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寄生在铃铛里后》 第1章 第 1 章 浮世大陆分四界。 其中修仙界主分四域,东岛水域、西燎火域、南木春域、北望雪域,还有一域比较特殊,名为七风之域,此域非乱不现。 另三界就是妖界、魔界、冥界。其中,冥界非死难入,魔界入口难寻,妖界需渡一河。 总之,三界都是凡非本界之人难入。 只有修仙界,这个凡人与修士共存的地方,对其他三界中人并没有什么限制进出的手段。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随意惹事,毕竟仙门百家也不是吃素的。 更何况,四界难得太平,几位领头人可都不想主动挑起事端。 只是手下人太多,有时也难免会有疏漏。 魔域南城。 聆月殿。 就在前不久,南城的城主才刚处理了一个在修仙界到处惹事的幻魔。还将其身公之于众,以儆效尤。 自魔族上一任魔尊消失后,魔界便没有了魔尊,只有城主。而城主之中,以聆月殿主为尊。 至于为何是以聆月殿主为尊,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没有其他魔能打得过他。 除却魔域南城,其余三十二主城的城主都只自称殿主,毕竟上头那位只是城主,而且这位城主可是令众魔都闻风丧胆的存在。 而此时令众魔都闻风丧胆的大魔头,正端坐在案前,跟一缕魂大眼瞪小眼。 越青与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缕游魂,神色有些怔然,似是没想到这铃铛里还有生魂存在。 半晌,他才蹦出一个字来,“你……” 没等他说完,对面的魂动了。她先是打量了一眼自己,再是环顾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在这里唯一的活人身上,疑惑道:“这是哪?” 越青与沉默一瞬,照实道:“魔域南城,聆月殿。” 但这个回答似乎并没能解答她的疑惑,反而增加了她脸上的疑色。 魔域? 好像听过,因为脑子里对的上字。 面前的那一缕游魂伸手抚上左腕上的红绳,再次低着头打量了一眼自己,又瞟了眼越青与的衣服,嘀咕道:“所以这是入乡随俗吗?” 因为她的衣着变了。跟她家那边的不一样,反而跟眼前这个人是一类的。 她记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怎么醒来就到了这里?还变成了这副模样。 声音虽小,但越青与并非普通人,自然能听得见,他问:“什么意思?” 面前的人听到问话,抬头看向对面,用她那平淡的语调道:“我失忆了。” 话题真是跳跃。 越青与:“……” 他皱眉思忖片刻,才道:“失忆?那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对面答道:“舒连川。”这个还是记得的,毕竟,她不是全都忘了。 “现在记得的大概就是来这之前那一天发生的事情了。”舒连川补充道。 越青与不由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面前的魂披散着及腰的长发,身着一身白衣,只领口、袖口还有裙边处有缥色纹路,让其不那么单调。另外,她的手上还有一根跟褪了色一样的红绳。 越青与不由多看了几眼那根红绳,随后若无其事收回视线,手上还握着一个铃兰花样式的铃铛。 她就是从这个铃铛里飘出来的。 舒连川见对面的人不说话了,就飘到桌案前盘腿坐下。说是坐下了,实际上还是飘着的。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她能感觉的到,对面这个人对她没有恶意。 越青与看着她,回道:“越青与。”许是懒得解释是哪三个字,他一挥手,一团黑雾出现在两人面前。 待黑雾散去,显露出那三个字。 舒连川愣住。 她想,她可能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这么想着,她喃喃道:“我们可能真的不是一个地方的人……” 越青与并不意外,“当然。我是魔界的,而你不是。” 舒连川摇头,只问道:“你觉得我来自哪里?” 越青与看了她一眼,道:“哪里都有可能,修仙界、妖界、冥界……” 听他说完,舒连川就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越青与见她神色怪异,出声询问道:“怎么了?” “我虽然失忆了,就剩一天的记忆了,但我还是可以确认……”说着,舒连川认真看向对面,语气确定,“我不属于这里。” 越青与神色有些古怪,“不属于这里?” “我来自别的世界。”舒连川语调依旧平平,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一样。 现在这个地方与她生活的地方完全不同,她的头发、服饰全都变了不说,虽然其他几个界她没印象了,但这个人所说的修仙界什么的她听过但只是在朋友说的书中听过。还有他刚刚挥出的那团黑雾,这种事也根本不可能在她那里出现。 所以,她觉得自己并非此间之人。 越青与斟酌一下,道:“你是想说,你是异世之人?”三千世界,有此说法也算不上怪异。 舒连川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 只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越青与想了想,将手中的铃铛放在桌案上,又伸手把铃铛推到舒连川面前,“你是从这个铃铛里出来的。关于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铃铛里,你有记忆吗?” 舒连川凑近打量。 她似乎忘了自己是魂体的事,伸手就去摸铃铛,但毫不意外地穿了过去。舒连川愣了一瞬,讪讪地收回手,问道:“这铃铛是你的吗?” 铃兰花样式的玉制铃铛,用红绳连着,还挺好看。 越青与:“铃铛不是我的东西。” 这铃铛是从一方血池关押的幻魔身上弄来的。幻魔就是靠这个铃铛困住那些被他杀死后要往生的生魂,以此来修炼自己的幻术的。也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会被越青与处理的。 “不记得了。”舒连川只记得自己本来在家中睡觉,然后一醒来就到了这里。 “这里是魔域,那你是魔吗?” 越青与点头。 舒连川“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安安静静趴在桌案上,乌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玉铃铛出神。 她并没有在想什么,只是发呆而已。 一只有些苍白的手出现在她眼前,拿着铃铛轻摇了一下,引得铃铛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她顺着那只手看去,疑惑道:“怎么了?” 见她看过来,越青与才道:“你既是从异世来,就不想着回去?” 舒连川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越青与:“说话。” “我不知道怎么回去。想回去,但只想有什么用?”舒连川说完后,心中莫名有些烦躁,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说这么多才对。 但很快这种情绪就散了,她并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只知道并不是针对面前这人。 “越青与。” 对面的人还在低头打量手里的那个铃铛,听到她的声音,正准备把铃铛放下的手一顿,抬眼看过去,“怎么了?” 舒连川不由一怔,她知道哪里不太对劲了,他的语气从头到尾都很温和的样子。 “我们以前认识吗?”舒连川嘴比脑子快地问道。 她问完才觉得这个问题属实有些蠢了,他就不能本身就是个随和的人嘛?非得认识才行?舒连川默默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并希望对面没有听到。 越青与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笑着反问道:“你觉得呢?” 他们当然不可能认识。 舒连川抿了抿唇,选择性忽略这个问题,直接转移话题道:“你在魔域是什么身份?” 略显生硬。 不过,越青与还是道:“魔域南城的城主,这个宫殿的主人。哦,这个宫殿叫聆月。” 舒连川点头,左右看看道:“你家还挺大的。” 越青与:“……”这是在没话找话吗? 算了。 “你之后……”越青与还没问完,就见对面的人不太对劲,出声道:“你要消散了。” 舒连川一脸茫然,“啊?” 她放下支着下巴的那只手低头看了看,好像确实颜色变浅了。但也只是惊讶一瞬,就重新支着下巴发呆。 因为她没有感觉到疼,就只是有些困了。她不由想,原来濒死是这种感觉啊,可她觉得有些不对呢。 越青与没再说话,只是盯着对面的人看。 可她只是困了似的,也没再说什么。 聆月殿内,一时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就像她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越青与定定地看向她,突然毫无征兆地伸手探向她虚搭在桌案上的手,引得舒连川一脸疑惑地看向他。虽然有些疑惑,但她也没阻止他的那只手碰向自己的手腕。 只是有些意外,他居然能碰到自己。 片刻,越青与收回手,低声道:“你的魂撑不了多久了。” 舒连川不太意外,这一点她自身已经有所察觉,只应声道:“嗯。” 她觉得应该跟这个好心人说些什么,想了想,眨了眨眼认真道:“再见。” 越青与蓦地笑了一下,“魂飞魄散,不会再见。” 舒连川:“这样啊。”但她也只是道别而已,没想过再见啊。 话音刚落,人就彻底晕了过去。 越青与右手微张,桌案上的铃兰花铃飞到他的手中,他取了左手的血滴了上去,又施法把面前的这缕魂送了进去。 这铃铛有养魂之效,不然那幻魔也不可能让那么多生魂存于其中而不灭。 起初,他拿到这铃铛的时候,血曾意外滴入,铃铛认了他为主,这也是他为什么能碰到舒连川的原因。 眼下送她回到铃铛内,再以血催动铃兰花铃,当能保她生魂不散。 幻魔用此物养魂,养的还都是些容貌较好之人的魂,好用来修炼自己的幻术。那些人多是在魂离之时被装进了铃铛里,困在其中,不得转世。这一串有三个铃兰花状的玉铃铛,可容纳不少生魂。 不过那幻魔现已被他丢到了一方血池,还特意留了他一口气,好让他体会一下魂飞魄散的滋味。 所幸那些人的生魂没有受损,也就还能转世,现下应当在轮回路上。 至于里面这个…… 有点麻烦。 “连川,你今天要出门吗?”一道温和的女声在脑中响起。 一道道记忆里的画面重现在眼前。 她听见自己道:“嗯。妈妈,小禾叫我出去玩。”小禾是她的好朋友,叫李木禾。 “注意安全。等你回来。”她嘱咐道。 “好。” 画面一转,她看到自己来到了她口中的好朋友李木禾的家中。 “连川!”李木禾开心道,“快来快来!” 舒连川看着记忆中的自己走向李木禾,神情有些恍惚,她也不由自主跟着往前走了几步,随后蹲在两人边上抬头看她们。 “这是我新买的小说!”她迫不及待的分享着,“这是新一册!我等了好久呢!” 记忆中的舒连川也很开心,因为她能听到李木禾分享的故事。 “今天你要给我讲这个吗?”舒连川指了指她手中的书,笑着问。 李木禾也笑了笑,“怎么样,你实话说了吧,是不是很喜欢听我讲的故事?” 舒连川点头。 “哈哈哈,那今天就继续说说……” 她的故事要讲完了。 舒连川感觉到声音越来越远,眼前的色彩也在不断消散,最后只剩下舒连川一个人愣在原地。 要醒了。 舒连川缓缓睁开眼,坐起身环顾一圈,眼前的景象让她一时有些懵。 她正躺在一处白色光圈中,除了这一处,其他地方全是一片黑雾,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 刚刚脑中的那些是她的记忆,也就是那天晚上她睡着之后,醒来就到了这个地方。 失忆的感觉还真是有些差。 舒连川缓缓抬头盯着上空,这白光也不知从何处来的,就像在黑暗中凭空出现的一样,因为它的上方还是黑的。 至于自己为什么在这…… 舒连川回忆了一下,想起刚来这里时以及最后见到的那个人,她想应当是他出手帮了她。 只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她试探性地叫了那人一声,“越青与?” 铃铛外,越青与刚想放下书卷的手一顿,淡声道:“你醒了?” 可惜,里面的人听不到声音。 见没有得到回应,舒连川以为对方没有听见,就干脆站起身,来到黑雾前绕着走了一圈,才缓缓伸出手想去触碰。 还没等她碰到,她就感觉到身体晃动了一下。 下一刻,她就又出现在了聆月殿。 舒连川反应过来,道:“你听到我说话了?” 越青与看她一眼,“我不聋。” 舒连川:“……”她不是这个意思。 “我在里面听不到你说话。”舒连川看了眼他手里的铃铛,问道:“我刚才是回到铃铛里了?” 越青与点头,“这铃铛可以养魂。我已下了法咒,你之后只要碰一下就能进去。” 舒连川飘到他桌案前,盘腿“坐”下。安静了一会儿,道:“谢谢。” 见她没再问什么,越青与也就没说什么。直到这声道谢,打破屋中的寂静。 “不谢。”越青与平静回应,翻书的手没停。 舒连川抬眼望向眼前的人。 穿着一身繁复紫衣,长发半束。看着眉清目秀,年岁不大的样子。就像十**岁的少年郎一样。 应该很难让人相信,他就是魔族的一城之主。与其说他是魔族中人,不如说是哪家的贵公子。 她看的毫不掩饰,越青与想忽略都难。于是他抬头,就见她那黑溜溜的眼珠子还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越青与眉头轻轻皱起。 “有事就说。”顿了一下 ,他双手交握手臂支在桌案上,看着她道:“你怎么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好。”舒连川只回应他上半句话,“我刚刚想起一些事。” 越青与点头,示意她继续。 舒连川没说自己想起了什么,而是问:“你爱管闲事吗?” 说话真是…… 越青与有些无言,只道:“怎么?你要我帮你什么?” 明明是想问他愿不愿意帮忙,问出来的话却意义不明,偏偏她又语调平平听起来像在故意找事。 “你能帮我恢复记忆吗?”她问。 越青与没答,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先是摇了摇头道:“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想恢复记忆的样子。”之前快要消散的时候都没有开口求助,只是恢复记忆却让她开了口。 生命还能没有记忆重要? “我不能。”越青与继续道:“但是有个人也许可以。” “你说的是谁?”舒连川问。 第2章 第 2 章 深夜,东岛水域主城夜雨城。 入夜的夜雨城街道上没有行人往来,这里没有夜市,故而晚上鲜少有人会出门。至于为何没有夜市,那是因为夜雨城一到夜里就会下雨,不便出行。 它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此时,夜雨城的上空已被黑云侵占,暴雨倾盆而下,被风裹挟着敲打在青瓦朱窗之上。 啪嗒、啪嗒的雨声夹杂着惊雷声,很好的掩盖住了刘府中的异样。 “杀了他,杀了他,你不是想杀了他吗?怎么现在不敢了?”男人脑海中不断响起这蛊惑般的声音,催促着他将刀送进面前富商的身体里。 “杀了他,快杀了他!” “都是因为他你才落得这般田地!用命偿还,有何不可啊?” “快啊!快动手!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你在等什么?!” 男人实在忍受不了这脑中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地低声道:“闭嘴!” 那声音见仇恨没能让他下手,语气变得温和,低声劝道:“有我在,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的。” “想想你妹妹,她还那么小……” “可你作为她的哥哥,却连报仇都做不到吗?” “你真的要这样懦弱一辈子吗?” 男人颤抖着手,脑中浮现出妹妹的死状,突然间一股强大的恨意占据了他的脑子。他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缓步走到熟睡的富商床前,朴实的面庞陡然变得狰狞,猛地将匕首没入他的心口。 一刀接着一刀,直到血肉模糊。 他的脸上被喷溅的全是血泽,猩红的双眼缓缓看向床上的人,匕首依旧被他紧紧握在手中,连带着手也沾满了鲜血。过了半晌,他的眼中恨意隐去,只剩下害怕之意,而害怕之余全是震惊。 床上的人……竟意外的没有半分挣扎。 那人心口的衣物依旧被匕首刺穿,血肉与衣物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看着眼前的景象,男人猛地退开几步如梦初醒般跌坐在地。 “不、不……” 他低头看着指间被染到的血,猛地甩掉手中的匕首。 脑海中,那个人大笑的声音乍然响起。 紧接着,男人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暮停仙舟是仙盟所在之处,于暮落处停留,故得名如此。 除却七风之域,也就是非乱不现的那一域。仙盟在此间东岛水域、西燎火域、南木春域、北望雪域,都设立了仙盟办事处,一城一处,专管凡人与修士、魔族、妖族之间的事,很多时候也会与仙门百家合作,处理各种不平事。 仙盟弟子每年也会像各宗门一样,入世历练。 “怎么样?看出这人是怎么死的了吗?” 死的正是夜里被杀的那个富商以及……那个杀了他的男人。 被问的则是仙盟二长老的小弟子,医修生南星,她颔首道:“是魔。但床上那个是被普通匕首捅死的。” 接连数刀,可见其恨意之深。 “这人杀了刘晋后又被魔所杀?”齐凡玉,也就是刚刚发问的那人猜测道。 刘晋正是床上那位,东岛水域主城夜雨城有名的富商。 没想到会以这副样子死在自己家中。 齐凡玉是仙盟盟主座下的三弟子,担任此次历练的执事,负责弟子安危。此次历练,除他以外有十三名弟子,其中三名亲传弟子,十位新晋优秀内门弟子。 生南星点点头。 “师兄,我用追踪符试试?”说话的正是亲传之一的符修王一容,大长老空青的小弟子。 齐凡玉:“嗯。” 王一容从芥子袋中取出张符,掐了个诀。 追踪符在他手中散发出灵光,很快朝外飞了出去,众人忙追了出去,但刚到门口,那符就“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王一容:“……” 其余人:“……” 所幸,没有凡人在场。 他们进来的时候让人都在前厅等着,且留下了几人看护,以免出现意外,现在在场的都是自己人。 看着失效的符箓,纪临嘴角露出一抹朝讽的笑,出声道:“符修王,你行不行?” 王一容:“……”神经病。 “你行你来啊!”说着走上前查看地上的符箓,想弄清是怎么回事。 纪临在一旁摊手道:“我是剑修。” “切。”王一容白他一眼。 齐凡玉往他俩那扫了一眼,二人瞬间安静如鸡。 “我教你们的都忘了?”他有些无奈道。 同门之间,当和睦相处。 齐凡玉想起这条规定就觉得头疼,教了多少遍这两人还不知道收敛,最起码不要摆在明面上啊! 好在两人都还算听他的话,听到齐凡玉出声,连忙否认。 王一容:“没有!” 纪临:“不敢!” 齐凡玉叹了口气,只觉这执事真不是好当的,难怪他的两位师兄听到要担任执事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次历练分好几个地点,他负责的只是带着人在这一地界历练,其他地界的由他人负责。 “行了。一容、南星你们俩随我再回去看看尸体,纪临你带几人去附近看看,打听打听近日可还有什么怪事。”齐凡玉吩咐道。 生南星皱眉,“师兄你怀疑最近死的人与那魔有关?”如果是这样,那这魔的能耐不容小觑。毕竟,能在仙盟眼皮子底下杀那么多人。 齐凡玉点头,心想还是师妹靠谱,于是应声道:“没错。” 他们来的路上听说最近隔三差五的有人办丧事,但死的又大多都是些年龄大的普通人,因而起初并无人起疑。直到这位有些名气的富商死后,才有人想起请修士来看。 在这之前,那邪魔恐怕就已经下手了。 “走吧。” 几人应是,纷纷去做自己的事去。 聆月殿。 舒连川飘到架子旁,看向上面放着的那把玄色长枪,问道:“这是你的武器?” 这两日她都把聆月殿探索的差不多了,中途越青与出去了一趟,回来后武器架子上就多了这把长枪。 一直放那没再动过。 至于他出去干什么了……她那时在铃铛里睡觉没注意,等回来后就只看到他把手上握着的长枪扔到了架子上。 当时的情形大概就是……如果这长枪有意识的话应该会很委屈,毕竟它的主人丢它丢的真的很随意。 “你到底在看什么?”舒连川飘回桌案前,指了指他手里的书。 每次见他都在这看书。 越青与眼皮都没抬,应道:“嗯。” 舒连川:“……”这是回应她上一个问题吗? “你猜?” 玉铃铛一直搁在桌案上,她每回撑不过一个时辰就会飘进去,然后等几个时辰后又跟打了鸡血一样飘出来。 异常精神。 然后逮着他问东问西。 舒连川摇了摇头,老实道:“猜不到。”她问过不只一次,但每回他都只会语气敷衍的说出这两个字。 因为记忆缺失现下只有短短几天记忆的魂是猜不到的。 哦,有几天还是来这之后断断续续有的。 越青与一边翻着手里的书,一边道:“你的问题还真多。” 话也很密。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她只要一从铃铛里出来就问东问西,越青与觉得就算他不理会,这人也能自言自语,然后在殿中晃悠半天。只有偶尔的几次,她安静的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总而言之,耳边是不复清静。 越青与认为,她有的时候可能并不是真想知道什么。因为很多时候她问完问题后连自己都不记得自己问了什么,看起来根本就没有想知道答案的意思。 这人若是真的想知道什么,就会像现在这样问完后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坐在那等着回答。 越青与把书摊在她面前,道:“想知道就自己看。”找了几天了,终于找到想要的了。 舒连川:“……”看不懂。 她揪了揪自己的头发,苦恼地看向满是不认识的文字的书籍。 看了半天,她终于找到一个认识的字,眼前一亮,手指着那个字道:“傀。” 越青与似是笑了一下,补充道:“傀儡。” 舒连川抬头看他,神色疑惑。 “先给你找具身体,我还有件事要办。等事了再带你去找能帮你恢复记忆的人,我已经让人去打探了,只是……”他解释道。 舒连川点头,“我知道,这个人的下落除非自己暴露,否则无人能找到他。你说过了。” 自那日提过之后,她就没有再问过关于恢复记忆的事,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 越青与点头,不再多言。 