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我?罚你当替身》 第1章 一死一印 无涯地,乃是仙门与魔界的交接之处,平日里荒无人烟。今日却集结了无数修士。 红衣女子有着一张略显英气的面庞,手拿佩剑抱臂立于此地,她身旁的白衣修士正温柔地注视着她,时不时为她整理被封吹乱的碎发。 二人虽没有说一句话,可一切的情意尽在眼中,不言而喻。 二人正是青云门新任门主和她的新婚丈夫,他们位列修士之首,江浸月抬头望着魔界的方向,即使面容无碍却也掩盖不了眉宇间的忧愁。一旁的容珏心里也为妻子所担忧之事焦虑不已。 不一会儿,两人面面相觑,江浸月对着身侧的两位长老问道:“王长老,郭长老,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的探子不是说魔界今日会派兵前往无涯地,准备一举攻下青云门吗?为何只有我们的人到了?” 王长老瞥了江浸月与容珏一眼,没好气的说到:“怎么,你在质疑我,你祖父掌管青云门时我就是门下长老,你父亲活着时也对我恭敬有佳。轮得到你一个刚刚即位门主的小丫头片子对我说三道四对吗?” 江浸月正想开口反驳,身边的容珏拉住她的手,“晚辈们不敢,长老误会了。浸月是怕探子传错了消息,想问问长老的意思。” 王长老哼了一声,郭长老适时开口,“放心,这探子在魔界潜伏了多年,错不了的,我们姑且在等等就是。” 江浸月总觉得事情有点古怪,抬头看向容珏,容珏似乎明白了江浸月心中所想,握了握她的手,“眼下只能再等等了,别怕,有我在”。江浸月点了点头,两人十指相扣。 一旁的郭长老担忧似的悄声对王长老说道,“我们的计划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放心,我早就打探好了,魔尊早死,那个魔族殿下现在还在炼狱之地呢,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如今魔界群龙无首,正是一举歼灭他们的好时机。” 魔界境内,魔尊座下几位堂主焦急万分。 “这可如何是好,魔尊逝世前交代过我们,不可从外面解开炼狱之地的封印。可这青云门众人已经到无涯地了。” “哼,这群卑鄙小人,上一次仙魔大战已经约定好不得开战,这次却是他们先违反约定。真不要脸。” “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青云门的人干的那些不要脸的事还少,他们连自家人都不放过。当年江姑娘不就是被他们活活逼死的吗。” “好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怎么对付青云门的那些人,再不决定,他们马上就要到魔界了。” “没什么好决定的,出兵就是。”帝晁身着一袭玄色战袍,从门口缓缓走来,他面容俊朗,周身的气质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本以为他这样的人世间应该没什么值得他在乎的,可他的眉间确有着一丝忧伤。 “殿下,您历练成功了?真是可喜可贺呀,我这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有您在,那些杂碎也成不了多大气候。” 帝晁道:“刚刚在门口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此番的却是他们不讲信用在先。况且雯音的事我还没找青云门的人算账,他们居然有脸来。来人,宣告魔界所有人,我帝晁今日起即位魔尊。所有魔将随我前去无涯地。” 帝晁正欲向门口走去,突然想到什么,停下了脚步,对着怀里的一颗千年灵芝说道,“识谙。” “师父,我在。”说话间那一颗灵芝幻化成了一位穿着棕色衣服的少女,少女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眼前的帝晁,眼里尽是对帝晁的崇拜。 “还得麻烦各位堂主带识谙熟悉一下魔界内的事务,今后她便是我首徒,我不在,一切事务皆向识谙禀报即可。安排识谙住在北月殿吧。” 几位堂主心里闪过一丝诧异,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当即说道:“殿下放心。” 无涯地 江浸月心里还是不踏实,她使用了传音术给容珏,“昨日王长老,郭长老执意要率青云门前来无涯地,我虽心有顾虑。