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其华》 第1章 药 我又梦见了那条黑龙。 它在无边的黑暗里盘旋,金色的竖瞳像两盏幽冷的宫灯,牢牢锁着我。我想逃,四肢却像被灌了铅。直到龙首逼近,腥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 “夭夭?” 稚嫩的呼唤将我从梦魇中拽出。我猛地睁眼,对上那双熟悉的黑眸。 的嬴政站在榻边,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宽大的玄色衣袍衬得他更加有气势,眉眼间却已有了超越年龄的沉静。 “又做噩梦了?”他问,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我撑着坐起身,接过药碗。浓苦的气味扑面而来,让我忍不住蹙眉。 “只是些旧梦。”我含糊道,将药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激得我一阵轻咳,连眼眶都泛出泪水。 这股熟悉的苦味,瞬间击穿时空,将我带回了三年前—— 那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十天。六岁的嬴政还不叫嬴政,他是赵国邯郸城里人人可欺的“赵政”。在一条肮陋的巷子里的一间小院,他发起高烧,蜷缩在角落像只濒死的小兽。而我,这个占据了三岁孩童身体的穿越者,手里正攥着我偷来的药包,这药包几乎是我身体一半,我快步地走向他。 我小小的身体爬到床上,轻轻的抚摸他滚烫的额头。 他呢喃着:“阿父,阿父。” 一股无名的怒火瞬间涌上我心头。那个男人,异人,他倒是逃得干净!竟将妻儿独自留在这龙潭虎穴之中自生自灭。 我费力拽过那床厚重的棉被,将他严严实实的裹住后。随即转身爬下床,给他煎药。 这三岁的身躯实在是不顶用,还没有力气,光是抱着药罐都已经使出吃奶的力气,我颤颤巍巍的踩上小凳正要将药罐子放在灶台上脚下的小凳却突然一歪—— “哐当” “我连人带罐摔在地上,手肘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床上的赵政被响声吵醒,睁开眼睛便看到我摔倒在地的那一幕声音急切沙哑:“夭夭,放着别动。” 他挣扎着要掀被下床, 摇摇头声音稚嫩:“不要起来。”我忍着疼痛快速起身,用着稚嫩却又坚定的嗓音命令到“我没事不疼的,你快躺好。” 赵政还是掀开被子下床,脸色涨红拖着着病恹恹的身体急切地询问:“有没有哪里痛。” 我着急道:“不疼的,你快回去躺好。” 赵政蹲下摸摸我的脸,将药罐放在灶台上,随后将开始煎药,我围着他:“你快回去躺好。” 赵政看着急得团团转的我脸上撑起笑容:“夭夭,我还没那么虚弱。” 我脸颊鼓鼓的:“不行,你这样会变得严重的你快去躺好,我可以看着火。” 赵政笑着:“好,一会药煎好了,我来就好,不可以自己动手,这是命令。” 我点点头,心中却不免的蛐蛐,还真是个小大人,果然是千古一帝,小小年纪就会命令人 赵政躺回床上看着坐在灶台边的小小的人,一个月前这个小家伙高烧不退,险些咽气,就在连母亲都摇头叹息,准备放弃时,他却攥着她冰凉的小手,第一次对命运产生了巨大的愤怒与不甘——他身边仅有的、完全属于他的,也要被夺走吗? 然后奇迹一般的她挺了过来, 醒来后的三天里,她不言不语,只是用一双陌生的、过于沉静的眼睛打量着这个世界。他心中莫名恐慌,生怕她烧坏了脑子。 直到第三天的下午,她认真的问:“我可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吗?” 愣住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安心席卷了他——她没傻。 他正读着偷藏下来的《诗》,翻到的恰是那首《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低声念出。火光映照下,她苍白的小脸似乎也染上了华彩。 “你就叫夭夭。”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为她命名,“你要像这诗里的桃树一样,顽强地活下去。 从那天起,她不再是那个无名的、模糊的小侍女。她成了“夭夭”,是他赵政亲自从死亡边缘拉回,并赋予了名字与期望的——独一无二的人。 自从夭夭有了名字后,小家伙像个小大人一样,一想到这里,赵政不免的觉得好笑。” 我看向赵政,只见他躺在床上用棉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红红的脸,脸上挂着莫名其妙的微笑,我不禁担心,赵政不会是烧糊涂了吧这可不成,毕竟是千古一帝,我小声的呼喊:“公子,你没事吧。” 赵政敛了笑正色道:“我没事。” 我暗暗的松了口气—幸甚,否则,真成了千古罪人。 药刚刚煎好,苦涩的药味就在屋子里弥漫,赵政拖着病体,将灶台之上的药罐挪开,我急忙来到他身边,想用小小的身体给他当个倚靠。 就在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寒气涌入。 是赵姬回来了,她披着一件略显陈旧的斗篷脸上带着四处奔波的疲惫,可那张美丽的脸庞很难让人忽视。每次见到赵姬我的心中不免感叹:果然是美人,难怪难怪让秦异人魂牵梦绕就算留在了赵国还是偷偷送人来照顾他们母子。 在她的身后跟着的是十七岁的阿穗,阿穗目光扫过屋内,目光落在我和赵政身上,她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了然的担心。 “政儿,夭夭,我们回.....”话语未落,空气中弥漫的药味让她瞬间提起心来。 赵姬看着赵政红的不正常的脸,冲了过来:“政儿!”冰凉的手贴在赵政的额头上,声音里全是恐慌和担忧:“这是怎么回事?何时病的?” 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开始,第一次在赵姬脸上看到着急担心的表情,这和我印象里的赵姬完全不一样,此时的赵姬也只是个担心孩子而手足无措的母亲,她不是那个历史上被人被评说的赵姬,而是她自己。 赵政难受的摇摇头,我连忙用稚嫩的声音回答:“夫人,公子烧了有一会了,药刚刚煎好。” 赵姬这才看向我,看着小豆丁一样的体型以及手肘处的衣服上明显的污迹,“夭夭你这孩子,这药是你弄的吗?有没有哪里受伤?”她的心疼很直接也很纯粹,是一个女性看到幼童受伤的直接反应。 此时阿穗已经开始检查我的手肘。当我真正意识到我穿越到这个小豆丁身体上时阿穗和我,已经被秦异人送到赵姬母子身边,我和阿穗算事某种同事,她心疼我年龄这么小就被来学着照顾人,可是她清楚自己的职责和边界,在这个时代不能多言和多管闲事。 赵姬的注意力很快的被阿穗端着的药碗拉回,赵姬接过药碗小心翼翼的喂药,全然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母亲。看着她温柔的模样,谁会想到未来....此刻他只是赵政的母亲与历史里的赵姬无关。 赵政喝完药,目光担忧的瞟向我,我朝他笑笑表示没受伤 阿穗默默的收拾好狼藉的灶台,他擦拭的动作仔细和安静。她眼神里带着心疼,她心疼我小小年纪却要做这些,但也仅限于此她只要确保我活着,不出大错出就好 赵姬细心的替赵政将被角掖好,柔声哄到:“政儿,睡吧,发了汗就好了。”赵政呼吸逐渐平稳后,她才松了口气。她对我招了招手语气温和:“夭夭今天多亏了你。”她摸了摸我的头发。她的手很柔软,不像是阿穗那样带着薄茧。 我乖巧点头,扮演者一个三岁孩子受到表扬后腼腆的样子。 我被安置在一旁的小榻上昏昏沉沉之间,只觉得自己就像雨打萍那般。我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如此,将我抛入这个乱世,这乱世要一个三岁孩童学着如何侍女简直毫无人性,或许这个时代就是如此----人命微贱人,更何况只是个幼童罢了,这里的饭菜对自己来说尚且可以下咽,可是这个躯体是个孩童身量尚小,正处于生长阶段对着膏粱有着天生的渴望。只是,令我辗转反侧的是---我知道结局。思及此目光落在躺在榻上因为高烧而涨红的小脸,这个孩童 我知晓他此刻的名讳——赵政,一个在邯郸需要隐忍锋芒的质子,也知晓他未来的名字——嬴政是那个结束战国乱世的人,他的武功与文治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奠定后世所有王朝的格局。 我知晓他在青史之上那浓墨重彩的那一笔,知晓他的功绩也知晓他的最后的.... 或许知晓结局也是一种上天对我的怜悯,但也是一种痛苦,他会走向那个至高之位,我站在他将要描绘的书卷之初将见证他即将要描绘的全部过程。 然而我对这个时代所有的是认知何其浅薄,仅仅局限于史书中的几句话,几个人名,我对这个时代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纵使我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超前意识,但也只是雾里看花,我没有那些聪明人的走一步看十步的眼界,也没有他们的心思缜密。 或许,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像真正的三岁孩子一样,依赖着他们,同时又用这壳子里属于成年人的谨慎和观察力,小心翼翼地,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里,先活下来。陪着尚且稚嫩的赵政,度过他在邯郸最阴暗的岁月。 至于未来……我看着赵政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心里一片茫然。那厚重的历史帷幕,才刚刚掀开一角。而我,这个意外的闯入者,又能在这幅注定染血的画卷上,留下怎样微不足道的一笔呢? 饥饿感再次袭来,我蜷缩起来,默默咽了口口水,只有活下来,才能有以后,才能吃到那膏梁。 夜色渐浓,院外隐约传来一阵马车的轮子的辚辚之声,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随即便是几声轻轻的叩门,不急不徐,带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礼貌 阿穗匆匆从小间移至院中,并没有立刻开门,只低声询问:“何人?” 第2章 认字 院外传来一个略显清越却还带着一丝稚嫩之内的嗓音“听闻赵政身体不适,特来探望。” 赵姬听到声音虽然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也立刻起身,收拾好自己。她示意阿穗开门。 院门开启,门外站着一个少年,他虽然穿着素色深衣服,料子虽然不显华贵,但是剪裁合度,自有一种不同于市井的气质,他的年纪大概在十几岁,面容清秀,眉眼之间带着一种属于他这个年纪,却又有被身份所带来的沉稳,他身后带着一名低眉顺眼的仆人,手中提着药包和竹子制的食盒。 少年的目光扫过阿穗后低头执礼姿态放得极低:“夫人,听闻阿政身体抱恙,心中挂念,冒昧前来,望勿怪罪。”他言辞得体,让人挑不出错处,带着那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可那微微绷紧的身体,还是多少让人看出那份不自在,虽说都是质子,但所处的形势是不一样,但是那份如履薄冰的谨慎却是相通的。 燕太子丹--燕丹 我心里默念出这个名字,在我对这个时代浅薄的印象当中燕丹和赵政是同在赵国的质子,他们在赵国或许是同为质子那般惺惺相惜成了好友,但是当赵政继位,燕丹到秦国为质后两人为何翻脸,或许是因为利益,此刻的我后悔不已,为何当初不好好读读史书。 赵姬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惯常的带着疏离的温和微笑:“劳公子挂心,政儿知识偶感风寒,实在不敢当。”他的话语客气,却不谄媚分寸拿捏的极好。 燕丹示意仆人奉上食盒和药包:“些许食物点心和药,或者可助阿政休养。”阿穗上前接过。 燕丹这才开口问道:“今日晚间,听仆从提及,说是在街上见着夭夭......”他话语微顿,在斟酌的用词:“在药铺前徘徊求药,险些被人流冲撞,这才来看望。” 赵姬的表情带着惊愕和后知后觉的震动,阿穗的眼神里里也带着几分那个复杂的了然。 燕丹解释道:“我是想到她年幼,独自一人,心下不免挂念,如今看两位这样想必是夭夭也安然无恙。” 屋里的我似乎感觉榻上的人的目光,我不由得睁开眼往榻上看着,不知何时熟睡的赵政已然醒来,或许是外面的谈话声惊着了他,他侧躺着,那双幽深的黑眸静静的望着我,或许是因为生病的原因,那目光里没有平日的沉浸,也没有因为高热而迷糊的眼神,那眼神里只有如深渊那般的沉寂,我被他的眼神吓到,我想象不出一个孩童怎会有如此的眼神但又觉得合理,毕竟以后的他会建造那般的丰功伟绩。 燕丹又寒暄了几句,再次表达了对赵政的关心,便告辞离去了,院门合拢 赵姬脸上满是动容之色,她来到我的小榻边伸手将我连同薄被抱住,脸上甚至带上了些许后怕:“夭夭你竟然自己跑出去求药。那般拥挤的集市,你知不知道万一要是有人起了歹心将你捉走......”她没说完,但那紧紧的力道包裹着自己。我知道此刻赵姬就是一个普通的善意的妇人,她的的眼睛亮亮含着心疼,我也明白在这个异国他乡除了阿穗和我,她几乎无人可信。虽说赵姬的母家也时常接济,不过是因为赵政这个身负秦国王族血脉的孩子,赵姬对母家的算盘一清二楚,但不得不接受。 我抬头看着赵姬:“我忘记了,药,我没给钱。” 赵姬听到这摸了摸我的头发笑着:“好,明天,我就让阿穗去付钱。” 我来到这个时代后没有做过梦,但是此刻我的梦似乎困住了我,无边的黑暗里我不断地寻找出口,直到见到一抹微光,我不断地靠经那抹微光,当我靠近后我才看清那是一只黑色的幼龙的眼睛,它安静的盘在那里不发出一点声音。而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我正在看着我,好像我刚刚所有的动作都落在他的眼里。 “夭夭,醒醒,夭夭....” 