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剑影伴燕行》 第1章 第 1 章 黑石岭的风,从来都是带着糙劲儿的。 自山脚往上望,黑石嶙峋如兽齿,顺着山势蔓延出半里地,最险处立着座寨子 —— 黑风寨。寨门是整块黑石凿的,刻着两个斗大的字,笔画间还留着刀劈的痕迹,风一吹过,门楼上挂着的骷髅幡 “哗啦” 响,不知情的过路人,隔着三里地就能被这股子凶气吓软腿。 寨子里的弟兄却不怕。 他们怕的,是聚义厅里正坐着的那个人。 “哐当 ——” 酒碗砸在石桌上的声响,顺着厅柱传到院儿里,正擦着大环刀的后生手一抖,差点割了自己的手指头。他赶紧缩了缩脖子,偷偷往厅里瞥了眼,只见主位上坐着个魁梧汉子,一身玄色短打,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肌肉,几道浅疤在阳光下泛着淡粉,像是刻在骨头上的勋章。 汉子头也没抬,指尖捏着块啃剩的羊骨,声音沉得像碾过石子:“老三,昨儿让你查的那伙劫道的,查得怎么样了?” 被点名的老三赶紧从人群里站出来,腰杆绷得笔直:“回寨主!查清楚了!是西边青狼帮的崽子,敢在咱们黑石岭的地界抢粮商,还放话说是您默许的!” 这话刚落,厅里的空气瞬间冷了。 汉子终于抬了头。他眉骨高,眼窝深,一双眸子黑沉沉的,像是藏着黑石岭的夜,鼻梁上横着道寸长的疤,从眉尾划到颧骨,非但不丑,反倒添了几分慑人的狠劲。他就是燕烈,黑风寨的寨主,江湖人背地里叫他 “燕煞神”,当面却连 “煞神” 两个字都不敢提。 燕烈手指一松,羊骨 “咚” 地掉进骨碟里,他抓起靠在桌边的大环刀,刀身足有三尺长,刀柄缠着防滑的黑布,刀刃上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锈迹 —— 那是上个月收拾另一伙匪寇时,溅上的血干了之后留下的。 “青狼帮?”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点白牙,笑意却没到眼底,“胆子倒是不小,敢借我的名儿作恶。” 旁边的弟兄赶紧接话:“寨主,要不咱带些人,直接端了他们的老巢?让他们知道,黑石岭是谁的地盘!” 燕烈站起身,身高近七尺,往那儿一站,比厅里的石柱子还挺拔。他掂了掂手里的大环刀,刀身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在应和主人的心思:“不必带太多人,我去就行。” “寨主!这怎么行?青狼帮好歹有几十号人……” “几十号人?” 燕烈挑眉,眼神扫过众人,那目光跟刀刮似的,没人敢再往下说,“上个月那伙占山为王的,两百多号人,不也让我砍得跪地求饶?青狼帮这点人,还不够我练手的。” 弟兄们都没话说了。 他们谁没见过燕烈的厉害?去年冬天,有伙马贼想偷袭黑风寨,燕烈单枪匹马守在寨门口,大环刀劈砍间,雪地里溅的血都冻成了冰碴子,最后马贼头领的脑袋,被他挂在寨门楼上,挂了整整三天,从此黑石岭周边,再没人敢打黑风寨的主意。 还有一回,山下的村子遭了灾,粮商趁机抬价,燕烈带着人劫了粮商的镖,把粮食全分给了村民,只留下句话:“赚黑心钱的,别让我再看见。” 他刀快、人狠,脾气上来的时候,能把桌子劈成两半,可对寨里的弟兄,却从来不含糊。谁受了伤,他亲自找大夫;谁家里有难处,他二话不说掏银子。寨里的弟兄都知道,跟着燕烈,有肉吃,有仗打,更没人敢欺负。 燕烈把大环刀扛在肩上,转身往厅外走,玄色的衣摆扫过石凳,带起一阵风:“我去去就回,寨里的事,你们盯着点,别出乱子。” 院儿里的后生赶紧低下头,看着燕烈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寨门的方向。他悄悄松了口气,手里的布擦过大环刀的刀刃,心里头却想着:这黑石岭的天,还得是燕寨主撑着,有他在,就没人敢来惹黑风寨 —— 毕竟,谁也不想跟 “燕煞神” 硬碰硬。 第2章 第 2 章 燕烈没费半柱香的功夫,就把青狼帮的事了了。 青狼帮的窝点在黑石岭西侧的破庙里,几十号人见他单刀闯进来,先是叫嚣着 “不知死活”,可当燕烈的大环刀劈断庙门的木柱,刀刃擦着帮首的耳朵钉进墙里时,满庙的人都跪了。帮首哆哆嗦嗦地把抢来的粮款全交出来,燕烈只拿了一半 —— 够给寨里弟兄添两坛酒的,剩下的让他给粮商送回去,还撂下话:“再敢在黑石岭撒野,下次砍的就不是柱子了。” 处理完这些,燕烈翻身上马。他的马是匹黑鬃烈马,叫 “踏雪”,通人性,见主人翻上来,打了个响鼻,四蹄往山外的官道方向去。 黑石岭的山路不好走,碎石子硌得马蹄 “哒哒” 响,两旁的灌木枝子刮着马身,发出 “沙沙” 的声儿。燕烈勒着缰绳,目光扫过路边的草窠 —— 他巡山多年,哪片林子藏得住人,哪块石头底下能躲暗器,都门儿清。这黑石岭是他的地盘,不光要防着外来的匪寇,还得盯着过往的商队,别让不长眼的东西扰了正经人的路。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山路渐渐宽了些,地上的碎石少了,多了些车轮碾过的浅印子 —— 再往前,就是通往青州的官道了。 燕烈放缓了马速,手按在腰间的大环刀上。官道虽不在黑石岭的核心地界,却是附近村镇往来的要道,前阵子总有些小毛贼在这儿劫道,专挑老弱妇孺下手,他前几天刚收拾过一波,今儿得再过来看看。 正走着,前头传来 “吱呀” 的扁担声。燕烈抬眼,见三个挑着货担的货郎从官道那头过来,货担上盖着粗布,隐约能看见里面的针头线脑、胭脂水粉 —— 是常往山下李家庄送杂货的王老三他们。 王老三老远就看见燕烈了,非但没躲,还笑着迎上来,把扁担往地上一放,擦了把汗:“燕寨主!您又巡山呢?” 燕烈点头,声音没那么冷了:“今儿道上太平吗?” “太平!太平!” 王老三搓着手,语气里满是感激,“自从您上次收拾了那伙劫道的,这官道上就没出过事。我们这趟去青州进货,走得都踏实!” 旁边的两个货郎也跟着点头,还从货担里摸出个油纸包,递过来:“寨主,这是李家庄的张婶让我们带给您的糖糕,说谢谢您上次帮她把被偷的鸡追回来。” 燕烈没接,只摆了摆手:“举手之劳,不必记着。你们赶路吧,天黑前得把货送到。” 王老三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勉强,把油纸包塞到马背上的褡裢里:“那我们就不耽误您了,寨主您多保重!” 说完,挑着货担,跟另外两人一起,脚步轻快地走了。 燕烈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官道尽头,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他虽占山为王,却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黑石岭周边的百姓和小商贩,大多知道他的规矩 —— 正经营生的,黑风寨绝不扰;要是敢作恶,不管是谁,他都敢管。 调转马头,燕烈往官道旁的林子方向去。这林子挨着官道,树密草深,最容易藏人。他勒着踏雪,慢慢走在林边的小路上,耳朵留意着林子里的动静 —— 风吹树叶的 “哗哗” 声,鸟雀的 “啾啾” 声,还有…… 隐约传来的,像是人压抑的喘息声。 燕烈眯起眼,握紧了缰绳。这林子平时没什么人来,怎么会有喘息声?他拍了拍踏雪的脖子,示意它放慢脚步,循着那微弱的声音,慢慢往林子深处走。官道上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空气中,似乎还飘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吃瓜][紫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风忽然停了。 树叶不再 “哗哗” 响,连鸟雀都像是被掐住了嗓子,林子里静得只剩踏雪的马蹄轻叩地面的声音。燕烈勒紧缰绳,踏雪像是也察觉到不对,打了个响鼻,前蹄在地上轻轻刨了两下,耳朵竖得笔直,朝着林子深处的方向转。 燕烈松开按在大环刀上的手,指尖蹭过刀柄上的防滑黑布,转而拢在耳边。他常年在山里打转,练就了一副好耳力,能听出风吹草动里藏着的异样 —— 方才那声喘息太轻,像是有人刻意憋着气,可这会儿风停了,那声音反倒没了遮掩,又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呼…… 咳……” 是男人的声音,带着气弱的闷哼,还夹着一丝压抑的咳嗽,每一声都像从喉咙里滚出来的沙粒,糙得发疼。燕烈眯起眼,目光扫过身前的灌木丛 —— 那些半人高的野草长得密,叶子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可靠近林子内侧的几株,草叶却歪了,像是被人压过又弹起来,留下了浅浅的印子。 “走。” 燕烈拍了拍踏雪的脖子,声音压得低。 踏雪放缓脚步,四蹄轻踩在落叶上,没发出多少声响。燕烈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些异样的痕迹,顺着草叶歪倒的方向往里走 —— 越往里,林子里的光线越暗,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出的光斑晃得人眼晕,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不再是若有若无,而是清晰地钻进了鼻腔。 又走了约莫十几步,那声喘息更近了。 燕烈抬手让踏雪停下,自己翻身下马,脚刚落地,就听见 “咔” 的一声 —— 他踩碎了一截干枯的树枝。这声脆响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突兀,紧接着,前方不远处的方向,那声喘息猛地停了。 燕烈眉头皱得更紧。 能在他靠近时立刻屏住呼吸,要么是常年在山里讨生活的猎户,要么是…… 心里藏着事、怕被人发现的人。他没再往前走,而是站在原地,侧耳听着周围的动静 —— 除了自己的呼吸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再没别的声响。 可那股血腥味不会骗人。 燕烈脚尖碾过地上的落叶,目光在前方的树木间扫过 —— 一棵老槐树歪歪扭扭地立在不远处,树干粗壮,树皮皲裂,枝桠上的叶子稀稀拉拉,跟周围茂密的树林格格不入。而在老槐树的树根旁,似乎靠着个影子,被树干挡着,只能看见一点衣角的边。 就是那儿了。 燕烈握紧腰间的大环刀,刀柄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让他心里稳了稳。他没急着冲过去,而是迈着轻步,一点点往老槐树的方向挪 —— 每走一步,都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既防着树后那人突然发难,也防着这林子里还藏着别的东西。 离老槐树还有几步远时,他又听见了动静 —— 不是喘息,而是细微的、金属摩擦木头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悄悄调整手里的兵器。燕烈脚步一顿,喉结动了动,扬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躲在树后的,出来吧。” 树后的动静瞬间没了。 林子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又吹了起来,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地上。燕烈盯着那截露在树外的衣角,眼神沉了沉 —— 不管树后藏的是什么人,这黑石岭的林子是他的地界,容不得人在这儿藏着掖着。 [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燕烈的话落在林子里,没得到半点回应。 他眉峰挑了挑,指尖在大环刀的刀柄上轻轻敲了两下 —— 这是他遇事时的习惯,既在提醒自己保持戒备,也像是在给对方最后一次主动现身的机会。可树后依旧静得反常,连方才那点金属摩擦的声响,都彻底没了踪迹。 “别让老子动手揪你出来。” 燕烈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黑石岭山风般的糙劲。 说完,他不再停留,迈着稳健的步子朝老槐树走过去。每一步都踩得很实,落叶在脚下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倒成了林子里唯一的动静。离槐树还有两步远时,他终于看清了 —— 树后确实靠着个人,只是那人缩得紧,大半身子都藏在树干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小截衣摆和垂在地上的手。 燕烈的目光先落在那截衣摆上。 是白色的,料子看着不算差,像是正经人家穿的锦缎,可此刻却沾满了泥污,还溅着几块深色的印记 —— 方才闻到的血腥味,似乎就是从那印记上飘来的。他再往下扫,看见那人的手垂在落叶里,手指蜷着,指节泛白,像是在紧紧攥着什么,却又没力气完全握紧。 “站起来。” 燕烈站在树侧,没靠得太近,保持着能随时出刀的距离。 树后的人还是没动。 燕烈皱了皱眉,往前挪了半步,借着从枝叶间漏下来的光斑,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轮廓。是个年轻男人,身形偏瘦,靠着树干蜷缩着,头微微垂着,长发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他身上的白衣几乎被血和泥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肩膀微微垮着,像是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可即便这样,那脊背却依旧绷着点劲儿,没完全塌下去。 燕烈的目光扫过男人的腰间 —— 那里别着个空了的剑鞘,鞘口还沾着干涸的血渍,显然是佩过剑的,只是现在剑没在身上。他又往男人身侧看,瞥见落叶堆里露着半截金属 —— 是剑柄,看样式像是柄长剑,只是剑身似乎断了,只余下一小截露在外面。 “伤着了?” 燕烈问,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 他见多了江湖人争斗受伤的模样,眼前这人虽看着虚弱,却没露出半分乞怜的姿态,连呼吸都还尽量压着,不想让人听出自己的狼狈。这种硬气的性子,倒让燕烈多了点兴趣 —— 比那些见了他就腿软的软骨头,顺眼多了。 就在这时,树后的男人终于有了点动静。他的头轻轻抬了一下,长发晃了晃,露出一点苍白的下颌线,还有紧抿着的嘴唇。只是他没看燕烈,目光落在身前的落叶上,像是在积蓄力气,又像是在提防着什么。 燕烈没再逼他,就站在原地等着。他知道,这种硬骨头,你越逼,他越犟。倒不如等他自己缓过点劲,要么主动开口,要么露出更多破绽 —— 反正这林子是他的地盘,对方就算想跑,也跑不出黑石岭。 光斑在男人的白衣上晃了晃,那几块深色的血渍愈发显眼。燕烈的目光停在男人的肩膀上,看见那里的衣料破了个口子,露出点渗着血的皮肉 —— 伤得不轻,看这样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他正想着,忽然听见男人的喉咙里滚出一声极轻的闷哼,像是疼得没忍住。紧接着,男人垂在身侧的手,又往回收了收,攥得更紧了。 [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燕烈的目光在那截白衣上停了许久。 他看得仔细 —— 那料子不是寻常百姓穿的粗布,是江南织造的软缎,摸上去该是滑顺的,此刻却被泥渍揉得发皱,还被血浸得发硬。血渍没个规整形状,肩膀那片最浓,黑红得快看不出原本的白,顺着衣料往下洇,在腰腹处淡了些,却又在裤腿上沾了几块,像是从伤口里渗出来后,又被他挪动时蹭到的。 “坐多久了?” 燕烈又问,声音比刚才轻了点。 树后的人终于有了点明确反应 —— 他慢慢调整了下姿势,原本歪着的身子往树干上靠得更实了些,像是只有这样才能撑住。燕烈这才看清,他不是 “坐”,是半瘫着,一条腿曲起来,另一条腿直伸在落叶里,裤管磨破了个口子,能看见小腿上缠着的布条,布条也早被血浸透,红得发黑。 “不用你管。” 这是男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没半点示弱的软气,反倒带着点刺,像受伤的狼在护着自己的地盘。 燕烈挑了挑眉,没恼,反倒往前又挪了半步。这下看得更清了 —— 男人的后背贴着老槐树皲裂的树皮,肩胛骨处的衣料破了个大洞,露出的皮肉上翻着,还沾着点草屑,显然是摔在林子里时蹭的。他的手臂垂在身侧,指尖还沾着泥,却死死攥着那半截断剑,剑柄上的缠绳被血浸得发暗,连指缝里都嵌着干涸的血痂。 最打眼的还是那身白衣。 好好的一身白缎子,此刻成了 “花衣”,血和泥混在一起,看着狼狈得很。可男人的姿态却没半点狼狈 —— 他的脊背没塌,即便靠着树,也依旧绷着点劲,没像寻常伤者那样蜷成一团;头虽垂着,却没低到胸口,下颌线绷得紧,连带着脖颈的线条都透着股不服输的硬气。 风又吹进林子,卷起几片落叶,擦着男人的衣角飘过去。燕烈看见他的长发被风吹得晃了晃,露出一小片苍白的脸颊 —— 颧骨处沾了点灰,却没遮住底下的轮廓,是个清俊的模样,只是此刻脸色白得像纸,嘴唇也没了血色,唯有呼吸时胸口的起伏,能让人确定他还撑着。 “伤成这样,还硬撑。” 燕烈啧了声,语气里没嘲讽,反倒有点佩服,“你这白衣,怕是废了。” 男人没接话,只是攥着断剑的手又紧了紧,指节泛得更白,连手腕都微微发颤 —— 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燕烈看在眼里,心里大概有了数:这人出身定不低,不然不会穿这么好的料子;性子还倔,就算落得这步田地,也不愿让人看轻。 他正想着,男人忽然咳嗽了一声,不是方才那种压抑的闷咳,而是咳得身子都晃了晃,肩膀跟着抖了两下。燕烈眼尖,看见他咳嗽时,肩膀的伤口又渗出血来,黑红的血珠顺着破洞往下滴,落在落叶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男人咳完,喘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垂着的头微微抬了抬,长发滑落间,燕烈瞥见他眼底的光 —— 不是绝望,是像淬了冰的冷,还藏着点没散的火气,像烧不尽的火星子,就算只剩这点亮,也不肯灭。 “别过来。” 男人又开口,声音依旧哑,却多了点警告的意味。 燕烈停下脚步,没再往前。他看着男人倚在枯树上的模样 —— 白衣染血,满身狼狈,却偏偏撑着股傲劲,像株被狂风折了枝却没断根的树,倒让他想起去年在黑石岭顶看见的那丛野松,不管风多大,都钉在石缝里。 [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燕烈的目光落在了男人攥着断剑的手上。 那剑断得利落,只剩半截剑柄连带着七寸剑身,断裂处的茬口参差不齐,还沾着些暗红的锈迹 —— 不是铁本身的锈,是血干了之后凝在上面的。剑柄缠着深青色的绳,原本该是规整的缠法,此刻却松了几股,绳缝里嵌满了泥和血痂,连末端的铜箍都磕出了坑。 这剑一看就不是凡品,虽断了,却还透着股凌厉劲儿,想来完好时定是柄能斩金断玉的好剑。 而男人的手,正死死攥着这半截断剑。 燕烈看得清楚,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连手背的青筋都绷了起来,像是要把剑柄捏碎似的。断剑的茬口锋利,有几缕布条卡在上面,是从他白衣上勾下来的,甚至能看见剑柄边缘蹭到了他的掌心,留下一道浅红的印子 —— 可他像是没察觉疼,攥得纹丝不动。 “这剑…… 是你的?” 燕烈问。 男人没抬头,目光却落在了断剑的茬口上,眼神沉得像深潭。风卷着片落叶飘过来,擦过他的手背,他连眼都没眨,只有喉结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压着什么情绪。 燕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发现断剑靠近剑柄的地方,刻着个极小的 “沈” 字 —— 刻得浅,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想来是剑主人特意留下的印记。 沈家的剑。 燕烈心里咯噔一下。江湖上谁不知道,沈家世代铸剑,也世代练剑,沈家子弟的佩剑上,都会刻个 “沈” 字,只是位置各有不同。眼前这断剑上的印记,虽小却规整,确实是沈家的手法。 就在这时,男人忽然动了。 他缓缓抬起握着断剑的手,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显然是牵动了伤口。他把断剑举到眼前,目光在那 “沈” 字上停留了许久,像是在看什么珍宝,又像是在看什么仇人。接着,他的拇指轻轻蹭过断裂的茬口,动作极轻,却带着股狠劲,像是要把那茬口磨平似的。 “可惜了。” 燕烈忍不住开口。 这么好的剑,断了实在可惜;这么硬气的人,握着断剑却连报仇都做不到,更可惜。 男人的手猛地顿住。 他终于抬眼看向燕烈,目光里淬着冰,还藏着股没处发泄的愤懑。那眼神太沉,像压了千斤的雪,让燕烈都愣了一下 —— 那不是普通伤者的绝望,是 “不甘心”,是明明握着剑,却护不住想护的人;明明有恨意,却连仇人都碰不到的不甘。 “可惜?” 男人的声音哑得更厉害,却带着点咬牙的劲儿,“我沈家满门的命,比这剑可惜百倍!” 话落,他忽然攥着断剑,往身前的落叶上狠狠一刺! “噗” 的一声,断剑扎进土里,溅起几片沾着泥的叶子。他的动作太急,牵动了肩膀的伤口,疼得他眉头瞬间皱紧,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滴在断剑的铜箍上。可他没松劲,反而又往下按了按,像是要把心里的火气全发泄在这截断剑上。 燕烈没拦着。 他看得出来,这男人心里堵着口气 —— 家没了,剑断了,自己还伤得站不起来,这口气要是不泄出来,能憋坏了。他就站在旁边,看着男人攥着断剑,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看着他的肩膀微微发抖,看着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死死攥成了拳。 风又吹过林子,断剑的茬口在风里发出极轻的 “嗡” 声,像是在呼应主人的不甘。男人的呼吸渐渐变重,带着疼,也带着恨,他盯着扎在土里的断剑,眼神里的冰慢慢化了点,却露出底下更烈的火 —— 那是没灭的劲,是就算剑断了、人伤了,也不肯认怂的劲。 燕烈看着他这模样,忽然觉得这截断剑,倒比完好的剑更配眼前这人 —— 都是看着残破,骨子里却还硬得很。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沈清寒的肩膀还在抖。 方才那一下狠刺,把断剑扎进土里半寸,也把肩膀的伤口扯得更裂了。血珠顺着破洞往外渗,没一会儿就晕红了肩头的衣料,连鬓角的冷汗都混着血丝,顺着脸颊往下滑。 燕烈的目光,先落在了他的睫毛上。 那是双偏长的睫毛,此刻沾着细小的血珠 —— 该是鬓角的血混着汗,蹭上去的。血珠凝在睫毛末梢,像颗红透的碎珠子,风一吹,他的眼睫轻轻颤了颤,那血珠就悬在半空,似掉非掉。可他连眼都没眨一下,像是完全没察觉这点狼狈,只死死盯着扎在土里的断剑,眼底的火还没熄。 “疼就别硬撑。” 燕烈的声音比刚才更缓了点。 他见过不少硬骨头,可像眼前这人这样,疼得冷汗直流,睫毛上挂着血,却连一声闷哼都不肯多放的,倒少见。 沈清寒终于缓缓抬起头。 他没看燕烈,先是偏过头,目光扫过林子深处 —— 那眼神快得像剑,带着股本能的警惕,像是在确认周围有没有危险。阳光恰好从枝叶缝里漏下来,落在他脸上,燕烈这才看清,他的下眼睑也沾了点血污,衬得那截睫毛上的血珠更扎眼。可那双眼,却亮得惊人。 不是常人受伤后的黯淡,是锐利,是像淬了寒刃的光。 他的目光转回来时,终于落在了燕烈身上。那眼神没带半分乞怜,反倒像在打量 —— 从燕烈肩上的大环刀,到他玄色短打的衣料,再到他腰间的褡裢,每一处都看得极快,却又极细,像是在判断眼前这人是敌是友,有没有威胁。 燕烈被他看得挑了挑眉。 换作旁人,被他这 “燕煞神” 的模样盯着,早该怯了,可沈清寒却没退半分。他的睫毛还挂着血珠,眼尾因为疼而泛着点红,可眼神里的锐劲,却像要戳穿人似的 —— 那是世家剑客的警觉,是就算落了难,也没丢的戒备心。 “你是谁?” 沈清寒开口,声音依旧哑,却多了点冷意。 他问得直接,没绕半分弯子,眼神也跟着沉了沉,像是只要燕烈的回答有半分不对,他就算攥着断剑,也要拼一把。 燕烈刚要开口,就见沈清寒的睫毛忽然颤了颤 —— 那悬在末梢的血珠终于掉了下来,砸在他手背上。可他连余光都没给那滴血,反而猛地皱紧眉,眼神倏地转向林子外侧的方向,耳朵微微动了动,像是听见了什么。 燕烈心里一动。 他也跟着侧耳听了听,风里除了树叶声,暂时没别的动静。可沈清寒的眼神,却瞬间变了 —— 方才的警惕里,多了层狠厉,像被踩了尾巴的狼,连瞳孔都缩了缩。那眼神太利,太急,像是突然嗅到了天敌的气息。 “你听见什么了?” 燕烈追问。 沈清寒没答,只是缓缓松开了攥着断剑的手 —— 掌心被剑柄硌出的红印还没消,他却不管不顾,指尖扣住断剑的铜箍,一点点把剑从土里拔出来。动作很慢,却很稳,每拔一下,肩膀就颤一下,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利,像是下一秒就要握着这截断剑,跟什么人拼命。 燕烈看着他睫毛上剩下的那几颗血珠,又看着他眼底那股子不肯认输的锐劲,忽然明白 —— 这男人就算伤成这样,就算只剩半截断剑,也从来没把自己当 “猎物”。他睫毛挂着血,模样狼狈,可那双眼,却始终亮着,亮得能刺穿这林子的暗,亮得能扛住所有的苦。 就在这时,沈清寒忽然抬眼,又看向燕烈。这次的眼神,除了锐利,还多了点别的 —— 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提醒,连声音都压得更低了:“有人来了。” 