝登基,成了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萧珩春风得意,竟迫不及待要一展龙威,昨夜可着劲儿折腾她,从前在王府时,他从未这般来劲。 万寿宫 薛太后坐在主位上,手中端着一只白底粉彩福桃纹茶盏,正悠悠撩着茶雾,神色难辨。 殿内的气氛,自方才皇帝身边的小禄子来传过话后,便彻底凝固了。 伺候太后多年的夏嬷嬷见她面色不悦,适时开口:“这嘉婕妤也真是不懂规矩,明知新人还未入宫,宫中寂寞,竟也不来陪伴在太后娘娘跟前尽孝心。”太后轻笑一声,脸上却不见半分喜色,语气悠悠:“皇帝都说她病了,哀家若要强召她侍奉跟前,岂非显得哀家不体恤后辈?” 夏嬷嬷赶紧接话:“还是太后仁慈,不与她计较。不过奴婢瞧着,嘉婕妤‘生病’怕是托辞,想来是陛下怕您刚换了寝宫,劳神费力,没心思见后妃,才特意替她找的借口。”夏嬷嬷自太后还是后妃时便跟着伺候,最是懂得如何说话能让太后顺心。薛太后听着这话,心里那股憋闷才勉强散去。 如今她最想做的,便是拉近与嘉启帝的关系,做到母慈子孝。毕竟,她这个太后之位来得颇为意外——既非皇帝生母,也非嫡母,不过是捡了个漏。 嘉启帝从前在一众皇子中名不见经传,她从前甚至没与他说过几句话。四个月前,废太子的消息在暗处传得沸沸扬扬;三月前,太子逼宫失败,连带着几个搅浑水的皇子一同被处置,皇后也被废黜。彼时剩下的妃子里,就属她位分最高,再加上她背后是撑起先帝半壁朝堂的薛家,登基后的肃王,便尊她为太后。 新皇与她关系疏远,这对她和薛家而言,都不是好事。但皇帝既肯尊她为太后,想必心里也清楚,他刚登基,根基未稳,薛家于他而言,是必须倚仗的重臣之家。这般一想,薛太后脸上的忧虑少了几分,多了些与生俱来的傲气:“哀家听闻,皇帝给她那潜邸旧人,赐居昭华宫了?” “回太后娘娘,是。” 一旁的宫女恭敬回话,“听说还特意配了一个嬷嬷、一个姑姑,四个丫鬟和四个太监,规格远超一般婕妤。”薛太后当即摇了摇头,一声叹息里满是不屑:“果真不是自小被悉心教育的皇子,做事这般逾矩,全然不守礼法。嘉婕妤位分低微,不堪居一宫主位,更不够格让嬷嬷、姑姑在身边伺候,皇帝却偏要为她破例。” 夏嬷嬷连忙点头称是:“陛下毕竟不是储君出身,没在东宫主事过,直接领诏登基,对许多礼法有所缺漏,也是常事。” 顿了顿,她又添了一句:“不过幸而有太后娘娘在,有您在一旁提醒规劝,陛下日后慢慢便能养成仁君之范。” “议论帝王乃是大忌。”薛太后语气淡淡,虽带着斥责,却并无半分怒意,“在外人面前,你可不许再这般说话。” 夏嬷嬷连忙装模作样地掌了自己嘴一下,躬身道:“是奴婢失言。太后娘娘只是忧心嘉婕妤会恃宠生娇,坏了宫中规矩,这都是咱们的自家话,绝不敢在外人面前泄露半句。” 薛太后眼中闪过几丝轻蔑,语气笃定又带着几分兴致缺缺:“嘉婕妤的事,何须哀家忧心?哀家从前也当过后宫新人,最是明白,帝王的宠爱不过是昙花一现。她背后没有半点倚仗,今日能住昭华宫,明日便能被赶出宫给新宠让位,恐怕连恃宠生娇的机会都没有。” 夏嬷嬷连忙附和:“太后娘娘慧眼如炬,一眼便瞧出此女并非长久之象。” 薛太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皇帝如今不过是念旧,想补偿陪他吃过苦的旧人罢了。等新秀入宫,佳人三千,乱花迷眼,他一个从前落魄到只剩一名侍妾的帝王,只会一脚跌入温柔乡。何况他是皇帝,迟早会明白,宠幸世家贵女,为自己稳固皇位,才是头等大事——尤其是宠幸以薛家为首的世家女。” 昭华宫 结束了一天的宫廷礼仪学习,江映澜略感疲惫。她抱着膝盖坐在榻上放空,一边还不忘给自己打气安慰。 萧珩虽大多时候冷冰冰的,但并非不分青红皂白之人。起码她在肃王府四年,做错了不少事,可挨的最重的罚,也不过是被打了……呃,打了两下。只要她安分守己,不做坏事,日后在这深宫里,即便有人存心诬陷加害,她拼了命抓着他的龙袍号啕大哭喊冤,他总会明察秋毫的吧?