傀儡可养魂且不会受距离限制,还能不受魔气侵扰。 他如今是这铃铛的主人,魂随其主,他在哪,她就得在哪,不能离开他十步之内。 所以她不能远离他,否则就会消散。只能先弄个身躯,让她换个地方待着,自己也好出去办事。 舒连川:“哦,你说的身体是指傀儡做的?” “这样才能让你在魔域呆着。或者你想要魔的身躯?” 舒连川:“可以吗?” 他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人还真有想法,就故意道:“当然……不可以。”魔哪有什么身躯。 “哦。” 听着还有些遗憾。 一时间,两人都没在说话。 一个继续看书,一个则在一旁例行发呆。 越青与看她又在出神,摇了摇头。 至于为什么不能带她一起,凝神期及其之上境界的修士、魔、妖都能看到生魂,难保不会有人打她生魂的主意。 她的生魂对走邪道的一些人而言可是大补。 还有,他是要去杀人的。 过了会儿,舒连川又钻进铃铛里去了。 越青与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把铃铛拢在袖中,低声道:“却愁。” 被扔在架子上的玄色长枪应声飞到他手中,下一瞬又消失不见,在他手腕骨上留下一个黑金色的纹路。 中途出去那趟,就是因为终于有了那前魔尊魔幻生的消息,不过他赶去的时候,魔幻生已经跑了。鬼知道他又修炼了什么邪法,竟敢跑到主城兴风作浪。 他摸了摸腕骨处的纹路,起身走出殿外。 抬手将指尖萦绕的黑雾往前轻轻一挥。 霎那间,黑雾向两边飞速散开,半空中被生生撕开一道裂缝。 越青与抬步走了进去。 魔域北城忘初殿大殿中,身着墨绿色长袍的殿主正懒散地躺在玄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欣赏着舞姬的舞姿。 “殿主!那位来了!”大殿外守着的魔侍急急忙忙地跑到殿内,冲上座的自家殿主喊道。 上座的人拎着酒壶,不耐烦问道:“哪位啊?”说完又往嘴里到了口酒。 “南、南城……” 话没说完,就见自家殿主瞬间直起身来,眼神都清醒不少。 却來知手肘撑在腿上,身体微微前倾,试探性地道:“姓越的?” 底下的魔侍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点头称是。 “都下去吧!”却來知神色淡定地挥退舞姬。 待底下的魔散了,他开了个裂缝就要跑。 去他大爷的淡定! 眼见就要一脚踏进去了…… 下一瞬,却來知喜悦的表情僵在脸上,缓缓低头。 玄色长枪钉在他的靴子和裂缝之间,他敢说他要是再走一步,这枪准是插他脚上了!这人真是一点不讲情面!可恨至极! 心里想的,当然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他讪讪抬头,看向来人。 越青与微一皱眉,不满道:“你跑什么?” 却來知佯装惊讶道:“城主——您怎么来了呀?” 越青与冷哼一声,毫不留情戳穿他道:“别装模做样了,你那魔侍见到我溜得比兔子还快,你能不知道。” 那是专门给他通风报信的。 “呵呵。”却來知跟在他后面,勉强笑了一下。 然后就换来越城主的又一声冷笑,“笑不出来就别笑,没人逼你。” 却來知:“……” 不是,谁惹这祖宗了?! “莫不是……有魔幻生那老不死的消息了?若是找到这老不死的万年王八,我一定身先士卒,替城主排忧解难啊!”却來知想了想,略带试探又颇为狗腿地道。 踩一脚前魔尊,拉近拉近关系嘛。 越青与在左手边的椅子上坐下,抬眼看向他,听到这话蓦地笑了一下。 却來知:“……”您老能有事说事不?!笑这么瘆魔做甚啊?! “让你找的人,有消息了吗?”越青与眼睛微眯,友善地提醒道。 却來知摸了摸鼻子,“这个……我确实是……”有心无力啊。 但他肯定不能这么说。 于是嘴比脑快飞速道:“有消息了,我那些个属下正追查呢!” 越青与点头没为难他,只淡声道:“东岛水域,魔幻生现身夜雨城。” 却來知神情不由严肃起来,“这老不死的这么多年没消息,怎的突然现身,就如此猖狂?” 他想了想又道:“那仙盟抑或是沧水宗派了谁去?”这主城里进了魔,仙盟还有沧水宗的那帮修士不该没有动静。 越青与脸上没什么表情,随意道:“几个刚刚下山历练的年轻修士。” “什么?!”却來知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 司全老糊涂了?还是镜秋老糊涂了? 不可能啊! 她俩一个仙盟盟主,一个沧水宗宗主,还都是古板严谨令人讨厌的性子,不至于犯蠢。 那只有…… 想到这,却來知脸色突然变得很臭,有些无语道:“……他们不知道那是老不死的手笔?” 她们都没察觉到,那只能说明老不死的又要整幺蛾子了。 越青与撇他一眼,佯装欣慰道:“还算有点脑子。” 却來知:“……”该死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 修炼境界:初人境—中人境—天人境—结丹期—地师境—中师境—凝神期—仙之境—神之境—传圣境—(半神) 每一境都有四个阶段:初期,中期,后期,巅峰 每一期都有一百八十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铃兰花铃内,舒连川再次沉睡。 又一次陷入记忆当中,舒连川心下已经平静,见怪不怪了。毕竟,这已经是她这些天里第三十六次梦到与那一日所发生的近乎一致的事了。 这一次,她依旧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记忆里的自己和自己的亲人、朋友说话。 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 舒连川叹了口气,找了个空地盘腿坐下。 此时,记忆才刚到她跟母亲告别的时候,舒连川静静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她并没有因为看了很多次而感到厌烦,而是很认真的听着自己母亲说话。 “连川,你今天要出门吗?”记忆中的母亲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嗯。妈妈,小禾叫我出去玩。” “注意安全。”她嘱咐道。 “好。” 待记忆里的自己走后,她甚至不用动就自动被带去了李木禾的家中。 然后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 舒连川神色平静。 她记忆的问题现在没有别的办法解决,只能靠她自己去回忆。 舒连川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来,没再看记忆中的她们,而是走到一旁的窗前,左手搭在窗边,视线往下看去。 什么也没有。 她记忆里没有的,也不会呈现。 舒连川视线一转,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红绳,伸手摸了摸。接着转过身,看向李木禾跟记忆中的自己,默默听着她们的交谈。 她和记忆中的自己都在听李木禾讲故事。 这个场景看起来还颇有几分诡异,她倚靠在窗边,记忆中的自己则是与李木禾一同坐在沙发上。 李木禾脸上的表情因为说话而变化,很是生动。 舒连川静静靠在窗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们之间的对话。 但很快,故事讲完了。 这段记忆已经到了它的尾声。 唉—— 舒连川心中默默叹息。 她看着梦中不断消散的场景,清楚这是要醒了,便不再多想,静待梦醒。 回忆结束,舒连川悠悠转醒。 她坐在那处空地上呆愣了半晌,才喃喃出声道:“注意安全。” 舒连川起身看了看四周,睡醒后她就一点不想再待在这铃铛里 。 铃铛里的空间不算大,她躺在这片空白地上,四周都是黑雾。 不过之前里面明明有个木屋,她想起来自己刚进去的时候了。她记得有个木屋,只是当时自己以为是在做梦,又浑浑噩噩的,只感觉特别累,就下意识推门进去躺床上睡着了。 她以为是梦。 但再醒来,不是在家,而是在铃月殿。 舒连川伸手碰了碰黑雾,奇怪的是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飘出去。 她又试了一下。 还是不行。 “那个……”却來知欲言又止地看向越青与腰间别着的铃铛。 越青与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腰间冒着莹莹白光的玉铃铛,伸手轻握住,挡住光亮。 越青与抬眼看他,“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却來知哪敢有,立刻摆手道:“没有!” “行了,那就按我说的做。”说完,起身就要走,似是没注意到一旁却來知‘求知’的眼神。 却來知爱珍宝是出了名的,他一看这玉铃铛就知道,此物不凡。 再加上,这姓越的这么宝贝…… 见他要走,来不及再多想什么,却來知赶忙道:“城主慢走!” 不送! “欢迎再来!”个锤子。 越青与没管他,一脚踏进裂缝头也不回地走了。 黑雾散开,越青与从裂缝中踏出,回到了聆月殿,挥手打开殿门,径直走向桌案前。 他伸手在铃铛上点了一下,解开了禁制。 但一时半会儿,也不见她出来。许是一路上试了太多次,真以为自己出不来了。 越青与又施了道法,才道:“听得到吗?” 里面的人显然是听到了,铃铛冒了白光。下一瞬,舒连川飘了出来,落在桌案前跪坐下,脑袋虚虚趴在桌案上。 她扶了扶额角。 “你不是在睡觉?” 舒连川缓过来后,没答他的话,而是侧过脸看向身后站着的越青与,问道:“你摇铃铛了吗?”她一个魂为什么能感觉到晕?还想吐。 越青与:“……” “……没有。”他确实没摇,不过路上多少有些颠簸。 舒连川:“……魂也会感觉到头晕吗?” “你是生魂,生魂对外界的感知较为敏感,会有些影响。”越青与解释道。 舒连川点头,一脸苦色道:“我会吐吗?” “……不会。” “你这次怎么醒这么快?”一个时辰都没到就要出来。 舒连川:“做梦了,梦做完了我就醒了。” “嗯。” 舒连川想起铃铛里的空间,不由道:“玉铃铛里面有个白圈,除此之外,周围都是黑雾。” 越青与没进去过自然不清楚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但听她语气可见待的并不舒坦。 “黑雾?” 舒连川点头,又道:“不过一开始进去还不是这样的。” 越青与:“变了?” “嗯。”舒连川微微叹了口气,“连床也没了……” 怪不得她一醒就急着要出来,听着确实不好过。但她之前并没有提过这个。 “什么时候变的?” 舒连川慢吞吞道:“……你第一次送我进去的时候。” “那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舒连川抬手摸了摸耳朵,“当时觉得还好,只是睡地上而已。” 越青与静了一瞬才道:“我会想办法弄清楚。” “谢谢。”道完谢,舒连川不再说话,转过脸去开始盯着桌上的书籍出神。 这是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 “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想家?”站在她身后的人突然问道。 舒连川愣了一瞬,转过身看他,回道:“还好。” “也没见你关心关心自己该怎么回你所谓的异世。”越青与双手环在身前,看着她继续道。 舒连川眨了眨眼,“你不是说,等你事了,带我去找能帮我恢复记忆的人吗?恢复记忆了,应该就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越青与:“……” 半晌,他道:“就不怕我骗你?” 舒连川神情十分不解,“骗我?你……图好玩吗?”她就剩个魂了,要散不散的,也没什么用。 越青与噎了一下,一时无言。 “但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还你恩情。”舒连川认真道。 越青与越过她走到桌案前坐下,道:“不需要。”又笑了一下,补充道:“毕竟我爱管闲事。” 舒连川:“……” 行。 见对面的人又开始翻看书籍,舒连川默默伸出只手去挡住他看的那页。 越青与看了一眼那只虚影一样的手,又看向这手的主人,“做什么?” “我想出去看看。”舒连川收回手,双手撑在桌案上半身直立起,直言出自己的想法。 越青与摇头,“现在还不行。” 舒连川矮下身跪坐着,沉默地点点头表示理解。但她的眼睛还在一眨不眨盯着他看,越青与放下手中书籍皱着眉和她对视。 半晌,越青与先移开目光,翻了两页刚放下的书道:“等却……” 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魔简的提示声打断。 魔简是魔界中的魔专门用来传信的。 越青与看了一眼,嘀咕道:“仙盟的这群人,还真是歪打正着了。” 舒连川:“发生什么了?” “你进铃铛里,我带你出门。”越青与站起身来,冲一旁趴着的舒连川道。 没有傀儡寄身,只能先带着了。 “好。”舒连川毫不犹豫道。 暮停仙舟悬于西燎火域的边界,有结界隐藏,非仙盟中人难入。 一位身着杏色长袍的女修拿着封信走进屋内,朝面前人拱手道:“盟主,这信是门口当值的送来的,不知是何人留下的。” 来人是仙盟十二掌使之一,名唤琴雅。 而她面前的这人,就是仙盟的盟主,司全。 司全看了眼手中的信不由皱眉,搁下手中的笔,道:“今日当值的,是谁门下的?” “是三长老门下的。”琴雅答道。 司全伸手打开信封,“按例领罚。”说完看向手中信件。 这信明显不是刚刚送到她这的,已经放了有些时候了,可见今日当值的有些懈怠了。 还有……不是谁都能进入仙盟地界,送信的还不知是何人。 “……魔尊?”她神色一变,立即问道:“东岛水域的历练,谁担的执事?” 琴雅见她神色凝重,又提到了魔尊,知道可能有大事发生,连忙调出灵简查看。 她掌管仙盟内的信息调度,很快就查到了此次试炼人员的名单。 “是您座下的三弟子,齐凡玉。” 司全:“凡玉?” 无论信上写的是真是假,她都得派人去一趟。眼下副盟主外出,二长老是医修此时有事脱不开身,三长老是卦修,不用到场也能相助。 “传信大长老还有四长老,让他们尽快去一趟东岛水域夜雨城。另外,试着联系齐凡玉,让他先别轻举妄动,等两位长老。”司全神色冷静,迅速安排道。 琴雅不敢耽误,立刻传信长老。 待她想联系齐凡玉时,不由一怔,“盟主……齐凡玉的灵简联络不上!” 司全站起身,“其他弟子的呢?” 琴雅试着联络,可结果都一样,她摇了摇头,道:“不行。” “命灯可有异?” 琴雅传讯另一位掌使,得到回答后道:“没有。” 人还活着。 “信上说的大概是真的,让两位长老尽快动身。” 她想她知道传信的人是谁了。 司全继续道:“另外,以我名义给沧水宗宗主传信,让她也派些人过去。就说,前任魔尊魔幻生现身夜雨城。” “是!”琴雅不敢耽搁,连忙传信。 第4章 第 4 章 夜雨城外,一处紫竹林中。一群人慌忙逃窜,正是纪临和那几个一同打听的弟子。 身后是肆虐的魔气。 但这林子太大,四周都是迷雾,根本辨不清方向。 “师兄!”其中一名弟子突然喊道。 纪临一边用剑抵挡侵袭的魔气,一边侧头问道:“怎么了?!” 那弟子有些慌张道:“我们……我们好像回到了原地!” “就那棵竹子上,有我之前砍到的痕迹!”他抬手指向一旁的紫竹。 纪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里确实有一道剑痕,那剑痕上还残留着一丝属于仙盟的剑气,现在还未散只能是不久前留下的。 纪临微微皱眉,心道不好。 他原本是带着弟子四下打听,但路上遇到人贩子,那人贩子竟然敢当街拐小姑娘,他就下意识追了上去,其他几个弟子是追着他来的。 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出了城,原本普通的林子也变成现在这副诡异的样子。 他早该意识到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会跑的比他们还快,这是中计了。 好在,他们当中有一细心的女弟子给齐师兄发了消息。 齐师兄应该很快会赶来。 “大家别急!再坚持坚持!齐师兄接到消息会来找我们的!”纪临只好先出声安抚人心。 弟子们都是第一次下山历练,心性要是不稳些怕是要出意外,严重的可能再也修不了道了。 越是这个时候,他越要冷静。 “啊——” 一名弟子被魔气冲到在地,眼见那魔就要咬上他的脖子。 远处的纪临被绊住,根本来不及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色剑气自半空中飞来,打散了那只魔。 不负所望,齐凡玉果然来了。 “怎么样?你们还好吗?”齐凡玉紧张道。 那弟子被一旁的人拽了起来,他摸了摸脖子,心有余悸道:“没、没事。多谢齐师兄!” 纪临走了过去,道:“师兄来的这么快?” “有个师妹给我传了消息,我收到消息就连忙赶来了。”齐凡玉解释道。 纪临“哦”了一声,又问:“南星师妹怎么没来?” 齐凡玉愣了一下,道:“我接到消息就急忙赶来了,没来的及告诉她。” “哦。” 齐凡玉见他不再多问,出声道:“快走吧,先找出口,我们得赶快出去,这里不对劲。” 纪临点头,“好。” 说着众人纷纷起身,跟在齐凡玉身后。 师兄不愧是师兄,刚刚还有些慌乱的弟子这会已经没那么害怕了。 齐凡玉边走边道:“我观那边……” 话音未落,齐凡玉猛地吐出口血。 他低头看向被剑捅穿的心口,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剑的主人,是纪临。 齐凡玉神色不解道:“……为什么?” “抱歉,我只有个叫生南星的师姐。”纪临拔出自己的本命剑。 果然,刚刚还一副可靠样子的‘齐凡玉’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摊黑水,甚至腐烂了它脚下的那一片土地。 其他几人汗毛直立。 “这、这是怎么回事?” 纪临解释道:“齐师兄就算再关心我们的安危,也不会忘记城里的其他弟子,我就随口试探了他一句。”他是四长老铃木的弟子,入门比生南星晚,得叫她一声师姐。 “这雾不简单。”纪临神色凝重。 “师兄,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纪临:“先走,路上大家记得时不时用下清心咒,我怀疑这迷雾可映射人心所想之物。” 刚刚那瞬间他想的是‘齐师兄在就好了’,结果下一瞬他就真的如愿出现了。而这林子里看起来最蹊跷的就是这突然升起的迷雾,所以他猜测二者可能有所关联。 与此同时,他们口中的齐师兄才刚到林子前,那个弟子最后传出消息的地方。 生南星有些担忧地道:“他们不会出事吧?” “平安令未碎,青木印未现,他们还活着。”他出行前,三长老专门给了他能够看到这些弟子青木印实时状况的青鸾命盘,若有人遇害,这命盘便会出现指针指引他们前去。 而平安令是每个仙盟弟子都有的随身令牌,这令牌碎了人未必有事,只能说明可能遇险。 但他们脖颈处的青木印,象征的是生死。 一般情况下,青木印是看不见的。因为它只有在死亡的瞬间,才会显现。 “此地蹊跷,我先传信给师父。”齐凡玉道。 对面很快传来消息。 灵简上显示的是……‘既如此,你们先进去找人确保他们安危,不计一切拖延时间等长老前来’。 这不是师父。 师父不会在不明情况下贸然让弟子行事。 几乎是瞬间,他意识到了不对。 也许……他们早已经入了这处足以让人与外界失联的地界。 而竹林,只是障眼法。 “师兄,现在怎么办?”生南星想了想 ,提议道:“要不我们先去找他们汇合?反正都进来了,待找到人,我们再商量怎么出去?” 齐凡玉神色并未轻松,这魔物竟如此狡诈把他们两波人分散开来对付,也不知那边如何了。 “先走吧。”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算上他一共十四个人,全都困在了这里。齐凡玉他们这边有六个人,那边纪临带着剩余的弟子。 王一容还在试图催动追踪符,可还是跟先前刘府中一样,没走一会儿就落在地上失去灵气。 前所未有的挫败。 他自许符术学的不错,可现在…… 生南星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那魔物看起来早有准备,就像是知道我们会来专门挖了坑等着呢。既然早有准备,肯定也想到了符术这种影响他计划的因素。所以,别多想,集中精神应对现下。” 王一容点头,“嗯。” 几人继续前行,一路上什么事都没发生。 顺利的有些蹊跷。 王一容看了看四周环布的紫竹,有些头疼道:“能不能让他们自己走到我面前啊?”这要找到什么时候? 生南星刚想说这怎么可能,就见前方传来纪临他们的声音。 生南星:“……” 王一容:“……” “你什么时候多了心想事成的功能了?”生南星呆在原地,一脸懵地发问。 王一容更是一脸见鬼的表情,“呵呵,真见鬼了吧?” 齐凡玉皱眉看向来人欣喜的表情,没等他们开口直接拔剑,一道剑气扫去。 “师兄!”王一容本能出声阻止。 但下一刻,那几个“人”全都化为黑水。 “果然。”齐凡玉反手把剑插回剑鞘,“你觉得我们都意识到不对劲了,纪临他们待了那么长时间能意识不到?不直接拔刀就算了,居然还是这么欣喜的表情。” 这不明摆着告诉你‘我是假的快打我’吗? 王一容:“……”不愧是师兄。 “喏,清心符。”说着他将芥子袋里的清心符分给众人。 生南星四下望了望,“这雾着实蹊跷。” 王一容点头,“清心符也未必能管多久。” “等等!”齐凡玉突然出声。 他走到其中一颗竹子旁,伸手摸了摸那上面的剑痕,道:“这是……纪临的剑!有他的剑气残留。” “还有残留?那应该没走多久,兴许还能追上!”王一容凑过去看了一眼,有些欣喜道。 齐凡玉神色并不见轻松,“他们动手了,怕是遇到了什么东西。” 似是想到了刚才的假象,齐凡玉又嘱咐道:“但也别忘了,这林子里什么都可能是假的。” 包括这道剑痕。 听完这话,几人神色复又凝重起来。 生南星:“师兄说得对,我们还是谨慎些为好。” 齐凡玉:“这林子里应当是有阵法。” “我们当中,也没有很懂阵法的人,该怎么破阵?”站在一旁的王一容满脸愁容。 接着随口提议道:“难不成强开?” 生南星摇摇头,“不能强开。我们人不齐,眼下我们在明,那魔在暗,强行开阵可能激怒躲在暗处的魔头对其他人下手。况且……” “况且能不能开阵还未可知。”齐凡玉接道。 如果那魔头实力在他们之上,能强开的可能性不大。 王一容见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把路都堵死了,倍感凄凉道:“那怎么办?” 齐凡玉:“先找人。” “这是什么地方?” 越青与看了眼前面的空地,没急着过去,听铃铛里传来的声音,回道:“夜雨城外的一处……紫竹林。” “嗯?”舒连川揉了揉眼睛,趴在越青与在铃铛里弄的屏障上,疑惑道:“哪呢?” 屏障上显示的正是外界的景象,能让她在铃铛里就能看到外面。 可她只看到一片空地。 “等着。” 说完,越青与先是伸手拨弄了一下腰间挂着的铃铛,随后抬起一手调动魔气抚上自己的双眼,低声念道:“以我之目,成你之眼,九幽现行,法相皆拆。” 霎时,魔气从垂下的掌心溢出,分成九道飞出直直打向眼前的空地上。