第8章 第 8 章 沈清寒的话音刚落,风里就多了点东西。 不是树叶的 “沙沙” 声,也不是虫鸣,是杂乱的脚步声 —— 踩在枯枝上的 “咔嚓” 响,撞在灌木上的 “哗啦” 声,还有人粗声粗气的吆喝,混在一起,从林子外侧的官道方向往这边飘。 燕烈这次听得真切了。 他皱紧眉,侧耳细听,那声音还隔着段距离,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杂,像是有不少人在往林子里闯。更清楚的是吆喝声,断断续续钻进耳朵,带着股狠劲:“仔细搜!那姓沈的跑不远!”“盟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血影盟?” 燕烈眼神一沉,转头看向沈清寒。 沈清寒的脸比刚才更白了,却不是因为怕,是因为恨。他攥着断剑的手又紧了紧,指节泛得发青,连肩膀的伤口都因为用力而渗出血来,顺着衣料往下滴,落在落叶上 “嗒” 的一声,在这越来越近的喊杀声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是他们。” 沈清寒的声音发颤,却不是怯的,是咬着牙憋出来的狠,“血影盟的狗腿子。” 话音刚落,远处的吆喝声就变了调,成了更凶的喊杀 ——“在那边!林子里有动静!”“快追!别让那叛徒跑了!” 声音越来越近,连人的脚步声都能分清轻重,像是有十几号人正往老槐树这边冲。燕烈摸向肩上的大环刀,刀柄的黑布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潮,他抬眼扫了圈周围的林子 —— 左侧是密不透风的灌木丛,右侧是陡坡,只有身后的老槐树能挡挡,这地形对受伤的沈清寒来说,太不利。 “你跟他们有仇?” 燕烈问,目光却没离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仇?” 沈清寒低笑了声,笑声里全是冷意,还带着点血腥味,“他们诬陷我沈家通敌,杀了我满门,这叫仇?这叫不共戴天!” 他说话时,喊杀声又近了些,甚至能听见有人在骂:“姓沈的!别躲了!你爹你哥都死透了,你还撑着干什么?”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沈清寒心里,他猛地抬头,眼神里的锐劲变成了厉色,攥着断剑就要往声音方向冲 —— 可刚挪一步,腿上的伤就扯得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 燕烈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触感滚烫,还能感觉到沈清寒的身子在抖 —— 不是怕的,是怒的,是急的。“别冲动。” 燕烈的声音沉得像块石头,“你现在出去,就是送命。” “送命也要拉两个垫背的!” 沈清寒想甩开他的手,可力气没燕烈大,只能死死攥着断剑,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睫毛上的血珠因为激动而轻轻晃,“他们杀了我全家,我不能让他们好过!” 喊杀声已经到了林子边缘。 能听见有人在拨草:“这边草倒了!肯定是从这儿过的!”“快搜!盟主还在官道上等消息呢!” 燕烈的目光扫过沈清寒发白的脸,又看向自己腰间的大环刀 —— 刀身还沾着早上收拾青狼帮时的浅血,此刻在树影里泛着冷光。 他忽然笑了下,不是平时的坦荡笑,是带着点狠劲的笑:“垫背的?不用你动手。” 说着,他松开扶着沈清寒的手,往后退了半步,手按在大环刀的刀柄上,指节一用力,“噌” 的一声,半截刀身露了出来,寒光瞬间扫过树影。远处的喊杀声还在近,可燕烈的眼神却稳得很 —— 像是眼前冲来的不是十几号追兵,只是些该收拾的杂碎。 沈清寒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愣了下。 燕烈的玄色短打被风掀起来,露出后腰的一道旧疤,那是常年用刀的人才有的痕迹。他站在老槐树前,不算多高大的身影,却像堵墙似的,把自己护在了后面。而远处的喊杀声,已经近得能听见有人在骂 “沈清寒你个叛徒”,每一声都像鞭子抽在心上,可看着燕烈的背影,沈清寒攥着断剑的手,却莫名松了半分。 第9章 第 9 章 “哗啦 ——” 灌木丛被粗暴地拨开,七八道身影闯进了林子。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腰间别着柄弯刀,刀鞘上沾着泥,一看就是刚从乱草里钻出来的。他身后跟着的人,个个提着兵器,有刀有剑,还有人扛着短斧,脸上都带着凶气,眼睛像饿狼似的往四周扫。 “在那儿!”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目光 “唰” 地聚到老槐树这边 —— 准确说,是聚在燕烈和他身后的沈清寒身上。为首的横肉汉子眯起眼,盯着燕烈肩上的大环刀,又扫了眼沈清寒染血的白衣,嘴角勾起抹狞笑:“好啊,姓沈的,藏得挺深,还找了个帮手?” 沈清寒攥着断剑的手又紧了紧,指节泛得发白,连呼吸都粗了几分。他盯着那横肉汉子,眼神里像要喷火 —— 这人他认得,是血影盟的三当家,当初带头闯进沈府的,就是他。 燕烈往前站了半步,正好把沈清寒挡得更严实。他没看那些追兵,只盯着为首的横肉汉子,声音冷得像黑石岭的冰:“黑风寨的地界,你们也敢闯?” “黑风寨?” 横肉汉子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身后的人也跟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就是那个占山为王的小匪寨?老子血影盟办事,别说黑风寨,就算是青州府衙,也得给几分面子!” 这话刚落,燕烈的眼神就沉了。他最恨的就是别人看不起黑风寨 —— 他的寨,他的弟兄,轮不到外人来嘲讽。手按在大环刀的刀柄上,指节用力,“噌” 的一声,整柄刀都拔了出来,刀身映着树影,寒光直晃人眼。 “再敢说一句黑风寨的不是,” 燕烈的声音没提高,却带着股慑人的狠劲,“我让你横着出这林子。” 横肉汉子的笑瞬间僵在脸上。他看着燕烈手里的大环刀,又看了看燕烈眼底的冷意,心里莫名发怵 —— 这汉子的气场太吓人,比盟主身边的护卫还凶,不像是个普通的匪首。可他毕竟是血影盟的三当家,不能在手下面前丢了面子,于是硬着头皮哼了声:“少在这儿装蒜!识相的就把姓沈的交出来,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说着,他拔出腰间的弯刀,往后挥了挥手:“弟兄们,上!先砍了这多管闲事的,再抓活的沈清寒!” 身后的追兵立刻围了上来,兵器握得紧紧的,一步步往燕烈这边挪。林子的光线本就暗,此刻被这么多人围着,更显压抑。沈清寒靠在老槐树上,看着围上来的血影盟众,又看了看身前的燕烈 —— 他的背影不算特别高大,却像块扎在地上的黑石,稳得很。 “燕烈,你别管我,” 沈清寒哑着嗓子开口,攥着断剑的手往前递了递,“他们要的是我,我跟他们拼了!” 燕烈没回头,只摆了摆手:“说了不用你动手。” 他的目光扫过围上来的追兵,数了数 —— 一共八个人,兵器杂,看着凶悍,却没什么章法,比上次的青狼帮还不如。 “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燕烈的大环刀在手里转了个圈,刀风扫过落叶,“滚出黑石岭,我不杀你们。” 横肉汉子哪里肯听,挥着弯刀就冲了上来:“少废话!看刀!” 弯刀带着风声,直劈燕烈的肩膀,下手又快又狠,显然是想一招制敌。 燕烈不闪不避,手腕一翻,大环刀迎了上去。“当” 的一声脆响,两柄刀撞在一起,火星子溅了出来。横肉汉子只觉得虎口发麻,弯刀差点脱手,心里顿时慌了 —— 这汉子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燕烈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脚下一错,绕到他身侧,大环刀横扫过去,直逼他的腰腹。横肉汉子吓得赶紧往后退,却还是慢了点,衣摆被刀风扫中,“哗啦” 一声裂了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的护腰。 “三当家!” 身后的追兵见状,赶紧冲上来帮忙,短斧、长剑一起往燕烈身上招呼。燕烈应付着,却没忘了身后的沈清寒,时不时往旁边挪两步,始终把沈清寒护在安全的地方。 沈清寒靠在树上,看着燕烈在人群里打斗 —— 他的动作不算花哨,却每一下都精准狠辣,大环刀劈砍间,总能避开敌人的攻击,还能找准机会反击。有个追兵想绕到后面偷袭沈清寒,刚靠近就被燕烈的刀背砸中后背,“噗通” 一声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看着眼前的场景,沈清寒攥着断剑的手,慢慢松了点。他原本以为,自己今天必死无疑,却没想到,会在这黑石岭的林子里,遇到一个愿意为他跟血影盟动手的匪首。 风卷着树叶,落在打斗的身影上。燕烈的玄色短打沾了点泥,却依旧挺拔,大环刀的寒光在林子里闪着,像道护着沈清寒的屏障。而围上来的血影盟众,虽然人多,却渐渐没了一开始的嚣张,脸上多了几分慌乱 —— 他们没想到,这个黑风寨的寨主,竟然这么能打。 第10章 第 10 章 “三当家!这姓燕的太能打,咱们……” 有个追兵被燕烈的刀风逼得连连后退,看着地上已经爬不起来的同伙,声音里带了点怯意。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横肉汉子狠狠瞪了一眼:“慌什么!咱们人多,耗也能耗死他!” 说着,他挥着弯刀又冲了上去,嘴里还喊着:“姓沈的!你个叛徒!害死你沈家满门还不够,现在还想拉个匪首垫背?我看你就是个丧门星!” 这话像根毒刺,狠狠扎进沈清寒心里。 他原本靠在老槐树上,还能勉强压着情绪,可听到 “叛徒”“丧门星” 这几个字,浑身的血瞬间涌了上来。攥着断剑的手又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连肩膀的伤口都因为激动而重新渗出血,染红了半截衣袖。 “我不是叛徒!” 沈清寒嘶吼出声,声音哑得像破锣,却带着股撕心裂肺的狠劲,“是你们血影盟诬陷沈家!是你们杀了我爹娘,杀了我兄长!你们才是奸贼!” 他想冲上去,可刚迈一步,腿上的伤就疼得他眼前发黑,差点栽倒。燕烈余光瞥见他的模样,心里的火气瞬间窜了上来 —— 他最见不得人欺负硬骨头,更何况是这种颠倒黑白的污蔑。 “闭嘴!” 燕烈一声怒喝,大环刀猛地劈向横肉汉子的弯刀,“当” 的一声脆响,横肉汉子的刀被震得歪到一边,虎口瞬间麻了,连手臂都跟着抖。燕烈趁机往前一步,刀背狠狠砸在他的胸口,横肉汉子 “哇” 地吐了口血,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撞在身后的树上才站稳。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也敢给人扣叛徒的帽子?” 燕烈的眼神冷得能结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血影盟众,“沈家满门忠烈,轮得到你们这群杂碎污蔑?” 他虽没跟沈家打过交道,却也听过沈家的名声 —— 沈家世代铸剑,为江湖输送了不少好剑,还曾在青州遭匪患时,带着子弟护过百姓,怎么看都不是通敌叛国的人家。血影盟这番说辞,分明是为了灭口而编造的谎言。 “你懂个屁!” 横肉汉子捂着胸口,咳着血嘶吼,“盟主说了,沈家通敌,证据确凿!姓沈的就是叛徒!今天谁护着他,谁就是跟血影盟作对,跟整个青州武林作对!” 说着,他转头冲身后的追兵喊:“都给我上!杀了沈清寒这个叛徒!杀了他,盟主重重有赏!” 那些原本有些怯意的追兵,一听 “重重有赏”,眼睛瞬间亮了,又提着兵器冲了上来。有人还跟着喊:“杀叛徒!杀沈清寒!”“为武林除害!” 喊声在林子里回荡,刺耳得很。沈清寒靠在树上,看着冲上来的追兵,又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燕烈,眼眶忽然红了 —— 他知道,这些人根本不在乎真相,他们只在乎盟主的赏钱,只在乎能踩着 “叛徒” 的名头往上爬。 燕烈听着耳边的叫嚣,手里的大环刀握得更紧了。他转头看了眼沈清寒,见他脸色苍白,却依旧死死攥着断剑,眼底满是不甘,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 —— 这沈清寒,他护定了。 “想杀他,先过我这关。” 燕烈的声音沉得像块铁,“今天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就卸了谁的胳膊!” 话音落,他不再留手。大环刀在手里舞得虎虎生风,刀风扫过落叶,卷起一片尘土,直逼冲在最前面的追兵。那追兵吓得赶紧举剑去挡,可 “咔嚓” 一声,长剑直接被大环刀劈成了两段,刀势未减,又往他的肩膀砍去。 “啊 ——” 惨叫声在林子里响起,那追兵抱着流血的肩膀倒在地上,疼得滚来滚去。其他追兵见状,脚步瞬间顿住,看着燕烈手里滴血的大环刀,再也没人敢往前冲 —— 他们终于明白,眼前这黑风寨寨主,根本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横肉汉子看着这场景,心里彻底慌了。他捂着胸口,看着地上哀嚎的同伙,又看着眼神冰冷的燕烈,知道今天讨不到好,可又不想就这么走了,只能硬着头皮喊:“姓燕的!你别得意!我们血影盟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护着叛徒,早晚要后悔!” 燕烈冷笑一声,提着大环刀一步步朝他走去:“后悔?老子这辈子就没后悔过。倒是你,再不滚,我就让你永远留在这林子里。” 横肉汉子看着燕烈越来越近的身影,又看了看身后不敢上前的追兵,终于咬了咬牙,狠狠瞪了沈清寒一眼:“姓沈的,你等着!我们还会再来的!” 说完,他转身就跑,其他追兵见状,也赶紧跟着跑,连地上受伤的同伙都顾不上了,只留下满地狼藉和还在回荡的 “叛徒” 骂声。 林子里终于安静下来。燕烈看着他们跑远的背影,才收了刀,转身看向沈清寒。只见沈清寒还靠在老槐树上,攥着断剑的手依旧没松,只是眼眶通红,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 刚才的叫嚣,显然是戳中了他最痛的地方。 “别听他们胡扯。” 燕烈走过去,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些,“叛徒的帽子,谁也扣不到你头上。” 沈清寒抬起头,看着燕烈,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他知道燕烈是在安慰他,可 “叛徒” 这两个字,像块巨石,压在他心里太久了,不是一句安慰就能掀掉的。 风又吹进林子,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吹起沈清寒染血的白衣。燕烈看着他这模样,忽然开口:“跟我回黑风寨吧。” 沈清寒愣了下,抬头看向他。 “你现在伤成这样,出去还是会被血影盟追杀。” 燕烈说,语气很直接,“回寨里养伤,等伤好了,你要报仇,我给你递刀;你要查真相,我帮你找人。总之,比你在这儿硬撑着强。” 沈清寒看着燕烈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嘲讽,没有算计,只有坦荡。他沉默了片刻,攥着断剑的手,终于慢慢松了。 第11章 第 11 章 林子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地上散落着断剑残刃和几滴暗红的血珠。燕烈看了眼沈清寒发白的脸,没再多说安慰的话,只弯腰捡起地上那半截断剑 —— 剑柄还沾着沈清寒的血温,他用玄色短打的衣角擦了擦上面的泥,递了过去:“拿着,总比空手强。” 沈清寒指尖动了动,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断剑的重量还在,只是握在手里,没了刚才想拼命的狠劲,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沉。他垂着眼,看着剑身上的 “沈” 字,喉结轻轻滚了下,没说话。 “走了。” 燕烈转身,自然地伸出手,“你腿伤重,我扶你。” 沈清寒抬眼看向他的手 —— 掌心有层薄茧,是常年握刀磨出来的,指节上还沾着点刚才打斗时蹭的泥。他没立刻搭上去,自己试着撑着老槐树站起来,可刚一用力,腿上的伤就疼得他倒抽口冷气,身子晃了晃。 燕烈没等他再逞强,直接伸手揽住他的腰。掌心贴上沈清寒滚烫的衣料,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 —— 不是抗拒,是疼得在忍。“别硬撑。” 燕烈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等会儿摔了,更耽误事。” 沈清寒咬着唇,没再挣扎。他把断剑别在腰间,一只手搭在燕烈的肩上,借着力气慢慢往前走。林子里的落叶被踩得 “沙沙” 响,每走一步,腿上的伤就扯着疼,可他没哼一声,只是额角的冷汗越来越多,沾湿了额前的碎发。 燕烈能感觉到肩上的力道越来越重,知道他快撑不住了,于是加快了脚步。出林子的时候,沈清寒踉跄了一下,差点栽进灌木丛,燕烈赶紧收紧手臂,把人扶稳:“再撑会儿,马就在前面。” 顺着他指的方向,沈清寒看见官道旁的树下,拴着匹黑鬃烈马 —— 正是燕烈的踏雪。马见了燕烈,打了个响鼻,蹄子在地上轻轻刨了两下,显得很是兴奋。 到了官道边,燕烈先扶着沈清寒靠在树干上歇着,自己走过去解马绳。踏雪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胳膊,他伸手摸了摸马脖子,目光扫过官道 —— 路面还算平整,远处能看见几道车轮印,该是早间商队路过留下的,暂时没看见别的人影,还算安全。 “上来。” 燕烈牵着马走到沈清寒面前,弯腰拍了拍马背。 沈清寒看着不算矮的马背,又看了看自己动一下就疼的腿,皱了皱眉:“我自己来。” 他撑着树干想站起来,可刚抬腿,就疼得倒抽冷气。燕烈没给他再试的机会,直接弯腰,手臂穿过他的膝弯和后背,打横把人抱了起来。沈清寒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攥住燕烈的衣领 —— 指尖触到粗糙的布料,还能感觉到燕烈胸口的起伏。 “别动,摔下去我可不接。” 燕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沈清寒脸颊微热,赶紧松开手,却还是忍不住绷紧了身子。他能闻到燕烈身上的气息 —— 有淡淡的草木香,还有点兵器的冷意,没有想象中匪首的凶悍味道,反倒让人莫名安心。 燕烈把他稳稳放在马背上,又伸手帮他调整了姿势,让他靠得舒服些,才转身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抓好缰绳。” 他说着,伸手把缰绳递到沈清寒手里,自己则虚揽着他的腰,防止他摔下去。 踏雪似乎知道背上的人有伤,没像平时那样急躁,而是慢慢往前走。燕烈勒着缰绳,让马停在官道旁的树荫下 —— 这里既能避开日晒,又能看清来往的动静,万一血影盟的人去而复返,也能及时应对。 “歇会儿再走。” 燕烈低头,看着沈清寒靠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声音放轻了些,“你伤重,经不起颠簸。” 沈清寒没回头,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他握着缰绳的手有些发紧,目光落在官道延伸的方向 —— 那是通往黑石岭的路,也是他从未踏足过的 “匪寨” 方向。风从官道上吹过,带着点尘土的味道,他忽然想起燕烈刚才的话,心里那点对 “匪类” 的芥蒂,竟悄悄淡了些。 燕烈靠在马背上,一只手依旧虚揽着沈清寒,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大环刀上,目光警惕地扫过远处的路口。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交叠的衣摆上,玄色与染血的白色交织,在官道旁的树荫下,竟生出几分难得的平静。 第12章 第 12 章 树荫把日头挡了大半,落在官道上的光斑晃悠悠地动。燕烈松开虚揽着沈清寒腰的手,身体往后靠,半边身子斜倚在马鞍上,姿态松快得很 —— 像是刚才跟血影盟打斗的不是他,只是寻常巡了趟山。 他腾出一只手,往腰间的褡裢里摸了摸,掏出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几颗红透的野枣,表皮还带着点山露的潮气。这是他早上巡山时,在黑石岭半山腰的枣树上摘的,本想带回寨里给弟兄们分,没想到这会儿倒先派上了用场。 “咔 ——” 燕烈捏起一颗野枣,塞进嘴里,牙齿咬开脆嫩的果肉,甜丝丝的汁水在舌尖散开。他没急着咽,靠在马鞍上慢慢嚼,目光随意地扫过官道远处的路口 —— 那里依旧空荡荡的,只有风吹着路边的野草,晃出细碎的影子。 沈清寒靠在他身前,能清晰听见身后传来的嚼枣声,还有淡淡的枣香飘过来。他握着缰绳的手松了些,余光瞥见燕烈垂在身侧的手 —— 指尖沾着点枣皮的红,指节上的薄茧在阳光下泛着浅光,一点没有 “匪首” 的凶戾,反倒像个寻常山间汉子。 “你也尝尝?” 燕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嚼东西的含糊。没等沈清寒回应,一颗裹着薄霜的野枣就递到了他眼前 —— 燕烈的指尖捏着枣蒂,动作轻得怕捏坏了果肉,显然是挑了颗最红最圆的。 沈清寒愣了愣,视线落在那颗野枣上。枣子不大,却红得透亮,连纹路里都浸着甜意。他犹豫了片刻,才慢慢抬起手,指尖碰到燕烈的指腹,触到一点微凉的温度,赶紧接过枣子,垂着眼,小声说了句:“谢谢。” 燕烈没在意他的拘谨,又捏起一颗枣塞进嘴里,嚼得更响了点:“黑石岭的野枣,比山下集市卖的甜,没打药,吃着放心。” 沈清寒把枣子凑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脆生生的果肉裂开,清甜的汁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压下了刚才因为激动和疼痛泛起的腥气。他吃得慢,小口小口地嚼,连枣核都含了会儿才吐出来,吐在掌心,又小心地拢起来 —— 倒不是讲究,是怕丢在官道上,被马蹄踩着硌着。 燕烈余光瞥见他这小动作,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这沈清寒,看着冷硬,倒比寨里那些毛手毛脚的弟兄细心些。他没说破,只又摸出颗枣,递过去:“再吃一颗,垫垫肚子。到了寨里,让伙房给你炖锅肉,补补身子。” 沈清寒这次没犹豫,伸手接了过来。枣子的甜意漫在舌尖,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娘也常给他剥野枣吃,只是那时候的甜,早随着沈家满门的血,埋进了记忆里。现在这颗枣的甜,却带着点不一样的暖意,顺着心口慢慢散开。 “咔嗒 ——” 燕烈把最后一颗枣的核吐在手里,揉了揉,扔进旁边的草丛里,又从褡裢里摸出个水囊,拧开盖子,递到沈清寒面前:“喝点水,别噎着。” 沈清寒接过水囊,指尖碰到囊身的皮子,还带着点燕烈体温的暖意。他仰头喝了两口,清冽的山泉水顺着喉咙下去,把枣的甜意冲得更绵长了些。他把水囊递回去时,特意把开口转了个方向,避开自己碰过的地方 —— 这点细微的体贴,没逃过燕烈的眼。 燕烈接过水囊,仰头灌了大半,才拧上盖子塞回褡裢。他直起身,不再斜倚马鞍,手重新握住缰绳,目光又扫了眼远处的路口 —— 还是没动静,血影盟的人该是真的跑远了。 “歇得差不多了?” 燕烈低头,声音落在沈清寒耳边,带着点枣香的热气,“再歇下去,日头该偏西了,寨里的晚饭该凉了。” 沈清寒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攥了攥缰绳 —— 刚才还觉得有些陌生的触感,这会儿竟也顺了些。他转头看了眼燕烈,见他眼底没了刚才打斗时的冷意,只剩坦荡的平和,忽然开口:“嗯,走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应和燕烈的话。燕烈听了,嘴角的笑意又深了点,脚轻轻磕了磕踏雪的肚子:“走了,回寨。” 踏雪打了个响鼻,四蹄慢慢抬起,顺着官道往黑石岭的方向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嚼枣的甜意还留在空气里,连风都好像比刚才软了些。沈清寒靠在燕烈身前,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着身子,偶尔风吹过,衣摆轻轻蹭到一起,也没再刻意避开。 第13章 第 13 章 踏雪的蹄声在官道上敲出规律的 “哒哒” 声,日头渐渐往中天挪,树荫也跟着缩了些。燕烈勒着缰绳,让马走得依旧稳,目光却比刚才沉了几分 —— 刚转过一道弯,远处的官道上就多了些异样的动静。 沈清寒靠在他身前,也察觉到了不对。风里除了尘土味,还混着些人的吆喝声,不是之前遇到的货郎那样的轻快调,而是带着股蛮横的戾气。他微微侧头,顺着燕烈的目光往前看,只见半里开外的官道上,停着三辆马车,几个穿着灰布短打的汉子正围着车旁的商队伙计嚷嚷,腰间的弯刀明晃晃的,一看就是血影盟的人。 “是他们的人。” 沈清寒的声音沉了下去,攥着缰绳的手又紧了些,指尖泛白 —— 那灰布短打,是血影盟外围成员的装束,专干拦路盘问、搜刮钱财的勾当。 燕烈没说话,只是脚轻轻磕了磕踏雪的肚子,让马往路边的灌木丛后挪了挪,刚好藏住大半个身子。他松开一只握缰绳的手,按在腰间的大环刀上,指节微微用力,眼神却冷得像冰,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的动静 —— 这是他的习惯,遇到不明局势,从不会贸然出头,先看清楚对方的人数、目的,再做打算。 