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达]风之印》 第1章 纳威 生命的奥秘深邃如渊。纵使倾尽一生追寻,或许也只能触及其表面泛起的一丝涟漪。 意识朦胧,我仿佛漂浮在无边的温暖海洋中。没有视觉,没有边界,只有被全然包裹的柔软触感。这温暖如此恒常而安宁,让我渐渐忘却了“自我”。我是谁?唯有灵魂深处对归处的渴望,如潮水般阵阵涌来。困倦,疲惫,漂浮,就此沉睡下去是否就可以忘却? 时间在混沌中缓慢流淌,却又转瞬即逝。在等待的漫长间隙里,我感到自己在不断融合、碎裂、又重组。耳畔萦绕着温柔的低语,似有若无,如同远古传来的摇篮曲,每一个音节都让人心安。是谁在呼唤?我无意识地蜷缩身体,开始感知到肢体的轮廓,仿佛沉睡的神经正在一寸寸苏醒。家……那个模糊的概念在意识中闪烁,我好想回家…… 不知何时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我推向未知的深渊。挤压的痛楚让我本能地蜷缩,朦胧中仿佛有什么屏障被撕裂。身体触碰到某种松软的物质,第一次感知到皮肤的颤栗,有什么轻抚过脸颊,身体依旧不受控制,眼皮沉重的无法控制,这又是哪里?不安逐渐上涌,我被抛弃了吗?这个念头在脑海浮现,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日出日落,一双手将我温柔托起,掌心的温度如电流般传遍全身,我终于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视野,光斑逐渐散去,对上一双黄绿色的眼眸,如翡翠般深邃。刹那陌生的词汇如闪电般划过脑海“阿凡达”。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往昔的碎片奔涌而来,我本该是人类,生活在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一切是精心设计的骗局吗?可每一个感受都如此鲜活真实。奥马蒂卡亚族的女族长姆阿特正凝视着我,她睿智的眼眸如明镜般映出我的模样,青蓝色的肌肤上遍布着神秘的蓝色花纹,这分明是一个纳威婴儿的躯体。 这是重生,还是某个巨大阴谋中的一环?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翻涌,但很快心神沉静下来。前世的记忆已如褪色的画卷,只剩下零星的常识和对“阿凡达”的模糊认知。既然命运将我带到这个世界,那么从此刻起,我将以全新的生命形态存在,作为潘多拉星球上的纳威人,拥抱这趟未知的旅程。 夜色中森林脉动着微光,姆阿特在灵魂树下发现了那个婴儿。无人知晓她为何会独自在此,只有神圣的阿托基里纳环绕着她飘舞。如同一场温柔的星雨,将幼小的身躯笼罩在柔和的光晕里。没有哭闹,没有不安,婴儿在那光点织成的茧中安然沉睡。灵魂树的枝条,那些依娃感知世界的神经末梢,正从空中垂落,如长者慈爱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婴儿青蓝色的面颊。仿佛爱娃的祝福。 万籁俱寂,唯有森林的呼吸。这一幕让姆阿特屏息。没有父母,没有来历,唯有圣树簇拥。她明白,这绝非寻常的遗弃。爱娃的意志运行在万物之中,而这个孩子,正被某种超越氏族理解的力量所托付。她俯下身,灵魂树的枝条悄然退开,仿佛完成了守护的使命。她将那小小的、温热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抱入怀中。在指尖触碰到婴儿的瞬间,一股深邃的平静与确信流过姆阿特全身,这既是恩赐,也是责任。 怀抱着由圣树托付的婴孩,步履庄重地回到族地。没有过多迟疑径直走向杰克与奈蒂莉的居所。此时的奈蒂莉,正沉浸在新生命降临的喜悦与疲惫中,她与杰克的第一个孩子——奈特亚,感谢爱娃顺利的降生。 姆阿特将怀中安静的婴儿递出时,那青蓝色的小家伙在奈蒂莉的臂弯里动了动,睁开了清澈的双眼。一种难以言喻的连结,在两位母亲与这个孩子之间瞬间建立。她没有哭闹,只是用那纯真的目光,静静地凝视着她的新母亲。 “看呐,杰克。”奈蒂莉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母性的光辉与一种更深沉的敬畏,“爱娃将她带到我们身边。在奈特亚需要兄弟姊妹的时候,她来了。” 杰克走上前,目光从婴儿身上转向姆阿特,后者缓缓点头,确认着这非凡的相遇背后那无声的旨意。他伸手轻触婴儿的脸颊,一种保护与责任油然而生。 “我们的家族,”他声音沉稳而坚定,“因此而更加完整。” 在族人的见证下,他们为她举行了命名仪式。奈蒂莉将她高高举起,面向繁茂的树冠与流动的微风。 “你来自风的方向,也将拥有风的灵魂。”她宣告道,“名为赫夫韦·萨利·奈蒂莉特——愿你能如风般无拘无束,遍历山林与水涧,也愿你能如风暴般蕴含力量,守护你所珍爱的一切。” “赫夫韦……”杰克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已看见她自由奔跑于潘多拉瑰丽世界的未来。 这个名字,不仅是一个身份的赋予,更是一份来自家族的祝福与期许——如风般自由,柔软,却蕴藏着撼动山岳的力量。 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挣扎时,我抓住了一双温暖的手。睁开眼模糊的光影渐渐汇聚成三张俯身靠近的脸庞,奈蒂莉眼中盛满温柔的关切,杰克的目光沉稳而包容,姆阿特的脸上则带着洞悉一切的深邃。我本能地挥动幼小的手掌,四根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舞动,发出咿呀的声响。青蓝色的躯体,异于人类的眼眸,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我已不再是过去的我。在这一刻,我彻底接纳了这个身份,成为萨利家的第二个孩子,赫夫韦。 婴儿时期的时光如同漂浮在温暖的溪流中。奈特亚,这个只比我早几个月来到世间的兄弟,像一团跃动的火焰,总是充满活力。当奈蒂莉将我抱在怀中,我总会睁大双眼,贪婪地观察这个崭新的世界,夜光森林中的植物在暮色中流转着幽蓝的光晕,悬浮的山峦在远方若隐若现,奇异的生物拖着荧光的轨迹在林间穿梭。可惜婴儿的精力总是有限,往往在饱餐之后,我便抵不住困意,在奈蒂莉哼唱的古老摇篮曲中沉入梦乡,而梦中依然是这个瑰丽而神秘的世界在徐徐展开。 迈尔斯·索科洛——我们都叫他“蜘蛛”,是常在我们生活中出现的一道独特身影。这个金棕色头发、皮肤白皙的人类男孩,比我们年长一岁,步伐总是比我们这些纳威孩童更为稳健。当我和奈特亚还在蹒跚学步,笨拙地适应着平衡时,蜘蛛已经能在盘根错节的森林地面上自如地奔跑跳跃,像一道敏捷的影子穿梭在垂挂藤蔓之间。 奈蒂莉总会耐心地牵着我的手,引导我迈出每一个摇晃的步伐。她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在我险些跌倒时稳稳地托住我。直到某个清晨,阳光透过树冠洒下斑驳的光点,我突然发现自己能够协调四肢,像奈特亚那样在铺满柔软苔藓的林地上自由奔跑——风掠过耳畔,发光的孢子在我脚步扬起的微风中翩跹起舞。 然而,同样的包容却很少出现在奈蒂莉注视蜘蛛的目光中。杰克对这个人类孩子展现出难得的宽容,但奈蒂莉始终与他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我理解这份疏离,她的父亲埃图康,姐姐西尔瓦宁,都倒在了人类无情的武器下。每当蜘蛛用渴望的目光追随着我们的家庭,奈蒂莉总会不自觉地别开视线,那双眼眸深处翻涌着太多无法释怀的过往。 纳威人世代恪守的“三禁”——禁石建、禁轮运、禁矿采,从来不是无的放矢。我残存的前世记忆里,那个被过度开发的地球画面时常闪现,枯竭的矿脉、浑浊的天空、消失的物种。人类总习惯用掠夺的方式生存,而纳威人却懂得与万物共生。这种根本的差异,注定了两个种族相遇时难以调和的矛盾。 蜘蛛就站在这道鸿沟的边缘——他向往成为纳威人的一切,却背负着人类身份的烙印。看着他努力模仿我们的语言和姿态,我会升起复杂的情绪,有对这个边缘者的……同情或许还有更多其他情绪,他并不需要我的同情。 “赫夫韦——” 每当这个如风般轻盈的名字在家园树的穹顶下响起,我总会扬起脸庞,用一个纳威孩子最甜美的笑容作为回应。当青蓝色肌肤的小家伙咧开嘴,露出笑容时,似乎总能融化周遭的一切,奈蒂莉会忍不住将我搂进怀里,我喜欢称之为母亲的怀抱,杰克宽厚的手掌会轻抚过我头顶,那份温度让我安心,连总是严肃的姆阿特眼角也会泛起细纹,我尤为喜爱这位长者。 我喜爱两种高度,一是被杰克扛在肩头,那时我便会紧紧搂住他的脖子,随着他稳健的步伐俯瞰这个崭新的世界。从这样的高度望去,森林如闪烁的星辰,盘旋的伊卡兰划过天际的轨迹清晰可见。另一种则是偎依在姆阿特怀中,她的怀抱总带着甘草根与日光晒过的苦艾叶的清香。当我用含混的咿呀声提出无数个“为什么”时,这位睿智的祖母从不敷衍。她会指着正在捣药的石臼 “这是夜光苔,能治愈发热。”又或者轻抚我的脸颊解释 “风带来的不只是种子,还有远方的故事。” 在那些被耐心与温柔包裹的时光里,让人不自觉的沉浸,赫夫韦不只是一个名字,更是这个世界里编织的第一段羁绊。 三岁那年家里迎来了新的成员——琪莉。这个有着人类五指与纳威湛蓝肤色的混血婴儿,从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就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我总爱趴在编织精巧的藤蔓摇篮边,看蜘蛛用人类的手指轻点她的小手,而她则会发出咯咯的笑声,伸出五根手指试图抓住空中飘浮的发光孢子。 有时在深夜,琪莉会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气咿呀说话,仿佛在与我们看不见的存在交谈。每当这时,奈蒂莉会沉默地抚摸她的额头,杰克则会望向远方,那或许是格蕾丝博士跟随爱娃离开的方向。一个念头在我心中悄然生长,或许琪莉正是格蕾丝的另一种重生——毕竟她能直接听见爱娃的歌声,这是连大祭司都要心怀敬畏的恩赐。 奈特亚,我的哥哥,始终以他独特的方式守护着我。当其他幼崽在溪流中追逐鱼群时,我宁愿独自蹲在荧光蘑菇旁观察它们呼吸的节奏,小伙伴们学习投掷长矛时,我却跟在姆阿特身后辨认每一株止血草的形态。奈特亚从未像其他兄长那样催促我“合群”,反而会在狩猎归来时,特意为我带回一枚纹理奇特的种子,或是一片闪着珠光的羽毛。 记忆里让我难忘的是他练习攀爬时擦伤了手臂。我小心翼翼地用苔藓药膏为他敷伤,他疼得龇牙咧嘴,却仍不忘夸奖“赫夫韦的药比姆阿特的还管用。”他收到我耗时半月打磨的石块时,那双与我相似的金色眼眸亮得像是盛满了整个潘多拉的星光。 “这是我见过最完美的石头。”他说这话时的语气,仿佛我送给他的是一整片星空。 在这些平凡却温暖的日子,羁绊不止于血脉相连,更在于那些彼此珍视的瞬间。就像奈特亚会珍藏我送的每一块石头,而我,也会永远记得他为我抵挡的所有风雨。 我的第一枚乐珠,是一颗深海般澄澈的蓝琉璃。纪念首次狩猎成功,我带着人生中第一只借物归来,奈蒂莉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着将这枚琉璃穿入绳结。 “纪念你与自然的第一次对话,”她的手指轻柔地编结着。 “它见证了你已成为能与万物共生的纳威。” 而另一颗被我视若珍宝的乳白色鹅卵石,则来自奈特亚。某个黄昏,他在溪流边寻觅整日,只为找到这颗完美无瑕的石头。 “它像你凝视火焰时的眼眸,”哥哥将它放在我掌心时这样说。被我收在随身的小囊里。 在这片星空下,纳威语的每个音节都像早已镌刻在灵魂深处,那些复杂的颤音与韵律,如同呼吸般自然流淌。 杰克尝试教我英语时,那些字母却像挣扎的飞鸟,需要我费力地在脑海中捕捉。尽管家中常回荡着英语的交谈,那是萨利家独特的混响,可每当与姆阿特相处时,我们便会自然地切换回最古老的纳威语。 姆阿特的嗓音在吟唱歌谣时,会变得像风过雨林的叹息。她教我辨认星辰的歌谣,记忆草药的韵律,那些比人类抵达潘多拉更早存在的词句,在每一次呼吸间将我更深地编织进这颗星球的命运。英语让我理解父亲来自的远方,而纳威语,正让我成为爱娃脉络中真正的孩子。 洛阿克的降生让家里更加热闹。家园树仿佛瞬间被注入了双倍的生机。这个继承了父亲的五指与母亲金色眼眸的小家伙,从学会爬行就开始展现惊人的活力。他总是不厌其烦地追逐地上投下的光斑,或是试图抓住从树隙飘落的阿托基里纳,那笨拙又执着的模样常惹得我们发笑。 在奈蒂莉忙于照料这个精力旺盛的小儿子时,我找到了最安宁的避风港,姆阿特的树屋。那里永远飘着草药的清苦与食物的暖香。她烤制的奔牛羚肉堪称艺术,肉质在慢火中变得松软,搭配的六角根吸饱肉汁后依然保持着脆嫩的口感,最后撒上的岩盐像晨露般在舌尖绽放。有时她会加入从游牧部落换来的风干块茎,那种带着矿物气息的甘甜,让我第一次理解“大地的馈赠” 某个落日将天空染成紫红的傍晚,我在溪涧深处发现了奇迹——一块红蓝渐变的矿石,像是将晚霞与河水凝固在了晶体之中。经过数个日出月落的打磨,它最终变成了我颈间的项链与臂环。当奈蒂莉看见这些饰品时,她轻轻触摸着矿石表面“这是潘多拉的心跳。”洛阿克总会伸出他五根手指的小手,试图抓住这些闪烁的光芒。 这些看似平凡的时光我从未想过会是我日后渴求的家乡。 训练的日子在汗水与成长中飞逝,充实而快乐,每一天都充满新的发现。我总爱找个安静的树坐下,看族中战士们的对练,苏泰的凌厉突进,奈蒂莉的灵巧转身,每个动作都像在编织战斗的舞蹈。那些深埋在记忆深处的格斗技巧,在看与练之间悄然苏醒。有时一个闪避或格挡的动作会自然流露,仿佛这具身体还记得另一个世界的战斗本能。 父亲赠我的淡蓝色金刚石佩刀,是我最珍视的礼物。每当手指抚过刀鞘上卡纳草茎编织的纹路,一种奇妙的归属感便油然而生。这把刀见证着我的每一个成长,它既能在密林中利落地劈开纠缠的荆棘,为我开辟采药的小径,也能在姆阿特的指导下精准地削取树皮入药。某个黄昏,它从斯特姆兽爪下护住琪莉时,我突然想通了,这抹淡蓝守护的不仅是生命。 穿行在哥布林蓟丛中已成为我的日常。这些带着尖刺的紫色植株在指尖留下细小的划痕,我却乐此不疲。姆阿特说过,每一朵花蕾蓟种子都藏着新的可能。我总小心地避开未成熟的花苞,只采集那些即将绽放的——指腹轻捻,让饱满的种子落入皮袋。有时奈特亚会陪我一起,看我仔细分辨每一株植物的状态。 “你对待它们就像对待活生生的灵魂。”他这样说时,我正在记录最新发现的花蕾。我只是微笑,没有告诉他——在这些沉默的生命里,我确实听见了万物生长的低语。 那是我生命中最漫长的晨曦——第一次独自走向围场里的帕利。它喷着鼻息,六蹄不安地踏地。我哼起姆阿特教的安抚小调,伸手触碰它微颤的脖颈。这匹重铠马温顺地贴上我的掌心,库鲁轻轻摆动,当我的库鲁与它的轻轻相触,我感受到它渴望奔跑的野性,也感受到它对自由的向往。 “放松,赫夫韦。”杰克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让它感受你的呼吸。” 在父亲注视下,我们化作一道掠影穿过森林。帕利的肌肉在我膝下起伏,每一次腾跃都让我更理解这颗星球的韵律。孔雀鹿从蕨类丛中惊起,头顶绚丽的扇状冠冕如彩虹绽放,时间在那一刻变得缓慢。搭箭、拉弓,感受着风的方向,箭矢离弦的瞬间,我知道这一击将贯穿的不只是血肉,更是两个生命之间古老的契约。 跪在逐渐冰冷的躯体旁,我抚过它仍在发光的纹路,掌心传来生命逝去的余温。 祷文自然地从唇间流淌,每个音节都带着传承千年的重量,“手足啊,我看见你,并感谢你。你的灵魂与爱娃同在,你的□□留在尘世,变成了我们的一部分。” 杰克的手落在我肩头。他眼中盛满我从未见过的光芒——那不是战士对猎手的赞许,而是父亲见证孩子真正成长的欣慰。 “这一箭,”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不仅为了生存,更为了传承。” 帕利低头轻蹭我的后背,在寂静中完成了这场神圣的仪式 八岁那年,我们迎来了家中最年轻的成员——图克蒂丽。这个纯血统的纳威女婴从睁开双眼的那一刻起,就显露出不同的特质。她不像其他婴孩般满足于柔软的摇篮,总是挣扎着要向洞口的光亮爬去。才刚学会走路,她就已经尝试攀爬家园树垂落的藤蔓,那双明亮的眼眸里永远闪烁着对未知的渴望。 "图克!"奈特亚的惊呼时常在森林里回荡,因为他一转身就会发现小妹正试图触摸帕利,或是踮脚去够悬在崖边的荧光果实。尽管我们轮流看护,她还是能像一尾灵动的鱼,悄无声息地溜向最危险的秘境。 然而,在她又一次化险为夷后,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个最小的小妹身体里住着最古老的纳威灵魂。她与生俱来地懂得如何与最凶猛的生物相处,能在暴雨来临前嗅出风的警告。奈蒂莉总是无奈地摇头,却会在深夜轻抚图克熟睡的脸庞,眼中盛满难以掩饰的骄傲。 某个星光璀璨的夜晚,我抱着偷溜出来看星星的图克坐在树梢。阿托基里纳在我们身边流转成光的河流,她突然用稚嫩的手指触碰我的库鲁,轻声说,"赫夫韦的味道像风。"那一刻,潘多拉的星空仿佛直接落入了我的心底。 是啊,如风般自由——这不只是名字的寓意,更是爱娃赐予每个生命的本质。我看着怀中不安分的小妹,望着远处守护着我们的父母,正在练习射箭的奈特亚。这些曾经陌生的面孔,如今都成了我愿用生命守护的羁绊。 夜风拂过发间,我轻轻握住图克的小手。这双青蓝色的手掌虽还稚嫩。在这片奇迹般的土地上,如风般穿梭于天地之间,温柔抚慰伤痛,凛冽守护所爱,直到灵魂归于圣树,直到生命的终章。 第2章 奥马蒂卡亚 最黑暗的山谷,最高的山峰,我们以勇敢者的名义前行。奔腾的河流,绽放的花朵,我们拥抱彼此,我们采取的步骤,旅途带来的痛苦,永远无法将我们击倒,那是一扇扇门,找到钥匙,新世界将拉开序幕,让我们奔跑吧追逐黎明,直到“我看见你”。 时间过得很快,我们的家园周围渐渐出现了更多陌生的面孔。除了自幼相识的蜘蛛,如今常出现在视野里的还有麦克斯·佩特尔博士,杰克萨利非常信任的知己,作为“地狱之门”殖民地的首席科学家,两人常在实验室里讨论。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位总是穿着人类制服的纳威,诺姆·斯佩尔曼。既是杰克任命的阿凡达计划新任负责人,也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桥梁。每当看见他与族人交谈的奇特画面,我总会想起这两个文明正在发生的微妙融合。 我们全家从“地狱之门”附近迁往了新建的高地营。这里伫立着一座仓促搭建却功能齐全的生物实验室,阿凡达联结装置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培养箱里格蕾丝·奥古斯丁博士的阿凡达静静地沉睡着,发光的神经脉络如呼吸般明灭。尽管建设匆忙,这里依然配备了完整的医疗室与急救区。 每次踏入实验室,我们都要戴上特制的面罩。潘多拉的空气对人类而言是致命的毒药,而对纳威人来说,人类所需的二氧化碳浓度却又过高。面罩升起时发出的轻微嘶鸣声,总在提醒着我们两个种族在生理上的根本差异——就像诺姆身上的制服,我们都在学习如何与不同共生。 在这个悬浮于两个世界之间的实验室里,我看着诺姆用纳威人的手势解释人类科技,也许有一天,这样的融合会让我们找到更好的共存方式。 弟弟妹妹们的精力旺盛得让人招架不住。当他们闹作一团时,我会悄悄退到一旁,独自攀上最安静的枝桠。在那里,风会拂过我的发梢,将下面的喧嚣隔绝成遥远的背景音。 必要的独处让我得以喘息。琪莉总爱仰着头抱怨。 "赫夫韦,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待在那儿?" 可有些思绪,只有在孤独中才会变得清晰。我时常感到时间如湍急的河流推着我前行。爱娃啊,我如此深爱着这个星球,她每一寸土地都美得让人心颤。我从不妄图以自己浅薄的认知揣度祂的意志。 树下突然爆发的打闹声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洛阿克和蜘蛛又扭打在一起,在泥地里翻滚。奈特亚原本想去拉架,结果不知怎的也加入了战局,不过看他嘴角的笑意,分明也很享受这场混乱。我支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多美好的画面啊,如果琪莉的尾巴没有被谁结结实实地踩了一脚的话。看着她疼得跳起来的模样,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尾巴。 果然,下一秒琪莉就尖叫着扑进了混战。我坐在树上轻轻晃着双腿,心想奈蒂莉应该快来了吧。现在下去绝对会被卷入这场"战争",我悄悄从树后溜下,抱起了正在一旁兴奋拍手的图克。小丫头在我怀里扭动着,像只不安分的小鸟。 "小心点,"我把她安置在身旁的树枝上,一只手稳稳扶住她,"摔下去可是很疼的。" 她的耳朵俏皮地抖了抖,突然唤我 "赫夫韦。" "嗯?"我低头看向她。 "下次你出去打猎的时候,带上我吧。"她仰起小脸,眼睛里盛满了期待。 我犹豫了。图克还太小,奈蒂莉和杰克绝不会允许她参与狩猎。灵机一动,我轻声道 "图克,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怎么用哥布林蓟制作抗生素药膏吗?我带你去采摘哥布林蓟怎么样?" 果然,小姑娘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兴奋地点头。我暗自松了口气——说实话,我向来不太擅长应付小孩子。 晚上,趁着其他人在帐篷外嬉闹,我找到了正在忙碌的父母。杰克在篝火旁削着新的羽箭,奈蒂莉正在准备晚餐,空气中飘着烤肉的香气。 我走到母亲身边坐下,轻声唤道 "妈妈。" "怎么了,赫夫韦?"她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我可以带图克去采集哥布林蓟吗?" 奈蒂莉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放下手中的食材,静静看了我片刻,金色的眼眸在火光中闪烁。然后她重新拿起食材,轻轻点头 "那就去吧。路上小心,照顾好图克。" "好的,妈妈。"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转身时看见杰克对我眨了眨眼。月光透过树冠洒落,在营地间织就一片银色的网。 当然,有些“战争”终究是躲不掉的。当琪莉眼疾手快地抓住我的尾巴,或是洛阿克整个人挂在我背上时,除了哭笑不得地加入战局,我别无选择。起初只是无奈地招架,后来渐渐发现,这何尝不是一种独特的训练,在四个小家伙毫无章法的围攻下,我闪避的愈发敏捷,往往能在最狭小的空间里找到脱身的缝隙。 这种日复一日的“实战”让我更加灵活。即便是奈特亚和蜘蛛联手进攻,我也能如游鱼般从他们的包围中滑脱。更让我惊喜的是,在这样的混乱中培养出的专注力,让我的箭术在不知不觉中精进。我的箭能精准地没入猎物的要害,一击毙命。 不过孩子们的争吵总是充满令人扶额的插曲。记得那天洛阿克和奈特亚不知为何争执起来,情急之下洛阿克竟脱口而出一个 Dirty的词,显然是从某些大人那里学来的。我也不由得愣在原地,随即将视线看向一旁原本在打磨匕首的杰克已经沉下脸站起身。 “谁教你的这个词?”父亲的声音不高,却让两个男孩瞬间僵住。我忍不住想笑,他们吵得太过投入,完全没注意到父亲就在三步之外。 我悄悄伸手捂住图克的耳朵,小丫头不满地扭动着,不明白为何突然被剥夺了“听戏”的权利。作为一家之主,杰克自然不会放任这种粗鄙的用语在孩子们中间流传。趁着父亲开始训话,我抱起还在嘟囔的图克溜向溪边,这些不雅言论,小孩子还是少听为妙。 图克一到水边就忘了刚才的不快,兴奋地用脚拍打着水面。果然每个孩子都抵挡不住流水的诱惑,如果她没有突然转身,用尾巴撩起水花泼我的话。我眼疾手快捞起这个笑嘻嘻的小捣蛋鬼,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 “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我故作严肃地说,“这次就原谅你了。” 随着我们渐渐长大,杰克选择在一个平静的傍晚,向全家人坦白了琪莉的身世。他讲述得很仔细,从格蕾丝博士与爱娃的神秘联结,到琪莉奇迹般的降生。大家都安静地听着,随后纷纷拥抱了琪莉,在我们心中,她永远是我们最亲的小妹妹。 琪莉表面上还是那个活泼爱笑的女孩,但我能注意到,当她独自坐在树梢时,眼中会掠过一丝迷茫。无法确定亲生父亲是谁这件事,像一根细小的刺,藏在她的笑容背后。有时她会突然变得急躁,我知道那是在与自己无法解答的身世之谜较劲。 每当这时,我会默默坐到她身边,什么也不说,只是陪她看潘多拉的月亮在夜空中缓缓升起。有些心结需要时间慢慢化解,而我能做的,就是让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她永远都是萨利家不可或缺的一员。 时光在训练与成长中悄然流转。奈蒂莉的狩猎技巧与杰克的格斗经验,滋养着我们。随着年岁增长,我们与蜘蛛之间的体型差距愈发明显,并非他发育迟缓,恰恰相反,在人类中他算得上体格健硕。但生理结构的先天差异,注定了他永远无法像纳威人般在枝桠间轻盈腾跃,也无法拉满我们惯用的长弓。 这种局限常让蜘蛛在训练后独自对着树木反复练习,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我理解这种无力感,因而更珍惜这具身体赋予的每一分力量。每个清晨的拉弓练习,每次与奈特亚的对练,我都全力以赴。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时机,要在危急时刻保持冷静,要对周遭的一切保持警惕,这些信条如同呼吸般融入我的本能。我不止要拥有自保的能力,更渴望在某天危险来临时,能成为守护家人的盾牌。 每当一个生命逝去就有新的生命诞生,这是生命的轮回,转变。生命的轮回总在眼前静静上演。族人聚集在森林第二大树下,自从家园树被毁后,这里成了族人长眠之地。逝者如婴儿般蜷缩在盘虬的树根间,面容安详,仿佛只是沉入一场美梦。姆阿特将一颗灵魂树的果实轻轻放在他胸前,代表着人们希望逝者能回归爱娃的怀抱,晶莹的阿托基里纳在四周流转。 落叶归根,随后族人们会为他高歌吟唱,以示对逝者和爱娃的敬意。之后逝者的亲人朋友会在洞内放满鲜花。 “回归爱娃的怀抱吧,我们的兄弟。”古老的歌谣在林中回荡。远处正好传来新生儿清亮的啼哭,又一个新生命降临部落。 就在生死交替间,猛然惊觉自己已走过十五个寒暑。而奈特亚,我的哥哥,早已在某个我未曾留意的清晨完成了伊可尼玛亚仪式。当我第一次看见他驾驭着斑溪兽从云层中俯冲而下,靛蓝的翅膀割开雾气,那身影陌生又耀眼。 如今他已获准参与最危险的奔牛羚狩猎,腰间新添的伤疤是他成长的勋章。我仰望着他的身影,突然清晰地意识到,我们都已站在了成长的岔路口,即将奔赴各自注定的命运。 今天是我将前往真理之山寻找属于我的伊卡兰——那些优雅而危险的天空霸主,将成为我们的可靠伙伴。真理之山那里的一类体型最大的斑溪兽最适合纳威人骑乘,纳威人便是在这里与斑溪兽建立了特殊的双向选择关系,在伊可尼玛亚(意为“登天之梯”)仪式上,年轻的奥马蒂卡亚战士要攀登到这种动物的栖息地,与一只野生斑溪兽完成精神联结,这一过程危险刺激,对于斑溪兽来说,这种结合会持续一生,按照过去的记录,在此之后这些高山斑溪兽会栖息在家园树的枝干上,紧邻他们的骑手,可如今他们只能与我们一同栖息与高地营的洞窟里。 晨光穿透悬浮山的雾霭,我们一行跟随杰克·萨利踏上征程。沿着盘根错节的"高空公路"向哈利路亚山进发,纳威人与生俱来的平衡感让我在险峻的藤蔓间如履平地。无数悬浮岩被发光的植物根系缠绕相连,宛如爱娃编织的空中廊桥。 终于抵达斑溪兽巢穴时,狭窄的岩缝仅容侧身通过。杰克回头对我点头示意,我深吸一口气,从掩身的岩壁后走出。刹那间,数只伊卡兰从峭壁跃下,羽翼掀起的气流卷起碎石。一只褐色斑溪兽对我发出威慑的嘶吼,我毫不退缩地龇牙回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向后方那只淡蓝色的身影。 她静立在岩柱上,琉璃般的眼眸与我对视。她的双翼如涟漪般展开,我缓步上前,右手举至额前做出古老的敬礼。她警惕地露出利齿,我却继续伸手,任由她试探的用吻部轻触我的掌心。在感受到她放松的瞬间,我放弃使用捆绑绳,轻盈地翻上她的背脊。 她惊惶地挣扎跃起,我迅速捞起神经鞭与她的库鲁相连。当萨黑鲁完成的震颤传遍全身,我们的意识如藤蔓般交织,我感知到她向往云海的渴望,她则读懂了我对自由的向往。 "现在!"杰克的呼喊从远处传来。第一次飞翔刻不容缓。 我俯身贴紧她的脖颈,意念微动。她载着我纵身跃下悬崖,失重感瞬间攫住心脏。风如利刃刮过脸颊,却在下一刻化作温柔的托举。(上升)这个念头刚起,她便乘着热流直冲云霄。 "伊——咦——!"我的欢呼融入风中。下方传来族人遥远的欢呼,而我的世界只剩下翼展掠过的流云与天际。这就是翱翔——比想象中更让人热泪盈眶。 随后我通过了伊可尼玛亚仪式,完成仪式的第七个日出,我与奈特亚并肩参加了首次奔牛羚狩猎。新制的皮腰带上还带着猎物的气息,发辫间新增的乐珠在奔跑时轻响。夜幕降临,我们围着篝火分享猎获,琪莉会把最嫩的肉块塞进我手里,图克会靠在我膝头听狩猎的故事。 这些时光美好得如同悬浮山间永不消散的云霞。可我常在深夜惊醒,望着洞顶摇曳的光影。 "天空人"的阴影正在天际线外聚集。杰克日渐紧绷的嘴角,奈蒂莉深夜与之的密谈,都在无声印证着,风暴正在重逢的路上。而我新得的羽翼,终将迎接真正的考验。 我坐在树干上,任由思绪随风飘远,直到图克的呼唤将我从沉思中唤醒。 “赫夫韦,赫夫韦——”她像只活泼的灵鸟在树下跳跃,“快下来!爸爸在叫我们呢!” 我轻巧地翻身下树,跟随她穿过光影斑驳的林间小径。溪边的空地被我们一家人的足迹打磨得平整光滑,杰克正站在那里,一看便知,又到了检验格斗技巧的时刻。 奈特亚作为长子率先上场,他的眼神中燃烧着跃跃欲试的火焰。我确信假以时日,他定会成长为超越父亲的战士,但此刻的他还是太过年轻。几次漂亮的佯攻后,杰克很快看穿了他的路数,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奈特亚便跌进了溪边的浅水中。 “好!”洛阿克在一旁欢呼雀跃。我无奈地摇摇头,上前向水中的兄长伸出手。他那副狼狈模样让我忍不住轻笑出声——果然,他投来一记幽怨的目光,我赶紧心虚地别过脸去。琪莉和图克也跑来帮忙,七手八脚地把我们可怜的大哥从水里捞起来。 就在洛阿克摩拳擦掌准备上场时,图克突然插话 “按年龄来算,下一个该是赫夫韦才对!”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上前几步。洛阿克默默为我让开位置——这个调皮的弟弟虽然活泼好动,但对这个姐姐始终怀着一份敬意。 站定在空地中央,我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洛阿克期待的脸庞。心底突然泛起一丝愧疚——我是否太过忽视这个最像父亲年少时的弟弟?奈特亚背负着长子的重任,洛阿克则永远活在兄长的阴影下。他们都还只是渴望父母关注的孩子。杰克的精力大多放在长子身上,奈特亚活在杰克的阴影下,早早的背负起长子的责任,可谁又规定了长子必须谦让照顾弟弟妹妹呢,这是不公平的,洛阿克又活在奈特亚的阴影下,洛阿克想通过这种方式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也渴望着父母的疼爱关注,究竟怎样杰克才能发现呢,一定要失去后才懂得吗,虽然我喜欢水,但是我真的不想被杰克掀进水里,浑身湿透的感觉不太好,我密切的关注着他的动作,杰克有时候对于女孩子会不忍心下手,可是这不是怜惜和疼爱,敌人并不会因为我们是女性就心慈手软,我更希望他能像对待男孩子们一样对待我们。 “准备好了吗,赫夫韦?”杰克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就在我摆开架势时,奈蒂莉缓步走来,向杰克递去一个眼神。“这次让我来。”她说。 我暗暗松了口气。母亲从不因我们是女孩而手下留情——这正是我想要的。 奈蒂莉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她摆出纳威传统的起手式,标志性的战前呲牙。我以同样的姿态回应,全身肌肉紧绷如弦。 她如猎豹般扑来,我侧身闪避,顺势攻向她膝窝的关节,却被她轻巧化解。几个回合下来,我勉强跟上她的节奏,但奈蒂莉的攻势越来越凌厉。有几次她的指尖几乎擦过我的发梢,我只能凭借视觉和超群的协调性勉强周旋。 “不要躲,赫夫韦!”她的呵斥在耳畔传来,“向我进攻!” 退路被完全封死,我不得不改变策略。伴装要从正面强攻,却在最后一刻旋身切入她的视线盲区——指尖终于触到了她的后心! 还来不及欣喜,脚踝已被牢牢钳住。天旋地转间,我被甩飞出去,重重落在柔软的草甸上。 “不愧是你,妈妈。”