可毕竟是魔界之人先一步破坏约定,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如今再想想,总绝得事情有些蹊跷,当年仙魔两方约定好无事不得开战,自我从父亲手里接任门主之位,思来想去并没有与魔界起任何冲突。魔界没有理由要攻打青云门。 况且王长老,郭长老这么着急派兵前来,他们到底在急什么?或者说他们到底在怕什么?” 容珏思索了一会儿,安抚似的握了握江浸月的手,随后摇了摇头,“他们的行径确实古怪。可我入青云门不过两月,对一些事情的了解还不如你。不过我猜测两位长老应该隐瞒了一些与魔界有关的事。” 江浸月面色凝重,“这件事回去之后我定会彻查清楚。眼下一直等在这也不是办法,还是先回青云门重新查探消息吧。” 容珏脸色一变,“回不去了。” 江浸月正想询问为何回不去,只见天空被黑影笼罩,所有人的脸上都失去了光彩。 众人抬头望去,无数的魔兵魔将悬在半空中。整个无涯地像是被分成了两个极端,上黑下白。 魔将们整齐地排列在无涯地上空,魔将们将队伍中间分开一条大道,一个穿着玄色战袍的男人缓缓走来。 “雯音的事本座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你们是哪里来的勇气敢向我魔界出兵。” 底下有年长的修士立刻认出了说话之人,“帝晁,他是帝晁,魔尊之子。” 王长老和郭长老脸色瞬间一变,“怎么回事?探子不是说帝晁还在炼狱之地吗?他怎么提前出来了?” “这可怎么办?要是让他知道江雯音那件事是我们的手笔,那我们不就完了吗?” “慌什么,那件事的知情人只有我们和江雯音,江雯音早就死了,一个死人难道会开口说话不成。只要你我死守这个秘密,没人会知道的。” “那眼下呢,我们慌称魔族要攻打青云门,本是想着趁魔尊早死,帝晁还在历练,一举消灭魔界。可、可帝晁出来了,万一他们知道这是个误会,我们不还是要遭殃。” “不不不,你只要记住,消息是探子告诉我们的就行。要谎传也是探子谎传和你我二人可没关系。” 此时帝晁冷笑一声,“哦,差点忘了告诉你们了,今日起我便是魔界新任魔尊。既然你们送上门来了,那雯音的事我得好好找你们算算账了。” 底下的江浸月与容珏还处于懵逼状态,“不对,听他的意思,魔族并没有向我们出兵,反倒是我们贸然前来无涯地。” 江浸月随机转向两位长老,“两位长老,如今事情有误会,想来是探子的消息有误。晚辈有一事不明,雯音是谁,魔尊为何要找我们算账?此外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战争,我看我们还是撤兵吧。” 王长老抬手制止,“雯音的事回青云门后我自会告诉你,只是现在不能撤兵。一旦撤兵外界会怎么看我青云门,魔族又会怎么看我青云门 。你要置我青云门脸面于何地。” 江浸月还没开口,一旁的容珏先一步说道,“长老,为何要在意外人的看法,如果不撤兵这样一直僵持大战一触即发,只会死伤更多的修士,伤及更多无辜的性命,难道这没有脸面重要吗?” 王长老冷哼道,“你与江浸月成婚不足两月,自然不会把青云门的脸面放在心上。我是青云门长老,自然要在意我青云门的脸面,不等大战开始便要撤兵,我可不是那贪生怕死之徒。” 江浸月见与长老说不通,便抬头看向帝晁,“魔尊,我乃江文昌之女,青云门现任门主。我想今日之事可能是有误会。” 不等江浸月说完话,王长老便指示身侧的修士开口,“哪有什么误会,我看是你江门主临阵退缩,害怕了。” “你江门主怕,我们可不怕,我们可都是铁血铮铮的汉子,江门主实在害怕还是趁早交出门主之位,回家相夫教子吧,你们说是不是啊。” 这一两人的话引起了身后众修士的赞同, “对,我们可不怕,打就打,谁怕谁,你们这些魔族放马过来吧。” “对,今天我要是喊一句怕,我就不配当一名修士。” “把这些魔物都消灭了,谁怕谁是孙子。” “各位,冲呀。” 江浸月听到这些话心里一紧,“快停下,今天之事真的有误会,你们这样是想引战不成。快停下。” 江浸月临危受命,继任门主不足三月,况且还是一个尚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子,自然不会有人听她的话。 容珏对着她摇了摇头,“浸月,已经晚了,我们拦不住了。今日注定会有一战。今日之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帝晁看着下面喊打喊杀的修士,对着身后的魔将们说道,“我想你们之中或多或少都受到过雯音的救治,二十年前她被这群自诩名门正派的人活活逼死,今天就是为她报仇的好时候。