远处的血影盟成员还在嚷嚷,为首的是个瘦高个,手里拿着根鞭子,指着商队伙计的鼻子骂:“说!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白衣服、带伤的男人?血影盟要找的人,藏哪儿了?” 商队伙计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没、没见过!我们从青州来,一路就遇到过几个货郎,没见着您说的人啊!” 瘦高个显然不信,扬手就想抽鞭子,旁边另一个汉子却拉了拉他:“别耽误事,盟主还等着我们回话呢,搜搜马车就行,要是没有就赶紧走。” 几人立刻围上去,粗暴地掀开马车的布帘,翻找里面的货物。商队伙计急得直跺脚,却不敢上前阻拦 —— 谁都知道,血影盟的人惹不得,真闹起来,不光货物保不住,连命都可能没了。 沈清寒看着这一幕,胸腔里的火气又上来了,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断剑,想冲过去,却被燕烈按住了手腕。 “别冲动。” 燕烈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他们只有五个人,却没骑马,应该是步行搜查的,离大部队远。我们现在出去,打是能打赢,但动静太大,万一引来了更多血影盟的人,你伤重,不好脱身。” 沈清寒咬着唇,没再动,却依旧盯着远处 —— 他恨血影盟的蛮横,更恨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无辜的商队。可他也知道,燕烈说得对,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冲上去非但帮不上忙,还可能拖后腿。 燕烈的目光还在观察着局势,扫过瘦高个腰间的弯刀,又看了看他们翻找的动作 —— 显然,这些人是真的在找沈清寒,而且搜查得不算仔细,更像是在应付差事。他心里有了数,这些外围成员,估计也没见过沈清寒的模样,只是照着 “白衣带伤” 的描述瞎找。 没一会儿,瘦高个就从马车上下来,骂骂咧咧地说:“妈的,真没有!走,下一个路口再找!” 几人骂骂咧咧地转身,顺着官道往黑石岭的反方向走。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燕烈才松开按在大环刀上的手,眼神里的冷意渐渐退了些。 “走了,绕条小路。” 燕烈勒着缰绳,让踏雪从灌木丛后出来,往旁边一条岔路去 —— 这是条通往黑石岭的近路,很少有人走,更安全。 沈清寒回头看了眼商队的方向,见伙计们正忙着整理被翻乱的货物,心里那点火气才慢慢压下去。他靠在燕烈怀里,忽然开口:“你刚才…… 为什么不帮他们?” 燕烈低头,看着他的发顶,声音很直白:“我不是圣人,管不了所有闲事。我的首要目的,是把你安全带回寨里。要是为了帮商队,把你暴露了,得不偿失。” 话虽直白,却没半分虚伪。沈清寒愣了愣,忽然觉得,燕烈的 “冷眼旁观”,不是冷漠,是清醒 ——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像自己,总是被情绪牵着走。 踏雪顺着岔路慢慢走,路边的草木更密了,遮住了日头。燕烈的手依旧虚揽着沈清寒的腰,目光偶尔扫过身后的路,确保没人跟踪。沈清寒靠在他身前,没再说话,只是握着缰绳的手,悄悄松了些 —— 他忽然觉得,跟着燕烈回黑风寨,或许真的是个正确的决定。 第14章 第 14 章 岔路比官道难走得多。 路面满是碎石,还坑坑洼洼的,踏雪的蹄子踩上去,时不时打滑。路边的灌木长得比人还高,枝桠伸到路中间,燕烈得时不时伸手拨开,才免得刮到沈清寒染血的衣摆。日头渐渐西斜,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风也比刚才凉了些,吹在沈清寒汗湿的额发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沈清寒靠在燕烈身前,脸色比刚才更白了。 一开始他还能勉强撑着,握着缰绳的手虽有些发颤,却还能稳住姿势。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腿上的伤像是被无数根针在扎,每颠一下,疼就顺着骨头缝往骨子里钻。肩膀的伤口也开始发烫,像是有团火在烧,连呼吸都变得越来越重,每吸一口气,胸口都跟着发闷。 他咬着唇,没吭声 —— 骨子里的傲气,让他不想在燕烈面前露怯。可额角的冷汗却越来越多,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握着缰绳的手背上,凉得刺骨。手也越来越没力气,缰绳在掌心慢慢松了些,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一侧歪。 “坐稳。” 燕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他早就发现沈清寒不对劲了 —— 刚才还能偶尔回应两句,现在却连呼吸都快跟不上,肩膀的起伏越来越大,握着缰绳的手明显在抖。只是见沈清寒没开口,他也没多问,只悄悄放慢了马速,让踏雪走得更稳些。 可没走几步,沈清寒的身体又往一侧歪了过去,这次歪得更厉害,眼看就要从马背上滑下去。燕烈眼疾手快,立刻松开一只握缰绳的手,伸臂揽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掌心贴上沈清寒的腰腹,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体的滚烫,还有细微的颤抖 —— 不是冷的,是疼得在忍。 “撑不住了就说,别硬扛。” 燕烈的声音沉了些,低头看着沈清寒靠在自己怀里的模样,额前的碎发全被冷汗浸湿,嘴唇也没了血色,“你伤成这样,撑着没用,只会拖垮自己。” 沈清寒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连力气都没了。他能感觉到燕烈手臂的力道,沉稳又安心,让他紧绷了一路的神经,忽然就松了些。身体的疲惫和疼痛瞬间涌了上来,眼前开始发花,耳边燕烈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模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想闭眼歇会儿。 “燕烈……” 他轻声开口,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还带着点发颤。 话音刚落,他的头就往一侧歪了过去,彻底没了力气,手也从缰绳上滑了下来,整个人靠在燕烈怀里,像是随时会晕过去。燕烈心里一紧,立刻勒住缰绳,让踏雪停下。他低头,见沈清寒的眼睛已经快闭上了,脸色白得像纸,只有胸口还在微弱起伏,才稍稍松了口气 —— 还好只是力竭,没晕过去。 “别动,我抱你下来歇会儿。” 燕烈说着,小心翼翼地松开揽着沈清寒腰的手,翻身下马,然后伸手,轻轻把沈清寒从马背上抱了下来。沈清寒靠在他怀里,浑身软得像没骨头,头轻轻靠在燕烈的肩膀上,呼吸温热地洒在他的颈侧,带着点淡淡的血腥味。 燕烈抱着他,走到路边一棵大树下,小心地把人放在铺着落叶的地上,让他靠在树干上。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沈清寒的额头,滚烫得吓人,再看他肩膀的伤口,血已经渗透了衣料,把原本染血的白衣又染红了一片。 “忍忍,我给你先简单处理下。” 燕烈说着,从腰间的褡裢里掏出个小布包 —— 里面是他平时备用的金疮药和布条。他没等沈清寒回应,直接伸手,轻轻解开沈清寒肩膀处的衣扣,露出里面翻着的伤口,上面还沾着点草屑。 沈清寒疼得皱紧眉头,却没躲开,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他看着燕烈蹲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处理伤口的模样,手指笨拙却很轻,生怕弄疼他,心里那点对 “匪类” 的最后芥蒂,终于彻底散了。风从树间吹过,带着点草木的清香,他忽然觉得,这黑石岭的岔路,好像也没那么难走了。 第15章 第 15 章 金疮药的清凉感刚渗进伤口,沈清寒就猛地攥紧了放在身侧的断剑。 燕烈正低头帮他系好布条,指尖刚碰到他染血的衣摆,就见沈清寒忽然撑着树干,想自己站起来。可刚一用力,腿上的伤就扯得他倒抽冷气,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回去。 “急什么?” 燕烈伸手想扶,却被沈清寒抬手挡开。 沈清寒靠在树干上,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比刚才亮了些,带着股没散的倔劲:“不用你扶。” 他的声音还有点虚,却字字清晰,像是在强调什么。燕烈看着他紧抿的嘴唇,还有攥着断剑、指节泛白的手,心里大概猜着了他的心思 —— 这沈清寒,是还没放下对 “匪类” 的芥蒂,连被扶一把都觉得是欠了情。 “你伤成这样,自己站都站不稳,怎么赶路?” 燕烈直起身,抱臂看着他,语气里带点无奈,“我扶你,不是让你欠情,是不想你刚敷好药又把伤口扯裂。” “那也不必。” 沈清寒咬着牙,又试着撑了撑树干,这次没再急着站起来,只是抬眼看向燕烈,眼神里满是坚持,“沈家人从不欠人恩情,尤其不欠匪类。” “匪类” 两个字,他说得又轻又重,像是在划清界限。燕烈听了,非但没恼,反而挑了挑眉,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哦?那你刚才在林子里,要是我没出手,你现在早成了血影盟的刀下鬼,这算不算欠情?” 这话戳中了沈清寒的难处。他愣了愣,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反驳的话 —— 他确实欠了燕烈一条命,可 “匪” 这个标签,像根刺扎在心里,让他没法坦然接受这份恩情。 “我……” 沈清寒张了张嘴,声音低了些,“我会还。等我伤好了,要么给你金银,要么帮你做一件事,总之,不会欠你。” “金银?” 燕烈笑了,笑声在暮色渐浓的岔路里显得格外清晰,“黑风寨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地方,却也不缺那点金银。至于做事 —— 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还想着还债?” 沈清寒被说得脸微微发红,却依旧不肯松口:“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只需带我回黑风寨养伤,剩下的,不用你管。” 他说着,又试图挪动脚步,想往踏雪那边走。可刚迈出一小步,腿上的疼就顺着神经窜上来,疼得他额头瞬间冒了层冷汗,不得不又靠回树干上。 燕烈看着他这副 “硬撑” 的模样,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佩服。这沈清寒,就像株被风打折了枝的竹子,哪怕弯了腰,也不肯低头,连欠 “匪” 一点情都觉得是耻辱。 “行,不欠就不欠。” 燕烈收起笑容,往前走了两步,没再提 “扶” 字,只是弯腰,把掉在地上的缰绳捡了起来,递到他面前,“那你自己上马?要是摔下来,可别指望我接你。” 沈清寒看着递到眼前的缰绳,又看了看不算矮的马背,还有自己动一下就疼的腿,沉默了。他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没法独自上马,可 “欠匪情” 这三个字,像块石头压在心里,让他没法开口求助。 暮色越来越浓,岔路里的光线暗了下来,风也比刚才凉了些,吹在身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燕烈看着他纠结的模样,没再逼他,只是握着缰绳,站在原地等着 —— 他知道,这沈清寒虽然倔,却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再硬的骨头,也架不住伤势和夜色的磨。 果然,过了片刻,沈清寒攥着断剑的手慢慢松了些,他抬眼看向燕烈,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却依旧带着股不服输的劲:“…… 我自己试试,要是不行,再、再想别的办法。” 燕烈看着他这副 “嘴硬心软” 的模样,没戳破,只是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两步,给了他足够的空间。风从岔路深处吹过,带着点草木的清香,也带着点夜色的凉意,沈清寒深吸一口气,扶着树干,再次尝试站起来 —— 这次,他没再拒绝燕烈投来的目光,眼神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妥协。 第16章 第 16 章 沈清寒扶着树干,指尖几乎要嵌进粗糙的树皮里。 他深吸一口气,先将没受伤的左腿微微抬起,脚尖刚碰到踏雪的马镫,右腿的伤就像被扯断了似的,疼得他眼前一黑,冷汗顺着下巴滴在地上,砸出一小片湿痕。他咬着牙,想把右腿也抬起来,可刚用劲,整个人就往一侧歪,若不是及时攥住了马鞍,早摔在地上了。 “嘶 ——” 疼得倒抽冷气的声音在暮色里格外清晰。踏雪像是察觉到不对,轻轻打了个响鼻,脑袋往沈清寒这边蹭了蹭,倒比他还显温顺。 燕烈站在旁边看着,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他原本想再等会儿,看沈清寒能不能自己撑过去,可这会儿见他脸色白得像纸,嘴唇都咬出了血印,再耗下去,别说上马,怕是连站都站不住了。 “行了,别硬撑了。” 燕烈往前走了两步,声音里带着点憋不住的笑意。他伸手,一把扶住沈清寒往旁歪的身子,掌心贴着他滚烫的后背,能清晰感觉到他因为疼痛而紧绷的肌肉。 沈清寒下意识想推开,可手臂刚抬起来,就没了力气,只能靠在燕烈怀里,喘着粗气:“我自己…… 能行。” “能行?” 燕烈低笑出声,笑声里满是欣赏,没半分嘲讽,“你这右腿刚敷了药,再这么折腾,明天别说是上马,连坐都坐不稳。真要硬撑,回头伤口裂了,疼的还是你自己。” 他说着,没给沈清寒再反驳的机会,手臂微微用力,半扶半托着沈清寒往马边带:“不是扶你,是怕你把老子的踏雪折腾坏了 —— 它可经不起你这么摔。” 这话听着糙,却悄悄给了沈清寒台阶下。沈清寒抿着唇,没再挣扎,只是攥着断剑的手,悄悄换成了攥住燕烈的衣袖 —— 玄色的布料粗糙,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他指尖微微发颤,却没再松开。 燕烈能感觉到袖口的拉力,低头看了眼沈清寒垂着的发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托着沈清寒的腰,稳稳把他送到马镫边,又伸手扶着他的腿,小心避开伤口:“踩稳了,我托你一把。” 沈清寒咬着牙,借着燕烈的力道,终于把右腿也挪上了马镫。燕烈往上一托,他顺势坐在了马背上,只是刚坐稳,就疼得闷哼了一声,后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衣料。 燕烈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伸手帮他调整了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才勒住缰绳,低头在他耳边笑叹:“你这骨头是真硬,老子活这么大,还没见过像你这么能撑的。” 这话不是调侃,是实打实的称赞。在燕烈眼里,那些遇点事就哭爹喊娘的软骨头,远不如沈清寒这股 “宁折不弯” 的倔劲顺眼 —— 明明伤得快站不住了,却还不肯低头,这份硬气,比江湖上那些装模作样的 “君子” 强多了。 沈清寒靠在燕烈怀里,听着他带着笑意的称赞,脸颊微微发烫,却没反驳。他攥着缰绳的手松了些,目光落在前方暮色渐浓的岔路上,声音轻得像被风吹走:“…… 沈家人,从不会轻易认输。” “好一个不认输。” 燕烈笑着应和,伸手虚揽住他的腰,防止他摔下去,“老子就欣赏你这股劲 —— 比寨里那些遇到点难处就退缩的弟兄强多了。” 踏雪似乎也等得急了,轻轻刨了刨蹄子。燕烈拍了拍马脖子,让它慢慢往前走,声音里还带着没散的笑意:“坐稳了,再撑会儿,到了寨里,让伙房给你炖锅热汤,补补你这‘硬骨头’。” 沈清寒没说话,只是悄悄往燕烈怀里靠了靠。暮色越来越浓,风从耳边吹过,带着点夜色的凉意,可他靠在燕烈身前,却一点都不觉得冷。他能听见燕烈沉稳的心跳,能感觉到他虚揽着自己腰的手臂,那股 “不欠匪情” 的执念,在这直白的欣赏与守护里,悄悄淡了些 —— 或许,这黑风寨的 “匪首”,和他想的不一样。 第17章 第 17 章 踏雪的蹄声在暮色里敲得更沉了,岔路尽头隐约能看见黑石岭的轮廓,树影在夜色里晃得像张网。燕烈嘴里还嚼着颗剩下的野枣,甜意早散了,只剩点涩味,他含在嘴里没吐,手依旧虚揽着身前的沈清寒,目光扫过路边的矮树丛 —— 这地段靠近黑石岭,极少有人敢来闹事,可保不齐有不长眼的外来匪寇,想捡漏劫道。 “吁 ——” 没走几步,燕烈忽然勒住缰绳,踏雪猛地停下,鼻息里喷出白气。沈清寒靠在他怀里,也察觉到了不对 —— 路边的树丛里有动静,不是风吹草木的 “沙沙” 声,是刻意压低的脚步声,还带着金属碰撞的轻响。 “出来。” 燕烈的声音冷了下来,嘴里的野枣嚼得更碎了些,眼神扫过左侧的树丛,像鹰隼似的锐利。 话音刚落,五道黑影从树丛里窜了出来,手里都提着砍刀,刀刃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为首的是个疤脸汉子,三角眼斜睨着马背上的两人,咧嘴笑出一口黄牙:“没想到啊,黑风寨的燕寨主,还带着个小白脸赶路?识相的就把身上的钱财交出来,再把这小白脸留下,老子放你们一条活路!” 这话刚说完,燕烈忽然 “噗” 地一声,把嘴里的枣核吐了出去。枣核带着劲,“嗒” 地砸在疤脸汉子脚边的石头上,弹起的碎屑溅到他裤腿上。疤脸汉子愣了愣,随即恼羞成怒:“你他妈敢耍老子?” “耍你怎么了?” 燕烈低笑一声,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大环刀上,指节用力,“黑石岭的地界,也敢来撒野,你们是活腻了?” 沈清寒靠在燕烈怀里,攥紧了腰间的断剑,低声提醒:“他们手里有刀,你小心。” 他虽伤重,却没忘了警惕,目光紧紧盯着那五个匪寇,生怕他们偷袭。 “放心。” 燕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点安抚的暖意,“几个小毛贼,还不用你动手。” 话音未落,疤脸汉子就挥着砍刀冲了上来:“弟兄们,上!宰了这姓燕的,抢了小白脸!” 五道人影一起扑过来,砍刀带着风声,直逼马背上的两人。燕烈眼神一沉,没等他们靠近,左手猛地一扯缰绳,让踏雪往旁错开半步,右手同时发力,“噌” 的一声,大环刀从刀鞘里抽了出来! 刀身足有三尺长,在暮色里映出冷光,刚抽出来就带着股慑人的气势。燕烈坐在马背上,不用翻身下马,手腕一翻,大环刀就朝着最前面的匪寇劈了过去。那匪寇吓得赶紧举刀去挡,“当” 的一声脆响,他手里的砍刀直接被劈成了两段,刀身飞出去扎进树丛里,他自己也被震得虎口发麻,往后踉跄了几步。 “妈的!还真有两下子!” 疤脸汉子骂了句,挥刀朝着燕烈的腰侧砍来。燕烈低头,让过刀锋,同时一脚踹出去,正踹在那汉子的胸口,汉子 “嗷” 地叫了一声,摔在地上滚了两圈,半天爬不起来。 沈清寒靠在燕烈怀里,能清晰感觉到他挥刀时的力道 —— 手臂带动着身体微微震动,却始终稳稳护着自己,没让半点危险靠近。他看着燕烈握着大环刀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刀风扫过,连路边的野草都被削断,心里那点对 “匪首” 的疑虑,彻底没了踪影。 剩下的三个匪寇见头领被打,也慌了神,手里的刀挥得没了章法。燕烈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大环刀在手里转了个圈,刀背同时砸中两人的后背,“噗通”“噗通” 两声,两人先后倒地,疼得直哼哼。最后一个匪寇想跑,燕烈抬手,大环刀的刀鞘飞了出去,正砸在他的膝盖上,他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再也不敢动。 燕烈收了刀,“噌” 地插回刀鞘,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沈清寒,见他脸色虽白,却没受惊吓,才松了口气。他又从褡裢里摸出颗野枣,塞进嘴里嚼着,吐掉刚才没吐干净的枣核碎屑,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坦荡:“坐稳了,剩下的路没人敢拦了,很快就到寨里。” 沈清寒点了点头,悄悄往燕烈怀里又靠了靠。暮色彻底沉了下来,黑石岭的轮廓在夜色里越来越清晰,路边倒地的匪寇还在哼哼,可他靠在燕烈身前,听着他嚼枣的轻响和沉稳的心跳,却觉得无比安心 —— 原来,这黑风寨的 “煞神”,才是能护他周全的人。 第18章 第 18 章 寨门口的红灯笼还在晃,映得黑石寨门泛着暖光。可没等燕烈扶沈清寒下马,西侧忽然传来弟兄的厉声示警:“寨主!小心!是血影盟的人!” 燕烈猛地转头,只见夜色里涌出十几道人影,手里的刀在灯笼光下闪着冷光,正朝着寨门快步逼近 —— 为首的正是白天被他打跑的横肉汉子,此刻他身后跟着的人,比白天多了三倍,个个面色凶狠,显然是去而复返,还搬了救兵。 “姓燕的!你果然护着这叛徒!” 横肉汉子捂着还没好利索的胸口,隔着十几步远就嘶吼起来,“今天老子带够了人,不光要抓沈清寒,还要踏平你这黑风寨!” 话音刚落,血影盟的人就加快了脚步,渐渐形成半包围圈,把寨门口的一小块空地围了起来 —— 这阵仗,不是临时堵截,是早有预谋地守在这儿,就等燕烈带着沈清寒回来。 踏雪不安地刨着蹄子,鼻息里喷出白气。燕烈一把将沈清寒往寨门旁的弟兄身后推,声音沉得像铁:“老三,看好他!别让他靠近!” 被称作老三的弟兄立刻上前一步,张开胳膊护在沈清寒身前,手里的刀也拔了出来:“寨主放心!” 沈清寒攥着断剑的手猛地收紧,指尖泛白,想往前冲:“我跟你一起 ——” “老实待着!” 燕烈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不容拒绝的厉色,却也藏着点安抚,“你伤没好,添什么乱?等老子收拾了这群杂碎,再带你进寨喝汤。” 说完,他没再耽搁,左脚在地上一蹬,整个人像离弦的箭似的蹿了出去 —— 玄色短打在夜色里划出一道残影,快得像阵疾风,腰间的大环刀没等完全出鞘,就带着风声劈向最前面的血影盟成员。 “拦住他!” 横肉汉子嘶吼着,挥刀指向燕烈。 两个血影盟成员立刻举刀迎上来,刀刃交叉,想挡住燕烈的去路。可燕烈的速度太快了,他们的刀刚举到半空,就见一道寒光闪过 ——“当” 的一声脆响,两把刀直接被大环刀劈得歪向一边,刀刃上甚至崩出了豁口。没等两人反应过来,燕烈已经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脚步没停,径直朝着横肉汉子冲去。 “疾风似的!” 寨门旁的弟兄忍不住低呼一声。 沈清寒站在后面,目光紧紧追着燕烈的身影 —— 他从没见过这么快的动作,玄色的衣摆被夜风掀起来,像展开的翅膀,每一步都踏得稳准狠,大环刀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劈、砍、挡、扫,每一下都精准地落在敌人的破绽处。有个血影盟成员想从侧面偷袭,刚举起刀,就被燕烈回身一脚踹中胸口,整个人飞出去撞在树上,半天爬不起来。 敌阵瞬间乱了。 原本以为人多就能困住燕烈,可谁也没想到,他冲进来的速度会这么快,力道会这么狠。十几个血影盟成员围着他,却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反而被他的刀风逼得连连后退,时不时有人惨叫着倒地,要么是刀被劈飞,要么是被踹得失去行动力。 “妈的!别退!一起上!” 横肉汉子急了,挥着弯刀亲自冲上来,直劈燕烈的后心。 燕烈像是背后长了眼,没回头,手腕一翻,大环刀反手往后一挡 ——“铛” 的一声,两刀相撞,横肉汉子只觉得虎口发麻,弯刀差点脱手,整个人被震得往后踉跄了三步。燕烈趁机转身,大环刀顺势往前一送,刀尖离横肉汉子的喉咙只有寸许,吓得他瞬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还踏平黑风寨吗?” 燕烈的声音冷得像夜色里的冰,大环刀的刀尖还在微微颤动,映着灯笼的光,晃得横肉汉子眼睛发花。 沈清寒在后面看着,攥着断剑的手慢慢松了些,额角的冷汗却没停 —— 他知道燕烈厉害,可看着十几把刀围着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夜风里飘来淡淡的血腥味,混着灯笼的烟火气,他忽然觉得,刚才燕烈那句 “等老子收拾了这群杂碎”,不是吹牛,是实打实的底气。 燕烈的目光扫过周围慌乱的血影盟成员,大环刀在手里转了个圈,刀风扫过地面,卷起几片落叶:“现在滚,老子还能留你们一条命。再敢在黑石岭晃,下次就不是断刀这么简单了。” 可没人敢动 —— 横肉汉子被刀尖抵着喉咙,其他人被燕烈的狠劲吓住,整个敌阵僵在原地,只有夜风还在吹着灯笼,光影在刀光剑影里晃得人眼晕。燕烈看着他们这副模样,眉头皱了皱,手里的大环刀又往前送了半寸,横肉汉子立刻尖叫起来:“滚!都给我滚!” 血影盟的人如蒙大赦,扶着受伤的同伙,头也不回地往夜色里跑。燕烈没追,只是盯着他们跑远的方向,直到看不见人影,才收了刀,转身往寨门走 —— 玄色短打沾了点尘土,却依旧挺拔,脚步还是像刚才冲阵时那样稳,只是额角多了点薄汗。 沈清寒看着他走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却还是忍不住开口:“你…… 没事吧?” 