我揉着发疼的肩膀,耳朵沮丧地垂下,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 奈蒂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欣慰的笑意。她能感觉到,在最后关头,女儿打破了固有的战斗模式,展现出令人惊喜的应变能力。 奈特亚伸手将我拉起,温热的手掌顺势抚过我的发顶,为我理顺凌乱的发丝。这个无声的安慰让我心头一暖。 “多谢指教,妈妈。”我平复着呼吸,“我会继续努力。” “不,赫夫韦。”奈蒂莉的声音里满含骄傲,“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杰克也投来赞许的目光“我们为你骄傲,女儿。” 在家人温暖的注视下,我垂下的耳朵重新竖起。奈特亚凝视着妹妹眼中重新绽放的光芒,忽然意识到——这个总是安静的妹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为令人瞩目的战士。 第3章 天空人 滚下深渊的感觉,你知道多少。而当你的大脑麻木时,你可以说你的精神被冻结了,当无意义的话说了太多,这一过程是慢动作,痛苦无处不在,心如火烧,究竟该前往何方。 地球人终究不会放弃潘多拉——这颗星球地底埋藏的宝藏太过诱人。超导矿石,每克价值两千万美元的天价,让“天空人”如嗜血的蝠狼般再度来袭。 爆炸声撕裂了雨林的宁静。我们被迫放弃世代居住的家园,在杰克的带领下紧急撤离。浓烟遮蔽了太阳,奈蒂莉护送着我们穿过燃烧的灌木丛,图克我们最小的妹妹却不在其中,她去哪里了。 “你们先走!”我对奈蒂莉喊道,转身冲向那片正在死去的森林。 曾经葱郁的雨林此刻满目疮痍。倒下的巨树横亘在路上,燃烧的枝叶如血红的泪滴坠落。刺鼻的硝烟灼烧着喉咙,我仍奋力呼喊。 “图克蒂丽!你在哪里?” 回应我的只有远方持续的爆炸声。恐惧如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图克还那么小,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绽放。 “图克!回答我!” 终于,一声微弱的啜泣穿透喧嚣 “赫夫韦……” 我在一棵被炸断的塔屋树下找到了她。小家伙蜷缩在树根形成的天然屏障里,脸上沾满泪水和泥土,幸好只有些轻微擦伤。 “抱紧我,”我将她搂进怀里,感受着她颤抖的小身体,“我们会没事的。” 穿过火场的每一步都充满危险。子弹不时从头顶掠过,在树干上留下焦黑的弹孔。我抱紧她安慰的拍拍她的后背,跨过倒塌的树木,刺鼻的气味刺激着我的神经,我感受到了愤怒,当我护着图克冲向母亲所离开的方向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从背后传来。 我回头望去,一枚炮弹正朝我们坠落。 这个距离,这个速度——无处可逃。 在千钧一发之际,我将图克紧紧护在怀中,用后背迎向袭来的爆炸。热浪如巨掌拍来,剧痛瞬间贯穿全身。在意识消散的前一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确保怀中的妹妹被完全护住。 “我真的……好想回家……” 黑暗如潮水涌来。我仿佛沉入深潭,不断下坠。挣扎变得徒劳,氧气渐渐耗尽。就在放弃抵抗的瞬间,一种奇异的平静笼罩了我。张嘴吸入的不是水,而是清凉的气息。 我做得够好吗,妈妈?爸爸?我在渐行渐远的意识中追问。我有保护好弟弟妹妹们…… 血肉之躯在钢铁武器面前如此脆弱。我渴望的不过是在这片森林里自由呼吸,与家人相伴,维持万物平衡的生活。可一味的退让换不来和平。 我想保护家人……不想再有无谓的牺牲…… 这个愿望或许贪婪,或许自私。但正是因为拥有想要守护的人,才会变得如此固执。 在彻底沉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如萤火般闪烁: 我想……回家…… 我想要回到的,是有着你们在的,那个叫做家的地方。 重新恢复意识时,大脑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始运转。 映入眼帘的是有些陌生的帐篷顶,缓慢的眨了下眼,接着,后背阵阵钝痛如潮水般袭来,提醒着我不久前发生的一切。我尝试坐起身,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随着我的动作,刚刚结痂的伤口似乎又被撕裂,湿润的温热感正从绷带下缓缓渗出。 是谁帮我处理的呢?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图克呢?我发出的声音沙哑得让自己都吃惊。 帐篷帘子被掀开,琪莉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看到苏醒的我,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碗都来不及放下就转身冲了出去 "爸爸!妈妈!赫夫韦醒了!" 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响起。奈蒂莉第一个冲进来,她跪在床旁,温柔却坚定地将我拥入怀中。"哦,我的女儿,"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感谢爱娃将你还给我们。"我将头靠在她肩上,闻着母亲身上熟悉的草木气息。 "妈妈,图克呢?图克没事吧?" "她很好,就在外面。"杰克的声音从帐篷口传来,他站在那里,眼中盛满如释重负,"感谢爱娃,你们两个都平安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像风一样冲了进来。图克扑进我怀里,差点撞到我的伤口,但我忍住了痛呼,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赫夫韦,赫夫韦……"她把脸埋在我胸前,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 "嗯,我亲爱的小图克,"我抚摸着她的发辫。 "感谢爱娃你没事。" "我以为…我以为你……"她抽噎着说不下去。 我将她搂得更紧些,奈蒂莉也伸手将我们一起环住。"没事了,"我轻声安慰,"我们都回来了。我们的小妹妹是个机灵鬼,总能逢凶化吉。" "好了,孩子们,"杰克温和地打断我们,我注意到他和奈特亚交换了一个眼神,"赫夫韦需要休息。"他揽着男孩们的肩膀走出帐篷,我知道他即将对他们进行特训,这场袭击让我们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 傍晚时分,姆阿特带着草药来看我。她仔细地为我更换草药,手指无比轻柔地解开染血的绷带。"你恢复得很快,"她满意地点点头,"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感谢爱娃,弹片只是擦过,没有伤到脊椎。" "放心吧祖母,"我趴在软垫上,感受着新鲜草药带来的清凉,"我的恢复力一向不错。" 姆阿特完成包扎后,出乎意料地俯身拥抱了我。在这个充满药香的怀抱里,我忽然感到一阵安心。 "姆阿特祖母,"我轻声请求,仿佛回到了幼时跟在她身后采药的时光,"再给我讲个故事吧。" 烛光在她脸上跳跃,她微笑着开始讲述一个关于治愈与勇气的古老传说。在故事声中,我终于真正地放松下来——正是最好的良药。 ………… 我的苏醒让全家人都松了口气,特别是图克。这次遇险着实吓坏了她——这些天来,这个向来闲不住的小家伙竟破天荒地安分守在我身边,寸步不离。看着她那双写满担忧的大眼睛,我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忍不住伸手揉乱了她额前的发辫。 "赫夫韦!"她嘟着嘴抗议,却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我笑着挨个揉了揉妹妹们的头发,在她们故作不满的抱怨声里,帐篷中终于又有了久违的欢笑声。 养伤的日子并不无聊。她们每天都会给我带来外面的新鲜消息,奈特亚在训练中又进步了,洛阿克终于驯服了自己的伊卡兰,森林东边的斯特姆兽群产下了幼崽。有时蜘蛛也会来看我,带着从人类基地悄悄摘来的水果。他总是一边给我削果皮,一边用他那口带着英语腔调的纳威语讲述趣事。 伤口愈合的速度比预期更快,不久我便能自由走动了。某个午后,我悄悄来到训练场边的树丛后,看着杰克指导男孩们进行特训。奈特亚的动作流畅有力,洛阿克的眼中则燃烧着不服输的火焰。而我……不想被落下。 "我们到底属于哪里?"望着他们挥洒汗水的身影,这个念头突然浮现。 远处的焦土,那是天空人留下的伤疤。如果这里没有超导矿石,如果潘多拉只是一颗普通的星球,我们是否就能免受这些苦难? 抬头望见悬浮山间穿梭的伊卡兰,听见风中传来的族人歌谣,指尖触到身旁荧光苔藓的微光,答案早已在心中明晰。 就算这里一无所有,这片土地本身,就是我们存在的全部意义。 夜幕降临时,我独自站在最高处,任由星光洒满肩头。或许正如姆阿特所说,生命的价值不在于拥有什么,而在于为什么而战。如果是为了守护脚下的土地,为了身后的家人—— 那么每一次尝试,每一次奋起,即便最终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也都值得。 我向父亲请求一起出任务。 “拜托了爸爸,我可以为你们放哨,我的伤已经好多了”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为了证明自己的状态,特意活动了几下肩膀。伤口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已经不会影响行动。 杰克无奈的看着我“赫夫韦,你的伤还没好,战场太危险” “可我不能躲在这里眼睁睁看着我的父母和兄弟在那里面对危险”我抿紧嘴唇,努力不让声音颤抖“我也是家中的一份子。” 杰克凝视着我倔强的眼神,终于松了口。他太了解自己的长女了,一旦下定决心,就绝不会轻易放弃。赫夫韦的骨子里流淌着和他一样固执的血液。 “跟紧奈特亚和洛阿克,”他最终让步,却不忘叮嘱两个儿子,“照顾好你们的姐姐。” 当我们骑乘各自的伊卡兰升空时,我才发现洛阿克不知何时也驯服了自己的斑溪兽。轻拍洛斯的脖颈,这只淡蓝色的伙伴载着我冲上云霄。风拂过面颊的感觉如此熟悉,仿佛在确认我依然活着。 我飞在奈特亚身侧,保持着警戒队形。下方的战场已近尾声,杰克正带领族人收缴战利品。洛阿克显得有些焦躁,被奈特亚用眼神制止。我没有参与兄弟俩的无声交流,只是专注地巡视着天际线。 “父亲发来信号,该返航了。” 回到营地不久,奈蒂莉和杰克也凯旋归来。这次突袭成功摧毁了天空人的补给线,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敢再贸然进入森林。看着族人们脸上久违的轻松神情,我终于也稍稍安心。 正抚摸着洛斯给她喂食风干肉时,图克的呼唤从不远处传来。不知何时,弟弟妹妹们都已依偎在父母怀中。奈蒂莉向我伸出手“赫夫韦。” 投入母亲怀抱的瞬间,连日来的紧张终于消散。这个下午,我们像往常一样打闹玩耍,仿佛战争从未来过。 黄昏时分,我独自来到湖边训练场。刚从洛斯背上跃下,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赫夫韦。”杰克从树影中走出。我竟没察觉他的靠近,这若是战场,该是多么致命的失误。 “你最近怎么样?”他在我身旁坐下,开门见山。 我低头踢着脚边的碎石:“我很好。” “那次受伤之后,你总是独自待着。”他的声音很轻,“是在责怪自己吗?” 我摇摇头,望向湖面上飞舞的阿托基里纳“只是觉得悲伤。为战争的残酷,为人类的贪婪。爱娃……一定也在为此疼痛。” 杰克将我揽入怀中,就像我小时候做噩梦时那样。“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家人都会在一起。” 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我却无法完全相信这个承诺。父亲的肩上不仅承载着我们,更担负着整个部落的希望。 “我们真的能一直在一起吗?”我终于问出这个一直折磨我的问题。 “会的。”他轻抚我的头发,语气坚定。 可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我的眼中写满忧虑。杰克·萨利,您曾发誓绝不让地球人在我们的土地上为所欲为。是什么让曾经的誓言蒙上尘埃?然而我又有什么资格质疑?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我能做的如此有限——不过是努力活下去,尽力保护所爱之人罢了。 即使前路再艰难,我也要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式,守护这个家,守护这片土地。 林间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奈特亚新获得的束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他刚刚独自猎杀了一只成年速毒兽,这是每个纳威战士成长路上重要的里程碑。深色皮革上精心编织的纹路,记录着他这些年来每一次的进步与汗水。 营地中央,奈特亚站得笔直,琪莉正小心的为他系上这象征荣誉的束腰。她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皮绳间,每一个结都打得格外认真。我坐在不远处的树桩上,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条束腰,它不仅是一件战利品,更是成长的见证。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专注,奈特亚忽然转过头来,金色的眼眸中漾开温暖的笑意。 “赫夫韦”他轻声唤我,“要摸摸看吗?” 我怔了怔,随即起身走近。手指轻轻抚过束腰的表面,皮革经过特殊处理后变得柔软却坚韧,上面还带着森林的气息和阳光的温度。编织的纹路在指尖流淌,仿佛能触摸到其中蕴含的力量与勇气。 “喜欢吗?”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点点头,指尖仍停留在束腰上“嗯。” 抬起头,我望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 “愿这条束腰给你带来好运,让爱娃指引你的每一步。”顿了顿,我轻声补充道。 “一定要平安回来,奈特亚。” 他的手轻轻落在我的发顶,就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他的目光温柔而坚定,“我一定会平安归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我们身上,将这一刻染成了温暖的金色。束腰的皮革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仿佛承载着我们对彼此最深的祝福与牵挂。 林间的风带着硝烟的气息,我们三人骑着伊卡兰在战场边缘盘旋。杰克带领的突击队正在下方与天空人交火,而我们的任务是警戒,这本该是个相对安全的位置。 但洛阿克的眼神始终紧盯着那些散落的武器,他的伊卡兰不自觉地降低高度。 "洛阿克。"我提醒道,"父亲让我们负责放哨。" "现在根本没什么情况。"他不以为然地反驳,"天空人都被爸爸他们解决了。难道你们不敢下去看看?"没等我们回应,他已经驾驭着坐骑向下俯冲。 我与奈特亚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违背军令绝非明智之举,但更不能让弟弟独自涉险。我最后扫视了一圈天空,确认暂时没有威胁,这才示意洛斯跟上。 降落在废墟间,我快步追上兄弟俩。"动作快点,"我催促道,"父亲随时可能发现我们不在岗位。" 洛阿克如获至宝地捡起一把人类的枪支,我也被迫接过他递来的武器和几个弹夹。"该走了,"我再次提醒,可他显然还想搜寻更多。 "奈特亚。"我转向他低声道,"在战场上先确保自己的安全。"他点头。"你也是,赫夫韦。"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我猛地抬头,只见数架武装直升机正朝我们飞来。"敌袭!散开!"我高声预警,拉着两人冲向坐骑。 炸弹落下的瞬间,冲击波将我们狠狠掀飞。后背撞上残骸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未愈的伤口再次撕裂。强忍着眩晕抬起头,余光里那架武装直升机被击落了,坠毁爆炸,正看见奈特亚倒在附近,他的背上绽开一道骇人的伤口。 "奈特亚!"我爬到他身边,小心地托起他的头。他的眼皮微微颤动,而此时杰克已经冲了过来。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父亲的怒吼中带着后怕。我低下头,任由他检查奈特亚的伤势。我想起身却一下子又跌坐回地上,杰克扶了我一下,当他扶起我时,掌心的血迹让他神色一变。 "赫夫韦,你也受伤了?" “没事爸爸,只是旧伤口裂开了嘶…”他叹了一口气抱起我让我坐在他的手臂上撤退。 回到营地,我们三人垂首站在杰克面前。我鼓起勇气开口。"爸爸,让奈特亚先去治疗吧,他流了很多血。",杰克让琪莉她们先去帮助姆阿特治疗伤患,图克闻言也绕到洛阿克背后检查他是否有受伤。 “拜托了,爸爸,这件事和奈特亚没有多大的关系,您的儿子,我们的哥哥还在流血,他需要治疗”琪莉和图克想帮忙被杰克要求去姆阿特那里,她们不情不愿的走了。 “奈特亚你先去处理伤口”杰克还是松口了,奈特亚想说些什么我拉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摇头。 在杰克的默许下,奈特亚被带往医疗帐。我向前一步,将洛阿克护在身后。"作为长女,我没有尽到看护的责任。" 我只希望父亲的愤怒不要让事情变得更糟,毕竟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是今天的杰克明显有些灼灼逼人。 "你说得对。"杰克的声音冷峻,"你本该更谨慎。" 这是我第一次被父亲如此严厉地责备。垂下的耳朵暴露了我的委屈,但更让我心痛的是奈特亚背上的伤。洛阿克早晚要承担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责任。 “杰克,你的女儿正在流血”幸好奈蒂莉及时出现,将我带离了这场训斥。 医疗帐内,奈特亚背上的伤口触目惊心。我仔细为他敷上草药,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最珍贵的蝶蛹。当帐篷里只剩我们两人时,他终于开口"洛阿克需要成长。" "我知道,"我叹息道,“洛阿克总有一天要长大的,他的性子需要磨一磨,我们不可能一辈子这样护着他”奈特亚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 “嗯,我知道” "你总是要为我们承担,这本不是你的责任。" 他转身为我处理伤口,指尖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因为我是兄长。"药膏的凉意缓解了疼痛,也舒缓了紧绷的神经。 "其实。"他忽然轻笑,"你小时候偷偷跑出去观察夜光植物的事,我一直都知道。" 我有些心虚,确实夜晚的森林是危险的,可也是最适合观察植物动物荧光反应的时候,我经常半夜偷偷自己跑出去。 “你不会以为我和洛阿克不知道吧”奈特亚戏谑的看着我。 我顿时脸颊发烫,把脸埋进他怀里:"别说了……" 在温暖的怀抱中,我轻声吐露最深的恐惧,"我只是不想失去你,奈特亚。" 想那个梦境中一样…… 他的手掌轻抚我的发丝,如同安抚受惊的幼兽。无论前路如何艰险,我们永远都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第4章 家 镜子总能照出真实的我,却看不透我的内心。我不知道,你总是看着我跌倒,我头顶的阴霾挥之不去,为何我觉得自己如此渺小,我不知道,我走进寂静的夜里,猛兽都喜欢藏在暗处,内心的烦躁,我努力给自己安慰,我……我…总是重蹈覆辙不该全归咎于我。我应该保持理性,我应该保持清醒,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厌倦了恐惧,这不是家。当我遇到困境时,我多希望,我会突发休克,醒来我已回到了家乡。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奈特亚微微一怔。赫夫韦向来不是个善于表露情绪的纳威,她像林间的晨雾,安静、理性,总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这些年来,很多时候她只是静静的在一边看着弟弟妹妹们打闹,她会在图克做噩梦时轻轻搂住她颤抖的小身子,会在琪莉烦躁时耐心梳理她的发辫,甚至偶尔也会揉揉洛阿克的发顶。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礼貌克制的,自从褪去幼崽的稚气,她就很少再像这样主动贴近自己了。 此刻妹妹突然的亲近,让他想起小时候那个会躲在他身后怯生生观察这个世界的小团子。这个发现让奈特亚心头一软,如果赫夫韦真的撒起娇来,他怕是半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小心翼翼的抬手环住她的背,指尖避开绷带缠绕的位置,感受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那个总是沉稳自持的妹妹,此刻终于卸下了保护壳,露出内里最柔软的部分。或许这次的险境真的让她害怕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可能失去的家人。 "如果没有战争……"奈特亚望着帐篷外透进的月光,思绪飘远。族人们本该在丛林间吹奏,围着篝火踏歌而舞。赫夫韦会像她的名字所寓意的那样,如风般自由穿梭在森林里,收集她珍爱的草药,观察夜行的生灵。 帐帘突然被掀开,打断了静谧时刻。洛阿克和蜘蛛一前一后进来,脸上写满担忧。 "你们的伤怎么样?"洛阿克急切地问,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 "不严重,"我轻声回答,"我的旧伤裂开了些,奈特亚被弹片划了道口子,但都没伤及筋骨。" 洛阿克在我们身旁坐下,耳朵沮丧地垂着,尾巴不安地扫过地面。这个弟弟总是把情绪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我被禁飞一个月。"他闷闷的说,先是看向奈特亚,"对不起。"又转向我,"赫夫韦,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就像他小时候摔跤哭鼻子时那样。洛阿克微微一颤,随即放松下来,他懂得这个动作里包含的原谅与安慰。在无声的触碰间,过往的莽撞与伤痛都化作了成长的养分。 夜幕低垂,姆阿特和琪莉带着新调配的药膏来到帐篷。一圈圈解开奈特亚背上的绷带,我凑近细看,那道狰狞的伤口已开始结痂,边缘泛着健康的粉红色。 一整日的紧张与奔波让我感到疲惫,但此刻被家人的温暖包围,这种疲倦也带着奇异的满足感。琪莉正帮着姆阿特调配草药,图克靠在我膝头,洛阿克和蜘蛛在角落里低声交谈。奈蒂莉和杰克站在帐篷外,他们的剪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坚定。 "最后一次齐聚"这个念头突然刺痛我的心。我摇摇头甩开这阴霾,恰巧听见奈特亚被药膏刺激得倒吸冷气的声音。原来我们沉稳的大哥,也会在祖母手下疼得龇牙咧嘴。 "看吧,"图克拽着我的胳膊,眼睛笑成了弯月,"连赫夫韦都在笑你呢,奈特亚!" 我轻轻点头,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帐篷外的交谈声隐约传来,虽然听不清内容,但想必是关于今日的战事与孩子们的安全。当我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时,能感觉到杰克的目光曾短暂掠过我的方向,父亲的警觉总是如此敏锐。 "要不要去阿凡达基地看看?"蜘蛛突然提议,"琪莉正好要去看她母亲。" 我有些意外。平日里我对人类科技的兴致并不浓厚,除了送样本和帮父亲跑腿,很少主动接近那个充满异星气息的地方。但看着蜘蛛期待的眼神,我还是点了点头。 林间小径上,植物比记忆中生长得更加茂盛。这些日子未经过人工修剪,藤蔓与荧光蕨类几乎要将小路淹没。我享受着穿梭其间的感觉,每一次呼吸都充盈着爱娃的恩赐。 基地帐篷里,几位穿着陌生服饰的阿凡达正在忙碌。不一样的服饰让我不太适应,总觉得怪怪的,一位女研究员拦住我们"这里只允许阿凡达进入。" "抱歉!"洛阿克机智地引开她的注意力,我们趁机溜了进去。 来的路上蜘蛛说过纳威人可以适量吸入满足人类需求的空气,但进入实验室我们都得戴上类似氧气面罩不时吸入适量的二氧化碳以维持生命。 琪莉和洛阿克已经来过这里几次了,熟悉并知道该怎么做,我跟着他们的动作也拿起一个,按照蜘蛛事先的提醒,我们戴上了特制的面罩。看着镜中自己口鼻被罩住的陌生模样,我突然理解了蜘蛛画上蓝纹的心情,我们都在这两个世界的夹缝中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 "你涂上蓝纹也不会长大,兄弟。"洛阿克直言不讳。 "那我照样可以打赢你。"蜘蛛毫不示弱地回敬。 在放置格蕾丝阿凡达的培养室前,琪莉深深吸了几口面罩里的气体。我学着她的样子,感受到混合气体在肺部的流动。这时蜘蛛又故技重施,伸手去抓琪莉摆动的尾巴。 看着琪莉恼怒地甩开他的手,我不禁莞尔。这些男孩们永远学不会,尾巴被突然拉扯的感觉就像被人挠了脚心,虽然不痛,却让人浑身不自在。 站在巨大的培养箱前,望着在液体中漂浮的格蕾丝,我突然意识到,无论我们选择拥抱哪个世界,有些羁绊永远无法割舍。就像琪莉会来看望这位从未真正拥抱过她的母亲,就像蜘蛛努力在纳威人的世界里寻找归属。 这些跨越种族的牵挂,或许才是爱娃给予我们最珍贵的礼物。 洛阿克与蜘蛛熟稔地和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打招呼。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这么多人类,除了蜘蛛之外。那些陌生的面孔和目光让我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面罩的位置。 琪莉早已抛开我们,轻盈地跃上那个巨大的培养箱,像只树蛙般贴在玻璃壁上。近距离观察格蕾丝博士的阿凡达确实很神奇,她仿佛沉睡在爱娃的怀抱中,偶尔细微的颤动让人相信生命仍在延续。 "真可怜,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洛阿克低声说道。我立刻用眼神制止了他。这种怜悯对琪莉而言是一种冒犯。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而琪莉的独特与优秀,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作为被姆阿特从灵魂树下捡回的孩子,我深知这种话题的敏感性。洛阿克显然也意识到了失言,慌乱地想要补救,"其实…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很好。"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我终是没有忍心逗弄他。 "是啊。"我轻声应和,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在不安的时候,总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洛阿克。"我直视他的眼睛,"我从不觉得身世有什么重要。你们都是我的家人,这就够了。世间万物从无完美,所有的相遇都是爱娃的安排。" 我们聚在培养箱前,琪莉已经沉浸在格蕾丝的影像日记中许久。 "所以你们觉得是谁让她怀孕的?"洛阿克突然发问,"我猜是诺姆。" "绝对是。"蜘蛛笑着附和。 琪莉猛地站起身,眼中燃着怒火。"你们俩不值得活着!" 我皱起眉头。这不仅是对格蕾丝博士的亵渎,更伤害了琪莉。"洛阿克!"我的声音让两个男孩同时回头。 "格蕾丝博士是位值得尊敬的学者,她与爱娃同在,深爱着她的女儿。"我的指尖轻触冰凉的培养箱壁,"你们的揣测既浅薄又失礼。" 洛阿克还想辩解。"可是赫夫韦,想想看,他们经常在一起……" "我会服毒自杀。"琪莉的声音在颤抖。 "这不能成为证据。"我轻轻揽住琪莉的肩膀,"向琪莉和格蕾丝博士道歉。" 蜘蛛还在试图开玩笑。"你看他在所有视频里看她的眼神——" "还有你,"我冷眼扫过他,"诺姆博士是格蕾丝的学生。谈论长辈的私事很不恰当,父亲也不会乐意听到你们这样议论他的朋友。" 在我的注视下,两人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赫夫韦平日温和如水,但触及底线时,她会像被惊动的闪雷兽般捍卫自己在乎的一切。 "抱歉,琪莉。"洛阿克小声说,偷瞄我的脸色。我面无表情地微微偏头,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表示。 "还有…格蕾丝博士……"他深吸一口气,"请原谅我们的失礼。" "记住这个教训。"我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琪莉冷哼一声,拉着我转身离开。蜘蛛终于识趣地闭上了嘴。在踏出实验室的瞬间,我回头望了一眼培养箱中安睡的格蕾丝。有些尊重,不该因为距离而打折扣,界限也不该因为熟悉而跨越。 几天后,奈特亚背上的伤已愈合如初,只留下一道浅色的疤痕。由于洛阿克仍在禁飞期,今日的巡逻任务由奈特亚随父母前往。而我因背后伤口愈合缓慢,被姆阿特留下检查是否有感染迹象。 待我回到营地时,发现洛阿克和蜘蛛为首的弟妹们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听到他们打算去寻找父亲当年战斗过的实验室残骸时,我几乎要叹息出声,男孩们的冒险精神永远这般旺盛。 记忆如潮水涌来,正是在那片残骸附近,他们曾与迈尔斯·库里奇上校的小队狭路相逢。如今库里奇虽已阵亡,却以更危险的形态重生,一具高达2.9米的合成体士兵。资源开发管理局不仅恢复了他的军衔,更赋予他年轻强健的躯体。作为追捕杰克·萨利的特种小队指挥官,他带着十一名同样改造过的士兵,正潜伏在雨林的某个角落。 更令我忧心的是接替库里奇的阿德墨将军。这位冷静如机器的战略家,与暴躁易怒的前任截然不同。她手下的军官个个沉稳干练,整个远征军如同一台精密运转的战争机器。她是资源开发管理局驻潘多拉星球的最高指挥官,负责指挥新成立的远征军,资源开发管理局安保行动部首要的任务是重返潘多拉星球,为人类建立新的家园。阿德墨受过良好的教育,是经验丰富的战略家,实战经验丰富,擅长思考和规划,举手投足间体现出非凡的才智和敏捷的思维。不同于之前安保行动部主管迈尔斯.库里奇上校,阿德墨冷酷无情,很有远见,她的命令很简单:以桥头市为据点,攻占潘多拉星球。在非常时期,阿德墨会不惜一切代价实现目标。 而温弗利下士,那个擅长狙击的年轻队长,同样是不可小觑的威胁。 这些合成体士兵最可怕之处在于他们拥有纳威基因,爱娃不会视他们为威胁。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在雨林中自由穿行,像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 “我们只是去看看。”洛阿克的声音将我从沉思中拉回。 看着他们跃跃欲试的模样,我知道劝阻已是徒劳。默默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脖颈上的联络器传来冰凉的触感,必要时,我能立即呼叫杰克和奈特亚前来支援。 阳光透过树冠洒下斑驳的光点,我轻盈地跃过盘虬的树根,脚掌落在松软的苔藓上悄无声息。耳廓不时转动,捕捉着林间最细微的响动。每一次鸟雀惊飞,每一次枝叶异动,都让我的肌肉微微绷紧。 就在我们逐渐接近目的地时,一阵不寻常的寂静突然笼罩了这片区域。连终日鸣叫的毒狼蛙都噤了声。我停下脚步,手指轻轻按在联络器上——那片实验室残骸的轮廓已在林隙间若隐若现,而某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正随着风中的异样气息悄然弥漫。 