给我冲。” 此刻的无涯地,仙魔混战,本就荒无人烟的无涯地因此战更显得雪上加霜。各种灵力肆意横行,死的死,伤的伤。原本晴朗,干净的天地间,如今早已浑浊不堪,到处充斥着血腥味。 江浸月与容珏只能一边抵挡魔族的攻击,一边救治受伤的修士。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魔尊已经失去理智了。浸月,你留在这,我去想想办法。” “不,我和你一起去。” “乖,听话,你是门主,不能有任何闪失。你也不想青云门落在那样的两位长老手中吧。” “那你一定要小心。” “我会的,放心吧。” 容珏看着不远处杀红了眼的帝晁,杀死他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反而会进一步激发矛盾。况且许多事情还没有了解清楚。容珏想了想决定先暂时将帝晁封印起来,让大战先平息再说。 容珏来到帝晁身后,嘴里默念,“以我之力,借天地之灵,还万物之生,印。” 可容珏低估了帝晁的实力,帝晁为雯音报仇使出了所有的灵力,这样的结印术封印不了帝晁,眼下的帝晁仿佛沉醉于杀戮的世界。 容珏心下一惊,如果这一次无法将他封印,那么只会更加激怒帝晁,而且结印术破坏爆发出的灵力也会伤害更多的人。 “对不起了,浸月,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我违反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不能陪你白头到老,往后你的路得自己一个人走了。” “以我之躯,起印。” “不要,容珏,不要啊”,恍然间看到这一幕的江浸月瞬间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冲着容珏大喊着不要,可为时已晚。她飞身上前,可迎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身躯。 看着眼前毫无生机的容珏,江浸月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你个骗子,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相伴到老吗?你不是说要协助我掌管青云门吗?不要,不要离开我。” 说着一滴泪滴落到容珏的脸上,容珏的身躯渐渐消散,一阵微风拂过,与天地融为一体了。 江浸月拼命地用灵力凝聚容珏的身躯,可于事无补,“不要啊,为什么抓不住,为什么什么也抓不住,不要啊,容珏别离开我。”只顾着伤心的江浸月没有注意到容珏的一缕灵力随着身躯的消散融进了她的眉心。 一死,一印,换来了大战的结束。 第2章 忆往昔 另一头的魔界,这几位八卦的堂主等到帝晁走后才开始好奇,“你们说殿下对这识谙姑娘是个什么想法?居然还把她安排在北月殿,以往的魔尊首徒可没有这待遇。” 一直注意堂主们说话的识谙也忍不住问了起来,“什么什么想法?” “姑娘有所不知,当年前任魔尊还在时,殿下无心术法修炼。有一年贪玩说要出去历练,结果带回来了一个姑娘,还说要娶她为妻。” 听到这里的识谙眼眸暗了一瞬,语气犹豫的问了一句,“那然后呢?” “可惜江姑娘一心研究治病救人,不喜欢我们殿下便拒绝了殿下。殿下还为此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那江姑娘现在呢?” “你有所不知,江姑娘为我魔族救治了许多病者。不久青云门内急召,江姑娘便提出了辞行。可是不到一月,青云门便告知天下江姑娘因病去世。江姑娘确实身体不好,可这病并没有严重到致死的地步,况且江姑娘自己就是大夫,这样的说辞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经过一番打探才知,江姑娘不是因病去世,而是自杀身亡。定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逼死了江姑娘,可惜了多好一姑娘。哎。” 原本识谙还在羡慕江姑娘能得到帝晁的喜欢,心里还有一丝羡慕和嫉妒,但听到堂主们的话后也不免替江姑娘感到伤心,如今心里尽是对江姑娘的心疼。 识谙又问,“那这北月殿又是何故?” “殿下幼时心里想法多,游历人间以后就自己亲手打造了两座宫殿,南星殿和北月殿,殿下自己都没舍得住。南星殿是江姑娘来魔界时的住所,如今殿下给您安排的住所就是北月殿。” 