燕烈咧嘴一笑,露出点白牙,没半点刚冲过阵的疲惫:“这点杂碎,还伤不到老子。走,进寨,汤该还热着。” 说着,他自然地伸手,想扶沈清寒 —— 这次,沈清寒没躲,任由他扶着,慢慢往寨里走。红灯笼的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刚才的紧张与厮杀,仿佛都被这暖光冲淡了些,只剩下并肩而行的安稳。 第19章 第 19 章 粗瓷碗里的肉汤还冒着热气,肉香混着酒香飘在聚义厅前的空地上。燕烈刚接过老三递来的碗,想递给沈清寒,西侧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弟兄嘶哑的喊:“寨主!不好了!血影盟的人抄侧门进来了!少说有二十个!” “哐当 ——” 燕烈手里的碗没拿稳,掉在石板地上摔得粉碎,热汤溅在裤腿上,他却没半点察觉,反手就从腰间抽出大环刀,刀身 “噌” 地出鞘,冷光映着灯笼火,晃得人眼晕:“老三!你带两个人护着沈兄弟回房!其他人跟我去侧门!” “是!” 老三立刻把手里的汤碗往旁边一放,抽出身后的朴刀,冲两个弟兄使了个眼色,“沈兄弟,跟我们走!” 沈清寒扶着廊柱想站起来,腿上的伤却扯得他疼得皱眉,目光却死死盯着侧门的方向,声音发紧:“我跟你们一起去 ——” “老实待着!” 燕烈回头瞪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急,却没半分凶意,“你伤没好,去了也是累赘!等老子收拾了这群杂碎,再跟你算账!” 说完,他没再耽搁,提着大环刀就往西侧跑,玄色短打在灯笼光下划出一道残影,身后跟着七八个弟兄,脚步声 “噔噔” 地踩在石板路上,混着刀鞘碰撞的声响,往侧门方向冲去。 沈清寒靠在廊柱上,攥着断剑的手发白,能清晰听见侧门方向传来的喊杀声 —— 有血影盟的嘶吼,有弟兄们的怒喝,还有…… 一声短促的惨叫,刚喊出 “啊” 的开头,就突然断了,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住了喉咙。 “走啊沈兄弟!” 老三伸手想扶他,却被沈清寒甩开。 “我要在这儿等他。” 沈清寒的声音很沉,目光没离开侧门的方向,“你们去帮忙,不用管我。” 老三犹豫了一下,见沈清寒态度坚决,又听见侧门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咬了咬牙:“那你自己小心!” 说完,提着朴刀就往侧门跑,刚跑两步,就听见又一声惨叫 —— 这次比刚才长些,却也只到 “救 ——” 字就没了声,只剩下 “噗通” 的倒地声。 聚义厅前的灯笼被风吹得晃来晃去,有两盏没固定好,“哗啦” 一声掉在地上,火苗窜起来,烧着了旁边的干草,烟气呛得人咳嗽。沈清寒扶着廊柱,一点点往前挪,腿上的伤疼得他额头冒冷汗,却还是想看清侧门的动静。 刚挪到空地中央,就看见一道玄色身影从西侧冲出来,手里的大环刀上滴着血,不是燕烈是谁?他身后跟着两个弟兄,也都提着染血的刀,而他们身后,三个血影盟的人踉跄着追出来,手里的刀胡乱挥着,嘴里喊着:“别跑!把沈清寒交出来!” “交你娘的!” 燕烈猛地转身,大环刀带着猎风劈过去,“唰” 的一声,最前面那人手里的刀直接被劈飞,刀刃嵌进旁边的石墙里。没等那人反应过来,燕烈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只要再用力,就能割破喉咙。 “啊 —— 饶命!” 那人吓得魂都飞了,惨叫着求饶,可 “饶” 字刚说完,燕烈身后突然冲出来个血影盟的人,举着刀就往燕烈后背砍。 “小心!” 沈清寒忍不住喊出声。 燕烈像是背后长眼,没回头,左脚往后一踹,正踹在那人的膝盖上,那人 “噗通” 跪倒在地,手里的刀掉在地上。燕烈趁机手腕一用力,架在前面那人脖子上的刀轻轻一划,血瞬间喷出来,那人的惨叫刚到嘴边,就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嘴里只发出 “嗬嗬” 的声响,再也喊不出完整的话。 剩下两个血影盟的人见了,吓得转身就想跑,却被赶来的老三和弟兄们拦住。朴刀砍在肉上的 “噗嗤” 声,伴着又一声没喊完的惨叫 ——“别砍 ——”,人就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侧门方向的喊杀声渐渐小了,只剩下弟兄们清理战场的声音。燕烈提着大环刀走过来,刀身上的血滴在石板地上,留下一串暗红的印子。他走到沈清寒面前,见他脸色苍白,却还站在空地上,皱了皱眉:“谁让你过来的?不怕伤口裂了?” 沈清寒看着他身上的血,声音有些发颤:“你…… 没事吧?” “这点伤算什么。” 燕烈咧嘴笑了笑,抬手想拍他的肩膀,却想起手上沾着血,又收了回去,“放心,血影盟的人被打跑了,剩下的几个…… 惨叫都没喊完就倒了。走,回房换药,汤没了,让伙房再炖一锅。” 说着,他小心地扶着沈清寒的胳膊,避开他的伤口,往旁边的石屋走。地上的火苗已经被弟兄们扑灭,只剩下烧焦的干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灯笼光重新亮起来,照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刚才那几声没喊完的惨叫,仿佛还在空地上回荡,却让沈清寒心里的担忧,慢慢变成了安稳 —— 有燕烈在,有黑风寨的弟兄在,就算血影盟再来,他也不再害怕了。 第20章 第 20 章 寨内的灯笼比门口更密,红通通的光串成线,绕着石屋、廊柱缠了一圈,把黑风寨照得暖融融的。弟兄们见燕烈扶着沈清寒进来,都围过来想打招呼,却被燕烈摆手拦下:“先让伙房把汤端到聚义厅,再找个干净的房间,给沈兄弟换药。” “好嘞!” 老三应着,转身就往伙房跑,其他弟兄也识趣地散开,只时不时回头瞥一眼沈清寒染血的白衣,眼神里满是好奇,却没半分恶意。 沈清寒被燕烈扶着,慢慢往聚义厅走。脚下的石板路被灯笼照得发亮,路边还摆着几坛酒,空气中飘着肉香和酒香,没半点 “匪寨” 的阴森,反倒像个热闹的庄子。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见廊下有弟兄在擦兵器,有说有笑的,心里最后一点拘谨也散了。 到了聚义厅前的空地上,燕烈忽然停下脚步,松开扶着沈清寒的手,转身从腰间解下大环刀。刀身在灯笼光下泛着冷光,刚才打斗时沾的尘土已被他随手擦去,只在刀刃边缘还留着点浅淡的划痕 —— 那是常年劈砍留下的印记,像勋章似的嵌在刀上。 “站这儿等会儿,我活动活动筋骨。” 燕烈说着,手腕轻轻一翻,大环刀在手里转了个圈,刀身带起的风 “呼” 地扫过地面,卷起几片落叶,竟真有几分猎猎的气势。 沈清寒靠在廊柱上,攥着断剑的手松了些,目光落在燕烈身上。他倒想看看,这把能劈断血影盟弯刀、能在敌阵里开路的大环刀,到底有怎样的力道。 燕烈没再说话,左脚往后撤半步,膝盖微屈,右手紧握刀柄,将大环刀举过头顶。灯笼光落在刀身上,折射出一道亮闪闪的弧线,他深吸一口气,手臂猛地往下劈 ——“唰!” 刀风裹着劲,像突然刮起的猎风,顺着地面扫过去,竟把脚下的石板缝里的枯草都削断了!大环刀劈到半空时,他手腕又轻轻一拧,刀身瞬间变向,斜着往旁边的木桩砍去 ——“咔!” 碗口粗的木桩应声断裂,断面平整得像用尺子量过,断口处还带着被刀风灼过的焦气。燕烈收刀的动作干净利落,刀身 “噌” 地回鞘时,才听见木桩 “咚” 地砸在地上的声响,震得周围的灯笼都晃了晃。 “好!” 廊下擦兵器的弟兄忍不住喊了声,其他听见动静的弟兄也围过来,拍着手叫好,“寨主这刀,还是这么利索!” 燕烈咧嘴笑了笑,没接话,只又举起刀。这次他没劈木桩,而是在空地上走了起来,大环刀在他手里像活了似的 —— 时而横劈,刀风扫得灯笼光都发颤,连旁边的酒坛都被吹得晃了晃;时而竖砍,刀光直刺夜空,映得他玄色短打的衣摆翻飞,像展翅的黑鹰;时而又反手斜挑,刀刃擦着地面掠过,带起一串火星,风声猎猎,竟盖过了弟兄们的叫好声。 沈清寒靠在廊柱上,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出身铸剑世家,见过的剑客不计其数,那些人舞剑时讲究 “行云流水”,招式花哨得很,可没一个像燕烈这样 —— 每一刀都没多余动作,却带着股一往无前的狠劲,刀风裹着猎猎风声,仿佛能劈开夜色、斩碎障碍。尤其是燕烈劈向空中时,大环刀带着的风竟卷得他额前的碎发都飘了起来,那股气势,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位 “江湖名宿” 都要凌厉。 “这刀,得有三十斤吧?” 沈清寒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点震撼。 燕烈闻言,收了刀,喘着气走到他面前,额角的薄汗在灯笼光下亮晶晶的:“三十五斤,亲手打的。” 他拍了拍大环刀的刀鞘,语气里带着点骄傲,“当年在山里挖矿,见着块好铁,就自己琢磨着打了这把刀,劈砍、格挡都趁手,这么多年,没换过。” 沈清寒看着那把刀,又看了看燕烈泛红的脸颊 —— 刚才那通劈砍,显然也费了不少劲,可他眼里却没半点疲惫,只有握着刀时的畅快。他忽然想起自己那截断剑,心里竟生出点羡慕:“你的刀,有魂。” “刀魂?” 燕烈愣了愣,随即笑了,“老子不懂这些,只知道握着它,能护寨里的弟兄,能管不平事,这就够了。” 他说着,忽然看向沈清寒腰间的断剑,眼神沉了些:“等你伤好,老子带你去后山的铁矿看看,找块好铁,给你重铸一把剑 —— 比你之前那把,更利、更稳,到时候,你想找血影盟报仇,也有趁手的家伙。” 沈清寒猛地抬头,看着燕烈坦荡的眼睛 —— 那里面没有算计,只有实打实的承诺。夜风从聚义厅前吹过,带着灯笼的烟火气,也带着大环刀刚劈出的猎风余劲,拂过他的脸颊。他攥着断剑的手,慢慢松开,又慢慢握紧,这次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心里涌起的一股热劲 —— 有这样的刀,这样的人,他的仇,他的冤,或许真的有报的那天。 “寨主!汤来了!” 老三的声音从廊那头传来,手里端着个粗瓷大碗,碗里的肉汤冒着热气,香味飘得老远。 燕烈拍了拍沈清寒的肩膀:“先喝汤,喝完换药。等你好点,老子教你两招刀法 —— 虽不如剑法花哨,却能保命、能伤人。” 沈清寒看着他转身去接汤的背影,玄色短打在灯笼光下泛着暖光,刚才那猎猎的刀风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他轻轻 “嗯” 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 或许,在这黑风寨,在这把带猎风的大环刀旁,他能找到比 “报仇” 更重要的东西。 第21章 第 21 章 粗瓷碗里的肉汤还冒着热气,肉香混着酒香飘在聚义厅前的空地上。燕烈刚接过老三递来的碗,想递给沈清寒,西侧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弟兄嘶哑的喊:“寨主!不好了!血影盟的人抄侧门进来了!少说有二十个!” “哐当 ——” 燕烈手里的碗没拿稳,掉在石板地上摔得粉碎,热汤溅在裤腿上,他却没半点察觉,反手就从腰间抽出大环刀,刀身 “噌” 地出鞘,冷光映着灯笼火,晃得人眼晕:“老三!你带两个人护着沈兄弟回房!其他人跟我去侧门!” “是!” 老三立刻把手里的汤碗往旁边一放,抽出身后的朴刀,冲两个弟兄使了个眼色,“沈兄弟,跟我们走!” 沈清寒扶着廊柱想站起来,腿上的伤却扯得他疼得皱眉,目光却死死盯着侧门的方向,声音发紧:“我跟你们一起去 ——” “老实待着!” 燕烈回头瞪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急,却没半分凶意,“你伤没好,去了也是累赘!等老子收拾了这群杂碎,再跟你算账!” 说完,他没再耽搁,提着大环刀就往西侧跑,玄色短打在灯笼光下划出一道残影,身后跟着七八个弟兄,脚步声 “噔噔” 地踩在石板路上,混着刀鞘碰撞的声响,往侧门方向冲去。 沈清寒靠在廊柱上,攥着断剑的手发白,能清晰听见侧门方向传来的喊杀声 —— 有血影盟的嘶吼,有弟兄们的怒喝,还有…… 一声短促的惨叫,刚喊出 “啊” 的开头,就突然断了,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住了喉咙。 “走啊沈兄弟!” 老三伸手想扶他,却被沈清寒甩开。 “我要在这儿等他。” 沈清寒的声音很沉,目光没离开侧门的方向,“你们去帮忙,不用管我。” 老三犹豫了一下,见沈清寒态度坚决,又听见侧门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咬了咬牙:“那你自己小心!” 说完,提着朴刀就往侧门跑,刚跑两步,就听见又一声惨叫 —— 这次比刚才长些,却也只到 “救 ——” 字就没了声,只剩下 “噗通” 的倒地声。 聚义厅前的灯笼被风吹得晃来晃去,有两盏没固定好,“哗啦” 一声掉在地上,火苗窜起来,烧着了旁边的干草,烟气呛得人咳嗽。沈清寒扶着廊柱,一点点往前挪,腿上的伤疼得他额头冒冷汗,却还是想看清侧门的动静。 刚挪到空地中央,就看见一道玄色身影从西侧冲出来,手里的大环刀上滴着血,不是燕烈是谁?他身后跟着两个弟兄,也都提着染血的刀,而他们身后,三个血影盟的人踉跄着追出来,手里的刀胡乱挥着,嘴里喊着:“别跑!把沈清寒交出来!” “交你娘的!” 燕烈猛地转身,大环刀带着猎风劈过去,“唰” 的一声,最前面那人手里的刀直接被劈飞,刀刃嵌进旁边的石墙里。没等那人反应过来,燕烈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只要再用力,就能割破喉咙。 “啊 —— 饶命!” 那人吓得魂都飞了,惨叫着求饶,可 “饶” 字刚说完,燕烈身后突然冲出来个血影盟的人,举着刀就往燕烈后背砍。 “小心!” 沈清寒忍不住喊出声。 燕烈像是背后长眼,没回头,左脚往后一踹,正踹在那人的膝盖上,那人 “噗通” 跪倒在地,手里的刀掉在地上。燕烈趁机手腕一用力,架在前面那人脖子上的刀轻轻一划,血瞬间喷出来,那人的惨叫刚到嘴边,就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嘴里只发出 “嗬嗬” 的声响,再也喊不出完整的话。 剩下两个血影盟的人见了,吓得转身就想跑,却被赶来的老三和弟兄们拦住。朴刀砍在肉上的 “噗嗤” 声,伴着又一声没喊完的惨叫 ——“别砍 ——”,人就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侧门方向的喊杀声渐渐小了,只剩下弟兄们清理战场的声音。燕烈提着大环刀走过来,刀身上的血滴在石板地上,留下一串暗红的印子。他走到沈清寒面前,见他脸色苍白,却还站在空地上,皱了皱眉:“谁让你过来的?不怕伤口裂了?” 沈清寒看着他身上的血,声音有些发颤:“你…… 没事吧?” “这点伤算什么。” 燕烈咧嘴笑了笑,抬手想拍他的肩膀,却想起手上沾着血,又收了回去,“放心,血影盟的人被打跑了,剩下的几个…… 惨叫都没喊完就倒了。走,回房换药,汤没了,让伙房再炖一锅。” 说着,他小心地扶着沈清寒的胳膊,避开他的伤口,往旁边的石屋走。地上的火苗已经被弟兄们扑灭,只剩下烧焦的干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灯笼光重新亮起来,照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刚才那几声没喊完的惨叫,仿佛还在空地上回荡,却让沈清寒心里的担忧,慢慢变成了安稳 —— 有燕烈在,有黑风寨的弟兄在,就算血影盟再来,他也不再害怕了。 第22章 第 22 章 燕烈扶着沈清寒往侧门走时,浓重的血腥味越来越近,混着焦干草的气息,在灯笼光里散得满寨都是。刚转过廊角,沈清寒就顿住了脚步 —— 侧门内外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道身影,都是血影盟的人,有的蜷着身子,有的仰面朝天地摊着,手里的刀还攥在半空,显然是没反应过来就倒了,正是 “转瞬倒地一片横” 的模样。 几个弟兄正弯腰清理战场,有的把没断气的敌众拖到一边,有的捡着地上散落的兵器,还有人用麻布擦着石板上的血迹,动作麻利得很,显然是常经历这样的阵仗。见燕烈过来,一个弟兄直起身汇报:“寨主,一共二十一个,跑了五个,剩下的…… 都躺这儿了,没几个活口。” 燕烈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地上的人影,眉头没皱一下 —— 这些人敢闯黑风寨,就该有横尸当场的觉悟。他扶着沈清寒往旁边挪了挪,避开地上的血迹,声音平静:“活口留两个,问问他们盟主的底细,剩下的…… 拖去后山埋了。兵器归库房,能用的留着,不能用的熔了打新的。” “好嘞!” 弟兄们应着,立刻分工忙活起来。有两个弟兄架起一个还在哼哼的血影盟成员,往旁边的柴房拖,那人被架着胳膊,腿还在地上乱蹬,嘴里喊着 “放开我”,却没半点力气,跟刚才冲进来时的凶劲判若两人。 沈清寒看着地上横躺的人影,还有弟兄们熟练清理的模样,心里没觉得怕,反倒生出点震撼 —— 刚才从喊杀声响起,到现在敌众倒地一片,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燕烈竟带着弟兄们解决了这么多人,这 “转瞬” 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还要快。 “刚才…… 你们怎么这么快?” 沈清寒忍不住问,目光落在燕烈染血的大环刀上 —— 刀身已经被弟兄擦过,却还留着点暗红的印记,像是在印证刚才的惨烈。 燕烈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刀鞘,语气里带着点坦荡的骄傲:“黑风寨的侧门有暗哨,他们刚靠近就被盯上了。我带弟兄们冲过来时,暗哨先放了几箭,射倒了最前面的几个,剩下的慌了神,咱们再劈砍起来,自然快得很 —— 这群杂碎看着人多,其实没什么章法,转眼就躺一片,不算稀奇。”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沈清寒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 暗箭破空,刀光猎猎,燕烈带着弟兄们像疾风似的冲进去,没等血影盟的人摆开阵仗,就把他们砍得横七竖八倒地,那股凌厉劲儿,怕是江湖上不少门派都比不上。 正说着,老三从柴房那边跑过来,手里拿着个布包:“寨主,从活口身上搜出来的,像是血影盟的令牌。” 他把布包递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块黑色的木牌,上面刻着 “血影” 两个字,还沾着点血。 燕烈拿起木牌看了看,随手扔给旁边的弟兄:“收起来,回头让识字的弟兄看看,有没有别的记号。” 他转头看向沈清寒,见他还盯着地上的人影,怕他累着,扶着他的胳膊往回走,“别在这儿站着了,风大,对你伤口不好。回去换药,伙房的汤该炖好了。” 沈清寒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任由燕烈扶着往石屋走。路过横躺的人影时,他下意识地往燕烈身边靠了靠 —— 不是因为怕,是因为安心。刚才那 “转瞬倒地一片横” 的场景,让他彻底明白,黑风寨不是普通的匪寨,燕烈也不是普通的匪首,这里有能护他周全的力量,有能让他安心养伤的底气。 回到石屋,燕烈让弟兄端来热水和金疮药,亲自给沈清寒换药。他动作轻得很,避开伤口的疼处,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下次血影盟再来,你就待在屋里别出来,有老子和弟兄们在,保准让他们还是转瞬倒地一片横,伤不着你一根头发。” 沈清寒靠在床头,看着燕烈认真换药的模样,听着他直白的承诺,心里那点最后残留的不安也散了。他轻轻 “嗯” 了一声,目光落在燕烈忙碌的手上,忽然觉得,这黑风寨的石屋,比他以前住的沈府还要暖和 —— 因为这里有个人,会用大环刀劈开危险,会让敌众转瞬倒地,还会小心翼翼地为他换药,护他周全。 第23章 第 23 章 次日的阳光透过石屋窗棂,落在床榻边的木桌上,把粗瓷碗里的药汤映得暖黄。沈清寒靠在床头,刚喝完弟兄送来的药,就听见院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 是黑风寨的弟兄在训练,喊杀声隔着门板飘进来,透着股鲜活的劲。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腿上的伤虽还疼,却比昨天利索了些,便扶着墙,慢慢挪到门口。刚推开半扇门,就见院外的空地上,燕烈正站在十几名弟兄面前,玄色短打束着腰,手里握着那柄大环刀,刀鞘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侧门的暗哨再加两个人,白天隔一个时辰巡一次,晚上半个时辰一次。” 燕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目光扫过面前的弟兄,没半分笑意,“昨天跑了五个血影盟的,保不齐会带更多人来,谁要是敢懈怠,老子先劈了他的刀!” “是!” 弟兄们齐声应和,声音洪亮得震得院角的灯笼都晃了晃,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对视 —— 不是怕,是敬。沈清寒站在门后,看得清楚,有个年轻弟兄的手没握紧刀,燕烈只是瞥了一眼,那弟兄就赶紧攥紧,后背都绷直了,却没半分慌乱,显然是习惯了这样的训诫。 这是沈清寒第一次见燕烈在寨中主事的模样 —— 没有了对他时的细致温和,也没有了冲阵时的凌厉张扬,只站在那里,就透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他忽然想起昨天侧门 “转瞬倒地一片横” 的场景,原来燕烈的 “威”,不只是靠大环刀劈出来的,更是靠这样事事周全、说一不二的担当,攒在弟兄们心里的。 正愣着,就见老三从聚义厅方向快步走来,手里拿着张皱巴巴的纸:“寨主,活口招了,这是他们供出的血影盟分舵位置,还有盟主最近在查的一批货。” 燕烈接过纸,低头看时,眉头微微皱起。阳光落在他脸上,把下颌线的棱角衬得更分明,原本松弛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沉得像深潭。旁边的弟兄都屏住呼吸,没人敢出声打扰,连院外的训练声都轻了些 —— 这是燕烈思考时的模样,也是弟兄们最熟悉的 “威严时刻”。 “通知下去,” 片刻后,燕烈抬起头,把纸递给老三,语气依旧沉稳,“今天下午让老疤带三个人,去城西的破庙探探,别惊动血影盟的人,只看清楚他们的货藏在哪儿就行。另外,把那两个活口关到后山的石牢,派人看着,别让他们咬舌。” “好嘞!” 老三接过纸,转身就跑,脚步比来时还急,却没半分忙乱。燕烈又转头看向训练的弟兄,抬手掂了掂手里的大环刀:“都把刀举起来,老子教你们劈砍的架势 —— 昨天跟血影盟打,有几个的刀劈偏了,今天练不好,就别吃晚饭!” 弟兄们立刻举起刀,动作整齐划一。燕烈走到最前面的弟兄身边,伸出手,轻轻掰正他的手腕:“刀要握稳,胳膊别晃,劈的时候要顺着劲,不是用蛮力 —— 你们是黑风寨的人,刀劈出去,就得有劈断骨头的劲!” 他手把手教着,动作耐心,却没半分松懈。有个弟兄没跟上劲,刀 “哐当” 掉在地上,脸瞬间红了,刚想弯腰去捡,燕烈却先一步把刀捡起来,递给他:“捡起来再练,直到劈对为止。老子的弟兄,没那么容易认输。” 那弟兄接过刀,眼眶都红了,攥着刀柄的手却更紧了,再次举起刀时,没了刚才的慌乱。沈清寒站在门后,彻底愣了 —— 他原以为燕烈的 “威” 是冷的、是凶的,却没想到,会藏在这样的细节里:严厉是怕弟兄们受伤,耐心是想让弟兄们变强,连那句 “劈断骨头的劲”,都裹着护寨护人的热。 “站在那儿干什么?风大。” 忽然,燕烈的声音飘过来。沈清寒回过神,才发现燕烈不知何时已经转头看他,手里还握着刀,眼神却比刚才温和了些。弟兄们也顺着燕烈的目光看过来,却没人敢多瞧,只是训练的动作更认真了。 沈清寒扶着门框,慢慢走出来,声音还有点发怔:“你…… 在教他们刀法?” “不然呢?” 燕烈走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才松了口气,“伤口还疼不疼?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不疼了,想出来透透气。” 沈清寒的目光落在燕烈握着刀的手上,又看向那些认真训练的弟兄,忽然笑了笑,“他们…… 都很敬你。” “敬老子手里的刀,更敬老子能护着他们。” 燕烈也笑了,语气直白,“黑风寨没有规矩,只有一条 —— 谁护着寨,护着弟兄,谁就是老大。老子的威,不是靠喊出来的,是靠跟他们一起砍过敌人、一起吃过苦攒出来的。” 沈清寒看着他,忽然就懂了 —— 昨天侧门的 “转瞬倒地一片横”,今天训诫时的齐声应和,都不是因为燕烈的刀快,是因为弟兄们信他、敬他。他站在原地,阳光落在身上,心里暖融融的,之前对 “匪首” 的所有偏见,都在这 “愣看” 的片刻里,化成了实打实的敬佩 —— 原来真正的 “威”,从不是靠武力压制,是靠担当,靠把弟兄们的命、把寨子的安危,都扛在自己肩上。 “等你伤好了,老子也教你两招。” 燕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点期待,“你的剑快,再学点刀法,下次跟血影盟打,就不用躲在后面了。” 沈清寒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攥着断剑的手,悄悄松了又紧 —— 他忽然很想快点好起来,想握着重铸的剑,跟燕烈一起站在寨前,看他挥刀时的猎风,看弟兄们的齐声应和,看这黑风寨的 “威”,能护着他们,把血影盟的账,一笔一笔算清楚。 