江映澜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暗自思忖: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做好婕妤该做的事,不多想,不惹事,便是最好。刚把自己哄好,外面便传来太监的高声通传:“陛下驾到——嘉婕妤接驾!” 早已做好准备的江映澜,有条不紊地起身去了外殿,撩起裙摆,规规矩矩地跪伏在地:“嫔妾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珩目光扫过昭华殿内铺着的软毯,见她跪得安稳,才敛了眸子,淡淡开口:“起来吧。” 江映澜时刻谨记着嬷嬷教的“优雅大方”,指尖微提着裙摆,板着身子,从萧珩面前直挺挺地站起身。站稳后,她还抬起头,用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模样像极了展示完新技能、等待夸奖的孩童。萧珩没夸她,只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牵着她往内殿走。穿着水蓝色轻薄宫衫的江映澜,只能扑腾着小步子,紧紧跟在一身黑金龙袍的萧珩身后。进了内殿,萧珩忽然停下脚步,张开双臂,垂眸静静地看着她。江映澜愣了一下,脑海里瞬间闪过嬷嬷的叮嘱——无论陛下的要求有多奇怪,只要不伤龙体,又是私下在寝殿、无外人在场,妃子便该尽心满足。 于是,她没有半分犹豫,赶紧也张开双臂,轻轻抱了上去,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温热的龙袍上。 第5章 错哪儿了 忽然被这样一抱,萧珩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讶。他眉目微微松动,眸光落在趴在他胸前的脑袋上。微微勾唇,声音却是波澜不惊:“嘉婕妤,你今日都学了些什么?” 江映澜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应是萧珩要考她今日规矩学怎么样了。“噢,嫔妾学了,后妃优雅用膳的礼仪,接驾的礼仪,请安的礼仪,和……“如何接驾?”萧珩出声打断她的话。 江映澜回忆一番,像背书一样背出来:“听到通传,应该立马停下手中的事,整理仪容,姿态优雅地前往外殿恭迎圣驾。陛下准许起身,才能起身,如果陛下迟迟不说起身,应当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要被问责。” 萧珩今天很快就叫她起身了!想来也是,她安安分分的,肯定没犯事儿,谈何问责。 萧珩瞧见她神气洋洋的,就觉得好笑:“不错,继续说。”得了肯定,江映澜语气都轻快几分:“进了内殿,应当先服侍陛下更衣,换上常服……”江映澜突然就说不下去了。萧珩瞧着她,眼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揶揄。“怎么不说了。”趴在他胸前的脸蛋儿肉眼可见地红起来。 江映澜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原来,陛下张开手是要她给他更衣,她却理解成了抱抱! 怪不得陛下一直没回抱呢。“陛下,嫔妾知错了…”江映澜心虚得不行,赶紧要从他怀里退出来。 然而,她才稍微一挣扎,脊背与后腰环上来两只臂膀,将她抱得紧紧地。“错哪儿了?”萧珩问她。“嫔妾做错了,应该给陛下更衣却抱了陛下…可嫔妾真的没偷懒!嫔妾好好学了,只是一时想岔了,陛下也听到我方才都背出来了吧…” 江映澜一边说一边仰头偷偷瞄萧珩,发觉他也望着自己,又赶紧想垂头。 萧珩捏住她的脸不让她低头“江映澜,从前在王府,你不是没给朕更过衣,今日又好好学了规矩,怎么还搞错了,你在心神不宁什么?” 他知道她向来胆子小,一朝入了宫便更加惶恐不安,怕得如同天塌了一般,并不喜欢这里。 