焦急的声音将我从黑暗的梦境中拽出,我睁开眼睛便撞入赵政那近在咫尺的眸子里,他眉头紧锁,他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焦急,见我醒来后才松了一口气。 “做噩梦了?”他问,语气放的极轻。 我点点头,梦中那条黑色的幼龙带给我的压迫感还余悸未消。 赵政没有多问,他伸出小手握住我的手指“不怕不怕,我在这里。” 我打量一圈:“夫人和阿穗阿姊呢。” 赵政:“他们出门了。” 我点点头看着站在我面前的尚且年幼的嬴政,他现在也只是一个会关心其他人六岁孩童。如今赵国和秦国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这方便了秦异人送来不少的钱财,虽然改善了不少,但是赵姬还是为了为了谋生还是接受了邀请,去教导别人舞蹈的差事。 ———————————————— 赵政病愈之后,似乎将教我认字,当作了一件正经事。 他端端正正的跪坐在草垫上,然后板着小脸,示意我坐在他的对旁边,他手上拿着一根细细的树枝,在地上比划着,他神情专注,我学着他的样子归作者,看着他用树枝当作笔,在地面上勾勒出一个个结构复杂,我全然不认识的字符,虽然说是象形,可这也太象形,我甚至在脑海里搜索我所认识的字,可我全然不认识。 赵政写完几个字停下动作侧头看着我:“想学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穿越至此如同文盲,若识字,便是多一分可以立足于世间的可能。 我努力的将注意力放在那些古老的线条之上,试图理解他们的逻辑,却只觉得头疼。我与这些文字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是天。”他指着地上的符号,表情很是严肃 “这是地。”他指着另外一个 他教的认真,可他总见,着我走神,便有些不满,他将树枝塞在我手上,命令到:“写给我看。”我看着他小小年纪就这般会发号施令,心中不免觉得,果然是嬴政幼年体。 我在沙地上照葫芦画瓢一样画出了那几个字,天知道,我画这几个字的时候看了几眼。天知道这双小手为了画好这几个字有多用力。 我写出来的,应该是画出来的东西应该算是混作一团的东西,不成体统。他凑过来,眉头蹙起,但似乎他更想笑,但也在尽力忍住。我看着他这副表情在心中白了他一眼,怎么说我也是在现代的受过义务教育的三好学生,罢了今时不同往日,尚且忍耐。 “笨。”他握住我的手腕,带着我一笔一画,重新勾勒,讲解着:“此处要缓,收笔要利落。”渐渐的那些陌生的字符在他的引导之下,似乎稍稍驯服了些许。 他似乎很开心,随后又教我“政”他自己的名,“秦”他遥远而陌生的故国,“夭”我的名,每一个字与他而言,是沉重的意义,与我只不过是繁杂的需要我记住的图案。 我正对着地上的那几个图案发愁,内心却忍不住大声腹诽:上天啊,这可比那些横平竖直的文字难写的很。 他见我蹙眉便问:“你可知为何要学。” 我点点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他似乎被我说的话惊到了,这是我的失误,我顺口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片刻,目光看向天空,声音带上失落:“认得字,便不会被人轻易欺瞒。若是有什么书简,方能读懂。” 我望着他虽然还显稚嫩,却又初现棱角的脸,心中了然。 我继续写着那几个字,可我下意识的写出来那个横平竖直的“天” 赵政凑过来,盯着沙地上的字,眉头紧紧皱起。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与审视。 “你写的是什么,画画吗?”他问,语气里没有责怪,只有纯粹的不解。 我急忙用树枝将那个只属于我知道的“天”字给抹掉 “写、写错了。”我低下头, 他没有深究,只是再一次握紧我的手,又一次在沙地上工工整整地写下那个古老的“天”字,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要这样写。看仔细。” 我看着他,看着沙地上那个对我来说过于过于复杂的文字,忽然感到一种巨大的荒谬。我在学习一种对我来说是全新的文字。 他教我识字,他教我认识他的世界。这全新的文字并不会取代我记忆里的文字,但这个全新的文字会将我一点点拉入这个时代,而我脑海里所有的认知和知识在这个时代却成了无法言说的错,我会被这个时代同化。 思及此我不由得一阵冷汗,我不能忘记也不能被同化,我守住自己。 而我每一个下意识的“错误”,都在提醒着自己,我来自一个他无法想象、也无法抵达的将来。 后来的许多个午后,我们便常常这样度过,他念着字,而我对着那些古老的符号搏斗,他教的极其认真,颇有一些严师的味道,而我学的...也算尽力。” 也许是那日之后,赵政似乎是在“教我”这件事情上寻到了几风乐趣,他不再满足于习字,他拿出了竹简。 “今日不习字,”他端坐着:“我教你念诗。” 我凑过去,目光落在那令我头疼的文字上,如同天书一样,他指着一处,念出的句子让我心头微动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的声音在念到“夭夭”二字时停下来了对着我认真地说“夭夭,这就是你的名字,取自《桃夭》,你要记得。”我认真的点点头,他继续念着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念到这里他似乎感觉到不好意思对着我说:“我们换一首吧。” 我看着他的脸色,内心不由得好笑,用《桃夭》给一个(伪)三岁孩童做启蒙,还试图掩饰不合年纪的内容,不过也是让我见到了嬴政的脸红。 他随手一翻,指着另一处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 他停下来看了看我:“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第3章 打斗 我摇摇头,内心却在叹息,我当然不知道,《诗经》这本经典,我也所知了了最熟悉的也不过是《静女》和《蒹葭》等,剩下的也就是翻书只是读过几句罢了,上天,难道你让我来这里是让我忏悔的吗,我的内心受到了重创,原本满脑子的知识到这里全无用武之地。 他看着我的发呆模样笑了出来:“没关系,你还小,不理解也是正常的。” 我表面上点点头,内心却是泪流满面,全是悔恨自己当年没有好好读读这些经典。 后来我才知道,他教我读的那些“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是他故意挑着那些相对明快的句子或是易于记诵的句子,不和我讲话《采薇》里的戍边士兵的悲苦和创伤,或是《七月》里面百姓艰苦和毫无人权的生活。我理解他对我的保护,让一个小童直面着黑暗的现实。 可我无法只接受那片他给安宁的天地,我应该更加清醒的认识这个时代,而不是在内心美化这个时代。 我跟着他念,虽说我不知道意思,但是觉得音韵婉转。正欲翻篇,院门传来一阵脚步声和环佩轻响。 赵姬回来了,她的云鬓微松,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脸上带着教习舞蹈后的疲惫,却依然美丽,身后的阿穗手中还挽着装有舞衣等物的包袱——显然是刚完成了在某位贵族府邸的教习工作。 赵姬进入院中,习惯性的看向我们身上——她的儿子赵政正端端正正的坐着,膝上摊开的那卷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诗》,而夭夭正依在他的身侧,专注的看着竹简。 她并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立在一旁,看着两个小人依偎共读的画面,那双带着风情的眸子立刻柔和起来。 阿穗安静的立于赵姬的身后,目光先是确认了我们的安然,眼神温和,嘴角微弯她并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将包袱换了个个更加省力的姿势。夕阳的余晖斜斜照着,恰好将我们四个人笼罩。 赵政察觉到赵姬的归来,诵读的声音微微一顿,抬头望去,唤了一声“阿母。” 赵姬这才井道我们旁边,她举步走近,裙裾拂过粗糙的地面,带来一阵阵淡淡脂粉味,她眼神温柔地看着那竹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在读《诗经》。” 赵政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静:“是。我在教夭夭识字。” 着急的目光落在我省上,那目光带着审视,却无苛责,反而带着怜惜:“认得几个字了。” 我怯生生的摇摇头。 赵姬不再多问,只是对着赵政说:“既然教了,便好好教。”她又看了看那竹简,眼神微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终是化作一声不可闻的轻叹。 说完,她便不在停留,转身款款的走向内室,阿穗紧随其后,很快消失在眼前。 赵政收回目光,重新坐直身体,手指点向竹简上的另一个字,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没发生过。 “继续。” 我看着他指着的字,跟着他念着,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又望了一眼内室的方向,这个院子此刻被切割成了两个世界,一个是赵政给我构建的世界,这里有古老的诗句,而另外一个是赵姬靠着技艺在赵国抗争的活着。 赵政紧紧握住我手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我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少年,我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希望这样可以让他放松下来。 ———————————————————— 那些由树枝和《诗经》构建的世界,是晦暗日子里难得的光亮,他教我识字,教我读诗,将我的知识与生存的期许,烙印在我的心上。 然而邯郸终究是邯郸长平之战与我这个现代人来说是冰冷的几行字,当时的我,并没有为这几行字停留,而现在的我完全感受到了长平之战的惨痛,虽已经过去数年,那被坑杀的四十万的赵国士卒早就化作无形的毒药,在赵国人心底滋长。 如今秦赵之间虽然维持着表面脆弱的和平,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短暂的喘息,幸得这喘息,让我们好过一些,秦军那兵临城下得阴影还挥之不去如同达摩克里斯之剑,让邯郸时刻处在一种高压之下。 这日,赵政带着我在院子的地上准备新学几个文字,字还写完,天色暗沉下来,赵政刚准备带我回到屋里,院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咒骂,和器物摔砸的声音,我们对此并不陌生,那些负责巡逻的赵国士兵,也故意放纵这些事情的发生。 赵政正抓起我的手要躲回屋里。 然而,晚了。 “砰”的一声,本来就破旧的院门被人粗暴的踹,几个大概五六岁的赵国小孩冲了进来。将满腔悲愤倾泄在赵政身上。 “赵政,秦国的小杂种。”其中一个小孩朝我们啐了一口。 剩下几个少年立刻哄笑起来,污言秽语朝我们袭来 “就是他,秦国来的杂种,就是他爹,杀了我们这么多人!” “滚回你的秦国去!” “你还敢心安理得的活着。” 赵政不发一言,只是将我往身后拉了拉,我看着他,他身躯挺得笔直,面对这些充满恶意的人,没有流露出丝毫怯懦。只是一双黑眸冷的像冰。 “哑巴了?还是吓傻了。”为首的少年猛地冲向前伸出手推搡赵政的肩膀。 几个少年一拥而上我猛的从赵政身后钻出,用尽全力,像是被激怒的一头小兽,狠狠的撞向最前面的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踉跄了一下,低头看到我:“哪来的小妮子?不会也是秦国杂种吧。” “不许碰他。”我大声喊出来。 赵国少年想伸手抓我,赵政却更快一步,猛地将我拽回。 “别动她。”赵政的声音第一次带上厉色。那双黑眸之中燃烧着怒意。 几个少年再次一拥而上,拳脚如同雨点那般落下,赵政毕竟年幼而且只有一人,还要分心保护我,很快落了下风,他用自己单薄的脊背挡住那些拳脚。 我被困在他与墙壁之间,我听着拳头落在他身上的闷响,看着他咬牙忍耐却不发一身的侧脸,我真是又疼又怒,不行,不能这样。 我像个疯狂的兔子,对准一个正在挥拳打赵正的少年的小腿,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那个少年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童虎,下意识的收回腿,趁这这个间隙,我抬起灰扑扑的脸,让自己沉静下来对他们大声喊到:“你们别忘了,他是谁,他是秦国王孙,他父亲是秦国公子,他是当今秦王的玄孙!” “那又怎么样,秦狗都该死!”为首的少年恶狠狠的喊道 我攥紧赵政冰凉的手:“他要是出事了,秦国就有理由再次出兵攻打邯郸,到时候死的不止是战场上的兵卒。” 我知道他们惧怕那场几乎把赵国打的即将灭亡的战争,那是一个阴影,一个在他们潜意识里挥之不去的噩梦,他们惧怕秦国虎狼知识的凶名,或许他们不怕欺负一个落单的“秦国杂种”,可是欺负一个落难我的王孙就是另外的一回事。 一阵死寂,少年的脸色变了变,看着我身后眼神冰冷的赵政,又看了看我,最终狠狠的朝地上一踩:“呸!算你们走运,我们走。” 一群人散去,小院子再次恢复寂静,赵政未发一语,他只是低头看着我,我的脸上挂着泪珠,脸上脏兮兮的。他没有问我为何会说出那番话,他只是伸出手,轻轻的为我擦去泪痕和灰尘。 此刻他的黑眸映着我狼狈却倔强的样子,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心有余悸和未能保护好我的责任,有被保护的触动,但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生成的震动。 “疼不疼?”他哑声问着,他指的是我的牙齿。 我摇摇头,科研类蓄满眼睛,一颗一颗的落了下来,把脸埋在同样沾满了尘土,带着血迹的衣襟里哭的更凶了:“他们坏。” 他僵硬了一下,随即他的手落在我的背上,笨拙的拍着。 “嗯他们,坏。”他低声附和着,声音里带着一种我那时,还完全无法理解的杀意,以及另一种更为坚定的东西。 我趴在他怀里因哭泣而后怕而微微颤,我刚刚做了什么?我咬了人,像是被逼急了的小兽,用人类最原始的方式去反击,这些行为与我过去的二十几年所接受的一切教育背道而驰,文明,理性在那一刻荡然无存。 我的所有认知,变成了一根刺,刺破我关于另一个世界的天真。 这不是书本上的几句话。这几个少年眼中的恨意,和砸在赵政身上的拳头。化作战争阴影后的具象。 我看着赵政嘴角处的瘀伤和血迹,我心中没有泛起同情,只是一种然。这无关偏袒赵政和那些憎恨的赵国少年。我得活下去,在这个乱世活下去,这关乎最原始的本能,而我从到这里的第一天早已做出了选择。 就在我们平复心情时候,院门外传来响动。 是赵姬和阿穗回来了。 赵姬今日心情尚可,脸上还挂着一丝奔波之后的疲惫却轻松的表情,当她踏入阮子,看到我们两人时,那点轻松瞬间凝固,被惊愕和恐慌取代。 “政儿,夭夭。”她冲过来,声音尖利,“你们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我们两人的摸样是在狼狈,赵政的衣衫凌乱,脸上挂彩,嘴角的鲜血已经凝固,而我头发散乱满脸泪痕和灰尘。 阿穗紧随气候区,看到我们的惨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上前,先是迅速检查了赵政的伤势,随即又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用袖子给我擦脸,声音带着后怕:“夭夭,伤到哪里了没有。” 我摇摇头 赵政抿了抿唇,黑眸中闪过怒意:“几个赵国少年。” 我依偎在赵姬怀里,抽噎到:“他们骂我们,他们好多人,还打我们。” 赵姬听完,脸色更加难看,那是愤怒和屈辱和无力的苍白,她紧紧的抱着我们,眼泪无声滑落,美丽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却也知道这是敌国的都城,除了忍气吞声,竟没有更好的办法讨回公道。 “没事了,没事了。”他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我们。 第4章 束发 打斗后续 阿穗已经利落的起身,取来了清水和布帛,她先帮赵政清理伤口,动作熟练轻柔,而后阿穗又来擦我的小脏脸,语气带着责备,却含着心疼:“你这个孩子......” 我任由她擦拭,没有说话,在阿穗看来我是三岁孩童,尚且还需要父母爱护的年纪,如今却在异国被人欺负,阿穗不是没有想过,为何要三岁稚童来此,可是这些都不是她该过问的。 赵姬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她脸上的恐慌逐渐被一种愤怒取代,赵姬竭力压制着这种感情,我在那丝愤怒中捕捉到了另一种情绪屈辱和无力,在赵国他们母子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她的声音带上不甘“若是在咸阳.....” “若是在咸阳,他们便是高高在上的王族,何人敢欺”我想赵姬没说完的话,大概就是这个。 赵姬站在院子中,望着灰蒙蒙的天,我看到不是她单薄的身影,她不单单是那个沉浸在失落怨怼中的美人,在她的身上滋生出的不仅仅是愤怒,还有对那远在咸阳那象征权力权柄的渴望。 她再次看向我们,眼神恢复平静落在赵政身上,语气冷静:“政儿,记住今日之辱。” 赵政没有回答,只是那双黑眸越发幽深。 那日之后,赵姬似乎沉浸了许多。她的眉宇间带着思量,她观察着周围的人,也包括我和阿穗。 这日她没有外出,而是将阿穗和我唤到她的面前。 她的声音平和:“阿穗。”带着一丝审视:“你是,异人...是子楚公子将你送来的?” 阿穗姿态恭顺,声音清晰平稳:“回夫人,是。婢子是子楚公子选中,奉命前来侍奉夫人与公子的。” 赵姬语气微妙:“他倒是....”他继续问道:“你家中还有何人?在秦国,于何处当差?” 阿穗恭恭敬敬只答到:“家中无人,本是宫中负责浆洗的普通婢女。” 赵姬静静听着,目光转向在一旁安静,试图减少存在感的我,她招了招手:“夭夭,你过来。” 我走近她,她拉起了我的手,那双柔嫩的手摩挲着我的手背,目光在我脸上扫过她的声音变得轻柔:“你呢,告诉我,你父母在哪。” 她的神情困惑,表情不忿,我知道她的不忿不是针对我是针对做出此等安排的男人 “夭夭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人说让我以后跟着政公子。”我在心中不经庆幸自己的早就编排好的说辞在此刻有了用武之地。脸上只展现出懵懂无知的姿态。 良久,她叹了口气松开了手:“稚子何辜。” 那声叹息之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她看向我和阿穗时,那一丝刚刚萌芽的审视。她不再完全相信命运的安排,开始试图看清楚身边每一个“棋子”的来历和用途。 我站在院子里内心呼喊:“上天啊,我该怎么活下去,我只是一个不通史书的,不甚聪明的人。”我看着正坐在树下正在读书的赵政坚定了我的想法“抱紧他的大腿老老实实的准没错。” 赵政感受到我的目光抬起头嘴角噙着笑看着我:“怎么了,夭夭。” 我摇摇头:“没事。”跑向他。 又过了几日夜晚我又梦到那条黑色幼龙,我被惊醒,我听见有谈话的声音,只听赵姬压低了声音:“阿穗你告诉我,夭夭那孩子究竟怎么回事,异人怎么会选一个幼童过来给政儿作伴,她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者,吕....吕不韦还交待了什么。” 沉寂了片刻,阿穗依旧那般平静的答道:“夫人明鉴,子楚公子和吕先生只说让她跟着小公子,并没有多言,至于特别之处。” 赵姬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赵姬也说不出什么错处,她将信将疑:“罢了,你多留意她就是。” “是,夫人,奴明白。”阿穗依旧恭敬。 我心中了然,赵姬开始试图掌控身边的一切。 那日之后,赵姬还是入往常一样只是眼神里似乎带着一种审视,让我很不舒服,就像在打量一件商品,或许她开始意识到,哪怕是三岁孩童,若是有用武之地,也了胜于无。 一日清晨,阿穗在为赵姬梳妆完毕后,朝我招招手。她拿起一把木梳,又拿起几根素色地发带,走到我的面前。 “夭夭,过来。”她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于以往不同的意味,“我教你为小公子束发。” 我点点头,抬头看她,阿穗眼神平静,对阿穗来说这只不过是寻常侍女必备的技艺。但我能感觉到这背后有赵姬的授意。 赵政坐在院中的一块石头上,正在默诵竹简,听到动静,抬起头,目光掠过阿穗手中的木梳,又落在我身上,只是微微侧头。我心里腹诽:“我还是个‘三岁稚童’要不要这么剥削人民啊。” 我走到他身后,阿穗站在我的旁边,开始一步一步的教导。 阿穗的手覆上我的手:“手要稳,从上往下,将头发丝梳开。”带着我的手,力道轻柔却坚定的梳头过赵政的发间。他的头发很硬。 阿穗低声提醒“不可以用力过猛,扯痛公子。”,然后引着我如何将头发拢起,我学的认真,可手指笨拙,想将那黑发规整的束起,,这对这具身体来说异常艰难,就连缠绕发带也格外困难,发髻束得歪歪扭扭,发带也系得松松垮垮。 阿穗极有耐心,一遍遍得纠正我的手势,没有丝毫不耐,赵政也配合着我,任由我拿着木梳在他头上折腾,扯痛他的头发,他也只是微微蹙眉。 在这个过程中,我能感受到赵姬偶尔投来的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 终于在我失败数次之后,一个勉强算得上成型的发髻在我手中完成,最后系上一个不完美的结。 阿穗勉强的点点头。 我微微喘了口气,抬头望向赵政,他正好可看着我,他摸了摸摸不算规整的发髻,黑眸中掠过一丝笑意。 “尚可。”他吐出两个字 我坐在他的身旁内心吐槽“尚可?我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给别人梳头发。罢了罢了,束发这件事可是我以后安身立命的本事,我屈服了。” 那场冲突留下的淤青尚未完全消退,日子还是照样过,依然有空便教我识字读诗,只是赵政比以往更加沉默。只是那双黑眸中的东西,愈发看不懂了。 几日之后的一个傍晚,他不知道从何处回来,衣衫的下摆上沾上了尘土,袖口似乎也有些凌乱,他走到我的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用树叶包裹着的东西。 赵政打开树叶,里面是几块饴糖,我抬起头看着那个熟悉的糖块,是麦芽糖。 “吃吧。”他将东西递到我的面前,语气平淡,仿佛是最平常不过的食物 我的眼睛一亮,是糖果,在现代一块糖对我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诱惑,可如今对于我来说,这就是难得的味道,我没有多想,拿起一块饴糖放入口中,甜甜的滋味与现代口味众多的糖果自然是比不上的,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我,看我吃了一会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甜吗?” 我点点头,嘴里还含着糖,嘴里含糊的回答:“甜” 他也笑着:“甜就好。” 我拿起一块饴糖塞在他嘴里:“你也吃。” 他笑着点点头:“甜。” 我被甜味包围,不禁怀念起现代的奶油蛋糕,咂了咂嘴。 “是夫人买的吗。”我理所当然的问。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似乎在说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情:“是从那天几个少年手里得来的。” 我的笑容僵住,饴糖的味道似乎变得甜腻,糊住了我的喉咙。 他看着我僵住的表情,在我听来他的声音似乎带着平静的残忍。 他又说道:“我盯着他们许久,他们用抢来的钱买了饴糖。”他顿了顿,嘴角讽刺的上扬:“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是怎么从别人那里拿来的,我便怎么从他们手里拿回来。” “顺便,教训了他们一顿。”他看着剩下的那几块饴糖平静的说。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那张稍带稚气的脸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硬和决绝。我手中的饴糖变得滚烫,灼烫着掌心。 原来我手中甜丝丝的饴糖,是报复的果实,他用他的方式抢夺那些少年掠夺而来的食物,转而喂给了我。 一种莫名的寒意从我的背后升起,我并不是同情那些欺凌者,只是更加清晰的认识到,我身边这个少年的身份,是啊他并非只会隐忍,他将来是要坐拥天下的人,他心中藏着的锋利的剑,一旦触及他的逆鳞,他会毫不犹豫的出手,他会用最直接的方式去,告诉那些人什么不该做,他用诸恶样的方式坚定的守护了他认定的一切。 我低下头看着剩下的几块饴糖,甜腻的味道充斥着我的口腔,似乎更加难以下咽。 赵政伸出手,用指腹擦去我唇角沾着的饴糖,动作轻柔。 “吓到了?”他问。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剩下的饴糖默默包好,放回了他手中。 他看出来我的沉思。 “夭夭。”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带着坚定。“记住以后欺负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他顿了顿:“以后,在我的身边,你什么也不用怕。” 我不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但我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那一刻,我嘴里的糖仿佛变成了这个时代血淋淋的规则,甜腻和血腥交织,我身边这个未来的帝王,那初现端倪的掌控和狠厉,这远比那日的拳脚更加深刻。而我正在被他用这种方式与他捆绑在一起。 第3章 打斗 我摇摇头,内心却在叹息,我当然不知道,《诗经》这本经典,我也所知了了最熟悉的也不过是《静女》和《蒹葭》等,剩下的也就是翻书只是读过几句罢了,上天,难道你让我来这里是让我忏悔的吗,我的内心受到了重创,原本满脑子的知识到这里全无用武之地。 他看着我的发呆模样笑了出来:“没关系,你还小,不理解也是正常的。” 我表面上点点头,内心却是泪流满面,全是悔恨自己当年没有好好读读这些经典。 后来我才知道,他教我读的那些“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是他故意挑着那些相对明快的句子或是易于记诵的句子,不和我讲话《采薇》里的戍边士兵的悲苦和创伤,或是《七月》里面百姓艰苦和毫无人权的生活。我理解他对我的保护,让一个小童直面着黑暗的现实。 可我无法只接受那片他给安宁的天地,我应该更加清醒的认识这个时代,而不是在内心美化这个时代。 我跟着他念,虽说我不知道意思,但是觉得音韵婉转。正欲翻篇,院门传来一阵脚步声和环佩轻响。 赵姬回来了,她的云鬓微松,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脸上带着教习舞蹈后的疲惫,却依然美丽,身后的阿穗手中还挽着装有舞衣等物的包袱——显然是刚完成了在某位贵族府邸的教习工作。 赵姬进入院中,习惯性的看向我们身上——她的儿子赵政正端端正正的坐着,膝上摊开的那卷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诗》,而夭夭正依在他的身侧,专注的看着竹简。 