紧接着,就有九道更深重的魔气从地下飞出,似从下往上升起的锁链,将眼前空地包裹形成牢笼。 片刻后,黑雾消散,眼前路消失。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紫竹林呈现在前方。 只差一步,他就要走进去了。 越青与低头看向别在腰间的铃铛,道:“紫竹林。” “越青与。” “嗯?” “我看不见。”舒连川小声开口,“……你把铃铛转过去一点。” 现在这样只能看到他的腰封。 越青与:“……”忘了。 他伸手把铃铛摆正,面向紫竹林。 “紫竹林……”舒连川伸手在屏障上的紫竹上点了一下。 “你来这里做什么?” 半天没听到回应,舒连川仰头盯着虚空,面露不解。 “越青与?”她又叫了一声。 “来杀个人。”越青与这才回道。 舒连川:“哦。” 顿了顿,她道:“你看起来很厉害。” 越青与伸手轻拨了一下铃铛,轻笑一声,道:“把看起来去掉。”说完缓步走了进去。 铃铛轻晃了一下,舒连川有些不稳地跟着晃了一下,待稳住身形后,冲铃铛外故意使坏的人道:“我看见你的手了,是你摇的铃铛。” 上次说不准,但这次她可是看到了。 越青与点头,直接承认道:“是我。” 言下之意,你要怎么样? 舒连川:“……”堂堂殿主。 过了一会,她道:“你很确信。”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换作旁人未必能很快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但越青与知道,她的意思是说他很确信自己能够杀了他想杀的人。 第5章 第 5 章 紫竹林的背后还有一处高山,不过只有进入紫竹林后才能看到。山周云雾环绕,让人难以识别其真面目。但越靠近这山,山的面貌会越清晰。 纪临他们竟在不知不觉中出现在了山的入口前。 他们出了林子,但更像是这的主人故意放进来的。 众人不由警惕起来。 “纪师兄,我们要进去吗?”有人提议道。 纪临心里也有些拿不准主意,但他好歹是师兄,算得上临时的主心骨,必须要拿主意。 “再等等。”他道。 这个地方过于诡异,他不能贸然带人进去送死。他们进来有段时间了,师兄应该很快就能找来。 其余弟子见他面上丝毫不慌,不由安下心来,也没去问等什么。 事实上,纪临也不知道等什么。 等齐凡玉? 虽然他们进来已经有些时间了,师兄也应该找了过来,可他们未必能到这里,因为这背后的始作俑者像是故意把他们分散的,能不能汇合还真难说。 不过等也未尝不对。 贸然进去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呢,这林子里的东西他们好歹还能应付。 “你们有没有觉得……地在震?”说话的弟子语气不由染上慌乱。 “我去!你们看那!”其中一个弟子指着前方的地面。 是魔气! 不过这次,是从山上袭来的。 沧水宗。 议事堂中央站着一紫衣女人,女人面色沉静,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的样子,但事实上她已有几百多岁了,她便是此宗门的掌门人——镜秋。 四大宗门掌门人,分别为长青宗空宿、流云宗北辰、沧水宗镜秋、上阳宗挽歌,其中最为冷血之人,说的就是她。 传闻中,她的至亲、首徒皆死于她手。 都说如果不是有七位长老牵制着她,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司全传信来的时候,镜秋就直觉要有大事发生。看了传信后,她派了离夜雨城较近的三位长老前去查看。 但现下,她已经联系不上他们了。 前魔尊现世可不是件小事,毕竟他在位时行事猖狂,屡次三番挑衅修仙界各宗门,默许手下到处惹事,没少给他们添堵。 直到一百年前,被魔域南城如今的主人挑下台,三界才有了现下这还算和谐的局面。 这局面可不能毁在他手里。 就算是与长老们失联,镜秋的神色也并未有什么太大变化。因为早在看过司全传信之时,她就猜到了会有这种情况。 前魔尊敢明目张胆出现在夜雨城闹事,必然有所准备,几位长老心中也当清楚这一点。 那三位长老的实力,并不输她。若是有他们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低头伸手将衣袖拉开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臂。 苍白的皮肤下竟埋着一条细长的黑线。 那是她的灵脉。 此时的紫竹林里异常的热闹。 沧水宗的三位长老在越青与之前就已经赶到,先他们一步进了紫竹林。 现下除却夹在山与林间的纪临等人,紫竹林里有三波人。 九幽锁的动静惊动了其余人,包括……魔幻生。 此锁来自魔域最底层的炼狱——九幽台。九幽锁散发的魔气,魔幻生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毕竟在越青与之前,此物可是听命于他的。 白骨山中,魔幻生从人骨堆上缓缓睁开眼来,想到越来越多的人进来了,他那张诡异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慌张,反而面露喜悦。 “他敢在城里直接动手,是在故意吸引人过来?”舒连川听了个大概,不由猜测道。 魔幻生在夜雨城动手,引得仙盟出手。不过仙盟不知是他的手笔,也就不会派什么特别厉害的人来,又加上近来是弟子历练的时间,优先派这些弟子去实属正常。 越青与知道魔幻生的消息后,就赶来了夜雨城,第一时间却没找到他,可见他有个很好的藏身之处,如今看来便是这里了。 之后,越青与找到却來知,利用他的眼线将信递到仙盟盟主手上,“邀请”大家一起来对付魔幻生。 寄信的目的也并非是真想与他们合力对付魔幻生,而是想提前让仙盟派人过来把那几个弟子弄走。省的到时候打起来再把那几个弱不禁风的弟子弄死了,回头再把账算他头上。 所以就算没有这么一出,仙盟知道也是迟早的事,到不如让他们提前知道。 而仙盟知道后势必会找离此地界最近的沧水宗派人支援,这样一来,来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可是……那老贼图什么呢? “当然是故意的。”越青与自然想到了这一点,嗤笑道:“那老不死的还没改掉爱整幺蛾子的习惯,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找死。” 一百年前,他把这老东西踹下了位,给他钉了九根穿魂钉后又布下周天锁魂阵将其镇压在了魔域的最底层。 谁曾想却來知的那右护法早就被他所控制,专门趁他不在魔域、却來知花天酒地之时,用了转生术与魔幻生互换,放走了他。 转生术就是用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换旁人一次生机。 这个术法极少有人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也没人会使用它,因为使用这种术法的代价可是性命。 魔幻生会这个,在他意料之外,也就没有防备。 他身上有穿魂钉,就算跑了越青与本也可以追踪到。但怪就怪在,他跑了之后穿魂钉只在某一时间短暂与他感应过。 可时间太短,他确认不了方位。 再次感应,就是那次他出门的时候。但他刚到东岛水域的边界,这道感应就又消失了。 不过也确认了一点,魔幻生就在夜雨城附近。 所以那天他在城里逗留了一会,也是那时知道了城中近日有异样发生以及仙盟派了弟子来此地历练的事。既是历练的弟子,仙盟就肯定不知道此地的异样与魔幻生有关,他就留了个眼线跟着他们以防坏事。 之后他就去了城外,发觉了这处林子的不寻常。越青与没有贸然行事,只留下了道魔气做标识就离开了。 突然有了他的消息,还如此高调猖狂,一点都不像他那见了猫就东逃西窜的老鼠作风,必有蹊跷。 这些年里越青与也没干耗着,他找到了能彻底杀死他的办法。 老不死的应该会很开心吧。 那时之所以选择镇压他而不是彻底杀了他,就是因为他有不死之法。不死之法的说法出自老东西的口,他自然不会相信。 “紫竹林看够了吗?”越青与突然问道。 舒连川觉得他还有别的什么意思,但只“嗯”了两声,没问什么。 越青与不紧不慢地走着,他路过之地的紫竹全被黑雾吞噬,拉入地下彻底消失。 不过这些舒连川是看不到的。 “前面有人。”越青与传音道。 舒连川凑近屏障,却没看到有什么人,“你感觉到的吗?” 越青与:“嗯。” “你要避开吗?”舒连川问道。 越青与:“不需要。” 他们继续往前走,身后的紫竹林不断消失在原地。 很快,他们遇到了沧水宗的那三位长老,两方人中间隔着排并不茂密的竹子,足以看清来人。 “我天……”扶久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缓缓吐出两个字。他身侧的紫竹林莫名消失本想看看怎么回事,谁曾想,刚一侧目就看到了个人。 这人还眼熟的很。 其余二人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来时的那些紫竹包括刚刚还隔在他们中间的那排竹子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人站在那。 这个人…… 舟清:“?” 曲兰山:“!” 来人侧身而立,一身贵气的暗紫色长袍,长袍上绣着精致的花纹,腰间束着一条镶有蓝色玉石的腰带,上面还别着一串玉铃铛。部分长发由一个金色小巧的发冠束起,其余长发自然垂落。 再配上他这张脸倒是颇为赏心悦目。哦,前提是他看过来的眼里没有那么明显的不屑和嘲讽。 横眉冷目,大概就是他现在这样。 三人心中不约而同想到:他怎么在这?! 虽说现在魔与修士之间勉强达成和平,但这不代表他们就愿意魔域的主人来到这里。 越青与身后的空地上还时不时有魔气冒出。 他撩起眼皮看向三人,神色略嫌弃道:“诸位,还没找到那群小废物?” 信寄出去有段时间了吧。 扶久:“……” 舟清:“……” 曲兰山:“……” “魔域南城,聆月殿主。”扶久伸手摸了摸胡子,眯着眼睛看向越青与道。 越青与神色未变,语气随意道:“怎么?找不到人要给我扣帽子了?” 扶久笑了笑,忽略他那略带嘲意的话。 慈祥的脸上虽是笑容却不见轻松之意,他试探地问道:“聆月殿主怎的在此?” 越青与转过身正对他们,随后朝前走了两步,见扶久防备的神色,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摸上武器的手,丝毫不加掩饰地再次嫌弃道:“本殿可没空跟你们玩什么互相试探的把戏,也对你们为何在此不感兴趣。” 说完,慢悠悠地继续往前走。待路过他们身边时,停了一下,微微侧目道:“还有,这里是沧水宗吗?只许你们来,本殿来不得?” 说完,不等回应,便扬长而去。 曲兰山嘴角一抽,冲自己师兄道:“大长老,您能稳重些吗?学学掌门师姐那就算沧水宗灭了还能面不改色的本领行吗?” 舟清无语地看向她,道:“要骂就骂,但请别咒沧水宗行吗?” 扶久:“……”呵。 “跟着他。”扶久想了想道。 舟清:“我看他没有恶意,应当不会伤害那群孩子的。” “应当?那就是有可能。他可是魔族中人,无论如何不得不防。”扶久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不赞同道。 曲兰山:“听师兄的吧,以防万一。” 舟清点头。 “既然阵毁的差不多了,我们也别拘着了。” 第6章 第 6 章 紫竹林已全被毁去。山上云雾未散,还有黑气夹在当中,让整个地方都阴森森的。 山上的一处山洞中,魔气环绕在白骨堆上盘腿坐着的人的四周,越来越浓。 那坐着的人,正是魔幻生。 “四垣列阵,囚道封天。”魔幻生盘坐在白骨山的一处洞府中,照着面前的一页黄纸一字一句接着念道:“元灵汲引,命源相连。” “乾坤逆转,生机汇涓。” “以彼之灵,供吾之魂。” 念完后,他的双眼缓缓阖上。 魔气从四个方向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身躯,滋养着他的灵府,修补他的魂体,他身上的穿魂钉也从六颗掉落为了三颗。 至于为何是六颗,原先那三颗早在一处秘境中因汲取了大量元灵被他拔除。 元灵是修炼的根源,魔、妖与修士虽修炼之法不同,但本源相同,都有灵府和元灵。 有了元灵,才能引气入体,才能修炼。 他布下的阵法正从四个方向汲取着灵气,在全身灵气都耗光之前,元灵是不可能被直接剥夺的。 这些灵气从阵法中传输过来时,竟变成了魔气。 也正因如此,魔幻生才能毫无负担地吸收。 此阵名唤四垣囚道,术法名为汲元术。 四垣囚道,指的就是现下困住他们的四道阵法,这四道阵法分别位于山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而每一处都困了一群人。 紫竹林是以白骨山为中心,围绕成了一个圈。他们之前看到的什么林子的后面有山,根本就是幻象,所以一直在绕圈子。 纪临等人就被困在东方。 其中几名弟子早已经昏迷不醒。 至于所谓的汲元术…… 大概就是他们现在这样,身上的灵气在不断流失。 几人原本打算待在原地不动,但没想到突如其来的魔气打的几人措手不及,一时不慎被拽进了阵中。 原本还在挣扎的几人,现下都死气沉沉。 另一边,齐凡玉他们刚出紫竹林,也与纪临等人一样,被拽进了阵法当中。 不过情况要比纪临等人好些。 王一容额头不断有细汗冒出,他抬手擦了擦,语气有些急躁,“不行……我破不了阵。”他先前也学过阵,但学的并不好。 因为师父告诉他,阵符不分家。符术学的好,阵法也一定能行。 试图让他效仿那位阵符双修的天才。 他只觉得师父老人家在忽悠他。 谁说会符术的,阵法学起来会更轻松的? 简直是……老糊涂说糊涂话不负责啊。 他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到第二层,会些简单的小阵法和解一些简单的阵法。 阵到用时方恨少啊! 王一容磕巴道:“你、你们有没有觉得灵气受阻?”他又尝试调转周身灵气,脸色变得比刚刚更难看。 几人自发现蛮力破不了这阵后,就没再动用灵气。眼下听到这话,才发觉自身灵气出了问题。 剩余两处同样关着人,但他们大多互不相识,而且是最早被关进去的。 有散修,也有宗门弟子甚至是仙盟办事处的弟子。 阵法启动后,很多修士都陷入沉睡。 “你跟那个白胡子有什么过节吗?”舒连川问道。 越青与没有应声。 舒连川自顾自道:“那个白胡子看起来很警惕。哦,修仙了还会变老吗?”问完还顺带感叹了一句,“他的胡子可真长。” “是嘛。” 舒连川反问,“不是吗?” 越青与忍不住笑了两声。 笑声零星传入舒连川的耳朵。 舒连川:“……”他笑什么? 她盘腿坐在像电视一样的虚影前,被他的笑声整的不说话了。 有什么好笑的? “你说的很对。”越青与笑够了,颇为赞同。随后解释道:“修为达到凝神期后,自身形象不会再变,不过倒是可以选择变成比自身年龄要大的时候的样子。像他,就是自己选的,按理他应该是青年形象。” 舒连川点头,“那你笑什么?” “你刚刚怎么不当他面说呢?”他语气颇为遗憾。 也不知那自诩有着得道高人形象的仙门道长被人这么叫是个什么表情。 舒连川:“不好。” “确实不行。” “哦,为什么啊?”舒连川语气干巴巴地道。 越青与笑了一下,道:“你会被打的。” “他碰不到我。” 越青与语气轻飘飘地道:“指不定呢。所以你还是老实呆着吧。这得罪人的事我熟悉,还是我来为好。省的到时候你被打散了,还要我来捡。” 舒连川:“……”你最好是会捡。 像是听到她心中所想,越青与补充道:“放心,我肯定捡。” 舒连川:“……”勉强相信。 “越青与,你怎么知道他在哪?”这地方不小,可一路上他却没有多停顿。 这是直接肯定他知道了。 “嗯,还挺聪明。” 舒连川:“……”你直奔目的地的样子还挺明显的。 “他身上有穿魂钉。” 舒连川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她的那个问题,可……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穿魂钉是什么? “魔也有魂?” “有,与生魂对应,叫做死魂。有些魔是自诞生起就只有死魂,生来为魔。” “有些?”那剩下的呢? “还有些魔……起初并非是魔,可能是凡人,也可能是修士,这种的是后天成的魔。” 舒连川:“那成魔的条件是什么?” “亲手撕碎自己的生魂。” 舒连川惊讶道:“那不就死了?” “生魂尽灭,将死之时,死魂显现。若是能走过枯木桥,就能彻底归于魔族。” 无论身前是凡人,还是修士,都是过去。 “枯木桥?” “生魂入轮回要先走黄泉路入冥界。同样的,死魂想成魔要先过枯木桥才能入魔域。” “那……走不过去呢?” 方才他话里明显还有另一种情况存在。 越青与无声笑了下,“若是过不了……自然是魂飞魄散,彻底消失于此间。” “当然,这也只是其中一个选择。”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不只有过桥一个选择。只是外界都传,只有走过了枯木桥才能入魔域。 “还有别的选择?” 越青与点头,“给魔尊当狗腿呗。” 舒连川:“啊?” “接受现任魔尊在自己体内种下能控制人心的心魔引,此后入魔界成为魔尊的人。这样,就不用过桥了。” “生魂尽灭,将死之时,就一定会有死魂吗?” “当然不是。亲手毁了自己生魂的人,得到的是诞生死魂的机会。” 就像是投名状,需得自愿放弃轮回,才能有机会成魔。有机会的意思,就是有些时候,投了枯木桥也未必会敞开入口。 还有些时候,它会主动找人,就像抛橄榄枝一样。不过,这种情况比较少见。 “你……” 越青与打断道:“行了,该说重点了。那老不死的身上有九颗穿魂钉,能封住他的全部修为,限制行动。” 毕竟魂都被钉住了,怎么跑? 舒连川把没问完的话咽了回去,接道:“你与穿魂钉之间有所感应,所以知道他在哪?” 既然这样,“那……” “那为什么之前没有找到他?” 舒连川点点头,道:“嗯。” “因为他躲在了一个足以断了我与穿魂钉间联系的地方。”他跑了之后就彻底消失不见了,根本找不到踪迹。 舒连川下意识追问道:“什么地方?” 越青与极短促地笑了一下。 怎么又笑?他最近怎么这么爱笑。舒连川心下犯嘀咕。 “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舒小姐。”略带笑意的嗓音自铃铛外响起。 舒连川:“……” 可能是失忆的缘故,什么都想问。 “不过,我猜测他原先的藏身之地可能是一处秘境。”越青与正色道。 舒连川不由道:“你有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越青与:“怎么不问了?” 舒连川装傻道:“问什么?” “我没有找到过。”越青与没再逗她,解释道:“一来秘境太多且自主开放的时间各有不同,二来有些秘境被仙盟和那些宗门占有当做历练资源。” 难下手啊—— 说着,二人路过一处困阵,那里面困了不少人。 越青与早在靠近前,就隐了身。 “嗯?就这么走了吗?” “嗯。” “你不打算救他们?” “怎么?你想救?” 舒连川摇了摇头,道:“人各有命。”况且以她现在的情况来看,救人乃是无稽之谈。 “你真是这样想的?”越青与边走边留意着四周,待感受到那股强大的魔气,心下了然他们是离那人越来越近了。 舒连川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说的,“想与不想,于我而言,没有意义。” 因为舒连川救不了。 事实如此,她确实没有什么必要去想。 但…… “你应当知道。”越青与随手将手中长枪掷出,让它来解决这周遭四窜的魔气,自己则散步似的继续往前走。 这话说的突然。 铃铛里的人也不知明不明白,就道: “不知道。” 越青与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道:“是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还是不知道他们根本就不会死。” 舒连川:“……” 没等她说什么,越青与继续道:“这乱象是我要杀之人弄出来的,而我只要杀了他,这些人就能活。”况且,这里还有仙盟和沧水宗的人在,他们也不是吃白饭的。 “你说,是与不是?” 舒连川:“……”这个人有种熟悉的讨厌感。 “快到了吗?”舒连川看着眼前越来越多的黑气,状似随意地问道。 越青与对她这岔开话题的话术已经见怪不怪了,应声道:“快了。前面那个山洞魔气最重,应该就是他的藏身之所。” “嗯。” “你不是说他有不死之法,那你要怎么杀他?”舒连川问。 越青与:“焚光镜。” 沧水宗的三位长老毁了余下的紫竹林后,就遇到了被困在阵法当中的齐凡玉等人。 他们原先是跟着越青与的,但他有意甩掉他们。半途跟丢了,只好自己边毁林边找人。 好在是找到了。 “凡玉!” 齐凡玉听到呼声,待看清来人后,他立刻道:“别靠近!” 阵外几人只看得到他嘴唇在动,却听不到声音。 扶久掏了掏耳朵,疑惑地看向舟清和舒兰山,道:“是我年龄大了耳朵不好了吗?我怎么听不到呢?” 舟清:“……” 曲兰山:“……” 也不知他是装的还是真的。 “呵呵 ,师兄,我真的不想对刀修形成什么刻板印象。”曲兰山冷笑两声道。 扶久“啧”了一声,不满道:“怎么和师兄说话呢?” 舟清无奈扶额,总觉得这两人跟长老身份不搭边。 都几百岁了,还这么幼稚。 “这阵法应当是单向的。他们听得到我们的声音,我们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舟清分析道。 扶久召出法器,扬声道:“管它什么向,我砍了它!” 说着就要靠近。 齐凡玉等人连忙在阵中冲他摆手。 没等舟清出手拦他,扶久自己先停住了脚步。 “嗯?这是在……”他眯着眼睛看向他们,一脸恍然大悟道:“跟我打招呼呢?!” 挺热情的。 都冒汗了。 舟清看不下去了,一把拉住他,道:“他们的意思应该是让你不要靠近。” 几人拼命点头。 扶久讪讪收回步子。 “师兄,你知道你在沧水宗小辈眼里……”她说着悠地顿住,“……算了。” 他退到一边,老老实实不再动弹。 “不是说有十几个人呢吗?其他人呢?”舒兰山冲几步之外的几人道。 齐凡玉他们自然是听到了,知道他们听不到阵里的人说话,就只摇了摇头。 生南星似是想到了什么,挤到前面去,用手指了指阵。 舟清心下了然,问道:“可能还有别的阵法?” 生南星点头。 “师兄,你在此处看着他们,他们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与师妹去别的地方看看,其余人可能被困在别的阵法里了。待摸清楚,再破阵。” 扶久点头,认真嘱咐道:“此处蹊跷的很,你们注意安全。” 曲兰山:“师兄你就老实在这待着吧,千万别靠近。” 扶久:“……” 舟清温和道:“行了,好歹是师兄,兰山你少说几句……” 扶久刚露出欣慰又赞同的表情,就见自家师妹话风一转道:“毕竟,他年龄大了。” 扶久:“……”呸! “快走吧!” 两人转身离开,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7章 第 7 章 四面八方涌来的魔气突然间被阻断去路,挡在了一处红色屏障前。 在越青与进山后,却來知就带着手下和越青与的两位护法赶到了。