第5章 库里奇 你能听见吗,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穿越喧嚣,我飘荡,我已彻底迷失找不到方向,所有的灯光都已熄灭,我的希望也被摧毁。有谁能帮帮我吗?救救我吧,我就要窒息了。如此黑暗,这片空间漆黑一片,我闭上双眼,但我还是能看见,我感觉……我感觉我就要失去理智,远离太阳,越过星辰我听到了他们的歌声,他们渐渐逼近,默不作声地交谈,唤我回家吧。 我悄无声息地尾随在后,林间的光影在我青蓝色的皮肤上流动。理智告诉我该立即向父亲汇报,可心底那份放不下的牵挂让我选择了沉默。谁都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图克掉队那次带来的恐惧至今仍萦绕心头。我绝不能容忍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妹妹变成冰冷的尸体,其他人也一样。 必要时,我会用生命守护他们。在我的价值序列里,家人的安危高于一切。 当琪莉回头张望时,我迅速闪身躲到一棵蜥皮树后,粗糙的树皮贴着我的背脊。待他们走远,我才继续前行,小心避开一株埃比索斯树,它巨大的多刺果实仿佛随时会爆裂,我可不愿被成千上万的种子粘满全身。 洛阿克发现了第一处战斗痕迹,他和蜘蛛兴奋地低语。男孩子们总是对这些充满好奇。我不禁设想,如果当初爱娃没有回应父亲的祈祷,纳威人将会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每个选择都在编织不同的未来,而潘多拉星球的命运悬于一线。 琪莉独自走进森林深处,她对植物的亲和力让我想到这或许是爱娃赋予的天赋。也许有一天她会继承姆阿特的衣钵,成为能与爱娃直接沟通的大祭司。我不敢轻易干涉,万事万物都有其轨迹,就像蝴蝶振翅可能引发风暴。我不确定自己的出现会带来什么变数,唯有尽力守护所在乎的一切。 过去的那个“我”已经逝去,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奥马蒂卡亚族的赫夫韦。这片美丽星球上有我的家人,而保护他们是我存在的意义。 当发现陌生脚印时,我的心猛地一沉。琪莉提醒大家要在日蚀前返程,但洛阿克执意要追踪这些明显不属于族人的足迹。我几乎想揪住他的尾巴把他拖回营地——这些脚印的主人比我们高大强壮,数量众多,而图克才七岁!即便奈特亚在此也难占优势,更别说训练有素的合成体士兵了。 我轻盈地攀上树枝,在树冠间移动。“恶犬,我是腾蛇。”我压低声音通过通讯器汇报。 “收到,请讲。”父亲的声音传来。 快速说明情况后,我补充道。“他们正在走进包围圈。”果然,洛阿克他们很快落入敌手。看着士兵粗暴地拉扯弟妹们的神经鞭,我的指甲深深陷进树皮。那些外置神经丝被如此对待,该有多疼?特别是图克和琪莉皱起的小脸,让我的胸腔燃起冰冷的怒火。 但优秀的猎人懂得等待时机。当发现蜘蛛的人类身份让库里奇改变了审讯方式时,我悄然退到更安全的位置。“暂时安全,我已躲避,目前无人受伤” “很好”杰克萨利的声音从对讲机里面传来“你来东边与你大哥汇合,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了” “是,完毕”我切断通讯,在枝桠间灵活穿行。弓弦已被我悄然拉满,箭袋中的每一支箭都在等待饮血的时刻。这场狩猎,才刚刚开始。 我遵照指令向东疾行,为了争取时间,直接在交错的枝干间穿行。当三只高山斑溪兽的身影映入眼帘时,紧绷的心弦终于稍松——是奈特亚和父母及时赶到了。 "赫夫韦!"奈特亚快步迎上,"你没事吧?洛阿克他们怎么样了?"他的目光迅速扫视我全身,确认没有新增的伤痕。 "我没事。他们暂时安全,对方有六个人,我得回去支援。"我简短汇报。 "我也是战士,"奈特亚毫不犹豫地说,"我们一起去。" 在接近废弃小屋时,我拉住他的手臂:"分头行动,注意隐蔽,别给父母添乱。" 在一棵蜥皮树下,我们各自没入不同的方向。战局瞬息万变,洛阿克和图克趁乱脱身,蜘蛛拉着琪莉躲进树丛。当我看见一个合成体士兵举枪瞄准奈蒂莉藏身的大树时,心脏几乎停跳。幸好奈特亚及时现身,一箭解决了那个威胁。 但危险接踵而至。另一个士兵的枪口已对准奈特亚后背,我拉满弓弦,羽箭破空而出,精准贯穿了他的头颅。杰克趁机带走了奈特亚,我也迅速转移位置。 子弹呼啸着擦过耳际,我闪身躲到杰克和奈特亚所在的树后。"没事吧,孩子们?"杰克在枪声中大喊。 "没事!"我们异口同声。 "好,跟我撤!准备好了吗?" "Yes,sir!" 杰克回身扫射压制敌人,我们趁机突围。子弹在身旁溅起碎木,我翻身越过粗壮的藤蔓,眼角瞥见一个士兵正在追击洛阿克。搭箭、瞄准、放弦——横向飞出的箭矢瞬间结果了那个威胁。 我终于与奈蒂莉会合,身后突然爆开的破片手榴弹将我们掀飞。重重摔落时,背上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奈蒂莉拉起我,残破的绷带下,旧伤与新创交织成钻心的痛楚。 第二次爆炸将蜘蛛掀到树下,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落入敌手。根本没有时间抓住他。 他是人类又是库里奇上校的儿子暂时不会有什么事。琪莉想要下去救他可是库里奇和合成体士兵们已经到了树下,琪莉的哭喊被奈蒂莉强行带走,她一步三回头的身影刺痛了我的双眼。 与杰克他们汇合,奈蒂莉抱住了图克和琪莉,稍稍放松后肾上激素的效果逐渐褪去,背后又开始一阵阵的刺痛,我想我可能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紧张,是因为神经的兴奋和痛觉的刺激,在雨中我分不清奈蒂莉是不是流下了眼泪,她紧紧抱着琪莉和图克。反复呢喃。 “谢谢,圣母爱娃,谢谢” 洛阿克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他的人类兄弟“蜘蛛在哪里” 琪莉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表情,我知道她很担心蜘蛛 “他被抓走了,被那群人抓走了”杰克把琪莉拉进怀里安慰着被吓坏的女儿 “好了,别怕,亲爱的,他很坚强的,好了” 琪莉依靠着杰克的肩膀痛哭出声,杰克轻抚女儿的头 “他会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疼痛让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奈特亚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身后。 “赫夫韦,你还好吗”我很想说我还好但脚下踉跄着退后了两步 “我可能不太好,奈特亚” 踉跄中,奈蒂莉及时扶住我的肩膀,却在触碰伤口时让我倒吸冷气。 杰克小心地检查伤势。"得马上带她回去。"他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妈妈,"我轻声说。"有点疼。" 奈蒂莉轻抚我的脸颊。"我知道,宝贝,很快就好了。" 杰克小心的把残破的绷带拆下来以免和我的伤口粘连。 回程路上,我靠在奈蒂莉怀中,感受着她平稳的心跳。奈特亚担忧的目光始终跟随着我。 这个总是隐忍的妹妹,她的脸色差极了,此刻苍白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就像一个螺旋棕,被触碰就会迅速卷曲,缩回地下,才注意到她鲜血淋漓的肩膀,和未完全恢复的伤口形成一个新的口子,隐约渗着血。 姆阿特的草药帐里,祖母放下石臼走来 "赫夫韦" "祖母,我有点累。" 她的目光落在我背上交叠的伤口,温柔的语气中带着责备。 "要照顾好自己。"我趴在软垫上,讲述今天的经历。药膏的凉意缓解了灼痛,却缓解不了心中的沉重。 "新伤口叠在旧伤上,"姆阿特包扎时说,"这只手臂最近不能用力了。" "我会注意的。"我取出羽毛递给她,"捕猎时特意为您留的。" 回帐时,弟妹们都聚在门外。图克泪眼婆娑地拉住我。那份预感很快被验证。 "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我蹲下身,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我们会回来的,图克。无论去往何方,这片生养我们的丛林,永远都是家乡。" 夜色中,我望向远方悬浮的山峦。这不是终结,是为了更强大的回归。 第6章 梅卡伊纳 我的天哪,近在咫尺,你的生命终将消失吗?因为我不知道,只是猜测,就这样结束吗,不,来吧,来吧,在灵魂深处,是愚蠢的目标,真的很难做到,没有什么能让我放弃,每一丝光芒都指引着,我们发现自己,独自主宰一切,祈祷批判,知道吗?令人厌倦,心灵如此渺小,勇敢面对吧,比其他人更优秀,多么美好,支离破碎告终。 奈特亚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赫夫韦,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的,”我轻声应道,试图让语气显得轻松。“祖母已经帮我上过药了,已经不怎么疼了。” 一旁的琪莉依然愁眉不展。我了解我的妹妹,她太清楚我,总是习惯将伤痛隐藏,独自承受。除非实在难以忍受,我几乎从不喊疼。此刻我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她眼中的愧疚与不安就越是浓重。那些缠绕的绷带已经说明了一切,这绝不是轻伤。可我只是平静地安抚着每个人,仿佛那撕裂皮肉的痛苦真的不存在。 “真的没事吗,赫夫韦?”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我转向她,努力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容。 “真的。血已经止住,疼痛也在消退。相信我,过几天就能恢复如初。”见她仍想说些什么,伸手揉了揉她发顶。 “别担心,已经没事了,我依旧可以拉弓,可以奔跑。特别是……有妹妹这样关心。”忍不住捏了下她脸颊。 “姐姐!”琪莉的脸颊泛起红晕,语气中带着嗔怪,但紧绷的神情终于松动了几分。 我笑着点头。“好,好,不说了。”纳威人的恢复能力确实惊人。记得上次奈特亚被弹片划伤,那么深的伤口,不过几日便愈合如初。虽然连续的创伤让我的恢复速度有所减慢,但估计十天左右应该也能痊愈。 帐篷的帘幕就在这时被掀开,杰克和奈蒂莉走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在他们身上。父亲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我依旧苍白的脸上,眼中的担忧稍稍缓解了些。 “怎么样?姆阿特怎么说?” 我摇了摇头。“不严重。祖母说头几天不要用这边的肩膀,按时换药,很快就能好。” 杰克点了点头,转向奈特亚。“这几天你们多照看姐姐,特别是你,奈特亚,要照顾好妹妹。”在奈特亚郑重的回应中,他深吸一口气,向我们宣布了那个沉重的决定——为了躲避库里奇上校和合成体士兵的追杀,为了保护家人,也为了不连累部落,我们必须离开。 一阵压抑的沉默在空气中弥漫。为了家人而选择逃亡,这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我们要去哪里?”洛阿克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去海洋,”杰克的回答坚定而沉稳。 “那里的岛礁和部落会为我们提供庇护。”我知道他指的是梅卡伊纳族的地盘,那片错综复杂的海域确实适合隐藏行踪。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母亲奈蒂莉。这位英勇的奥马蒂卡亚战士,曾经在祖父临终前接过传承的弓箭,发誓守护族人。如今,为了家人,她却要放下这份誓言,离开她深爱的森林,跟随丈夫踏上逃亡之路。这个决定对她而言,该有多么艰难。 沉默中,我不禁陷入沉思。作为一个纳威人,主动离开自己的部落几乎是闻所未闻的。当年苏泰的父母因教唆小儿子挑战杰克的族长地位,在其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刀尖抹了毒药至使杰克萨利陷入昏迷,苏泰的父母企图这样篡夺权利,最终姆阿特等人研制出了解药,杰克萨利苏醒而苏泰的父母也被放逐,那是惩罚。而如今的我们呢?选择离开这片赖以生存的森林,离开我们的根——父亲的思维终究带着人类的烙印,他对这片土地的感情,远不及母亲那般深沉。我们这样算不算是自私地抛弃了族人?姆阿特该怎么办?我们还能……再相见吗?这究竟算什么? 低迷的气氛中,杰克和奈蒂莉前去向姆阿特说明决定。我知道那位慈祥的长者不会反对,但她会如何承受这个离别?这会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想到这里,一股深切的悲伤从心底蔓延开来。 夜深时分,当营地的灯火渐熄,我悄悄来到坐在帐篷外的奈蒂莉身边,轻轻依偎着她坐下。月光勾勒出她坚毅的侧脸,另一半却隐没在阴影中。她依然年轻、强壮,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难以掩饰的疲惫。 “妈妈,”我轻声开口,“无论我们去到哪里,最终一定会回来的。这里是我们的家乡,有我们的部落,我们的朋友,我们的族人。” 奈蒂莉避开我受伤的肩膀,温柔地将我揽入怀中,像小时候哄我入睡那样轻轻拍打着我的背。 “我亲爱的孩子,赫夫韦,”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伤。” 我摇摇头,脸颊贴着她温暖的胸膛 “这不是你的错。我的伤很快就会好的,别担心。” 她将我搂得更紧,仿佛要将所有的爱与守护都倾注在这个拥抱里。 “我的好孩子,你总是这么懂事,默默地关心着每一个家人。你还这么小,不需要背负这么多。多向我撒撒娇吧,我可爱的女儿。记住,你身后永远有我和你爸爸。” 我轻声应着,在她怀中感受着那份熟悉的温暖与气息,紧紧握住她的手,希望能将我的力量也传递给她。星光洒落,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这离别的前夜,互相依偎给予彼此力量。 族人们静默地聚集在树下,仿佛连风都停止了呼吸。姆阿特缓步走向杰克,她的手指轻颤着,解下了那件象征部落领袖的羽毛披肩。这一刻,空气凝重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这不仅是交接,更是一个时代的落幕。 塔瑟姆从人群中走出,这位年轻战士的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他高举传承的匕首,刀锋在潘多拉的月下泛着冷冽的寒光。他高喊一声,拳头重重击在杰克的胸口,随即利落地在心口划开一道浅痕。鲜血渗出,如同绽放的夜花,这是新首领诞生的必要仪式,意味着吐鲁克马克多将从此销声匿迹,族人得以重获安宁。 我们像沉默的影子,跟随着杰克穿过族人让出的道路。每一步都踏在回忆与伤痛之上。我伸手抚摸洛斯的头顶,感受它温热的呼吸。“老朋友,”我轻声低语,“我们要告别这片生养我们的森林了。”翻身骑上伊兰背脊的瞬间,我最后回望了一眼姆阿特。她站在人群最前方,身影在晨曦中显得有些瘦弱,或许是我的错觉她的眼神……我不敢再多看,害怕动摇了就再也离不开。毅然转身,乘着晨风起飞,将熟悉的参天巨木和森林一点点抛在身后。 下方的景色渐渐从葱郁的绿色过渡到晶莹的蓝色。清澈见底的海洋展现在我们眼前,如同一块巨大的蓝宝石,点缀着星罗棋布的珊瑚岛礁。潘多拉的海洋有着与森林截然不同的魅力——波光粼粼的海面下,五彩的珊瑚丛林若隐若现,成群的旋扇鱼跃出水面,划出银亮的弧线。这美景本该令人心醉,若不是因为我们正在背井离乡的途中。 咸涩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陌生海域特有的气息。中途我们数次降落休息,图克还太小,这样的长途旅行已经累得在我怀中打盹。我担忧地看着她稚嫩的脸庞,逃亡的路如此漫长。洛斯也略显疲态,翅膀的拍打不再那么有力。我轻拍它的脖颈,喂它吃了几片肉干补充体力。“再坚持一会儿,伙伴。”我低声鼓励,它也温顺地蹭了蹭我的手掌。 终于,在漫长的飞行后,远方的海平线上出现了梅卡伊纳族生活的痕迹。随着伊卡兰逐渐降低高度,那些在碧蓝海面上星星点点的岛礁变得越来越清晰。当我们在沙滩上降落,四周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那是梅卡伊纳族特有的海螺号角,声音浑厚而悠长,在海湾间回荡。 梅卡伊纳族,纳威人中居住在海洋附近的一族,又称“岛礁族”。梅卡伊纳族人主要生活在海滨礁石地区,或堡礁,岛礁地区。他们的家园坐落于风景宜人的海岛之上,附近生长着繁茂的红树林,生活闲适安宁,整个村落周围有一圈天然的海堤作为屏障,可以保护村落免受海浪侵袭。 与海洋共生的族群。环礁之间,红树林粗壮的根系深深扎入清澈的海水。整个村落被一道天然形成的环形海堤温柔地环抱,那是在漫长岁月中被海浪雕琢而成的奇迹,守护着族人免受狂暴海浪的侵袭。 我凝视着这片陌生的土地,注意到那些依水而建的玛瑞帐篷。它们巧妙地悬挂在红树林的气根之间,随着海风微微浮动,仿佛与这片海域同呼吸。 梅卡伊纳族人的生活与海洋紧密相连,他们非常珍视海洋中的各类生物,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与大海的默契,仿佛海洋就是他们血脉的一部分。 虽然目前氏族之间的关系和睦,但梅卡伊纳战士英勇善战,誓死保卫家园。在纳威人与人类的第一场战争中,由于所在的村落地处偏僻,梅卡伊纳族无法支援杰克萨利率领的奥马蒂卡亚族。他们深知,资源开发管理局卷土重来后,他们的世界将不再平静。 这片环礁直径约莫四十八千米,宛如爱娃遗失在海洋中的指环。海堤上自然形成的缺口让海水自由进出,形成了独特的潮汐生态系统。阶梯状的潮池层层叠叠,像是大海留下的阶梯,无数奇特的海洋生物在其中繁衍生息。据说这些礁石岛屿是数百万年前珊瑚不断生长、突破海面形成的自然奇观,与地球上的珊瑚礁截然不同——它们在夜晚会发出柔和的生物荧光,将整片海域点缀得如同星空倒影。 在水洼处涌出的海水中有时能发现海鱼,其中一些鱼很特别,在浅水中非常罕见。 岛礁湖中心深达九十余米,湖水因富含矿物质而呈现出迷人的翡翠色。我们的新家园就坐落在海堤内约三千米处,这里的一切都让森林之子感到既陌生又震撼。 回想起这趟长达近五百千米的迁徙之旅,我们骑乘伊卡兰飞行了整整八个小时,中途休息了三次。此刻站在陌生的海滩上,我才真切地感受到——我们真的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海风中传来梅卡伊纳族人的窃窃私语,远处,几个梅卡伊纳族的少年正从礁石上一跃而下,他们强健的浆肢在阳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这就是我们即将开始新生活的地方,一个既美丽又陌生的海洋国度。 居住在岛礁地区的纳威人相信“圣母”爱娃创造了保护岛礁湖的海堤,使岛上的生物得以繁衍生息。 从我的位置看去,梅卡伊纳族的玛瑞帐篷悬挂在红树林间,这些精巧的建筑依托红树林粗壮的根系悬空而建,仿佛是大自然生长出的有机部分。帐篷由特制的亚麻纤维编织而成,那些经过海水浸泡和阳光曝晒的纤维,变得比森林中最坚韧的藤条还要强韧。 仔细观察,这些建筑展现着梅卡伊纳族人千年的智慧,结构轻盈得不会损伤红树林的根系,却又坚固得足以抵御海上最狂暴的台风。据说有些村落已经在这片海域延续了数十代人的时光,建筑的结构会定期更新,但村落的位置却始终如一,就像礁石般坚守着这片海域。 梅卡伊纳族人取之有道,建造和修补帐篷所需的材料与工具,几乎全部来自周边的礁石、海洋与丛林。我注意到那些正在修补帐篷的族人,他们手中使用的骨针、贝壳刀具,还有编织用的纤维,无一不是大海的馈赠。他们恪守着古老的戒律。 他们只会从海洋中获取适量的资源,以维持族人的基本生活,而不会破坏海洋的生态,与海洋共生共荣的智慧,让这片海域千百年来始终保持着丰饶与生机。 而我们现在所在的,正是梅卡伊纳族的瓦鲁村。海风中传来一阵骚动,预示着我们即将见到这个部落的领袖。 特诺瓦里——梅卡伊纳族的奥罗吉克坦,健壮的身躯上布满了象征荣誉的纹身,每一步都沉稳有力。这位以骄傲和勇武著称的族长,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那是历经风浪的航海者才有的眼神。作为部族的守护者,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整个族群的存亡。 查希克罗娜尔,她优雅的气质与特诺瓦里的威严相得益彰。作为部族的女族长,她的目光既温柔又坚定,仿佛能洞察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正是她的支持,让特诺瓦里最终做出了那个艰难的决定,为我们这些森林来客提供“乌图鲁”,即庇护之所。 我深知这个决定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在资源开发管理局的威胁日益迫近的当下,收留我们不仅意味着要分担风险,更可能要直面即将到来的风暴。 这一刻不仅是两个纳威族群的相遇,更是一场关乎生存的盟约的开始。 我们被梅卡伊纳族人缓缓包围,那些蓝绿色的身影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无数道目光落在我们身上,好奇、审视、疑惑,仿佛在打量一群误入海境的森林生物。母亲本能地想去拿她的弓,手指刚触到弓弦,父亲就轻轻按住她的手。 “别拿那个,都过来。” 小图克睁大了双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与我们不同的岛礁族人。 “图克”奈蒂莉招呼她过来拉住她的手,他们的四肢因常年在海中游动而显得格外健壮,特别是那进化成浆状的肢端,一看就是为了更好地在水中划行。 “友好一点,友好点。”父亲低声重复着。 就在这时,人群分开一条通道,奥农带着几个同龄人走了出来。这位族长之子以一种近乎挑衅的姿态绕着我们踱步,目光毫不掩饰地在我们身上逡巡。他的身躯已经展现出未来战士的雏形,虽然年纪尚轻,身上还不见象征成年的礼仪纹身,但每一步都踏出与生俱来的自信。 奈特亚和洛阿克依照森林部落的礼节,抬臂点首向他们致意。然而奥农身边一个留着短发的男孩突然嗤笑出声。 “看,这是什么,这也算是尾巴吗?”他的目光落在我们较为纤细的尾巴上,语气中的讥讽如同海胆的尖刺。 我的视线与奥农在空中相遇。他深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大概有好奇,不屑,或许还有一丝被父母要求接待我们的不情愿。我向他微微颔首,注意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像是在评估这群不速之客的价值。 我忽然想起关于这个年轻纳威的种种,他是特诺瓦里和罗娜尔的儿子,潜水好手,捕猎技巧让同龄人钦佩不已。可以想见,当他的父母要求他帮助我们从森林来的孩子适应海洋生活时,他内心该有多么愤懑。 两个世界的隔阂仿佛都凝聚在这沉默的对视中,森林与海洋,纤细的肢体对比强壮的浆肢,而我们都明白,这场相遇仅仅是个开始。 我注意到了乘着伊鲁而来的海洋公主,以一个流畅优美的动作潜入水中,随即从容地走上岸来。水珠从她蓝绿色的肌肤上滚落,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步履轻盈,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让人联想到随波摇曳的海草。 我们依照纳威人古老的礼节,向周围的人群致以“I See You”的问候。这本该是神圣的相互认可,然而我们的善意却遭到了某些人的轻慢。那个名叫卢托的短发少年故意别开视线,奥农也只是冷冷地睨着我们,没有回应这声问候。在这片蓝绿色的人群中,我们几个森林“异类”显得格外醒目。 我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在森林里,我们确实不需要像海洋部族那样粗壮的尾巴,但这不该成为被嘲笑的理由。然而作为寻求庇护者,我们不得不学会忍耐。 我注意到洛阿克的视线牢牢追随着提蕾娅,他那副想看又不敢直视的模样实在太过明显。我与奈特亚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揶揄。 “尾巴这么小,他们怎么游泳啊?”卢托又一次发出讥讽。 这一次,提蕾娅温和而坚定地制止了他。 “别这样,卢托,奥农。”她的声音如同海浪轻抚沙滩,既柔软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洛阿克鼓起勇气上前向她道谢,提蕾娅回以一个羞涩的微笑。那笑容甜美得让人想起初绽的珊瑚花,瞬间柔软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我不禁对这个素昧平生的海洋公主生出好感,这样温柔有礼的姑娘,任谁都难以抗拒。 提蕾娅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忐忑不安的图克蒂丽身上。她蹲下身,与图克平视,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她。这个细微的举动让我心头一暖。在周遭或好奇或冷漠的目光中,她的善意如同暗夜中的灯塔,为我们这些漂泊者指引着方向。 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清晰地映照出两个部族的外貌差异,奥马蒂卡亚族人有条纹,梅卡伊纳族人皮肤上有花斑。仿佛看见了爱娃的巧思,她用不同的笔触描绘着她的子民,让我们既相同又独特。 提蕾娅站在我们之间,就像连接两个世界的桥梁。我知道,在这片陌生的海域,她的善意将是我们最先抓住的浮木。 第7章 瓦鲁 我的心跳要比竞争还激烈,或许我喜欢这种针锋相对的感觉,这是我们最后的抗战,现在,我们要全力前行,我能感受到澎湃的心情,告诉他们谁才是主宰,别担心,我们会主宰这个世界,所以,来吧,追随我的脚步,步履匆匆还是自由前行一切由我们自己决定,磨练你的意志,磨平你的棱角,让你散发更耀眼的光芒,不能说我没有雄心壮志,即使身处茫茫黑暗中,我们也会勇往直前。 浅海处水花翻涌,几位梅卡伊纳战士驾驭着掠波翼鱼破浪而来。这些被称为"苏拉克"的庞然大物在即将触岸的瞬间收起四对银灰色的胸鳍,如丝绸般顺滑地潜入水中。它们的动作流畅得不可思议,仿佛海水就是它们与生俱来的延伸。 其中一位格外引人注目。他比周围的战士都要高大魁梧,强健的体魄在阳光下泛着蓝绿色的光泽。他从坐骑上翻身而下,我注意到他面颊、肩膀和手臂上布满了繁复的蓝色纹身,那些蜿蜒的图案不仅是战士的荣耀,更蕴含着对海洋的祝福与祈愿。无需介绍,我便确信这就是梅卡伊纳族的奥罗吉克坦特诺瓦里。 他座下的掠波翼鱼正在浅滩处悠闲地摆动着鞭状长尾。这种神奇的生物完美适应了潘多拉的海洋环境,在水下时它们依靠鳃部呼吸,而当跃出水面持续滑翔时,头顶的两个鼻孔便会开始工作,通过鳃盖完成气体交换。我仔细观察着它们游动时的姿态,胸鳍紧紧收拢在身侧,让身体保持完美的流线型,这让我想起森林中疾驰的闪雷兽。 由于潘多拉星球的特殊环境,这些庞然大物能够借助低引力和高密度空气实现令人惊叹的飞行。它们时而如鹈鹕般贴着海面滑翔,时而像地球上的飞鱼那样跃出水面,在地面效应的加持下获得更大的升力。据说它们能以三十五节的巡游速度在海洋中持续穿梭数小时,这种卓越的耐力使得梅卡伊纳战士能够骑着它们在深浅海域捕猎大型猎物,甚至在战场上冲锋陷阵。 特诺瓦里锐利的目光扫过我们这些森林来客, 海浪轻抚着他们的脚踝,两个部落生活方式的巨大差异,他们驾驭着海浪,我们穿梭于林间,他们与苏拉克为伴,我们与伊卡兰同行。而此刻,我们这些森林之子即将学习海洋的法则。 平常新手刚接触一般会是伊鲁,伊鲁聪明、活泼、迅猛、敏捷。 这种动物的身体呈流线型,泳姿优美。伊鲁在水中十分灵活,成群结队捕猎时的场面就像精彩的水中舞蹈。伊鲁通过颅骨顶部的两个鼻孔吸气,并通过颈部底部的多个排气口(呼吸孔)呼气。 和奥马蒂卡亚族人骑乘重铠马的方法一样,生活在沿海地区的纳威人首先需要通过库鲁与伊鲁建立神经联结,然后才能驾驭伊鲁。 伊鲁和海豚一样是一种有智慧的社会性动物。伊鲁经常喜欢追逐浪花,兴奋地旋转着跃出水面。 伊鲁可以通过库鲁为水中的纳威骑手供氧,延长纳威人的潜水时间。 特诺瓦里手拿着鱼叉也许是在捕猎过程中被叫回来,杰克萨利和他互相问候,印象里他是一位严厉的首领“杰克萨利”奈蒂莉也向他问候,我们也跟随。 特诺瓦里并没有摆架子,他认真的一一回复,现在我想杰克最担心的并不是他,而是梅卡伊纳族的大祭司罗娜尔。 尽管罗娜尔是梅卡伊纳族的查希克(女族长)但她还是和大家共同劳作,与族人一起,捕猎,采集,烹饪。 罗娜尔是梅卡伊纳族的查希克(女族长),她性格刚强、独立自主。 她不仅是族人的灵魂领袖,还是一位出色的猎人和战士,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保卫她的族人。 罗娜尔是特诺瓦里的妻子,他们育有两个孩子,分别是提蕾娅和奥农( Ao '' nung ),他们的第3个孩子尚未出生。后来,杰克·萨利与奈蒂莉长途跋涉来到梅卡伊纳族的家园寻求庇护。罗娜尔起初断然拒绝,她不希望梅卡伊纳族卷入与资源开发管理局的战争。 她看不起杰克·萨利一家,觉得他们来自雨林,无法适应海岛生活,不相信他们能自食其力、融入梅卡伊纳族。 杰克和特诺瓦里齐心协力领导氏族,杰克的儿女在努力适应梅卡伊纳族的生活方式。与此同时,罗娜尔耐心教奈蒂莉(奥马蒂卡亚族的下一任女族长)如何与海洋和谐共处。 总的来说罗娜尔也是一名值得尊重的查希克。她最终还是选择留下了我们。 作为民族的灵魂领袖,罗娜尔负责主持梅卡伊纳族的各类仪式,其中之一就是初息仪式( First Breath ceremony )。所有族人都会参加这一美好的仪式,一起见证新生儿在浅水中出生。罗娜尔会全程陪伴产妇,引导新生儿把头探出水面,进行其人生中第一次呼吸,这个过程象征着新生儿从水下到水上的转变。 有时梅卡伊纳族人还会邀请图鲲出席初息仪式。雌性图尔昆会与纳威产妇同时分娩,整个氏族共同见证并祝福新生命的诞生。我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见证这美好的仪式。 罗娜尔缓步走来,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路。杰克萨利向她郑重行礼:“我看见你,罗娜尔。”奈蒂莉紧随其后致以问候。特诺瓦里目光如炬,直指核心。“你们为什么来这里,杰克萨利?” 杰克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们一眼,转身张开双臂,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格外清晰“我们来寻求庇护。” “庇护?”罗娜尔与丈夫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为了保护我家人的安全。”杰克的语气坚定。 其实我们本不必如此。一味的躲避终究是徒劳,不反抗终究会迎来绝境……这个念头在我心中盘旋。 我清楚地看到了他们脸上的困惑与犹豫。特诺瓦里直言不讳。 “我们是岛礁族,你们是森林族,你们的技能在这里毫无用处。”与此同时,罗娜尔锐利的目光在我们身上逡巡,那种审视让我如坐针毡。认同的建立从来不易,而她正用最直接的方式划清界限。 罗娜尔率先走近我们,我强压下心中的不适——这种感觉就像超市里任人挑选的水果。她抓住奈蒂莉的尾巴仔细查看,又转到图克身边拉起她的胳膊,评价道。 “他们的胳膊太细。”图克怯生生地躲到奈蒂莉另一侧。接着她捏起琪莉的尾巴。 “他们的尾巴柔弱无力。”琪莉明显被弄得不舒服,拍开了她的手。 “你们在水里游泳速度会很慢。”她总结道,目光越过我和奈特亚。我注意到她特别留意了琪莉的手指,随即拉起了她的双手 “这些孩子,甚至不算是真正的纳威人。” 琪莉无措地看向杰克。“爸爸……”周围的岛礁人一片哗然。 “我们是纳威人!”琪莉挣脱了罗娜尔的束缚。 罗娜尔又走到洛阿克身边,高举他的手大声道。“他们有恶魔的血!”周围顿时响起不友善的嘘声。这种排斥如此直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究竟为何要忍受这一切?焦躁在我心中蔓延,肩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杰克将手举到罗娜尔跟前。“你看,看好了,我生来是天空人,现在是纳威人。我会适应的,好吗?”他转身看向特诺瓦里,“我们会适应这里,好吗?”