她并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立在一旁,看着两个小人依偎共读的画面,那双带着风情的眸子立刻柔和起来。 阿穗安静的立于赵姬的身后,目光先是确认了我们的安然,眼神温和,嘴角微弯她并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将包袱换了个个更加省力的姿势。夕阳的余晖斜斜照着,恰好将我们四个人笼罩。 赵政察觉到赵姬的归来,诵读的声音微微一顿,抬头望去,唤了一声“阿母。” 赵姬这才井道我们旁边,她举步走近,裙裾拂过粗糙的地面,带来一阵阵淡淡脂粉味,她眼神温柔地看着那竹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在读《诗经》。” 赵政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静:“是。我在教夭夭识字。” 着急的目光落在我省上,那目光带着审视,却无苛责,反而带着怜惜:“认得几个字了。” 我怯生生的摇摇头。 赵姬不再多问,只是对着赵政说:“既然教了,便好好教。”她又看了看那竹简,眼神微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终是化作一声不可闻的轻叹。 说完,她便不在停留,转身款款的走向内室,阿穗紧随其后,很快消失在眼前。 赵政收回目光,重新坐直身体,手指点向竹简上的另一个字,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没发生过。 “继续。” 我看着他指着的字,跟着他念着,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又望了一眼内室的方向,这个院子此刻被切割成了两个世界,一个是赵政给我构建的世界,这里有古老的诗句,而另外一个是赵姬靠着技艺在赵国抗争的活着。 赵政紧紧握住我手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我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少年,我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希望这样可以让他放松下来。 ———————————————————— 那些由树枝和《诗经》构建的世界,是晦暗日子里难得的光亮,他教我识字,教我读诗,将我的知识与生存的期许,烙印在我的心上。 然而邯郸终究是邯郸长平之战与我这个现代人来说是冰冷的几行字,当时的我,并没有为这几行字停留,而现在的我完全感受到了长平之战的惨痛,虽已经过去数年,那被坑杀的四十万的赵国士卒早就化作无形的毒药,在赵国人心底滋长。 如今秦赵之间虽然维持着表面脆弱的和平,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短暂的喘息,幸得这喘息,让我们好过一些,秦军那兵临城下得阴影还挥之不去如同达摩克里斯之剑,让邯郸时刻处在一种高压之下。 这日,赵政带着我在院子的地上准备新学几个文字,字还写完,天色暗沉下来,赵政刚准备带我回到屋里,院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咒骂,和器物摔砸的声音,我们对此并不陌生,那些负责巡逻的赵国士兵,也故意放纵这些事情的发生。 赵政正抓起我的手要躲回屋里。 然而,晚了。 “砰”的一声,本来就破旧的院门被人粗暴的踹,几个大概五六岁的赵国小孩冲了进来。将满腔悲愤倾泄在赵政身上。 “赵政,秦国的小杂种。”其中一个小孩朝我们啐了一口。 剩下几个少年立刻哄笑起来,污言秽语朝我们袭来 “就是他,秦国来的杂种,就是他爹,杀了我们这么多人!” “滚回你的秦国去!” “你还敢心安理得的活着。” 赵政不发一言,只是将我往身后拉了拉,我看着他,他身躯挺得笔直,面对这些充满恶意的人,没有流露出丝毫怯懦。只是一双黑眸冷的像冰。 “哑巴了?还是吓傻了。”为首的少年猛地冲向前伸出手推搡赵政的肩膀。 几个少年一拥而上我猛的从赵政身后钻出,用尽全力,像是被激怒的一头小兽,狠狠的撞向最前面的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踉跄了一下,低头看到我:“哪来的小妮子?不会也是秦国杂种吧。” “不许碰他。”我大声喊出来。 赵国少年想伸手抓我,赵政却更快一步,猛地将我拽回。 “别动她。”赵政的声音第一次带上厉色。那双黑眸之中燃烧着怒意。 几个少年再次一拥而上,拳脚如同雨点那般落下,赵政毕竟年幼而且只有一人,还要分心保护我,很快落了下风,他用自己单薄的脊背挡住那些拳脚。 我被困在他与墙壁之间,我听着拳头落在他身上的闷响,看着他咬牙忍耐却不发一身的侧脸,我真是又疼又怒,不行,不能这样。 我像个疯狂的兔子,对准一个正在挥拳打赵正的少年的小腿,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那个少年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童虎,下意识的收回腿,趁这这个间隙,我抬起灰扑扑的脸,让自己沉静下来对他们大声喊到:“你们别忘了,他是谁,他是秦国王孙,他父亲是秦国公子,他是当今秦王的玄孙!” “那又怎么样,秦狗都该死!”为首的少年恶狠狠的喊道 我攥紧赵政冰凉的手:“他要是出事了,秦国就有理由再次出兵攻打邯郸,到时候死的不止是战场上的兵卒。” 我知道他们惧怕那场几乎把赵国打的即将灭亡的战争,那是一个阴影,一个在他们潜意识里挥之不去的噩梦,他们惧怕秦国虎狼知识的凶名,或许他们不怕欺负一个落单的“秦国杂种”,可是欺负一个落难我的王孙就是另外的一回事。 一阵死寂,少年的脸色变了变,看着我身后眼神冰冷的赵政,又看了看我,最终狠狠的朝地上一踩:“呸!算你们走运,我们走。” 一群人散去,小院子再次恢复寂静,赵政未发一语,他只是低头看着我,我的脸上挂着泪珠,脸上脏兮兮的。他没有问我为何会说出那番话,他只是伸出手,轻轻的为我擦去泪痕和灰尘。 此刻他的黑眸映着我狼狈却倔强的样子,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心有余悸和未能保护好我的责任,有被保护的触动,但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生成的震动。 “疼不疼?”他哑声问着,他指的是我的牙齿。 我摇摇头,科研类蓄满眼睛,一颗一颗的落了下来,把脸埋在同样沾满了尘土,带着血迹的衣襟里哭的更凶了:“他们坏。” 他僵硬了一下,随即他的手落在我的背上,笨拙的拍着。 “嗯他们,坏。”他低声附和着,声音里带着一种我那时,还完全无法理解的杀意,以及另一种更为坚定的东西。 我趴在他怀里因哭泣而后怕而微微颤,我刚刚做了什么?我咬了人,像是被逼急了的小兽,用人类最原始的方式去反击,这些行为与我过去的二十几年所接受的一切教育背道而驰,文明,理性在那一刻荡然无存。 我的所有认知,变成了一根刺,刺破我关于另一个世界的天真。 这不是书本上的几句话。这几个少年眼中的恨意,和砸在赵政身上的拳头。化作战争阴影后的具象。 我看着赵政嘴角处的瘀伤和血迹,我心中没有泛起同情,只是一种然。这无关偏袒赵政和那些憎恨的赵国少年。我得活下去,在这个乱世活下去,这关乎最原始的本能,而我从到这里的第一天早已做出了选择。 就在我们平复心情时候,院门外传来响动。 是赵姬和阿穗回来了。 赵姬今日心情尚可,脸上还挂着一丝奔波之后的疲惫却轻松的表情,当她踏入阮子,看到我们两人时,那点轻松瞬间凝固,被惊愕和恐慌取代。 “政儿,夭夭。”她冲过来,声音尖利,“你们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我们两人的摸样是在狼狈,赵政的衣衫凌乱,脸上挂彩,嘴角的鲜血已经凝固,而我头发散乱满脸泪痕和灰尘。 阿穗紧随气候区,看到我们的惨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上前,先是迅速检查了赵政的伤势,随即又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用袖子给我擦脸,声音带着后怕:“夭夭,伤到哪里了没有。” 我摇摇头 赵政抿了抿唇,黑眸中闪过怒意:“几个赵国少年。” 我依偎在赵姬怀里,抽噎到:“他们骂我们,他们好多人,还打我们。” 赵姬听完,脸色更加难看,那是愤怒和屈辱和无力的苍白,她紧紧的抱着我们,眼泪无声滑落,美丽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却也知道这是敌国的都城,除了忍气吞声,竟没有更好的办法讨回公道。 “没事了,没事了。”他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我们。 第4章 束发 打斗后续 阿穗已经利落的起身,取来了清水和布帛,她先帮赵政清理伤口,动作熟练轻柔,而后阿穗又来擦我的小脏脸,语气带着责备,却含着心疼:“你这个孩子......” 我任由她擦拭,没有说话,在阿穗看来我是三岁孩童,尚且还需要父母爱护的年纪,如今却在异国被人欺负,阿穗不是没有想过,为何要三岁稚童来此,可是这些都不是她该过问的。 赵姬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她脸上的恐慌逐渐被一种愤怒取代,赵姬竭力压制着这种感情,我在那丝愤怒中捕捉到了另一种情绪屈辱和无力,在赵国他们母子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她的声音带上不甘“若是在咸阳.....” “若是在咸阳,他们便是高高在上的王族,何人敢欺”我想赵姬没说完的话,大概就是这个。 赵姬站在院子中,望着灰蒙蒙的天,我看到不是她单薄的身影,她不单单是那个沉浸在失落怨怼中的美人,在她的身上滋生出的不仅仅是愤怒,还有对那远在咸阳那象征权力权柄的渴望。 她再次看向我们,眼神恢复平静落在赵政身上,语气冷静:“政儿,记住今日之辱。” 赵政没有回答,只是那双黑眸越发幽深。 那日之后,赵姬似乎沉浸了许多。她的眉宇间带着思量,她观察着周围的人,也包括我和阿穗。 这日她没有外出,而是将阿穗和我唤到她的面前。 她的声音平和:“阿穗。”带着一丝审视:“你是,异人...是子楚公子将你送来的?” 阿穗姿态恭顺,声音清晰平稳:“回夫人,是。婢子是子楚公子选中,奉命前来侍奉夫人与公子的。” 赵姬语气微妙:“他倒是....”他继续问道:“你家中还有何人?在秦国,于何处当差?” 阿穗恭恭敬敬只答到:“家中无人,本是宫中负责浆洗的普通婢女。” 赵姬静静听着,目光转向在一旁安静,试图减少存在感的我,她招了招手:“夭夭,你过来。” 我走近她,她拉起了我的手,那双柔嫩的手摩挲着我的手背,目光在我脸上扫过她的声音变得轻柔:“你呢,告诉我,你父母在哪。” 她的神情困惑,表情不忿,我知道她的不忿不是针对我是针对做出此等安排的男人 “夭夭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人说让我以后跟着政公子。”我在心中不经庆幸自己的早就编排好的说辞在此刻有了用武之地。脸上只展现出懵懂无知的姿态。 良久,她叹了口气松开了手:“稚子何辜。” 那声叹息之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她看向我和阿穗时,那一丝刚刚萌芽的审视。她不再完全相信命运的安排,开始试图看清楚身边每一个“棋子”的来历和用途。 我站在院子里内心呼喊:“上天啊,我该怎么活下去,我只是一个不通史书的,不甚聪明的人。”我看着正坐在树下正在读书的赵政坚定了我的想法“抱紧他的大腿老老实实的准没错。” 赵政感受到我的目光抬起头嘴角噙着笑看着我:“怎么了,夭夭。” 我摇摇头:“没事。”跑向他。 又过了几日夜晚我又梦到那条黑色幼龙,我被惊醒,我听见有谈话的声音,只听赵姬压低了声音:“阿穗你告诉我,夭夭那孩子究竟怎么回事,异人怎么会选一个幼童过来给政儿作伴,她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者,吕....吕不韦还交待了什么。” 沉寂了片刻,阿穗依旧那般平静的答道:“夫人明鉴,子楚公子和吕先生只说让她跟着小公子,并没有多言,至于特别之处。” 赵姬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赵姬也说不出什么错处,她将信将疑:“罢了,你多留意她就是。” “是,夫人,奴明白。”阿穗依旧恭敬。 我心中了然,赵姬开始试图掌控身边的一切。 那日之后,赵姬还是入往常一样只是眼神里似乎带着一种审视,让我很不舒服,就像在打量一件商品,或许她开始意识到,哪怕是三岁孩童,若是有用武之地,也了胜于无。 一日清晨,阿穗在为赵姬梳妆完毕后,朝我招招手。她拿起一把木梳,又拿起几根素色地发带,走到我的面前。 “夭夭,过来。”她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于以往不同的意味,“我教你为小公子束发。” 我点点头,抬头看她,阿穗眼神平静,对阿穗来说这只不过是寻常侍女必备的技艺。但我能感觉到这背后有赵姬的授意。 赵政坐在院中的一块石头上,正在默诵竹简,听到动静,抬起头,目光掠过阿穗手中的木梳,又落在我身上,只是微微侧头。我心里腹诽:“我还是个‘三岁稚童’要不要这么剥削人民啊。” 我走到他身后,阿穗站在我的旁边,开始一步一步的教导。 阿穗的手覆上我的手:“手要稳,从上往下,将头发丝梳开。”带着我的手,力道轻柔却坚定的梳头过赵政的发间。他的头发很硬。 阿穗低声提醒“不可以用力过猛,扯痛公子。”,然后引着我如何将头发拢起,我学的认真,可手指笨拙,想将那黑发规整的束起,,这对这具身体来说异常艰难,就连缠绕发带也格外困难,发髻束得歪歪扭扭,发带也系得松松垮垮。 