第24章 第 24 章 训练的弟兄们渐渐散去,有的去伙房帮忙,有的扛着兵器回库房,院外的空地上只剩下燕烈和沈清寒两人。阳光斜斜地照下来,把大环刀的刀鞘映得发亮,上面那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在光下格外清晰 —— 是常年劈砍、磕碰留下的印记,也是燕烈护寨的证明。 燕烈抬手,指腹轻轻蹭过刀鞘上最深的一道划痕,那是去年跟山匪拼杀时,被对方的斧头磕出来的。他动作慢,带着点对刀的珍视,随后手腕一翻,大环刀顺着刀鞘滑进去,“噌” 的一声轻响,严丝合缝。他把刀别回腰间,又伸手拍了拍刀鞘,像是在跟老伙计打了个招呼,才转过身,朝着沈清寒缓步走过去。 他走得不快,脚步踩在石板上,没了训诫弟兄时的沉劲,倒多了些放松的稳。玄色短打的衣摆随着脚步轻轻晃,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动了动,刚才训话时的 “威” 淡了,又变回了那个会递野枣、会小心换药的燕烈。 “站久了腿该麻了。” 燕烈走到沈清寒身边,自然地扶了扶他的胳膊,目光落在他还微肿的腿上,“要不要回屋坐?伙房说中午炖了骨头汤,该快好了。” 沈清寒摇了摇头,顺着燕烈的力道,慢慢挪到院角的石凳上坐下。石凳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他刚坐下,就见燕烈也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从腰间的褡裢里摸出两颗野枣 —— 还是昨天剩下的,表皮依旧红透,带着点潮气。 “早上让弟兄去山腰摘的,比上次的更甜。” 燕烈把枣递过去,指尖碰到沈清寒的手,又很快收回,“你伤没好,少吃点凉的,解解馋就行。” 沈清寒接过枣,指尖捏着那点温热的果肉,忽然注意到燕烈的指腹上沾着点铁屑 —— 是刚才擦刀时蹭的,还没来得及洗。他低头看着枣上的纹路,轻声问:“老疤他们…… 去城西破庙,会不会有危险?” 燕烈靠在石凳上,抬头看了眼院外的天,云层很薄,是个晴天。他掰了颗枣塞进嘴里,嚼得脆响:“老疤跟着我好几年了,最会藏踪,血影盟的分舵要是没设防,他肯定能摸清情况;就算有防备,他也能全身而退 —— 放心,我不会让弟兄去送死。” 这话直白,却比任何安慰都管用。沈清寒咬了口枣,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压下了心里那点担忧。他抬眼,看向燕烈腰间的大环刀,忽然想起之前的约定:“你说…… 等我伤好,带我去后山看铁矿?” “嗯。” 燕烈点头,咽下嘴里的枣核,“后山的铁矿是十年前发现的,成色好,打出来的兵器够利。等你能走稳了,咱们就去挑块好铁,我给你重铸剑 —— 你想要什么样的?长点的,还是轻便点的?” 沈清寒愣了愣,没想到他连剑的样式都考虑到了。他低头看了看腰间的断剑,那是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剑身断了,却还攥了这么久。他轻声说:“跟之前的差不多就行…… 能劈能刺,顺手就好。” “行。” 燕烈爽快应下,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到时候让老木匠给你做个剑鞘,你喜欢什么纹样?黑风寨的弟兄里有会刻花的,让他给你刻上。” 沈清寒没立刻回答,只是看着燕烈坦荡的侧脸 —— 他说这些话时,没半点敷衍,眼神亮着,像是在琢磨怎么把剑打得更好,怎么让自己用着更顺手。阳光落在燕烈脸上,把他的轮廓衬得柔和,沈清寒忽然觉得,重铸的不只是剑,还有他对 “活下去”“报冤仇” 的底气。 “对了,” 燕烈忽然转头,看着沈清寒,“晚上老疤他们该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在聚义厅商量下,看看血影盟的货到底是什么。要是跟你沈家的事有关,咱们就顺藤摸瓜,找他们算账。” “好。” 沈清寒点头,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他攥着手里的枣,又咬了一口,甜意漫到心里 —— 以前在沈府,吃饭、练剑都是规规矩矩的,从没人跟他这么随意地商量 “报仇”,也没人会把他的事当成自己的事。 燕烈看着他嘴角的笑意,也跟着笑了。他站起身,又扶了扶沈清寒:“走,回屋等骨头汤。你腿伤没好,别在外面待太久,要是着凉了,换药时更疼。” 沈清寒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没再拒绝他的搀扶。两人并肩往石屋走,燕烈的脚步刻意放慢,配合着沈清寒的速度。阳光落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玄色与染血的白色渐渐融在一起,在石板路上拖得很长。 走到石屋门口,沈清寒忽然停下,转头看向燕烈:“燕烈,谢谢你。” 燕烈愣了愣,随即咧嘴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什么?老子说了,护你到伤好,还说了给你重铸剑 —— 老子的话,算数。” 说完,他推开门,让沈清寒先进去,自己则站在门口,目光扫了眼后山的方向 —— 那里有铁矿,有能重铸剑的希望,也有护着沈清寒、护着黑风寨的底气。风从院外吹进来,带着点草木的清香,燕烈摸了摸腰间的大环刀,心里琢磨着:等老疤回来,不管血影盟的货是什么,这账,都该开始算了。 第25章 第 25 章 粗瓷碗里的骨头汤还冒着热气,油花浮在表面,映着石屋窗棂的影子。燕烈把碗里的瘦肉夹到沈清寒碗里,自己啃着骨头,含糊道:“多吃点肉,伤口好得快 —— 伙房这老周,炖肉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 沈清寒看着碗里堆起的肉,指尖碰了碰碗沿,温温热热的。他没说话,只是慢慢往嘴里送,肉炖得软烂,入口即化,带着点草药的清香 —— 是伙房特意加的,说是能补气血。这是他沈家遭难后,第一次吃到这么踏实的热饭,心里暖得发慌,眼眶微微发潮。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燕烈见他吃得急,递过水壶,“别噎着,喝口水。” 沈清寒接过水壶,刚抿了一口,就听见院外传来弟兄急促的喊声:“寨主!不好了!瞭望塔上突然有人!” “哐当 ——” 燕烈手里的骨头掉在碗里,汤汁溅了出来。他瞬间站起身,手摸向腰间的大环刀,眼神瞬间沉了下来:“谁让他上去的?” “不知道!” 弟兄跑进来,脸色发白,“刚发现的,那人穿青衫,没带兵器,就站在瞭望塔顶上,看着咱们寨里,一动不动!” 燕烈转身就往外走,刚走两步,又回头扶了扶沈清寒:“你在屋里待着,别出来,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沈清寒攥紧断剑,挣扎着要站起来 —— 瞭望塔在寨门旁的高坡上,能俯瞰整个黑风寨,那人敢擅自上去,必然来者不善,他不能让燕烈一个人应对。 燕烈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没再拒绝,只是放慢脚步,扶着他的胳膊,一步步往寨门走。弟兄们已经围在瞭望塔下,个个握着兵器,神色戒备,却没人敢擅自上前 —— 瞭望塔有两丈高,顶端只有一小块平台,那人站在上面,背对着阳光,只能看见个清瘦的身影,看不清脸。 “上面的人!下来!” 老三举着朴刀,仰头喊,“黑风寨的地界,不是你能随便闯的!” 那人没动,只是缓缓转过身。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勾勒出他青色长衫的轮廓,声音清亮,像被风吹过的铜铃,居高临下地扫过人群,最后落在燕烈身边的沈清寒身上:“下方那位,可是沈家子弟?” 沈清寒的脚步猛地顿住,攥着断剑的手瞬间发白 ——“沈家子弟” 这四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心里,自从沈家被灭,除了血影盟的污蔑,还没人这么直白地提起他的身份。 燕烈把沈清寒往身后护了护,抬头看向瞭望塔,声音冷得像冰:“你是谁?找沈家子弟做什么?” 那人笑了笑,声音里听不出敌意,却带着股试探的意味:“燕寨主别急,在下只是好奇 —— 传闻沈家满门尽没,连三岁小儿都没放过,怎会有‘仙才’留在此处?” “沈家仙?” 老三愣了愣,转头看向沈清寒 —— 这是江湖上对沈家子弟的戏称,沈家世代铸剑,子弟们不仅剑法好,还懂铸剑的门道,被人称作 “铸剑仙才”,只是后来沈家低调,这称呼也渐渐少有人提了。 沈清寒从燕烈身后慢慢走出来,抬头看向瞭望塔上的人,声音带着点未散的颤抖,却格外坚定:“我是沈清寒,沈家最后一人。你既知‘沈家仙’的称呼,想必认识我沈家?你到底是谁?” 那人闻言,身体微微一震,随即从瞭望塔上跳了下来。青衫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他落地时脚步轻盈,像片叶子似的,没发出半点声响 —— 这轻功,绝非普通江湖人能有。 他走到沈清寒面前,拱手行礼,动作规整,带着点古风:“在下苏九,曾受沈老庄主 —— 也就是令尊的恩惠,三年前在沈府学过半个月的铸剑。”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到沈清寒面前,“公子可认得这个?” 玉佩是羊脂白玉做的,上面刻着个 “沈” 字,边缘还有点细微的磕碰 —— 沈清寒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父亲当年送给贵客的伴手礼,上面的磕碰是父亲不小心摔的,后来一直带在身边,怎会在苏九手里? “这是我父亲的玉佩。” 沈清寒接过玉佩,指尖抚过上面的刻痕,眼眶瞬间红了,“你说受我父亲恩惠,可有凭证?” “令尊曾帮我赎回被劫的妹妹。” 苏九的声音低了些,“当年我走得急,没来得及道谢,后来听闻沈家被血影盟诬陷通敌,满门抄斩,我不信,便四处打探,直到昨天听说黑风寨来了个穿白衣的带伤男子,才赶过来看看。” 燕烈一直盯着苏九,见他说话时眼神坦荡,没半点躲闪,手里的大环刀松了些,却依旧警惕:“你找清寒,只是为了报恩?还是另有目的?” 苏九转头看向燕烈,拱手道:“燕寨主护着沈公子,在下佩服。实不相瞒,我不仅是来报恩,还查到了些东西 —— 血影盟诬陷沈家通敌,根本是为了吞掉沈家的铸剑坊,他们还跟北境的匪帮有勾结,沈家的一批剑,就是被他们劫走,伪造了通敌的证据。” 沈清寒猛地攥紧玉佩,指节泛白:“证据在哪?你可有证据?” “证据在城南的旧铸剑坊。” 苏九点头,“那里现在被血影盟的人看守着,我没敢擅自进去,只是看到他们运了不少木箱进去,像是在藏什么。我此次来,就是想跟公子商量,怎么把证据取出来,还沈家一个清白。” 燕烈看了看沈清寒发红的眼睛,又看了看苏九手里的玉佩,心里有了数。他拍了拍沈清寒的肩膀,对苏九说:“证据的事,我们得从长计议。你先跟我进寨,说说你查到的详细情况 —— 要是敢骗我们,黑风寨的刀,可不会认什么‘恩惠’。” 苏九点头:“理应如此,在下绝无半句虚言。” 三人往寨里走,阳光落在他们身上,青衫、玄色短打、染血的白衣,三个身影并排而行。沈清寒握着父亲的玉佩,心里的恨意又多了几分,却也多了点希望 —— 苏九的出现,像一道光,照进了他被黑暗笼罩的复仇路,而身边的燕烈,就是握着刀,陪他走下去的人。 走到聚义厅前,沈清寒忽然停下,转头看向苏九:“你说…… 我父亲当年帮过你?” 苏九点头:“令尊是个好人,当年若不是他,我妹妹早已落入匪手。沈公子放心,我定会帮你找到证据,还沈家一个公道。” 沈清寒攥紧玉佩,轻轻 “嗯” 了一声 —— 他不知道苏九的话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危险,但他知道,有燕烈在,有这枚父亲留下的玉佩,他不能再退缩了。血影盟欠沈家的,他要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第26章 第 26 章 聚义厅的木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灯笼的光从廊下透进来,照亮了厅内的石桌与兵器架。燕烈让苏九坐在左侧的石凳上,自己则挨着沈清寒坐下,刚要喊弟兄上茶,就见沈清寒攥着那枚羊脂玉佩,指尖已经泛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自进门起就没说过一句话。 “老七,沏三碗茶来。” 燕烈没提沈清寒的沉默,转头对门外喊了一声,随即看向苏九,语气比刚才缓和些,却依旧带着警惕,“你说旧铸剑坊有证据,具体说说 —— 看守的人有多少?什么时候换班?木箱是白天运进去的,还是晚上?” 苏九端坐着,青衫下摆垂在石凳边,没半分局促:“看守的人大概十个,都是血影盟的外围成员,腰间别着弯刀,每天辰时换班。木箱是三天前的晚上运进去的,用黑布盖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只听见搬运的人说‘沉得很’,还提到‘别磕坏了,北境那边等着要’。” “北境?” 燕烈的眉头皱了起来,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着,“血影盟跟北境匪帮勾结,要运的难道是沈家的剑?” 苏九点头:“我猜是这样。当年沈家有一批刚铸好的长剑,本要送给青州守军,后来突然说‘被劫’,现在想来,根本是血影盟自导自演,把剑扣下来,再伪造通敌的书信,诬陷沈家跟北境匪帮有来往。” 厅内的空气静了下来,只有灯笼的火苗偶尔 “噼啪” 响一声。沈清寒坐在旁边,依旧抿着唇,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掌心的玉佩 —— 上面的 “沈” 字被指尖摩挲得发烫,父亲当年铸剑时的身影忽然在脑海里浮现,他记得父亲说过,那批剑是为了守青州的百姓,绝不能出半点差错,可现在,却成了血影盟诬陷沈家的工具。 “你有没有靠近过铸剑坊?” 燕烈又问,目光紧紧盯着苏九,“比如看清木箱上有没有标记,或者听到看守的人说别的话?” “靠近过一次,在暗处躲了半个时辰。” 苏九回忆着,“木箱上有血影盟的黑色印记,跟你昨天从活口身上搜出的令牌图案一样。看守的人还说‘盟主让看好了,等沈清寒的事了了,就把货运走’—— 他们说的‘沈清寒的事’,应该就是要抓你。” 最后一句话,苏九是看着沈清寒说的。沈清寒的肩膀轻轻颤了一下,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未散的红,却依旧没开口,只是攥着玉佩的手又紧了紧 —— 他不是不想问,是心里太乱,一方面盼着那批剑能成为洗清沈家冤屈的证据,另一方面又怕苏九的话是假的,怕这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最后还是一场空。 燕烈注意到沈清寒的沉默,伸手端过刚送进来的茶,递到他面前:“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茶杯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沈清寒下意识地接过,指尖碰到燕烈的手,又很快缩了回去,依旧抿着唇,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 苏九看了看沈清寒,又看了看燕烈,语气放轻了些:“沈公子,我知道你可能不信我,毕竟我们只刚见面。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要是有半句虚言,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清寒的目光落在苏九身上,看了片刻,才缓缓摇了摇头 —— 他不是不信,是太怕失望。当年沈家出事前,也有 “朋友” 说会帮他们,最后却成了血影盟的帮凶,现在苏九突然出现,带着证据,他心里的防线还没完全放下。 “发誓就不必了。” 燕烈开口打断,替沈清寒解了围,“我们黑风寨做事,只看行动,不看誓言。你说旧铸剑坊有证据,那我们今晚就去探探 —— 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以后你就是黑风寨的朋友;要是你骗了我们,后果你该知道。” 苏九立刻点头:“好!今晚我带路!我熟悉铸剑坊周围的地形,能避开看守的人。” 燕烈转头看向沈清寒,声音放柔了些:“你伤还没好,今晚就留在寨里,我带老疤和老三去就行。等我们把证据带回来,再跟你商量怎么对付血影盟。” 沈清寒抬起头,这次没再抿唇,只是眼神里带着点恳求:“我也去。” 他的声音还有点哑,却格外坚定,“那是沈家的铸剑坊,是我父亲的心血,我想自己去看看。” 燕烈看着他的眼神,没立刻拒绝 —— 他知道,沈清寒心里憋着一股劲,不让他去,他肯定也坐不住。沉吟片刻,燕烈点头:“可以,但你必须跟在我身边,不许擅自行动。要是你的伤撑不住,就得立刻回来。” 沈清寒终于露出点细微的笑意,轻轻 “嗯” 了一声,攥着玉佩的手慢慢松开了些。厅外的风刮过灯笼,光影在石桌上晃来晃去,苏九看着两人的互动,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没再多说什么 —— 他知道,要让沈清寒完全信任自己,还需要时间,而今晚的铸剑坊之行,就是最好的证明。 燕烈站起身,拍了拍石桌:“老七,去叫老疤和老三来聚义厅,咱们商量下今晚的路线。苏九,你把铸剑坊周围的地形画出来,越详细越好。” “好!” 苏九应着,从怀里掏出纸笔,铺在石桌上。沈清寒也慢慢站起身,走到桌边,看着纸上逐渐勾勒出的铸剑坊轮廓,握着玉佩的手又轻轻攥紧 —— 今晚,或许就是他为沈家洗冤的第一步,不管前面有多少危险,他都要走下去,因为他是沈清寒,是沈家最后一个人。这一章围绕沈清寒的沉默展开,既体现了他对线索的复杂心绪,也推动了探铸剑坊的行动计划。接下来可以写夜晚众人潜入旧铸剑坊的场景,比如遭遇看守、发现木箱里的剑与通敌假书信,或是中途出现意外让苏九的身份面临考验。你是想继续沿着 “探铸剑坊” 的方向写,还是想增加一些其他波折,比如血影盟提前设伏呢? 第27章 第 27 章 聚义厅的烛火燃到了下半截,苏九画的地形图摊在石桌上,标注着铸剑坊的侧门、看守换班的路线,还有他观察到的隐蔽角落。老疤和老三凑在桌边,手指点着图上的标记,低声商量着潜入的顺序,燕烈站在旁边,时不时补充两句,目光却总往沈清寒那边飘。 沈清寒靠在石凳上,手里还攥着那枚羊脂玉佩,目光落在地形图上的 “铸剑坊” 三个字上,眼神亮得惊人 —— 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是父亲铸了一辈子剑的地方,现在却成了血影盟藏污纳垢的窝点,他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把那些证据找出来,摔在所有人面前,告诉他们沈家不是叛徒。 “按苏九说的,咱们亥时出发,老疤你带两个人从后墙翻进去,先解决西侧的看守,我跟老三从侧门进,苏九你留在外面望风,要是有动静,就吹哨子。” 燕烈拍了拍石桌,把计划定下来,转头看向沈清寒,“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沈清寒扶着石桌,挣扎着要站起来。他刚才靠得久了,腿麻得发僵,加上伤口还没愈合,刚一用力,左腿就软了一下,整个人往旁边晃了晃,幸好燕烈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才没摔下去。 “你急什么?” 燕烈的声音里带着点责备,更多的却是担忧,“腿还没好利索,就不能慢点?” 沈清寒的脸瞬间红了,不是羞的,是急的。他攥着燕烈的衣袖,挣扎着还想站,可左腿怎么也使不上劲,膝盖处的伤口像是被扯住了似的,疼得他额角瞬间冒了层冷汗,只能靠在燕烈怀里,喘着粗气:“我没事…… 就是腿麻了,活动活动就好。” “活动?” 燕烈低头看着他发白的脸,伸手撩起他的裤腿 —— 包扎伤口的布条已经渗了点血,显然是刚才挣扎时扯到了,“你看看,伤口都快裂了,还活动?再这么折腾,别说去铸剑坊,能不能下床都不一定。” 老疤和老三也停了商量,转头看向这边,眼神里满是担忧。苏九走过来,看着沈清寒的腿,皱了皱眉:“沈公子,你伤成这样,今晚确实不适合去。铸剑坊的看守虽不算厉害,可里面地形复杂,万一遇到突发情况,你行动不便,反而会拖累大家。” “我不会拖累你们!” 沈清寒急了,想反驳,可刚一开口,就被腿上传来的剧痛打断,他咬着牙,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滴,滴在燕烈的衣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 我能撑住,我只要找到证据,只要能洗清沈家的冤屈……” 话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不是怕疼,是怕自己连这唯一的机会都抓不住。他太想为沈家报仇了,太想告诉父亲他没怂,太想让那些污蔑沈家的人闭嘴,可这双不争气的腿,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燕烈看着他眼眶发红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扶着沈清寒,慢慢让他坐回石凳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裤腿放好,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娃娃:“没人说你会拖累,也没人不让你去。但你得听我的,现在先回屋躺着,让弟兄给你重新换药,晚点出发前,我再来看你。要是到时候腿还这么疼,咱们就改日子,不差这一天。” “不行!” 沈清寒攥紧燕烈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不能改日子!苏九说他们要运货,万一咱们晚了,证据被他们运走了怎么办?我没事,真的,你让我去,我一定跟在你身边,不擅自行动,就算腿软,我也能撑着。” 他说着,又要挣扎着站起来,可这次刚抬起腿,就疼得闷哼了一声,整个人彻底没了力气,只能靠在石凳上,眼神里满是不甘,嘴唇抿得紧紧的,没再说话,可眼眶里的泪水却越来越多,最后还是没忍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这是燕烈第一次见沈清寒哭。以前不管是被血影盟追杀,还是伤口疼得厉害,他都咬着牙没掉过一滴泪,可现在,却因为腿软不能去铸剑坊,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燕烈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疼,他伸手,笨拙地擦了擦沈清寒脸上的泪,声音放得极柔:“别哭,我没说不让你去。咱们先回屋换药,我让伙房给你煮碗姜汤,暖暖身子,说不定等会儿腿就不麻了。要是实在不行,我背你去,总行了吧?” 沈清寒愣住了,抬头看着燕烈,眼泪还挂在脸上,声音带着点哽咽:“你…… 你背我?” “嗯。” 燕烈点头,伸手把他扶起来,半扶半抱地往门外走,“你是沈家的人,要去铸剑坊,我陪你去。但你得答应我,要是路上疼得受不了,就说出来,不许硬撑。” 老疤和老三看着两人的背影,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 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寨主对人这么细心,连说话的语气都软了好几分。苏九站在桌边,看着地形图,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低头继续完善图上的标记。 燕烈扶着沈清寒往石屋走,沈清寒靠在他怀里,左腿还是软的,只能把重量都压在燕烈身上。他能闻到燕烈身上的草木香,能感觉到他扶着自己腰的手很稳,心里的委屈和不甘慢慢散了,只剩下点发烫的暖意。 到了石屋,燕烈让弟兄端来热水和新的布条,亲自给沈清寒换药。他动作轻得很,避开伤口的疼处,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你啊,就是太急了。沈家的冤屈不是一天两天能洗清的,证据也不会那么容易被运走。等你腿好了,咱们有的是时间跟血影盟算账,不差这一晚。” 沈清寒靠在床头,看着燕烈认真换药的模样,听着他的话,轻轻 “嗯” 了一声。他攥着手里的玉佩,心里忽然不那么急了 —— 有燕烈在,有老疤、老三,还有苏九,他们会帮他的,就算今晚去不了,以后也还有机会。 燕烈换完药,帮他盖好被子,又把姜汤递到他手里:“趁热喝了,暖暖身子。我去跟他们再确认下路线,晚点来叫你。” 沈清寒接过姜汤,看着燕烈转身要走,忽然开口:“燕烈。” 燕烈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要是…… 要是我今晚真的去不了,你能不能…… 帮我看看铸剑坊的那个老熔炉?” 沈清寒的声音很轻,“那是我父亲亲手砌的,以前他总在那里铸剑,我想知道…… 它还在不在。” 燕烈愣了愣,随即笑了,点头:“好,我帮你看。要是它还在,我就帮你拍掉上面的灰,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去,让你亲手在那里铸一把剑,比你父亲铸的还要好。” 沈清寒看着他,眼眶又热了,却没再哭,只是用力点了点头,捧着姜汤,小口小口地喝着。姜汤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了胃,也暖了心 —— 他知道,不管今晚能不能去铸剑坊,不管以后还有多少困难,燕烈都会陪着他,就像现在这样,扶着他的胳膊,帮他挡住所有的危险,让他能一步步地,走向洗冤的那天。 第28章 第 28 章 亥时的梆子刚敲过,黑风寨的灯笼大多灭了,只有寨门旁挂着两盏暗灯,映着夜色里的人影。