这句话不知是在安慰我们,还是在说服梅卡伊纳族人。 奈蒂莉挺身而出支援丈夫:“我丈夫曾经是吐鲁克马克多。”我看到杰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奈蒂莉的语气充满骄傲,“他曾带领众部落战胜了天空人。”特诺瓦里显然有所动容。 但罗娜尔立即反驳。“你们管那叫胜利吗?躲藏到陌生人群中?看来爱娃已经不再眷顾你们了,天选之子。”她的质疑尖锐如刀。 奈蒂莉龇牙向罗娜尔发出挑衅,对方也毫不示弱地回应。眼看气氛剑拔弩张,杰克插入两人之间。“我替我的妻子向你道歉。” “不要替我道歉!”奈蒂莉怒气未消。 “她飞了一路,有些累了。” “杰克!” 特诺瓦里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我竟觉得这位高大首领此时显得格外明智。他站出来化解矛盾。“吐鲁克马克多是伟大的战争英雄。”他一手扶住杰克的肩膀,“所有纳威人都知道他的事迹。可梅卡伊纳现在,没有战争。”杰克抱起了疲惫的图克,轻声安慰着小女儿。 “我们绝不会让你把战争带到这里来。” 杰克真挚地回答。“我不打仗了,好吗?我只想保证家人的安全。”为什么要放弃所有的骄傲?我所能做的只有沉默。 奈蒂莉单手扶肩,虔诚地说。“我们请求你们的庇护。”是因为我们拖累了他们吗?首领夫妇对视一眼,图克小声询问。“我们要被赶走了吗?”杰克柔声安慰她会没事的。 长时间的飞行对我来说确实太过勉强。我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正慢慢渗出绷带,疼痛让我的呼吸变得粗重。或许我的伤势可以成为一个筹码——他们中不乏与我们年龄相仿的孩子的父母。 琪莉最先发现我的异常,她惊呼一声。“赫夫韦!”这一声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我无需刻意表演,脸色想必已经足够糟糕。奈特亚及时扶住了我。 “大哥,我的伤口又流血了……好疼…我…好想…睡一会儿……”我的声音虚弱不堪。 奈蒂莉也过来搀扶,当她的手掌沾上我的鲜血时,我能感觉到她瞬间绷紧的身体。“我的孩子需要救治!”她恳求地看向罗娜尔夫妇。我感到一阵愧疚——又让奈蒂莉担心了。 梅卡伊纳族人投来同情的目光。罗娜尔和特诺瓦里经过短暂的眼神交流后,特诺瓦里终于宣布决定。“吐鲁克马克多和他的家人们留下来与我们同住,将他们视为我们的兄弟姐妹对待。但他们不了解大海,因此,他们就像新生儿第一次呼吸一样。教导他们我们的生活方式,这样他们就不会觉得自己没用。” 杰克长舒一口气,轻拍图克的后背:“我们应该说什么?” “谢谢。”我们齐声道谢。 一路上我几乎没怎么进食,此刻真的感到头晕目眩。幸好奈特亚一直支撑着我。特诺瓦里指着旁边的提蕾娅和奥农:“我的儿子奥农和女儿提蕾娅亲自指导你的孩子们。” 奥农似乎想说什么,但提蕾娅已热情地迎上来,主动拿起我们的行李:“来吧,我带你们参观一下我们的村庄。” 这里确实很美——精致的工艺、独特的花纹图案、编织的走廊,下方还有伊鲁游弋。若是在童年,我定会渴望被人抱着欣赏这一切。而现在,我只能拖着风尘仆仆、沾满鲜血的狼狈身躯艰难前行。 鲜血不断渗出,我在想,这样流下去,我会不会失血而死?奈蒂莉帮我拿着行李,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我的大脑在疯狂叫嚣,好疼!可我一遍遍告诉自己,我很好,不疼的!如果可以,我宁愿失去痛觉神经。 这一年真是多灾多难,所有严重的伤都集中在了这个部位。或许该庆幸至少没有伤及骨头?呵,这自我安慰实在拙劣。 奈特亚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品。说真的,我还没那么脆弱。感觉只要我愿意,奈特亚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抬到新的玛瑞帐篷里。 没走几步,罗娜尔就叫住了我。在众人的目送下,她带我来到一间帐篷。从里面的各种草药来看,这显然是一间医疗室。罗娜尔为我止血,重新上药,动作专业而利落。 我小声道谢,听到她问。“你的血统很纯正。”我明白她的疑惑——为什么杰克萨利一个带有人类基因的阿凡达和奥马蒂卡亚族人会有一个血统纯正的纳威孩子。 “我是被他们领养的。”我轻声回答。 罗娜尔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或许这是我的四根手指带来的好处?作为祭司,她还有要事在身,我便起身告辞。因为不认得路,罗娜尔叫来奥农带我去住处。 我本身话就不多,只是静静地跟在奥农身后。一方面确实不认路,另一方面,奥农比我高大许多,我不得不保持警惕——我不想将后背完全暴露给他。 出乎意料的是,他主动打破了沉默:“嗨,你叫什么?” 我抖了抖耳朵:“赫夫韦。” 又是一阵沉默。当奥农再次想要开口时,我们已经到了帐篷外。我冲他微微一笑。“多谢你为我带路,再见,奥农。”礼节做足后,我便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帐篷。 这一路上的种种,让我深感意外他会主动与我交谈。起初我以为他不捉弄我就不错了。现在,终于不用继续那尴尬的交谈,真是太好了。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我只想一头栽进吊床里,连续睡上几天。好在另一边肩膀无恙,琪莉帮我重新缠好绷带。我侧身躺下,眼皮越来越重,终于顺应天意陷入昏睡。 也许只有在梦境里,我们才能获得片刻的自由吧。 第8章 海洋 我记得你对我们的教导,我知道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但我厌倦了说实话,我现在真的需要你,我需要确定未来,我需要舒适的生活,我需要忘记,真的想要多点时间,千丝万缕的想法,在我脑海里翻腾,如此这般,虽然我知道,我们会回家吗,最近我昏昏欲睡,我想体会茫然的感觉,心里乱作一团,那定位并不准确,我并不孤独。 走进帐篷,大家都还在忙碌地收拾着新居。琪莉和奈特亚最先注意到我的出现,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来。 "感觉怎么样?"奈特亚关切地走近,目光中满是担忧。看来我之前的状况确实让他们放心不下。 "挺好的,罗娜尔很细心,帮我重新止了血,已经上过药了。"我轻声安抚道,"真的没事了。" 奈蒂莉放下手中的织物,上前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哦,我可怜的孩子,"她的声音带着心疼,"爱娃会保佑你的。" 我沉浸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感受着母亲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妈妈,我真的没事了,我也来帮忙收拾吧。" 但他们显然不打算让我插手。奈蒂莉轻轻将我推向帐外。"你去休息一会儿,在周围转转。等我们收拾好了会去叫你的。" 无奈只得顺从走出帐篷。也罢,就当是趁机熟悉这个新环境。 带着咸味的海风轻抚过面颊,我将一缕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无意间注意到奥农还站在不远处的礁石旁,身边依然是那个叫卢托的男孩,就是那个出言不逊的小子。不过说实在的,奥农先前对待我兄弟们的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 奥农显然也注意到了站在帐前的我。他与卢托低语了几句,随后竟朝我走来。我不禁暗自警惕,他想要做什么?若是以为落单的我好欺负,那他可打错了算盘。我表面保持着无害的姿态站在原地,背在身后的右手却已悄然握紧。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任何挑衅的举动。 "嗨。"他的招呼声甚至带着几分笨拙的腼腆。我不由放松了紧握的拳头,唇角扬起一丝笑意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他挠了挠那头浓密的黑发,比划着手势问道,"你是被……?" 我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如你所见,我被赶出来了。" "你的伤,还好吗?"他的目光落在我左肩的绷带上。后背的伤在旅途中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但左肩这道伤口确实有些深。 "已经止血了,谢谢关心。"我微微仰头答道。我身高大概2.34米,但奥农仍比我高出约0.22米。看着他此刻憨厚的神情,很难想象这位未来将继承特诺瓦里成为梅卡伊纳奥罗吉克坦的青年,不久前还对我们充满敌意。 "我带你在这附近转转?"他提议道。 正好我也需要个向导,便点头应允。梅卡伊纳族的岛礁四周环绕着天然的环形海堤,礁石上散布着无数潮池,各种奇特的海洋生物在其中栖息。 奥农领我来到海边,我的脚掌踏上细腻的沙滩,感受着沙粒温暖的触感。继续走向海浪,每一次潮水涌来都会带走脚底的细沙,让双脚微微下陷,这种奇妙的触感让我忍不住微笑。 "这里真是太美了。"我由衷赞叹。 奥农纵身跃入海中,身形灵活得像一尾银鱼。相比之下,我对这片蔚蓝的深渊仍心存畏惧,那种被无尽海水吞没的感觉总让我不安。 不一会儿,他浮出水面,手中托着一枚银色贝壳。贝壳内壁是天蓝色的,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送给你。"他将贝壳递到我面前。 我有些意外地接过这份礼物。"谢谢,它真美。"我小心地将它收进随身挎包里,这是来到这片陌生海域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要下来看看吗?"他热情地邀请。 我下意识地抚向左肩的伤口,有些犹豫。"我的肩膀最好别碰水。" "在浅滩走走没问题的,"他游回我身边,伸出手来,"我不会让你的伤口碰到海水。"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相比之下我的手显得格外纤细。迟疑片刻,我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好吧,那就拜托你了。" 随着他牵引着我缓缓走向深海,海水渐渐漫过腰际。浪潮的推力让我有些站立不稳,这时奥农成了我在海浪中最可靠的支撑。一只背角龟从我们身边悠然游过,它背甲上的花纹在碧波中闪烁,让我不禁发出赞叹。 "这是只背角龟,"奥农在我耳边轻声解释,"它们总爱在这个时辰来浅滩觅食。" 海浪轻摇,他的手掌温暖而稳定,在这一刻,我仿佛暂时忘却了伤痛与漂泊的忧愁。 背角龟通常生活在淡水湖泊和河流中,不过它也能适应咸水海洋环境。 背角龟长着盔甲般的外壳,有多个鳍。这种动物身上的背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长大,同时周围的护甲会脱落并重新生长,以适应不断长大的背鳍。 成年背角龟从鼻部到尾部长16~20英尺(5~6米),高达13英尺(约4米)。 我们周围的海域里散布着许多小型海葵,色彩斑斓却是我从未见过的品种。下意识伸手想要触碰,奥农及时拦住了我。 "小心点。这些是菊海葵,触手含有毒素。一旦进入它们的攻击范围,触手会立即缠住猎物,注射麻痹性毒素。" 我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原来如此,多谢提醒。" 清澈的海水中游弋着各式各样的小鱼,这让我不禁对梅卡伊纳族的捕猎方式产生了好奇。趁着身边有位现成的向导,我便向他请教起来。出乎意料的是,奥农只是稍作犹豫就答应了我的请求。 他先让我坐在一处平坦的礁石上,仔细确认我的伤口不会接触到海水。我的小腿浸在清凉的海水中,任由温柔的浪花轻轻拍打着肌肤,这种感觉令人心旷神怡。 奥农一个优雅的翻身潜入水中,为我演示了一场精彩的狩猎。没过多久,他就带着战利品浮出水面,一条肥美的扁鳐。这种鱼的尾鳍分成上下两片,游动时仿佛人类在用双腿拍水,体色鲜艳夺目,是梅卡伊纳族人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扁鳐游得很快,"奥农解释道,"只有经验丰富的猎人才能捕捉到。" 我毫不吝啬地送上由衷的赞美。既然暂时不能下水,我便请他指导我学习水之道的呼吸方法。在奥农耐心的教导下,我逐渐掌握了基本的要领。首先要放松身心,呼吸的节奏至关重要,同时还要克服对深水的恐惧。虽然还需要更多练习才能下水尝试,但这已经是个不错的开始。 夕阳西下时,奥农沿着来时的路将我送回玛瑞帐篷前。我们挥手道别后,转身就看见了站在帐篷外的奈特亚。他的表情有些微妙。"你一直和那小子待在一起?" 我歪着头凑近端详他的表情。"是啊,他是特诺瓦里首领的儿子奥农。虽然对我们还有些偏见,但人其实不错。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认可我们的,说不定你们还能成为朋友呢。"我轻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奈特亚。" "看来你们相处得还不错。"他的语气依然带着些许疑虑。 "你明白的,我需要一个向导。"我微笑着注视他,"怎么,我亲爱的哥哥这是不开心了?" "不是不开心,"奈特亚叹了口气,"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外出太危险。下次让我陪你……" 我打断他的话。"别总是为我操心。你知道我的身手,没人能轻易伤到我。要是他真有什么坏心思,我肯定会先给他点颜色瞧瞧。" 我放柔声音,"你为我们已经做得够多了,奈特亚。你永远是我们最可靠的兄长。" 他的神色终于柔和下来,唇角泛起温柔的笑意。"你也是,我最贴心的妹妹。" 我们并肩走进帐篷时,大家已经将新居收拾得井井有条。温馨的灯光下,这个陌生的地方开始有了家的模样。 晨光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奥农和提蕾娅准时出现在我的帐篷外。我主动向那位温柔的海洋公主问候。“早安,提蕾娅。” 她回以灿烂的笑容:"早安,赫夫韦。" 我的目光转向奥农和他身边的卢托,向他们点头致意。令我意外的是,奥农自然地走到我身边,轻声问道。"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报以微笑。"好多了。应该很快就能下水了,我很期待。" 提蕾娅和卢托率先跃入海中,动作优雅,几乎没有溅起水花。奈特亚和洛阿克对视一眼,也跟着跳了下去,激起的水花明显大了许多。我敏捷地后退两步,避开了飞溅的浪花,看来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琪莉和图克也兴奋地加入,特别是小图克,发出欢快的尖叫跃入水中。我站在岸边,仍然有些犹豫。 "要下去试试吗?"奥农向我伸出手,目光温暖。 我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他稳稳握住,带着我一跃而入。牢记他教我的要领,我尽量控制入水的姿态,只激起很小的水花。水下的世界瞬间隔绝了岸上的喧嚣,声音变得朦胧而遥远。我缓缓睁开眼睛,逐渐适应着水下的光线,随即被眼前的美景深深吸引,珊瑚丛中游弋着色彩斑斓的鱼群,阳光透过水面洒下摇曳的光斑。我不自觉地扬起真心的微笑,这一刻,所有的忧虑仿佛都随着水流飘散。 --- 其实从昨日上岸起,奥农就注意到了这个森林族的女孩。她身上有种说不清的吸引力,心跳莫名加速。当女孩向他问候时,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尽管最初对外来者心存抵触,但当父亲宣布他们可以留下时,心底涌起了一丝难以言说的雀跃。 女孩受伤时苍白的脸色与血迹形成了强烈对比,那种脆弱感让人心疼,可她依然强撑着站立的身姿又令人敬佩。她是为了保护家人才受伤的吗?是守卫家园的证明吗?这个疑问在他心中盘旋不去。 他注意到她的肤色比其他森林族人稍浅,身上的花纹宛如海浪的纹路,这是否是爱娃的旨意?看着母亲带她去疗伤,不由暗自庆幸,毕竟母亲是部落里最出色的医者。 在医疗帐篷外等候,奥农的心绪纷乱。当母亲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他时,他几乎以为所有心事都被看穿了。母亲让他送赫夫韦回去的路上,他在心里演练了无数种开场白,却始终说不出口,这感觉真是太傻了。 "赫夫韦",他在海滩上听她的同伴这样呼唤她。风……可以是林间的清风,也可以是海边的微风,这个名字再适合她不过。当终于鼓起勇气询问她的名字,听到她亲口说出"赫夫韦"时,他觉得族里最动听的歌声也不及她声音的万分之一。 她在帐篷前与他道别,那句"多谢你带路,奥农"让他的心雀跃不已。站在编织的走廊上目送她离去,直到卢托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你在发什么呆?” 我才回神,瞪了他一眼,余光注意到她又再次出现在视野中,我打发走了卢托向她走去,每次一见她我的大脑好像就一片空白,一定蠢透了,幸好,她明亮的眼眸中带着笑意,没有在意他的笨拙。听到她被家人"赶出来"时那无奈的表情,抿嘴的模样可爱得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得知她的伤势好转,由衷的感到高兴。顺势发出的邀请其实没抱多大希望,只是想和她多待一段时间,她爽快的答应更让人欣喜。看着她赤足踩在细沙上露出的愉悦神情,潜入海底为她寻找稀有的贝壳突然成了最重要的事。 当她小心地将贝壳收好,眼中闪烁的惊喜让他觉得一切都很值得。带着她慢慢走入海中,感受她纤细的手信任地放在他掌心,成为她在海浪中的依靠,这一刻,他的心仿佛也随着海浪轻轻荡漾。 她对海洋生物的好奇和赞叹,学习水之道时的专注,都让他越发着迷。送她回去的路上,他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相见。也许爱娃真的在冥冥中安排了这场相遇,让来自森林的风与海洋的浪在此交汇。 海水温柔地包裹着我,仿佛爱娃的怀抱。我沉醉于这份轻盈的自由,直到目光投向那片幽深的蔚蓝,未知的黑暗总让我心生畏惧。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奥农立即察觉到了我的不安。他回握住我的手,力道坚定而温暖。 "跟随着我的节奏。"他用昨日教我的手语比划着,眼神里是鼓励。 我深吸一口气,学着他的样子划动双臂。水流在指尖流淌,推着我们向前游去。成群的荧光小鱼从我们身边掠过,像一串串漂浮的星辰。这片海底森林美得令人窒息,珊瑚丛如同盛开的花园,海草随着水流翩翩起舞。 一只鳌头鱼悠然游过,炫耀般地张开巨大的长牙,那对竖向排列的利齿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我下意识地后退,奥农却轻轻摇头,用手势告诉我它们只捕食比自己小的鱼类。看着它用长牙创开沙地寻找甲壳动物的憨态,我不禁莞尔。它宽大的单鳍随波摆动,身上的伪装条纹与珊瑚礁完美融合,这精妙的演化令我惊叹。 就在这时,奥农向我示意稍等,一个优雅的转身潜入更深的水域。当他再次出现时,身边跟随着一只如梦似幻的生物,赞佩西,梅卡伊纳人口中的"海中之肺"。 这只水肺斗篷鲼通体透明,数对羽翼般的鳍如同天使的翅膀在水中轻盈摆动。它约有两米长,纤细的触须随风信子般飘摇。奥农引导它靠近,它便温顺地将一条触须吸附在我的背上。刹那间,我感到一股清新的氧气通过库鲁流入体内,仿佛在陆地上呼吸一般自在。 "它将成为你在水下的翅膀。"奥农用手语说道,眼中闪着自豪的光芒。 我小心翼翼地舒展身体,赞佩西如影随形。它透明的躯体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纤细的鳍随着我的游动轻盈摆动,确实如同生出了翅膀。我们一同在珊瑚丛中穿行,它前鳍上的酶受体散发出柔和的生物荧光,为我们的旅途点亮微光。 奥农游到我身边,指向正在捕食的赞佩西。它用带刺的触须麻痹了一条小型鱼类,动作优雅得如同在跳一支水中芭蕾。 这种奇妙的共生关系,我们为它提供保护,它赐予我们水下呼吸的能力,正是爱娃智慧的最好证明。 阳光穿透水面,在我们周围洒下晃动的光斑。在这片蔚蓝的秘境中,与奥农并肩游弋,与赞佩西心灵相通,体会海洋子民与大海之间那份深厚的羁绊。这一刻,恐惧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水肺斗篷鲼( gill mantle )遍布潘多拉星球的海洋中,其身姿优雅,通体透明。 水肺斗篷鲼对于住在岛礁地区的梅卡伊纳族人有特殊价值,能帮助他们延长水下呼吸的时间。 纳威人与水肺斗篷鲼建立神经联结之后,水肺斗篷鲼就能像附带的潜水氧气瓶一样,通过库鲁给纳威人输送氧气。 梅卡伊纳族人称水肺斗篷鲼为"赞佩西"( txampaysye ),意思是"海中之肺"。 羽翼般的鳍 水肺斗篷鲼的身体上有数对纤细且透明的鳍。人类常常会将这些鳍比作蝴蝶的翅膀,有人甚至认为它们像天使的翅膀。 水肺斗篷鲼与潜水的纳威人建立联结后会吸附在人的背上。然后这些潜水者就像长出了翅膀一样,随着他们在海中游动,这些鳍也像翅膀一样轻盈摆动。 纳威语名称:赞佩西 人类语名称:水肺斗篷鲼 体长:6.5~10英尺(2~3米) 翼展长度:5~8英尺(1.5~2.5米) 最大游速:5英里/时(约8千米/时) 寿命:1~5年 躯干较小,内部有口腔、大脑和其他重要内脏。水肺斗篷鲼游速缓慢,因此很容易成为阿库拉鲨和掠波翼鱼等大型肉食性鱼类的猎物。 前鳍较小,身上的小型酶受体能散发出低亮度的生物荧光。 后鳍较大,水肺斗篷鲼有6条触须,可以伸出其中一条牢牢地吸附在纳威人的背部。 水肺斗篷鲼是杂食性动物,主要以浮游微生物和小型鱼类为食。 水肺斗篷鲼遍布于海洋各处,但通常生活在浅海。水肺斗篷鲼可以一边缓慢游动,一边用带刺的触须麻痹体形较小的猎物。 梅卡伊纳族人经过多代演化,已经基本可以抵御水肺斗篷鲼的毒素。触须上生有数百根细小的蛰刺。 水肺斗篷鲼没有演化出专门的呼吸系统。这种动物就如同水中"肺脏",其表皮能够过滤并吸收局围水体中的氧气。 科学家们猜测水肺斗篷鲼与纳威人达成了协同演化的关系,纳成人可以保护它们,并将其带到海洋各处,这样不仅扩大了水肺斗篷鲼的分布范围,也让它们有机会到达理想的觅食之地。 第9章 何为家 告诉我,你是否依然会想起我? 深夜时分或者在你的梦中,你浪费了我的耐心,不计后果,嫉妒猜疑,你是否还记得我的脸,这是不是你脑海中残存的画面? 当你闭上双眼,当你幻想从前,我一直听到传言,他们迅速蔓延。每个人都喋喋不休,他们来来去去从未停息,不停的奔跑不停的追逐,你好吗,每当你想起他,他从未离去,小心点别让他得逞。 海水温柔地托举着我,在奥农身后游动确实轻松许多。尽管我仍追不上他矫健的速度,但他总会适时停下,在粼粼波光中回头等待。我们只在海中游了几圈便返回浅滩,他始终记着我尚未痊愈的伤,那日渗血的绷带想必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洛阿克和提蕾娅他们正在不远处嬉戏。奈特亚怀里抱着图克,小妹妹正撒娇不肯下水。我游过去,无奈又宠溺地揉了揉图克的头发,她撅起嘴的样子可爱极了。 这时奥农将手指轻抵唇间,发出一串清脆的弹舌音。“嗷哦!咦咦~”几只伊鲁应声游来,光滑的背脊在阳光下泛着蓝光。 “这是伊鲁,”他抚摸着其中一只的脖颈,“要想在这里生活,就必须学会驾驭它们。” 我小心地骑上伊鲁温热的背脊,它轻轻摆动身躯,似乎在熟悉我的重量。奥农在一旁指导。“首次建立精神联结要格外耐心,控制它缓慢前行,否则容易跌落。” 我不时望向图克她们的方向,奥农立刻领会了我的担忧。“放心吧,卢托会照看她们的。”有他的保证我想大概没什么问题,其他的事应该让他们男孩子自己解决。 我深吸一口气,捋过身后的神经束与伊鲁相连。当库鲁相接的刹那,一阵奇妙的共鸣贯穿全身,我的瞳孔不自主的收缩,仿佛能感受到伊鲁强健的心跳。“感受它的呼吸,感知它的力量,”奥农的声音如同远方的潮汐,“握紧这里。”他的手掌温暖地覆在我手上,引导我握住缰绳。 当他松开手的瞬间,伊鲁载着我缓缓向前游去。我们沉入水中,速度恰到好处。(太棒了,朋友)我在心中默念。伊鲁发出一声愉悦的长鸣作为回应,(向前)它加速穿梭,水流轻抚过我的面颊。这与骑乘洛斯翱翔天际的感觉截然不同,却同样让人心醉,那是另一种形态的自由。 我们穿过一片银光闪闪的鱼群回到浅滩,我脸上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我做到了!” 奥农在岸边等待,眼中盛满赞许。“你很有天赋,仿佛本就属于海洋。”我微微一笑,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也许吧。” 转头看见洛阿克那边状况不断,他在伊鲁背上摇摇晃晃,引得几个梅卡伊纳少年窃笑。提蕾娅在一旁忍俊不禁,但还是细心地指导着他。我游过去拍拍弟弟的肩膀。“凡事都有第一次,每一次尝试都在积累经验。”揉了揉他湿漉漉的头发,我轻声鼓励。“我最小的弟弟不会就这样放弃的,对吗?” “姐姐!”洛阿克耳尖泛红,那副窘态让我开怀大笑。有时候逗弄这个弟弟确实很有趣。 日子一天天过去,后背的伤处已经结痂新生,只余微微发痒。如今我已能优雅地跃入水中,几乎不溅起水花。此刻我正向下潜游,海底细沙柔软如绸,鱼群如流动的星河环绕身旁。我闭上眼睛,感受水流温柔的拥抱。 一阵不同的水波扰动传来,我睁眼看见奥农潜到身边。我朝他绽开笑容,用手语比划,(这里真美,不是吗?) 他点头回应,(刚才在做什么?) 我将左手轻按胸口,(感受这片海域独特的魅力。仿佛被爱娃温柔地拥抱着。) 他向我伸出手,(这是她的恩赐。来,和我一起游吧。) 他带我来到一片巨大的珊瑚礁前,这里栖息着无数海洋生灵,物种之丰富令人惊叹。我在水中轻盈旋转,眼前的景色美得如同梦境。我们仿佛在跳一支专属于海洋的双人舞,连伊鲁也加入这场盛会。 当奥农拉我共乘一只伊鲁,他自然而然地环住我握住缰绳。伊鲁加速的瞬间,我的后背贴上他温热的胸膛,一种陌生的悸动掠过心头。我摇摇头甩开这莫名的情绪,他显然毫不在意,我又何必胡思乱想? 将杂念抛诸脑后,我全心沉浸在这段奇妙旅程中。不得不承认,有奥农在身边,我对深海的恐惧早已烟消云散。这里的海水不是黑暗的深渊,而是被温柔点亮的秘境,而奥农的存在,让这份安心更加真实可触。 我挨着奈特亚坐下,将提蕾娅身边的位置留给了洛阿克。海风轻抚着我们的发丝,提蕾娅温柔的声音在潮声中格外清晰,"吸气,然后呼气。" 我跟着她的指引深呼吸,感受气息充盈胸腔,再缓缓吐出。"想象用气息扰动火焰。"提蕾娅将手轻按在洛阿克的腹部,"让心跳逐渐变得舒缓。" 看着洛阿克目不转睛的模样,我不禁抿唇轻笑。"下腹部用力,缓慢呼气。"提蕾娅继续指导,而洛阿克的视线始终追随着她。 "洛阿克,你的心跳很快。"提蕾娅轻声指出。我当然明白他心跳加速的真正原因,我们最小的弟弟,眼神中的倾慕几乎要满溢出来。我的目光在他和提蕾娅之间流转,决定不作打扰,任由其自然生长。 "抱歉。"洛阿克耳根泛红。 "集中注意力。" "好的。" 看来不论在哪个部落,人们对于青涩的关注总是相通的。我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吸气。"我轻轻碰了碰身边的奈特亚,示意他收起那副傻笑。我们几个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强忍着笑意。"排除所有杂念。"我跟着放松心神,让思绪随着海风飘远。 "这才是正确的呼吸。"提蕾娅满意地点头。 练习结束后,我们骑着伊鲁在海中嬉戏。它们载着我们在碧波间追逐穿梭,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和奥农坐在礁石上继续练习呼吸。他的手掌轻按在我的下腹部,感受着我的呼吸节奏。"水之道,无穷无尽,无始无终……"他的声音与潮声交融。 同时跃入海中,我第一次完全跟上了他的速度。我们在水下并肩游弋,穿梭在珊瑚丛中,满满的成就感在心中荡漾。看啊,即使没有浆肢,即使尾巴不够粗壮,我也能做到。 上岸后,奥农取出一个用贝壳串成的臂环。每一枚贝壳都经过精心挑选,大小均匀,色泽如珍珠般温润。"送给你。"他的声音里藏着些许紧张。 "哦,谢谢!"我惊喜地接过,轻轻拥抱了他。他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一瞬,我松开手,笑着朝沙滩跑去。回头望去时,他似乎还愣在原地,忍不住轻笑,海洋之子有时候也是个傻小子。 (海洋包围着你,充盈着你,海洋是你的家,见证你到来,目送你归去,我们的心脏,在世界的子宫里跳动,我们的呼吸,在黑暗的深海里灼烧,海洋给予一切,也夺走一切,水连接世间万物,从生到死,从黑暗到光明) 我抚摸着腕间的贝壳臂环,羁绊仿佛已如潮水般悄然漫上心间。 浅滩上,琪莉正专注地观察着沙粒的流动,全然不知自己成了他人议论的焦点。不远处,奥农和卢托等人的对话随风飘来 “她为什么一直盯着沙子看?” “谁知道呢,真是个怪人。” 琪莉抬起头,眉头微蹙。“你们在说什么?” 奥农走近几步,语气带着试探。“请问你是不是……”话音未落,卢托就大声打断。“他在问你是不是个怪胎!” “怪胎?”我不由得皱紧眉头。 琪莉叹了口气,转身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是这样的。”她轻声反驳,试图平息事端。 但奥农显然不打算就此作罢。“你确定吗?你长得都不像纳威人。”他示意同伴们围上前来,几个梅卡伊纳少年立刻将琪莉困在中间。“你们看,”他不由分说地拉起琪莉的手,“我说,你看看嘛。” 四周响起刺耳的哄笑。洛阿克一个箭步冲上前。“嗨!离她远点,臭鱼!” 奥农毫不退缩,冷笑着嘲讽。“哦?又来一个手指畸形的怪胎。” 卢托趁机抓住洛阿克的尾巴。“快看他的小尾巴!”洛阿克迅速转身拍开他的手,“别碰我!”却只换来卢托更放肆的大笑。 “小尾巴~” “可怜的小尾巴~” “宝宝尾巴~” 琪莉提高音量。“离我们远点!” 奈特亚气势汹汹地大步走来,我也紧随其后,以防局势失控。奈特亚一把推开奥农。“听到她说的了吧?离他们远一点!” 旁边有个小子怪声怪气地起哄。“哦~大哥来了!”被奥农一巴掌拍开。 奈特亚指着奥农的鼻子。“退后,立刻马上!”奥农歪着头打量他,缓缓举起双手后退两步。 “算你识相。从现在起,对我妹妹放尊重一点。” 奥农身边的少年们冲我们龇牙咧嘴,我也毫不示弱地回敬。“我们走。”奈特亚轻拍洛阿克的后脑示意。琪莉朝他们吐了吐舌头。“再见!” “看他们那副德行!” “全是怪胎,全家都是!” 洛阿克突然停下脚步。我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即便他们表面上退让,我们也堵不住他们的嘴。言语是他们的自由,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尊严。 但洛阿克终究沉不住气。“洛阿克!”我们回头看他。“别拦着我,让我来。”我暗自摇头,看来这群小子今天注定要吃苦头了。 洛阿克低着头走到对方面前,声音出奇地平静。“我的手确实很怪,没错,我是怪胎。”他缓缓展开手指,“外星人。” 那些少年还在嬉笑,浑然不觉危险临近。我几乎要为他们感到惋惜,他们显然错过了最好的躲避时机。奥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洛阿克,而我则在估算这个距离下,拳头打在脸上该有多疼。 “但我的手也很有用。”洛阿克的声音依然平静,“你们看,首先,它可以紧紧握住,像这样,明白吗?然后……” 砰! 我在心里默默配上了音效。洛阿克出其不意的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奥农脸上,那场面既解气又令人忍俊不禁。 我凑近奈特亚耳语。“我去通知大人,这里先交给你们了。”眨了眨眼,他立刻心领神会。 转身离开时,我特意放慢脚步,先是找到杰克说明情况,又特意去请特诺瓦里。途中,我没忘记在脸上装出恰到好处的慌乱与委屈,既然要演,就要演得足够逼真。 海风送来远处混乱的声响,我轻轻整理了下表情。有时候,适当的示弱反而是最有力的武器。 杰克气冲冲的把两兄弟带回帐篷,压抑的怒火在眉间跳动。"我对你们唯一的要求是什么?唯一的要求!"他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 "不要惹麻烦。"洛阿克低着头小声回答。 "不要惹麻烦,对" 奈特亚上前一步,试图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这都是我的错……" 杰克直接打断了他。"我觉得不是。你别替他背黑锅,"他转向洛阿克,"这个蠢货。" 哦,真可怜。