他们按照越青与的要求在白骨山的七个方向分别摆放焚光镜,再施以术法,使得七方相连,形成结界。 将一切阻隔在外。 魔幻生的阵法由此被阻断,原先被困在四垣囚道阵法当中的众人脱力倒在阵中。 命算是保住了。 沧水宗的三位长老和后来的暮停仙舟的两位长老合力将阵法强破开,把人带了出来。 “有劳三位长老,待此事了,暮停仙舟必登门拜谢。”说话的正是暮停仙舟的大长老空青。 扶久点头,“都是同道好友,不必见外。再说,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 “还是先把弟子带回去好生医治吧。”曲兰山打断他们的客套话,直言道。 几位长老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由沧水宗的三位长老送弟子回去,剩下两位暮停仙舟的人留在此处观察。 红光笼罩着整座山,由于天色渐暗,这个地方显得更加诡异。 他们要去看看这突然出现的红色屏障是怎么回事。 二人刚赶到之时,就见舟清和曲兰山正想办法破阵。 恰就在那时,红光乍现。 紧接着就是阵法松动,他们乘机强行破阵。 铃木走到泛着红光的结界前细细打量了一番,“师兄,此结界你能破开吗?” 空青就是王一容的师父,阵符双修的神之境强者。 不过他的符术要更强一些。 “这结界为某种法器所成,若是找到法器所在之处,也许可以解开。”空青略微思索一下道。 铃木点头,“那我们……” 话没说完,二人猛地抬头看向高空。 红光之下,两股黑色魔气相撞,引得整个山都在震颤。 “舟清说她们此前遇到了魔域南城聆月殿主……那手持长枪的莫不就是聆月殿主?” 空青没管她在说什么,迅速着手布阵,在那红色结界外又加了个隐匿阵法。 此处有魔现身,若是让寻常百姓见到,恐引起惊慌。 “那另一道魔气……” 空青看了眼司全的传信,沉声道:“是魔尊。” 另一道魔气,的确来自魔域前魔尊魔幻生之手。 不久前,越青与来到山洞外,与里面正吸收魔气的魔幻生打了个“友好”的照面。 “老不死的,好久不见啊。”说着好久不见,眼神却像在看一个死人。 白骨堆上坐在的,正是魔幻生。他的脸一半枯萎可怖,另一半阴柔扭曲。 魔幻生看着洞口前站着的人,就知道了那阵法对他没用,居然没能让他也成为养料。 还没等他想明白为什么,这人的长枪就直冲他命门而来。 魔幻生侧身躲开,从白骨堆上翻身下来。 “姓越的——”语气颇有些得意道:“你莫不是忘了本尊的不死之身?这么多年了,你何苦执着于杀了本尊?” 他语气疑惑,“本尊不明白何时得罪过你?” 越青与懒得跟他废话,长枪裹挟着魔气再次冲他命门而去。 “你真聒噪。” 一节一人高的白骨凭空出现在魔幻生的手中,他抬手抵挡住这来势汹汹的长枪。 魔幻生身上的钉子还剩下一颗,自然不愿意与他多做纠缠,缠斗几招后他从洞中向外跑去。 那人说过,此阵一旦开启,除非困阵当中的人都死了才会停止。他算过时间,本足够他吸收完那些人的修为。 但这不知哪来的结界,居然坏了他的好事! 以他现在的情况,不宜与这姓越的对上。 魔幻生快速往结界边飞去,双手握着那截白骨携着魔气砸向结界上。但结界却丝毫没有被干扰,泛着红光的结界依旧拦着他的去路。 待感受到结界上的灼烧之力,他面色骤变。 “怎么样?送你的礼物,可还满意?”身后响起越青与的声音。 魔幻生嗤笑一声,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杀不杀的了,试试不就知道了。”说完,提着长枪瞬息间来到魔幻生眼前,却愁裹挟着浓重的魔气直直冲向魔幻生面门。 魔幻生面色陡然变得阴狠,抬手调用魔气抵挡攻势。 下一刻,他的眼瞳突然变红。 越青与似有所感,微微侧身躲过身后突然出现试图扼住他后脖颈处的干枯手爪,左手顺势按在那干尸的头上,五指猛地收力。 干尸的头瞬间被捏碎。 从高空坠落下去。 他颇为嫌弃地“啧”了一声,给自己丢了个清洁术,然后语气略带嘲讽地道:“多少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什么长进啊。” 短短交手几回,魔幻生已经知道自己是打不过他的。看来只能先拖延时间,等那人动手了。 越青与看出他有意拖延时间,直言道:“今日这结界为你所布,你不死,就没人能进来。” “你——”魔幻生脸上浮现怒色,“我究竟何处得罪过你让你非要杀我?!” 越青与手上攻势不停。 “你在等谁?” 他这副样子,看起来还有后手。 魔幻生不答,握着手中白骨慌乱挡着越青与的长枪。混乱中,还控制了几个干尸朝越青与背后偷袭。 越青与将长枪掷出让它自己抵挡魔幻生的攻势,自己则侧身一脚将离自己最近的那干尸踹飞出去,干尸被踹的直接身体对折,砸向其余几个带着它们一起飞了出去。 随后,他转身握住飞向自己手中的却愁,直抵魔幻生的命门。 焚光镜可以断了魔幻生用来修补身躯的混沌之力。 魔幻生是魔界第二位魔尊,第一位创下魔界后没多久就消散了,随后由他继任。他也是这世间唯一一位还能吸收混沌之力的魔,算的上半个诡,那个曾经与神族相对后来同归于尽的诡族。 不过这世间的混沌之力已越来越少,他也只能在危及性命之时调用。 他根本想不通,越青与是怎么知道的?还能找到克制混沌之力的方法! 魔幻生没了混沌之力修补身体,这会伤口多到让他狼狈不堪。 他想拖延时间,但越青与可不会让他如愿,他的长枪直接贯穿魔幻生的命脉,从高空把人穿在地面上。 “你……不能让我……死的明白……”魔幻生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握住插在他心口的枪尖,断断续续道。 越青与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你要什么明白不明白的。毕竟……”说着,他一手扶着长枪微微弯腰看向地面的人,语气近乎冷漠地道:“你不是还没死呢吗?” 他的死魂不全。 这就是他的后手吗? 真是千年的王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魔幻生嘴角溢出血来,面上更是扭曲,此时大笑显得极其诡异。 越青与手微一用力,转了转手中长枪,发出令人作呕的绞肉声。 “本尊早就说了,你杀不了我的!”魔幻生硬撑着,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但越青与就像没听见一样,手上力气没变甚至还加深了几分,“真是可惜……” 这不是他的真身。 或者说…… 他把自己一分为二了。 “如果……”魔幻生心中暗骂,这姓越的小王八犊子竟下手这么狠,“咳、咳……我告诉你一件当年的事……你可否不再追杀我……” 他确实怕了。 哪怕他这次没死,他也怕了。这个人根本就是阴魂不散,还让他找到了对付他的办法,要是…… 到时候,他真的会死。 越青与微一挑眉,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哦?” “留我……一命……” 魔幻生紧紧盯着眼前的人,试图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松动。 但让他失望了,越青与面上还是那副表情,根本不曾因为他的话松动半分。 “哦,那不行。”他淡声道。 说完,他伸手将魔幻生的那一半死魂生生拽出,不顾地上人的嘶吼,面无表情将其徒手撕碎。 一半死魂碎裂的那一刻,魔幻生的身躯也渐渐消散在原地。 从头到尾,舒连川只来得及看魔幻生一眼,也就是刚到洞口那时。 那之后,铃铛里的虚影消失了。越青与并不想让她看,她在里面只能听出外面两人是在打架。 见魔幻生消失,越青与将却愁从地上抽出,反手背在身后。 刚刚他躺着的地方,还有一张黄纸。 越青与微一动手,那张黄纸就从地上飞到了他的手中。 “四垣囚道?”还有……印在黄纸上浅显的一个字“束”。 魔幻生消失的那一瞬,舒连川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好像进了什么东西。 待听到越青与的话,她不再想刚刚的异样,问道:“什么道?” “四垣囚道。”他重复道。 “那是什么?” “应当是我们在外面看到的,那个可以汲取人元灵的阵法。” 舒连川默默点头,然后问道:“我现在可以出去吗?” 越青与抬眼看了下已经有些暗的天色,抬手解开了铃铛上的法术,把人放了出来。 “走吧。” 舒连川从四周在魔域难见的绿植上收回视线,看向他问道:“现在去哪?” “你还想去哪?当然是回去。” 舒连川干巴巴道:“哦,回去了啊。” 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待在家里。 舒连川心中微叹,跟着他缓步往下山路飘去。 如他所言,魔幻生死后红色结界也消散了,这片山林重归于静。 “你觉得魔幻生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出?”越青与走在前面,突然出声道。 见半晌没有回应,他悠地顿住。 舒连川光顾着看周围了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一头撞了上去。 越青与:“……” 舒连川:“……” 幸好魂没有痛觉。 越青与往前走了一步,转身看向身后跟着的人,轻飘飘地道:“你想什么呢?” 舒连川:“……”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摇了摇有些晕的脑袋,给他道歉。 越青与皱眉,“你怎么了?” 这人明显有些不对。 “啊?”她有些听不清他的话了。 越青与不再多言,用一缕魔气圈住她的手腕。 舒连川下意识想挣脱,但她挣不开。又伸出另一只手要去拽它,越青与一把抓住她手腕制止了她的行为。 “干嘛?”她皱着眉,语气有些冲。 越青与没管她的挣扎,直接道:“你没发现自己身体不对劲吗?”见她还在动,他不由紧了紧她手腕上缠绕的一缕魔气,“别动。不然一会你要是因为术法中断变得痴傻了,可别怪我。” 许是威慑起了作用,舒连川不再挣扎。 “你的生魂没有问题……”甚至还比之前好了许多。 话音戛然而止,他的身上靠了个人,正是昏迷过去的舒连川。 越青与:“……” 见她生魂并无什么大碍,越青与把她弄进了铃铛里。 随后,像之前那样随手开了个裂缝离开了山里。 第8章 第 8 章 “你来了啊——” “只要你献出你自己,他们就能活。” “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 “凭你,也想杀了我?” “难怪傀庭以天下第一傀宗著称,果真名不虚传啊!” “我来了……” 突然,脑海中的声音变得空洞起来,紧接着就是异常的凄厉刺耳,很多种声音混在一起十分嘈杂。 “求求你了!别杀我们!” “我不想死!” “放过我们吧!” “别杀我!” “我不想死!” “不想死……” “救救我吧……” “闭嘴!”舒连川猛地直起身来,眼神涣散。过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抚上自己的额角轻锤了两下,“什么东西。” 她只记得脑子里一直有人在说话,很吵,但她记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舒连川闭了闭眼,又缓了一会儿,才起身想要离开铃铛里,她伸手碰了碰黑雾。 这次倒是没有阻碍。 “啊——” 一道尖锐的叫声自身后响起,舒连川转过身去,不明所以。 待见到发出这道声音的东西后,她愣了一下道:“小麻雀。” “你说谁是麻雀呢!不想活了吗?!这明明是隼!是隼!是隼!隼!” 越青与站在武器架旁靠着,脸色不太好看,语气冷冷地道:“闭嘴。” 面前飞着的那颇像麻雀的小巧的机关鸟立刻噤声。 完了,一定是太吵了惹到他了。 这机关鸟出自却來知之手,他此时不在魔域就用了这鸟跟越青与传消息。刚刚就是这白衣女人突然出现,吓了他一大跳,还没来得及说他查到的事。 机关鸟转过头看她。 不是,这谁啊? 他这才想起来不对劲,透过机关鸟的眼睛看向那个白衣魂魄。 这白衣鬼倒是面容姣好,就是那眼珠子黑溜溜的,此时直直盯着他看有些瘆人。 本也不该是瘆人,因为她看起来面上很是无害,甚至还有些呆愣愣的。 但她不能披头散发、一身白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啊! 这就很瘆人了! 却來知透过机关鸟看向越青与,“城主,她是谁?” “你怎么样?”越青与看向一旁还直愣愣盯着机关鸟看的舒连川问道。 “没事。”舒连川侧过身来回道。 越青与这才看向机关鸟的方向,“说吧。” “啊?” 越青与不得不提醒他道:“不是你说,有事找我?” “哦对!一打岔给忘了不是!” 越青与言简意赅道:“说。” 却來知轻咳两声,难得正色道:“束七参的事有消息了。” 他特意停顿了一下,但见没有人问他是什么消息,就默默地继续道:“他当年因为犯了错,被废了半身修为,已经被逐出了万佛堂。” 舒连川:“什么错?” “蓄意杀害无辜百姓。” 越青与摇头,十分笃定道:“不可能。” “那人是谁?你认识?”舒连川问。 “紫竹林那里的阵法,出自他手。”他刚见到那阵法时就觉得有些熟悉,毕竟这么邪门的阵法,很难不想到他身上,那张纸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越青与也的确认识束七参,就道:“认识。不熟。” “城主为何如此确定他不会杀害无辜百姓?”那一头的却來知见他语气笃定,好奇道。 关于这位城主的过去,没有人知道,他好奇也是应该的。眼下有机会知道,他可不能错过了。 越青与撇了他一眼,“认识。他不是蠢人。”笑了一下,又道:“杀了无辜百姓就只是废了半身修为,仙门百家什么时候这么宽容了?” 是啊。 他要是真杀了,又怎会只是废了半身修为被逐出万佛堂这么简单。当年的事,必然另有隐情。 “他现在在哪?”越青与询问道。 这也是让却來知发愁的地方,他是真没法交代,“行踪不明。” 越青与:“……” “你要说的,只有这些?”他可不觉得这点事就已经到了急着和他说的地步。 这么想着,就听却來知道:“我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正是城主要找的,傀庭的人。” 听到“傀庭”两个字,舒连川手指动了动,面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 原本懒散地靠在武器架上的人,此时已经直起了身子,“谁?” 舒连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偷偷收回视线。她觉得,这个傀庭对他而言应该挺重要。 “不知全名,只知姓陈,是个男子。” 他也就是偶然遇到的,听到有人喊他陈公子才知道他姓陈。 “……陈?”越青与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不过…… “你看到他出手了?”不然,他如何能确认那人就是傀庭的人。 却來知点头,“他用了傀儡丝。我亲眼所见。” 如今的傀儡宗,可没有会以傀儡丝为法器的修士。只有当年的第一傀宗,扶山傀庭的人才会。 但百年前,扶山封山,傀庭已散。 傀庭中的所有人都下落不明。 “他人在哪?”越青与问道。 “这也是我要说的。”却來知想到这个就有些懊恼,“我是在北望雪域的一处偏城见到他的。起初是想跟着他的,想看看他要去哪。但……我被他给发现了。” 却來知怕被发现还特意落下那陈公子挺长一段路呢,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人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时的样子,差点没把他给吓死! 不过倒是没动手。 那人只是笑眯眯地说了一句“你是魔吧。别再跟着我了。” 虽是笑着的,但警告意味不减。 却來知能感觉的到,他打不过那个人,就连连点头答应。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才跟了一段路!”却來知想不通他是怎么被发现的,“我的跟踪之术,放眼三界也是数一数二的!居然这么容易就被识破了!简直是太丢人了啊——” 可越青与觉得,如果真是他心中猜想的那个人,那么却來知恐怕从一开始跟踪他时就已经被发现了。只是那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立刻戳穿他,而是纵容他跟了一段路。 越青与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道:“之后你要是再见到他,立刻给我传信。”想了想还是强调道:“切记,不要再跟踪他。” 那人既然已经警告过却來知一次,下次大概率会直接动手。 却來知虽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还是应了声“好”。 因为跟了他这么多年已经让他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越青与强调不让做的事是不能做的。 否则非死即伤。 “所以城主能告诉我她是谁叫什么了吗?”却來知语速飞快地问道。 越青与:“……” “我叫舒连川。”没等他解释,舒连川就自报了姓名。 “挺耳熟的名字,我一听就觉得我们有缘分那!哈哈哈哈——” 舒连川:“……” 他话音刚落,机关鸟那双紫色眼睛就暗了下去,恢复成了普通木头的样子。 这是跑了。 越青与:“……”呵。 万佛堂如今己大不如从前,弟子少了不说,资质也不若从前。 铃木和空青来到万佛堂的门前,等待着小僧通传。 空青十分不放心自家师妹的嘴,忍不住嘱咐道:“铃木,你切记师兄跟你说的话。都一百多年过去了……” 抱剑的女修依靠在一旁的墙上,一言不发地听着师兄唠唠叨叨地嘱咐。 听到没声了,就撩起眼皮道:“知道了。” 空青:“……” “我刚是问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说说你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空青压低声音怒道。 铃木:“……” “我不惹事。”她无奈保证,就当为了师兄的头发着想,“又不是孩子了。” 空青眯眼看她半晌,“你最好说话算话。” 铃木:“……”她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化佛大师跪坐在蒲团上,正低声诵经。 听到动静,头也没回地道:“二位施主找老衲有何贵干?” “大师近日可好?” 化佛笑了一下,“空长老不必客气。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铃木撇了一眼空青,向前走了一步,“我们此行是想向你询问束七参的下落。” 空青:“……” 待听到那个名字,化佛大师转着佛串的手一顿,随即冷声道:“老衲不知。” 空青也不管什么委婉不委婉了,“那大师可有找到他的办法?” 殿中陷入沉默,一时间无人再开口。 半晌,一道叹息声自殿中响起。 “你们找他,有何事?” 他顿了一下,“与当年的事……” 空青连忙道:“没有,与当年之事无关。” 化佛大师参佛悟经大半生,收的唯一一个徒弟就是束七参。自那件事后,他也不曾再收徒。 废除束七参半身修为的判决由仙盟及流云宗下达。 但处决是束七参自己动的手,他亲手废了自己半身修为,又自请离开师门。 而外界传的却是……他是被逐出师门的。 因为涉及万佛堂,化佛他们不能干涉,只能交与仙盟及流云宗处理。 自那以后,化佛大师就将佛门掌教之位传给了他的师弟,自己则在这佛堂中整日诵经念佛,不问世事。 “那又是为何?你们不妨直说。” 铃木也十分烦自家师兄那套问一句说一句,说一句等别人问的拉扯作风,直言道:“东岛水域魔尊现世,布下一阵法,此阵法可吸收他人元灵来滋养自己。盟主传信说此阵出于束七参之手。魔尊虽死,但背后恐有人相助,盟主派我们来调查。” 化佛大师静默一瞬,“暮停仙舟有位卦修长老,名为本云,是她算出此阵出于束七参之手?” 铃木:“是。” 那日红色结界散去后,他们入山检查了一番,最后带回了那张画有阵法图同时记载着邪术的黄纸。经本云推算后,他们又被派来南木春域的万佛堂打听束七参的下落。 “她既算的那么准,那怎么不让她再算算束七参的下落。”化佛语气平淡地近乎冷漠。 铃木丝毫不在意他语气里的讽刺,“本云找不到他的位置。” 化佛轻笑一声,“本云修者竟也找不到他吗?” 铃木不由皱眉,“您若是看够笑话了,就直说能不能找到他。” 空青连忙出声,“师妹!不得无礼!” 一道金光骤然冲向二人,空青赶忙祭出几张符来抵挡,铃木立刻反应过来以剑拦住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不等两人做出进一步的反应,这道金光像来时那般迅速消散。 空青不由沉声,“大师这是何意?” “你们走吧,老衲不会帮你们找人。”化佛大师那有些苍老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 人已然消失不见。 第9章 第 9 章 暮停仙舟。 “本云!”仙盟二长老紧张的扶住突然晕倒的人,探向她的脉搏,松了口气对一旁的两人摇头道:“她没事。只是灵力消耗有些大。” 自空青与铃木派人将那张记有阵法图与术法的黄纸送回来后,本云就已经推算过两次了。但她始终找不到束七参的位置,就好像这个人在浮世大陆消失了一般。 这是她第三次推算,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那个人必然有什么法子能够阻碍她。 待把人送回床上躺着后,她一脸愁容地走向外间道:“连本云都无法算出他的行踪,我们该怎么找他?” “竹月,你看顾好本云。切莫让她再行卦术。”司全嘱咐道。 她口中的竹月,就是仙盟的二长老年竹月,乃是医修。 年竹月点头,不解道:“掌门,束七参为什么会跟魔尊扯上关系?” “此事尚未有定论。”司全提醒道。 束七参有没有与魔尊勾结还未可知,仅凭那张纸就急着下定论,未免太过草率。 年竹月张了张嘴,本想再说些什么,但见司全一副不愿多提的样子,还是闭上了嘴。 化佛大师也不愿帮忙,虽说情有可原,但事关魔尊,他居然就这么袖手旁观。再说,这修仙界又不只是仙盟的,不能什么事都靠仙盟处理吧。 “掌门。”门外传来曲意珉的声音。 之前他被派外出,接到传信这才赶回来。 年竹月看向门口,“是副盟主来了。” 司全点头,冲门外的人道:“进来吧。” 门外的人应声推门而入,见屋中就她们两人在,就问道:“其他人呢?” 年竹月跟他解释了一番。 在她讲述事情的龙去脉之时,曲意珉的眉头就没松过,尤其是提到束七参和魔尊可能有勾结时。 “他应当不会这么做。” 年竹月不知原由,奇怪道:“你们为何都不觉得是他?” “因为束七参不是蠢人。”曲意珉只撂下这一句话,一如既往地没多做解释。 “原因有三。他和魔尊没有合作的必要,这是其一;他不会傻到忘记把那张纸上的印记抹除再交给魔尊,这是其二;他是个聪明人不会想跟整个修仙界和魔界为敌,这是其三。”司全在一旁的桌子边坐下,抬手轻叩了两下桌面,抬眼看向年竹月,提醒道:“你别忘了,如今的聆月殿主才是魔界的主人。” 