阿穗极有耐心,一遍遍得纠正我的手势,没有丝毫不耐,赵政也配合着我,任由我拿着木梳在他头上折腾,扯痛他的头发,他也只是微微蹙眉。 在这个过程中,我能感受到赵姬偶尔投来的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 终于在我失败数次之后,一个勉强算得上成型的发髻在我手中完成,最后系上一个不完美的结。 阿穗勉强的点点头。 我微微喘了口气,抬头望向赵政,他正好可看着我,他摸了摸摸不算规整的发髻,黑眸中掠过一丝笑意。 “尚可。”他吐出两个字 我坐在他的身旁内心吐槽“尚可?我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给别人梳头发。罢了罢了,束发这件事可是我以后安身立命的本事,我屈服了。” 那场冲突留下的淤青尚未完全消退,日子还是照样过,依然有空便教我识字读诗,只是赵政比以往更加沉默。只是那双黑眸中的东西,愈发看不懂了。 几日之后的一个傍晚,他不知道从何处回来,衣衫的下摆上沾上了尘土,袖口似乎也有些凌乱,他走到我的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用树叶包裹着的东西。 赵政打开树叶,里面是几块饴糖,我抬起头看着那个熟悉的糖块,是麦芽糖。 “吃吧。”他将东西递到我的面前,语气平淡,仿佛是最平常不过的食物 我的眼睛一亮,是糖果,在现代一块糖对我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诱惑,可如今对于我来说,这就是难得的味道,我没有多想,拿起一块饴糖放入口中,甜甜的滋味与现代口味众多的糖果自然是比不上的,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我,看我吃了一会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甜吗?” 我点点头,嘴里还含着糖,嘴里含糊的回答:“甜” 他也笑着:“甜就好。” 我拿起一块饴糖塞在他嘴里:“你也吃。” 他笑着点点头:“甜。” 我被甜味包围,不禁怀念起现代的奶油蛋糕,咂了咂嘴。 “是夫人买的吗。”我理所当然的问。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似乎在说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情:“是从那天几个少年手里得来的。” 我的笑容僵住,饴糖的味道似乎变得甜腻,糊住了我的喉咙。 他看着我僵住的表情,在我听来他的声音似乎带着平静的残忍。 他又说道:“我盯着他们许久,他们用抢来的钱买了饴糖。”他顿了顿,嘴角讽刺的上扬:“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是怎么从别人那里拿来的,我便怎么从他们手里拿回来。” “顺便,教训了他们一顿。”他看着剩下的那几块饴糖平静的说。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那张稍带稚气的脸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硬和决绝。我手中的饴糖变得滚烫,灼烫着掌心。 原来我手中甜丝丝的饴糖,是报复的果实,他用他的方式抢夺那些少年掠夺而来的食物,转而喂给了我。 一种莫名的寒意从我的背后升起,我并不是同情那些欺凌者,只是更加清晰的认识到,我身边这个少年的身份,是啊他并非只会隐忍,他将来是要坐拥天下的人,他心中藏着的锋利的剑,一旦触及他的逆鳞,他会毫不犹豫的出手,他会用最直接的方式去,告诉那些人什么不该做,他用诸恶样的方式坚定的守护了他认定的一切。 我低下头看着剩下的几块饴糖,甜腻的味道充斥着我的口腔,似乎更加难以下咽。 赵政伸出手,用指腹擦去我唇角沾着的饴糖,动作轻柔。 “吓到了?”他问。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剩下的饴糖默默包好,放回了他手中。 他看出来我的沉思。 “夭夭。”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带着坚定。“记住以后欺负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他顿了顿:“以后,在我的身边,你什么也不用怕。” 我不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但我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那一刻,我嘴里的糖仿佛变成了这个时代血淋淋的规则,甜腻和血腥交织,我身边这个未来的帝王,那初现端倪的掌控和狠厉,这远比那日的拳脚更加深刻。而我正在被他用这种方式与他捆绑在一起。 第4章 束发 打斗后续 阿穗已经利落的起身,取来了清水和布帛,她先帮赵政清理伤口,动作熟练轻柔,而后阿穗又来擦我的小脏脸,语气带着责备,却含着心疼:“你这个孩子......” 我任由她擦拭,没有说话,在阿穗看来我是三岁孩童,尚且还需要父母爱护的年纪,如今却在异国被人欺负,阿穗不是没有想过,为何要三岁稚童来此,可是这些都不是她该过问的。 赵姬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她脸上的恐慌逐渐被一种愤怒取代,赵姬竭力压制着这种感情,我在那丝愤怒中捕捉到了另一种情绪屈辱和无力,在赵国他们母子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她的声音带上不甘“若是在咸阳.....” “若是在咸阳,他们便是高高在上的王族,何人敢欺”我想赵姬没说完的话,大概就是这个。 赵姬站在院子中,望着灰蒙蒙的天,我看到不是她单薄的身影,她不单单是那个沉浸在失落怨怼中的美人,在她的身上滋生出的不仅仅是愤怒,还有对那远在咸阳那象征权力权柄的渴望。 她再次看向我们,眼神恢复平静落在赵政身上,语气冷静:“政儿,记住今日之辱。” 赵政没有回答,只是那双黑眸越发幽深。 那日之后,赵姬似乎沉浸了许多。她的眉宇间带着思量,她观察着周围的人,也包括我和阿穗。 这日她没有外出,而是将阿穗和我唤到她的面前。 她的声音平和:“阿穗。”带着一丝审视:“你是,异人...是子楚公子将你送来的?” 阿穗姿态恭顺,声音清晰平稳:“回夫人,是。婢子是子楚公子选中,奉命前来侍奉夫人与公子的。” 赵姬语气微妙:“他倒是....”他继续问道:“你家中还有何人?在秦国,于何处当差?” 阿穗恭恭敬敬只答到:“家中无人,本是宫中负责浆洗的普通婢女。” 赵姬静静听着,目光转向在一旁安静,试图减少存在感的我,她招了招手:“夭夭,你过来。” 我走近她,她拉起了我的手,那双柔嫩的手摩挲着我的手背,目光在我脸上扫过她的声音变得轻柔:“你呢,告诉我,你父母在哪。” 她的神情困惑,表情不忿,我知道她的不忿不是针对我是针对做出此等安排的男人 “夭夭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人说让我以后跟着政公子。”我在心中不经庆幸自己的早就编排好的说辞在此刻有了用武之地。脸上只展现出懵懂无知的姿态。 良久,她叹了口气松开了手:“稚子何辜。” 那声叹息之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她看向我和阿穗时,那一丝刚刚萌芽的审视。她不再完全相信命运的安排,开始试图看清楚身边每一个“棋子”的来历和用途。 我站在院子里内心呼喊:“上天啊,我该怎么活下去,我只是一个不通史书的,不甚聪明的人。”我看着正坐在树下正在读书的赵政坚定了我的想法“抱紧他的大腿老老实实的准没错。” 赵政感受到我的目光抬起头嘴角噙着笑看着我:“怎么了,夭夭。” 我摇摇头:“没事。”跑向他。 又过了几日夜晚我又梦到那条黑色幼龙,我被惊醒,我听见有谈话的声音,只听赵姬压低了声音:“阿穗你告诉我,夭夭那孩子究竟怎么回事,异人怎么会选一个幼童过来给政儿作伴,她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者,吕....吕不韦还交待了什么。” 沉寂了片刻,阿穗依旧那般平静的答道:“夫人明鉴,子楚公子和吕先生只说让她跟着小公子,并没有多言,至于特别之处。” 赵姬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赵姬也说不出什么错处,她将信将疑:“罢了,你多留意她就是。” “是,夫人,奴明白。”阿穗依旧恭敬。 我心中了然,赵姬开始试图掌控身边的一切。 那日之后,赵姬还是入往常一样只是眼神里似乎带着一种审视,让我很不舒服,就像在打量一件商品,或许她开始意识到,哪怕是三岁孩童,若是有用武之地,也了胜于无。 一日清晨,阿穗在为赵姬梳妆完毕后,朝我招招手。她拿起一把木梳,又拿起几根素色地发带,走到我的面前。 “夭夭,过来。”她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于以往不同的意味,“我教你为小公子束发。” 我点点头,抬头看她,阿穗眼神平静,对阿穗来说这只不过是寻常侍女必备的技艺。但我能感觉到这背后有赵姬的授意。 赵政坐在院中的一块石头上,正在默诵竹简,听到动静,抬起头,目光掠过阿穗手中的木梳,又落在我身上,只是微微侧头。我心里腹诽:“我还是个‘三岁稚童’要不要这么剥削人民啊。” 我走到他身后,阿穗站在我的旁边,开始一步一步的教导。 阿穗的手覆上我的手:“手要稳,从上往下,将头发丝梳开。”带着我的手,力道轻柔却坚定的梳头过赵政的发间。他的头发很硬。 阿穗低声提醒“不可以用力过猛,扯痛公子。”,然后引着我如何将头发拢起,我学的认真,可手指笨拙,想将那黑发规整的束起,,这对这具身体来说异常艰难,就连缠绕发带也格外困难,发髻束得歪歪扭扭,发带也系得松松垮垮。 阿穗极有耐心,一遍遍得纠正我的手势,没有丝毫不耐,赵政也配合着我,任由我拿着木梳在他头上折腾,扯痛他的头发,他也只是微微蹙眉。 在这个过程中,我能感受到赵姬偶尔投来的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 终于在我失败数次之后,一个勉强算得上成型的发髻在我手中完成,最后系上一个不完美的结。 阿穗勉强的点点头。 我微微喘了口气,抬头望向赵政,他正好可看着我,他摸了摸摸不算规整的发髻,黑眸中掠过一丝笑意。 “尚可。”他吐出两个字 我坐在他的身旁内心吐槽“尚可?我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给别人梳头发。罢了罢了,束发这件事可是我以后安身立命的本事,我屈服了。” 那场冲突留下的淤青尚未完全消退,日子还是照样过,依然有空便教我识字读诗,只是赵政比以往更加沉默。只是那双黑眸中的东西,愈发看不懂了。 几日之后的一个傍晚,他不知道从何处回来,衣衫的下摆上沾上了尘土,袖口似乎也有些凌乱,他走到我的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用树叶包裹着的东西。 赵政打开树叶,里面是几块饴糖,我抬起头看着那个熟悉的糖块,是麦芽糖。 “吃吧。”他将东西递到我的面前,语气平淡,仿佛是最平常不过的食物 我的眼睛一亮,是糖果,在现代一块糖对我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诱惑,可如今对于我来说,这就是难得的味道,我没有多想,拿起一块饴糖放入口中,甜甜的滋味与现代口味众多的糖果自然是比不上的,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我,看我吃了一会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甜吗?” 我点点头,嘴里还含着糖,嘴里含糊的回答:“甜” 他也笑着:“甜就好。” 我拿起一块饴糖塞在他嘴里:“你也吃。” 他笑着点点头:“甜。” 我被甜味包围,不禁怀念起现代的奶油蛋糕,咂了咂嘴。 “是夫人买的吗。”我理所当然的问。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似乎在说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情:“是从那天几个少年手里得来的。” 我的笑容僵住,饴糖的味道似乎变得甜腻,糊住了我的喉咙。 他看着我僵住的表情,在我听来他的声音似乎带着平静的残忍。 他又说道:“我盯着他们许久,他们用抢来的钱买了饴糖。”他顿了顿,嘴角讽刺的上扬:“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是怎么从别人那里拿来的,我便怎么从他们手里拿回来。” “顺便,教训了他们一顿。”他看着剩下的那几块饴糖平静的说。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那张稍带稚气的脸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硬和决绝。我手中的饴糖变得滚烫,灼烫着掌心。 原来我手中甜丝丝的饴糖,是报复的果实,他用他的方式抢夺那些少年掠夺而来的食物,转而喂给了我。 一种莫名的寒意从我的背后升起,我并不是同情那些欺凌者,只是更加清晰的认识到,我身边这个少年的身份,是啊他并非只会隐忍,他将来是要坐拥天下的人,他心中藏着的锋利的剑,一旦触及他的逆鳞,他会毫不犹豫的出手,他会用最直接的方式去,告诉那些人什么不该做,他用诸恶样的方式坚定的守护了他认定的一切。 我低下头看着剩下的几块饴糖,甜腻的味道充斥着我的口腔,似乎更加难以下咽。 赵政伸出手,用指腹擦去我唇角沾着的饴糖,动作轻柔。 “吓到了?”他问。