看来爸爸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听我说,爸爸,"洛阿克急切地解释,"是奥农先欺负琪莉,叫她怪胎……" 杰克的神色有一瞬的动摇,但很快又坚定起来。"你去向奥农道歉。" "什么?"洛阿克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他是首领的儿子,你明白吗?我不管你们怎么做,总之去讲和。"杰克的语气不容反驳,"快去。" 洛阿克沉默地垂下肩膀,最终还是听话地转身离开。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帐篷外,杰克才叫住奈特亚。"嘿,把人家打成什么样了?" 我就知道爸爸心里还是向着我们的。不过这份关切,他只在奈特亚面前才会表露。 "比我们惨。" "那就好。"杰克笨拙地表达着关心。他总是不擅长对孩子们说温柔的话,但奈特亚的神情明显轻松了许多。 "比我们惨多了。" "快出去吧。" 我默默注视着这一幕,心想,父子三个都是笨蛋,表达上的傻瓜,感情上的笨蛋,谁也不懂得如何恰当地表达对彼此的关心。 在帐篷外驻足片刻,我还是不放心地追了上去。 "奈特亚——"我叫住正要拐过编织走廊的兄长,快步走到他面前,"先别走,让我看看你的伤。" 他顺从地微微俯身,好让我能看清他嘴角的瘀痕。那道伤口比我想象的要深,边缘有些微微肿起。我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别动。"我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药膏,"这点伤虽然不严重,但不好好处理会发炎的。" 湿润的布巾刚触到伤口,他就倒吸一口气,却强忍着没有躲开。看着他这副模样,我既心疼又好笑,"现在知道疼了?打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他扯出一个笑容,立即又因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我摇摇头,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药膏在指间化开,带着清凉的草木香气。 "记得小时候你也是这样,"我一边上药一边说,"每次受伤都强撑着不说,非要等我发现。" 奈特亚安静地听着,目光温和。就在我为他处理最后一道擦伤时,一阵没由来的心悸突然袭来。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我想起那些挥之不去的噩梦——库里奇的笑容,还有……还有奈特亚安静的躺在那里的画面。 "怎么了?"他察觉到我瞬间的僵硬。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指尖轻抚过他颧骨上的伤痕,声音不自觉地放轻,"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先保护好自己。" 这句话比想象中更轻,却承载着我说不出口的恐惧。 不远处传来奈蒂莉呼唤我的声音。等我帮完母亲回来,发现洛阿克已经离开很久了。一种莫名的不安促使我决定去找奥农问问情况。 在浅海处,我找到了正和几个梅卡伊纳少年在一起的奥农。"奥农。"我唤道。 他立即从伊鲁背上跃下,向我游来。抹了把脸上的海水站在我面前时,他显得有些局促。 "抱歉,我的兄弟们下手有些重。"我率先开口,"你的伤怎么样?" 他连连摆手:"没、没事。我也很抱歉……"他欲言又止。 我拉着他坐在礁石上,轻轻捧起他的脸查看伤势。颧骨处有些淤血,我从随身药包里取出草药,小心地为他揉开。 "好了,这样就没事了。"我说着,注意到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我脸上,让我有些不自在,但我没有点破。不得不承认,这小子不欺负人的时候长得挺清秀的。其实我还挺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 "洛阿克有来向你道歉吗?" "嗯,啊,有,他来过。"奥农的回答有些含糊。 我微微蹙眉,"我以为他会和你们在这边。" 他明显犹豫起来,目光游移不定。我眯起眼睛,"怎么了,奥农?" 他不敢与我对视,别开了脸。"我带他去了……" 我立刻抓住他的手臂,"你带洛阿克去哪里了?告诉我,奥农。" "我们带他去了外海。我是想给他一个教训……"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他骑的伊鲁回来了,后鳍受了伤……" 我的心猛地一沉,拉起他就走,"跟我来,奥农。我们得去通知大人。洛阿克还不熟悉那里,他还是个孩子!" 海浪拍打着礁石,仿佛也在为那个独自漂泊在外海的少年担忧。 我们匆匆返回时,正遇见奈特亚迎面而来。我简短说明情况后,他立刻拽着奥农先一步离去。当我走进帐篷时,杰克已经站起身准备出发。我们随即找到特诺瓦里,很快,整个部落都动员起来。 火把在夜色中连成一条流动的光河,呼喊着洛阿克的名字。就在焦虑即将吞噬所有人时,两个梅卡伊纳族人带着洛阿克出现在火光中,"萨利家的孩子回来了!" 杰克轻轻拍了拍奈蒂莉的背,"他没事,只是擦破点皮。"但母亲的担忧已然化作怒火。奈蒂莉抓住洛阿克的肩膀,声音因后怕而颤抖,"你要是再不听话乱跑,看我不把你的两只眼珠挖出来!"她做出挖取的动作,对着洛阿克发出一声警告的嘶吼。 特诺瓦里上前一步,神色严肃,"不,我的儿子应该明白,不能带他出岛礁。"他伸手压下奥农的脖颈,奥农顺从地俯下身。我看见他眼中的懊悔,想来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错都在他。"特诺瓦里对杰克说。 杰克点头,"好吧,我们走。" 就在这时,洛阿克突然摇头,"不。"他抬起头,勇敢地直视特诺瓦里,"这不是奥农的错,都是我的主意。" 我看见奥农的眼中闪过惊讶。不论洛阿克是出于何种考虑主动承担责任,这个举动无疑为他赢得了一个真正的朋友。我的弟弟从来都不是个无脑的莽夫。 "奥农还劝我别去来着。"洛阿克补充道。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真的?"奈蒂莉扶着洛阿克的肩膀,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 杰克率先转身踏上木板桥,"走吧。" "洛阿克……" "对不起。" 我故意落后几步,注意到特诺瓦里和罗娜尔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们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真相如何,彼此都心知肚明。 "走吧,我来处理。"杰克经过特诺瓦里时低声说。 返程路上,洛阿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在我们身后,我能听见特诺瓦里在询问奥农,"真是这样吗?"奥农低着头沉默不语,罗娜尔也在旁边轻声问道,"奥农,你当时怎么想的?" 当我们走出梅卡伊纳人的聚集地,洛阿克终于开口,"爸爸,你让我和这些孩子交朋友,我这么做都是因为……" 杰克的打断来得猝不及防。有时候我真想知道,杰克萨利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总是对洛阿克的诉求充耳不闻?他爱这个儿子吗?毫无疑问是爱的,但他的方式大错特错。他们之间缺乏真正的沟通,杰克总是用自己认为对的标准来要求洛阿克,而他的注意力似乎永远更多地放在奈特亚身上。 这太不公平了。 杰克萨利想成为一个好父亲,一个榜样,但他的做法确实有所欠缺。有的人用一生回忆童年,有的人用一生疗愈童年。我不知道杰克萨利的童年是怎样的,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资源的匮乏和连年的战争让人们无暇顾及情感的诉求。可是生活不仅仅是吃饱穿暖就够了,我们是情感动物,我们需要心灵的交流。 而我的话,从来都不足以让杰克萨利认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 "我不想听。"杰克生硬地说。 我抿紧嘴角,胸腔里堵着一口吐不出的浊气。 "爸爸……" "你是这个家的耻辱。" 我震惊地看向杰克,不敢相信这句话会从一个父亲口中说出。洛阿克垂下眼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可以走了吗?" "再惹麻烦我就把你尾巴剁了,听清楚了吗?"这样的恐吓可不是交流的好方式,这对洛阿克是多大的伤害?被自己崇拜的父亲如此否定,太令人心碎了。 "是,长官,非常清楚。" "去吧。" 洛阿克转身离去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奈蒂莉随即转向奈特亚,"你当时在哪儿?" "对啊,"杰克接口道,"不是让你照看好弟弟吗?" 我立即上前握住奈特亚的手腕,"奈特亚当时和我在一起。是我硬要拉他去处理伤口的,我担心小伤口会感染。" 这个夜晚,暗潮在亲情的裂缝中悄然涌动。 第10章 眠 千言万语编织着,浅眠的梦幻泡影,旅途的人儿迷失在,古老童谣的迷雾中。 摊开那伸出的双手,可预会触及何物,承接流淌而落的,是一缕光的晶莹,牵着褴褛的身姿,微笑着的幻影。 朝思暮想的那个归宿,仍是遥不可及,渴望着寻觅着彷徨着,终成为被传颂的歌谣,化作那几千几万几亿的,音律。 那终将会失去被夺走,遭掩埋的宿命,仍是一曲永不被忘却的传说。 指尖相交相扣,又惊扰到何人的梦境,刻骨铭心的思念啊,在山间缭绕回响。 万千言语编织着,微寐的镜花水月,那旅者的名字,已被称作童话,渴求着寻觅着彷徨着,终将化为道路。 海风轻拂,我们在树荫下围坐。琪莉兴奋地晃动着双脚,"我要是也在场就好了!这次经历简直是大海送给你的礼物。" 奥农靠在旁边的树干上,语气带着几分谨慎,"但是今年图鲲还没有开始洄游,而且它们从来不会单独行动。" 我的思绪飘向那个失去一只鳍的图鲲,帕亚坎。那个目睹母亲被人类捕杀的可怜生灵。 "可这一只确实是落单的,"洛阿克急切地解释,"它左边的鳍断了一截。" 在梅卡伊纳文化中,图鲲不仅是海洋中的巨兽,更是与他们心灵相通的兄弟姐妹。这些智慧生物拥有自己的名字、家族史,甚至精通音乐与诗歌。我望着远处海面上梅卡伊纳帐篷的编织墙板,上面精美的图鲲图案诉说着两个种族之间的深厚情谊。 "真可怜。"图克轻声感叹,我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帕亚坎?"提蕾娅与卢托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那是帕亚坎?"我敏锐地捕捉到他们神情中的异样。 琪莉好奇地追问:"谁是帕亚坎?" 卢托的回答带着明显的排斥,"一头被族群驱逐的年轻图鲲,不仅断了一只鳍,还——" 提蕾娅认真地看着洛阿克,接话道,"都说他会杀人。" "不,不是这样的!"洛阿克急切地否认。 奥农俯身向前,手撑在膝盖上,"他杀过纳威人,还杀害其他图鲲。"奈特亚的视线立即转向弟弟,眼中写满担忧。 "不是在附近,是在很远的南边发生的。"奥农补充道,但洛阿克仍然坚决地摇头,"不,他根本没有那么凶残。" "洛阿克,"提蕾娅歪着头看他,"你能活着回来就已经很幸运了。" "你们听我说,"洛阿克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救了我的命!"他伸手握住提蕾娅的手腕,"他是我的朋友!" 奈特亚站起身,双手按在洛阿克肩上,语气带着兄长特有的调侃,"我的小兄弟,勇敢的小战士。你遇到了传说中的杀人图鲲,居然还能平安归来。"他嘴角带着笑意,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 洛阿克羞恼地拍开他的手,"你们根本没在听!"他后退几步,眼中满是失望。我明白此刻让他独处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洛阿克,我在听。"图克小声说。 琪莉也试图挽留,"洛阿克,回来!" 但他已经转身离去,背影在海风中显得格外孤单。 "伊士刚!(纳威语:都怪你们)"琪莉不满地瞪了我们一眼,随即轻叹,"算了,让他自己静一静吧。" 海浪轻轻拍打着礁石,仿佛也在为这叹息。我望着洛阿克远去的方向,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在这个陌生的海洋国度,有些羁绊注定要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 (图鲲是高智商的海洋动物,体形巨大。 图鲲的智力和文化发展水平与纳威人相当,每只图鲲都有名字,还有深厚的家族史,甚至还精通音乐和诗歌。 图鲲族群历经了长久的血腥战乱,最终它们选择和平,彻底放弃暴力,过着平静的生活。 图鲲的外皮坚硬厚实,可抵御掠食者。 梅卡伊纳族人与图鲲之间有着特殊的跨种族亲缘关系,每个梅卡伊纳族人一生会与一只图鲲结为兄弟或姐妹。 图鲲自古以来就是梅卡伊纳族人的亲密伙伴,他们一同举行宗教仪式,和谐地生活在一起。 每只图鲲的眼部都有独一无二的彩色花纹, 海洋生物学家通常利用眼部花纹来分辨不同的图鲲个体。 厚重如龟壳的背甲极具韧性,非常结实,为了自卫,图鲲偶尔会用尾鳍拍击捕食者。 两对尾鳍能够调整形态,使体形巨大的图鲲也能灵活游动。大而有力的胸鳍使图鲲能在水中自由翻转。头部附近的双鳍较小,辅助图鲲在水中小幅度转向。 神经鞭能够察觉水流和温度的细微变化。图鲲的声纳系统在下颌后部,此处脂肪丰富。头冠五颜六色,花纹各异,具有回声定位的功能。 随着年龄增长,图鲲的头冠也会变大。每只图鲲身上都有独特的竖条图案。 与地球上的鲸(已经全部灭绝)一样,图鲲是恒温动物,用肺呼吸。这种动物通过背部与头顶的鼻孔呼吸。有时图鲲浮出水面时会喷出壮观的水柱,这是它们的标志性特征之一。 纳威语名称:图鲲 雄性体长:93~263英尺(28~80米)雌性体长:65.5~230英尺(20~70米) (体形差距取决于年龄与发育程度) 游速:22节(约40千米/时) 寿命:150~250年 图鲲食量巨大,主要以虾和小鱼为食。 图鲲通常栖息于深海之中,但它们偶尔会通过礁石中的水道游进梅卡伊纳族的居住地附近的岛礁湖。 尾鳍强劲有力,为图鲲提供前进的动力。 雄性图鲲头冠更大,科学家认为雄性图鲲的头冠用于求偶。 下颌张开时呈三瓣,可以一口吃下大量小型海洋生物。 图鲲也是梅卡伊纳族人信奉的图腾。图鲲的形象经常出现在梅卡伊纳族人的装饰物中。梅卡伊纳族人会将绘有图鲲形象的大型编织墙板与玛瑞帐篷(梅卡伊纳族人的居所)融为一体,以示对双方亲缘关系的崇敬。 对梅卡伊纳族人而言,帐篷可能会损坏可能需要修理,但那些编织板却不容亵渎,那是他们最爱护、珍视的物品。 图鲲回归仪式 图鲲成群返回岛礁地区的巢穴后会举行一场回归仪式。仪式上,一些图鲲将正式宣告成年,而梅卡伊纳族人则会给它们文上象征成年的纹身。 在岛礁地区附近活动的巨型海洋生物中图鲲的智力最高,有知觉能力。梅卡伊纳族人可以用手语和图鲲交流。在这一海域活动的还有两种形似鲨鱼的大型海洋生物﹣﹣六鳃鲨( nalutsa )和阿库拉鲨。 雄性图鲲有时会通过展示头冠来宣示领地 两对鳍中一对较大,另一对较小,便于图鲲调整身体姿态。令人垂涎的物质 在解剖图鲲的实验中,资源开发管理局的海洋生物学家伊恩.加文获得了一项重大发现。他发现图鲲的大脑里有一种天然物质,能够阻止人类衰老。人类乘着海龙地效艇在潘多拉星球的海洋中猎杀图鲲,并用船上搭载的专用钻机从图鲲的尸体中提取这种名为不老精髓的特殊物质。 储存在资源开发管理局专用密封瓶中的不老精髓。 每年数百只图鲲和它们的幼崽会定期聚集在岛礁村附近的先祖湾。成年图鲲会带着当年出生的幼崽前往精神树,与爱娃进行首次神经联结,这个仪式叫作稚子圣礼( Calfmunion ceremony )。 图鲲的梅卡伊纳族兄弟姐妹也会带着自己的孩子参加仪式,让孩子们与潘多拉星球上的整个神经网络建立联结。 对图鲲和梅卡伊纳族人来说这个仪式十分神圣,在双方的文化中都非常重要。大量图鲲幼崽和纳威婴儿整齐地围绕着精神树,堪称奇观。 图鲲的库鲁 新出生的图鲲幼崽与母亲的库鲁相连,能获取氧气与营养物质。 对潘多拉星球上的高等动物来说,库鲁是非常重要的器官。这种器官不仅能传递神经信号,还能通过血管传递氧气与营养物质。 纳威女性或雌性图鲲的库鲁受到激素的作用后会发生膨胀,母亲通过库鲁能为自己的孩子提供营养物质。库鲁末端的神经卷须兼具信息传输与营养物质传递的功能。 图鲲幼崽天生就是游泳健将,能和成年图鲲一样在水中灵活游动。 从出生到成年 图鲲每2~3年繁殖一次,每次妊娠期长约18个月,每胎通常只生一只幼崽。图鲲幼崽出生后的头几年会和母亲待在一起,这几年也是它们发展社会关系的重要阶段。 此后,图鲲幼崽会越来越独立。它们的身体直到10岁左右才会完全发育成熟。 图鲲幼崽的头冠很小,要到少年时期才开始发育。 图鲲幼崽会在出生的第一年与精神树进行神经联结。 图鲲幼崽体脂率高于精壮的成年个体。 成年图鲲身上的色彩比较单调,相比起来图鲲幼崽的花纹更加色彩斑斓,通常由深色、紫色和青色组成。 幼崽皮肤上的浅色块斑能在海底营造出一种斑驳的光效,它们可借此融入环境。 图鲲幼崽刚出生时体形较小,因此,刚出生时它们十分脆弱,难以抵御大型掠食者。 与成年图鲲不同,图鲲幼崽的身体表面有许多浅色块斑 幼崽的尾鳍最开始是浅色的,随着年龄增长会逐渐变深。 >图鲲幼崽在10岁前发育非常迅速。之后图鲲仍然会持续生长,不过生长速度会放缓,因此,年长的图鲲体形要大于年轻的成年图鲲。 >图鲲幼崽的体形比成年图鲲小得多,但在游速方面,出生几个月的幼崽和成年图鲲几乎一样快。 图鲲幼崽的腹部颜色较浅,他们在明亮的浅水中能与环境融为一体。幼崽短粗的鳍与成年图鲲一样灵活。 神经鞭 图鲲的库鲁一端位于口腔上颚后部,因为新出生的幼崽为了躲避掠食者,会在母亲的口腔里度过出生后的头几个月。 图鲲幼崽天性活泼,是群居性动物,常常在母亲身边嬉戏。图鲲头冠底部有一排感觉凹点,因此它们的听觉十分灵敏。) 我觉得有些事我还是必须要去做,暮色渐沉,我走向独自坐在海边的杰克。"爸爸。"声音不自觉地带着些许不安。 杰克转过头,波纹在他脸上投下温柔的轮廓,"怎么了,赫夫韦?"他拍了拍身旁的编织走廊。 我走近坐下,将小腿浸入微凉的海水中,任由水波轻抚脚踝。 "既然您愿意倾听我的话,"我轻轻晃动着双腿,"为什么不能也听听奈特亚和洛阿克的心声呢?"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我们都是您的孩子,谁都不该被忽视。拜托您,在开口前先听听他们想说什么,不要被情绪蒙蔽了判断。您常说一家人要团结一心,可真正的团结,需要彼此理解。" 海浪声轻柔,仿佛在为我的话语伴奏。"我知道您的用心,但奈特亚再成熟,内心也还是个渴望父母关爱的孩子。洛阿克努力想向您证明自己,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表达的机会?哪怕只是多听他说一句话……"我的声音开始哽咽。 "请别再以爱的名义互相伤害了。我真的很害怕,爸爸。" 鼻尖涌起一阵酸涩,我不得不停顿片刻,"我害怕有一天会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我想念森林,想念姆阿特,但更害怕失去现在的家人。拜托您,别再这样了…" 杰克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嘿,我的小姑娘……"他的声音异常温柔,"该道歉的是我。谢谢你的提醒,我才会注意到。"他注视着我的目光充满欣慰,"你从小就比你的兄弟们安静的多。转眼间,我的小女儿也长大了。" 这些温柔的话语反而让我的心更加沉重。与杰克道过晚安后,我独自走向夜晚的海滩。 夜色中的大海换了一副面孔,漆黑的海面像潜伏的巨兽,随时要将人吞噬。身后的脚步声很轻,但我知道是谁。奈特亚在我身旁坐下,我们就这样在寂静中相伴。海浪来来去去,带走了什么,又吞噬了什么。 "嘿,赫夫韦……"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温柔。 也许是积压太久的情绪终于决堤,也许是黑夜给了我不必坚强的理由,只想转身紧紧抓住,试图证明他的存在,事实上身体也这样做了,紧紧的抱住了他。把脸埋进他温暖的颈间,熟悉的草木气息,有力的脉搏让我最后的防线彻底崩溃。突然感受到了真实的重量,好沉重,我的兄弟,我的手足,我希望记忆中冰冷的画面只是相反的梦境,可现实一件件印证着,那段记忆的真实性。 不断的蚕食那一点侥幸,懊悔和不甘充斥着。 "我要用什么才能把你留住,奈特亚……"泪水无声地滑落,"如果必须有人牺牲,我宁愿那个人是我……",因为本不该存在的变数,为何不去试一试那种可能,如果萨利家必须失去一个孩子,那么为什么不能替代,指尖传来的温度证明这不是幻觉,他还在,还活着。可我要如何阻止那颗可能穿透他肺叶与脊椎的子弹? --- 奈特亚原本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整理思绪,却无意间捕捉到了赫夫韦与父亲对话的片段。无论如何也无法迈动脚步,站在编织走廊的阴影里,看着她单薄的肩膀在诉说时微微颤抖,听着她带着哭腔的恳求。她说出"我害怕失去你们"时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呢?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原来她是这样不安,原来她一直都记得,哪怕是兄弟不经意露出的,甚至自身都未曾察觉的情绪。 看着她独自走向海滩的背影,奈特亚不自觉地跟了上去。夜色中,她的身影显得格外纤弱,仿佛一阵海风就能将她吹散。他想起小时候在森林里,赫夫韦总是那个最安静的孩子,即使受伤了也总是抿着嘴不说话,独自躲在树屋里舔舐伤口。 (她从来不会这样示弱的……)奈特亚在心里默默想着。(从小到大,她总是把自己伪装得那么坚强。)不知在何时开始,奈特亚突然意识到因为赫夫韦在自己身为长子可以稍稍放松一下,如果没有她……,这个假设刚刚在脑中浮现就被挥去,原来自己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就像是林间的风,不可或缺。 他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脚步,看着她抱膝坐在沙滩上,海浪一次次漫过她的脚踝又退去。月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银边,这一刻的她不像平日里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姐姐,乖巧懂事的妹妹,反而像个迷路的孩子。 (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吗?)奈特亚回忆起这段时间赫夫韦的反常,总是若有所思地望着海平面,在训练时常常走神,夜里辗转难眠。(我早该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当他终于鼓起勇气走近,在她身旁坐下时,他能感受到她周身笼罩着的悲伤。这份沉默比任何哭泣都更让人心疼。 "嘿,赫夫韦……"他轻声唤道,生怕惊扰了这片夜色。 下一秒,一个颤抖的拥抱让他猝不及防。赫夫韦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力道依旧带着克制的颤抖。他感受到她温热的泪水滑落在他颈间,那滚烫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 (她哭了……)这个认知让奈特亚的大脑一片空白。记忆中,即使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赫夫韦也只是咬着唇默默流泪,从未像现在这样崩溃地哭泣。 "我要用什么才能把你留住……"她哽咽着说出的这句话,让奈特亚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她一直在害怕这个吗?) 他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母亲安慰他们那样。"我在这里,"他轻声说,"我哪里也不会去。"但这些安慰似乎都无法触及她内心深处的恐惧。 感受到怀中的啜泣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均匀的呼吸声,奈特亚才发现她已经哭到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你总是把所有的担忧都藏在心里,独自承受着这一切吗?)他看着她在睡梦中依然紧皱的眉头,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回到住处时,母亲投来询问的目光。"她太累了。"奈特亚轻声解释,不忍说出真相。当他试图将赫夫韦安置在吊床上时,却发现她的手依然紧紧抓着他。 (就这样吧。)他在她身旁坐下,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至少今晚,让我守护着你的安眠。) 月光从帐篷的缝隙中洒落,映照在赫夫韦带着泪痕的脸上。奈特亚注视着妹妹的睡颜,在心中默默立下誓言,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他都要保护好这个总是为家人着想,却唯独忘了照顾自己的妹妹。 这一夜,他就这样静静守候,直到晨曦初现,海平面泛起第一缕微光。 第11章 图鲲 你或许会说自己踽踽独行,无人作伴,生活像上膛的枪一样致命,你不停颤抖,亲爱的,别颤栗,别放弃,别害怕,你已足够强大,你会好起来,今夜,外面寒冷无比,我会温暖着你,让你免于暴雨的袭击,我会点亮火光,火苗闪耀,指引你,穿越黑暗。 我沉入了一场深邃的梦境,仿佛坠入了记忆的河流。梦中,我们又回到了那片葱郁丛林,枝叶间洒下斑驳的阳光。奈特亚牵着我的手在林间奔跑,就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我穿越熟悉的路径。 我们来到一片开阔地带,眼前突然涌现出绚烂的花海。无数旋扇蜥展开它们瑰丽的扇翼,紫红色的"圆盘"在空气中飘然起舞,将整片天空点缀得如同幻境。就在这片流光溢彩中,奈特亚松开了我的手。 "等等!"我急切地呼喊,伸手想要抓住他,却只触到飘散的星光。 他在花海中奔跑,身影越来越远。我拼命追赶,却始终追不上他的脚步。渐渐地,他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如同晨曦中的露珠般一点点消散。最后,他倒在我怀中,化作漫天星辰。我徒劳地伸手,只握住一捧转瞬即逝的光点。 猛然惊醒时,心脏还在剧烈跳动。庆幸这只是个梦,我深深呼吸,在心中默默祈问:爱娃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吗?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抱着什么。这个"抱枕"不仅温热,还散发着令人安心的草木气息。我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蓝色肌肤。抬头望去,正对上奈特亚温柔的目光。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作为独生子女的我,从未体验过拥有兄弟姐妹的滋味。这就是亲情吗?这种微妙而陌生的暖流在心头涌动。我一时不知所措,只好假装尚未清醒,重新闭上眼睛。 耳边传来奈特亚的轻笑声,他带着睡意未消的慵懒嗓音轻轻唤道,"赫夫韦,赫夫韦,小懒虫该起床了。" 阳光已经洒满室内,刺目的光线让我下意识地把脸埋进他怀中蹭了蹭,像只贪恋温暖的幼兽。 就在这时,奥农、提蕾娅和卢托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奈特亚关切地抚上我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挺好的。"我摇摇头,率先从他怀中挣脱。 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我跟着提蕾娅走出帐篷。晨光下的海岛美得令人屏息。不久,特诺瓦里派人来叫走了奥农,他即将成年,必须开始为试炼做准备。 "祝你好运。"我真诚地向他道别。 提蕾娅微笑着招呼我们:"走吧,带你们去先祖湾看看。" 海风轻拂,带着咸涩的气息。我回头看了眼奈特亚,他正安静地跟在我身后,就像这十几年来一样。那个噩梦带来的不安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笃定,无论未来如何,至少此刻,我们还在彼此身边。 先祖湾是梅卡伊纳族人的圣地。这一区域磁通量集中,磁场特别强,岩层中富含难得素。 受到磁场作用,一些岩石悬浮在空中,离水面或远或近,形成了一座座岛屿。 由于岛礁地区与哈利路亚山的地质情况不同,这些岩石的体积较小,基本都水平悬在空中。 岛屿由石灰岩、超导矿石、砂岩构成,其中的砂岩成分更容易受到风化腐蚀,因此岛上有许多海底洞穴,同时岛屿表面地势也较为平整。 先祖湾附近也出现了壮观的石拱,表明这一地区的磁场强度确实非常高。 在这里我们可以通过兰藤.乌特拉尔蒂与先祖及爱娃交流。 我们驾驭着伊鲁破浪前行,琪莉小心地护着怀中的图克。提蕾娅的伊鲁跃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我们到了!"她清脆的声音在海风中飘荡。 眼前赫然出现一座巨大的石拱门,仿佛远古神明用海底的岩石雕琢而成。这鬼斧神工的自然奇观令人屏息,多么强大而又美丽的造物之力。"这里就是先祖湾,"提蕾娅的声音带着虔诚,"我们最神圣的地方。日蚀时分来这里最美。" 我抬手遮挡刺眼的阳光,仰头望见悬浮的巨岩周围盘旋着翼兽的身影。就在这时,太阳开始被阴影吞噬,天地渐渐陷入黑暗。四周亮起了如梦似幻的荧光,如同极光在水下舞动。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树状物体在深海处若隐若现。 "就是这里,"提蕾娅轻声说道,"这就是灵魂树。" 我们纷纷潜入水中。这片被梅卡伊纳人称作"兰滕·乌拉尔蒂"的精神树,在幽蓝的海水中舒展着散发荧光的枝叶。它既是一座神圣的祭坛,又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体——通过库鲁与爱娃相连的通路。 (精神树 梅卡伊纳族人前往先祖湾,通过独特的精神树[ Spirit Tree ,在纳威语中叫兰滕.乌拉尔蒂( Ranteng Utralti )]与先祖及爱娃交流。 精神树外形高大但结构脆弱。 与传声[ Tree of Voices ,在纳威语中叫乌特拉亚.莫克利( Utraya Mokri )]、灵魂树[ Tree of Souls ,在纳威语中叫维特拉亚·拉穆农( Vitraya Ramunong )]在奥马蒂卡亚族中的地位一样,精神树对梅卡伊纳族而言至关重要。 精神树的叶子散发着柔美的荧光,梅卡伊纳族人会将自己的库鲁与叶子上的神经卷须相连,与精神树建立神经联结。 因为精神树可以通过库鲁为梅卡伊纳族人供氧,所以他们只需吸一口气就可以在水下与精神树长时间保持联结状态。 梅卡伊纳族人在与精神树建立联结后会进入一种精神与身体分离的状态,整个过程在水下进行,所以他们会结伴前往,在潜水过程中互相照应,以免出现意外。 与精神树联结之后,他们就可以向爱娃传递或浏览自己的记忆,还能够查看祖先留下的记忆。 这样的体验往往会对纳威人产生强烈的情感冲击,因此,交流结束之后,他们需要在同伴的帮助下才能回到水面。 爱娃 纳威人将爱娃奉作神明。爱娃本质上是联结潘多拉星球上一切生物意识的神经网络,能够保持生态系统平衡,确保潘多拉星球上的所有生物能合理利用资源,与环境和谐共处。 虽然人类认为"万物相连"只存在于精神层面,但是在潘多拉星球上,这种联结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动植物混合体 在潘多拉星球上还有一类特殊的生物,叫动植物混合体( zooplantae )。 大部分动植物混合体都是食肉植物或腐生植物(依靠其他植物的残骸为生)。 这类植物具有基本的神经系统与肌肉组织,所以它们可以移动。 精神树就是一种动植物混合体,它无法进行光合作用,需要从浮游动物和磷虾这样的生命体中获取养分。因此,也可以说精神树是一种无脊椎动物。 精神树的树叶,一片叶子上有好几条神经卷须,纳威人通过卷须与灵魂树建立联结。 