而魔尊,只是前魔尊。 现任魔界的主人要杀前魔尊,不是秘密,他们可是敌人。而与如今的魔界的主人为敌,就等同于与整个魔界为敌。 “这么一想确实是……”年竹月小声嘀咕道。 等等。 束七参不是蠢人,那她刚刚怀疑他…… “你还是适合医术。”曲意珉站在一边,冲他这位师妹‘友好’地道:“少想一些别的事。我看你的脑子只够装医书里的东西。” 年竹月:“……”呵呵。 在却來知传来消息之前,越青与只知道束七参离开了万佛堂行踪难寻,并不清楚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那时他没有带走那张纸,为的是借仙盟之手引万佛堂帮忙。 但现在可能行不通了。 万佛堂的化佛大师,他早年间也有所了解。所以,待知道了束七参的处决是仙盟及沧水宗下的后,他就已经不抱希望了。 毕竟,化佛大师是出了名的护短。 就当年那事,他恐怕没少跟那两个门派起争执。 “你找他,是为了调查那个魔尊吗?”舒连川觉得疑惑。 她晕倒前听到了他的那句问话,再结合他与魔尊之前的对话不难知道有那么一个人与魔尊有勾结。现在看来很可能是束七参,因为阵法出自他手。但越青与看起来并不怀疑是束七参,那为什么还要找他? “你不是想恢复记忆?”越青与想起自己似乎是忘记告诉她了,束七参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就道:“他也许能帮你恢复记忆。” 这就说的通了。 舒连川继续追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去寻魔尊?” 话语间丝毫没有要问束七参的意思。 “你之前不还想恢复记忆?怎么现在看起来你对魔尊更感兴趣呢?”越青与说着,转过身来靠在窗边,盯着身后的人问道。 舒连川:“……” 她的确是有些关于魔尊的疑问。比如说,她脑海中那些零星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刚醒来那会儿的确是脑子不太清醒,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但那之后,她脑子里会突然闪过一些画面,她也回想起了一些话。 就像傀庭。 所以她很好奇,那时魔幻生消失后自己的脑子里究竟进了什么东西,还有晕倒前脑中感受到的一股暖意,在那之后她脑中就时常闪过一些画面。 “你觉得……” 见她没再说下去,越青与问道:“怎么不说了?” 舒连川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我自己都不太明白。还是等我想明白些了再同你说吧。” 越青与盯了她片刻,哼笑一声越过她走向床榻边,边走边说道:“随你。” 看起来对她想说的事并不感兴趣 舒连川并不是觉得不能告诉他,而是她自己真的还有些混乱。 她静静飘到一旁窗户边,看向聆月殿外。 魔界只有黑夜,全靠不远处那高耸的岩柱之上那个会发光的石头照亮。她问过越青与,他说那叫长明石,像月亮一样的存在。而那个岩柱是魔界最高的地方,岩柱下方周围还会生长出一种蓝黑色的花,名叫苦幽花。 这种花每个魔界的魔身上都会有,那是他们身份和修为的象征。花的印记越大颜色越深,就代表修为越高。 她在越青与扔给她的书册中见过。 花瓣很多,是细长状的。朝里的那面是深蓝色的,朝外的那面是黑色的。最奇特的应该是它没有根部,是漂浮在半空中的。 这是魔界唯一能存活的花。 “舒连川。” 身后传来越青与的声音,许是中间隔着帘子,显得有些闷。 醒了? 舒连川转头望向那边,从这边看只能隐约看到人是坐在床边的。听到叫她,她也没过去,就这么站在窗边看向他道:“怎么?” 她突然想到,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 待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再度传来声音。 “……你不怕死吗?”他问。 舒连川一愣,心中不解,他半晌不说话就是想问这个? “怕。”舒连川虽不知他为什么突然生出此问但还是答了。 还有,她是做了什么让他产生了她不怕死的错觉? 越青与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而是道:“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苦幽花。”趁他休息那会,她重新理了理自己现存的记忆。她道:“魔界唯一可以存活的花。” 越青与听完,低着头笑了下,道:“你能知道,还真是让我意外。”他可没告诉过她这一点。 “我也很意外。”舒连川回道。 因为那是李木禾告诉她的。 从第一天梦到她起,舒连川就听了她讲的故事,那个故事有关修仙界,最初她能知道修仙界就是因为这个。而之后再次梦到那个场景后,舒连川就觉得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因为两次梦到的其实并不完全一样,而不一样的就在于李木禾口中所讲的故事。 她只要一入睡就会入梦,说起来应该是观看自己的记忆。每一次的记忆基本都一样,除了李木禾说的故事。这也让她确认自己是在慢慢恢复记忆,只不过记忆中的自己都在重复一样的事,除了听的故事不同外。 也是在她的故事中,她知道了苦幽花,是在魔界唯一能存活的花。 正因听多了这些故事,她那段时间才会频繁地问越青与问题,看起来是想了解这个地方,实际上她只想确认故事的真实性。 事实证明,李木禾说的都是真的。 她的记忆出了问题,或者说是整个人都出了问题。 所以,她现在也很想找到魔尊。他们之间或许曾经有过交集,所以她才会在见过他之后有这些变化。而那些时不时在她脑海里闪过的画面,应当是她的记忆。 她知道自己是此间之人,却对自己的过往一无所知。 舒连川低头看向腕间的红绳,它的颜色似乎是比之前要深了许多。 “所以,你得到的结论是什么?”越青与微微侧过脸看向帘子后站着的人。 舒连川静静回望,“我与你,来自同一个地方。” 东岛水域夜雨城的事也已经告一段落。齐凡玉他们被仙盟三位长老救了之后,留在了夜雨城把刘晋的事查清楚了。 杀了他的人名叫郭会,只是个普通百姓,他无父无母,这么多年来与妹妹郭芩相依为命,靠帮刘府运商货为生。 数日前,她的妹妹来刘府寻他被刘晋看上暗中掳走,因不从他意被虐打至死,尸体被扔在了乱葬岗。而那时,郭会还在运货回城的路上。 郭会得知真相后心中颇受打击一直闭门不出,连工位也辞了。直到那日,他在入夜后潜入刘府杀了刘晋。 至于他为何能在刘府众多守卫的眼皮子底下潜入刘府还把人杀了,就只有借助魔尊的能力了。他的身上有魔气残留,不只是心口的致命伤处还有他的脑中。 魔尊控制过他。 待真相水落石出后,刘府也彻底垮了。他们做的茶叶生意被别家收了,刘府其余人也都散了。 郭会的尸体被他们安葬在他妹妹的坟边,只希望他们再也不会被分开。 生南星望向那两个刻着郭家兄妹俩名字的墓碑,心情算不上太好,“师兄,我觉得他没错。” “没有人说他错了。”齐凡玉在两块碑前摆了些东西,“他只是违反了城中律令。” “刘晋这种人真该死。”王一容不无气愤地道。 生南星不由地道:“这件事如果不是涉及到魔族,恐怕也轮不到我们来管。” “好了。”齐凡玉只希望他们点到为止,毕竟路还很长,他们的历练也才刚开始。这种事情也许以后还会遇到,太过沉浸当中对他们而言并不算好,“长老们传信说让我们回仙盟,需得即刻启程。” “历练都已经结束了吗?”纪临自来了之后就一直靠在一旁的树上没说过话,听到要回去了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出门有些时日了。 这次的历练真的让他们学到不少,现在多多少少都有些变化。 “仙门的问道大会在下个月举行,地点在南木春域的流云宗。”齐凡玉语重心长地道:“你们这次回去要好好为此次的问道大会做准备。” 问道大会是由四大宗门和仙盟牵头举办的,广邀大小门派及各地散修共同参与。 另外,若是参加大会比试,需得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年龄要在三十岁以下,二是修为要达到结丹期初期。 此外一概不限。 大会前三名,可以得到负责承办问道大会的那一宗门设置的奖励,至于是什么奖励,那就要看负责承办的宗门了。 每一年问道大会举办的地方都不一样,这是由抽签决定的,若是前一年已经抽到了,那么之后就不用再抽了,以确保四大宗门和仙盟都会轮到一次。所以,问道大会的主承办宗门每五年先后顺序会有一变。 今年是重新抽签之前的最后一年,由南木春域的流云宗负责。 修炼境界:初人境—中人境—天人境—结丹期—地师境—中师境—凝神期—仙之境—神之境—传圣境—(半神) 每一境都有四个阶段:初期,中期,后期,巅峰 每一期都有一百八十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茶馆相谈,异样显 北望雪域。 一处荒郊。 “道友——” 这熟悉的声音他一个时辰前才听过 。 却來知脊背一僵,缓缓转过身去朝身后的人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呵呵,这、这么巧啊……” “嗯。” 这声应的意味深长,让却來知汗毛直立。 “你很怕我。”那人神情疑惑,也不知是真是假。 却來知能感觉到这人的修为已经到了神之境,甚至比神之境的修士给他的感觉还要更强。 难不成是传圣境? 达到此境界的人整个大陆屈指可数,多数年龄都有几百岁了,雷劫早就渡过了。就单说这一百多年里,他也没听说有什么人渡传圣境的雷劫啊? 但他要真是传圣境,那在他眼皮子底下给城主传信,肯定是不可能了。 “……哪有?”却來知敛下心神,不动声色道:“我这次可没有跟踪你。” 他来北望雪域本就不是为了找傀庭的人,且越青与早就提醒过他不要去跟踪这个人,他可不会冒险。 只是没想到这人居然主动找上他了,莫不是后悔放过他找他算账来了? 这么想着,却來知面上警惕了几分。 “我知道。”陈木山笑了笑,语气温和道:“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就是想问一个问题? 却來知双手环抱,下巴冲他一抬,语气轻松道:“你问。” 不是找他麻烦的就行,他可一点不擅长打架。 “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姓舒的姑娘?”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冷了不少,但语气还跟刚才一样的温和。 却來知装作没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手托着下巴原地想了一下,摇头道:“不认识。” 他认识的姑娘都是魔族的,魔族可没有这个姓的。 陈木山盯着他,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似是见他神情不似说谎,一句话没说,几个闪身就消失在原地,独留却來知一脸懵地站在那。 “搞什么鬼?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又莫名其妙地走了,耍我呢?!” 这傀庭的人是不是有毛病? 等等—— 姓舒的姑娘? 他是不是在哪听过? 却來知左思右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在哪听过了。 那不就是那个女魂魄吗? 但这也真不能怪他,他记性出了名的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魔域的魔都知道,那是他拔出心魔引的代价。 这个姓陈的找城主身边的人做什么?莫不是…… 看他提到姓舒的,眼神冷的像要杀人,该不会有什么大仇吧?那这女人现在在他们城主身边岂不是会给城主惹麻烦?! 他得告诉城主。 问道大会在即,各地的修士都在往流云宗地界赶。要说这大会最受关注的,还得是魁首之位。 在去年问道大会之前的六年,上阳宗掌门的徒弟余天忆都稳居魁首之位。而在她参加大会的第十年,也就是去年的问道大会中,魁首之位被一个大会的新面孔收入囊中。 那人来自长青宗,名唤陈十衣。 她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 谁听了不得感叹一句“前途不可限量”。 “十六岁就能夺魁嘛。修仙界也算有些起色了。”茶馆二楼,越青与一手撑着下巴听着楼下的谈论,一手拨弄着茶杯漫不经心地道。 在他的对面,舒连川也像他一样曲着一条腿坐在桌前。 他这句话说的好像修仙界很差劲似的,舒连川不由道:“起色?” “修仙界很多年没有什么像样的修士了。”越青与放下手中的杯子,掸了掸膝,继续道:“除了陈十衣,前一年问道大会,与她同行的人中还有不少资质不错的修士。” 顿了一下,他道:“而在这几年之前,没什么厉害人物。” 可不就是有点起色嘛。 “哦。”那看起来是真的有点差劲,舒连川默默想道。 两人的交谈向来点到为止。不过自那日舒连川坦白自己是此间之人后,需要谈论的就多了起来。 “对传信的人你有什么头绪吗?”说话的时候,舒连川人已经不在桌前,而是在屋子里的其他地方转悠。 她口中那个传信的人,就是引越青与来问道大会的人。他们会来四季城,是因为有人暗中向他传信,称魔尊在此次大会开放的秘境中的一处诡迹中躲藏。 诡迹,是神陨期前诡族在此间留下的最后的痕迹,类似于神迹。对修士而言,神迹是神为他们留下的机缘,而诡迹则是诡留下的杀机,且非常人能除。 若是让这些参加大会的年轻修士误入,恐怕没有一个能活下来。魔尊之所以能够躲藏在里面,是因为他是这个世间唯一的半诡。这对修士而言致命的东西,对他来说或许是保命符。 “也许,传信之人与那个和魔幻生勾结的人是同一个。”越青与说着看向虚靠在他对面墙上的人,淡声道:“你也想到了不是?” 舒连川点头,慢吞吞地道:“城主真是聪明。” 越青与轻嘶一声,歪头看她,皱着眉头故意道:“怎么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的。” 舒连川:“……”你听错了。 “所以,你相信吗?”舒连川问他的同时飘到了一旁紧闭的窗户边站着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头玩着手腕上的红线。 丝毫没有注意到越青与收回视线时,眼里的那一丝笑意。 “信啊,为什么不信?”越青与靠在椅背上,姿态随意。 若真是同一个人,他必须早做准备,不然很可能被那背后之人一同算计。毕竟,那人先是与魔尊有勾结,后又想借他的手除掉他,可见其人之阴险,不得不防。 “他或许是想让你们都折在那个秘境里。”这样对背后之人而言,才是最好的结果。 越青与笑了笑,“这是把人当傻子了吗?” 他这是被人当刀使了。 这些东西都并不难猜,背后之人怕是觉得他找不到自己才敢如此行事。 当真自大。 把他当刀使,焉知这刀会不会砍下他的脑袋。 “你打算如何进入到那秘境中去?”以舒连川现下的记忆,她想不出来有什么好的方法,只问道:“能进去的,是不是只有参加问道大会的修士?” 难不成要让魔域的主人假扮一个修士? 似是看出她所想,越青与直接道:“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舒连川坐回他面前的位子上,一手托腮看着他道:“你要扮做修士吗?” “就算扮做修士,我也没有灵力。”越青与双手环在身前,语气散漫,“开秘境之时,混进去就是。” 舒连川:“……” 她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呢。 “在秘境中,外面的人不是可以看到里面人的动向?”舒连川趴在桌上,侧脸压在臂弯处,右手拽着左腕上的红绳,百无聊赖地道。 要是被发现,可能会麻烦许多。 越青与静默半晌,微微弯腰靠近面前趴在桌子上的人,沉声道:“你在顾虑什么?”一问接一问,按她的习惯应当到他说出自有办法的时候就不会再多问什么。 舒连川转着红绳的手一顿,神情困惑地从臂弯处微微抬首看他,“……什么?” 还装。 “你没听见?”越青与挑眉,故作疑问道。 舒连川:“……” 她叹了口气,语速迟缓地道:“诡迹,很危险。”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就这么直直地对上越青与的视线。 越青与靠回椅背上,与她拉开距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看来你记忆恢复的还行,连诡迹都了解。” 舒连川:“……”这是重点? 李木禾跟她讲的所谓的故事,全都有关浮世大陆,就像是知道她会失忆,会独自一人来到这里,提前为她做的准备。她对诡迹的了解,就来自于李木禾的故事。 除了每次梦到的以外,她的记忆,只有在那次与魔尊见过那面之后有了变化,不过到现在还是模糊不清,只有零星的画面。 “诡迹由诡灵主宰,你虽是魔,诡灵也不见得是与你一道的。” 看来她的记忆确实恢复了不少,越青与心想。 “你说的很对。”越青与自然清楚诡迹是什么样的地方,也知道很危险,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反常。 他微微叹了口气,问道:“为什么对诡迹的反应这么大?” ……反应很大吗? 舒连川摇了摇头,只道:“危险,要小心。” 越青与依旧皱着眉,“你为什么觉得危险?就因为是诡迹?”如果只是因为诡迹危险,一个地方而已,她可不会怕,也不会这么不安。 不安…… 一个接一个问题,一句又一句危险。 越青与脸色悠地沉了下来,伸手轻攥住她的手腕,“你怎么了?”她这分明不是自己怕了,而是担心别人死在里面。还把自己排除在外,定是她出了什么问题。 魔气萦绕在她腕间,但舒连川却没什么反应,只直愣愣盯着他看。 眼前的人眉头紧锁着,微垂眼睑,正通过那缕魔气查看她的生魂情况,似是觉得看不出什么,就将那缕魔气引到她眉心处。 半晌,越青与悠地抬眼看向她,语气有些不稳,“你……” 她的灵府中竟比当初多了一道元灵。而这道元灵此时正迫切想要回到她的灵府中去,元灵回来本是好事,但眼下她生魂虚弱好不容易有些好转,根本经受不住这样的冲击。 越青与越想脸色越难看,之前没有异样,恐是因为这道元灵还算安分,只是一点一点地进入她灵府里,但现下这道元灵不知怎的,跟疯了一样一股脑地全往她灵府冲去。 会很疼。 若是忍不过去…… 越青与收回那缕魔气,问道:“……这道元灵是什么时候存在的?” 没等她回答,他就自顾自猜测道:“魔尊死后?”她当时晕倒之时,他曾查看过她的生魂,见是好转之相后,他以为是铃兰花铃能养魂的缘故,让她的生魂有所好转,觉得是一时需要修养所以她才会晕过去,并未多想。 如今看来,分明就是那道元灵的回归,让她承受不住才会晕过去。 “魔幻生汲取过你的元灵,是吗?” 元灵被旁人汲取后,会被汲取元灵的人所融合进而提升自己的修为,有些修邪道的修士会这么做,还有就是像魔幻生一样的魔也会这么做。但要是不完整的元灵被旁人汲取,就只会困囿于那人灵府当中,除了占据灵府并无别的用处,并不会被融合或者被汲取者去除。 就像是对汲取旁人元灵者的警醒,灵府被占据是会影响灵气或魔气运转的,也正因如此走此邪道的才没有那么多。 汲取她元灵的人没有能夺走她全部的元灵,所以她的这部分元灵才能无损。 舒连川一直在他身边,见过的人屈指可数,在她见过的这些人里能汲取她元灵的,除了魔幻生,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他这一连几个问,看起来不是在问她,而是在问他自己,舒连川心中暗道。 “我的记忆。”舒连川面上一如既往地没什么变化,她的视线掠过越青与搭在她腕上的那只忘记收回的手落到他的脸上,缓缓道:“元灵与记忆挂钩,我后来才记起的。所以,我猜测当时我晕倒之前脑中感受到的那股暖意,是我的元灵回来了。”因为她是在那之后,脑中才会闪过一些画面。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元灵突然冲击她的灵府,恐怕不会好受。 舒连川如实道:“我没事。只是有些困。” “元灵冲击灵府,就只是困?”越青与明显不信。 “没有骗你。真的。”舒连川严肃道。 越青与打量了一下她的神情,有些狐疑地道:“你真的没事?” “没事。”舒连川起初的确察觉身有异样,但最后给她的感觉就只是困,她想了想还是道:“我可能要睡一段时间了。” 她之前休息的时候从不会这么说,看来那一段时间不会短。 只是觉得困倦就好。 越青与若无其事地收回搭在她腕上的那只手,道:“魔幻生的事,我一个人可以解决。你还是先回铃铛里修养,呆在里面应当会好些。”生魂好几分,对元灵回归也就越有利。 舒连川点头,在进去前她道:“铃铛,你要带着。” “好。”越青与知道她可能听不见,但还是应了她的话。 第11章 旧事重忆,银杏林初见 刚入铃铛里,舒连川就撑不住晕了过去。部分元灵回归于她的灵府,她过往的记忆也随之而来。 南木春域。 南木春域,四季常青,生机盎然,是个很有生命力的地方,令无数人心向往之。此时的流云宗,正举行着一年一次的问道大会,天华山上,热闹非凡。 问道大会已经到了第四轮的进阶赛,进阶赛由十六人对战,两两对决,三局两胜,胜者将进入半决擂。 现下八张擂台都有两名修士,其中排在最后面的擂台之上,由扶山傀庭的弟子和一名沧水宗弟子对决。 舒连川正站在擂台不远处,看着二人的对战。台上那个扶山傀庭的弟子,名唤叶还渡,是她的师弟。 另一人是沧水宗弟子伍平。 她之所以会来这观赛,是被大师兄勒令的。因为他们五人中,只有她没有参加大会,不用比赛。 大师兄说比赛之际很是重要,为了防止有小人暗中下手,她有义务关照师弟。之后她就无所事事地一直跟到师弟打进阶赛,虽然她觉得很无聊,但终究还是没走。 因为师父说要听大师兄的话,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她就不跟大师兄计较了。 舒连川站在擂台下,看着二人打的难舍难分,但这不过只是表象而已。 她那师弟有别的打算。 这场胜负,很快就能分出。 叶还渡的傀儡丝看起来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似的,此时缠绕在对面那人的剑身上,根本没被放在眼里。 伍平持剑的手一转,剑刃划过傀儡丝,却没有挣开束缚,待感受到剑在他手中想要挣脱,明白过来叶还渡是想将他的剑给缴了。 他是剑修,若是连剑都没了还打什么。 两人僵持不下,出乎意料的是叶还渡先松了力气,甩出另一道傀儡丝朝伍平极速掠去。 伍平立刻侧身躲闪,也就是这躲闪的间隙,他的剑已然脱手。 “叮——” 剑脊擦过地面发出一声轻鸣。 他的剑竟被甩在擂台之下,这分明就是对他的羞辱! 但叶还渡不以为然,收回傀儡丝,冷声道:“还要继续?” “我认输……” 叶还渡看了两眼对面的人,随即一言不发地转身朝擂台边缘走去。 舒连川在下面看的一清二楚,这人剑路阴狠,小动作颇多,看着根本不像宗门的人。 不对。 她眯了眯眼,腕间的红线霎时飞出,在半空中分成两根,一根朝擂台上叶还渡的方向而去,一根朝他身后飞去。 