燕烈背着大环刀,手里拎着个布包 —— 里面装着绳索和短刀,刚走到石屋门口,就见沈清寒扶着门框站在那里,身上换了件深色短打,原本染血的白衣被叠好放在屋里,腰间别着那截断剑,手里还攥着父亲的羊脂玉佩。 “你怎么起来了?不多歇会儿?” 燕烈快步走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没发烧,才松了口气。 沈清寒摇了摇头,声音比傍晚稳了些:“我没事,能走。” 他说着,试着往前迈了一步,左腿虽还发沉,却比刚才在聚义厅时利索了些 —— 刚才喝了姜汤,又歇了半个时辰,腿麻的劲儿散了些,只是伤口还隐隐作痛。 燕烈看着他逞强的模样,没戳破,只是往旁边让了让:“走吧,老疤他们在寨门外等着了。记住,要是疼得受不了,立刻跟我说。” “嗯。” 沈清寒应着,扶着燕烈的胳膊,慢慢往寨门走。夜色里的风比傍晚凉,吹在脸上,带着点草木的寒气,沈清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燕烈余光瞥见,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用自己的肩膀挡了点风。 到了寨门外,老疤和老三已经牵着马等在那里,苏九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盏遮了光的小灯,灯光只够照亮脚边的路,不会引来远处的注意。“寨主,沈公子。” 老疤见他们过来,低声打招呼,目光落在沈清寒的腿上,带着点担忧,“沈公子的伤…… 能行吗?” “能行。” 沈清寒抢先开口,怕他们再劝自己留下,“我会跟紧燕烈,不添乱。” 燕烈拍了拍老疤的肩膀,没多说,翻身上马:“老疤,你跟苏九骑马走前面探路,老三跟在后面,我带着清寒走中间。” 说完,他弯腰,伸手对沈清寒说:“上来,我拉你。” 沈清寒咬了咬唇,没再拒绝,伸手搭在燕烈的掌心。燕烈的掌心粗糙却有力,轻轻一拉,就把他带离了地面,沈清寒顺势坐在马背上,靠在燕烈身前,双手下意识地攥住了燕烈的衣角 —— 夜色里骑马,他心里还是有点发慌,怕自己摔下去。 燕烈感觉到他的紧张,伸手揽住他的腰,掌心贴着他的腰腹,力道刚好能稳住他的身子:“别怕,我扶着你。” 说完,他轻轻踢了踢马腹,踏雪慢慢往前走,跟在老疤和苏九的马后面。 夜色渐深,路两旁的树木在月光下映出歪斜的影子,像张张怪脸。沈清寒靠在燕烈怀里,能清晰听见他沉稳的心跳,还有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传来的温度,心里的慌意慢慢散了。他悄悄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月亮被云遮了大半,只露出点微弱的光,刚好能照亮前面的路。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的路渐渐难走起来,全是碎石和坑洼,踏雪的蹄子踩在上面,时不时打滑。沈清寒没坐稳,身子猛地往一侧歪,眼看就要摔下去,燕烈眼疾手快,手臂瞬间收紧,伸手捞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坐稳了,这路不好走。” 温热的掌心贴着腰腹,力道带着不容挣脱的稳,沈清寒的脸颊瞬间发烫,下意识地往燕烈怀里缩了缩,声音低得像蚊子叫:“知道了。” 他能感觉到燕烈的手臂还环在自己腰上,没松开,掌心的温度透过短打传过来,暖得他心里发颤 —— 长这么大,除了父亲,还没人这么护着他,连走路都怕他摔着。 燕烈没察觉他的窘迫,只是专注地看着前面的路,时不时提醒他:“前面有坑,扶紧我。” 说着,手臂又往回收了收,确保他不会再晃。老疤和苏九在前面放慢了速度,等他们跟上来,苏九回头,用小灯照了照前面:“前面再走半里地,就是铸剑坊的后墙了,咱们从那里翻进去。” 燕烈点头,勒住缰绳,让踏雪停下:“先歇会儿,让清寒缓口气。” 他说着,慢慢松开揽着沈清寒腰的手,却没让他下马,只是从布包里掏出个水囊,递到他手里:“喝点水,润润嗓子。” 沈清寒接过水囊,指尖碰到燕烈的手,赶紧缩了回去,低头喝了两口,又把水囊递回去。他靠在燕烈怀里,看着前面隐约可见的铸剑坊轮廓,心里忽然紧张起来 —— 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现在却成了血影盟的地盘,不知道里面的老熔炉还在不在,不知道那些证据能不能找到。 燕烈见他攥着玉佩的手又紧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有我在。就算找不到证据,咱们也能安全回去,以后再找机会。” “嗯。” 沈清寒应着,心里却没那么慌了 —— 有燕烈在身边,有他刚才伸手捞腰的护持,就算前面有再多危险,他也敢跟着走下去。 歇了片刻,燕烈勒紧缰绳,对前面的人说:“走吧,动作轻点,别惊动看守。” 说完,他又伸手揽住沈清寒的腰,这次的力道比刚才更稳,“抓好我,咱们走。” 踏雪慢慢往前走,沈清寒靠在燕烈怀里,感受着腰上的温度,看着前面越来越近的铸剑坊,心里的期待渐渐压过了紧张 —— 他离父亲的老熔炉越来越近了,离沈家的冤屈昭雪,也越来越近了。而身边这个伸手捞住他腰的人,会陪着他,一起把这条路走到底。 第29章 第 29 章 铸剑坊的后墙在夜色里像块黑炭,爬满了枯藤,墙头上隐约能看见巡逻看守的影子,手里的刀反射着月光,晃出冷光。燕烈勒住缰绳,踏雪轻轻打了个响鼻,立刻被他按住马头 —— 这时候半点声响都不能有,否则惊动了上面的人,今晚的事就全砸了。 “老疤,你先上去看看,把墙头上的两个看守解决了。” 燕烈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墙头,手指点了点枯藤最密的地方,“从这儿爬,藤蔓能挡着点。” 老疤点头,从布包里摸出个铁钩,甩出去勾住墙头的砖缝,手脚麻利地往上爬,身影很快融进夜色里,只剩枯藤轻微晃动。苏九举着小灯,蹲在地上照了照墙根,对燕烈说:“下面有狗洞,不过被木板挡着了,等老疤解决了上面的人,咱们拆了木板就能进去。” 燕烈 “嗯” 了一声,低头看向怀里的沈清寒:“我先扶你下马,你在这边的草垛后等着,别乱动。” 说着,他伸手去扶沈清寒的腰,想帮他稳住身子。 可掌心刚贴上沈清寒的腰腹,燕烈的动作就猛地顿住 —— 指尖传来的不是布料的粗糙感,而是滚烫的温度,像揣了块烧红的炭,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指尖还沾到了点黏腻的湿意,凑到鼻尖闻了闻,是淡淡的血腥味。 “清寒!” 燕烈的声音瞬间沉了,带着点压抑的怒气,“你的伤口是不是裂了?” 沈清寒的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被燕烈攥住手腕,躲不开。他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没…… 没有,就是有点热。” “还骗我?” 燕烈伸手撩起他的短打衣角,月光下能清晰看见包扎伤口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暗红色的血顺着腰腹往下流,在深色短打上晕开一大片,“都流血了还说没事?刚才骑马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 沈清寒咬着唇,没说话,只是攥着玉佩的手更紧了 —— 他不是不想说,是怕说了燕烈不让他跟着,怕错过了找证据的机会。可现在被拆穿,心里又慌又愧,眼眶微微发红,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你啊!” 燕烈又气又心疼,伸手想碰他的伤口,又怕弄疼他,只能收回手,从布包里掏出干净的布条,“老疤还没下来,我先给你重新包一下,你忍着点。” 沈清寒点了点头,任由燕烈帮他解开渗血的布条。伤口比想象中裂得厉害,之前的结痂被扯掉,新的血还在往外渗,在月光下看着格外刺眼。燕烈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他,用干净的布条层层裹紧,嘴里还絮絮叨叨地骂:“跟你说了别硬撑,你偏不听!要是伤口感染了,别说找证据,连床都下不了,你以为这样是帮沈家?是添乱!” 骂声里没半分真怒,全是担忧。沈清寒靠在燕烈怀里,听着他的话,心里又暖又酸,小声说:“我就是想…… 想亲眼看看证据,想看看我爹的熔炉。” “我知道。” 燕烈的声音软了下来,帮他系好布条,把短打往下拉了拉,遮住伤口,“熔炉我会帮你看,证据我们也会找到。但你现在得听话,在草垛后等着,要是疼得厉害,就吹这个哨子,我会出来找你。”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个铜哨,塞到沈清寒手里。 这时候,墙头上的老疤探出头,比了个 “搞定” 的手势,然后扔下来根绳子。燕烈扶着沈清寒走到草垛后,帮他理了理衣服:“就在这儿待着,别出来,听见没?” “嗯。” 沈清寒接过铜哨,攥在手里,抬头看着燕烈,“你们…… 也小心点。” 燕烈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放心,老子的大环刀还没钝,血影盟的杂碎伤不了我。” 说完,他转身走到墙根,踩着藤蔓往上爬,动作利落得像只豹子。老三和苏九也跟着爬上去,很快都进了铸剑坊,只剩沈清寒蹲在草垛后,手里攥着铜哨和玉佩,目光紧紧盯着墙头上的动静。 夜风从墙后吹过,带着铸剑坊里隐约传来的打铁声,还有点煤烟的味道。沈清寒摸了摸腰上的布条,能感觉到里面的滚烫还没散,血腥味也还在,可他心里却没那么慌了 —— 燕烈的话像颗定心丸,让他知道,就算自己不能进去,燕烈也会帮他把证据带出来,帮他看看父亲的老熔炉。 他靠在草垛上,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生怕听见打斗声。手里的铜哨被攥得发烫,玉佩也贴着掌心,传来温润的触感。沈清寒在心里默念: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证据,洗清沈家的冤屈,不会让你白白被诬陷。 就在这时,铸剑坊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被打倒了。沈清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攥着铜哨的手紧了紧,想吹又不敢 —— 万一只是不小心碰倒了东西,吹哨子反而会惊动更多人。他只能屏住呼吸,继续听里面的动静,心里一遍遍地祈祷:燕烈,你们一定要没事。 第30章 第 30 章 闷响过后,铸剑坊里陷入短暂的寂静,连打铁声都停了,只剩夜风刮过枯藤的 “沙沙” 声。沈清寒蹲在草垛后,心像被攥在手里,越收越紧 —— 那声闷响太沉,不像是碰倒东西,倒像是人被砸晕的动静,他不敢想是燕烈他们出事,可脚却不听使唤,慢慢往前挪。 腰上的伤口被扯得生疼,滚烫的温度透过布条渗出来,血腥味更浓了,每挪一步,左腿就像灌了铅似的发沉,好几次差点栽倒,全靠扶着旁边的树干才稳住。他没敢靠近墙根,只往枯藤密的地方挪了挪,想听听里面的动静,哪怕能听见燕烈的声音也好。 “吱呀 ——” 墙头上突然传来木板被推开的轻响,沈清寒吓得赶紧缩到树干后,屏住呼吸。抬头一看,是燕烈的脑袋探了出来,玄色短打沾了点灰,额角还挂着汗,手里的大环刀没出鞘,看来没遇上大麻烦。 可燕烈的目光扫过草垛,没看见人,又往树干这边转过来,一眼就瞥见了缩在后面的沈清寒。他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像拧成了疙瘩,没等沈清寒反应,就顺着藤蔓滑了下来,快步走过来,语气里满是压抑的火气:“谁让你从草垛后出来的?伤口不想要了?” 沈清寒被他问得一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却被燕烈伸手攥住手腕。掌心传来的力道有点紧,带着点急切,他能感觉到燕烈的指尖在发颤 —— 不是怒的,是怕的。 “我……” 沈清寒低下头,看着自己沾了泥的裤脚,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我听见里面响,怕你有事,想听听动静。” “听动静用得着挪这么近?” 燕烈的眉头还没松开,伸手撩起他的短打衣角,月光下能看见新换的布条又渗了点血,颜色比刚才深了些,“你看看!刚包好的伤口又裂了!跟你说了待在草垛后别乱动,你偏不听,这不是逞能是什么?” “我没有逞能!” 沈清寒抬起头,眼眶有点红,声音带着点委屈,“我就是担心你,担心老疤他们,也担心…… 证据被毁掉。” 他说着,攥紧了手里的玉佩,指节泛白 —— 他不是故意要不听话,是一想到燕烈可能出事,就坐不住。 燕烈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只剩下心疼。他伸手摸了摸沈清寒的额头,滚烫的温度比刚才更高了,显然是伤口发炎的征兆。“你啊,” 燕烈叹了口气,伸手扶着他的腰,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里面没事,那声闷响是老疤把个打瞌睡的看守敲晕了,没惊动其他人。苏九正带着老三找木箱,我出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倒先挪地方了。” 沈清寒靠在燕烈怀里,听他说没事,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可腰上的疼却越来越明显,忍不住倒抽了口气。燕烈感觉到他的颤抖,赶紧扶着他往草垛后走:“回那边待着,我给你再加点药。要是再敢往这边挪一步,我就把你绑在草垛上,等我们完事了再回来接你。” 这话听着狠,却没半分真意。沈清寒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没反驳,乖乖地被他扶回草垛后,坐下时还特意往里面缩了缩,怕再让他担心。燕烈从布包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点黑色的药粉,小心翼翼地撒在渗血的布条上 —— 这是止血消炎的特效药,是寨里的老郎中配的,平时舍不得用。 “忍着点,这药有点疼。” 燕烈的声音放得很轻,指尖碰到布条时,能感觉到沈清寒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却没吭一声。他心里更软了,一边帮他重新系好布条,一边低声说:“别担心,里面的看守不多,苏九说木箱就在熔炉旁边,很快就能找到。找到证据我们就出来,带你回寨里好好养伤,再也不让你这么逞能了。” 沈清寒点了点头,伸手抓住燕烈的衣角:“那你们…… 快点回来。” “好。” 燕烈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些,“你在这儿乖乖等着,别乱动,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又检查了一遍草垛周围,确保没有暴露的风险,才转身往墙根走,顺着藤蔓爬了上去,临走前还回头看了一眼,见沈清寒乖乖缩在草垛后,才放心地钻进铸剑坊。 沈清寒靠在草垛上,摸了摸腰上的布条,药粉带来的刺痛慢慢变成了清凉,血腥味也淡了些。他攥着铜哨和玉佩,目光紧紧盯着墙头,心里的担忧少了些,却多了点期待 —— 等燕烈他们找到证据,等他的伤好了,他就能亲手拿着证据,告诉所有人沈家不是叛徒,父亲的冤屈也能洗清了。 夜风又吹了起来,带着铸剑坊里隐约传来的脚步声,沈清寒屏住呼吸,在心里默念:快点,再快点,等你们出来,我们就一起回黑风寨,一起算血影盟的账。他再也不会逞能了,他要好好养伤,要跟燕烈一起,把沈家的仇,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第31章 第 31 章 草垛后的夜风越来越凉,沈清寒攥着铜哨的手都有些发僵,目光黏在墙头上,连眨眼都不敢太频繁。就在他心里默念第三遍 “快点回来” 时,铸剑坊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急促的打斗声 —— 有金属碰撞的 “铛铛” 响,有看守的嘶吼,还有老疤熟悉的怒喝,显然是找证据时被发现了。 “燕烈!” 沈清寒猛地站起来,忘了腰上的伤,刚直起身子就疼得倒抽冷气,左腿一软,差点摔在草垛上。他扶着草垛边缘,死死盯着墙头,声音都在发颤,手里的铜哨被攥得变了形 —— 他想吹哨提醒,可又怕哨声引来更多血影盟的人,只能咬着牙,盼着燕烈他们能平安出来。 打斗声没持续多久,很快就弱了下去。墙头上先探出苏九的脑袋,怀里抱着个黑漆漆的木箱,正是之前说的藏证据的箱子。他翻身跳下来,刚站稳就对草垛这边喊:“沈公子!快过来!我们得赶紧走!” 沈清寒忍着疼,扶着树干慢慢挪过去,刚走到墙根,就见燕烈扶着老疤爬了下来。老疤的胳膊上划了道大口子,血顺着袖子往下滴,脸色发白,却还强撑着说:“没事…… 小伤,不耽误走。” 燕烈没说话,先帮老疤按住伤口止血,转头就看见挪过来的沈清寒,眉头瞬间又皱了起来 —— 沈清寒的短打衣角沾了草屑,脸色比刚才更白,扶着树干的手还在微微发颤,显然是刚才急着站起来扯到了伤口。 “谁让你站起来的?” 燕烈快步走过去,语气里带着点没散的紧张,伸手想扶他的胳膊,却见沈清寒脚下一滑,整个人往侧面倒去。 “小心!” 燕烈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弯腰就把沈清寒打横抱了起来。手臂穿过他的膝弯和后背,稳稳托住他的身子,掌心能清晰感觉到沈清寒腰上布条的滚烫,还有他因为惊讶而绷紧的身体。 沈清寒僵在他怀里,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 这是除了父亲之外,第一次有人这么抱他,燕烈的手臂结实有力,带着淡淡的草木香和点打斗后的汗味,让他心慌得厉害,却又不敢挣扎,怕自己乱动扯到燕烈的胳膊,也怕摔下去。 “别动。” 燕烈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点不容拒绝的稳,“你腿软站不住,我抱你走。” 说完,他转头对苏九和老疤说:“苏九,你拿着木箱走前面,老疤,你跟在后面,咱们抄小路回寨,别走官道,以防遇到血影盟的人。” “好!” 苏九应着,抱紧木箱就往小路方向走。老疤也咬着牙,按住胳膊上的伤口跟上去,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燕烈怀里的沈清寒,眼神里满是了然。 燕烈抱着沈清寒,脚步放得很稳,尽量避开路上的碎石和坑洼,怕颠到他的伤口。沈清寒靠在他怀里,偷偷抬眼看向他的侧脸 —— 月光落在燕烈的下颌线上,勾勒出硬朗的轮廓,额角的汗还没干,却没半点疲惫,只有专注看着路的认真。 “你的手……” 沈清寒小声开口,目光落在燕烈托着他膝弯的手上,那只手刚才打斗时沾了点灰,指关节处还有道小划伤,“没事吧?” “小伤,不碍事。” 燕烈低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里满是担忧,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倒是你,别总想着别人,先顾好自己的伤口。要是回去伤口又裂了,老郎中可要念叨你了。” 沈清寒没再说话,悄悄往他怀里缩了缩,把脸埋在他的肩窝处 —— 那里很暖和,能挡住夜里的凉风,也能让他稍微掩饰下自己发烫的脸颊。他能听见燕烈沉稳的心跳,能感觉到他手臂的力道,心里的慌乱慢慢散了,只剩下满满的安稳。 燕烈感觉到怀里人的小动作,脚步又慢了些,腾出一只手,把自己身上的玄色外衫脱下来,轻轻披在沈清寒身上。外衫还带着他的体温,裹住沈清寒的身子,挡住了夜风的凉意。“别着凉了,” 他低声说,“回去还得喝姜汤。” “嗯。” 沈清寒闷声应着,手轻轻抓住外衫的衣角 —— 布料粗糙,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他抬头看向前面苏九手里的木箱,心里忽然踏实了 —— 证据找到了,燕烈和老疤虽然受了点伤,但都平安,他们很快就能回黑风寨,很快就能拿着证据,为沈家洗冤。 小路两旁的树木在月光下往后退,燕烈抱着沈清寒,一步步往黑风寨的方向走。苏九拿着木箱走在前面,老疤跟在后面,四个身影在夜色里连成一串,虽然带着伤,带着疲惫,却有着往家走的坚定。 沈清寒靠在燕烈怀里,渐渐不那么心慌了。他知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危险,燕烈都会像现在这样,把他稳稳抱在怀里,为他挡住所有的风雨,陪他一步步走下去,直到把沈家的冤屈洗清,把血影盟的账,一笔一笔算清楚。 “快到寨了。” 燕烈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点轻松,“回去让伙房煮点热粥,你和老疤都得补补。” 沈清寒点了点头,往他怀里又靠了靠,闭上眼睛 —— 他有点累了,却很安心。有燕烈在,有证据在,他知道,属于沈家的光明,很快就要来了。 第32章 第 32 章 离黑风寨还有半里地,就见寨门旁的两盏大红灯笼亮得晃眼,几个弟兄举着松明火把站在门口,远远看见他们的身影,就高声喊:“寨主回来了!” 燕烈抱着沈清寒,脚步又稳了些,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 不管在外头遇到多少危险,只要看见这亮着灯的寨门,心里就踏实。沈清寒靠在他怀里,听见弟兄们的声音,也悄悄睁开眼,看向那片暖光,心里的疲惫好像都散了些。 到了寨门口,弟兄们涌上来,有的想接苏九手里的木箱,有的想扶老疤,看见燕烈怀里的沈清寒,又都默契地退了退,只围着问:“寨主,沈公子和老疤哥没事吧?” “没事,就是受了点伤。” 燕烈说着,没停下脚步,径直往石屋方向走,对旁边的弟兄吩咐,“快去把老郎中请来,再让伙房把热粥端到我屋里,顺便给老疤送点金疮药。” “哎!好嘞!” 弟兄们应着,有的往药庐跑,有的往伙房去,热闹的动静在夜里显得格外鲜活。苏九抱着木箱跟在后面,小声问:“寨主,这木箱里的证据,要不要先放到库房锁起来?” “先放我屋里,等清寒和老疤养好了伤再说。” 燕烈头也不回地说,脚步没停,“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们把伤养好,证据跑不了,别急于这一时。” 沈清寒靠在他怀里,听见 “养伤” 两个字,心里动了动 —— 他本来还想着回来就打开木箱看看里面的证据,可听见燕烈的话,又看了看老疤苍白的脸,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老疤的胳膊还在流血,自己的腰伤也反复,这时候确实不是处理证据的好时候。 燕烈把沈清寒抱到自己的石屋 —— 比沈清寒之前住的屋子大些,里间有张宽床,外间摆着桌椅和兵器架。他小心地把沈清寒放在床上,刚想直起身去找布条,沈清寒却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老疤……” “放心,弟兄们会照顾他的。” 燕烈拍了拍他的手,声音放得柔,“老郎中先过来给你看伤,等会儿再去看他。你先躺好,别乱动。” 沈清寒点了点头,乖乖松开手,看着燕烈转身去倒水,心里暖暖的。没过多久,老郎中背着药箱匆匆赶来,手里还拿着新的布条和草药,看见床上的沈清寒,先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又掀开他的短打看了看伤口,眉头皱了起来:“伤口又裂了,还发着热,得好好养着,至少半个月不能乱动,更不能再出去折腾了。” “听见没?” 燕烈凑过来,帮老郎中递过草药,看着沈清寒,“老郎中都说了,得养半个月。这期间,你就乖乖待在寨里,别想着出去,也别想着证据的事,有我和弟兄们呢。” 沈清寒抿了抿唇,想说自己能行,可看着老郎中严肃的脸,又看了看燕烈眼里的担忧,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不是不想急,是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就算急也帮不上忙,反而会让燕烈担心,倒不如好好养伤,等好了再一起处理证据。 老郎中给沈清寒换了药,又开了副退烧的方子,嘱咐燕烈:“每天煎两次药,饭后喝,别让他吃辛辣的,多喝点粥和骨头汤,补补气血。” “哎,谢谢您了老郎中。” 燕烈送老郎中出门,回来时见沈清寒正盯着床头的木箱 —— 苏九已经把木箱放在了那里,黑漆漆的,看着沉甸甸的。 “想看看里面的东西?” 燕烈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木箱的锁,“现在打不开,得找钥匙,不过就算打开了,里面的东西也得等你好了再看。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伤,等你能下床走路了,咱们再一起打开,好不好?” 沈清寒抬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认真:“好。” 他知道燕烈是为了他好,也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他靠在床头,看着燕烈忙碌的身影 —— 一会儿去倒热水,一会儿去拿干净的衣服,心里忽然觉得,就算要养半个月的伤,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伙房的弟兄端着热粥过来了,还带来了一碟小菜和一碗骨头汤。燕烈把粥端到沈清寒面前,吹了吹才递给他:“慢点喝,刚煮好的,有点烫。” 沈清寒接过粥碗,小口喝着,粥熬得软烂,带着点米香,喝下去暖得胃里发慌。他抬头看向燕烈,见他正站在旁边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老郎中开的方子,心里忽然说:“燕烈,谢谢你。” “谢什么?” 