特殊的过滤器从周围的水体中过滤食物颗粒。 纳威语名称:兰藤.乌特拉尔蒂 人类语名称:精神树 位置:先祖湾 >精神树位于先祖湾的中心地带,因此不受汹涌洋流的影响。>精神树在涨潮时舒展, 在退潮时收缩。) 提蕾娅示意我们与精神树的叶片建立联结。当我将神经鞭轻轻触碰到发光的叶片时,意识瞬间被带入另一个维度。 双脚落在熟悉的家园树树干上,我看见了已故的祖父——奥马蒂卡亚曾经的族长埃土康。他的身影在光影中若隐若现,仿佛在嘱托我要守护好族人…… 身边水流的异常搅动了这场神圣的联结。我猛地回到现实,发现琪莉在水中剧烈抽搐。我们慌忙将她托出水面,紧急送回村落。 尽管她一直昏迷不醒,杰克立即联系了高地营的佩特尔博士和斯佩尔曼。他们的直升机很快降落在海滩上。 诺姆用仪器仔细检查后皱眉"没有出血,也没有骨折……大脑状态良好,但前额叶仍有癫痫发作时的放电现象。你看,她确实是癫痫发作了,我想应该不是中毒引起的" 罗娜尔抱着传统用具走进帐篷,与奈蒂莉对视的瞬间气氛微妙。"看来这里不需要我。"她作势要离开,却被奈蒂莉拉住,"你是大祭司。" "把这些东西拿走。"罗娜尔瞥了一眼现代医疗设备。奈蒂莉立即会意,"出去,这些都没用!" 杰克起身“快走,快走,你们休息一会儿” 诺姆说到“好吧,稍等,我得取下静脉针” 在诺姆取下静脉针的同时,罗娜尔取出一颗果实,在上面涂抹特制的药膏。"图克蒂丽。"她将果实递给图克,小女孩立刻虔诚地接过。 "请降福给我们,圣母爱娃(纳威语)"祷词在帐篷中回荡。 罗娜尔用针灸在琪莉的穴位上轻点,我们帮忙扶住琪莉让她保持侧卧。只见罗娜尔双手成喇叭状贴在琪莉后背,深深吸气,随后起身吐出一口气。 终于,琪莉的眼睫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琪莉,你醒了!"图克欣喜地叫道。 疲惫的罗娜尔让到一旁,我由衷地道谢,"感谢您。"奈蒂莉紧紧握住琪莉的手,眼中闪着泪光。尽管杰克他们更相信科学,但谁也不能否认爱娃展现的神奇力量——有些奥秘,确实超出了科学的解释范畴。 次日清晨,一阵悠远的海螺号角声响彻村落。所有的梅卡伊纳人都跃入水中,提蕾娅骑着伊鲁在浪花间穿梭,兴奋地向大家宣告,"图鲲回来了!大家听着,我们的兄弟姐妹回来了!" 海面上,巨大的背鳍划开波浪,古老的歌声在深海中回荡,仿佛在诉说着千年的羁绊。 每年这个时候,图鲲族群都会如期而至,如同遵循着远古的约定。此刻,它们终于回到了这片海域。 每个人的脸上都绽放着发自内心的喜悦。我穿过欢腾的人群,远远地望见奥农正在向我招手。"我看见你。"我笑着向他致意。 "嗨,赫夫韦,快来!"他热情地拉着我共乘他的伊鲁。或许是被周围欢快的情绪所感染,我并未拒绝,我们轻盈地穿梭在人群间,那些正与图鲲亲密交流的梅卡伊纳族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光彩。或许沿岸的其他聚落也在上演此景,我们停在一只年轻的图鲲面前。 (这是我的兄弟,我看见你,兄弟。)奥农用手语向图鲲致意。 我也行了个礼,(我看见你。) (你的兄弟很强壮。) 图鲲发出悠长的鸣叫作为回应。 奥农轻轻拉住我的手,向他的图鲲兄弟介绍。(我遇到了一个女孩,赫夫韦,来自森林。) 我微笑着点头。(很高兴认识你。) 这正是重逢的美好时刻,彼此分享故事的珍贵时光。奥农的图鲲兄弟带着我们在海水中悠然巡游,时而优雅地翻滚,溅起晶莹的水花。不远处,我注意到一只新生的图鲲幼崽正依偎在母亲身边。 奥农和他的兄弟还有很多话要讲,我给他们留出了相处的空间,在这周围转转。 (我看见你,您的孩子真健康。)我向图鲲母亲致意。 她温柔地回应,(我看见你,谢谢你,姐妹。) (我可以摸摸她吗?)我小心翼翼地询问。 图鲲母亲用腹鳍轻轻推了推害羞的幼崽。当我的手掌触碰到小家伙光滑的背脊时,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哦,她真是太可爱了,爱娃会保佑她健康成长的。) 幼崽调皮地吐出一串气泡圈圈,把我逗得笑出声来。见证新生命的奇迹,这种感觉如此美妙。 接着,我结识了提蕾娅的心灵姐妹,一只性情格外温顺的图鲲。 而不远处,另一只独自游弋的图鲲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将额头轻轻贴在她眼侧,(我看见你,姐妹。) 图鲲的鸣唱如深海中的歌谣,优雅动人。(我看见你) (你的声音真美,姐妹。) 她轻轻摆动胸鳍回应,(谢谢你,姐妹,你也很漂亮。)我忍不住掩嘴轻笑。 (你的灵魂姐妹呢?)我小心地询问。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忧伤,(她不在了,她和爱娃同在。) (我很抱歉。)我用手语表达哀思,(我叫赫夫韦。) 她回应,(我是曼图尔,你的名字很好听,姐妹。) (或许我可以成为你的灵魂姐妹,只要你愿意的话。) 她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叫,(我很乐意,姐妹。) 我开心地笑了,(曼图尔,下次也在这里见面吧。) (好啊,姐妹。)曼图尔的声音轻快起来。 (你们回来的路上有遇到什么趣事吗?) …………… 与图鲲畅谈实在是件令人愉悦的事,所有的烦恼都在这一刻消散,只剩下内心的宁静与欢欣。告别时,我轻轻亲吻了曼图尔的眼睛,游出一段距离后回头挥手,看见她依然在原地,用胸鳍优雅地摆动,向我作别。 海面上夕阳西沉,将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这一刻,我深深体会到与这些智慧生灵建立联结的美好,仿佛找到了另一个归处。 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我必须亲自去确认,库里奇上校和他的合成体士兵小队究竟抵达了哪个村落。如果不及时阻止,罗娜尔的灵魂姐妹将难逃毒手。我悄悄向外走去。 "赫夫韦,你要去哪里?"奈特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神色如常地转身,"想起来有些事没做完,很快就回来。" 他快步上前扶住我的肩膀,"需要我帮忙吗?爸爸叮嘱过我们不要单独行动。" 我报以安抚的微笑,"没事的,奈特亚,我自己能搞定。"或许……我必须独自面对。 不再犹豫,我转身离去。确认无人跟踪后,我从事先藏好的礁石后取出了弓箭和匕首。轻唤洛斯的名字,它悄然而至。我与它额头相抵,"麻烦你了,老朋友。"它回应的低鸣带着担忧。为它安好缰绳,我翻身而上。 (我们走吧,向南,去南边的村落。) 久违的飞行让每个细胞都在兴奋地战栗。我们巧妙地绕开人群,悄悄离开瓦鲁村。晴空万里,海面倒映着我们掠过的影子。下方的礁石星罗棋布,少说也有成百上千座,必须小心行事。 记忆中,库里奇最先登陆的应该是坦努伊村。在特诺瓦里的要求下,那里的族长和大祭司守口如瓶,最终整个村落却被无情焚毁。一群卑劣之徒。 我让洛斯在附近的礁石上降落。远处,那艘巨大的捕鲲船正破浪而来。我找到一个绝佳的隐蔽点,屏息凝神。 不久,村落方向传来骚动——库里奇来了。我抽出匕首,知道合成体士兵很快就会分散开来。这是最好的机会,而优秀的猎人懂得耐心等待猎物走入陷阱,一击毙命。 机会很快降临。我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捂住一个落单士兵的嘴,利刃精准地刺入要害。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将尸体拖进草丛暂缓被发现的时间,我冷静地计算着,他们大约有八个人,人类不足为惧,最危险的是那些体型占优的合成体士兵。 下一个目标是个女性合成体士兵。我双腿发力将她绞倒在地,捂住她的口鼻,刀光一闪。第二个。我的心出乎意料地平静,大脑飞速运转,规划着接下来的路线。 前方留守的至少还有四名,包括库里奇和他的队长。越到后面越是困难。我一路上又解决了两个合成体士兵和几个碰巧遇到的人类士兵。温热的血液溅到脸上,我随手抹去。 不能再前进了。停留越久,暴露的风险越大。我不能连累这里的岛礁族人。虽然不确定库里奇是否能认出我,但一个森林族出现在岛礁族领地实在太可疑。 悄然潜入海中,我游回洛斯等候的礁石。(洛斯,飞高些,我们去找图鲲群。) 身后的岛礁渐渐远去,海水洗净了皮肤上沾染的血迹。在一个群岛附近,我们终于发现了图鲲群的身影。我从洛斯背上一跃而下。 曼图尔立刻发现了我,(姐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扶住她的鳍,(我来警告你们,要小心人类的攻击。一旦被击中就会被定位,不断发送信号。他们的鱼雷上装有充气浮标,一旦四边都被击中,游速会大大减缓。请务必小心,我的姐妹。) (我明白了,谢谢你带来这个消息,姐妹。) (我必须走了。务必将这个消息传给每一只图鲲。) 夕阳西下时,我回到了瓦鲁村。在岸边等候的奈特亚和图克立刻迎了上来。"你去哪里了,赫夫韦?" 我抱起图克,轻拍她的后背,"我出去游了一大圈。"将路上编好的贝壳项链戴在她颈间。 "哇,好漂亮!" 我微笑着亲吻她的额头,"你喜欢就好。" 海风轻抚,仿佛要将这一日的血腥与紧张都吹散。但我知道,这场暗中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12章 吐鲁克马克多 天地星空山川,峰谷云雾室苔,人犬上束硫黄猴,活下去吧,学会了善用朴树的枝条,只要希望就能奉献一切成就,恐惧,胆怯,亦是如此,极端的污秽,若不淤积,也不算污秽,内外以表清净之地,花朵绽放,变化,梦幻的飘散,永恒与刹那相交,回忆鲜明无比,请看吧,那便是悲伤,与丧失,苍白褪色之后,渴求缘分,战战兢兢,指尖啊,唇瓣啊,洗净吧。 洛阿克又一次独自潜入深海,与帕亚坎相会。我们悄悄尾随其后,在摇曳的海草丛中潜伏观察。那头年轻的图鲲缓缓张开巨口,露出幽深的咽喉,而洛阿克竟毫不犹豫地游入其中。帕亚坎随即合拢双颚,将我们的弟弟完全吞没。 奈特亚瞬间绷紧身体就要上前,我们都为洛阿克的安危揪心不已。但或许,帕亚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向他传达什么重要的讯息。提蕾娅及时伸手拦住了奈特亚,轻轻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奥农也安抚地扶住我的肩膀,用眼神告诉我们应当耐心等待。 当这件事传到特诺瓦里和罗娜尔耳中时,风暴终于来临。他们召集所有人来到中心帐篷,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罗娜尔经过提蕾娅身边时,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都是你造成的!你默许他和那头图鲲建立心灵纽带!"她望向女儿的眼神中满是失望。 特诺瓦里大步上前,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提蕾娅,你太令我失望了,女儿。"提蕾娅委屈地垂下头,那神情让人心疼不已。 恰在此时,杰克和奈蒂莉匆匆赶到。 "还有你,"特诺瓦里转向洛阿克,"作为英雄的儿子,本该更明事理才对。" "帕亚坎救过我的命,"洛阿克急切地反驳,"您根本不了解他!" 提蕾娅轻声劝阻,"别说了,洛阿克。" 特诺瓦里抬手直指洛阿克,声音陡然升高,"坐下!"这声怒喝让我心头一颤。"都给我坐下!" 我们顺从地跪坐下来。特诺瓦里指尖并拢,深深吐出一口气,仿佛在压抑翻涌的情绪。"你给我听好了,小子。在初始之歌传唱的远古年代,图鲲族群内部纷争不断——先是争夺领地,继而互相复仇。直到他们终于领悟,无论施暴的理由多么正义,只会招致更多的杀戮。于是他们立下戒律,禁止杀害同类。这就是图鲲千百年来的铁律!" "抱歉,首领,"洛阿克忍不住打断,"您说的不对。" 奈蒂莉在后面轻声提醒,"你是在同首领说话……" "别再说了。"提蕾娅也在旁边焦急地摇头。 洛阿克低头沉思片刻,再抬眼时目光坚定,"我知道的才是真相。" 罗娜尔在他身后倒吸一口冷气。 杰克大步走到洛阿克面前,"你别再说了,这小子交给我处理。"他粗暴地拽起洛阿克的胳膊,几乎是拖着将他带离了帐篷。 帐帘落下的瞬间,海风送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提蕾娅紧紧攥住的手,奥农的眉头深锁,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傍晚时分,我远远望见提蕾娅去找洛阿克的背影。独自在沙滩上漫步,我随意踢着脚边的细沙,试图将白天的纷扰抛在脑后。 也许是因为年轻,也许是因为理念不同,我并不完全认同特诺瓦里的做法,从他的角度带着族人和朋友鲁莽行事让他们白白丧命的帕亚坎或许确实违反了戒律,尽管明白他作为首领自有考量。帕亚坎确实犯过错,但看着它,我总忍不住联想到洛阿克,是否有一天,我的弟弟也会像这头图鲲一样,在众人的误解中独自坚守自己的道路? 海浪轻抚沙滩,夜色中的海滩总能让我暂时忘却烦恼。正当我沉浸在这份宁静中,奥农从礁石后走了出来。 "你也来散步吗,奥农?"他自然地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而行。 "白天的事,吓到你了吧?"他的声音带着歉意。 我将被海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当时确实被吓了一跳,不过我能理解。"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我轻声说。 "夜晚的海滩总是能让人平静下来,没有喧嚣,只有海浪的声音。" "是啊。"他附和道,沉默片刻后突然唤我,"赫夫韦。" "嗯?" "你最近好像有心事。" 我微微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不,只是…"他斟酌着用词,"你很少和我们待在一起了,似乎在忙些什么。" "我有些不安,"我坦诚道,"天空人越来越近了。" 他停下脚步,双手扶住我的肩膀,目光坚定,"不用担心。梅卡伊纳战士英勇善战,我们会保护好你。" 我不禁莞尔,"谢谢你,奥农。"但在心底,我知道有些路注定要独自走完。 仿佛连爱娃也在为即将发生的悲剧哭泣。次日,我们在海域中发现了一具图鲲的尸体,被取走了不老精华,却未拔除气囊,任由它漂浮在海面上。当我们骑着伊鲁赶到时,图鲲群正围着同伴的遗体哀鸣。 特诺瓦里沉痛地宣布,"她的名字叫亚多纳。" 一位梅卡伊纳族人游上前,颤抖着拥抱她已无生息的心灵姐妹,"她是我的心灵姐妹…" 罗娜尔轻声安慰,"她生前创作了那么多动人的歌谣。" "她备受尊敬,"那位族人哽咽着,"我们曾一起歌唱。她等待了无数个繁殖周期,才终于有了这个孩子…整个部落都为她高兴。可现在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啊!"她的哭喊在海面上回荡。 我认出了这头图鲲,正是洄游时遇见的那位图鲲母亲,我还曾抚摸过她可爱的幼崽。没想到再次相见,竟是这般景象。 这无疑是人类肆无忌惮的挑衅,为了引诱出杰克萨利。 奈蒂莉的神情让我想起西子,那种失去伙伴的痛楚是如此相似。 "我的心灵姐妹和她的孩子,都被天空人杀害了!" "战火已经烧到家门口了!"特诺瓦里激昂的声音点燃了众人的怒火,"我们知道天空人在捕猎图鲲,但以往他们只在远海行动。现在,他们竟敢来到这里!" 杰克试图让群情激奋的人群冷静下来,"不,别这样。你们要理解天空人的思维方式,他们根本不在乎生态平衡!" "我们不和天空人讲道理!"有族人愤怒地喊道。 奈特亚提高音量,"听着,听他说完!" "天空人不会停手的,这只是一个开始。你们必须告诉图鲲,让他们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罗娜尔不可置信地摇头,"离开?你和我们一起生活,却什么也没有学会。"我完全赞同她的话——一味的逃避从来不是解决之道。 "我们要战斗,保护我们的兄弟姐妹!" "不,不,"杰克急切地劝阻,"如果你们反抗,如果他们进攻,他们会毁掉你们所爱的一切!" 在一片喧哗中,奈特亚也在努力安抚众人,"都冷静,听我父亲说完!" "见鬼!" "他说的是实话!"杰克四处张望,突然注意到奈特亚手中的发信器。他接过发信器站上高处,将它高高举起。所有梅卡伊纳族人都安静了下来。 "告诉图鲲,一旦被这个打中就会被追踪。到时候通知我,我会去拆除它。"杰克的声音在海面上回荡,"让图鲲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对不对?救救你们的家人!" 特诺瓦里与罗娜尔交换了一个眼神。罗娜尔闭眼片刻,再睁开时目光已恢复清明。特诺瓦里终于下令,"告诉图鲲!" "快去!"罗娜尔附和道。 众人四散开去呼唤伊鲁。这时我注意到洛阿克悄悄离开的身影,立即和奈特亚追了上去。他正在给伊鲁套鞍具。 "你可不能乱跑,好弟弟。"奈特亚按住他的肩膀。 "我得去提醒帕亚坎关于定位器的事。" "不行,你必须老实待在这里。" 但我和奈特亚都心知肚明——我们这位固执的弟弟,从来不会轻易放弃。 “他被赶出来了,除了我,没人会提醒他。”洛阿克的语气倔强而固执。 可是洛阿克,当你说这些话、做这些事的时候,可曾想过家人的感受?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我们的小弟弟才能真正长大? “弟弟。”奈特亚将手覆上洛阿克的头顶,声音里带着疲惫,“为什么你总是让事情变得这么复杂?” 洛阿克猛地拍开兄长的手,“不,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不像你一样完美吗?那个事事听话的乖士兵?但我不是你!”我的心不由得一沉。 “洛阿克,奈特亚不是这个意思。” “那又怎样?”洛阿克激动地反驳,“我不是你!帕亚坎是我的兄弟,我一定要去!” “他是你的兄弟?”奈特亚一把拉住正要离开的洛阿克,“不,我才是你的亲兄弟!” 这句话像利刃般划破空气,连海浪都仿佛为之一滞。 就在这时,提蕾娅和奥农骑着伊鲁匆匆赶到。“洛阿克!”提蕾娅急切地呼唤。 但洛阿克已经甩开奈特亚的手,纵身跃入海中。“放开我!” 奈特亚探身向前,声音里压抑着怒意,“洛阿克!” 提蕾娅也喊道,“快回来!” “快走,他要去找帕亚坎!” 我们立刻召唤伊鲁,一头扎进水中。洛阿克就在前方不远处奋力游动。海面上,琪莉带着图克焦急地张望。“洛阿克,回来!”图克指着哥哥远去的方向哭喊。 奈特亚一马当先经过她们,简短地解释,“洛阿克要去找帕亚坎。” “等等我!”琪莉驱使伊鲁跟上,“抓紧了!” 当我们赶到时,帕亚坎已经中了定位器,痛苦的哀鸣在深海中回荡。洛阿克正在安抚它,徒劳地试图拔出深嵌在皮肉中的装置。“哥,快来帮我一把!” 我们纷纷跳下伊鲁,合力向外拔着定位器。“快点,船就要过来了!” “兄弟,快点!” “用力啊!” 奈特亚冲洛阿克喊道,“快去报告!告诉爸爸,快去!” “赶紧去吧,洛阿克,快去!” 洛阿克起身按下颈部的通讯器,“爸爸,我是说恶犬,能收到吗?我是鹰眼,请回复。” “什么事,洛阿克?” “爸…爸爸…有一头图鲲受到了攻击,捕猎船就要来了,大概还有两公里。” “你身边还有谁?” “我们全都在,奥农和提蕾娅也在,我们在三兄岩这里。” “不要动,听见了吗?我们马上就来。” “Yes,sir!” 我们再次合力:“三二一,拉!” “用伊鲁,快!”我拍了下旁边的奈特亚。他潜入水中取来绳子,将另一端抛过来,“奥农!” “快点!” “用力,加油!” 当我们绑好定位器后,“快快快!” “拉,快!”伊鲁奋力向前扑腾,“所有人,一起用力!” 终于,定位器被猛地拔出,我们所有人都因惯性跌入水中。奈特亚紧握着取出的装置,“你们去那边,我来引开他们!” 我骑上伊鲁跟随众人下潜,躲进茂密的水草丛中。水面上,捕猎船的阴影缓缓掠过。但很快,潜水小队就追踪而至。那些形似螃蟹和鱼雷的潜艇在水中灵活穿梭,推力强劲。 我们被迫驱动伊鲁向前逃亡,身后的追兵紧咬不放。如果水下的弓箭没有阻力该多好,这样我就能解决几个追兵。他们试图包抄我们,我们只能向水草林深处钻去,希望能甩开他们。 混乱中,图克似乎被甩了出去。但我现在无暇他顾,身后的追兵迫在眉睫。图克一定很害怕吧?就在我分神的瞬间,我的伊鲁后鳍被一枚悬浮充气标击中,一股强大的拉力让我们无法前行。 我不得不放弃它——没有我,他们不会伤害伊鲁的,因为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们。但在水中,我的游速远不及潜水艇。就在这危急时刻,奥农骑着伊鲁从旁赶到,一把将我拽上他的坐骑。 我紧紧抱住他的后背,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围堵的潜水艇。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而且我们需要换气。幸运的是,附近的水草有着倒杯状的形态,里面储存着足够我们换气的空气。 在水草林的掩护下,我们在拐弯处跳下伊鲁,向相反的方向游去。伊鲁帮我们引开了追兵,我们得以在预定的地点重新汇合。 奥农、提蕾娅、琪莉、洛阿克都在。“你们谁看到图克了?”我急切地问。 没有人知道图克的下落。“我去找她。”说完,我重新潜入水中,小心地避开潜水艇的灯光,仔细搜查每一个水草杯。 终于,耳边捕捉到细微的声响。我向那个方向游去——是图克!我们的小妹妹躲在这里。 “图克。”我轻声呼唤,她吓得一颤。我游过去紧紧抱住她,“没事了图克,我找到你了。” 这时洛阿克和提蕾娅在我身后浮出水面。提蕾娅低头看向脚下,声音里带着不安,“它要来了。” 深海中,某个阴影正在逼近。 “我们走!”我深吸一口气,带着图克迅速潜入水中。但人类的速度远超我们的预料,眼看追兵逼近,我只来得及奋力将图克推向安全的水域。 “快游!”我朝她喊道,但下一秒,一张巨大的渔网已将我和提蕾娅牢牢罩住。我立即抽出腰间的匕首,拼命切割坚韧的网绳。每分每秒都显得格外漫长,网眼却只被割开少许。 洛阿克本已脱身,却返身抓住渔网,随我们一同被吊起。“洛阿克,走!别管我们!”我急得大喊。他固执地摇头,“我会割断渔网的!” “别傻了,来不及了,快走!”但我的警告为时已晚。我们被重重摔在冰冷的甲板上。 我迅速翻身而起,朝逼近的人类龇出尖牙。就在一人拉起渔网的瞬间,我猛扑上前,刀光一闪便割开了他的喉咙。转身又一刀精准刺入一个合成体士兵的眼窝,在他哀嚎时利落地结果了他。 周围的人类和合成体一时不敢上前。但提蕾娅和洛阿克已被他们制住。 “放下刀!”一个合成体士兵怒吼。 我深吸两口气,看着被按倒在地的弟弟。这个险我冒不起。 “铛”的一声,匕首落在甲板上。我举起双手,立刻被一个合成体粗暴地压倒在地。 “你干什么?住手!”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蜘蛛奔跑过来,试图阻止他们。 “趴下别动!” “蜘蛛?”我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怒火在胸中翻涌,“你背叛我们?!(纳威语)” 蜘蛛急切地想解释:“没有,我……” “够了!”我厉声打断,“我不想听你解释!(纳威语)” 库里奇从伊卡兰上跃下,冷冷下令,“带他回驾驶舱,别让他出来。”他停在洛阿克身边,露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嘿,我记得你。把他们都铐上。” 他检查了甲板上的尸体,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一样干净利落的手法…那天是你啊,小丫头。” 我朝他龇出尖牙,“可惜没杀了你,恶魔!” 库里奇轻笑着,显然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铐上她。”他吩咐道。 我们被铐在船栏上时,远处天边出现了一群掠波翼鱼的身影。父亲他们来了。 “见机行事。”我低声用纳威语提醒同伴。 库里奇扯下洛阿克的通讯器,枪口抵住他的太阳穴,“叫你的朋友们退下。想要孩子,就一个人过来。你知道我没什么耐心。” 提蕾娅奋力挣扎,“洛阿克,不要!” “我本来很关照你,杰克,”库里奇对着通讯器冷冷地说,“你却背叛了我。你杀了你的同类,那些无辜的男人和女人…”他的手指在扳机上轻轻摩挲,“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的孩子。” 海风呼啸,仿佛连大海都在为这场对峙屏息。 第13章 爱娃 摇曳着金色的波浪,在时空中彷徨不去的人,在那漫长的旅途尽头,于月辉之下回还,眷念的美好日子已然成过往,缅怀对曾经的思念,抚慰着远离故地的自己,而过去的方向已消散,安乐之所在那遥远的地方,送行之火昭示着终点,黎明请不要到来,在走出迷惘以前,拥向无边无际的天空,回荡着祥和永恒的旋律,如那怒放的花朵一般,浸染上温柔的色彩,远方响起镇魂之音,如今也已陷入沉眠,残月再将圆满,重演着再会与别离。 “请等我一下。” 通讯器里传来杰克妥协的声音,我的心沉了下去——我们成了敌人要挟他的软肋。 我紧盯着远处正在与特诺瓦里夫妇焦急商议的父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可没那么多耐心,你打算怎么做?”库里奇的声音再次从频道里传来,带着令人作呕的得意。 “收起你的武器,我这就来。” 透过摇晃的视线,我看见温弗利正用步枪瞄准杰克。“一枪即中。”他自信地说。但库里奇按下他的枪口,“开枪会激怒他们,等他上了船再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帕亚坎庞大的身躯突然从海中腾空而起,重重砸在甲板上!几个来不及躲避的人类瞬间被压扁。混乱中,枪声四起,他们疯狂向这头勇敢的图鲲开火。 帕亚坎为我们创造了机会。我立即抽出事先藏在掌心的小刀片,开始切割束缚带。洛阿克会意地侧身掩护我的动作。趁着敌人被帕亚坎吸引,我迅速割断束缚,一把抓起被丢弃在甲板上的匕首,利落地斩断了提蕾娅的手铐。 “萨利他们进攻了!我们走,准备升空!”船上响起警报。 父亲他们的攻势正如火如荼,这正是我们撤离的最佳时机。我扑向洛阿克,就在这时船体遭受猛烈撞击,剧烈摇晃起来。我们被狠狠甩起又摔落在甲板上,五脏六腑仿佛都错了位。 我强忍疼痛爬起来,“没事吧?”洛阿克焦急地喊道。在刚才的混乱中,我已经让提蕾娅先行跳船逃生,这种危急关头,绝不能让她等着我们。 人类士兵开始弃船逃窜。这时奈特亚骑着伊鲁矫健地跃上甲板,“好弟弟,需要帮忙吗?”他一把扶住洛阿克。 “大哥,快点啊!” “谁是勇敢的小战士?e on,快说,”奈特亚在这种时候还不忘打趣。洛阿克哭笑不得地喊了声“哥”,奈特亚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走吧。” 但洛阿克突然转身跑向另一个方向,从一个死去的合成体士兵手中捡起步枪,“他们抓了蜘蛛,我们得去救他!一起去吧,拜托了,大哥,我们不能扔下他!” 我也迅速捡起一把步枪,利落地上膛调试,低吼一声跟了上去。我绝不能让他们独自冒险。 我们顺着天花板的钢架悄无声息地潜行,底下是匆忙撤离的人类士兵。一路尾随看守蜘蛛的敌人,在转弯处发动突袭。我迅速地割断一人的喉咙,随即曲腿踢倒另一人,手起刀落。 确认周围再无威胁后,“快走吧,兄弟。” “我们走!” “谢谢你们。”蜘蛛喘息着说。 我严厉地看他一眼,“现在不是道谢的时候。” 突然,温弗利举枪出现在通道尽头!“快跑!” “哥们儿,快,走走走!” 我们弯腰钻进对于纳威人来说过于低矮的船舱。在关键时刻,我猛地挡在奈特亚身前,将他们推向安全的方向,“快走!留一个人掩护,快点走!” 枪声在身后响起,但我已经做好了为家人付出一切的准备。 “快,走这边!”我朝他们喊道,看着他们安全跳入水中,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意外的平静,但失去了掩护,想要脱身谈何容易。 趁着敌人火力间隙的空档,我纵身跃入海中,拼命向他们游去。但右肩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我使不上力,只能勉强将头露出水面。 “咳…奈特亚…”我的声音虚弱得自己都惊讶。 奈特亚第一个察觉到我的异常。“赫夫韦!”他迅速游到我身边,用身体支撑着我,让我的头能浮出水面呼吸。 “我中弹了…”没有想象中那样疼,或许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发挥了作用,疼痛已经不能作为警告。 “遭了!”洛阿克脸上的兴奋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恐慌。 提蕾娅骑着伊鲁及时赶到。“过来帮一把!”有人喊道。 我只能拼命保持呼吸,贪婪地汲取着每一口空气。海水无情地刺激着伤口,带来阵阵灼痛。“把她抬起来!”“我抬着呢!”他们合力将我拖上伊鲁的背。 仿佛又变回婴儿时的脆弱无力。 “这可糟了…”是谁在说话呢? “哥们儿,快,快点!” 奈特亚紧贴在我身边,声音因焦急而发颤,“没事的,赫夫韦,我在呢。”我知道他想安抚我,或者说安抚他自己,但温热的血液正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涌出,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被动的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琪莉和图克还在他们手上…”我异常清醒地说出这句话,仿佛这是必须交代的最后使命。 我只希望我的妹妹们平安无事。 “爸爸!”洛阿克的声音带着哭腔。我靠在奈特亚怀里,浑身使不上力。 “爸爸,救救赫夫韦!” 我重新滑入水中,又被一双手稳稳接住。“不——” “赫夫韦,她受伤了!” “来,抓住!” “你快救救她!” “咳咳咳…咳咳…”被拖上礁石时,每一次咳嗽都让更多的血液从伤口涌出,口腔里也充斥着溢出的鲜血。“快,小心她的头!”他们小心翼翼地拖着我。 杰克迅速检查我的伤口,他眼中的震惊告诉我情况有多糟。我努力喘息着,起码不是正中心脏一枪毙命,还有时间可以说几句话,这样想着。“没事的,我们在,赫夫韦。”洛阿克的声音在发抖。 我听见杰克绝望的,“哦不…” 接着有人用力按住我的伤口,剧痛让我发出一声闷哼,“爸爸…” 他紧紧看着我的眼睛,“我在这。” “不不不,不要…”奈蒂莉也赶到了。 “别害怕,有我在呢。”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我…咳…想回家…”从未如此渴望回到那片熟悉的森林。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了姆阿特和埃土康的身影。 祖母温和的目光慈爱又温暖,带着草药的清香,好像又身处于森林的包裹。 “我知道,我知道,”杰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我们这就回家,我们马上就回家。” “咳咳……妈妈……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图克…” 奈蒂莉轻抚我的脸颊,“哦,宝贝,那不是你的错。” 我能感觉到生命正在流逝,努力抬起手。一双手立刻紧紧握住了我,那么用力,那么温暖。 “妈妈…我好冷…” 很快就不会冷了……。 “没事的宝贝,没事的。” 我不想看到你这样难过伤心…… “妈妈…图克…爸…爸爸…” 奈特亚,琪莉……洛阿克……幸好图克不在,不然我最小的妹妹会留下心理阴影吧。 “嗯,我在这。” “一味的…躲避是……没用的…他们不会……放过我们…” 保护我们的家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明白了我的意思。 “奈特亚…我…想念以前我们…一起在…森林里…尽情奔跑的日子了…好想……再…”我没能等到他的回应,便坠入了一片永恒的黑暗。 “不,不不不,赫夫韦!” “赫夫韦!”奈蒂莉悲戚的呼唤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 “不,圣母爱娃,不要这样!” “不!我的女儿,不要!!!” 我睁不开眼睛,只能听着那些为我而发的悲伤嘶吼。渐渐地,我落入一个无比温暖的怀抱,仿佛回到了生命最初的安宁。 奈特亚从未想过,那个转身前的对视会成为永别。赫夫韦毅然选择留下掩护他们时,她眼中闪烁的坚定光芒,此刻化作利刃刺穿他的心脏。 海水中弥漫开来的猩红刺痛了他的双眼,那是从她身体里涌出的生命之泉,正以令人窒息的速度在碧波中晕染开来。奈特亚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恐慌,他从未如此手足无措过。这个总是从容不迫的兄长,此刻却不知该如何挽留正在消逝的温度。 没有人教过他如何挽留她的生命。 她靠在他胸前,轻得像一片落叶,曾经灵动的身躯此刻软绵绵地倚靠着他。