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剩下的饴糖默默包好,放回了他手中。 他看出来我的沉思。 “夭夭。”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带着坚定。“记住以后欺负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他顿了顿:“以后,在我的身边,你什么也不用怕。” 我不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但我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那一刻,我嘴里的糖仿佛变成了这个时代血淋淋的规则,甜腻和血腥交织,我身边这个未来的帝王,那初现端倪的掌控和狠厉,这远比那日的拳脚更加深刻。而我正在被他用这种方式与他捆绑在一起。 第5章 集市 那日是一个好天气,我也渐渐不需要阿穗指导我来给赵政束发,虽然发髻还不算规整还需阿穗帮忙调整,但在阿穗眼中我的束发已经算事不错的了。 在燕丹的几次请求下和赵姬的默许下我和赵政终于寻到了机会,可以离开我们的小院子,来到这里我还是第一次好好逛逛市集,我们三人混入邯郸城熙攘的集市当中。 市集的喧嚣与色彩,对于我这个现代灵魂来说,无疑是新奇的,市集九衢交错,空气中混杂着食物的香气,和草药香料的气味,还时不时伴着牲畜嘶鸣,市集上的人很多很热闹三教九流都有。 燕丹对于此地较为熟悉,他脸上带着难得的轻松的笑意,赵政依旧沉默,不多言语,虽然嘴角紧抿着但似乎变得柔和一点,但那双黑眸警惕的观察四周。 而我被夹在他们中间,感受这来不易的自由,心情不经轻松起来,我被赵政的手牢牢牵着好奇的张望着热闹的景象。 我的目光很快被一个卖蜜饯的小摊吸引,尤其是那梅干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燕丹顺着我的目光,了然一笑,很自然的走到小摊前,对着摊主:“婆婆,一包梅干。”燕丹刚从从怀里掏出几枚赵国的布币,旁边却伸出一只更快的手将钱付了,声音清冷:“两袋。” 摊主愣了一下,随后又堆上笑脸,飞快地包好了两包梅干,递给了赵政。 赵政接过之后也没看,将其中一袋塞在我手里,另外一袋则自己拿着。 燕丹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闪过一丝尴尬随后又恢复了正常我捧着那袋梅干察觉到两人的微妙,我抬头看向赵政,赵政没有什么表情还如往常一样,仿佛只是做了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阿政,何须如此。”燕丹将僵在半空的手收回。 赵政这才侧过头,语气平淡:“夭夭想要,自然我来付。” 这句话很轻,也很重,它划清了一条界限———夭夭和赵政是一起的,无论是一包梅干,还是其他,都轮不到旁人来插手。 燕丹脸色微微变了变,他知道赵政话里的含义,只是点点头。 我知道燕丹的善意被不动声色的推开,看这赵政的侧脸,果然是嬴政幼年体啊。 赵政看向我:“吃吧。” 我拿出一个梅干塞在赵政嘴里,又飞快的拿出一个梅干塞在燕丹手里,自己又塞了一颗嘴里含糊到:“很好吃的。”,酸酸的滋味在我舌尖蔓延,心中却品出了更为复杂的滋味。 我故意打破这尴尬的氛围故意指着远处的杂耍摊子:“那边,那边是什么。” 燕丹笑着;“夭夭,那是杂耍。”我点点头 赵政:“想去看吗。” 我笑着点点头。 看完杂耍之后,我在一个贩卖粗陶和零星木器,的摊子前,被一个刻着纹路的小木鸟吸引,忍不住多看几眼。 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眼神却精明的赵国男子,他早就注意到我们三个孩子,衣着和气质不凡,带着一个仆人,见我的眼神在他的摊子上多看了几眼,他立刻拿起木鸟,堆起谄媚的笑容,对着我们三人之中最年长的燕丹笑道:“小君子,给您妹妹买个玩具吧。” 燕丹正想要有所动作,我拉着燕丹的衣袖嫩生生的说:“我不要我不喜欢。” 那精明的摊主脸色一僵,视线落在我的脸上,又瞥见燕丹腰间一枚质地尚可,但可以掩盖纹样的玉佩,再看看一旁赵政,似乎是猜到什么,脸上僵硬的笑容立刻变为讥诮。 “哦,我以为是那那家小君子,原来是.....”他故意拉扯语调,声音不大,却能让周围的人听见:“原来是吃我们赵国粮食的几位小贵人啊。”它故意加重了去‘小贵人’三个字时候充满鄙夷,周围的人目光聚拢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赵政攥紧拳头,他毫不退缩的迎上摊主和周围的目光,他的黑眸里里的冰冷和狠戾像是一头即将要扑咬的狼。燕丹听闻此言真要与其争辩。 可摊主被赵政的目光看的心里害怕,但仗着自己地盘,人多势众,反而更加向前一步,语气更加恶劣:“怎么,瞪什么瞪,说错了吗,你们这些.....” “阿兄!”我稚嫩的声音异常清晰打断了摊主的话,我装作被吓到的模样,猛地抱住赵振的胳膊,将脸埋在他的衣袖上:“阿兄我怕,我们快回家吧,要是被那个凶巴巴的带着刀的赵家伯伯知道了,又要生气了。” 带刀的赵家伯伯,一瞬间摊主和周围的人脸色都变了,在赵国能配刀的不言而喻。 我说的话自然不是骗那些人的,的确又监视我们的人,只是监视我们的人,一方面是巡逻的士兵,另一方面就是暗中监视的人。 摊主噎住了侮辱的话卡在喉咙里,脸色变了变:“快走快走,别挡着老子做生意。” 赵政忍下心中的那一丝怒火,不看摊主,握住我的手,又拉起一旁还在生气的燕丹,低低的说了一声:“我们走。” 我们行至一处人少的石桥上,赵政松开燕丹的手,却紧紧牵住我的手,赵政摸摸我的头:“吓到了吗。” 我摇摇头:“有公子在我不怕。” 赵政看着我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也只是点点头:“嗯,我以后保护你。” 燕丹看着我温和地笑着:“看来我们夭夭是个聪明的小孩,比我们二人还要聪明。” 我朝着燕丹甜甜一笑。 阳光将我们三人的影子投在桥面上,我们趴在桥栏上,砍着桥下的流水,三人分享着梅干。 我静静听着他们谈论一些我听不太懂的文学著作,时而插句嘴,引得他们发笑。 那一刻我们只是普通得孩童,没有燕国质子秦国质子的身份。 我们继续逛着集市,好奇的打量着两旁摊位的上的货物,粗糙锋利的农具,色彩鲜艳的彩陶,和不知哪里来的奇异贝壳。 继续前行,在一个卖女子饰物的小摊前。,赵政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在那些粗糙的珠花木簪,最后定格在两根颜色最正,编的最细致的红色发绳上。 “这两个。”他指着那两根红绳,再次利落的付钱。然后,他转过身,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候,便抬手,用红绳,将我原本的旧头绳子换下,重新帮我绑好,系上一个紧紧的结。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笨拙,扯得我头皮发疼,我抬头看向他,却对上他异常认真的眼神。 “好看。”他低声说,不是赞美,是结论。 燕丹在一旁脸上也满是温柔的笑意:“夭夭可真可爱,看来我们得夭夭长大可是个小美人呢,要是我的妹妹就好了。” 赵政得眼神沉了下去,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燕丹,随后拉起我的手,继续前行。 “三位小友,观尔等气度不凡,可要卜上一卦?预知前程,趋吉避凶。”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我们刚刚路过小摊后面传来。 循声望去,是个须发皆白,衣衫陈旧的老者,坐在一个简陋的卦摊后,眯着眼睛,脸上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 燕丹少年心性,又被困于质子的身份,对前程命运最为关心,立刻显露处兴趣:“真能算得前程。” 老者捋了捋长长得胡须,点点头;“童叟无欺。” 赵政似乎对这种事情并不相信。只是蹙了蹙眉。 老者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变得清澈而锋利,打量着燕丹的面相,片刻后,老者开始飞快的掐算起来:“小公子贵不可言,然而命中多漂泊,难觅安定树枝。”虽说的含蓄,却点中了燕丹作为质子的命运,燕丹脸色微变,沉默不语。 旋即老者的目光转向一旁的赵政,他那双清澈而又锋利的眼睛,猛地闪过一抹精光,身体甚至微微前倾,他仔细端详赵政,过了许久,最终挥挥手开口:“公子贵不可言,老朽算不了算不了。” 这句话比其他任何言语都具有冲击性。燕丹愕然,赵政的黑眸中掠过一丝深思; 然后,老者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的脸色骤变变得极为复杂,困惑,他示意我伸出手。 我心里没由来的一紧,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把手藏到身后。一种莫名的恐慌将我笼罩,仿佛那老者会说破,连我自己都无法言说的秘密。 燕丹轻声唤我:“夭夭”带着不解的语气。 老者叹了口气,声音地城,带着怜悯,目光好似能穿透我的身体看透我的灵魂那般:“小姑娘,缘起缘灭,莫要.....” “我不算!”我猛地打断老者的话,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颤抖。我用力摇摇头,躲到赵政身后,紧紧抓住赵政的衣角,仿佛那是我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 赵政感受到我抓着他衣角微微颤抖的手,他没有推开我,也没准问,他坚定将我挡在他的身后,僵老者那探究的目光挡住,他看向老者的眼神,恢复了平日的冷冽,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走吧。”他低声说,语气不容置疑,牵起我的手,转身离开了那个摊位。 燕丹准备付钱,老者摆摆手:“我算命,不收钱的。” 在我们走后,那老者看着我们三人的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 走出市集,燕丹便先告辞离去。 回去的路上,赵政的手一直紧紧的握着,没有松开。知道快到住处,他才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我,眼里全是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别怕。”他说道“那些话,你不必听。” 他顿了顿,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宣告,如同立下誓言:“你的命,由我来定。” 那一刻,我心中的恐惧并未完全消散,但赵政手中传来坚定而温凉的文帝,他的那句话如同一道坚固屏障,暂时抵住我我对未来未知命运的恐惧,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与他的羁绊,更深了一层,不仅仅是在这赵国的相互守护,更掺杂了那对于不可言说的未来的抗衡。 第5章 集市 那日是一个好天气,我也渐渐不需要阿穗指导我来给赵政束发,虽然发髻还不算规整还需阿穗帮忙调整,但在阿穗眼中我的束发已经算事不错的了。 在燕丹的几次请求下和赵姬的默许下我和赵政终于寻到了机会,可以离开我们的小院子,来到这里我还是第一次好好逛逛市集,我们三人混入邯郸城熙攘的集市当中。 市集的喧嚣与色彩,对于我这个现代灵魂来说,无疑是新奇的,市集九衢交错,空气中混杂着食物的香气,和草药香料的气味,还时不时伴着牲畜嘶鸣,市集上的人很多很热闹三教九流都有。 燕丹对于此地较为熟悉,他脸上带着难得的轻松的笑意,赵政依旧沉默,不多言语,虽然嘴角紧抿着但似乎变得柔和一点,但那双黑眸警惕的观察四周。 而我被夹在他们中间,感受这来不易的自由,心情不经轻松起来,我被赵政的手牢牢牵着好奇的张望着热闹的景象。 我的目光很快被一个卖蜜饯的小摊吸引,尤其是那梅干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燕丹顺着我的目光,了然一笑,很自然的走到小摊前,对着摊主:“婆婆,一包梅干。”燕丹刚从从怀里掏出几枚赵国的布币,旁边却伸出一只更快的手将钱付了,声音清冷:“两袋。” 摊主愣了一下,随后又堆上笑脸,飞快地包好了两包梅干,递给了赵政。 赵政接过之后也没看,将其中一袋塞在我手里,另外一袋则自己拿着。 燕丹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闪过一丝尴尬随后又恢复了正常我捧着那袋梅干察觉到两人的微妙,我抬头看向赵政,赵政没有什么表情还如往常一样,仿佛只是做了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阿政,何须如此。”燕丹将僵在半空的手收回。 赵政这才侧过头,语气平淡:“夭夭想要,自然我来付。” 这句话很轻,也很重,它划清了一条界限———夭夭和赵政是一起的,无论是一包梅干,还是其他,都轮不到旁人来插手。 燕丹脸色微微变了变,他知道赵政话里的含义,只是点点头。 我知道燕丹的善意被不动声色的推开,看这赵政的侧脸,果然是嬴政幼年体啊。 赵政看向我:“吃吧。” 我拿出一个梅干塞在赵政嘴里,又飞快的拿出一个梅干塞在燕丹手里,自己又塞了一颗嘴里含糊到:“很好吃的。”,酸酸的滋味在我舌尖蔓延,心中却品出了更为复杂的滋味。 我故意打破这尴尬的氛围故意指着远处的杂耍摊子:“那边,那边是什么。” 燕丹笑着;“夭夭,那是杂耍。”我点点头 赵政:“想去看吗。” 我笑着点点头。 看完杂耍之后,我在一个贩卖粗陶和零星木器,的摊子前,被一个刻着纹路的小木鸟吸引,忍不住多看几眼。 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眼神却精明的赵国男子,他早就注意到我们三个孩子,衣着和气质不凡,带着一个仆人,见我的眼神在他的摊子上多看了几眼,他立刻拿起木鸟,堆起谄媚的笑容,对着我们三人之中最年长的燕丹笑道:“小君子,给您妹妹买个玩具吧。” 