红线缠绕在他身上,将他带出几米远,堪堪停在擂台边缘处。 擂台比赛,旁人不得插手。 但…… “你竟使用暗器?”叶还渡稳住身形,待见到身后的景象,语气冰冷。 对战之时,他就已察觉此人心性极差,招式间透露着阴狠,他这才一反常态地用这种方法与之比试。 若是普通暗器,舒连川也不会出手,凭他的能力自是可以及时察觉躲过。但这暗器飞向他时,他竟没有丝毫察觉。 台下其他人也是一脸的懵,不知这红线在半空中拦截的短刃是何时出现的,刚才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负责此擂台的执判一时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他皱着眉吩咐两边的弟子将人拿下,语气十分不善,“你一个沧水宗弟子竟有千机门的暗器无形之刃?把他给我带走,随我见众掌门。”至于出手的人,他没看到,先把人交给众掌门那才是当务之急。 无形之刃非可卖之物,就连千机门内门弟子都没有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会有? 比赛结束,旁观的人群都已散去。 但比赛的人还在擂台之上没有走。 “叶小友放心,掌门他们定会还你公道。”执判见叶还渡还未出擂台,以为他是被吓到了,临走前出声安慰道。 叶还渡道了声谢就下了擂台,见他没什么事了,执判就带着人扬长而去。 他又在附近环视了一圈,没见到那抹白色身影,就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此时天华山的一处银杏林中,舒连川正蹲在地上往一个白色荷包里装银杏叶。 在她的脚边,一根红线悄摸顺着她的衣摆爬上她的手腕。她不想跟那些掌门打交道,就乘人没注意先溜走了,把那根红绳丢在了擂台上。 待它自行回来后她也没什么表示依旧蹲在地上挑拣银杏叶,对于抛下自己的法器独自离开这事,没有丝毫愧疚感。 此法器名为“降引”,是舒连川的本命法器,现在正报复似的紧紧缠在她手腕上。 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道后,舒连川才伸手压住左腕上的降引,然后用食指敲了敲它那不存在的脑袋,淡淡道:“紧了。” 腕上的红绳立刻松了松,然后讨好似的弯起一角蹭了蹭舒连川的手。 “做的很好。”舒连川收回手继续挑拣银杏叶,边捡边有些敷衍地夸道。 但降引只听懂了夸赞,顿时昂起一角,转了个圈。 “可以。”舒连川是法器的主人,自然明白它什么意思,同意了它的建议后,就起身走到一旁安安静静地站着。 而她腕上的红绳则飞向了那一地的银杏叶,绕着转了几圈,地上的银杏叶就像被风卷起一样在半空中漂浮,过了一会大部分叶子都重新落回地上,只有寥寥几个被它带着往舒连川那白色荷包里飞去。 降引重新缠回她腕上,老老实实不再动。 南木春域的植物是几域最全的,天华山灵气充沛,什么植物都能存活,无视季节。但舒连川想找的是没有受到灵气干扰的,自然生长脱落的银杏叶,数量很少。 见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就慢悠悠地往林子外走去。 待到了一处庭院背后时,一直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的人停了步子。 舒连川抬眼打量了一下这处院子,神情染上一丝困惑,她怎么记得来的时候没有院子。 手腕上的降引自她停住后就一直在小幅度的抖动,她以为是它又抽疯了,现在看来怕是在嘲笑她。 “你抖几下,我就给你打几道结。”舒连川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淡淡出声威胁它道。 降引:“……” “故意的?”舒连川伸手将它从腕上提下来,手心朝下只两根手指捻着它的头,它那只有一节手臂长的身子自然垂落,时不时摆动一下身子表示抗议。 “喂!你站住!”不远处响起一道女声。 舒连川顿了一下,但见不是叫她的,就默默往墙后藏了藏,被她提在手里的降引乘机绕回她手腕上装死。 “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了。”另一道声音响起,是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烦躁。 嗯? 舒连川又默默往后面退了两步,想赶紧离开这里,听别人墙角不太好。 她没退两步就停了动作,手腕上的红线飞出,不是朝前,而是她的身后。 “咦?”身后的人一把抓住刺向自己的傀儡丝还没来得及细看,这傀儡丝就似有灵魂般十分灵活地从他手中滑走。 再一抬头,身前的姑娘已经转过了身来。 “你。”舒连川静静地看向眼前的人,嘴唇微动蹦出来一个字。 来人挑眉,很是意外地道:“我们见过了?”他怎么不记得了。 还没等到回答,就有人先了一步。 “谁在那?!”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被察觉了。 舒连川很想叹气,她看了眼面前这人,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把他拉走。 那眼神分明没什么情绪,但越青与就是觉得她在说“这都怪你”。没等细想,越青与的注意就转到了这只拽着他的手上。 他没有挣脱。 于是,就这么被反手拉着,跟在她身后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庭院东边的墙后。 这处庭院四方围墙,刚刚她就是在院子的西北角听到那两人谈话的。 舒连川松开了那人的手腕,她闭上眼待感觉到那两人并未追过来就若无其事地睁开眼准备离开。 “我真的求你了!你不卖我,我该找谁要去啊——” “说了就那么点了,已经没了。我都金盆洗手了,你就行行好别再来找我了,行吗?!” “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哎——我就是不厚道!你别来找我了!” 远处又传来二人的争论声。他们二人都是修士,耳力自然远非常人能及,即使隔了有些距离依旧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 越青与听的嘴角一抽,迟疑道:“你刚就在听这个?” 舒连川要走的脚步一顿,一时沉默。她很想说,要不是他突然出现,她早就走了。 但舒连川只是撇了他一眼没有多言,然后抛出降引给自己引路,想要离开这里。 “我叫越青与。”见她要离开,越青与也不再多留,背着手上前几步跟在她后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舒连川不理他,继续跟着降引走。 半晌,越青与再次出声打破宁静。 “……你是要出去?”越青与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法器一直在带她绕路,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舒连川沉默地再次停住了步子,看来今天真是不宜出门。 “要不……跟着我走?”越青与在一旁的树上靠着,诚心提议道。 她低头看了看重新缠回她腕间继续装死的降引,面无表情地应道:“嗯。”再走不出去,她怕忍不住把这林子毁了。 腕上的降引似是知她所想,抖了抖身子。 “你叫什么名字?”越青与再次问道。 这一次她倒是理人了,边走边道:“舒连川。” 越青与观她走路的时候眼神一直直视着前方,眼睛清泠泠的没什么情绪。 果然是傀儡师,感知就是比一般人强,走路都不用看路。 “这林子里有阵法,用来防人的。”越青与也不管她听不听,就一个人在旁边自言自语般说道。 舒连川看了眼他腰间的佩剑,“你懂阵法?” 越青与没想到她还会主动搭话,不过他倒是没急着回她的话,而是提醒道:“舒道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 越青与好脾气地笑了笑,又问了一遍当时的话,“我们什么时候已经见过了?” “第二轮秘境。”舒连川这才想起来,言简意赅地回道。 越青与回忆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有些意外地道:“你在外面?” 她只说是“第二轮秘境”,而不是秘境中。 “你没有参加问道大会?” “嗯。”舒连川淡淡应了一声,没想到这人还挺敏锐。 越青与没有再多问,待快到出口时才又出声,但也只是跟她说了声“再会”就自顾自离开了。 舒连川站在原地,歪头看了眼他离去的方向。 他是跟踪她来的。 “竟然没发现嘛。”舒连川揪了揪降引,望着那处若有所思地道。 降引蹭了蹭她的手心,引得她回过神来。 “三师妹。” 舒连川一愣,侧身看向来人。 大师兄。 第12章 枯林秘境,同行 问道大会的第一轮比赛已经结束,排名为前一百二十八的修士有资格进入第二轮。 四大宗及仙盟的掌门人现正准备开放第二轮的秘境。 “此次开放的秘境名为枯林秘境,秘境试炼,为期十日,斩杀妖兽获得的内丹数量和品阶为此次排名依据,排名前六十四的进入下一轮比试。进入秘境之前,诸位道友需携带写有自己名字的灵牌,若遇到不可应对之事时,捏碎灵牌即可传送出秘境。但需明白,捏碎灵牌,视为放弃比赛,成绩作废。现我会向诸位宣读试炼规则……” 高台之下,越青与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昏昏欲睡,他都在这等了快一个时辰了,也不知开放个秘境哪需要这么久的流程。 “祝诸位好运。” 终于说完了。 越青与直起身子,慢悠悠地跟在人群后面,领了个刻着“风现”名字的灵牌,进了秘境。 踏入秘境后,眼前景象瞬间变化。 独属于南木春域的春景消散,只余炎日当空。黄沙翻滚于绿地之上,带走生机。一眼望去,除却黄沙,就只有枯木疏立。 天地之间的沙黄与枯竭,漫延成无边的荒芜。 “枯林秘境,怎么还有黄沙?”越青与有些无言,说着随手从空间戒里拿出个法器,看了两眼似是嫌弃又丢了回去,换了一把银色的伞。 空间戒是风锦玉准备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被她塞了一大堆。要不是应梧不在,他也不会让她去准备了。他们二人位列三十二殿主之中,同时也是聆月殿的左右护法,当然这是他们自请的,他可从没设过什么护法。 这法器名为“护”,可以抵挡一些外界的攻击,正好用来防风沙。 法器飘在他头顶,一层银光围绕在他周围,挡住一阵一阵的风沙。好在这灵器不需要越城主亲自施法让它漂浮,不然这会儿怕是就装不下去了。 越青与没有灵力,若是动手只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会让人提前准备一堆法器。而他要做的,是在暴露之前找到诡迹。 只是…… “叮铃——叮铃——叮铃——” 这伞上面为什么有这么多铃铛? 越青与:“……”风锦玉找的什么破伞。 他强忍着把伞扔了的冲动,继续往前走。 “王一容!你这破符箓到底有没有用啊?!” 王一容听到他的声音就烦,当即冲那边跟巨蟒缠斗的人吼道:“不想死就闭嘴!”话音刚落,又一道金色符箓飞向巨蟒的七寸之处,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巨蟒的身子被炸的四分五裂,血飞溅的到处都是,离得近的几个人没来得及反应被浇了一声的妖兽血。 “我去——”纪临赶紧往身上丢了几个清洁术,“你是不是故意的?!” 王一容看着对面这个满身绿色妖兽血的人,猛地退后几步,嫌弃道:“离我远点。” 纪临:“……”剑要出鞘了! 他们三人里面生南星是医修没有参加主赛,而是去参加分赛之中的医修比试去了,故这次入秘境的亲传就只有他们二人。 没了生南星和稀泥,这两人好几次差点打起来,弄的几个与他们遇到的内门弟子苦不堪言。 “你说你一个符修不去参加符修比试,去争个符修第一,来参加主赛做什么?”纪临继续往身上丢清洁术,一边丢一边道。 王一容轻嗤一声,对他的话不以为意,故意道:“你不认识宋前辈?” 那个阵符双修的天才。 纪临:“……” “还有,刚才要不是我的符箓,你还能在我面前蹦跶?”王一容最烦他这一副瞧不上符修的样子,眼下得理更是不会放过堵他的机会。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几个弟子连忙上前把俩人拉开。 “秘境中危机四伏,刚才要不是两位师兄合力,这妖兽我们怕是对付不了啊!” 其余人连忙应和道:“是啊是啊,比赛要紧,比赛要紧!” “叮铃——叮铃——叮铃——” 越青与额角直抽,等他出去了一定要把扔给应梧的活都丢给风锦玉,省的她整日无所事事,乱改法器。 他也是才发现这几个铃铛并不属于法器原本的构造,是被人后加上去的。整个魔域既有闲心还有能力做到的,就只有风锦玉了。 连他都差点没看出来改造的痕迹。 眼下这铃铛叮铃当啷的响个不停,吵的他头疼。偏偏这个鬼地方一处遮掩物都没有,没办法动手让这铃铛失效。 外面那些人可不是吃白饭的,他只要动用了魔气,就一定会被发现。 还不是时候。 “风道友!” 越青与继续往前走,丝毫没意识到这是在叫他。 被无视的修士:“……” 还真是无情。 “风道友?”他连忙跟上去,试探性地又叫了一声。 越青与瞥了眼一旁的人,微微蹙眉,似是终于想起自己借用身份的人的名字,意识到是在叫他,冷声应道:“做什么?” “……”那修士沉默了一瞬,才有些夸张地道:“风兄!你这也太无情了吧!” 越青与没有停留,边走边扫了眼前突然出现的熟人。 穿着破烂,灰头土脸,手持长棍当拐杖,在他旁边跟着。脸上还挂着笑,走路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怎么看也不像个修士。 “我说,上次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姓名……”他自顾自地道。 就这? 越青与毫不留情打断道:“既然没来得及,那就别说了。”连姓名都不知道,定然不是什么熟人。 被打断的修士:“……?” 怎么如此冷漠? “我叫盛齐书,盛大的盛,整齐的齐,书籍的书。”他干脆不管一旁的人什么反应,语速飞快地自报姓名,然后颇为自来熟地凑近越青与道:“你看我们二人如此有缘,不如同行啊?” “不了。”越青与冷漠拒绝。 盛齐书干笑了两声,惨兮兮地道:“风兄也知道,我修为虽还过得去,但这秘境里面妖兽众多,我一个人也力不从心啊,结个伴对你也有利不是?” “有灵牌。”越青与漠然提醒道。 言下之意,不从心可以走。 盛齐书:“……”油盐不进! “我跟着风兄自然不能白跟着,这样,若是遇到低阶妖兽,由我来动手即可,风兄可保存实力对付中阶妖兽,我们二人分工协作,到时妖丹你六我四,你看这样如何?”盛齐书好言好语地劝说道。 这枯林秘境之所以被选为第二轮比试内容,就是因为妖兽异常之多。 想要取得一个好名次,难免需要找人合作。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认识的,盛齐书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怎么样?”盛齐书眼巴巴地等着他回应,“考虑好了吗?” 由他动手,的确省事。 越青与笑了一下,道:“可行。” “哎呀——”盛齐书一拍手掌,乐呵呵地道:“那就合作愉快啊!” 三个时辰后…… “我不行了——” 盛齐书仰躺在沙地上,生无可恋地叫喊道。 越青与靠在一旁枯树边坐下,“怎么?” 这副嘴脸怎么那么欠呢! 他们一路上一个中阶妖兽都没遇到,反而全是些惹人烦的低阶妖兽!那不全是他动手了?!这跟他自己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悔不当初啊! “你也可以自己走。”越青与这时倒是善解人意了。 盛齐书:“……” 他这是被坑了吧? “你莫不是知道这一路上都只有低阶妖兽才答应我的提议的吧?”盛齐书一脸的狐疑。 他还有这本事? 越青与一脸嫌弃道:“我如何能知?” 得嘞。 “呵呵。”盛齐书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打了个哈欠道:“我先睡一会,你守着。” 入夜的沙地寂静无声。 见说完话后人根本不理他,以为他不同意,顿时一恼,胡乱从地上直起身,一脸幽怨地道:“你守一会怎么了?我都忙活半天了!” “嗯。”越青与像才听到他话似的。 嗯?!你怎么不早点嗯呢?! 盛齐书重新躺回地上,不消一会就沉沉睡去。 伞上的铃铛已经被盛齐书毁去,不再叮铃当啷地响。越青与手里握着铃兰花铃轻搭在曲起的膝上,静静望着不远处。 依旧不静。 风卷黄沙,枯枝乱舞。一时间,狂风大作,卷着枯枝朝二人飞去。 越青与一把拽起地上熟睡的人侧身躲过这似利剑般极速飞来的枯枝。 “起来了。”越青与一巴掌拍在盛齐书的头上,把人叫醒。 盛齐书被这一巴掌给拍懵了,莫名其妙地看向越青与,“你打我做什么?” 不用等越青与回答,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原本正常的枯树此时正挥舞着它那足有三层楼高的长枝朝他们袭来,引得满地黄沙四散。 盛齐书瞪着个眼睛,一边躲一边朝越青与吼道:“这我打不过!你——有办——法吗?” 风太大,把声音都吹散了。 “砰——” 长枝砸向地面发出一声巨响,幸好二人反应及时,迅速后退与之拉开了距离,否则这会怕是已经被拍进沙里挖都挖不出来了。 “你上。”越青与把空间戒往盛齐书怀里一丢,又往后退了两步,“低阶妖兽。” 盛齐书:“?” 他握着空间戒,东逃西窜,比刚进秘境那会儿还要灰头土脸。 “你眼睛瞎了?!”盛齐书忍无可忍地骂道。 这能是低阶妖兽?!那枯树枝都比人粗了还格外的灵活,能是低阶?真把他当傻子忽悠呢?! 越青与淡淡道:“拿上那些法器,你打它,就跟打低阶妖兽一样。” 还要不要脸了?! 但现在的情况不容他多想,越青与不出手,他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数根枯枝齐齐飞向盛齐书,逼得盛齐书在沙地上滚了好几圈,好不狼狈。 他从空间戒中掏出数道银钉连着甩向它的每一根枯枝之上,乘它对付银钉之时又将一柄长剑掷向它的根部。 长剑稳稳刺入。 巨树抽痛,猛地发狠抽向盛齐书。他自是不会等着挨抽,连忙用银伞挡在身前。 银伞散着银光转着圈挡在他身前,盛齐书知道这伞撑不了多久,就地一翻躲过从身后袭来的枯枝。 就在他刚稳住身形,就听到银伞裂开的声音。 “咔嚓——” 银伞被两面夹击,伞面被两根枯枝同时洞穿,失去银光。 盛齐书神情不变,将白绫缠绕在那两根洞穿在伞面之中的枯枝上,白绫碰到枯枝的一瞬间就自动缠紧。紧接着他身形一沉贴地掠出,脚掌蹬地带起黄沙,膝盖微屈擦着地面滑冲了一段距离,肩背绷成直线,从另一根袭来的枯枝下穿过。 穿过之时,白绫脱手在它身上绕了一圈将其一并捆住后,又延长出一截飞回到了盛齐书的手中。 三根枯枝被他捆在一起。这白绫是个上品法器,它自是不可能轻易挣脱,眼下正扭来扭去地想逃跑。同时其他的枯枝还在疯狂甩动,想把这个该死的修士砸死。 这巨树的根部不能移动,只能靠那异常之长又能伸缩的枯枝捕食,捕食工具被绑了自然恼的不行。 只是它没机会了,剑上被他加了点料。 “该结束了吧?”盛齐书趁机躲到一旁喘了口气,有气无力地道。 话音刚落,巨树倒地。 它的根部被腐蚀已然溃烂,失去生机。 “你混的挺差。”不知何时,越青与走到了他的身后。 盛齐书瘫坐在地上,长叹一口气,抬手指向他,面无表情道:“真不是人……” 越青与:“……” 他还真不是。 第13章 巨树再现,旧识 明月悬于高空之上,其清透之色仿佛能照穿人心。但秘境中的月亮,终究是假的,什么也照不出来。 两人依旧在原处休息,不远处还有那巨树没有消散的半截尸体,它的妖丹已经被盛齐书给挖走了。 “这么久没见,你也混挺差的。”盛齐书一脸的嫌弃。 一堆破法器,也就那白绫还算过得去。 这才入秘境一天,就碰到这么个难对付的东西,还不如让他杀低阶妖兽呢。这巨树分明就是妖兽的妖化物,恐怕这里之前来过很强的妖兽。 刚刚那颗树的修为,与仙之境的修士差不多,因其思维不灵敏倒也不算太棘手。但要是有比它还要厉害的,就不是这里大多数人能应付的。 此时,秘境之外。 “北辰兄,此次的秘境中怎会有如此厉害的妖化物?”长青宗的掌门空宿看着盛齐书斩杀的那个妖化物,不由蹙眉。 妖化物的修为与妖兽息息相关。这个妖化物已经堪比仙之境,更何况是妖化它的妖兽。 按理说,大会主赛才第二轮,修士的修为高低皆有,为保障安全,负责排查秘境的长老们是不会留下修为如此高的妖化物的。 “就是啊——”上阳宗的宗主挽歌也有些不满,但她并未多说什么。 毕竟那俩人不是她门下弟子。 她斜侧面坐着的是沧水宗掌门镜秋,她倒是没什么表示,或者说她自坐下后就未曾置过一词。 北辰神色也算不上太好,这次大会毕竟由流云宗负责,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也不好收场。 “妖化物擅长隐藏,许是负责排查的长老未能引起它的注意,故而没被发现。”北辰面色如常地打着圆场,但不代表这事他不会追究。 “既然有人能对付的了,又何尝不是一种比试呢?”司全坐在正中,看向秘境中的两个面生的年轻修士。 都是散修。 仙盟盟主都发话了,其余几位宗主自是会给她几分薄面,没再多言。 与此同时,枯林秘境的另一处。 有俩人正与巨树缠斗,若越青与二人在此当会觉得眼熟极了,这与他们刚刚遇到的简直一模一样。 “道道!救我!” 被她呼喊的人见状,挥剑将自己面前的枯枝砍断后转身离开朝那人飞去。 枯枝紧紧咬在身后,牧屿道无法,只得再次挥剑劈向穷追不舍的巨型枯枝。但这枯枝诡异的紧,被劈成两半后竟又长了回去,牧屿道见状不欲多做纠缠,转身就走。 “霍师姐!” 那边霍湘已经被枯枝勒的脸色发紫,牧屿道再顾不得身后,被枯枝刺中了手臂后也没有停留,只一心提速挥剑朝那枯枝砍去。 但没想到这枯枝突然送了对霍湘的束缚,剑气竟是朝着她的命脉而去。 “师姐!”牧屿道猛地瞪大眼睛,有些失声地喊道。 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一道弦音响起。 弦音划破长空,与剑气相撞。 空中的那道剑气竟是被挡了下来。而还在下坠的霍湘,被来人一手接住随即迅速带着她往后直退。 在她右手边的琴随她而动浮在空中,来人单手拨弄琴弦,弦音带着强劲的灵力朝追来的枯枝攻去。 于半空中将枯枝生生震碎。 牧屿道也没有在原地干愣着,紧了紧握剑的手,朝袭来的枯枝挥去。 “攻其根部。” 牧屿道看了眼那边身着长青宗道袍的女子还有她怀中昏迷的霍湘,定了定心神,与她配合朝巨树的根部靠近。 他竟是悟出了剑意? 陈十衣有些惊讶,但并未影响她的动作。 牧屿道也没白费她的掩护,一剑划向了巨树的根部。 但他的境界终究是弱了点,就算悟出了剑意也无法砍断它的根部,反因没能一次得手而被它的枯枝拍在腹部甩出数米远。 “噗——”牧屿道摔在地上侧首吐出口血,撑着手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他伤的太重,根本站不起来。 巨树轰然倒地。 