可她必须在他身边。所以,在这一点上,他无法纵着她,她必须适应,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让她适应自己作为帝王的新身份,不要对此慌乱,忧惧,疏远。想到这里,萧珩敛了神色,故作严肃道:“你是朕的妃子,怎么连服侍朕都出差错,嗯?” 江映澜被这样一问,有些慌神,想要跪下认错。但萧珩还紧紧抱着她,还捏着她的脸蛋儿,她动不了。她便一时有些委屈:“忽然进了宫,嫔妾还有些不习惯。而且,从前陛下这样伸手,不单是更衣,也会抱嫔妾的,嫔妾一时想岔了,也是人之常情嘛……” 江映澜把肃王府的旧事儿翻了出来,可怜巴巴望着萧珩,就像在提醒他自己只是做顺手了而已。萧珩见她这副娇憨模样,心软下来。这不就是了,总算想起来除了害怕和认错以外,还有为自己辩解和撒娇这两条路可走。罢了,虽说他想摆摆架子让她知道做了也没什么后果,但这架子刚端起来就将人吓到了。 左右练胆这事儿一时也急不得,慢慢来吧。萧珩敛了那刻意端起来的严肃,脸色柔和起来,松开捏着江映澜脸颊的手,曲起指节在她额上轻弹了弹,笑道:“你既然有理,那还认什么错?” 江映澜听他声音缓下来,偷偷抬眼看他,见萧珩没方才那样严厉了,她小声道:“那嫔妾不是怕,陛下会觉得嫔妾不用心学规矩,会罚我吗……” 萧珩淡淡失笑,“怕成这样,你倒是说说,朕从前难道经常罚你么?”江映澜回想了一下肃王府里的四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她惹了事陛下还反过来安慰她的画面。她只好摇摇头,但又说道:“可是,王爷是王爷,陛下是陛下,和从前是不一样的呀。” 萧珩见她轻垂着眼睫,惴惴不安的模样,心里愈发痛恨江家。 江家没有给过她爱,将她养得如此谨小慎微。他也恨自己,没有早点儿遇到她。从前在肃王府养了她四年,她总算有些小女儿家的明媚活泼,如今到了皇宫,又打回原形了。萧珩吻了吻江映澜轻颤的眼睫,轻言细语:“没什么不一样,朕又不是不讲理的昏君,动不动就罚人,何况,朕若因为你抱了朕就要罚你,朕岂非是不解风情的石头?” 江映澜方才是委屈了,可忍着不敢哭,此刻听了萧珩轻轻柔柔的一番话,泪珠子不争气地落下来。萧珩一边用指腹给她抹泪,一边道:“你从前栽花栽得入迷,炖了一蛊鸡汤忘记看火,烧了朕的厨房,还差点烧了朕的书房,朕都没罚你。” 江映澜哭声一顿,旋即把脸深深埋进萧珩胸膛自闭。“陛下,这么丢人的事就不要说了……” 萧珩轻笑,把她搂进怀中,轻拍她脊背。“下次就知道,在这种小事上做错了,向朕撒撒娇,也就过去了,慌什么?”江映澜小声抽泣一番,抹抹眼泪,仰起小脸。“小事?那什么才是大事?嫔妾什么时候可以撒娇,什么时候不能撒娇呢?” 她眼眶与鼻头哭红一片,声音还有些鼻音,可爱地紧。见她这样楚楚可怜,萧珩心又软了软。“你在朕面前犯的事,都是小事。”他顿了顿,眼里笑意带了些揶揄:“何况,你这样胆小,还能犯出什么大事?”怎么像是在夸她,又不像的,但江映澜抿了抿唇,心情总算安稳一些。虽然,在寝殿里,陛下对妃子说的话大多是哄人的吧,当不得真,但是,他有一点说得没错。她是他的妃子,不过抱一抱他而已,没道理就要罚她了,她又不是在他处理公事的时候胡闹。这么一想,江映澜把萧珩的腰的圈紧了,理直气壮地抱着。从前,肃王府里,萧珩只能她一个人抱,以后,就会有很多妃子也能像她这样,抱着他,听他说这些好听的,哄人的话了…… 萧珩将江映澜低垂轻颤的睫毛看在眼里,那双杏眸里的失落,自然也瞧清楚了。 但他并没有出声安慰,只是长眸垂成一线,静静看着她,眼底情绪复杂。他掌心覆在她发顶,不轻不重地揉了揉,下巴虚靠在上面,轻轻唤了一声:“江映澜。”萧珩却没再说话,只是任由她抱着。过了好一会儿,萧珩才出声道:“好了,该也抱够了,今夜还有事做。”江映澜乖乖站直了,茫然了一瞬,然后,脸又渐渐红起来。萧珩在她思绪抛锚之前赶紧道:“又想岔了,不是侍寝。”