燕丹正想要有所动作,我拉着燕丹的衣袖嫩生生的说:“我不要我不喜欢。” 那精明的摊主脸色一僵,视线落在我的脸上,又瞥见燕丹腰间一枚质地尚可,但可以掩盖纹样的玉佩,再看看一旁赵政,似乎是猜到什么,脸上僵硬的笑容立刻变为讥诮。 “哦,我以为是那那家小君子,原来是.....”他故意拉扯语调,声音不大,却能让周围的人听见:“原来是吃我们赵国粮食的几位小贵人啊。”它故意加重了去‘小贵人’三个字时候充满鄙夷,周围的人目光聚拢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赵政攥紧拳头,他毫不退缩的迎上摊主和周围的目光,他的黑眸里里的冰冷和狠戾像是一头即将要扑咬的狼。燕丹听闻此言真要与其争辩。 可摊主被赵政的目光看的心里害怕,但仗着自己地盘,人多势众,反而更加向前一步,语气更加恶劣:“怎么,瞪什么瞪,说错了吗,你们这些.....” “阿兄!”我稚嫩的声音异常清晰打断了摊主的话,我装作被吓到的模样,猛地抱住赵振的胳膊,将脸埋在他的衣袖上:“阿兄我怕,我们快回家吧,要是被那个凶巴巴的带着刀的赵家伯伯知道了,又要生气了。” 带刀的赵家伯伯,一瞬间摊主和周围的人脸色都变了,在赵国能配刀的不言而喻。 我说的话自然不是骗那些人的,的确又监视我们的人,只是监视我们的人,一方面是巡逻的士兵,另一方面就是暗中监视的人。 摊主噎住了侮辱的话卡在喉咙里,脸色变了变:“快走快走,别挡着老子做生意。” 赵政忍下心中的那一丝怒火,不看摊主,握住我的手,又拉起一旁还在生气的燕丹,低低的说了一声:“我们走。” 我们行至一处人少的石桥上,赵政松开燕丹的手,却紧紧牵住我的手,赵政摸摸我的头:“吓到了吗。” 我摇摇头:“有公子在我不怕。” 赵政看着我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也只是点点头:“嗯,我以后保护你。” 燕丹看着我温和地笑着:“看来我们夭夭是个聪明的小孩,比我们二人还要聪明。” 我朝着燕丹甜甜一笑。 阳光将我们三人的影子投在桥面上,我们趴在桥栏上,砍着桥下的流水,三人分享着梅干。 我静静听着他们谈论一些我听不太懂的文学著作,时而插句嘴,引得他们发笑。 那一刻我们只是普通得孩童,没有燕国质子秦国质子的身份。 我们继续逛着集市,好奇的打量着两旁摊位的上的货物,粗糙锋利的农具,色彩鲜艳的彩陶,和不知哪里来的奇异贝壳。 继续前行,在一个卖女子饰物的小摊前。,赵政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在那些粗糙的珠花木簪,最后定格在两根颜色最正,编的最细致的红色发绳上。 “这两个。”他指着那两根红绳,再次利落的付钱。然后,他转过身,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候,便抬手,用红绳,将我原本的旧头绳子换下,重新帮我绑好,系上一个紧紧的结。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笨拙,扯得我头皮发疼,我抬头看向他,却对上他异常认真的眼神。 “好看。”他低声说,不是赞美,是结论。 燕丹在一旁脸上也满是温柔的笑意:“夭夭可真可爱,看来我们得夭夭长大可是个小美人呢,要是我的妹妹就好了。” 赵政得眼神沉了下去,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燕丹,随后拉起我的手,继续前行。 “三位小友,观尔等气度不凡,可要卜上一卦?预知前程,趋吉避凶。”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我们刚刚路过小摊后面传来。 循声望去,是个须发皆白,衣衫陈旧的老者,坐在一个简陋的卦摊后,眯着眼睛,脸上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 燕丹少年心性,又被困于质子的身份,对前程命运最为关心,立刻显露处兴趣:“真能算得前程。” 老者捋了捋长长得胡须,点点头;“童叟无欺。” 赵政似乎对这种事情并不相信。只是蹙了蹙眉。 老者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变得清澈而锋利,打量着燕丹的面相,片刻后,老者开始飞快的掐算起来:“小公子贵不可言,然而命中多漂泊,难觅安定树枝。”虽说的含蓄,却点中了燕丹作为质子的命运,燕丹脸色微变,沉默不语。 旋即老者的目光转向一旁的赵政,他那双清澈而又锋利的眼睛,猛地闪过一抹精光,身体甚至微微前倾,他仔细端详赵政,过了许久,最终挥挥手开口:“公子贵不可言,老朽算不了算不了。” 这句话比其他任何言语都具有冲击性。燕丹愕然,赵政的黑眸中掠过一丝深思; 然后,老者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的脸色骤变变得极为复杂,困惑,他示意我伸出手。 我心里没由来的一紧,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把手藏到身后。一种莫名的恐慌将我笼罩,仿佛那老者会说破,连我自己都无法言说的秘密。 燕丹轻声唤我:“夭夭”带着不解的语气。 老者叹了口气,声音地城,带着怜悯,目光好似能穿透我的身体看透我的灵魂那般:“小姑娘,缘起缘灭,莫要.....” “我不算!”我猛地打断老者的话,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颤抖。我用力摇摇头,躲到赵政身后,紧紧抓住赵政的衣角,仿佛那是我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 赵政感受到我抓着他衣角微微颤抖的手,他没有推开我,也没准问,他坚定将我挡在他的身后,僵老者那探究的目光挡住,他看向老者的眼神,恢复了平日的冷冽,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走吧。”他低声说,语气不容置疑,牵起我的手,转身离开了那个摊位。 燕丹准备付钱,老者摆摆手:“我算命,不收钱的。” 在我们走后,那老者看着我们三人的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 走出市集,燕丹便先告辞离去。 回去的路上,赵政的手一直紧紧的握着,没有松开。知道快到住处,他才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我,眼里全是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别怕。”他说道“那些话,你不必听。” 他顿了顿,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宣告,如同立下誓言:“你的命,由我来定。” 那一刻,我心中的恐惧并未完全消散,但赵政手中传来坚定而温凉的文帝,他的那句话如同一道坚固屏障,暂时抵住我我对未来未知命运的恐惧,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与他的羁绊,更深了一层,不仅仅是在这赵国的相互守护,更掺杂了那对于不可言说的未来的抗衡。 第5章 集市 那日是一个好天气,我也渐渐不需要阿穗指导我来给赵政束发,虽然发髻还不算规整还需阿穗帮忙调整,但在阿穗眼中我的束发已经算事不错的了。 在燕丹的几次请求下和赵姬的默许下我和赵政终于寻到了机会,可以离开我们的小院子,来到这里我还是第一次好好逛逛市集,我们三人混入邯郸城熙攘的集市当中。 市集的喧嚣与色彩,对于我这个现代灵魂来说,无疑是新奇的,市集九衢交错,空气中混杂着食物的香气,和草药香料的气味,还时不时伴着牲畜嘶鸣,市集上的人很多很热闹三教九流都有。 燕丹对于此地较为熟悉,他脸上带着难得的轻松的笑意,赵政依旧沉默,不多言语,虽然嘴角紧抿着但似乎变得柔和一点,但那双黑眸警惕的观察四周。 而我被夹在他们中间,感受这来不易的自由,心情不经轻松起来,我被赵政的手牢牢牵着好奇的张望着热闹的景象。 我的目光很快被一个卖蜜饯的小摊吸引,尤其是那梅干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燕丹顺着我的目光,了然一笑,很自然的走到小摊前,对着摊主:“婆婆,一包梅干。”燕丹刚从从怀里掏出几枚赵国的布币,旁边却伸出一只更快的手将钱付了,声音清冷:“两袋。” 摊主愣了一下,随后又堆上笑脸,飞快地包好了两包梅干,递给了赵政。 赵政接过之后也没看,将其中一袋塞在我手里,另外一袋则自己拿着。 燕丹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闪过一丝尴尬随后又恢复了正常我捧着那袋梅干察觉到两人的微妙,我抬头看向赵政,赵政没有什么表情还如往常一样,仿佛只是做了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阿政,何须如此。”燕丹将僵在半空的手收回。 赵政这才侧过头,语气平淡:“夭夭想要,自然我来付。” 这句话很轻,也很重,它划清了一条界限———夭夭和赵政是一起的,无论是一包梅干,还是其他,都轮不到旁人来插手。 燕丹脸色微微变了变,他知道赵政话里的含义,只是点点头。 我知道燕丹的善意被不动声色的推开,看这赵政的侧脸,果然是嬴政幼年体啊。 赵政看向我:“吃吧。” 我拿出一个梅干塞在赵政嘴里,又飞快的拿出一个梅干塞在燕丹手里,自己又塞了一颗嘴里含糊到:“很好吃的。”,酸酸的滋味在我舌尖蔓延,心中却品出了更为复杂的滋味。 我故意打破这尴尬的氛围故意指着远处的杂耍摊子:“那边,那边是什么。” 燕丹笑着;“夭夭,那是杂耍。”我点点头 赵政:“想去看吗。” 我笑着点点头。 看完杂耍之后,我在一个贩卖粗陶和零星木器,的摊子前,被一个刻着纹路的小木鸟吸引,忍不住多看几眼。 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眼神却精明的赵国男子,他早就注意到我们三个孩子,衣着和气质不凡,带着一个仆人,见我的眼神在他的摊子上多看了几眼,他立刻拿起木鸟,堆起谄媚的笑容,对着我们三人之中最年长的燕丹笑道:“小君子,给您妹妹买个玩具吧。” 燕丹正想要有所动作,我拉着燕丹的衣袖嫩生生的说:“我不要我不喜欢。” 那精明的摊主脸色一僵,视线落在我的脸上,又瞥见燕丹腰间一枚质地尚可,但可以掩盖纹样的玉佩,再看看一旁赵政,似乎是猜到什么,脸上僵硬的笑容立刻变为讥诮。 “哦,我以为是那那家小君子,原来是.....”他故意拉扯语调,声音不大,却能让周围的人听见:“原来是吃我们赵国粮食的几位小贵人啊。”它故意加重了去‘小贵人’三个字时候充满鄙夷,周围的人目光聚拢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赵政攥紧拳头,他毫不退缩的迎上摊主和周围的目光,他的黑眸里里的冰冷和狠戾像是一头即将要扑咬的狼。燕丹听闻此言真要与其争辩。 可摊主被赵政的目光看的心里害怕,但仗着自己地盘,人多势众,反而更加向前一步,语气更加恶劣:“怎么,瞪什么瞪,说错了吗,你们这些.....” “阿兄!”我稚嫩的声音异常清晰打断了摊主的话,我装作被吓到的模样,猛地抱住赵振的胳膊,将脸埋在他的衣袖上:“阿兄我怕,我们快回家吧,要是被那个凶巴巴的带着刀的赵家伯伯知道了,又要生气了。” 带刀的赵家伯伯,一瞬间摊主和周围的人脸色都变了,在赵国能配刀的不言而喻。 我说的话自然不是骗那些人的,的确又监视我们的人,只是监视我们的人,一方面是巡逻的士兵,另一方面就是暗中监视的人。 摊主噎住了侮辱的话卡在喉咙里,脸色变了变:“快走快走,别挡着老子做生意。” 赵政忍下心中的那一丝怒火,不看摊主,握住我的手,又拉起一旁还在生气的燕丹,低低的说了一声:“我们走。” 我们行至一处人少的石桥上,赵政松开燕丹的手,却紧紧牵住我的手,赵政摸摸我的头:“吓到了吗。” 我摇摇头:“有公子在我不怕。” 赵政看着我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也只是点点头:“嗯,我以后保护你。” 燕丹看着我温和地笑着:“看来我们夭夭是个聪明的小孩,比我们二人还要聪明。” 我朝着燕丹甜甜一笑。 阳光将我们三人的影子投在桥面上,我们趴在桥栏上,砍着桥下的流水,三人分享着梅干。 我静静听着他们谈论一些我听不太懂的文学著作,时而插句嘴,引得他们发笑。 那一刻我们只是普通得孩童,没有燕国质子秦国质子的身份。 我们继续逛着集市,好奇的打量着两旁摊位的上的货物,粗糙锋利的农具,色彩鲜艳的彩陶,和不知哪里来的奇异贝壳。 继续前行,在一个卖女子饰物的小摊前。,赵政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在那些粗糙的珠花木簪,最后定格在两根颜色最正,编的最细致的红色发绳上。 “这两个。”他指着那两根红绳,再次利落的付钱。然后,他转过身,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候,便抬手,用红绳,将我原本的旧头绳子换下,重新帮我绑好,系上一个紧紧的结。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笨拙,扯得我头皮发疼,我抬头看向他,却对上他异常认真的眼神。 “好看。”他低声说,不是赞美,是结论。 燕丹在一旁脸上也满是温柔的笑意:“夭夭可真可爱,看来我们得夭夭长大可是个小美人呢,要是我的妹妹就好了。” 赵政得眼神沉了下去,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燕丹,随后拉起我的手,继续前行。 “三位小友,观尔等气度不凡,可要卜上一卦?预知前程,趋吉避凶。”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我们刚刚路过小摊后面传来。 