识谙听到这里,嘴角露出了一抹浅笑。 青云门坐落于介州山,大大小小的山峰不下数十座,是中原数一数二的门派。建派人乃是当年名冠天下的修士——江问。当年妖魔横行,民不聊生,江问为安抚民心便于介州山这个四通八达,人口密集的地方建立门派。 传至今日已到第九代,此刻青云门议事殿内,主位上的江浸月一改往日的红衣装扮,一身白衣衬得她脸色更加不好。 殿内鸦雀无声,好一会儿江浸月才开口道,“听了两位长老的解释,先前是我误会长老了,在这里给长老们赔个不是。那几个探子,废除修为交给执法堂处置。至于那几个在无涯地多嘴多舌的人,既然管不好自己的嘴,那就不必再开口说话了。今后若再有人假传情报,为我青云门惹事,即刻扔进锁妖塔。各位长老,峰主意下如何?” 往日倚老卖老的长老,峰主眼下真真体会到了江氏血脉的压迫,个个都底下了头,毫无反驳。 “既然没有意见,今天议事就到此为止,散了吧,成峰主留一下,我还有一些事宜要交代给你。” 成岳待众人走后立刻关上了门,“师妹,我总觉得长老们有问题,可你为何,为何……” “大师兄,这正是我要交代你的事,我这么跟长老说是想让他们放松警惕。那探子就是他们的幌子,他们的身上定然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相比和我姑姑江雯音有关。” “你姑姑,怎么从未听师父提起过?” “我也是昨日从长老口中询问得知的,长老说姑姑生来有病,自幼熟读医术十八那年外出游历,治病救人。还在魔界救治了两个月,回来之后自觉愧对列祖列宗,便自尽谢罪了。为了不因救治魔族人为青云门惹祸,对外只说是因病去世。” “可我依旧觉得事情蹊跷,打探消息这事就拜托大师兄了。这些天门中之事还得大师兄多留心照看,我、我我”,说话间江浸月的眼角已经湿润,声音也变得哽咽。 “好了师妹,放心吧,事情包在我身上,门中之事也有我在,发生这样的事我们都不愿意看到。你也不过才十七八岁,这几个月发生的大事太多了,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狠了。我相信容珏也不希望你这样,这几个月你就好好歇歇吧。师兄相信你。” 魔界 识谙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帝晁只是出去了一会儿,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回来却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看着帝晁明明就在她眼前,却听不见她的声音,感受不到她的触碰。那双眼睛强忍泪水,可依旧抵挡不住心里的伤心,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要是帝晁在定会替她擦拭掉泪水,温柔地抚摸着她头,“多大点事儿,哭什么。” 可惜帝晁现在没有这个机会,也没有人会替识谙擦去泪水。识谙擦掉泪水,转过身来,“堂主们,我幻化成人不久,术法能力太弱,怎样才能解救师父出来?” 对面的堂主们开始了激烈的讨论。 “这不是普通的封印,起印者以身躯和全身的灵力起印,这样的印要解也得需要源源不断的灵力才有可能。” “魔界本就灵力匮乏,就算是集我们所有人的灵力也远远不够。” “我想到了,青云门不是有灵基之石吗?要是把它偷过来,害怕灵力不够吗?” “这不好吧。” “哎,你那边人,人都发兵到无涯地还把殿下都封印了,他们都没不好意思,我们就只是偷来借用一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 “可我们常年待在魔界,身上魔气环绕,进不去青云门呀。” “这、这可怎么办?” 识谙这时开口,“我去吧,我的真身是千年灵芝,可以进去。” 堂主们连连摆手,“这可不行,青云门内尽是些道貌岸然的修士,要是还没拿到灵基之石便被抓到,我们怎么向殿下交代。” “魔界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可魔界不能没有帝晁,魔族子民不能没有帝晁。相信堂主们也不想魔族子民天天生活在看人眼色,担惊受怕的日子里吧。” 堂主们终于妥协,“好吧。但识谙姑娘可一定要千万小心,万事以自己为重。” 承载着堂主们担忧而又期许的目光,识谙离开了魔界。 青云门,青云峰 青云峰乃历代掌门所居住,18年前,江文昌夫人佩容生江浸月时难产,生下江浸月不足两月就撒手人寡。