温热的血液浸透了他的胸膛,那触感灼热得可怕。当他按照父亲的指示用力按住她的伤口时,鲜血依然固执地从他指缝间渗出,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我想回家了…"她气若游丝的低语让他心如刀绞。是啊,她始终深爱着那片孕育她的森林。 奈特亚的眼前浮现出她在林间穿梭的身影——轻盈如风,优雅似蝶,宛如人类传说中与自然共生的精灵。她是奥马蒂卡亚最珍贵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独特的光芒。 可现在,这颗宝石正在他怀中渐渐失去光泽。 她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倔强,努力将每个字都说清楚。即使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刻,她牵挂的依然是下落不明的图克。"奈特亚,我想念以前我们一起在森林里尽情奔跑的日子了…" 这句话像一支利箭射穿了他的防线。他们有多久没有那样自由自在地在参天巨木间追逐嬉戏了?家园树的枝桠间还回荡着他们的笑声,荧光丛林里还印着他们的足迹,每一个角落都封存着他们共同成长的记忆。 而现在,他正在失去她。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几乎窒息。他在心中疯狂地向爱娃祈祷,伟大的圣母啊,求您不要带走她。请把那个会在林间对他微笑的妹妹还给他,把那个总是默默关心着每个人的赫夫韦还给他… 但怀中的身躯正在渐渐变冷,那双总是温柔注视着他的眼睛,再也映不出他的倒影。 ———— 我沉入一片温柔的黑暗,一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阳光透过灵魂树的枝叶洒下斑驳光影,那是我与姆阿特初遇的日子。她慈祥的面容在光晕中格外温柔,粗糙的手掌轻抚我的脸颊。杰克将我高高举起,在族人的欢呼声中,我成为萨利家的一员。 记忆里,奈特亚总是牵着我的手。我们蹒跚学步时互相扶持,在奈蒂莉的守护下第一次触摸会发光的苔藓。林间小溪边,我们枕着彼此的胳膊小憩。他送我第一朵小花时,脸上还沾着玩耍时蹭上的泥渍,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盛满纯真的笑意。 姆阿特送给我的臂环在记忆中闪闪发光。她教我辨认草药,哼唱着古老的摇篮曲伴我入眠。有一次和奈特亚偷跑出去玩,我不小心摔伤了额头。奈特亚愧疚的眼神至今清晰,那道小小的疤痕成了我们共同的印记——美好的印记。 后来,奈特亚将他的第一个猎物,一条肥美的鱼郑重地送给我。我用兽牙做的项链,他至今还珍藏着。 接着是琪莉,那个活泼的小姑娘总是跟在我身后,对森林里的一切充满好奇。洛阿克出生后,我们的家越来越热闹。驯服伊卡兰时的紧张,参加梦猎仪式的庄重,执行任务时的专注,直到最后离开家园的不舍,这些记忆如星光般在黑暗中闪烁。 眼前豁然开朗。奥马蒂卡亚的森林在召唤我,灵魂树的枝条在微风中轻舞。埃土康站在树下,目光慈祥。 "我看见你,赫夫韦。" "我看见你,祖父。" "你做得很好,孩子。"他的声音如同林间清风。 我露出释然的微笑,"我很高兴能保护我的族人,我的兄弟。" "你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奥马蒂卡亚战士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蓝色的脚趾,每一根都那么灵活。"你来得太早了,孩子。"埃土康轻声叹息。灵魂树的枝条温柔地缠绕上我的手腕,引领我向前走去。 前方是一片耀眼的光芒,美丽而温暖,无数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赫夫韦…赫夫韦…"那些声音化作无数双手,轻轻将我向上托起。 "一家人不能分开,这既是我们的软肋,也是我们的盔甲。" "我感受到你,赫夫韦,心中圣灵,圣母爱娃。"乐珠总会数到最后一颗。 此刻,所有的梅卡伊纳族人聚集在灵魂树前,手持火把为我送行。琪莉、洛阿克、奈特亚、图克蒂丽,还有奈蒂莉,他们推着树叶编织的小船。我躺在花丛中,如同熟睡的婴儿。 "我的心中,充满欢愉…" 我的意识漂浮在空中,以这种奇特的视角注视着自己的送别仪式。我没有回到森林,而是永远留在了海洋。 "满心感谢,无以言表,赐予光明,点亮黑夜。" 他们轻轻托起我的身体。我凝视着自己安详的面容,那双金色的眼睛永远闭上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悲伤,我想亲吻他们的脸颊,告诉他们,我在,我一直都在。 奈蒂莉和杰克将我的身体缓缓送入水中,让我沉入金色海草铺就的温床。那些柔软灿烂的植物如同母亲的怀抱。 纳威人相信,所有的能量都是借来的,终有一天都要归还。爱娃心中珍藏着所有儿女,记得每一个故事。 金色的植物轻轻摆动,温柔地包裹住我的身体。我来到自己身边躺下,蜷缩成婴儿的姿势,闭上眼睛。 罗娜尔的颂词在空气中回荡,先祖湾的飞鸟在天际盘旋。水下的金色植物发出耀眼的光芒,随着同一个韵律跳动,如同巨大的心脏。 这感觉像一场美梦——很久都不曾有过的好眠。 蜷缩的孩子,轻轻动了一下手指。 接着,那双耀金色的眼眸缓缓睁开,如同破晓时分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奈蒂莉难以置信地捂住嘴,泪水无声滑落。 我慢慢坐起身,仿佛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苏醒。活动着双手,指尖抚过肌肤——没有疼痛,没有血迹,没有伤口,只有完好如初的光滑肌肤。图鲲们不知何时已聚集在此,它们悠扬的歌声在四周回荡,美妙的音符如同爱娃的呼吸般轻柔地环绕着我。 阳光有些刺眼,我抬手遮挡,目光恰好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眸,奈特亚的眼中翻涌着难以置信的狂喜,还有失而复得的珍视。 杰克和奈蒂莉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我浮出水面。奈特亚、琪莉、洛阿克和图克立刻拥了上来,将我紧紧环抱在温暖的怀抱中。 "爱娃啊!感谢您,爱娃!"奈蒂莉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这是一个奇迹,感谢您,圣母爱娃!" 图克紧紧搂住我的脖颈放声大哭,"赫夫韦!赫夫韦!" 我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我在,图克蒂丽,我在这里。" "赫夫韦,感谢爱娃,爱娃如此仁慈!" 我将奈特亚和奈蒂莉紧紧拥入怀中,"妈妈,我睡了好长的一觉。我见到了祖父,他说我已经是一名真正的奥马蒂卡亚战士。是爱娃将我送了回来,我感受到无数双手在推动着我。" 奈蒂莉将我搂得更紧,泪水不断滴落,"哦,我的女儿!感谢您爱娃,我对您的感激无以言表!" 所有见证这一幕的梅卡伊纳族人都明白,他们亲眼目睹了一场神迹。圣母爱娃不仅眷顾着这位来自森林的少女,更将她从永恒的沉睡中带回。她是被选中的子民,蒙受神恩之人。 就这样,我们真正融入了海洋部落,成为他们血脉相连的一员。水之道,无穷无尽,无始无终——我们从这里诞生,也终将在这里回归。 感谢您, 慈祥的圣母。 您的恩泽如月光洒满海面, 爱娃永远护佑着她的每一位儿女。 赞颂您, 伟大的母亲。 您的慈爱如同柔和的微风, 永远抚慰着我们虔诚的心灵。 海水轻抚着我的肌肤,图鲲的歌声仍在远方回荡。在这个被神迹祝福的日子——死亡不是终结,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新生。 第14章 奈特亚篇外Ⅰ 时光如潮水般流转,距离那场与天空人的战役已过去了几个季节更替。万物在爱娃的庇佑下静静复苏,珊瑚新生,鱼群洄游,被战火灼伤的海域重新焕发生机。 奈特亚在这些年间长成了令人瞩目的战士。海洋的滋养让他比在森林时更加挺拔魁梧,如今已高出杰克萨利半个头。紧实的肌肉勾勒出他矫健的身形,宽阔的胸膛与流畅的腰线让许多梅卡伊纳少女都不禁回首驻足。 而最令人移不开视线的,是那张日渐成熟的脸庞——曾经青涩的轮廓变得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与深邃的金色眼眸相得益彰,微抿的薄唇带着若有若无的坚毅。连罗娜尔都曾感叹,这是连爱娃都会为之侧目的造物。目测他已长到2.80米上下,俨然是部落中最出众的年轻战士之一。 而赫夫韦停留在2.61米的身高,过肩的长发并未编成发辫,任由海风拂动时如同摇曳的海草。有时潜入深海,发丝会随着水流飘散,像是上好的绸缎。 图克蒂丽也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再过些时日就要尝试驯服掠波翼鱼——这是每个梅卡伊纳少年都要经历的重要仪式。赫夫韦和奈特亚早已通过了成人礼的考验,今日则轮到洛阿克接受海洋的试炼。 奥农也不负众望地长成了特诺瓦里那般强壮的战士。 少女们的目光时常会在他与奈特亚之间流连——一个如礁石般坚毅,一个如海浪般潇洒。 提蕾娅有次与我采集贝壳时轻声说,"你的兄弟们都很强壮。"我没有错过她望向洛阿克时眼中独有的温柔,那是一种旁人无法介入的亲密氛围。 这些年来,我时而跟随罗娜尔潜入深海采集药草,时而与部落的捕鱼队一同出征。海洋教会我耐心,也赐予我力量。当然,我从未忘记森林中的伙伴,洛斯依然乐意在闲暇时载我翱翔。当我们冲破云层,在风中疾驰时,那种自由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在森林树冠间穿梭的岁月。 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拂面而来,远处传来海螺号角的声音——洛阿克的成人礼即将开始。我望着在海面上练习驾驭的弟弟,心中涌起一阵暖流。无论身在森林还是海洋,有些羁绊永远都不会改变。 这几年来,我的水性已经相当不错,这让我偶尔能享受独处的惬意。有时我会潜入珊瑚丛中,看着鱼群在指尖穿梭,有时则躺在随波摇曳的海草上,任由思绪飘远。我也常听女孩们聚在一起闲聊,虽然那些部落里的八卦时常让我感到无趣。 奈特亚确实隐约察觉到了什么——那些在他心底悄然滋生的陌生情愫,那些不受控制追逐着她的目光,还有胸腔里那份日益膨胀的占有欲。每当看见其他年轻人靠近赫夫韦时,那股灼烧般的冲动几乎要冲破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克制力。 但他选择了沉默。 这份突如其来的情感太过珍贵,也太过脆弱,像初生的珍珠般需要小心呵护。他不再像少年时期那样,将所有的困惑与烦恼都与她分享。相反,他开始将这些情绪深深埋藏,独自在月夜下的海滩徘徊,在深海潜游时沉思,试图理清这份让他既困惑又悸动的情感。 有时赫夫韦会投来探询的目光,那双金色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他心底的波澜。但他总是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将所有的挣扎与无措都掩藏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这不是疏远,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守护。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需要独自理清这份情感究竟从何而起,又将指向何方。就像驯服一头陌生的海兽,他必须耐心地接近,谨慎地试探,直到完全理解它的每一个反应。 偶尔,在无人注意的瞬间,他的目光会不受控制地追随她的身影。那时,他眼中会流露出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与挣扎。但他很快便会收回视线,将所有的情绪重新封存。 有些战役必须独自面对,有些领悟需要独自完成。奈特亚知道,在真正理清自己的心意之前,他需要这场孤独的修行。 但最近奈特亚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将目光从赫夫韦身上移开。起初他只是习惯性地关注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但不知从何时起,这份关注开始变质。 他会在训练时下意识寻找她的身影,在篝火晚会上留意她与谁交谈,甚至在她与罗娜尔出海采药时,不自觉地望向海平线,直到她平安归来才能安心。这种超出的在意让他感到困惑又无措。 某个傍晚,奈特亚捕猎归来,远远看见赫夫韦正与穆勒家的年轻猎手阿基洛相谈甚欢。阿基洛是部落里公认的好手,俊朗开朗,此刻正将一枚罕见的荧光贝壳递给赫夫韦。她接过时露出的微笑,柔顺的长发在夕阳下美得令人窒息。 一股陌生的不甘瞬间席卷了胸腔。握紧手中的鱼叉,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想要上前分开他们的冲动如此强烈,几乎要冲破理智的防线。阿基洛微微俯身与赫夫韦低语的样子,让他恨不得立刻将那个过分亲近的年轻猎手从他妹妹身边拽开。 这突如其来的怒火让他愣在原地。他从未对赫夫韦与任何人的交往产生过如此强烈的反应——即便是对奥农,他也只是以兄长的身份稍加留意。可是此刻,这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嫉妒,和渴望独占的冲动,分明已经超出了范畴。 停留在赫夫韦身上的目光似乎越来越多了,特别是这几年。 昔日的青涩少女已悄然绽放,如同月光下徐徐舒展的海洋之花。她的身形愈发窈窕修长,过肩的长发在海风中飘动时,总带着说不出的韵味。那双金色的眼眸依旧沉静,却在凝视时不经意间流淌出令人心动的光芒。 年轻的梅卡伊纳猎手们开始在她经过时放低交谈的声音,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她的身影。当她在浅海教导孩童们辨识鱼群时,总有几个年轻人在不远处练习投掷鱼叉,动作格外卖力。就连部落出色的猎手,也在最近的丰收庆典上,特意将编好的花环献到她面前。 年长的妇人们时常聚在一起低声谈论,说这个从森林来的姑娘有着独特的气质,既保有奥马蒂卡亚的优雅灵动,又学会了梅卡伊纳的洒脱豪迈。她们看着她熟练地驾驭伊鲁穿梭在浪花间,或是灵巧地潜入深海采集珍珠的模样,总会露出赞赏的目光。 就连特诺瓦里也曾对罗娜尔感叹,"赫夫韦就像一颗被海浪打磨得越发璀璨的珍珠。"罗娜尔则会意地微笑,目光中带着慈爱与了然。 赫夫韦自己似乎并未察觉这些注视。她依旧习惯独自坐在礁石上看日落,或是潜入深海与图鲲私语。偶尔有年轻人鼓起勇气上前搭话,她也只是礼貌回应,那双金色的眼眸始终平静如初,仿佛所有的爱慕与欣赏,都不过是掠过海面的微风,留不下丝毫痕迹。 唯有在不经意间,她的目光会穿越人群,悄然落在那道挺拔的身影上。那时,她眼中才会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奈特亚转身大步离开海滩,胸腔里翻涌的情绪让他几乎窒息。他独自登上最高的礁石,任由海风拍打着发烫的脸颊。在呼啸的风声中,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早已深埋心底的事实—— 他看向赫夫韦的眼神,与提蕾娅注视洛阿克时的目光何其相似。那种想要守护、想要靠近、容不得他人染指的占有欲,根本不是兄长对妹妹该有的感情。 记忆中浮现出无数个被忽略的片段,在她重伤濒死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在她奇迹生还时那狂喜到颤抖的拥抱,在她与别的青年说笑时那莫名的烦躁…… 一直以来,赫夫韦身旁的那个位置,都理所当然地被他占据着。从襁褓中第一次被并排放在摇篮里开始,从学会走路时总是自然而然牵起彼此的手开始,那个位置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哪怕后来琪莉,洛阿克和图克的加入也从未有人质疑,从未有人取代。 他们像两株并肩生长的树苗,根系在无人看见的深处早已缠绵交错。即便没有血缘的牵绊,这份默契却比许多亲生兄妹还要深厚,一个眼神便能读懂对方未说出口的话,一个动作就能预知对方下一步的举动。在部落所有人眼中,奈特亚与赫夫韦这两个名字,从来都是成双成对地出现。 起码在他的认知里是这样的。 他习惯了在篝火晚会上自然地坐在她身侧,习惯了出海归来第一个寻找她的身影,习惯了在她沉思时安静地守在旁边。这个位置,这份特权,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权利,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生命里。 直到最近,当其他年轻猎手也开始有意无意地靠近那个位置时,奈特亚才猛然意识到,这份他视为理所当然的陪伴,在旁人眼中并非永恒不变。那个始终为他空着的位置,原来也会引来其他人的觊觎。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刺,扎进他从未设防的心底。每当看到有人试图占据那个位置,一股莫名的烦躁就会在胸腔里翻涌。那是他的位置,从出生起就是,这个念头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脑海中,带着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理解的占有欲。 他开始更频繁地出现在她身边,用看似随意的动作宣示着主权,在她与旁人交谈时自然地站到她身侧,在她学习新的编织技法时坐在她旁边的席位上,在月夜下的海滩漫步时始终走在离她最近的位置。 这些举动近乎本能,仿佛在无声地告诉所有人,这个位置,永远只属于他。 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肌肤。奈特亚闭上双眼,任由这个认知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不再试图否认,也不再逃避,这份早已扎根心底的情感,不知从何时起,早已悄然绽放。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既然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他就绝不会再退缩。远处,赫夫韦的身影在暮色中渐行渐远,而他知道,有些话是时候说出口了。 自那个让他豁然开朗的黄昏后,奈特亚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他训练时更加专注,笑容也愈发爽朗,眉宇间那道若有若无的郁结终于消散。或许是因为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内心,又或许是因为卸下了长久以来的困惑,此刻的他宛若新生。 不知道他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不过这种转变我很开心。 午后阳光透过玛瑞帐篷的缝隙,在地面洒下斑驳的光斑。我正盘腿坐在柔软的草席上,细心研磨着罗娜尔新教的药草。帐篷外晾晒着今早捕到的扁鳐,在微风中散发着淡淡的海洋气息。 帐帘被轻轻掀开,奈特亚抱着一叠鞣制好的皮布走进来。"赫夫韦。"他的声音比往常更加柔和。 我抬头望去,他正将皮布整齐地放在角落,随后走到我身旁。"嗯?"我手中的研磨动作未停,等待他的下文。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个熟悉的小动作让我不禁莞尔。"一会儿,一起出去走走吗?我是说如果你有空的话。"他的目光扫过我研磨到一半的草药,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我放下手中的石杵,活动了一下有些酸胀的手腕。阳光正好从他的身后洒落,为他挺拔的身形镀上一层金边。我拍了拍手上的草屑站起身,故意冲他眨了眨眼。 "不如现在如何?天气这么好,我怎么会拒绝呢。" 他的眼眸瞬间被点亮,像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这个笑容,比以往任何一个都要灿烂,让我也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或许,有些改变正在悄然发生,而我们都心照不宣。 我们并肩走在被阳光浸染的海滩上,细沙在脚下发出温柔的沙沙声。潮水一次次漫上来,又退去,在沙滩上留下粼粼波光。奈特亚的步伐比平时稍慢,似乎刻意在配合我的节奏。 "最近…"他欲言又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匕首,"我好像想明白了很多事。" 我侧头看他,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比如?"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我。海风吹动他额前的发丝,那双金色的眼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邃。"比如…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同寻常的重量。 远处,几个孩童骑着伊鲁从浪花中跃出,欢快的笑声随风飘来。奈特亚的目光追随着他们,嘴角泛起一丝怀念的弧度。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驾驭伊卡兰的时候吗?"他忽然问道。 我忍不住笑了,"你差点从伊卡兰背上摔下去,就因为分心看我。" 我们相视而笑,那段共同成长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从蹒跚学步到第一次捕猎,从森林到海洋,每一个重要的时刻,我们都在彼此身边。 奈特亚的目光渐渐变得认真。"赫夫韦,我…"他的声音微微发紧,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琪莉的呼唤,"赫夫韦!奈特亚!晚餐准备好了!" 即将出口的话语戛然而止。奈特亚深吸一口气,眼中的紧张渐渐化为释然。他朝我伸出手,这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动作,从小时候牵着我走过独木,到现在带着我穿越礁石区,这个动作从未改变。 但这一次,当我的手指轻轻放在他掌心时,我们都感觉到了某种不同。他的手掌比记忆中更加宽厚温暖,握住我的力道也带着前所未有的珍重。 "走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沉稳,但眼底闪烁的光芒却泄露了内心的波澜,"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沙滩上紧紧相依。我知道,有些话不必急于一时,正如潮汐总会再次来临,有些心意终将在最恰当的时机,如海浪般温柔地抵达彼岸。 自那次未尽的谈话后,又过了几个潮起潮落。奈特亚依然保持着那份明朗,只是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些我读不懂的深沉。我们依旧一起训练、捕鱼,只是他总会在我身边留出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让我感到压迫,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他的存在。 直到一个平静的午后,他再次向我伸出手,“带你去个地方。” 这一次,没有被打断的犹豫。我们顺着浅海游了很久,像童年时那样追逐嬉戏,绕过色彩斑斓的珊瑚礁,最终停在了先祖湾。当悬浮的巨石出现在眼前时,我忽然明白,他选择了这个最神圣的地方。 日蚀恰好开始,天空暗下的瞬间,灵魂树的荧光在幽蓝海水中缓缓亮起,如同爱娃撒下的星辰。我们悬浮在散发着柔光的枝叶正上方,周围是游动的光点,仿佛整个宇宙都为我们静止。 奈特亚转过身来,轻轻握住我的双手。水波温柔地拂过我们的身影,他的眼眸在荧光映照下闪烁着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的光芒。 “我认识一个女孩…”他的声音透过水流传来,带着令人心颤的温柔。随着他每一句真挚的告白,那些共同成长的岁月如画卷般在我眼前展开,从稚嫩孩童到如今并肩的战士,从森林到海洋,我们从未分开。 当他提到我受伤的那一刻,他的手微微发抖,眼眶泛红。我才知道,那个我以为永远沉稳坚强的奈特亚,也曾被恐惧击垮,也曾向爱娃苦苦祈求。 “现在,”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我,“我终于有资格站在你面前。赫夫韦,除了你,我的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我伸手轻抚他的脸颊,在他深情的注视中轻声回应,“我也早已做出了选择。” 神经鞭相触的瞬间,熟悉的电流传遍全身。但这一次,伴随着灵魂共鸣的,是两颗心终于坦诚相待的悸动。我们在荧光闪烁的海水中相拥,他的吻温柔而坚定,如同永恒的誓言。 晨曦透过海面,我们共乘伊鲁返回瓦鲁村。奈特亚始终紧握着我的手,仿佛生怕这是一场美梦。 在父母了然的目光中,我们宣布了结合。奈蒂莉温柔地拥抱我,杰克拍拍奈特亚的肩膀,“好好照顾她。” 我们的新玛瑞帐篷坐落在父母附近,面朝一片宁静的海湾。奈特亚细心地在门口挂上了用荧光贝壳串成的风铃——那是他悄悄准备已久的礼物。 夜幕降临时,我靠在他怀中,听着海浪的摇篮曲。他的手臂环抱着我,呼吸均匀地拂过我的发梢。这种安心感,是任何事物都无法替代的。 清晨,他会用温柔的轻吻将我唤醒,端来精心搭配的早餐。我们一起修理渔网,整理草药,或是潜入深海探险。他依然是我熟悉的那个奈特亚,训练时严肃认真,对待族人宽厚温和。但如今,他看我的眼神里多了毫不掩饰的爱意,会在无人注意时悄悄握住我的手,会在月色下为我哼唱古老的歌谣。 当然,他偶尔也会展现出不同以往的强势,比如坚持陪我前往危险的海域,或是在我太过劳累时不由分说地把我背回家。这些小小的“专横”,反而成了我们之间最甜蜜的秘密。 潮起潮落,星辰变换,唯有彼此紧握的双手始终如一。在爱娃的见证下,我们成为了相伴一生的灵魂伴侣。 奈特亚和奥农的篇外会进行不同程度的修改,奈特亚的将分为两个章节,看个人喜爱食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奈特亚篇外Ⅰ 第15章 奈特亚Ⅱ 几个季节更替,时光悄然流逝,瓦鲁村愈发繁荣安宁。奈特亚与赫夫韦的结合,在部落众人眼中是再自然不过的结果,如同潮汐追随月亮,星辰环绕夜空。 他们的玛瑞帐篷面朝那片宁静的海湾,门口那串奈特亚亲手编织的荧光贝壳风铃,总在夜风中奏出细碎叮咚的音符,宛如爱娃在夜色中洒下的温柔祝福。 生活被细细编织进每一个平凡的日常。清晨,第一缕曙光吻上海面,他们会共乘伊鲁破浪而行。赫夫韦的长发在晨光中泛着绸缎般的光泽,奈特亚总会细心地为她拂去颊边的水珠。他投掷鱼叉的身姿依旧矫健,却总会下意识地回首,确认她的位置。而在赫夫韦潜入珊瑚丛采集珍稀药草时,奈特亚总在不远处守护,宽阔的背脊为她隔开暗流与潜在的危险。 黄昏时分,满载而归的两人会在帐篷前的空地上修补渔网。赫夫韦灵巧的手指在网眼间穿梭,奈特亚则负责加固边缘。他们有时轻声交谈,有时只是静静聆听海浪的韵律。当夕阳将天际染成画卷,他总会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工具,指尖相触时,相视一笑的默契胜过千言万语。 待到月色初升,他们常并肩坐在被白日晒得温热的礁石上。赫夫韦会将头轻靠在奈特亚肩头,感受他沉稳的心跳与海洋的呼吸渐渐同步。远处,成群的伊鲁披着霞光归来,划开粼粼波光。他的手臂环抱着她,下颌轻贴她的发顶,一同凝视星辰如何一颗接一颗地亮起,倒映在无垠的海面上。 看似简单的时刻,汇聚成他们之间深沉而坚韧的幸福。无需壮阔的誓言,生活的点滴细节本身,就是最动人的情诗。 清晨,天光未亮,赫夫韦便在一种奇异的平静中醒来。奈特亚的手臂依旧习惯性地环在她腰间,呼吸沉稳。她轻轻挪开他的手,起身走到帐篷外。海平面尽头泛着鱼肚白,空气中有风暴过后特有的清新。她抚上自己明显隆起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他们共同的生命。 站在海边想起了不久前的图鲲洄游,驾驭着伊鲁穿梭在碧波间,我能感受到腹中小生命随着海浪轻轻悸动。很快,那道熟悉的优美身影便出现在视野中——我的心灵姐妹曼图尔正带着她的幼崽在珊瑚丛间嬉戏。 (我看见你,姐妹。)我向她传递着问候。 曼图尔优雅地转过身,发出欢快的鸣唱,(我看见你,带着双倍祝福的姐妹。这一年你过得可好?) 我注意到她鳍下那个怯生生张望的小家伙,它比去年长大了不少,鳞片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你的孩子长得真健壮,游姿也越发优美了。) 曼图尔温柔地用鳍尖将幼崽推向近前,(它总是对你充满好奇。那么,你的孩子呢?) 我将掌心贴在肚皮上,感受着其中生命的跃动,(很健康,就像海浪永远不知疲倦。) 我们相伴游向浅滩,曼图尔唱起她新编的歌谣。她的歌声时而如月光般清亮,时而如深海般悠远,连腹中的胎儿都仿佛在静静聆听。 黎明前的海滩笼罩在青灰色的微光里,空气里漂浮着海水与湿润沙土交融的清新气息。赤足踏上微凉的细沙,走向泛着珍珠光泽的海平面。双手轻柔地覆在腹部,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沉稳的律动,像潮水拍岸,像海底深处传来的心跳。离预产期还有几日,但某种源自血脉深处的直觉,如海流般清晰。 “怎么起来了?” 奈特亚低沉带着睡意的声音从身后贴上来。他不知何时已然醒来,动作轻捷将一张编织的柔软薄毯披在她肩上,随后从后方拥住她。他宽厚的手掌带着战士特有的茧,此刻却无比小心地覆在她腹底,仿佛在触碰最珍贵的宝藏。 赫夫韦顺势向后靠去,将自己完全嵌入他温暖坚实的怀抱,摇了摇头,发丝摩挲着他颈侧。“只是觉得……今天很特别。”她的声音很轻,融进了海浪的低吟。 奈特亚收紧了环抱她的手臂,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沉默了片刻。当再次开口时,那沉稳的声线里,泄露出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紧绷,“我有点紧张。”他坦诚道,这罕见的脆弱只会在她面前流露,“罗娜尔说,就在这几天了。”他的手掌在她腹侧温柔地抚过,“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赫夫韦没有回头,只是抬手覆上他交叠在自己腹前的手背,指尖沿着他手背上蜿蜒的蓝色纹路轻轻描摹,感受着皮肤下奔流着与自己同频的脉搏。 “我知道。”她轻声回应,这三个字里承载着全部的信任与安然。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海面上时,赫夫韦的腹部传来一阵紧密的收缩。她轻轻吸了口气,奈特亚立刻察觉,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专注。 “我去叫罗娜尔和母亲。”他的动作迅捷却不失沉稳,小心地扶她回到帐篷内的柔软草席上,那双惯于握鱼叉、与猛兽搏斗的手,此刻为她铺垫靠垫的动作却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最珍贵的珍珠。 很快,奈蒂莉和罗娜尔便赶到了,脸上带着了然与沉稳的微笑。帐篷里弥漫着草药的清香,气氛庄重而宁静。奈特亚果然如他承诺的那样,始终守在赫夫韦身边,握着她的手,用浸湿的软布擦拭她的额头,在她因阵痛而用力时,成为她最坚实的依靠。 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那里面有毫不掩饰的心疼、鼓励,还有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爱。赫夫韦在一次次的收缩中,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从他坚定的眼神和交缠的神经鞭中汲取着力量。他们仿佛又回到了灵魂树下,通过连接共享着彼此的一切——痛苦、期待,以及无尽的爱意。 