燕烈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咱们是兄弟,互相照顾是应该的。等你养好了伤,咱们还得一起找血影盟算账,还沈家一个清白呢。” 沈清寒看着他的笑容,也跟着笑了,低头继续喝粥。窗外的夜风还在吹,可屋里却暖融融的,有热粥的香气,有燕烈的身影,还有那个装着证据的木箱。他知道,接下来的半个月,他要好好养伤,为了自己,为了父亲,也为了身边这个一直护着他的人。等伤好了,他就要拿着证据,跟燕烈一起,把血影盟欠沈家的,全都讨回来。 这时候,门外传来老疤的声音:“寨主,我来看看沈公子。” 燕烈起身去开门,老疤胳膊上绑着新的布条,脸色好了些,手里还拿着个苹果,笑着说:“刚从后院摘的,给沈公子解解馋。” 沈清寒看着走进来的老疤,又看了看燕烈,心里满是感激 ——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一个 “匪寨” 里,感受到这么多的温暖和照顾。这里没有血影盟的污蔑,没有江湖人的冷眼,只有真心对他好的人。他暗暗下定决心,等伤好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好好守护这个让他安心的地方。 第33章 第 33 章 次日的阳光透过石屋窗棂,落在床头的木箱上,把黑漆漆的木盒映出点暖光。沈清寒是被药碗碰撞的声响吵醒的,睁开眼就见燕烈正蹲在桌边,把老郎中煎好的药倒进粗瓷碗里,药香飘在屋里,带着点微苦的气息。 “醒了?” 燕烈回头,见他睁着眼看自己,拿起药碗走过来,“刚煎好的药,趁热喝,凉了更苦。” 沈清寒撑着胳膊想坐起来,刚一用力,腰上的伤口就扯得他倒抽冷气,眉头瞬间皱成一团。燕烈赶紧放下药碗,伸手扶着他的后背,垫了个软枕在他腰后:“慢点,别又扯到伤口。” 沈清寒靠在枕头上,看着燕烈忙碌的身影,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布包上 —— 布包里装着钥匙,是昨天晚上他特意去库房找的,准备今天和苏九、老疤一起打开木箱,看看里面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你…… 要去开木箱?” 沈清寒轻声问,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眼神里满是期待。 “嗯,” 燕烈点头,把药碗递到他面前,“老疤和苏九在聚义厅等着,我喂你喝完药,就过去看看。等弄清楚里面的东西,回来跟你说。” “我也去!” 沈清寒猛地抬头,伸手就想去掀被子,刚碰到被角,就被燕烈按住了手。 “你去不了,伤口还没好。” 燕烈的语气很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劲,“老郎中说至少半个月不能乱动,你现在连坐都坐不稳,去了也是添乱。” “我能行!” 沈清寒挣开他的手,又要去掀被子,撑着床沿想下床,腿刚沾到地面,就软得发颤,整个人往旁边歪去。燕烈眼疾手快,伸手揽住他的腰,稳稳把他扶回床上,掌心能清晰感觉到他腰上布条的温度,比平时烫了些。 “你看看你,连站都站不住,还想去聚义厅?” 燕烈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里带着点责备,更多的却是心疼,“昨天刚裂的伤口,今天再折腾,就该留疤了。” “我不依!” 沈清寒拔高了声音,眼眶有点红,却没掉泪,只是攥着燕烈的衣袖,不肯松手,“那是沈家的证据,我不能只待在屋里等着!你们都在忙,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这像什么话?” 他说着,又想挣扎着起来,腰上的伤口被扯得更疼,额角瞬间冒了层冷汗,却还是咬着牙不肯放弃:“我真的能行,就坐在旁边看着,不说话,不添乱,行不行?” 燕烈看着他倔强的模样,心里又软又急。他知道沈清寒是不想当 “累赘”,是想为沈家的事出点力,可他这副模样,别说去聚义厅,就算在屋里多坐会儿,伤口都得再裂。 “不行就是不行。” 燕烈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再动,语气放得柔了些,“不是不让你管,是等你好点再管。你想想,要是你现在去了,伤口再裂,老郎中又要念叨,咱们还得花时间照顾你,反而耽误处理证据的事,是不是?” “我……” 沈清寒被他说得语塞,攥着衣袖的手松了些,却还是不服气,“那你们打开木箱的时候,能不能…… 能不能让我听听?我就在屋里,不远。” 燕烈看着他眼里的恳求,心里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妥协了:“好,我让老三把聚义厅的门开条缝,你要是想听,就能听见。但你得答应我,乖乖待在屋里,不许再挣扎着下床,也不许偷偷跑过去,行不行?” 沈清寒愣了愣,没想到他会妥协,赶紧点头:“我答应你!我不跑,也不下床,就待在屋里听着!” 燕烈见他松口,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拿起旁边的药碗,舀了一勺药递到他嘴边:“先喝药,药凉了就苦了。等我处理完证据,就回来给你带块麦芽糖,甜的,能盖过药味。” 沈清寒张嘴喝了药,苦得他皱紧眉头,却没吐出来。他靠在枕头上,看着燕烈一勺一勺地喂他,心里的委屈慢慢散了 —— 他知道燕烈是为了他好,也知道自己现在确实帮不上忙,可一想到证据就在聚义厅,他还是忍不住惦记。 喝完药,燕烈帮他盖好被子,又把桌上的苹果递给他:“饿了就吃苹果,我很快就回来。要是伤口疼,就喊外面的弟兄,他们会去叫老郎中。” “嗯。” 沈清寒接过苹果,看着燕烈拿起布包往门口走,忽然开口:“燕烈。” 燕烈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你…… 小心点。” 沈清寒的声音很轻,“别像上次那样,又受伤了。” 燕烈笑了,点头:“放心,这次就是打开木箱看看,没危险。我很快就回来,给你讲里面的证据是什么。” 说完,他轻轻带上门,没关严,留了条缝,刚好能让聚义厅的声音传进来。沈清寒靠在枕头上,手里攥着苹果,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 他能听见燕烈的脚步声、弟兄们的说话声,还有木箱被打开的 “吱呀” 声,心里既紧张又期待,恨不得立刻就冲出去看看,却还是忍住了 —— 他答应了燕烈,要乖乖待在屋里,等自己的伤好了,再一起为沈家讨回公道。 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床头的木箱上,沈清寒看着那片暖光,心里忽然踏实了 —— 虽然现在不能亲自去看,但他知道,燕烈会帮他把一切都处理好,会帮他守护好沈家的证据。等他伤好了,他们就会拿着证据,让所有污蔑沈家的人,都付出代价。 第34章 第 34 章 聚义厅的木门留着条缝,里面的动静顺着风飘进沈清寒的屋中。他攥着苹果,耳朵竖得笔直,先是听见木箱 “吱呀” 开启的闷响,接着是老疤的低呼:“好家伙!这不是沈家的剑印吗?” 心瞬间提了起来,沈清寒往前挪了挪,后背抵着床头,腰上的伤口扯得发疼,却顾不上揉。只听燕烈的声音传来,带着点沉劲:“还有书信,上面的‘通敌’字样是仿的,墨迹还没干透,一看就是假的。” “果然是血影盟伪造的!” 苏九的声音里带着怒意,却又掺了点犹豫,“有了这些证据,咱们就能去青州府告状,让府尹为沈家昭雪。只是……” 话头顿住,厅内静了片刻。沈清寒攥着苹果的手紧了紧,隐约觉得不对,果然听见苏九继续说:“只是黑风寨毕竟是匪寨,官府向来不与匪类为伍。若是带着燕寨主他们一起去,怕是会被府尹驳回,反而坏了沈家的事。” “你说什么?” 老疤的声音立刻高了起来,带着火气,“要不是我们寨主救了沈公子,帮你找到证据,你能站在这儿说这话?现在倒嫌我们是匪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九的声音弱了些,却依旧固执,“我只是为沈公子着想。沈家是名门望族,若与匪类为伍,就算洗清了冤屈,也会被人戳脊梁骨。不如沈公子跟我走,咱们找江湖正道帮忙,避开黑风寨,反而稳妥。” “啪 ——” 苹果从沈清寒手里滑落,砸在床板上滚到地上。他顾不上捡,撑着床头想站起来,腰上的伤口像被刀割似的疼,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却还是咬着牙,一步一步往门口挪 —— 他不能让苏九这么说燕烈,不能让黑风寨的弟兄受这种委屈。 “我不依!” 声音带着点发颤,却格外响亮,顺着门缝飘进聚义厅。厅内的动静瞬间停了,接着是燕烈急促的脚步声,木门被拉开,他看见沈清寒扶着门框,脸色惨白,额角挂着汗,左腿微微发颤,显然是强撑着过来的。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待在屋里吗?” 燕烈快步上前,伸手想扶他,却被沈清寒躲开。 沈清寒扶着门框,目光扫过厅内 —— 木箱敞着,里面的剑和书信摊在石桌上,苏九站在桌旁,脸色有些尴尬,老疤攥着拳头,气得脸通红。他深吸一口气,忍着疼,一字一句地说:“苏九,你错了。黑风寨不是匪类,燕烈也不是匪首。” “清寒,我是为了你好。” 苏九上前一步,想拉他的手,“官府和正道都不会认匪寨的,咱们……” “没有他们,我活不到今天。” 沈清寒猛地后退,避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点红了眼的激动,“血影盟追杀我时,正道在哪?官府在哪?只有燕烈救了我,只有黑风寨的弟兄护着我。他们虽被称作匪,却比那些满口仁义、见死不救的‘正道’强百倍!” 腰上的疼越来越厉害,沈清寒的身子晃了晃,燕烈赶紧上前扶住他,掌心贴着他的腰腹,能感觉到布条下的滚烫。“别激动,慢慢说。” 燕烈的声音放得柔,带着点安抚,“没人逼你做决定,咱们可以再商量。” “不用商量。” 沈清寒靠在燕烈怀里,看着苏九,眼神坚定,“我不会跟你走,也不会与黑风寨划清界限。燕烈是我的兄弟,黑风寨是我的落脚点,我绝不会说‘不与匪类为伍’这种话 —— 因为他们比谁都配得上‘正’字。” 厅内彻底静了,只有窗外的风刮过灯笼的声响。老疤的脸色渐渐缓和,看着沈清寒的眼神里多了点敬佩。燕烈抱着沈清寒,心里暖得发慌,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傻小子,别跟自己的伤口较劲。” 苏九站在原地,看着沈清寒靠在燕烈怀里的模样,又看了看老疤不善的眼神,嘴角动了动,终是没再说话。他一直以为 “匪” 就是恶,却忘了沈清寒是被 “匪” 救了命,忘了黑风寨是用命护着证据 —— 或许,他心里的 “正道”,才是真的狭隘。 “苏公子若是觉得我们碍眼,” 燕烈抬头看向苏九,语气坦荡,没有半分怒意,“可以自己去青州府告状。但清寒的事,他想怎么选,我们都支持。至于黑风寨是不是匪类,我们不在乎 —— 我们只知道,护着该护的人,管着不平的事,比什么都强。” 沈清寒靠在燕烈怀里,轻轻点了点头,腰上的疼好像轻了些。他看着石桌上的证据,又看了看燕烈沉稳的侧脸,心里忽然无比清晰 —— 他选对了,选了黑风寨,选了燕烈,选了这条虽被人误解,却走得踏实的路。 “我不走。” 沈清寒看着苏九,声音轻却坚定,“我要留在黑风寨,等伤好了,跟燕烈一起去青州府。就算官府不认他们,我也要告诉所有人,是黑风寨帮沈家洗清了冤屈,是燕烈救了我 —— 我沈清寒,甘愿与他们为伍。” 苏九的脸彻底红了,张了张嘴,终是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拿起桌上的书信,轻声说:“我…… 我知道了。若是你们需要帮忙,我还会来的。” 燕烈没接话,只是抱着沈清寒往屋里走。老疤看着苏九的背影,哼了一声,又低头收拾木箱里的证据。厅内的灯笼晃着暖光,映着石桌上的剑和书信,也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 —— 从此,再无 “匪类” 与 “名门” 的隔阂,只有并肩同行的兄弟,和一起讨回公道的决心。 回到屋里,燕烈把沈清寒放在床上,又去捡地上的苹果,擦干净递给他:“以后别再这么冲动了,伤口裂了,疼的是你自己。” 沈清寒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甜意漫到心里,笑着说:“我就是不想让你受委屈。” 燕烈愣了愣,随即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傻小子,我不委屈。有你这句话,比什么都强。”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沈清寒靠在床头,吃着苹果,看着燕烈收拾桌上的药碗,心里忽然觉得,就算被人说 “与匪类为伍”,也没什么不好 —— 因为这些 “匪类”,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人。 第35章 第 35 章 屋内的阳光斜斜地挪到床脚,把燕烈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刚把凉透的药碗收进木盘,转身就见沈清寒靠在床头,眉头微蹙,额角又沁出层薄汗,攥着床单的手指节泛白 —— 显然是伤口又疼了,却硬憋着没说。 “伤口又疼了?” 燕烈快步走过去,坐在床沿,伸手想撩开他的短打查看,又怕碰疼他,动作顿在半空,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刚才在聚义厅就不该让你站那么久,现在又疼了吧?” 沈清寒摇了摇头,想扯出个笑,嘴角却没力气扬起:“不疼,就是有点热。” 话刚说完,就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 腰腹处的伤口像被细密的针戳着,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燕烈哪会信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指尖传来的温度比刚才烫了些。“还说不热,都有点烧了。” 他皱起眉,转身想去叫老郎中,手腕却被沈清寒轻轻攥住。 “别去。” 沈清寒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依赖,“老郎中刚走,别麻烦他了,我歇会儿就好。” 他知道老郎中年纪大了,来回跑辛苦,更不想让燕烈因为自己再多操心 —— 刚才为了维护黑风寨,已经让他担心了一次,现在不想再添乱。 燕烈看着他眼底的恳求,脚步顿住,终是没再坚持。他回身坐在床沿,从木盘里拿过帕子,蘸了点凉水,轻轻擦去沈清寒额角的汗。帕子的凉意让沈清寒舒服地眯了眯眼,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些,下意识地往燕烈身边靠了靠。 “你啊,就是太懂事了。” 燕烈的声音放得极柔,帕子擦过沈清寒的脸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明明疼得厉害,却总说没事;明明受了委屈,却还想着别人。” 沈清寒靠在床头,看着燕烈认真擦汗的模样,心里暖得发慌。他想说自己不是懂事,是因为身边的人是燕烈,是因为知道燕烈会护着他,所以才敢放松。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小声的嘟囔:“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燕烈擦汗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阳光落在沈清寒的脸上,把他的睫毛映出浅淡的影子,眼神里满是坦诚,没有半分掩饰。燕烈的心忽然软得一塌糊涂,想起刚才在聚义厅,沈清寒强撑着伤口站出来维护黑风寨的模样,想起他说 “甘愿与你们为伍” 时的坚定,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 这傻小子,早就把黑风寨当成家,把自己当成兄弟了。 他放下帕子,俯身想再确认下沈清寒的体温,怕刚才的触摸不准。身子微微前倾,头慢慢低下,额角不经意间靠近了沈清寒的额头 —— 不过寸许的距离,能清晰感觉到彼此的呼吸,燕烈甚至能看见沈清寒瞳孔里自己的影子,还有他瞬间泛红的耳尖。 “你……” 沈清寒的心跳猛地加速,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被燕烈轻轻按住肩膀。 “别动,” 燕烈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沙哑,“看看你烧没烧。” 他的额角轻轻碰了碰沈清寒的额头,温度确实比平时高,却没到烫手的程度,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这一碰很轻,像羽毛拂过,却让沈清寒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他能感觉到燕烈额角的温度,比自己的凉一点,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混着点阳光的味道,让人安心得不想挪开。他攥着床单的手紧了紧,却没再躲 —— 他知道燕烈只是担心他的伤势,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燕烈很快移开额头,直起身时,眼底也闪过丝不易察觉的红。他别开目光,伸手调整了下沈清寒背后的枕头,声音比刚才更轻:“还好,没烧得太厉害,歇会儿就好。伙房一会儿该送骨头汤来了,喝了汤补补,伤口好得快。” 沈清寒 “嗯” 了一声,没敢看他,目光落在床脚的阳光上,耳尖还在发烫。刚才那短暂的额角相触,像颗小石子投进心里,漾开圈圈涟漪,让他想起之前燕烈打横抱他、伸手捞他腰的模样,心里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兄弟,真好。 “对了,” 燕烈忽然开口,打破了屋里的安静,“苏九走的时候,把他知道的血影盟分舵位置都留下了,说要是咱们去青州府需要帮忙,他可以去联络以前认识的江湖人。” 沈清寒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惊讶:“他…… 没生气?” “没,” 燕烈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他就是太执着于‘正道’两个字,其实人不坏。等你伤好了,咱们去青州府,要是官府那边不好办,或许真能用到他。” 沈清寒点了点头,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他靠在床头,看着燕烈忙碌的身影 —— 一会儿整理木盘里的碗,一会儿擦桌子,动作有条不紊,却总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怕他又偷偷忍着疼。 阳光慢慢移到床中央,屋里暖融融的。沈清寒看着燕烈的侧脸,想起刚才额角相触的温度,忽然觉得,就算伤口再疼,就算去青州府的路再难,只要有燕烈在身边,他就什么都不怕了。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会一直护着他,会陪他一起,把沈家的冤屈洗清,把血影盟的账,一笔一笔算清楚。 “骨头汤来了!” 门外传来伙房弟兄的声音,打断了屋里的安静。燕烈起身去开门,接过热气腾腾的汤碗,转身递给沈清寒:“快喝,刚煮好的,还热着。” 沈清寒接过汤碗,暖意顺着指尖传过来,他抬头看向燕烈,忽然笑了:“燕烈,谢谢你。” 燕烈愣了愣,随即也笑了,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这次没再避开他的目光:“跟我还客气什么?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沈清寒低头喝着汤,心里甜得像加了糖 —— 原来,真正的兄弟,不是嘴上的客套,是额角相触时的关心,是默默的守护,是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愿意并肩站在一起的决心。而他,很幸运,遇到了这样的兄弟 第36章 第 36 章 院中的老槐树发了新芽,嫩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晃得亮眼。沈清寒扶着廊柱慢慢走,腰上的伤口虽还隐隐作痛,却已能正常行走 —— 这几日燕烈盯着他喝药、补汤,老郎中来看过,说再养上三五日,就能利索地跟着出门了。 “沈公子,慢点走!” 院外传来弟兄的招呼声,接着是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沈清寒抬头,就见两个穿着捕快服的人跟着个青衫男子走进来,身后还跟着老三,脸色有些紧绷,显然是来者不善。 “哪位是黑风寨的燕烈?” 青衫男子往前站了步,语气带着点居高临下,目光扫过院子,最后落在刚从屋里出来的燕烈身上,“在下林平,江湖‘正义盟’成员,今日同青州府的王捕头来,是为沈清寒与血影盟的事。” 燕烈刚擦完大环刀,刀鞘还别在腰间,玄色短打衬得他身形更挺拔。他走到沈清寒身边,不动声色地往他身前挡了挡,沉眸看向来人,声音平稳无波:“我就是燕烈。不知林少侠与王捕头上门,有何贵干?” 王捕头从怀里掏出张纸,展开念道:“有人举报,黑风寨窝藏‘通敌嫌犯’沈清寒,还私藏血影盟罪证,意图不轨。今日特来查验,若属实,需将沈清寒与罪证一并带回青州府。” “窝藏?意图不轨?” 老疤从库房跑出来,手里还攥着刚清点的兵器,气得脸通红,“我们救沈公子、找证据,是为了洗清沈家冤屈!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扣帽子,算什么官府正道?” 林平冷笑一声,目光落在燕烈腰间的大环刀上,满是不屑:“匪寨就是匪寨,就算做了点看似‘正义’的事,也改不了抢盗的底子。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拿证据要挟血影盟,或是另有所图?” “匪寨的底子?” 燕烈终于抬眼,眸色沉得像深潭,却没半分怒意,只有坦荡,“林少侠说我黑风寨是匪,敢问我们劫过寻常百姓吗?抢过走投无路的商队吗?” 林平愣了愣,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 他来之前只听过黑风寨是 “匪寨”,却没查过具体行径。王捕头也皱了皱眉,显然也没料到燕烈会这么问。 燕烈往前走了步,声音掷地有声:“三年前,青州府贪官克扣赈灾粮,是我黑风寨劫了粮车,分给受灾的百姓;去年,山匪拦路抢娶民女,是我弟兄们杀了匪首,把人送回了家;至于沈公子 ——” 他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沈清寒,沉眸扫过两人:“沈家被血影盟诬陷通敌,满门尽没,沈公子被追杀时,你们所谓的‘正道’在哪?官府在哪?是我黑风寨救了他,找了证据,现在倒成了‘窝藏嫌犯’?” 沈清寒从怀里掏出那枚羊脂玉佩,又让老三去取木箱里的假书信和带沈家印记的剑,递到王捕头面前:“王捕头,这是我父亲的玉佩,书信是血影盟伪造的,剑上的印记是沈家独有的。燕寨主和黑风寨的弟兄,从未对我有过半分恶意,反而处处护着我,若这也算‘窝藏’,那敢问什么是‘正道’?” 王捕头接过书信和剑,仔细翻看,眉头越皱越紧 —— 书信上的墨迹确实新,剑上的印记也与当年沈家给官府送的剑一致,显然燕烈和沈清寒说的是实话。 林平的脸色有些难看,却还强撑着:“就算你们没恶意,可黑风寨终究是匪寨,与匪为伍,沈公子就不怕坏了沈家的名声?” “名声?” 燕烈沉眸看向他,语气里带着点嘲讽,却更多的是坦荡,“我黑风寨不在乎名声,只在乎做事问心无愧。护该护的人,管不平的事,就算被称作匪,也比那些满口仁义、见死不救的‘正道’强!” 他抬手按在腰间的大环刀上,刀鞘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没半点威胁的意味,只有不容置疑的坚定:“沈公子愿与我们为伍,是我们的荣幸。至于证据,若是王捕头需要,我可以派人随你回青州府;但若是想拿‘匪寨’的名头刁难,黑风寨的弟兄,也不是好欺负的。” 王捕头看了看燕烈的沉眸,又看了看沈清寒手里的证据,终是叹了口气:“燕寨主,是在下之前听信谣言,多有冒犯。这些证据确实重要,我需带回府尹大人面前禀报,还请沈公子日后随我去一趟青州府,当面作证。” “好。” 沈清寒点头,看向燕烈,见他眼神示意 “可行”,才继续说,“等我伤势再好些,便随王捕头去。” 林平站在一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终是没再说话,只是跟着王捕头往外走。走到寨门口时,他忽然回头,看向燕烈:“燕寨主,今日之事,是在下鲁莽了。日后若有需要,正义盟若能帮上忙,定不推辞。” 燕烈点了点头,没多言 —— 他本就不在乎别人的认可,只要问心无愧就够了。 等人走后,老疤忍不住说:“寨主,这林平也太过分了,刚进来就喊咱们匪寨!” “别计较了。” 燕烈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向沈清寒,沉眸里多了点暖意,“你刚才说得不错,比之前敢说话了。” 沈清寒笑了笑,扶着廊柱慢慢走过来:“是你教我的,做事要问心无愧,不管别人怎么说。” 阳光透过槐树叶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燕烈看着他的笑,忽然想起之前额角相触的温度,心里软了些:“再养几日,等你伤好利索了,咱们就去青州府。