江文昌自妻子死后便鲜少踏进青云峰,因此这些年来青云峰上便只有江浸月一人。 江浸月自小就是奶娘带大的,父亲虽然宠她,却不能时时刻刻将她带在身旁,一是门中事务繁杂,实在抽不开身,二来则是看见女儿的脸就不由的想起早亡的妻子,想到二人曾经的点点滴滴,只会更加悲伤。 幼时起,江浸月就最期待月初这一天,江文昌每月初都会抽一天带江浸月去看门中弟子练剑习武修行。江浸月在青云峰,没有伙伴陪玩,一个人孤零零的,最喜欢去人多的地方看他们打打杀杀,每次都抱着江文昌咿咿呀呀,手里还各种比划。 等江浸月会说话时,开口就是让江文昌教她习武修行,可江文昌坚决不同意。见一面求一次,江浸月左求右求,可是父亲就是不同意。 江浸月不明白为什么,她喜爱习武修行,而且是父亲唯一的女儿,日后也会替代父亲接任青云门,一介宗门之主,不会术法如何让人信服。 后来才知道父亲是想让她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不想让母亲唯一的骨肉再出什么岔子。可父亲迎娶母亲时便立下誓言,此生只娶她一人,她同样也是父亲唯一的骨肉,青云门门主唯一的女儿从来都不是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 直到八岁那年,父亲在外带回来一个男孩名叫成岳,收为大徒弟,自此才松了口,让江浸月同成岳一起学习修行。 两人一同习武,练剑,修行。成岳一开始不爱说话,奈何江浸月话多,一口一个大师兄,渴了给师兄递茶,饿了给师兄送糕点。不到一月两人便如亲兄妹一般。 可成岳的心思一直都在修行上,江浸月的心里虽不像以前那般但总感觉缺点什么。 江浸月十七那年父亲破例让她提前出山历练,不仅救了无数人,还遇见了一人,就是容珏。半年的相处,容珏好似补齐了江浸月心中的空缺一样,二人互生情愫,并许诺一月以后青云门见。 可这一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江文昌病故。江浸月临危受命接任青云门,一个不满十八的姑娘,上面有几位长老施压,底下弟子不服,这一个月江浸月可谓是热锅上的蚂蚁。 直到容珏来了青云门,江浸月就跟有了主心骨似的,两人配合一起打理青云门,也算是平平稳稳。半月后,两人凭借江文昌的信物在青云峰大婚,这青云峰上便不再是江浸月一人了。 有人陪江浸月哭,陪江浸月笑,有人能懂江浸月的小脾气,能理解江浸月的小别扭,能和她一起练剑,赏月,抚琴,种树,酿酒,能辅助她掌管青云门,会在她梦魇时安抚她,陪她一起装饰青云峰内屋殿,如今这殿内的一切陈设都是他们二人一起挑选,一起安置的,连方位都是精心设计好的。 二人为了这青云峰也算是费尽了心思,可这又算得了什么,两人情意相通再累也不在话下。 想到这,江浸月苦笑一声,看着这周围的陈设摆件,瞬间红了眼眶。转身跑到那颗两人一同种下的树下,挖出了两坛两人一起酿的酒,“你说,我喝了这酒,你会不会来我梦里啊?” 第3章 容珏现 说完不一会儿,江浸月便摇摇晃晃往床边走去,还没上榻就靠在床边睡着了。 青云门,青寂峰 在江文昌逝世前,就将门主之位交予江浸月,将执法堂交予铁面无私的大弟子成岳。 成岳忧心青云峰上的师妹,边想边往厨房走去,刚到门就遇见了正在收拾厨房的浮兰,“正好你在这,我也省的麻烦嬷嬷了,我料想师妹定要大醉一场,帮我熬一碗醒酒汤送往青云峰给师妹。” “好。”浮兰答应了便要转身往厨房去。 成岳立马轻轻拦了一下浮兰,“你、你送去喂她喝下就行,别累着了。” 浮兰白了成岳一眼,就去厨房忙活了。只留成岳一人在此挠了挠后脑勺,不禁疑惑,难道我又说错话了?不行得回去想想。 浮兰熬完了醒酒汤,想了想还是转身离开厨房去了后院,找到了正在劈柴的白皑。 “白皑,白皑,帮我个忙呗。” 白皑身着粗布衣裳,看眉眼像十七八岁的样子,重新换了个背对浮兰的位置继续劈柴,就当没听到浮兰说话似的。 “好,你不帮,那我就自己去给门主送醒酒汤了。” 听了这句话,白皑愣住了,斧头掉地上也不在意。急忙回复到,“我去!我去。” “好呀,一提到门主让你干什么都行,你现在想去我还不乐意了。” 白皑一听眉头一皱,后悔刚才对浮兰姐的不搭理,“浮兰姐。” “好了好了,打住打住,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浮兰姐,我也就大你一岁而已。你这一声姐把我叫的多老,行了行了,逗你的,让你去。知道你在意门主,想报门主的恩情,醒酒汤就在厨房。快去吧,我得回去歇着了。