循声望去,是个须发皆白,衣衫陈旧的老者,坐在一个简陋的卦摊后,眯着眼睛,脸上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 燕丹少年心性,又被困于质子的身份,对前程命运最为关心,立刻显露处兴趣:“真能算得前程。” 老者捋了捋长长得胡须,点点头;“童叟无欺。” 赵政似乎对这种事情并不相信。只是蹙了蹙眉。 老者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变得清澈而锋利,打量着燕丹的面相,片刻后,老者开始飞快的掐算起来:“小公子贵不可言,然而命中多漂泊,难觅安定树枝。”虽说的含蓄,却点中了燕丹作为质子的命运,燕丹脸色微变,沉默不语。 旋即老者的目光转向一旁的赵政,他那双清澈而又锋利的眼睛,猛地闪过一抹精光,身体甚至微微前倾,他仔细端详赵政,过了许久,最终挥挥手开口:“公子贵不可言,老朽算不了算不了。” 这句话比其他任何言语都具有冲击性。燕丹愕然,赵政的黑眸中掠过一丝深思; 然后,老者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的脸色骤变变得极为复杂,困惑,他示意我伸出手。 我心里没由来的一紧,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把手藏到身后。一种莫名的恐慌将我笼罩,仿佛那老者会说破,连我自己都无法言说的秘密。 燕丹轻声唤我:“夭夭”带着不解的语气。 老者叹了口气,声音地城,带着怜悯,目光好似能穿透我的身体看透我的灵魂那般:“小姑娘,缘起缘灭,莫要.....” “我不算!”我猛地打断老者的话,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颤抖。我用力摇摇头,躲到赵政身后,紧紧抓住赵政的衣角,仿佛那是我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 赵政感受到我抓着他衣角微微颤抖的手,他没有推开我,也没准问,他坚定将我挡在他的身后,僵老者那探究的目光挡住,他看向老者的眼神,恢复了平日的冷冽,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走吧。”他低声说,语气不容置疑,牵起我的手,转身离开了那个摊位。 燕丹准备付钱,老者摆摆手:“我算命,不收钱的。” 在我们走后,那老者看着我们三人的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 走出市集,燕丹便先告辞离去。 回去的路上,赵政的手一直紧紧的握着,没有松开。知道快到住处,他才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我,眼里全是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别怕。”他说道“那些话,你不必听。” 他顿了顿,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宣告,如同立下誓言:“你的命,由我来定。” 那一刻,我心中的恐惧并未完全消散,但赵政手中传来坚定而温凉的文帝,他的那句话如同一道坚固屏障,暂时抵住我我对未来未知命运的恐惧,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与他的羁绊,更深了一层,不仅仅是在这赵国的相互守护,更掺杂了那对于不可言说的未来的抗衡。 第5章 集市 那日是一个好天气,我也渐渐不需要阿穗指导我来给赵政束发,虽然发髻还不算规整还需阿穗帮忙调整,但在阿穗眼中我的束发已经算事不错的了。 在燕丹的几次请求下和赵姬的默许下我和赵政终于寻到了机会,可以离开我们的小院子,来到这里我还是第一次好好逛逛市集,我们三人混入邯郸城熙攘的集市当中。 市集的喧嚣与色彩,对于我这个现代灵魂来说,无疑是新奇的,市集九衢交错,空气中混杂着食物的香气,和草药香料的气味,还时不时伴着牲畜嘶鸣,市集上的人很多很热闹三教九流都有。 燕丹对于此地较为熟悉,他脸上带着难得的轻松的笑意,赵政依旧沉默,不多言语,虽然嘴角紧抿着但似乎变得柔和一点,但那双黑眸警惕的观察四周。 而我被夹在他们中间,感受这来不易的自由,心情不经轻松起来,我被赵政的手牢牢牵着好奇的张望着热闹的景象。 我的目光很快被一个卖蜜饯的小摊吸引,尤其是那梅干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燕丹顺着我的目光,了然一笑,很自然的走到小摊前,对着摊主:“婆婆,一包梅干。”燕丹刚从从怀里掏出几枚赵国的布币,旁边却伸出一只更快的手将钱付了,声音清冷:“两袋。” 摊主愣了一下,随后又堆上笑脸,飞快地包好了两包梅干,递给了赵政。 赵政接过之后也没看,将其中一袋塞在我手里,另外一袋则自己拿着。 燕丹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闪过一丝尴尬随后又恢复了正常我捧着那袋梅干察觉到两人的微妙,我抬头看向赵政,赵政没有什么表情还如往常一样,仿佛只是做了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阿政,何须如此。”燕丹将僵在半空的手收回。 赵政这才侧过头,语气平淡:“夭夭想要,自然我来付。” 这句话很轻,也很重,它划清了一条界限———夭夭和赵政是一起的,无论是一包梅干,还是其他,都轮不到旁人来插手。 燕丹脸色微微变了变,他知道赵政话里的含义,只是点点头。 我知道燕丹的善意被不动声色的推开,看这赵政的侧脸,果然是嬴政幼年体啊。 赵政看向我:“吃吧。” 我拿出一个梅干塞在赵政嘴里,又飞快的拿出一个梅干塞在燕丹手里,自己又塞了一颗嘴里含糊到:“很好吃的。”,酸酸的滋味在我舌尖蔓延,心中却品出了更为复杂的滋味。 我故意打破这尴尬的氛围故意指着远处的杂耍摊子:“那边,那边是什么。” 燕丹笑着;“夭夭,那是杂耍。”我点点头 赵政:“想去看吗。” 我笑着点点头。 看完杂耍之后,我在一个贩卖粗陶和零星木器,的摊子前,被一个刻着纹路的小木鸟吸引,忍不住多看几眼。 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眼神却精明的赵国男子,他早就注意到我们三个孩子,衣着和气质不凡,带着一个仆人,见我的眼神在他的摊子上多看了几眼,他立刻拿起木鸟,堆起谄媚的笑容,对着我们三人之中最年长的燕丹笑道:“小君子,给您妹妹买个玩具吧。” 燕丹正想要有所动作,我拉着燕丹的衣袖嫩生生的说:“我不要我不喜欢。” 那精明的摊主脸色一僵,视线落在我的脸上,又瞥见燕丹腰间一枚质地尚可,但可以掩盖纹样的玉佩,再看看一旁赵政,似乎是猜到什么,脸上僵硬的笑容立刻变为讥诮。 “哦,我以为是那那家小君子,原来是.....”他故意拉扯语调,声音不大,却能让周围的人听见:“原来是吃我们赵国粮食的几位小贵人啊。”它故意加重了去‘小贵人’三个字时候充满鄙夷,周围的人目光聚拢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赵政攥紧拳头,他毫不退缩的迎上摊主和周围的目光,他的黑眸里里的冰冷和狠戾像是一头即将要扑咬的狼。燕丹听闻此言真要与其争辩。 可摊主被赵政的目光看的心里害怕,但仗着自己地盘,人多势众,反而更加向前一步,语气更加恶劣:“怎么,瞪什么瞪,说错了吗,你们这些.....” “阿兄!”我稚嫩的声音异常清晰打断了摊主的话,我装作被吓到的模样,猛地抱住赵振的胳膊,将脸埋在他的衣袖上:“阿兄我怕,我们快回家吧,要是被那个凶巴巴的带着刀的赵家伯伯知道了,又要生气了。” 带刀的赵家伯伯,一瞬间摊主和周围的人脸色都变了,在赵国能配刀的不言而喻。 我说的话自然不是骗那些人的,的确又监视我们的人,只是监视我们的人,一方面是巡逻的士兵,另一方面就是暗中监视的人。 摊主噎住了侮辱的话卡在喉咙里,脸色变了变:“快走快走,别挡着老子做生意。” 赵政忍下心中的那一丝怒火,不看摊主,握住我的手,又拉起一旁还在生气的燕丹,低低的说了一声:“我们走。” 我们行至一处人少的石桥上,赵政松开燕丹的手,却紧紧牵住我的手,赵政摸摸我的头:“吓到了吗。” 我摇摇头:“有公子在我不怕。” 赵政看着我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也只是点点头:“嗯,我以后保护你。” 燕丹看着我温和地笑着:“看来我们夭夭是个聪明的小孩,比我们二人还要聪明。” 我朝着燕丹甜甜一笑。 阳光将我们三人的影子投在桥面上,我们趴在桥栏上,砍着桥下的流水,三人分享着梅干。 我静静听着他们谈论一些我听不太懂的文学著作,时而插句嘴,引得他们发笑。 那一刻我们只是普通得孩童,没有燕国质子秦国质子的身份。 我们继续逛着集市,好奇的打量着两旁摊位的上的货物,粗糙锋利的农具,色彩鲜艳的彩陶,和不知哪里来的奇异贝壳。 继续前行,在一个卖女子饰物的小摊前。,赵政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在那些粗糙的珠花木簪,最后定格在两根颜色最正,编的最细致的红色发绳上。 “这两个。”他指着那两根红绳,再次利落的付钱。然后,他转过身,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候,便抬手,用红绳,将我原本的旧头绳子换下,重新帮我绑好,系上一个紧紧的结。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笨拙,扯得我头皮发疼,我抬头看向他,却对上他异常认真的眼神。 “好看。”他低声说,不是赞美,是结论。 燕丹在一旁脸上也满是温柔的笑意:“夭夭可真可爱,看来我们得夭夭长大可是个小美人呢,要是我的妹妹就好了。” 赵政得眼神沉了下去,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燕丹,随后拉起我的手,继续前行。 “三位小友,观尔等气度不凡,可要卜上一卦?预知前程,趋吉避凶。”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我们刚刚路过小摊后面传来。 循声望去,是个须发皆白,衣衫陈旧的老者,坐在一个简陋的卦摊后,眯着眼睛,脸上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 燕丹少年心性,又被困于质子的身份,对前程命运最为关心,立刻显露处兴趣:“真能算得前程。” 老者捋了捋长长得胡须,点点头;“童叟无欺。” 赵政似乎对这种事情并不相信。只是蹙了蹙眉。 老者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变得清澈而锋利,打量着燕丹的面相,片刻后,老者开始飞快的掐算起来:“小公子贵不可言,然而命中多漂泊,难觅安定树枝。”虽说的含蓄,却点中了燕丹作为质子的命运,燕丹脸色微变,沉默不语。 旋即老者的目光转向一旁的赵政,他那双清澈而又锋利的眼睛,猛地闪过一抹精光,身体甚至微微前倾,他仔细端详赵政,过了许久,最终挥挥手开口:“公子贵不可言,老朽算不了算不了。” 这句话比其他任何言语都具有冲击性。燕丹愕然,赵政的黑眸中掠过一丝深思; 然后,老者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的脸色骤变变得极为复杂,困惑,他示意我伸出手。 我心里没由来的一紧,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把手藏到身后。一种莫名的恐慌将我笼罩,仿佛那老者会说破,连我自己都无法言说的秘密。 燕丹轻声唤我:“夭夭”带着不解的语气。 老者叹了口气,声音地城,带着怜悯,目光好似能穿透我的身体看透我的灵魂那般:“小姑娘,缘起缘灭,莫要.....” “我不算!”我猛地打断老者的话,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颤抖。我用力摇摇头,躲到赵政身后,紧紧抓住赵政的衣角,仿佛那是我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 赵政感受到我抓着他衣角微微颤抖的手,他没有推开我,也没准问,他坚定将我挡在他的身后,僵老者那探究的目光挡住,他看向老者的眼神,恢复了平日的冷冽,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走吧。”他低声说,语气不容置疑,牵起我的手,转身离开了那个摊位。 燕丹准备付钱,老者摆摆手:“我算命,不收钱的。” 在我们走后,那老者看着我们三人的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 走出市集,燕丹便先告辞离去。 回去的路上,赵政的手一直紧紧的握着,没有松开。知道快到住处,他才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我,眼里全是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别怕。”他说道“那些话,你不必听。” 他顿了顿,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宣告,如同立下誓言:“你的命,由我来定。” 那一刻,我心中的恐惧并未完全消散,但赵政手中传来坚定而温凉的文帝,他的那句话如同一道坚固屏障,暂时抵住我我对未来未知命运的恐惧,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与他的羁绊,更深了一层,不仅仅是在这赵国的相互守护,更掺杂了那对于不可言说的未来的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