不过……” 他顿了顿,沉眸里多了点凝重:“刚才老三说,苏九派人送了信来,说血影盟好像要转移剩下的剑,还说他们的盟主最近在联络北境的匪帮,怕是有更大的图谋。” 沈清寒的笑容淡了些,攥紧了手里的玉佩:“那我们得尽快,不能让他们把剑转移走,更不能让他们和北境匪帮勾结成功。” “嗯。” 燕烈点头,伸手帮他拂掉肩上的槐叶,“这几日我会让弟兄们盯着血影盟的分舵,你安心养伤。等去了青州府,洗清了沈家的冤屈,咱们再好好算算血影盟的账。” 沈清寒看着他的沉眸,心里满是安稳 ——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好走,青州府的昭雪、血影盟的图谋,都是难关。但有燕烈在,有黑风寨的弟兄在,他就不怕。因为这个被称作 “匪” 的男人,会用他的坦荡和大环刀,为自己劈开所有的阻碍,一起走向光明。 院外的风又吹来了,带着槐树叶的清香。燕烈和沈清寒并肩站在廊下,看着远处的黑石岭,心里都清楚 —— 一场更大的风波,即将来临,但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一起面对。 第37章 第 37 章 聚义厅的烛火燃得正旺,把石桌上的地形图映得通红。苏九送来的信摊在图旁,上面用炭笔标注着血影盟可能的转移路线 —— 从城西分舵出发,经官道往西北走,据说要在三日后的子时动身,随行的还有北境匪帮派来的接应人手。 “不行!得去拦着他们!” 老疤攥着朴刀,往石桌上重重一捶,震得烛火都晃了晃,“要是让他们把剑运去北境,再想找证据就难了!咱们今晚就去分舵埋伏,定能截下他们!” 弟兄们也跟着附和,七嘴八舌地说要去拦,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急躁。燕烈坐在主位,手指在地形图上慢慢划过,沉眸盯着标注的 “官道岔口”,没说话,直到厅内的议论声小了些,才抬眼看向众人。 “今晚去?”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意,指节敲了敲地形图上的分舵位置,“苏九的信里写了,分舵最近加了三倍人手,还架了弩箭。咱们连对方具体有多少人、弩箭架在什么位置都不知道,今晚去了,不是送人头是什么?” 老疤愣了愣,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燕烈的眼神压了回去。燕烈站起身,走到地形图前,指着西北方向的岔口:“这条官道是必经之路,可岔口那边有片林子,易守难攻。血影盟既然敢走这条路,肯定在林子里设了埋伏,就等着咱们去拦。”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剑运走!” 有弟兄急了,声音里带着点慌 —— 要是证据没了,沈家的冤屈就难洗了,黑风寨这段时间的忙活也白费了。 燕烈没立刻回答,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沈清寒。沈清寒扶着椅柄,腰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却也盯着地形图看了许久,见燕烈看过来,才缓缓开口:“苏九的信里还提了一句,血影盟的盟主很看重这批剑,特意让二当家亲自押送。这个二当家,我小时候见过,性子急,却没什么谋略,最容易被激怒。” “你的意思是……” 燕烈眼里闪过丝亮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咱们不直接去分舵拦,而是在官道上设局,激怒二当家,让他自乱阵脚?” 沈清寒点头,手指点了点地形图上的小溪:“这里离岔口有三里地,溪水浅,能过人。咱们可以派弟兄在溪边埋上绊马索,再让几个人装作商队,在官道上故意磨蹭,引二当家的队伍停下来。等他们乱了,咱们再从林子两侧冲出来,既能截下剑,又能避开埋伏。” “可咱们还是不知道对方的人手啊!” 老疤皱着眉,心里还是没底,“万一他们带的人太多,咱们还是打不过。” “所以得先侦查。” 燕烈拍了拍石桌,语气终于松了些,“老疤,你带两个弟兄,今晚先去分舵附近看看,别靠太近,就看看他们的人数、有没有运剑的马车。老三,你去联络苏九,让他帮忙查下北境匪帮的接应人手什么时候到,有多少人。” “好!” 老疤和老三齐声应着,刚才的急躁劲儿散了些 —— 燕烈的话在理,盲目冲上去确实是送人头,不如先摸清情况,再动手。 燕烈又看向沈清寒,语气放柔了些:“你还是得安心养伤,设局的事不用你操心,等你伤好利索了,咱们再一起去青州府作证。拦截血影盟的事,有我和弟兄们呢。” 沈清寒没拒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 他知道自己现在帮不上太多忙,贸然跟着去,反而会拖后腿。但他看着地形图上的小溪和岔口,心里还是忍不住琢磨:二当家的性子他清楚,只要稍微用点激将法,对方肯定会中计,到时候截下剑,就能拿到更多证据,沈家的冤屈也能更快洗清。 厅内的弟兄们渐渐散去,有的去准备侦查的东西,有的去收拾兵器,只剩下燕烈和沈清寒。烛火的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燕烈收拾着桌上的信,忽然开口:“刚才老疤急着要去,也是担心证据没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 沈清寒笑了笑,扶着椅柄慢慢站起来,“他也是为了沈家的事,我怎么会怪他。” 他走到燕烈身边,看着桌上的地形图,轻声说:“其实我刚才还有个想法,要是能联络上林平的正义盟,让他们在岔口那边帮忙堵着北境匪帮的接应人手,咱们就能专心截下剑,不用分心对付两边的人。” 燕烈愣了愣,随即点头:“这个主意好!我明天就让人去联络林平,虽说他之前对咱们有偏见,但这次是为了阻止血影盟和北境勾结,他应该会愿意帮忙。” 沈清寒看着他眼里的光,心里也踏实了些。他知道,只要他们不冲动,先侦查清楚情况,再联合盟友设局,就一定能截下血影盟的剑,不会做送人头的傻事。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屋歇着了。” 燕烈扶着沈清寒的胳膊,慢慢往厅外走,“明天还要让老郎中给你换药,别熬太晚。” “嗯。” 沈清寒应着,靠在燕烈身边,慢慢往石屋走。夜色里的风带着点凉意,却吹不散两人心里的底气 —— 他们已经有了计划,只要按部就班地来,就一定能赢。 走到石屋门口,沈清寒忽然停下,转头看向燕烈:“老疤他们侦查的时候,你让他们小心点,别被血影盟的人发现了。” “放心。” 燕烈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老疤侦查的本事比打架还厉害,不会有事的。你好好歇着,等明天他们回来,咱们再商量下一步。” 沈清寒点了点头,推开门走进屋。燕烈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灯亮起来,才转身往聚义厅走 —— 他还要去安排侦查的细节,确保万无一失。夜色渐深,黑风寨的灯笼亮着暖光,映着弟兄们忙碌的身影,每个人都知道,接下来的几天很关键,不能出错,更不能做送人头的事,只有稳稳当当的,才能赢过血影盟。 第38章 第 38 章 天刚蒙蒙亮,聚义厅的门就被撞开,老疤扶着一个弟兄踉跄着进来,胳膊上的布条又渗了血,脸上还带着几道抓痕,原本精神的眼神此刻满是疲惫。“寨主!” 他刚开口,声音就哑得厉害,“分舵那边…… 不对劲!” 燕烈刚让伙房端来热粥,听见动静立刻起身,快步走过去扶住他,目光扫过两人的伤:“怎么了?遇到巡逻队了?” “何止是巡逻队!” 老疤坐在石凳上,喘着粗气,“分舵周围加了暗哨,还挖了陷阱,我们绕到后门时,不小心踩了个浅坑,惊动了里面的人,追了我们三里地才甩掉!而且…… 分舵里至少有五十个人,运剑的马车有六辆,全用黑布盖得严严实实,看着就沉!” 沈清寒刚走进来,听见 “五十个人”,脚步猛地顿住,扶着门框的手紧了紧 —— 五十个人,比他们预想的多了近一倍,再加上弩箭和陷阱,要是按原计划设局,风险比想象中还大。 “五十人……” 他轻声重复,眼神里闪过丝急意,走到石桌旁看着地形图,“那咱们得提前行动!要是等他们和北境匪帮汇合,就更难拦了!不如明天晚上就去,趁他们没防备 ——” “明天晚上?” 燕烈打断他,语气沉了下来,伸手撩开老疤渗血的布条,伤口比昨晚新添的还深,“老疤刚从鬼门关逃回来,弟兄们也累得快散架,明天晚上去,是让他们再去送命?” 沈清寒的脸瞬间红了,张了张嘴想辩解,却看见老疤胳膊上的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急了,可一想到那些剑要被运去北境,父亲的冤屈又要多拖些日子,心里就像被火烧似的,忍不住想冒险。 “我知道你想尽快截下剑。” 燕烈的声音放柔了些,却没半分妥协,拿过旁边的金疮药,帮老疤重新包扎,“可你得想清楚,血影盟设了这么多防备,就是等着咱们急。咱们要是慌了神,明天晚上冲过去,别说截剑,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一定。” “可再等下去,他们就该动身了!” 沈清寒的声音带着点发颤,攥着地形图的指尖泛白,“我爹的冤屈拖了这么久,我不能再等了 ——” “不能等也得等!” 燕烈猛地抬头,沉眸盯着他,语气里带着点少见的严厉,“沈清寒,我知道你心里急,可你得明白,有种报仇,先得有种活着!你要是出事了,沈家的冤屈谁来洗?那些证据谁来递到官府面前?老疤他们为了帮你找证据,差点栽在分舵,你现在要冒险,是对得起他们,还是对得起你爹?” 这几句话像重锤砸在沈清寒心上,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廊柱上,看着老疤疲惫的脸,又想起燕烈之前一次次护着他,眼眶瞬间红了。是啊,他光想着报仇,却忘了身边还有人为他拼命,忘了只有活着,才能把血影盟的罪证摆到台面上,才能让父亲泉下安心。 “我……” 他声音哽咽,攥着地形图的手慢慢松开,“我只是怕…… 怕再错过机会。” “不会错过。” 燕烈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软了些,“苏九刚派人送来消息,林平答应帮忙了,说会带十个正义盟的人,在岔口那边堵北境匪帮的接应。而且北境匪帮要后天中午才到,咱们还有时间准备 —— 等弟兄们歇够了,把陷阱的位置摸清楚,再找几个懂机关的弟兄,拆了他们的暗哨,才能稳稳当当截下剑。” 老疤也缓过劲来,看着沈清寒,咧嘴笑了笑:“沈公子,寨主说得对!咱们黑风寨办事,不打没把握的仗!我这点伤不算啥,歇一天就好,等准备好了,保管把那些马车全扣下来,让血影盟的人哭都没地方哭!” 沈清寒看着两人,心里的急意慢慢散了,只剩下愧疚。他走到老疤身边,轻声说:“老疤哥,对不起,刚才是我太急了,没顾上你和弟兄们的伤。” “嗨,这有啥!” 老疤摆摆手,满不在乎,“都是为了帮你洗冤屈,咱们是兄弟,分啥你我!” 燕烈看着两人和解,心里也松了口气,转身让伙房再端些热粥来:“先吃点东西,歇一上午。下午老三回来,咱们再商量怎么拆暗哨、埋绊马索。清寒,你还是回屋歇着,你的伤没好利索,别在这儿熬着,等晚上咱们再跟你说细节。” 沈清寒点了点头,没再坚持留下,转身往石屋走。路过院中的老槐树时,他停下脚步,看着刚发的新芽,心里忽然清明 —— 报仇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要稳稳当当的,要带着身边的人一起活着,一起看到胜利的那天。燕烈说的对,有种报仇,先得有种活着,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逞能,不能再让关心他的人担心。 回到石屋,他靠在床头,看着桌上父亲的玉佩,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刻痕:“爹,您放心,我不会再急了。我会好好养伤,等准备好了,再带着证据去青州府,让血影盟的人付出代价,不会让您白白受委屈。” 中午时分,老三回来了,带来了好消息 —— 苏九帮他们找到两个懂机关的老匠人,愿意帮忙拆血影盟的暗哨,还画了陷阱的破解图。燕烈让人把消息告诉沈清寒时,他正坐在窗边晒太阳,听见消息,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 傍晚,聚义厅的烛火又亮了起来,燕烈、老疤、老三,还有两个老匠人围在石桌旁,仔细商量着行动细节,从拆暗哨的时间,到绊马索的位置,再到如何截下马车,每一步都规划得清清楚楚。沈清寒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偶尔提出自己对二当家性格的判断,帮着完善计划。 “后天晚上子时行动。” 燕烈拍板,目光扫过众人,“老匠人负责拆暗哨,老疤带十个弟兄在溪边埋绊马索,老三跟着林平去岔口堵北境匪帮,我带剩下的人截马车。清寒,你留在寨里,等我们的消息 ——” “我想跟你们去。” 沈清寒忽然开口,眼神坚定,却没了之前的急躁,“我不会添乱,就待在林子后面,帮你们看着有没有漏网的人。而且我认识二当家,要是他想跑,我能认出他。” 燕烈看着他,又看了看他基本愈合的伤口,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好,但你必须跟在我身边,不许离开半步。要是遇到危险,第一时间躲起来,别硬撑 —— 记住,活着才能报仇,别让我再劝你第二次。” “我记住了。” 沈清寒笑了,眼里满是郑重,“我会活着,会看着咱们把剑截下来,看着沈家的冤屈洗清。” 烛火的光映着众人的脸,每个人眼里都满是信心。他们知道,后天晚上的行动不会容易,但只要按计划来,只要大家都活着,就一定能赢。因为他们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洗清冤屈,是为了阻止血影盟的阴谋,更是为了 —— 活着,把该算的账,一笔一笔算清楚。 第39章 第 39 章 行动前一日的午后,阳光把黑风寨的院子晒得暖融融的。弟兄们围在兵器架旁,有的在磨刀,有的在检查绊马索,铁器碰撞的 “叮叮” 声混着说笑,倒听不出临战前的紧张。沈清寒扶着廊柱站着,目光却没落在忙碌的弟兄身上,只追着院中央那个擦刀的身影 —— 燕烈正蹲在石台前,手里攥着块粗布,细细擦拭着大环刀。 那把刀跟着燕烈多年,刀鞘上的划痕比沈清寒初见时更清晰,却被擦得发亮,连刀刃边缘的细小豁口都被布子磨得光滑。燕烈擦得专注,指尖偶尔碰到刀身,动作轻得像在跟老伙计对话,没有半分即将赴险的焦躁,只有一种 “万事俱备” 的稳。 “燕寨主,暗哨的位置我们再确认过了,西南角那两个最隐蔽,得先拆了才能靠近马车。” 两个老匠人走过来,手里拿着画满记号的图纸,语气里带着点谨慎,“就是怕他们临时换岗,咱们得留个人盯着。” 燕烈直起身,接过图纸,指尖在 “西南角” 的记号上点了点,没立刻说话,眉头微蹙着琢磨。阳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眼底的认真映得分明 —— 没有因为老匠人是外人就摆架子,也没有因为计划周全就掉以轻心,只坦诚地把顾虑摆出来:“换岗的事得防着,老疤,你下午再带个人去分舵附近蹲守,记准他们换岗的时辰,别漏了。” “好嘞!” 老疤刚把磨好的朴刀别在腰间,闻言立刻应下,没半句犹豫 —— 显然是信惯了燕烈的安排,也知道他从不会把风险藏着掖着。 沈清寒慢慢走过去,刚好听见燕烈跟老匠人说:“要是拆暗哨时被发现,你们别硬扛,往林子退,我会让人接应。咱们要的是截剑,不是跟他们拼命,没必要让弟兄们白白受伤。” 老匠人愣了愣,随即点头笑了:“燕寨主倒是坦荡,不像传闻里那样凶神恶煞,倒比不少‘正道’还疼惜手下。” 燕烈也笑了,把图纸递回去,伸手拍了拍石台上的大环刀:“我黑风寨没那么多规矩,弟兄们跟着我,不是为了送命,是为了能好好活着,还能管点不平事。藏着风险不说是害他们,坦坦白白的,大家心里也有底。” 沈清寒站在旁边,看着燕烈说话时的模样 —— 他没刻意抬高声音,也没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是把该说的话、该防的险都摆出来,眼眸亮得像晒透的阳光,没有半分算计和隐瞒。那是一种 “知险却不避险,知难却不瞒难” 的坦荡,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位 “名门长辈” 都更让人安心。 “在想什么?” 燕烈忽然转头,刚好对上沈清寒的目光,伸手递过块干净的布子,“要不要试试?擦刀能静下心,晚上行动时不容易慌。” 沈清寒接过布子,蹲在石台前,学着燕烈的样子,轻轻擦过刀鞘。粗布蹭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燕烈时,这把刀劈向血影盟的凌厉,想起燕烈带他回寨时,刀鞘上沾着的尘土 —— 这把刀藏着燕烈的坦荡,也藏着护他周全的决心。 “晚上…… 要是遇到埋伏,你别冲在最前面。” 沈清寒轻声说,指尖攥紧了布子,“老疤和弟兄们都在,咱们可以一起应对,不用你一个人扛。” 燕烈愣了愣,随即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放心,我没那么傻。要是我出事了,谁带你去青州府作证?谁帮你洗清沈家的冤屈?”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清寒手上的布子上,语气坦坦荡荡,“其实我也怕出事,怕弟兄们受伤,怕截不下剑。但怕没用,该上还得上,只要咱们都把话说开,把后背交给彼此,就没什么过不去的。” 沈清寒抬头,刚好撞进燕烈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 “匪首” 的戾气,没有对危险的畏惧,只有对弟兄的牵挂、对计划的笃定,还有对他的在意 —— 坦坦白白,不藏半分心事。他忽然明白,自己之前依赖燕烈,不只是因为他能打、能护着自己,更是因为这份坦荡 —— 你知道他不会骗你,不会把你推去冒险,更不会在危难时丢下你。 “我知道了。” 沈清寒笑了,擦刀的动作也稳了些,“晚上我会跟紧你,不会给你添乱,也会帮你看着周围,不让人偷袭。” “好。” 燕烈点头,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擦完刀去伙房吃点东西,晚上得熬通宵,别饿肚子。我去跟老三确认下林平那边的消息,别让北境匪帮提前到。” 沈清寒看着燕烈转身离开的背影,手里还攥着那块擦刀的布子。阳光落在刀鞘上,映出他和燕烈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早就分不开的样子。他低头看着大环刀,忽然觉得,晚上的行动就算有风险,也没什么好怕的 —— 因为他身边有个坦荡的人,有把坦荡的刀,还有一群愿意把后背交给彼此的弟兄。 傍晚时分,老三带回消息:林平已经带着正义盟的人在岔口附近埋伏好了,北境匪帮果然没按约定来,提前了一个时辰,不过被林平的人拦在了林子外,暂时没动静。 “看来血影盟也在防着咱们。” 燕烈坐在聚义厅的石桌旁,手指敲着地形图,“他们提前让北境匪帮来,就是想打咱们个措手不及。不过没关系,林平拦着他们,咱们专心截马车,等截下剑,再回头帮他。” 沈清寒坐在旁边,看着燕烈快速调整计划,没有半分慌乱,眼眸里依旧是那份坦荡 —— 不避讳计划被打乱,不隐瞒可能面临的两面夹击,只坦诚地跟弟兄们说对策,让每个人都知道该做什么。 夜深了,弟兄们都去歇着养精神,只留了几个暗哨守在寨门。沈清寒跟着燕烈回屋,路过院中的老槐树时,燕烈忽然停下,转头看着他:“要是晚上真遇到危险,你别管我,先往寨里跑,知道吗?” 沈清寒愣了愣,随即摇头:“我不跑。你说过,咱们是兄弟,要一起活着。” 燕烈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忽然笑了,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像之前那样近:“好,一起活着。” 沈清寒看着燕烈的眼睛,那里映着月光,亮得坦荡,暖得安心。他知道,今晚的行动不会容易,血影盟的埋伏、北境匪帮的夹击,都是难关。但只要看着这双坦荡的眼,只要身边有这个人,他就什么都不怕。因为他知道,他们会一起活着,一起截下剑,一起把沈家的冤屈洗清 —— 这不是承诺,是藏在坦荡眼眸里的笃定。 第40章 第 40 章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三响,黑风寨的灯笼全灭了,只有几支遮了光的火把在院角亮着,昏黄的光刚好够照见弟兄们的身影。老疤带着侦查的弟兄刚回来,压低声音报:“分舵的人动了!马车已经上了官道,二当家亲自骑着马在前面带路,暗哨没换岗,跟咱们摸的时辰一样!” 燕烈刚把大环刀别在腰间,闻言点头,转身从兵器架旁拎过个布包,走到沈清寒面前打开 —— 里面是件浅褐色的软甲,边缘缝着细密的皮绳,甲片薄得透光,却摸着紧实,显然是老匠人特意赶制的。“穿上这个,” 他把软甲递过去,语气没带半分强迫,“轻便,不影响走路,能挡下些刀剑划刺,总比你光穿短打安全。” 沈清寒的目光落在软甲上,指尖动了动,却没立刻接。之前他总想着 “不添乱”,可骨子里还是存着点执拗 —— 觉得自己是来帮忙的,不是来被特殊照顾的,要是穿了软甲,倒像个需要护着的累赘,跟之前强撑着要去铸剑坊时的心思一样。 “我不用……” 他下意识地开口,话没说完,就看见燕烈眼底的坦荡 —— 没有催促,也没有责备,只是静静看着他,像在等他想明白。沈清寒的话顿在嘴边,忽然想起上次在铸剑坊外,自己强撑着站起来扯裂伤口,燕烈皱眉扶他的模样;又想起刚才老疤汇报时,胳膊上还没好透的伤 —— 他要是真在行动中受了伤,不是 “不添乱”,是让弟兄们分神护他,反而误了截剑的事。 攥着衣角的手慢慢松开,沈清寒垂眸看着软甲,喉结动了动:“这是…… 特意给我做的?” “老匠人下午赶的,” 燕烈点头,伸手拎起软甲的肩带,“知道你腰伤没好利索,甲片特意避开了腰腹位置,不勒着你。试试?要是不合身,还能调调皮绳。” 沈清寒没再拒绝,往前走了半步,抬手搭在肩带上。软甲刚披上身,就觉得比想象中轻,肩带的长度刚好,腰腹处果然松快,没蹭到伤口。燕烈伸手帮他系好背后的皮绳,指尖碰到他的后背时,特意放轻了力道:“别总想着‘不用特殊照顾’,你乖乖护好自己,就是帮了最大的忙。咱们是去截剑,不是去拼命,没必要硬扛。” 这话像块暖石落在沈清寒心里,之前那点 “怕当累赘” 的执拗慢慢散了。他抬手摸了摸胸前的甲片,又攥了攥手腕上父亲留下的玉佩,忽然觉得这份 “照顾” 不是轻视,是弟兄间的记挂 —— 就像老疤会记得他怕黑,特意在他屋角留盏小灯;老匠人会记得他腰伤,特意改软甲的版型。 “我知道了。” 他抬头看向燕烈,声音比刚才稳了些,没有了之前的抗拒,“晚上我会跟紧你,不擅自往前冲,也会护好自己。” 燕烈看着他眼底的笃定,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跟弟兄们汇合,别让老疤等急了。” 两人往院角走,火把的光映着弟兄们的脸,每个人都攥着兵器,眼神里满是劲,却没半分慌乱。老疤见他们过来,递过两把短刀:“沈公子,这刀轻便,你别用长剑了,万一扯着伤口。” 沈清寒接过短刀,指尖碰到冰凉的刀鞘,忽然想起之前在聚义厅,自己总想着要跟弟兄们一起冲在前头,甚至为了 “不拖后腿” 硬撑着伤势 —— 现在才明白,真正的 “不拖后腿”,不是逞强跟大家一样拼杀,是坦然接受照顾,把自己护好,不让身边人分心。 他攥着短刀的手没再像之前那样紧绷,反而松快了些。老匠人走过来,又往他手里塞了个小布包:“这里面是止血粉,要是不小心擦破了皮,撒点就好。记住,别用手捂伤口,容易感染。” “谢谢老匠人。” 沈清寒认真点头,把布包塞进怀里 —— 以前在沈府,仆从们也会为他准备这些,可那时只觉得是理所当然;现在握着这包止血粉,却觉得沉甸甸的,全是弟兄们的心意。 燕烈吹了声低哨,弟兄们立刻收了火把,跟着他往寨门走。月色很淡,只能勉强照见脚下的路,沈清寒跟在燕烈身边,脚步比之前稳了许多 —— 没有了 “要不要逞强” 的挣扎,只有 “跟紧队伍、护好自己” 的笃定。 走到寨门口,苏九带着两个懂机关的弟兄已经在等了,见他们过来,压低声音说:“林平那边刚传消息,北境匪帮还在跟他们耗着,暂时过不来,咱们可以专心截马车。” 燕烈点头,转头看向沈清寒,又叮嘱了句:“等会儿到了溪边,你就跟在我身后的林子边待着,看见马车过来,别出声,我让你动再动。” 这次沈清寒没再追问 “为什么不让我上”,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目光落在前方漆黑的官道方向。夜风刮过林子,带着点凉意,却没让他觉得慌 —— 他知道,自己不用再像之前那样挣扎着证明 “能行”,因为身边的人会护着他,而他也能护好自己,这就够了。 队伍慢慢融进夜色里,脚步轻得像猫,只有兵器偶尔碰撞的轻响。沈清寒跟在燕烈身边,攥着短刀的手稳了,心里也稳了 —— 他不再抗拒这份照顾,不再挣扎着要 “平等拼杀”,因为他终于明白,真正的兄弟同心,不是每个人都要冲在前头,是有人敢扛风险,有人愿受守护,彼此信任,才能把事做成。 快到溪边时,燕烈忽然停下,回头看了眼沈清寒,见他眼里没有了之前的执拗,只有安定,心里也松了口气。他抬手,轻轻碰了碰沈清寒的胳膊,像在确认他是否跟上,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 月色下,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叠着,没有了之前的 “距离感”,倒像早就融在了一起。 沈清寒看着燕烈的背影,又摸了摸胸前的软甲,忽然觉得,今晚的行动就算再难,他也能稳稳接住 —— 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挣扎着往前闯,而是有一群人陪着他,护着他,一起走向那个能为沈家洗冤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