对了,你还未修习过术法,给,这是传送符,我专门精进过了,不用灵力,烧着就能使。还有,这是令牌。” 白皑拱手道谢,手里拿着符和令牌反复抚摸,似是要将这能带他去青云峰的符样印在心里,心里跟乐开了花似的。又想着怕醒酒汤冷了,急急就往厨房跑。 看着眼前温热的醒酒汤,想了又想还是另拿了一个勺子尝了尝,摇了摇头,想着她因容珏之死毕得是大醉一场。就将这醒酒汤倒了,打算为她重新熬制一碗自己从小就学来的醒酒汤。 小炉上的醒酒汤咕嘟咕嘟煮着,白皑坐在一旁扇着火,一双通红的眼眸在水汽儿后若隐若现,白皑现在心里既忧心又窃喜。忧心江浸月三个月内连失父亲和丈夫,怕她承受不住,又窃喜自己是不是有能和她并肩的机会了。 恍惚间想到了初见江浸月时的一幕,那时的白皑整天受人欺负,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暖,父母恩怨纠葛不小,父亲不要,母亲不认,那段时间白皑感觉整个人生都是灰蒙蒙的,以至于留下影印到如今还在做噩梦。 直到有一天遇见了一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姑娘,那姑娘手拿一支糖葫芦,腰间别着一柄剑。她就像一团烈火似的,照亮了他的生命。不但救他脱离苦海,还给了他信物让他可以在青云门安稳度日。 只是他见江浸月虽时常笑着,可笑意却不抵心。他想若是她能真心笑一笑,必能更加明媚。 可半年后在青云门,他却看见了江浸月满脸都是笑意,同身侧的容珏说说笑笑,好不快乐。不久后两人成婚,门中上下无人不说他们是天作地设的一对。 看见江浸月这样,他是真心想为江浸月高兴,可心里总是郁闷不已,露出的尽是一番苦笑。 也许,也许能让她高兴的人不是他罢了。 他虽伤心,可更不愿她像如今这样借酒消愁,浑浑噩噩,要是能有什么法子帮帮她就好。 白皑心想,算了,算了,不想这些了,还是为她熬好醒酒汤在先。 青云峰 “浸月,浸月,我们上榻去睡好不好,在这儿会着凉的。” 江浸月在睡梦中听到有人呼唤她,声音非常温柔像是在哄人。只是眼下又晕又困,江浸月不想挪地方了,便挥了挥手,又睡了过去。 “浸月,听话,这样睡一晚上你会难受的。” 江浸月现在仿佛处在一团白雾里,看不清前路,也不知来处。她往前,白雾像似缠上她一般也随她往前。正当她不知所措之际,似乎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唤她。 这声音是容珏,是容珏! 江浸月一瞬间既高兴又诧异,不禁大喊道,“容珏,容珏。” 江浸月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恍惚间好像看见容珏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帕子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见她脸上冒虚汗容珏赶忙拿了帕子替她擦汗,江浸月一把抓住容珏的手腕,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容珏。 声音带有些许颤意,边说边抬手向容珏脸上摸去,“容珏,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容珏摸着江浸月的头,替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将她搂入怀中,轻声道,“是我,是我,我回来了。” 江浸月听完便扑在容珏怀里痛哭起来,“容珏,我怕,我怕。我没了父亲,也没了你,我实在是害怕。我怕我不能管理好整个门派,我怕一个人承担所有,我怕让你们失望。 你知道吗,我这几天都在做噩梦,梦到父亲临终托付,梦到你在无涯地神魂俱灭,我一遍遍的经历,一次次的失去。我、我要撑不住了,我只能用酒来麻痹自己,不去想,不去记。 我真的是太没用了,被两位长老挑拨引此大战,还害得你丧命。我们才成婚不足两月,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容珏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不要这样想,当初那样危机的时刻,谁会去仔细想,不止你连我也被蒙蔽。我以身为印,是我自愿,不要将我的死担负到你身上。 我死了,对你也有好处,也算为你止了一场大战。