牧屿道抬眼望去。 他未能砍断的根部,在他被甩飞出去时被另一道剑气及时补上了。 那人同样身着长青宗的道袍。 “给他喂丹药。”陈十衣把霍湘轻放躺在地上,先是给她喂了颗丹药,再给了站在她对面的人一瓶丹药,抬手指了指那边的牧屿道。 那人看了她一眼,随即默不作声地拿着丹药走向牧屿道,打开瓶子倒出一粒丹药塞进了牧屿道嘴里后,又一言不发走了回去。 牧屿道:“……”还没来得及道谢。 过了片刻,霍湘悠悠转醒,摸了摸有些泛疼的脖子,哑声道:“多谢道友出手相救。我师弟……他怎么样了?” “无事。”陈十衣如是道。 霍湘从地上站起身,被掺扶着走到另一边牧屿道的旁边,在他身旁蹲下,“……对不起。” 这是她最后一次参加问道大会了,要是她连累这个才十四岁的孩子折在这了,那她就是个大罪人了!但她当时是真的怕了才会下意识喊了她这个师弟。 毕竟当时就他们二人在。 “师姐无需道歉,我没事。”牧屿道冲她笑了笑,他手臂上的伤还有内伤已经在愈合了。 说完,又对旁边二人拱手道:“多谢二位道友。在下牧屿道,二位道友可否告知我们姓名,出去后我们会好好答谢你们的。” 明明年龄比他们都要小,却处处透露着一股稳重感。 陈十衣将琴重新背回背上,言简意赅地道:“长青宗,陈十衣。” 她看了眼抱剑站在一旁不打算出声的人,道:“他是南清河,也是长青宗弟子。至于答谢就不必了,相逢即是缘,就当交个朋友。” “我叫霍湘,上阳宗弟子。”霍湘对这位救了她的姑娘很有好感,当即热情地道:“陈道友他日若是来异火城,我必好生招待,只望到时莫要拒绝我的好意。”末了,补了一句,“南道友也是。” 她是西燎火域主城异火城城主的女儿,说的话自然不是虚言。 陈十衣点头,“好。” 南清河跟着点了点头。 …… 见牧屿道受伤,上阳宗的宗主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她看向一旁神情平静的北辰,气不打一出来,有些阴阳怪气地道:“流云宗做事,还真是细心啊。” 见北辰依旧没什么反应,她不得不感叹一句这人脸皮之厚,然后又转过脸看向主座上的司全,提醒道:“司盟主,你盟中弟子可也遇到了这妖化物。” 当真不管? “他们尚且可以应付。”司全看向其中一块影像,那是纪临和王一容。 刚与那妖化物打完,正停下修整。 那些弟子多多少少都受了伤。 “空宿,你呢?”挽歌见这两人都不打算管,就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空宿问道。 长青宗的人出了名的重视弟子安危,她就不信他也不管。 事实上,从他并未第一个表态就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也不打算插手,坚持继续比试。 空宿一反常态地沉默。 “……你们一个个,疯了不是?”挽歌一脸难以置信,往常遇到这种事,最不着急的就是她了。他们几个人谁不比她着急?可现在呢?一个个跟中邪了似的!竟都坚持继续比试? 镜秋她都不用问,必然也是坚持。 冷血的女人…… 等等! 她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同寻常,“……发生了什么?” 这几人定是有事瞒着她。 …… 黄沙之上,两人继续前行。 “你不觉得不对劲吗?”盛齐书神情难得严肃。 “嗯。”越青与似是早就知道,不咸不淡地应了他一声。 从进入秘境之时,他就预料到了此次之行必然不会顺利。毕竟,那个给他传信的人,也有可能跟魔幻生合作,不是吗? 若是他们两人联手,这秘境就必然不会简单。他们遇到的那个妖化物,不就是个很好的佐证? 盛齐书额角直抽,一脸麻木地道:“既知道不对劲,还要来?” “为什么不来?”越青与反问,“你不也来了?” 盛齐书:“……”他无言以对。 一百多年过去,物非物,人非人。他这堵人的本事倒是没怎么变,哦,除了对上那个人的时候。 盛齐书,不,应当是束七参心里想道。 第一个就遇到他纯属巧合,因为他是在确定自己要找魔幻生后,才算到了他也会来,但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遇到他。 刚开始跟他打招呼,知道他姓风,是因为在进去前几日,他真的遇到过这个人而且还与他说过两句话,那个时候越青与应当还没有替代他。不过他与那风现说到底是不熟,只是知道他修为还行才提出的合作,还有就是因为,对付那些妖兽,他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若非那时他没有试探的心思,越青与这厮早就暴露了。 后来能认出来还多亏了那个空间戒。越青与一直不肯出手,再加上那个空间戒里的诸多不用灵力就能使用的法器,束七参立刻意识到这人身份有异。 再结合他种种气人的行径,不难猜。 那他的做法怎么那么像……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像极了是故意折磨人的! 越青与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呵呵。 不过眼下,束七参也懒得计较这些。 外面那些人虽然听不见里面的谈话声,但读唇识语还是能做到的,他可不想去他们打交道。 问东问西的,麻烦死了。 第14章 沙漠长河,诡迹 东方吐白,金辉穿云,天色终于大亮。但熬到天亮的人,却比去年要少了许多,甚至不足六十四人。 “哼——”挽歌冷冷扫过几人,“出来的人可没少受伤,再严重些恐怕一辈子都难修道了,你们还要隐瞒吗?” 司全抬手在他们几人前布下了结界后才看向她道:“镜秋不在。” 不在?那面前的这人是…… “……傀儡?”挽歌神色讶然,“你们从哪找的傀儡?” 竟然连她都能被骗过去。 空宿也早就有所疑问,他当时看出镜秋有些不对劲才有所猜测,但他并不知晓她究竟为何不在此处,就问:“她去哪了?”司全这态度,分明就是知道缘由。 “这具傀儡是两百多年前,扶山傀庭的人为她做的。”司全脸上也不由浮现出一丝愁容,她道:“我也不知她在何处。那个地方,只有她能知道。” 秘境只有四宗掌门和仙盟盟主同开才行,镜秋不在,她也无法打开。 “那、那传音入境呢?”挽歌已经被扶山傀庭四个字给震得有些发懵,这怎么还跟扶山傀庭有关了? 坐在她一旁的北辰先摇了摇头,“不行。” “你如何知晓?”挽歌还想挣扎。 “试过了。没用。”从见到那妖化物后,司全就已经暗中用了传音镜,但那些弟子根本没有什么反应。 挽歌扫了两眼周围的结界,神情有些麻木地指了指道:“听不到?看不到?” 司全点头。 在旁人眼中,他们并无异样。 除了他们四人,其余人一概不能知晓。否则,怕是要乱。到时他们吵着要把秘境打开,镜秋的事可就瞒不住了,只能先拖延时间等她回来。 此时秘境中剩下的五十人里,除了五个散修外,其余的全是宗门弟子。那两个杀了妖化物的散修,恐怕不简单。 司全盯着越青与和束七参二人所在的那块影像,若有所思。 “也许,他们不会有事。” 挽歌只当没听见,什么时候严谨的仙盟盟主也说上这种话了。 她也不像是会安慰人的样子。 莫不是已经急疯了吧? …… 此时秘境中的那五十个人,都在朝一个方向而去。 过了一会儿,大多数人都在这一处长河边上会了面,时不时的又有人加入,直到剩余的五十人全部聚齐。 越青与和束七参自然也在,他们还比这里所有人都要早到。 看着这里越来越多的人,不由往边缘走了走。 他们知道秘境中只剩下了五十人,因为灵牌的背面会显示秘境中的剩余人数,那自然也就知道现下秘境中的所有人都已经聚集在了这里。 “很难不去想,是有人故意的。”束七参抱着自己那根拐杖站在不远处,侧首对一旁的人说道。 见一时没人回话,他不由道:“我说,好歹是认识一场,怎么您老人家连个话都不搭一下?” “不熟。”越青与将手中铃铛别回腰间,淡淡回道。 “啧啧啧,这铃铛这么宝贝呢?”束七参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腰间被施了一层障眼法的铃铛,“你不是还有事找我帮忙?求人啊要有求……” 话还没说话,就被越青与一声嗤笑给打断,他道:“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束七参:“……”真想当个小人。 “二位道友。” 束七参抬眼朝那群穿着五颜六色道袍的修士看去,锁定了人群中那个冲他们挥手的身着红袍白衣的修士,冲他笑了笑,和善地道:“何事啊?” 越青与嫌弃看他一眼,心中腹诽,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一个慈祥的老爷爷吗? “有件事需要我们剩下的人一起商议一下,你们二位可否随我移步呢?”说话的正是牧屿道。 束七参看了眼越青与,忽略他眼底的嫌弃,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点头同意。 “可以。”越青与说完还多打量了他一眼,他不过十三四岁就已经悟出了剑意,倒也算有些天赋。 这些牧屿道自是不知,只领着他们一起往人群中走去。 “秘境中异样频发,恐怕是出了什么意外。” “这还用你说?我们都在这河边聚集了,还不诡异?” “重要的是,我们现下该如何做。” “掌门他们也没有说终止比试,那是不是代表没有什么危险,只是我们多虑了?” “要真是如此,那就好了。” 众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他们在里面遇到的情况。 牧屿道跟霍湘站在一起,旁边就是越青与和束七参,他们来的晚就站在了最外围。 见他们都没有说话,牧屿道不由问了下身边这个身着墨色长衣面容沉静的人,“不知道友有何看法?” 他问的时候,看向的是越青与。 “确定要问我?” 牧屿道有些疑惑,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好确定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捏碎灵牌。”越青与嗓音平淡,好似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事实上,对这群人而言,这是最好的办法,趁着灵牌还有效的时候赶紧离开。 “捏碎灵牌?那不就是放弃比试了?”越青与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前面的人给听去了,那人当即转身看向他,“你自己怎么不捏碎灵牌?” 越青与闭着眼一副不愿理人的模样。 “你——”那人没想到他竟如此不把人放在眼里,一时怒极伸手要去推他的肩膀。 “有话好说!”牧屿道一把攥住他伸来的手臂,不赞同道:“道友何必动手?” 那人甩开他的手,转了转自己的手臂,有些不满地道:“你谁啊?想多管闲事?” “不是你先多管闲事的吗?”越青与笑了一下,双手依旧环在身前,“我有在跟你说话吗?” “我们比一场!谁输了谁就自行捏碎灵牌!”那人见说不过他,就转了话头道。 说完,还挑衅地看了眼越青与,“怎么?不敢吗?” “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废物比?”越青与神情困惑,好似真的对这提议很是困惑一样。 牧屿道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欲言又止几番还是觉得不多言为好,默默退回原位。就见与这位道友一同的另一人丝毫不急,正撑着拐杖一脸看戏的模样,姿态随意地站在越青与的斜后方。 牧屿道:“……” “师弟,这两人不是朋友啊?”霍湘看了半天,没搞明白什么情况,怎么看起来自家师弟才是与那位道友相熟的一方。 “不熟。”束七参一手掩着嘴,冲他们二人道。 霍湘:“……” 牧屿道:“……” “别废话!”那人抽出腰间佩剑,指向越青与道:“动手吧!” “你们在吵什么?”人群中又走出来一蓝袍女子,听声音就知道是他,不耐烦地道:“姚心平,你又在搞什么?!”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与人起争执。 “曲容?”姚心平神色依旧愤愤,“这不关你的事。” 曲容见状,更是确定是他先惹的事,当即皱眉道:“你我都是流云宗弟子,做什么都与流云宗有关,你这样不分场合地挑事,是想做什么?” 简直有损流云宗脸面。 “姚道友,算了吧!”旁边又有人劝道:“这眼下情况不明,我们还是不要先乱了阵脚。” 姚心平收了剑,侧过身不再看他。 “捏碎灵牌。”但越青与并不打算就这么揭过去,他故意挑起来的事怎么能揭过去,他道:“保你不死。” “这……”牧屿道有些想开口,但他还没说就被束七参拦了下来。 “就是啊!”束七参上前一步,语气佯装认真地道:“保你不死啊——” 牧屿道:“……”他以为是要劝人的。 “你——”姚心平不知这人为何如此狂妄,连他都已经不计较了。 当即忍无可忍拔剑朝越青与刺去,身旁的人纷纷退开。 越青与神色如常,侧身躲闪之时,低声道:“却愁。” 一缕魔气自他腕骨的纹路中溢出,化作玄色长枪朝姚心平飞去。 姚心平一惊,当即持剑抵挡。 他竟然是魔?! 却愁并未与他多做纠缠,一招将姚心平掀飞在地后,飞回到了越青与手中。 众人才反应过来,立刻朝后退开,纷纷拔出武器对向越青与,只有廖廖几人没有动手。 而姚心平已经消失在原地。 “还有效呢?你们不走?”越青与握着长枪站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漫不经心地道。 “竟然改用枪了?”束七参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成魔之后,连法器都变了。 果然是,物非物,人非人啊—— “你……”牧屿道一时愣在原地,还是被霍湘给带着跟他们拉开了距离。 束七参看向他,严肃道:“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捏碎灵牌。”越青与没什么情绪地再次重复道。 “你是魔!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会听你的?”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越青与的魔气已经飞至他的腰间将灵牌打碎,下一刻人已经消失不见。 “你们觉得,我是在与你们商量吗?”越青与有些不耐地道。 “你混进秘境究竟想做什么?!” “别废话了!快点自己捏碎,不然他的枪可不长眼啊!”束七参用手里的长棍敲了敲沙地,半催促半威胁道。 自确认外面没人能进来后,他就没打算再藏,只是一直没有需要他动手的地方才装到现在。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确认诡迹的位置了。眼下需要做的,是把这群碍事的人都给丢出去。 越青与扫了一眼,见没人捏碎灵牌,也不打算再跟他们多废话。他以长枪杵地,霎时间,几十道魔气从地与枪间溢出飞向除他二人以外的所有人。 与此同时,那条沙漠里的长河也有了动作。河水化作水柱朝在场每一个人飞去,想将人给拖下去。 来不及了。 魔气没能把灵牌全都击碎,灵牌还在的修士此时都被拖入了水中。 越青与则是直接自己飞身进了水中,当然,还拽着一旁的束七参一起。 他们在下坠。 四周黑暗无比,根本看不清是何模样。 而在把他们拉入水中之后,那条沙漠长河就消失在了原处。 很快,眼前有了光亮。 越青与察觉快要触及地面之时,一手将束七参拽着,另一只手握着长枪将其插在了一旁的岩壁上,随之缓慢滑下。 总算是安全落了地。 束七参从他手里解脱,理了理衣领,无语道:“差点没被你勒死。” 他抬眼看了看四周。 与上面一样的枯树遍布,不过这里四处都是岩壁,连地面也是岩石,地上还有许多的裂口,时不时地有炎火从中外泄。不仅如此,还到处都是诡气。 “这是诡迹?”束七参看着眼前这有些畏缩的诡气,有些怀疑地道。 “找死。” 束七参:”……?” 不对劲! 束七参回过身,才发现越青与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眼神冷的要死就算了,身上的杀气还重的像是要把人大卸八块,眼里时不时有黑气袭上,不过又很快褪了下去,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回事?”束七参蹙眉,抬手摁住他的左肩,提醒道:“凝神静心。” 越青与的眼中杀气依旧很重。 他看了眼摁住自己左肩的手,吓得束七参连忙松开,但他还没来得及退后就被越青与掐住脖子摁在了树上。 窒息感席卷而来。 “带我找她。”越青与威胁似的紧了紧掐住他脖子的手。 “……谁?”束七参有些艰难的道。 这个王八蛋怎么突然掉链子! “舒连川。” 第15章 三人同行,危险 “好——”束七参赶忙答应。 他哪能跟疯子讲道理?! 越青与这才放开他,吩咐道:“带路。” 路什么路?! 你说带就带啊?! 束七参靠着树猛吸几口气,缓过来之后,对这个明显有些失控的人道:“……我需要卜算。” 不与疯子计较。 …… 在越青与和那些人起争执的时候,舒连川就已经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出声,因为在场有其他人可以听到她的声音。 他坠入那条沙漠长河后,舒连川也随之而下,但半途中就觉得自己被剥离出了铃铛里。再睁开眼,她就来到了这个地方,此时她正一个人坐在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 她现在的样子,不像是魂体。 因为她能碰到这里的东西,身体也不再是虚影。 舒连川静静望向前方的那棵枯树,半晌,微微歪了下头。 手上的红绳立刻飞出,毫无征兆地朝那棵树袭去。待刺到那树之时,整个枯树都化作黑雾晕散开来,很快消失不见。 一招毙命。 “不装了?”舒连川嗓音戏谑,对着飞回来的红绳道。 降引缠在她的腕上,伸出一截来像以前一样讨好似的蹭了蹭她的手,又抖了抖自己那一小节身子,啪嗒一下倒在她手心里。 舒连川手心朝上,看着它又一系列生动的演绎,心里不由安了许多。 “嗯。”舒连川明白了它的意思,另一只手拍了拍它,“做的很好。” 它无非就是觉得她没了记忆,贸然表现出活性,在她听不懂它的话时不知道会不会把它给丢了毁了,还不如装死护着她。 法器的器灵能想到这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去!宋兄!有鬼——” “什么鬼?那明明是个人。” “就算是鬼,谷兄你一个佛修还怕鬼吗?” “我不是鬼。”舒连川趁他们说话时瞬息间来到了他们身后,故意吓他们似的声音轻飘飘地说道。 “我去!”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她、她、她……”谷云微指了指了突然出现在身后的舒连川,有些不利索地道:“你、你看清她是怎、怎么过来的吗?” “……没有。” 舒连川看了眼他们的衣着,一个身披袈裟,一个身着红色外袍,心中对他们的身份有了猜测。 “上阳宗弟子?”她看向宋围宵,又转脸看向谷云微,“你……万佛堂弟子?” 没有头发。 “姑娘好眼力。”宋围宵见她神情样貌都很正常,根本就不是什么鬼,就冲她笑了笑,友善地道:“在下宋围宵,上阳宗弟子。” 谷云微定了定心神,装模作样地转了转手里的佛珠,一本正经道:“阿弥陀佛。在下谷云微,万佛堂弟子。不知姑娘是……” 她一身白衣,衣服上的缥色纹路他从未见过,看起来倒也像是宗门宗纹,只是不知是哪一门派。 舒连川挑了挑眉,心下觉得这两个弟子倒是有趣,面不改色地道:“我姓舒,散修。” 散修? 刚刚的确是有个白衣女散修来着,只是一直用方巾裹着脸看不清面容,毕竟是在沙漠之中用方巾再正常不过,他们也没多注意。 这会没了风沙,去了方巾也正常。 两人当即提议同行。 舒连川眨了眨眼道:“我的法器丢了,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刚刚下落那会儿的确可能遗失法器,他们对视一眼,更觉得不能把她一个没了法器的弱小修士丢在这里。 宋围宵开口道:“无事。你跟着我们即可。”他们二人都是凝神期修士,多带一个人也还算游刃有余,就欣然同意。 “舒道友,你的头发……”说着,宋围宵从空间戒里拿出一个木簪递给她,“不介意的话,就先用这个吧。哦,我没用过的。” 舒连川伸手接过道:“多谢。”说完,顺手将手里试图抗议的某个不知何时丢了的法器摁了下去。 三人就这样一路同行。 魔气围绕在四周,让人看不清路,偏偏脚下还时有炎火溢出。 “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怎会有如此多的魔?”宋围宵一边抵挡着魔的攻击,一边有些奇怪地道。 幸好他进来没多久就遇到了人,有人结伴总比没有要好,还不知其他人怎么样,是不是都已经安全出去了。 这么想着,他手里的力道更重了几分。 谷云微眼睛微眯,沉声道:“你不能再动手了。静心。” 宋围宵一愣,“……什么?” “这里的魔虽然攻击性不强,但却有极强的惑心之能,别被它干扰。”谷云微说着,神情越发凝重。 它们在这附近围绕,并不总是主动攻击,必然另有所图。如果他没猜错,恐怕杀的魔越多,被干扰的越严重,很可能还会被夺了意志,被它取代。 听完谷云微的猜想,宋围宵不由沉默。 “依你之见,该如何?”他问。 谷云微猜的的确没错,但有一点他没有说。就算他们停了攻击,依旧会被影响,失去清醒只是时间问题。 舒连川倒是不担心,这点惑心之能对傀修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他们当中最有问题的就是宋围宵,他的修为虽已经到了凝神期初期,但心性不够稳,意志容易被影响。而谷云微是佛修,心性的修行自然比一般修士要强,他的意志就不会那么轻易被影响。 “我来。你多念几遍清心咒。”谷云微这时倒是靠谱了不少。 宋围宵也不逞强,老老实实在心里念咒。 似是想起后面还有个人,宋围宵和谷云微同时转过头观察了一下舒连川的神色。见她神色似是也不太好,宋围宵颇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道:“看你脸色也不太好,记得多念几遍清心咒。” 舒连川愣了一下,点点头。 倒不是因为这个她才脸色不好,而是从一开始就很不好。她休息的好好的突然莫名其妙地被人从铃铛里拉出来,心情能好就怪了。 只是舒连川本身脸色就有些苍白,现在看起来一副神情厌厌的样子,也难怪那俩人会误会。 谷云微:“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们三人在这。” 一直跟在后面没怎么开口的舒连川出声提醒道:“灵牌。” 她也想知道有多少人被困在里面。 “对啊——”谷云微连忙拿出自己的灵牌,看了看背面,“……十五。你们呢?” 宋围宵也拿出灵牌,“我的也是十五。” 两人的视线转向舒连川。 舒连川:“……” “碎了。”她稍想了下,道:“灵牌失效,我没出去。”越青与早就知道进入诡迹会使灵牌失效,所以才会想在外面把这些人的灵牌给打碎,她这么说自然没错。 宋围宵果断将手中灵牌捏碎,发现真如她所言,一时有些茫然,“……怎么办?” “不知道。”