当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帐篷内的凝重空气,夕阳正将海面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 罗娜尔将一个包裹在柔软海藻布中的小小婴儿放入赫夫韦怀中。婴儿身上淡淡的蓝色纹路在火光下清晰可见,她停止了哭泣,睁着一双澄澈的金色眼眸,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是个健康的女孩。”奈蒂莉的声音带着欣慰的哽咽,她温柔地抚摸着赫夫韦汗湿的额头。 赫夫韦疲惫却无比满足地靠回垫子,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女儿,一种从未有过的、汹涌的爱意瞬间淹没了她。她感到奈特亚的手臂从身后环抱住她和孩子,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婴儿握紧的小拳头。那小手指竟下意识地张开,缠绕住了他的手指。奈特亚浑身一震,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水光,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赫夫韦的额,声音因激动而沙哑。 “她真美……像你。” 帐篷外,杰克和孩子们,以及特诺瓦里等关心他们的族人都已聚集。当听到婴儿健康的啼哭时,众人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洛阿克兴奋地拍了拍奥农的肩膀,提蕾娅则与琪莉低声交换着喜悦的眼神。 帐篷内,新生的家庭享受着短暂的静谧。赫夫韦看着奈特亚笨拙却又无比珍重地抱着女儿,他那张棱角分明、在面对天空人时都毫无惧色的脸上,此刻却充满了近乎虔诚的温柔。他低声哼唱起一首古老的纳威语摇篮曲,那是奈蒂莉曾经唱给他们听的调子。 曾经他们也是这样在母亲,祖母的怀抱中安然睡去。 赫夫韦的心中充满了宁静的暖流。她想起几年前,在那个改变一切的黄昏,奈特亚对她说,“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如今,这时间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他们的爱,从陪伴中萌芽,在生死考验中坚定,如今,又在这新的生命中得到了延续。未来的日子里,会有这个小小生命的咿呀学语,有她蹒跚学步的可爱模样,有他们三人一同探索海洋与森林的冒险,有一个由爱构筑的、更加广阔的世界。 奈特亚将女儿轻轻放回她怀中,然后俯身,在赫夫韦唇上印下一个温柔而郑重的吻。 “谢谢你,”他低声说,眼中映着她和她怀中的整个世界,“给了我一切。” 窗外,潮声温柔,荧光贝壳风铃轻轻摇曳,奏响生命的赞歌。在爱娃的永恒注视下,他们的故事,正如潘多拉的星辰,永远闪烁,生生不息。 几日后,晨光刺破海平面,将万物染成蜜糖般的金色,奈特亚小心翼翼地从我怀中接过包裹在柔软海藻布中的女儿。他挺拔的身影在晨曦中如同镀上了圣洁的光晕,那双惯于握紧鱼叉的手,此刻却以不可思议的温柔,将我们的女儿高高举过头顶,迎向初升的太阳。 "蒂罗尔!" 他浑厚的声音划破黎明的寂静,带着战士的骄傲与父亲的爱意,在海湾间回荡。阳光为婴儿小小的身躯勾勒出一圈朦胧的金边,她仿佛听懂了这生命的召唤,挥舞着稚嫩的手臂,发出细微的咿呀声,像是在回应这个崭新世界的问候。 "蒂罗尔!" 族人们齐声应和,声浪如同海潮般层层叠叠,从海滩蔓延至礁石,充满了祝福与喜悦。我靠在奈蒂莉温暖的怀中,看着她沉稳的手臂环抱着我,目光却与我一同追随着奈特亚和他怀中的小小生命。这个流淌着我们血脉的孩子,此刻正沐浴在爱娃与族人的双重祝福之下。 当夜幕如柔软的毯子覆盖海湾,蒂罗尔终于在我怀中沉入梦乡。她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密的影子。奈特亚从身后拥来,用他宽阔的胸膛为我们筑起温暖的庇护所。在我们共同搭建的玛瑞帐篷里,他轻轻摇晃着用藤蔓编织的吊床,哼唱着古老的摇篮曲。 吊床规律的晃动中,我忽然忆起多年前在森林深处的夜晚。那时我也像此刻的蒂罗尔般蜷缩在奈蒂莉怀中,听杰克用低沉的声音讲述部落的传说,萤火虫在帐外飞舞,生命树的种子如星辰般飘落。而今,我成了讲述故事的人,怀抱着自己的女儿,在潮声的陪伴下,开始了新的传承。 蒂罗尔·萨利,赫夫韦特(Tìrol te Suli Hufew''ite) ——蒂罗尔,在纳威语中意为"歌"。她是我们的第一个音符,是爱与生命谱写的美妙旋律,将在这片蔚蓝的疆域里,唱响属于她自己的传奇。 第16章 篇外[番外] 直到看见那片河流,它比我想象中更清澈,如同一条蜿蜒的蓝宝石镶嵌在翠绿的大地上。狂风呼啸着掠过山谷,却带不走沉淀在心底的眷恋。我们徒步翻越山岭,在朦胧雾气中望见远方的船只轮廓。满身泥泞却心怀虔诚,将祈愿悬挂在通往天际的阶梯上。每向上一步,都是对过往的释怀,每前行一程,都是对未来的领悟。 八岁过后,我开始协助姆阿特处理些力所能及的事务。这对其他孩童而言或许枯燥乏味,于我却是难得的珍贵机会。或许纳威人骨子里流淌着野性的血液,大多数孩子更向往在丛林中冒险,憧憬着成为英勇的猎手。而我,却敬爱着这位睿智慈祥的长者,或许因为睁开双眼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她,爱娃的指引让我们之间缔结了特殊的缘分。 起初,姆阿特从不带年幼的我深入丛林,只在营地周边采药。每当她忙碌时,我就在一旁静静观察植物与小型共生生物。潘多拉星球拥有完整而精妙的生态系统,每一处细节都令我着迷。但我始终谨记要谨慎行事,绝不给祖母添麻烦。我最爱偎依在她温暖的怀抱里穿梭林间,任微风轻抚脸颊。也许正是这份乖巧懂事,让姆阿特愿意时常带着我,毕竟谁能拒绝一个脸颊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家伙,睁着求知若渴的大眼睛认真发问的模样呢? 随着年龄渐长,姆阿特开始带我深入丛林。几处水源丰沛之地生长着大片的哥布林蓟,四周点缀着紫杯草,这些水壶状的植物饱含花蜜,总是吸引众多小动物前来。行经此处必须格外留神那些藏身其间的扭扭百合,它们叶片中的感觉细胞能敏锐感知生物靠近,若是靠得太近,便会猛然拍打反击。相信我,没人愿意挨上这一下,就连最资深的纳威猎手也难免中招。 我永远记得那个改变一切的日子。跟随姆阿特到水潭边采集卡纳草,这种植物的茎秆坚韧如皮革,需要特殊技巧才能割取。我想多采些给奈特亚制作新马鞍,他原先的坐骑装备因常年使用已磨损不堪。如今我们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帕利,这些高贵的六足战马是纳威人最重要的伙伴。 我让帕利去附近自在漫步,与姆阿特留在水潭边专心采集。就在这时,我生平第一次在丛林中直面了帕鲁鲁坎,闪雷兽。 当我察觉异样时,这头可怖的掠食者已悄无声息地潜至身后十米开外。血液仿佛瞬间凝固,瞳孔中倒映着这头既凶残又美丽的猛兽的身姿。时间如同凝滞,强大的压迫感让我浑身僵硬,眼睁睁看着它纵身扑来。直到姆阿特的嘶吼划破寂静: “赫夫韦!快躲开!” 一双手猛地将我推开,我在草地上翻滚数圈。抬头瞬间,惊见闪雷兽的利齿已深深刺入姆阿特的小腿,鲜血顿时染红了草地。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闪雷兽的猎食本能,它眼中泛起危险的红光。姆阿特强忍剧痛,匕首精准刺伤猛兽的眼睛,暂时逼退了攻击。 “快跑!赫夫韦,别回头!”姆阿特的呼喊中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急迫。 我强迫颤抖的四肢行动起来,敏捷地攀上树干。取下背上的长弓,感谢每次出行都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迅速观察四周后,我发出一声鸟鸣暗号。姆阿特心领神会,开始将闪雷兽引向最佳射击角度。 汗水浸湿了握弓的手掌,我在衣襟上匆匆擦拭。必须保持冷静,机会只有一次。当闪雷兽转头、姆阿特撤出射程的刹那,我全力拉满弓弦,利箭破空而出,精准刺入猛兽另一只眼睛。 “姆阿特!抓住藤蔓!” 拼尽全力将祖母拉上树枝,在闪雷兽跃起的瞬间惊险脱身。劫后余生的庆幸让我再也抑制不住泪水,紧紧抱住姆阿特泣不成声。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祖母轻柔抚摸着我的头发,“赫夫韦,你是我珍视的孩子,是部落未来的希望。保护你们,是我们长辈的责任。因为你对我而言,比生命更重要。” 望着她慈祥的眼眸,我下定决心要带她平安回家。利用闪雷兽失明的弱点,我冒险下树周旋,每一箭都精准射向它的旧伤。当这头猛兽终于轰然倒地,我仍谨慎地用匕首给予最后一击。 为姆阿特敷上哥布林蓟调配的草药后,我们骑着帕利返回营地。奈特亚说,当我浑身是血地出现时,所有人都吓坏了,直到发现那都是闪雷兽的血迹。 虽然事后免不了被杰克和奈蒂莉训诫,但他们也赞扬了我的勇气与沉着。奈蒂莉在帮我清洗时忍不住笑出声,杰克则用闪雷兽的长牙为我打造了新的匕首,那张兽皮至今铺在营地中央,见证着那个改变一切的下午。 每当图克缠着我重述这段冒险,我总会望向远方的山峦。感谢爱娃,让我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守护着所爱的一切。 可能时不时更新点篇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篇外 第17章 奥农篇外Ⅰ[番外] 梅卡伊纳的海滩永远沐浴在一种诗意的宁静中。浪花轻吻着沙滩,每一次退潮都留下细碎的波纹,那是爱娃正用指尖在海面上描绘着的永恒变换的图案。在这片被海洋滋养的土地上,年轻的战士们珊瑚般茁壮成长。 奥农站在浅滩处指导新人驾驭伊鲁,挺拔的身姿在阳光下格外引人注目。他已经长到近三米的身高,宽阔的肩膀勾勒出完美的倒三角轮廓,右臂上新刺的蓝色纹身代表祝福和庇护,如同海浪在礁石上舞动的轨迹。那是他在上月成人礼上获得的祝福,象征着他已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梅卡伊纳战士。 "手腕要放松,像抚摸海浪那样。"他扶着年轻猎手的手臂,声音沉稳有力。几个在附近编织渔网的少女不时偷瞄他,窃窃私语随着海风飘散。奥农始终目不斜视仿佛未曾听见那些喧嚣,专注地完成教导任务。 特诺瓦里在某次捕猎归来时,望着儿子矫健的背影若有所思。 "部落里不少姑娘都期待着你送出信物。"他状似随意地提起,手中的鱼叉在夕阳下闪着寒光。 "你母亲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收下我送的第三颗鲨鱼牙了。" 奥农将收获的鱼获整齐码放,声音平静如月下的海面,"父亲,我有自己的打算。" 不远处的草药棚里,罗娜尔正将晒干的月泪藻分装。她抬头望向海滩,目光在儿子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正在教导孩童辨识鱼群的赫夫韦。这位来自森林的姑娘正在演示如何用礁石研磨止血草药,过肩的长发编成利落的发辫,金色的眼眸在讲解时闪着智慧的光芒。 "她今天又发现了治疗水母蛰伤的新配方。"提蕾娅坐到母亲身边,语气带着由衷的钦佩,"要是我…有她一半的专注…" 罗娜尔将最后一把草药收进皮囊,唇角泛起意味深长的笑意。她早就注意到,每当赫夫韦出现在集会时,奥农总会不自觉地调整站姿,当这个森林姑娘在深海采集时,她儿子巡逻的路线总会恰好经过那片海域。更不用说去年飓风季,奥农冒着风雨守在赫夫韦的帐篷外整夜,确保被狂风掀动的帐帘不会惊扰她的安眠。 "不同的肤色下流淌着同样虔诚的血液。"罗娜尔轻抚女儿的手背,目光依然追随着那个忙碌的蓝色身影,"爱娃既然让她从死亡中归来,又让她留在我们的部落,必定有她的深意。" 暮色渐浓,奥农结束训练走向海滩。赫夫韦刚好收拾好草药准备返回,两人在潮水线相遇时,他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药筐。这个细微的动作被罗娜尔尽收眼底,她注意到儿子向来坚毅的眉眼在那一刻变得异常柔软,就像被月光驯服的海浪。 海风吹起赫夫韦的发丝,她抬头对奥农说了些什么,那双总是沉静的金色眼眸里漾开浅浅的笑意。奥农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筐的藤绳,那是纳威人羞涩时特有的色泽。 罗娜尔转身开始收拾晾晒的渔网,唇边的笑意渐渐加深。或许不用等到下一个雨季,她就能在儿子的手腕上看到与森林纹样交织的新图腾。这个期待让她哼起了古老的祝福歌谣,歌声乘着海风,飘向正在暮色中并肩前行的两个身影。 奥农的心事如同海底的暗流,在平静的外表下汹涌翻腾。这些日子,每当夜幕低垂,他总会独自来到最僻静的海礁,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出神。他要为那个特别的女孩准备一份配得上她的礼物——这不仅关乎爱情,更是一个战士的誓言。 "六鳃鲨的利齿…"他摩挲着腰间匕首的鲨皮刀鞘,目光投向远方翻涌的深蓝海域。这个念头在他心中酝酿已久,就像珍珠在贝母中悄然成形。他知道赫夫韦从不在意世俗的珍品,但正因如此,他才更要献上最能证明心意的赠礼。 每当想起杰克萨利审视的目光,奥农就不自觉地绷紧背脊。那位传说中的吐鲁克马克多,虽然如今已是梅卡伊纳的一份子,但作为父亲的眼神依然锐利。奥农不止一次看见他指导赫夫韦练习射箭时流露的骄傲,那让他既敬佩又忐忑。 "我该怎么办,赫夫韦…"他对着海风低语,眼前浮现出她第一次对他展露笑颜的模样。那天在浅滩,她接过他送的贝壳时眼睛弯成月牙,金色的瞳孔里盛着比阳光更温暖的光。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海浪冲上岸的鱼,连呼吸都忘了节奏。 卢托的调侃犹在耳畔"你算是彻底栽在那森林姑娘手里了!"奥农却不以为意地笑了。是啊,他甘之如饴。赫夫韦确实是他心中最珍贵的珍珠——不仅因为她的美丽,更因为她那份在深海中也毫不逊色的勇气与智慧。记得有次她为救受伤的伊鲁,毫不犹豫地潜入危险的激流,那份果敢让最优秀的梅卡伊纳猎手都自叹弗如。 为此,奥农开始了严苛的特训。每天破晓前,当部落还在沉睡,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最汹涌的海域。速潜是他的强项,但现在他追求的是极致——要在激流中保持稳定,在暗涌中精准出击。有时特诺瓦里会站在远处观望,虽不言明,但目光中透着赞许。 "骑掠波翼鱼去外海…"这个念头让经验最丰富的老猎人都为之色变。那里不仅有着变幻莫测的洋流,更栖息着令人生畏的深海巨兽。但奥农心意已决——他要独自穿越危险海域,在六鳃鲨的领地上与这古老的掠食者正面交锋。 月圆之夜,他最后一次检查装备,鱼叉打磨得锋利无比,绳索用鲸脂反复浸泡增强韧性,特制的骨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在心中默念着狩猎计划每一个细节,就像赫夫韦教导的那样——她总说,"真正的勇气来自于周密的准备。" 奥农在心中默数着日子,终于等到这个潮汐与月光都恰到好处的清晨。三颗六鳃鲨的利齿——这是梅卡伊纳古老传说中象征勇者真心的数目。他早已在暗流涌动的深海外围反复勘察,将那条六鳃鲨的巡游路线铭记于心。晨光穿透海面时,他抚过腰间的骨矛,知道时机已然成熟。 图克蒂丽像只活泼的海鸟般掀开帐帘,"赫夫韦,赫夫韦!奥农在等你!"她清脆的嗓音里带着雀跃,仿佛也感应到今日的特殊。 我放下正在处理的银鳞扁鳐,在清水中洗净双手。帐外的阳光有些晃眼,奥农伫立在粼粼波光中,青绿色的肌肤被朝阳镀上一层金粉,令我想起初春丛林中带着露水的薄荷。他全副武装的模样让我微微一怔——精心鞣制的肩带交叉在结实的胸膛,骨制护腕上新刻了祈福的纹路,这显然不是寻常捕猎的装束。 “奥农?” "我要去一趟深海,赫夫韦。"他的声音比平日更加低沉,像远方的潮鸣。我抬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他轻轻握住我的手腕,掌心因紧张而微微发烫,我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与温暖的脉搏。"等我回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仰头注视着他被日光镀上金边的面容,忽然意识到当年那个会为送出一枚贝壳而忐忑的少年,已然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梅卡伊纳战士。指尖掠过他肩带上崭新的贝壳扣饰,我替他调整好有些歪斜的背带, "爱娃保佑,平安归来,我等着你。"这句话脱口而出时,连自己都惊讶于其中的温柔。 望着他走向海浪的身影,我忽然想起特诺瓦里曾在月下说过的话——奥农终将成为引领梅卡伊纳的奥罗吉克坦。这个认知让我胸口泛起奇异的悸动,仿佛看见命运的海流正在我们脚下悄然转向。 日光在他肌理上跳跃,每一道肌肉线条都诉说着这些年成长的痕迹。这个曾经莽撞的少年,早已成长为能肩负整个部落未来的战士,特诺瓦里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心底泛起一丝不安,像潜入深涧时骤然掠过的暗影。但我随即摇头轻笑,将忧虑交给海风带走。既然选择将心交付,便该给予毫无保留的信任。就像珊瑚永远相信潮汐,海鸟永远追随季风。 阳光在浪尖碎成万千金箔,我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轻声呢喃, "我愿将整片海洋的信任都托付于你。" 纵然前路莫测,但爱本就是一场虔诚的冒险。他带着古老的勇气奔赴深海,我已在岸边种满期待的珊瑚。这份信任不需要理由,就像潮汐永远追随月亮的牵引,就像伊鲁天生属于蔚蓝的深海。待到潮汐再度涌来之时,或许我们都能在浪花中听见——那些被海浪珍藏了许久的答案。 第一缕晨光染红海平面,奥农驾驭着掠波翼鱼冲向远海。坐骑似乎感知到主人的决心,发出高亢的鸣叫。风浪拍打着他坚实的胸膛,但他的眼神比礁石更坚定。这不仅是一次狩猎,更是一个年轻战士向心爱之人许下的无声誓言——无论前路多么艰险,他都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深海在脚下展开幽蓝的画卷,而奥农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带着最珍贵的礼物,回到那个有着金色眼眸的姑娘身边。 六鳃鲨形似地球上的虎鲸,这一巨兽长有六片鱼鳃,身长131英尺(约40米),追捕猎物时会从海面跃出,其亲缘物种阿库拉鲨( akula )体形则更加庞大。 掠波翼鱼展开如云霞般的巨大侧翼,尾鳍搅动着水流向前疾驰。奥农无沿途斑斓的珊瑚丛与鱼群,他的目光紧锁片渐深的海域。外海在阳光下呈现着迷人的蔚蓝,可这片美丽之下却暗藏着无数危机。 (下潜。)他在心中对伙伴发出指令,手掌轻拍掠波翼鱼光滑的头部。坐骑立即收拢侧翼,如利箭般刺入深蓝。海水从耳际呼啸而过,不远处嶙峋的礁石林如同海底的守望者。他们在环状礁石的阴影处潜伏,等待着那个庞然大物的出现。 当六鳃鲨的身影从深蓝中浮现时,奥农屏住了呼吸。这是一头正值壮年的巨兽,遍布躯体的伤痕诉说着它身经百战的过往。它优雅地摆动着尾鳍游过,全然未察觉暗处的猎手。 弓弦在水中悄然拉满。就在六鳃鲨经过礁石的刹那,利箭破水而出,精准地刺入它毫无防护的右眼。剧痛让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仅存的左眼疯狂搜寻着偷袭者。奥农驾驭着掠波翼鱼灵巧地躲进另一片礁石区,茂密的水草成为最佳掩护。 (十分钟。)他在心中默数着闭气的极限。当六鳃鲨因暴怒而扭动身躯时,第二支箭离弦而出。然而水流扰动了轨迹,箭矢在鳞甲上弹开。这个失误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巨兽狂暴地扑来,奥农险险避开致命的撕咬。他意识到消耗战对自己不利,必须冒险一搏。握紧手中的长矛,他调转方向,朝着六鳃鲨直冲而去。在血盆大口即将闭合的瞬间,掠波翼鱼一个急转,利齿堪堪划破他的手臂。但奥农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他倾尽全力将长矛刺入巨兽的左眼,顺着脆弱的眼眶直贯头颅。 六鳃鲨的挣扎渐渐微弱,庞大的身躯缓缓下沉。奥农游到奄奄一息的巨兽身旁,拔出长矛,给予它最后的解脱。他将右手按在胸前,念出古老的祷词。 "手足啊,我看见你,并感谢你。 你的灵魂与爱娃同在, 你的□□留在尘世, 重新化□□娃的一部分。" 取下几颗锋利的鲨齿仔细包好,他翻身骑上等候的掠波翼鱼。(回程。)平静的海面被突然跃出的身影打破,载着凯旋的勇士踏上归途。 经历这场恶战,奥农虽显疲惫,心中却燃烧着炽热的期待。他渴望立刻回到部落,渴望见到那个让他甘愿冒险的身影。掠波翼鱼感知到主人的急切,全力加速,侧翼在水面划出长长的白浪。 此时,赫夫韦正坐在熟悉的海礁上,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无论谁出海,另一方都会在此守候。当远方的海平面上出现掠波翼鱼独特的身影时,不自觉的站起身,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 奥农驾驭着坐骑优雅地滑入浅湾,敏捷地跃上礁石。海水顺着他结实的腹肌流淌,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赫夫韦强忍住伸手触摸的冲动,将这个过于亲昵的念头压回心底。 "欢迎回来。"她的问候戛然而止,目光落在他手臂的伤口上,"你受伤了?" 就在她伸手想要查看伤势时,却猝不及防地被拉入一个炽热的怀抱。奥农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海水的咸涩混合着他特有的草木清香扑面而来。赫夫韦微微一怔,随即放松下来,轻轻环住他的后背,掌心在他肩胛处温柔地拍抚。 在这个久别重逢的拥抱里,所有的等待与担忧都化作了无声的眷恋。 "我很想你,赫夫韦。"他的声音低沉而真挚,带着眷恋。 我无奈地弯起嘴角,"好了,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若是感染了,罗娜尔会担心。" 他这才顺从地松开怀抱,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我的脸庞。我取出随身药包,仔细为他清洗伤口。海藻提取的药膏在触碰到他肌肤时,我能感觉到他肌肉微微绷紧,却不是因为疼痛——他那双湛蓝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仿佛在凝视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刚收起药包,他便迫不及待地牵起我的手走向掠波翼鱼。"怎么了,这么着急?"我被他罕见的急切逗笑了。 "我有话要对你说,赫夫韦。"他的手掌温暖而坚定,"就现在,就我们两个。" 坐在掠波翼鱼背上,我被妥帖地护在他怀中。后背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这一次,奥农并未催促坐骑疾行,而是以恰到好处的速度悠然前行。我们潜入梦幻般的海底,穿梭在水草编织的迷宫中,巨大的珊瑚礁在身侧缓缓后退。 成群的荧光鱼如流动的星河从我们身边掠过,每次回首,我都会撞进他那双比深海更澄澈的眼眸。那目光如此专注,让我的耳尖不自觉地泛起暖意,心底泛起圈圈涟漪。我并未回避他的注视,反而在这无声的交流中感受到奇妙的悸动。 当我们浮出水面,最后一缕夕阳正好沉入海平线。霎时间,整片海域被柔和的荧光点亮。灵魂树的枝条在暮色中轻轻摇曳,散发着如梦似幻的星光,粉蓝色的光影在水面交错舞动。这景象让我想起奥马蒂卡亚的森林,此刻,故乡的灵魂树一定也在晚风中轻轻摆动吧。 奥农从身后轻轻环住我的腰,将下巴搁在我的肩头。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带着海洋特有的清新气息。我放任自己靠进这个温暖的怀抱,感受着他胸腔的起伏。 "赫夫韦…"他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低沉而温柔,"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我轻轻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腕间他多年前赠送的贝壳手链。那时的我们,还是两个在隔阂中小心翼翼试探的年轻人。 "从那天起,我的生命就注定要与你交织。"他的话语如海浪般轻柔,却带着撼动人心的力量,"你是我此生最珍贵的遇见。" 荧光在水面跳跃,将我们的身影倒映成双。在这片被星光与荧光点亮的秘境里,有些心意终于找到了最恰当的诉说时刻。 第18章 奥农篇外Ⅱ[番外] 我们在同一片星空下相拥入眠。第二天清晨,共乘一只掠波翼鱼回到瓦鲁村。我们先去见了杰克和奈蒂莉,向他们报平安,并郑重宣布我们已结为伴侣。奈蒂莉温柔地将我搂进怀里,轻声说。 “我亲爱的孩子,我的赫夫韦,终于也长大了。” 杰克则把奥农叫到一旁,用一场“男人之间的交流”测试他是否有能力保护我。结果还算令他满意,但他仍反复叮嘱奥农。 “一定要照顾好她。”奈特亚也和奥农认真交谈了一番,眼神中既有祝福也带着身为兄长的审视。 随后,我们去见了特诺瓦里和罗娜尔。罗娜尔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特诺瓦里欣慰地拍着奥农的肩膀,低声交代着身为丈夫与族人的责任。提蕾娅也热情地拥抱我,欢迎我正式成为家族的一员,并笑说。 “如果奥农欺负你,我来教训他。”我笑着应下,心中满溢着归属的暖意。 我们在村落中央拥有了一间属于我们自己的玛瑞帐篷,位置恰好在罗娜尔和奈蒂莉的帐篷之间,往来都十分方便。我们一起打理这个小小的家,将一切布置得井井有条。白天,我们一起出海捕鱼、采集;夜晚,奥农会搂着我,在轻轻摇晃的吊床上安然入睡。有时我觉得他像一只粘人的大型伊卡兰,总爱靠在我身边,用那双清澈的蓝眼睛望着我,撒娇般地“摇着尾巴”求关注。 不久后,图鲲洄游的季节来临。在悠长的号角声中,我跃入海中,伊鲁载着我迎向远方的图鲲群。很快,我找到了我的灵魂姐妹,曼图尔。 (我看见你,姐妹。)我用手语向她问候。 她也愉悦地回应:(我看见你,姐妹。你看起来很好。) 我笑着点头,告诉她我与奥农结合的消息。她喷出高高的水柱,表达着由衷的喜悦。 (我真为你高兴,姐妹。)她摆动尾鳍,向我介绍身旁一头头冠鲜红的雄性图鲲。他温和而有礼,我由衷地赞叹。(你选择了一位出色的伴侣,曼图尔。) 我们分享了这段时间的趣事与心情,但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图鲲群再次启程远去,而我的生活也回归宁静的日常。 直到某一天,我开始感到身体不适,食欲不振、嗜睡、情绪也莫名烦躁。奥农十分担忧。直到一次饭后我吐得昏天暗地,他立刻将我安顿在吊床上,急匆匆地请来了罗娜尔。 罗娜尔放下工具,让奥农在门外等候。吐过之后,我其实感觉好多了,但奥农的紧张让我既心疼又好笑。罗娜尔为我做了全身检查,然后坐到我身边,轻柔地为我整理凌乱的发丝。 “孩子,你没事,你很健康。”她微笑着,眼中闪着温暖的光,“只是,你们要准备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了。” 我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说什么?我可能没听清……” 她为我披上一件披肩,语气温柔而肯定:“你没有听错,孩子。这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生命。” 我捂住嘴,一时心情有些复杂,最终缓缓将手放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罗娜尔耐心地向我讲解注意事项,嘱咐我多休息,把事情都交给奥农。她在门外和奥农低声交谈了几句。待她离开,奥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我忍不住笑了,招手让他过来。 “奥农,我没有生气。” 他将我紧紧搂入怀中,声音低沉:“对不起,赫夫韦。”我知道他在为什么道歉,我们原本并未计划让一个新生命如此快降临。但如果是与奥农共同孕育的孩子,我心中涌起的,更多是温柔的期待。我唯一担心的是森林族与岛礁族结合的孩子会面临怎样的挑战。但无论如何,这都将是我们珍爱的孩子,我们将引导他、爱护他,陪他面对一切。 “奥农,我们还有很多准备要做。”我轻吻他的脸颊,“祝贺你,你要做爸爸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我搂得更紧:“谢谢你……感谢爱娃的恩赐。我会保护好你,赫夫韦。” “我知道。”我靠在他怀中,安心地笑了。 最初的几个月,我们仍在适应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奥农几乎包办了所有事务,忙前忙后,紧张得像是守护着最脆弱的珍宝。我心疼他的辛劳,他却似乎乐在其中。 当情况稳定后,我重新开始出海,但每一次奥农都守在我身旁,将所有潜在的危险隔绝在外。我的小腹逐渐隆起,这让我有些不适,担心会影响捕猎,但这些担忧都是多余的,我依然灵活如昔。奥农常将头轻靠在我腹上,静静感受那个小生命的存在。 当图鲲再次洄游时,我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伊鲁载着我迎向曼图尔。这一年,她身边多了一个害羞的小家伙,从她的鳍下好奇地探头张望。 (这是你的孩子吗,曼图尔?她真健康、真强壮。)我由衷地赞叹。 曼图尔发出愉悦的鸣叫,轻轻将小家伙推到我面前。 (谢谢,姐妹。你的孩子呢?)她问道。 我轻抚腹部,用手语回答:(他也很健康。) (我真为你高兴,姐妹。)曼图尔的歌声在海面上回荡,婉转而悠扬。 聚会接近尾声时,我突然感到一阵不适。奥农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异样,立刻唤来罗娜尔。在她的帮助下,我顺利诞下了一个男孩。他继承了岛礁族的浆肢和强壮的尾巴,肤色偏蓝,却拥有一双如我一般的金色眼眸。他摆动着尾巴,在我们注视下浮出水面,呼吸了第一口空气。曼图尔在海中长鸣,为我送上祝福。新生的小图鲲与我们的孩子一同在水中嬉游,他天生就属于这片海洋。 所有族人聚集在中心帐篷周围,奥农将婴儿高高托起,声音洪亮而自豪:“塞斯(Seze)!”那是一种蓝色小花的名字,象征着纯洁与生命。众人欢呼着,迎接这新生命的到来。 夜晚,我抱着儿子躺在奥农怀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幸福。次年,塞斯一岁时,又一个喜讯传来。这一次,我更加从容地接受了这个生命的礼物。奥农依旧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同时耐心陪伴着牙牙学语、调皮好动的塞斯。他是一位天生的好父亲。 又一年,我在海中诞下了我们的女儿,“赛尔文”(S??lw??n),意为“美丽的”。她同样继承了岛礁族的浆肢和适合游水的尾巴,肤色是更接近我的淡蓝,却拥有一双与她父亲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眸,清澈如最温柔的海水。我想,我正是沉溺于这片蓝色的温柔之中,再也无法离开。 多年以后,赫夫韦与奥农并肩坐在夜晚的海滩上,星光如碎钻般洒落海面。她轻声问身边的伴侣。“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呢?” 奥农转过头,温柔而专注地凝视着她,答道,“所有。你的微笑,你的发丝,你的脾气……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的一切。” 如果说风是无形、无色、无味的,那么海洋追逐风的脚步似乎是徒劳——无论它如何努力,似乎都留不住那缥缈的微风。但海洋从未放弃,它宁愿一次次拍打沙滩,也要追随风的痕迹。终于,风听见了海洋的呼唤,它温柔地回身,轻抚海面,为它唱起动人的歌谣。于是,海洋留住了它的风,而风也为了这片深情,选择停留。 这便是风与海洋的故事——也是赫夫韦与奥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