“那是什么?”江映澜实在想不出,这么晚了,还能有什么除了侍寝以外的事。萧珩正色道:“新妃入宫训话时的诫词,你要自己写。” 江映澜闻言,天又塌了。她眼睛睁到最大,目光恳切地盯着萧珩,企图唤醒他的‘良知’。“陛下,这个不是应该由专门的内廷官员来拟订,嫔妾只用宣读吗,怎么还要嫔妾,亲自写啊,嫔妾不会。”萧珩不理会她的眼神,“照本宣科有何新意?朕不喜这风气。” 江映澜欲哭无泪,“可是,新妃训话,无非是告诫大家要贤良淑德,姐妹同心伺候好陛下,好像也翻不出别的新意嘛……” 萧珩微微一笑,“你不是很懂吗?”江映澜一哽。自己挖坑自己跳了!萧珩摸摸她的头,“有朕在,不会的,朕都可以教你。” 第6章 子凭母贵 江映澜打着呵欠在宣纸上写着草稿。诫词既是用来提点教育新入宫的妃子侍奉好皇帝的,自然少不了什么同心同德,六宫姐妹一心,绵延子嗣。 写完子嗣两个字,江映澜一时有些沉默,低头从两个胳膊肘之间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她入肃王府四载,除却没有圆房的第一年,那也承宠有整整三年了。萧珩每次都没有要孩子的想法。 从前在肃王府倒也罢了,现在到了宫里,都说子嗣是后妃傍身的筹码,那她采取“进退有度,安分守己”的做法,是不是也应该有个皇子或者公主傍身呢? 皇嗣生母,再加上潜邸旧人,有这两重身份,就是厚厚的免死金牌! 她可就不用愁随随便便就在宫斗里一命呜呼了! 要不要,趁着新妃还没入宫…… 江映澜抬眼看向坐在一旁写公文的萧珩。许是她的眼光太过热切,萧珩停了笔向她看过来。瞧见她眼里忽闪忽闪的精光,萧珩蹙眉问道:“怎么了,饿了?”这歪打正着的一问让江映澜脸一红,脑子却是迅速冷静了下来。不对不对,不能要! 这万一萧珩同意了,又真怀上了,还是个皇子的话,岂非就是皇长子! 搞不好非但不能傍身,还会引来各路神仙打架啊,还是各路神仙群殴她一个!如何招架? 江映澜赶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没什么,嫔妾只是在思考该怎么写。” 江映澜迅速低下头,端正了坐姿拿好了笔,萧珩见她如此,也没再追问,只是目光落向她写草稿的宣纸。 那上面,子嗣二字墨迹都还没有干掉。萧珩顿时了然,他眼里情绪深了一些,但并未多置一词,继续写着手头上的公文,直到,旁边的人额头“咚”地一声砸在桌面上。 萧珩朝睡着的江映澜看去,没叫醒她,而是先抽走她手下压着的草稿。 他目光扫了一遍,然后提笔,为她圈改了一些内容,再将那宣纸用镇纸压好。“福万全。”萧珩轻声喊道。一直在外头候着的福万全应声进门。 萧珩把自己写的公文交给他,“这是朕给工部的批复,连夜差人送去。” 福万全躬身接了,看一眼趴桌子上睡着的江映澜,又看一眼外头黑沉沉的天色,忍不住道:“陛下,天色不早了,您就早些歇着吧。” 陛下登基不过两月,他侍奉在侧,天天都熬到半宿,他还好,陛下处理公事基本不叫他,他可以在门外打盹儿,可陛下要一直打着精神处理各种繁杂的政务。 陛下如此宵衣旰食,虽有明君之像,可这身子怎么吃得消啊,人又不是铁打的! 萧珩没说话,只四指并拢朝他挥了挥,示意他赶紧差人去送公文。福万全便也不敢再多说,拿着公文退了出去。 萧珩手肘支在桌案上,阖上眸子,指腹按压在沉重的眉心上,揉了揉,然后侧眸看向趴在自己身旁已经睡着了的人。 江映澜睡颜安静,浓密纤长的睫毛在她眼下投下一片乖巧的阴影,小巧的鼻尖挺翘,唇未涂口脂,是十分自然的淡粉色。 萧珩瞧着她恬静可爱的睡颜,疲惫的龙颜上顿时有了几分安宁的柔和之色。 他覆身过去,指节轻蹭她的脸颊,带着些迷恋的意味,终是没忍住在她的唇瓣上印下一吻。 然后,萧珩起身,弯腰揽住江映澜的膝弯和臂弯,将她抱起来走向床榻。 江映澜在熟悉的怀抱中迷迷糊糊醒了几分,但意识还是沉的,她感觉有人把她放在了榻上,脱了鞋,她便下意识翻身要去扯被子。 