谷云微也有些茫然。 他们如今不过才十几岁,之前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所措也是情理之中。但若是一直坐以待毙,等着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继续走。”舒连川适时出声,“去找其他人。” 这里不只有他们二人,还有其他修士,他们不能死在这。 …… “还有多久?”越青与神色不耐。 束七参手里拿着个罗盘走在前面,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不敢跟他硬来,只得先把人稳住,就停下步子佯装无奈道:“本来是快了的,但主此地诡气太重,大大影响我了的判断,恐怕还会绕很长时间呢。” 他可没说谎,就是夸大了一点罢了。 越青与眼神定定地打量他,似是在辨认他有没有在说谎。过了一会,他朝束七参抬了抬下巴,“让开。” 束七参立刻往旁边稍稍,觉得不太安全,索性站在了他身后。 越青与连长枪都没有用,抬手间,魔气翻滚,朝四周围绕的诡气而去。魔气与这诡气相撞,引得周围岩石飞溅,炎火乱舞,但很快这些萦绕在周围的诡气全都消散,前面的路也清晰呈现在二人眼前。 “走。”越青与催促道。 束七参:“……”好歹是不用受诡气侵扰了。 他早就看过灵牌了,除了他们二人是自愿进来的,其他十三个倒霉蛋没走成被强行拉了进来。越青与这厮又不清醒,也不知会不会护着那几个小辈。 那些个小辈并不知晓这世上还有诡气的存在,估计只把其与魔气混作一谈,根本不知他们进入的是诡迹,这个连他们自家宗主来了都九死一生的地方。 他倒是卜算到了舒连川的位置,只是有些奇怪的是,有两个方位,一处离这不算太远,还有一处…… 束七参只知不在此地。 身魂分离,约莫是此因造成的。 这一百年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们这些人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束七参一时间也是心情复杂,他自以为已经活的够差了,没想到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差。 他擅算,自然知道很多人要找他包括越青与,但也只是大致知道他是为了寻恢复记忆之法。起初他还不知是为什么人,现下看来,除了舒连川还能有谁。 他们二人…… 一个身魂分离,记忆全无;另一个生魂尽灭,化身成魔。 他倒是很想问问其中缘由,只可惜越青与现在神志不清,别说告诉他了,不掐他脖子就算好了。 “你在拖延?” 束七参气不打一出来,“真的快了。你到底在急什么?” “危险。”越青与难得理他。 束七参:“……” 他叹了口气,加快了步伐。 不管她以前再怎么厉害,现在都只是一缕魂,的确需要赶紧找到她。 第16章 降引护主,反常 与此同时的秘境外,除却那十五人外其余人全部安然无恙回到外界。 他们自然看到了那长河的异样,只是魔气先水柱一步击碎灵牌将他们送了出来。出来以后,尤其是姚心平,一声不吭地站在影像之前一瞬不错地看着。 但那块影像之上,长河已然消失,连带着人一起。 待身边来了人,才出声道:“掌门如何说?” “掌门只说……让我们回去休息。”上阳宗的一个弟子如实说道。 “我们掌门也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几位宗主怎么都不着急?” “眼下他们十五人生死未卜……” “诸位——” 一道沉稳平和的声音自高台响起,传入众人耳中。 他们转身朝远处的高台那边看去,是司全。 “稍安勿躁。”司全站在高台之上,声音依旧平稳,“秘境中发生的,想必大家都已看到。此事,我会与四位宗主共同解决,必会带他们平安回来。” “盟主,这异象发生并非一时之事,您为何才做打算?”傀儡宗的宗主不咸不淡地道。 他门下弟子早就被淘汰出局,此时说这话分明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司全淡淡朝他撇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秘境坍塌,会波及场外,还请诸位移步天华山。” 秘境开放之地并不在天华山上,若是坍塌必然不会波及天华山,况且天华山有流云宗护宗大阵在自然安全,只是…… “我们的弟子还在里面,你如何保证他们能安全回来?”留芳楼的楼主舞真率先问道。 她们楼中弟子本就一届不如一届,这届好不容易有个看的过眼的能争一争名次,还留在了这秘境当中,她自然不甘心。 空宿也站起身来,上前几步,“去年问道大会的魁首乃是我长青宗弟子,她如今也在这秘境之中,你说,我会不会放任不管?” “我门下可是有三个亲传弟子在里面。”挽歌冷着脸提醒道。 都什么时候了,竟还想些有的没的。 问道大会固然重要,但弟子安危比之更重。 司全的视线扫过众人,“谁要是不放心,那就随我们一起。” 秘境要是坍塌,就没人能活着回来。它可不管你是什么境界,到时候都只有困死在里面的份。 没人再有异议。 他们可不愿为了几个弟子就把自己搭进去。 司全之所以要他们离开,就是不想暴露镜秋的事。镜秋眼下还在极速往回赶,但现在的情况不可能再装的无事发生一样,她就只好谎称秘境有坍塌之险把人先支走,只留下他们四人。 也不知她还有多久能到,那些孩子能不能撑到他们进去。 “这地方诡异的紧,我们就是在绕圈子,这不就是遇到舒姑娘那个地方吗?”谷云微背靠一块石头上瘫坐在地,他那正经佛修的形象算是一去不复返了。 宋围宵也在他靠着的石头边坐下,“休息一会吧。看样子这是要把我们困死在这。” 这一点舒连川还是认同的,她默默走到自己最初坐着的大石头上重新盘腿坐下,盯着不远处的黑气道:“这些黑气一直不散,好似有什么规律,会不会是有什么阵法?” 就像当初那个紫竹林。 越青与说过那个阵法不可能是魔幻生能布下的,他不擅阵法。 那很有可能是与魔尊合作的那人布下的,若是这里真的有阵法且同样出自那人之手,她觉得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 这里就是信中所说的诡迹,如果真如她所想,那人岂不是可以随意进出诡迹? 也不知他怎么样了,知不知道这些。 “还真有可能。”听她这么一说,谷云微倒觉得挺像是某种困阵,能让人一直迷失在里面。他叹了口气道:“但很可惜,我并不懂阵法。”他只是看的书多恰好知道而已。 他都不懂,那就更别提宋围宵一个剑修了。 参加主赛的多是剑修、音修、符修诸如此类有攻击手段的,能在擂台上有一战之力的阵修极少。 哦,如果是长青宗七长老宋浔舟上过擂台,那他无话可说,可他没有。 这个人在阵法一道上的造诣,此间无人能及。毕竟,他可是凭一己之力抬高了阵法在所有术法中的地位,而做到这些的时候,他不过才十七岁。 一杆劫书聿,能破万千阵。 像他这样的阵法天才,再没有第二个,何况他还是阵符双修。 不说是阵法天才了,连个稍厉害的阵修都没有,他们眼下除了强行破阵,还能有什么办法? “强开?”宋围宵看了看左边的谷云微,又看了看右边独自坐在不远处的舒连川,提议道。 话音刚落,一道不是很明显的碰撞声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屏障上一样,舒连川抬眼巡视一番最终将视线停在她的左侧方。 “咚——” 又是一声,比刚才的声音要大。这次不仅舒连川听到了,其余两人也听到了,宋围宵拿起长剑起身一脸戒备地盯着那处。 “……什么东西?”谷云微也起身,伸手召出法杖。 “小心!” 突然,一个长了七八根触手一样的黑气团破开了困住他们的阵法,化作人形以极其强劲的诡气挥动触手朝舒连川袭去。 舒连川直直盯着它,一步未动。 只眨眼间,触手已至眼前。 就在那触手即将碰到她时,黑气所化的人形悠地顿住,似是有些难以置信,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 舒连川看向那洞穿它心口的枪尖。 是却愁。 他来了。 但就算是长□□穿了它的心口,它的触手也已经足够有机会刺穿舒连川的心脏,只要吞了她的生魂,它就不会死。但…… 舒连川依旧毫发无损。 在触手即将刺穿她心口之际,舒连川手腕上缠绕的降引骤然暴起化作无数根红丝挡在了她的身前,绕着她形成了一道防护圈,红光萦绕,三道红丝自圈中飞出眨眼间便将那长着七八道黑色触手的人形黑气粉碎在她面前。 很快,诡气消散。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宋围宵和谷云微甚至都未来得及出手。 宋围宵:“……” 谷云微:“……” 束七参:“……”哪里危险?谁危险? 在进入诡迹之后,越青与的容貌就变回了原样。但他身上毫不掩饰的魔气还有那长枪根本不难猜到他就是那个想把他们灵牌打碎的魔。 宋围宵和谷云微二人正一脸警惕地打量他。 但越青与抿着唇看向石头上坐着的舒连川,一言不发地走向她。 见他过来,宋围宵和谷云微顿时反应过来走到舒连川两边,一副戒备的样子。 舒连川有问题不假,但她好歹是修士,但面前这个可是魔族中人。 “我们认识。”舒连川淡声对两人道。 宋围宵:“……”什么认识? 谷云微:“……”谁跟谁认识? 两人见她不似说笑,只是迟疑一瞬就干脆直接一起远离了他们二人,决定还是不多管这闲事。 越青与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攥住她的手腕放出一缕魔气探去,见她生魂并无不妥后放下了她的手,问道:“有没有受伤?” 舒连川摇头,摁住腕间蠢蠢欲动的降引。 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舒连川蹙眉道。 越青与没说话,看了眼她发间的簪子,眼角微压,随即指尖稍动。 一缕魔气飞去将那根发簪带出她的发间,它的动作极轻,没有伤到她的发丝。待离开她发间后,那缕魔气直接将那根簪子粉碎。 长发披散而下,舒连川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簪子。丑。”越青与言简意赅地道。 舒连川:“……” “不是我的。”她有些无奈地解释,“坏了,要赔。” 她上哪去找簪子赔给宋围宵去。 看他现在这副样子,舒连川心中越发笃定他不够清醒。 越青与不会做这种事。 “给你。”还没等她细想,就见对面的人转了下手上的银戒,一个与她衣服上纹路同色的精致的簪子出现在了她手里,与簪子一起拿出来的还有一块灵石,被他毫不犹豫地扔到了宋围宵手里。 簪子可不像那秃子会用的东西。 这一块灵石可是极品,他们当魔的这么赚钱吗?簪子的主人心下腹诽。 待做完这些后,她听到他道:“跟我走。” 但舒连川只是握着簪子没有说话。 见她没有反应,越青与神情染上一丝困惑,“你想跟他们一起吗?” 舒连川:“……”她只是在想她好像在哪见过这根簪子。 “哎——”束七参实在忍不住了,这都什么跟什么,“我说,当务之急不是应该想办法把魔幻生找出来除掉,然后把这诡迹毁了吗?” 末了,神情严肃地对着越青与说:“你要是不这么做……”说着,抬手指了指舒连川,继续道:“她可是会死在这里的——” 舒连川:“……”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就见越青与看向束七参的眼神更冷了几分,“魔幻生是谁?” 得杀了他。 舒连川:“?” 似是见舒连川的表情有些呆滞,越青与有所怀疑地问她道:“他说的,可真?” 一旁的束七参拼命冲她使眼色。 “真。”舒连川面无表情地道。 越青与看向束七参,吩咐道:“带路。” 束七参:“……”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现在算不了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道。 他也是半个病人,能在这诡气四溢的地方算出舒连川的方位已是不易。那魔尊又极擅躲藏,真要算了他不知要生多少白发。 舒连川见状,对越青与道:“你曾在他身上种下过穿魂钉,也许你可以感应到他的位置。” 她之前听越青与说过,只要种下了穿魂钉哪怕是全都拔出了体内,也会留下痕迹,只要离得够近,他就能感应到。 这也是他想来秘境看看的原因之一。在他看来,只有进来之后想知道的才能知道。 越青与不解,“什么感应?” 舒连川:“……”她不知道。 束七参:“……”他看应该不是什么失控了,是变傻了吧,还是那种装的很像那么回事的傻。 “这样,”束七参想了想,“你闭上眼,然后静下心去感受一下周围,看看有没有你熟悉的气息,那股气息应当就是穿魂钉留下的,魔幻生的藏身之地。” 越青与似是不信,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束七参:“……”得嘞。 他冲舒连川抬了抬下巴。 舒连川:“可行。” 越青与转过脸看她,半晌,点头道:“好。” 束七参:“……”呵呵。 越青与如他所说那般闭上了双目,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侧首朝向了他们所在之地的东南方向。 “找到了。”越青与睁开眼,抬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舒连川跟在他身边。 “你们不走?”束七参双手环抱在身前,朝他们两人离开的那个方向努了努嘴,冲着另一边还在发愣的两人道。 宋围宵:“……” 谷云微:“……”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跟上。 第17章 枯木成林,相遇 黑雾缭绕,细小的枯枝四处延伸于黑雾中若隐若现,透露出一股阴森鬼气。黑暗的诡气四处游荡,萦绕在几人周围,蠢蠢欲动。 “诡气越来越多,看来我们是来对地方了。”束七参卸了找人的担子,此时是一派轻松,还有心情吐槽:“这里的主人品味真差,这枯枝有什么好看的,有必要种这么多嘛。” 谷云微一路上都在偷偷打量这个穿着破烂的散修,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 他打量的虽然隐秘,但束七参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会感觉不到?只是没有理会而已。 毕竟他曾经可是很有名的……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谷云微突然对束七参问道。 他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同行几人都能听到。 束七参见他终于打算开口问了,清了清嗓子,故作疑问道:“我们怎么可能见过,你记错了吧——” 就是这样子! 一时间,脑中灵光乍现。 “你是那日在城里与小贩为了一块灵石吵起来的乞丐!”谷云微一时嘴快,随即见几人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怪异,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试图挽救了一下,“呃……不是,我是说,修士。” 束七参:“……” 昔日佛子,如今乞丐。 呵呵,世道。 “记性真好。”束七参干脆不去看他,不咸不淡地道。 懒得跟没见识的小孩计较。 谷云微挠了挠头,“哈哈,是嘛?师父也常这么说。” 束七参:“……”你师父肯定活不长。 见这缺心眼的还要说,宋围宵赶忙转移话题,免得他多说殒命,没看这人脸色差的像吃了十根癞瓜吗?! 两人落在后面随意谈论着什么。束七参干脆往前走了几大步远离他们,眼不见心不烦。 见他旁边的舒连川看过来,还冲她笑了笑。 “你是谁?”见束七参走在自己另一侧,舒连川这才想起来问束七参这个问题。 束七参:“……” 换作之前,他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怎么听起来一股嘲讽意味呢? “盛齐书。”既然失忆了,那别怪他瞎扯了。 舒连川淡淡回望,“嗯,束七参。” 束七参:“……”居然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但好在她声音不大,再加上后面那两人正自顾自的交谈,并没有被他们听到。 “你记忆怎么回事?”束七参决定还是先询问一下她的症状。 刚想回他,就感觉身旁那一道难以忽视的视线越发明显。 舒连川:“……” 傀儡师的感知较一般的修士天生要强,所以那时她的生魂才会有种想吐的感觉。此时有人一直盯着这边看,她很难不感觉到。 舒连川想了想,转过脸看向某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越青与神情严肃,“不要跟他说话。” 束七参:“……?”说句话还不行了吗?再说他是为了谁啊? “越城主。”舒连川认真望着他,“这不好。” 越城主冷哼一声很是不满,但却还是偏过脸去没再看这边。 束七参心下腹诽,这人没失控前就很顺着自己心意来了,失控后简直就是完全顺着自己心意来不管别人死活。 哦,除了对舒连川。 他忍了忍,怕他又干扰他们说话,对越青与道:“我是为了了解她失忆的状况,好帮她恢复记忆。你不想让她恢复记忆了?” 越青与:“……没有。” 束七参又看了两眼他的神情,确保他没什么异样,不得不感叹两下这招真好使。 他收回视线,就见舒连川正看着自己,似是想说什么,疑惑道:“……怎么?” “没有。”舒连川摇头,他是觉得越青与不会恢复了吗? “我每次睡着都会恢复一天的记忆,只是每一天都几乎一模一样,只有一个人讲的故事每次都不同,而她讲的都是有关这个世界的。”舒连川直视着前方,没什么情绪地陈述着自己的状况。 束七参倒是一脸稀奇,“……第一次见你说这么多话。” 对于他们二人曾经认识,舒连川并不意外。之所以说这么多只是因为需要说,不然她也不想说。 “咳咳——”束七参轻咳两声,“我看你这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那个地方一定是人为而成,且那人可以控制其中的走向。你觉得那人是害你还是别的什么?”这人直觉一向准,问她自己再好不过。 舒连川摇头,“我不觉得那个人是想害我。我一定认识她。” 甚至有可能在里面见过她。 “也许,你是一百年前出了什么事,那人是为了保住你的生魂才会这么做。你的记忆既然自己会恢复,看来我能帮你的不多。”束七参手握着那长棍,微垂着眼。 舒连川多看了他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你为什么而来?” 还没等他回答,就见某人面无表情地转过脸看向她,提醒道:“他不能帮你恢复记忆。” 舒连川:“……” 束七参:“……” 见话题被打断,束七参难得没有一副气急得样子,悠哉悠哉地走在一侧不再说话。 “有人。”舒连川悠地抬眼看向越青与左侧方的枯木。 “哪有人?”谷云微说话的声音一顿,下意识看向那边,但他只看到很多枯木。 几人停在那片枯木前没有继续走,只谷云微和宋围宵一脸戒备地看着那处。 那边三人……越青与自不用说是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舒连川一直没什么表情,束七参吊儿郎当地站着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看着这三人的样子,他们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警惕过头了,是不是这个地方根本就没什么危险? 两人默默收回法器。 刚一收回,就见那片枯木中走出来几个人,是其他修士! “牧屿道?霍湘?”宋围宵看着两个熟悉的面孔,一时间竟觉得有些亲切,虽然他们并不熟。 那边,牧屿道和霍湘也很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宋师兄。”牧屿道朝宋围宵拱了拱手,又看向一旁的谷云微,“谷道友。” “道道,那不是你认识的那两个人吗?虽然其中一个脸变好看了,但我还是能认出来的,他就是外面那个魔。”霍湘没理会自己的同门还有那个秃驴,而是看向另一边的三个人,戳了戳牧屿道。 牧屿道有些无奈,小声道:“师姐,我与他们其实并不认识。”他都不知道他们的姓名。 当时只有他们两人独自站在一边,他只是觉得那个情形下每个人都有权利探讨不应该把任何人排除在外,才主动搭话。现在想想,他做的还是不够好,没有顾及他们的意愿。 “你好啊,小道友。”束七参朝他挥了挥手。 牧屿道见他跟自己打招呼,就冲他颔首,犹豫一下还是道:“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束七参:“……”又来了。 一听这话,谷云微以为找到了知己,顿时道:“你也在城里见过他?” 牧屿道神情有些困惑地看向他,难道他不觉得这个人像他宗门曾经的那个天才佛子吗? “这……”他看了眼束七参的表情,觉得他就是那个人,只是不确定他想不想旁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时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他那神色都太过好分辨,束七参看出这人是真的认识他,笑了一下,“行了,既然见过,就说明我们有缘。不如一起同行?” 牧屿道当即点头,“好。” 他们二人从头至尾对于越青与的身份都并不怎么在意,因为他们知道当时在上面时这个人是想救他们。 这就够了。 “盛齐书,我的名字。”束七参毫无负担地报出自己的假名字,“这位是……舒姑娘。”他指了指一旁的舒连川,本想直说姓名但看这小道友知道的不少就只说了姓。 舒连川朝他们颔首,“你们好。” “舒道友,你看起来比我小哎,你也是散修吗?”许是这里就他们两个女修士,霍湘不由多说了几句。 舒连川摇头,自报家门道:“扶山傀庭。” 束七参:“……”早说你有打算。 “扶、扶山傀庭?”霍湘傻眼了,是她想的那个吗? “我应当,一百多岁了。”舒连川淡声补充道。 “……啊?”霍湘愣愣出声,还有为什么是应当? 一直没说话的越青与此时神色冷漠地撇了她一眼,“你走后面。” 霍湘:“?”是在说她吗? “不是凭……唔唔——”还没说完就被自家师弟捂住嘴拉到后面去了,牧屿道见她不挣扎了才松开手,“得罪得罪,但是师姐你没看到他眼神不对吗?” 霍湘:“……”算了。 束七参扭头道:“别靠近这位。” 那位保不齐要动手的。 “嗯,多谢前辈。”牧屿道点头,老老实实道谢。 刚刚就是束七参提醒他把霍湘带走的。 束七参点头,算是应了那声前辈。 “你叫他前辈?为什么?”谷云微一脸疑惑。 他真的是万佛堂弟子吗? 牧屿道:“……可能他看起来很高深莫测?” “哦,这样啊。”谷云微不理解,但没多言。 待走到前方,打头的三人停住。那里的枯木枝条几乎交错在一起,像是黑色蛛网一样,密密麻麻堵在那里,那点空隙根本过不了人。 “你们修为如何?”束七参走在前面,扬声问后面跟着的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