但是,下一秒,将她放在榻上的双臂却没有离开,而是忽然环住了她的腰…… 江映澜顿时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中,萧珩的脸近在咫尺。“陛下……”江映澜嘤咛一声。萧珩在她耳畔低语,“不是想要孩子么?” 江映澜彻底清醒了,惊讶道:“陛下怎么知道?” “你什么朕不知道?” 萧珩低声道。 江映澜慌了,连忙去推萧珩的腰。“陛下,不要了不要了!”见她推拒,萧珩轻笑,扼住她手腕,带着些戏谑的意味道: “安心,朕不会,别推了。”“不过,你如此轻易变卦,看来并没有准备好,那就不要再生出这种想法,知道吗?” 江映澜一时茫然,她的确没想好,只是觉得子嗣可以傍身而已,但是,萧珩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的言下之意,好像是并不想要孩子。 但是,江映澜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很好想通——大邺新帝的皇长子,母族的出身并不该是身份低微的商户。 换句话说,她的身份,现在还不配有龙嗣。 萧珩见江映澜眼神有些不聚焦就知道她走神了,他将她拉回来,告诫道:“江映澜,不要再想什么母凭子贵的事情。”“要有子嗣,也是子凭母贵。” 第一句话,江映澜咬着牙勉强应了,后面那句话,却是断断续续听不清。 反正左右都是告诫她打消子嗣的念头吧,江映澜没有多想,反正她的确也不敢要孩子了。 福万全差人把公文送出去后便折身回了昭华殿外准备继续当值。走到门口,他恰好看见两个宫女端着沐浴的巾帕和干净的寝衣走进去。 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的福万全不禁捂了捂脸。 是他多虑了,陛下这身体,还真是铁打的! ** 半个月时间,采选入宫的新妃在宫外由嬷嬷教导礼仪。而江映澜这个潜邸旧人,白天在宫里学习礼仪,夜里萧珩来指导她写诫词。 不过,萧珩政事繁忙,并不是每天都去昭华宫。 在第十天的时候,江映澜写的诫词终于在萧珩那儿过稿了。 神情严肃的萧珩看完她的诫词,终于点了点头,说了句,“可”。江映澜满脸高兴地拿出绢帛,将草稿一笔一划,认真誊抄上去。萧珩在一旁看她写完,然后道:“接下来五天,你就好好背词吧。” 江映澜犹如晴天霹雳,愣在原地,“陛下的意思是,嫔妾要脱稿,不能拿着它念吗?” 萧珩微笑着,摸了摸江映澜的后脑勺。“不然呢?你坐在妃嫔之首,拿着一张绢帛,一板一眼地念,威严何来,如何服众?” 江映澜揉了揉自己那毫无攻击性的小脸儿,“嫔妾本来就无甚威严可言。” 萧珩笑着看她揉脸,“所以,朕这不是在帮你立威么?”江映澜想说,她一个婕妤,立威有什么用?在新妃面前,立威少不了就变成耀武耀威。招恨呐。这可和她的咸鱼宫妃生存理念背道而驰。真是愁人。要是训话那天,萧珩能来瞧一眼就好了,她就不会这么慌了。 江映澜依依不舍看了一眼手中绢帛写得整整齐齐的诫词,再看向萧珩,小声道:“那陛下怎么不早说嫔妾不能照着念,嫔妾不是白写了么?” 萧珩拿走她手上的暗青色绢帛,缓缓道:“没有白写,这是要登记入册,收进以朕的嘉启年号为分类的史料里。” 江映澜微微睁大眼,有些受宠若惊。 史料诶。 但江映澜又觉得不可思议,“就嫔妾写的这些东西,能和陛下写的东西,放在一起,传阅后世?”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后妃啊。 她这样的身份,轻若鸿毛,在历史长河里,该是留不下痕迹的,陛下就不一样了,他一定会是一个流芳百世的好皇帝。 萧珩手掌轻抚上她的脸,狭长的墨眸静静注视着她的,眼底情绪深沉而悠远。“当然。”以后,他们还会有更多的东西,放在一起。 千年万年之后,后世之人会从残破的旧史中知道,嘉启这一朝,帝后感情甚笃。 ………… 江映澜努力背词。一转眼就到了五月初,新妃入宫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