只是你也要学会一个人,我不能时时刻刻替你出谋划策,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或许我们的缘分就到这了。 我知道,你不想承认,可我还是要说,不要太依赖别人了。以前有父亲和我,我们宠你,护你,帮你,助你。可人生在世,难免会遇到些挫折,不可能事事都有人帮你,有些事必须得你自己去面对。生离死别是人之常情,浸月你要看开。” 江浸月的声音逐渐哽咽,“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控制不住。我本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看确是大梦一场。我会独立,我会学会一个人去承担。可你不是回来了吗?你又回到我身边了呀。”说完便窝在容珏怀里哭了起来。 许是哭的时间太长了,江浸月生出了一丝睡意,容珏就一边摸着江浸月的头,一边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 待到江浸月彻底睡熟后,容珏依依不舍地看着怀里的人,“可这就是一场梦,我回不来了。”话音刚落,容珏再次化为一缕灵力融入了江浸月的眉心。 青云门外门 一朵千年灵芝正在到处躲避外门弟子的追赶,一蹦一跳的到处乱窜,趁着后面的人不注意窜到草丛里才躲过一劫。 “诶,那灵芝跑哪去了,那品相一看就是千年的,多好的药材,千万不能让它跑了,我们分开找。” 识谙悬着的终于能放下了,本想着用真身可以更好的进青云门而不被发现。可她忘了她的真身千年灵芝会更惹人注意。 这天底下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帝晁一样把她看做是生命,更多的人仅仅只当她是一株药材,是可以用来换取金银,灵石的物品。 想到这识谙想起了帝晁曾教她的幻术,当即便幻化成了一只小鸟,继续寻找青云峰的位置,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救帝晁的决心。 识谙在外门绕了一个大圈子,费了好些功夫才找到江浸月的住处青云峰。 想了想识谙还是化成了一只小鸟,即使飞来飞去也不会惹人怀疑。识谙看着身上黑色的羽毛,愈发觉得跟帝晁平日里的穿着很是相配。扇了扇身上的翅膀,高兴地快要原地起飞似的。识谙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真是聪明。 不一会儿,识谙便飞到了青云峰上,一眼就看到了亮着灯的殿宇。待她飞到殿外的大树上,就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躺在殿内的床榻上。 识谙心想,既然江浸月睡着了,那找寻灵石之基的事情就好办了。识谙心里太激动,太高兴,一个不小心吱了一声。 一瞬间僵在原地,心里默默期盼江浸月没有听到。正在识谙回头查看时,竟然发现江浸月已经站着门口了。吓得识谙身上的鸟毛都快倒立起来了。 江浸月从睡梦里醒来,看见身边没人,试探性的叫了两声容珏,果然没有人回应。又重新瘫倒在床上,“原来是一场梦啊”,苦笑了两声,便看着床帘发呆了。 忽然间听见了一只鸟的叫声,本来是平平无奇的事,可这鸟身上却有一股熟悉的灵力。心觉不对劲,抬脚就往门口去。 刚到门口便喊了一声,“谁”,四下无人应答,就连树上的鸟也不见了踪迹。 这时,院门响了。江浸月心里疑惑,但也还是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男人,虽然衣裳灰扑扑的,可人看着却格外干净,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 白皑看着江浸月瞅着他的衣裳,自己也低下头看了看。顿时羞愧无比,自己光顾着熬醒酒汤了,没注意到衣服上全是砍柴留下的柴灰。 白皑赶忙伸出手拍了拍,不好意思抬头去看江浸月。江浸月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便开口制止了他。 “好了,不要拍了,不妨事。你是何人?” “我是白皑,成岳峰主吩咐来给门主送碗醒酒汤。” 江浸月看着白皑没说话。 白皑连忙把令牌递上,“哦对,这是令牌。” 江浸月接过令牌看了一眼便还给了白皑,“醒酒汤放那就行。” 白皑放置醒酒汤时,一边忙着手上的动作一边小心翼翼地注意江浸月,似是要将她的模样,动作刻在心里。一不小心就打翻了茶壶,江浸月听到声响回头望了望。 “没事,收拾一下就行,收拾完了就下去吧。” 白皑一听这话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却也没再说些什么,依依不舍的出了门,还在院外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等到白皑离开,江浸月喝了醒酒汤睡下识谙才从树后出来。原来识谙刚才并没有离开,一直躲在树后偷偷观察,观察到了许多有意思的事。 心里也想出了救帝晁的一招。 第4章 揭露心魔 识谙决定跟着白皑,仔细考察考察心里的招到底能不能实施。 白皑回到住处久不能寐,心里想的全是江浸月。想她刚刚注视着自己,想着她刚刚和自己说过话,想着她刚刚抚摸过自己手上的这块令牌,想着她刚刚孤独的背影。 白皑看着她从满心欢喜到心如死灰,白皑想若不是还有着青云门,江浸月可能早就随容珏去了。 白皑只愿江浸月能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哪怕自己从未被救,哪怕自己日日生活在黑暗里,唯愿江浸月安好。 白皑最近一直苦恼于此事。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睡梦中的白皑似乎看到母亲面目狰狞的指着自己咒骂:“你个祸害,你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害人精,都是来找我报仇吧。”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为什么!为什么!” “不要叫我娘,我不是你娘,你不配拥有娘。” “你还敢问名字,你没有名字,从今往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你只会给别人带来祸害,你就是灾星,灾星!” “你怎么配活在这个世上,你害得我无路可走,害得我逃无可逃。” 随着一声声的咒骂,时间仿佛回到了十七年前。 这一年,平云镇出了件大喜事,世代经商的杨员外为女儿招了一个上门女婿。这个女婿虽然无父无母,可他学识才能样样出众,仿佛是为杨小姐量身定做似的。 杨员外考察此人许久,愣是没有找到半点瑕疵。加上自己年岁渐长,女儿也到了该许配人家的时候了,只是自己实在舍不得女儿出嫁。女儿性子骄横,许是自己太过骄纵,有着一身的脾气,他怕女儿出嫁后因脾气性子受婆家欺负,更怕偌大家业到自己这里终止。杨员外想,是时候得招个上门女婿了。 杨员外是在一间茶楼与人谈生意时遇见的这人,听他与友人一起谈天说地,期间还提到了经商务农,从他的话语中丝毫没有感受到对商人的轻视。 听到这些话,杨员外不免对此人刮目相看,派人打听一番,杨员外愈加满意。 此人名叫方塬,从小无父无母,家住他镇,因家乡患了水灾才来的平云镇。目前正在慈安堂为同样无父无母的孩子们教习识字,而且不收取任何金银。 几日过后,杨员外与方塬“碰巧”遇上了,二人相谈甚欢。杨员外对方塬十分满意,待考察一番过后,便想邀方塬来家里做客。 杨员外想撮合方塬与女儿,没成想他二人在此之前便见过。一问才知,女儿去寺庙祈福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让同样去寺庙祈福的方塬扶了一把。 两人相望,只此一眼,便一见钟情。 杨员外乐见其成,便开始着手为二人准备婚礼。婚后两人如胶似漆,虽然杨玉君还是爱耍些大小姐脾气,但耐不住方塬愿意哄,二人也算是举案齐眉。方塬在经商方面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杨员外便将大担逐渐交付到方塬身上。杨员外本以为能安享晚年,没想到身体越来越差,寻遍名医也无济于事。 不到三月杨员外便匆匆离世,杨小姐杨玉君因父亲离世彻夜难眠。杨玉君好不容易睡下又因一场噩梦惊醒了过来。 梦里父亲全身是血,浑身上下散发阵阵恶臭,仔细一看父亲的袖袍里是空的,双手双脚都不见了踪迹,父亲用着沙哑的嗓音对她说,有人害他,有人害他。 杨玉君回想着梦里的场景,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身旁也不见方塬的身影。杨玉君迫切需要人安慰便来到方塬书房外寻他,正要开门,却听见书房内有人说话,貌似还提到了父亲,杨玉君心生疑惑便站在屋外偷听。 “事情都办好了吗?” “按着您吩咐的,将杨员外的双手双脚都砍去喂狗了,剩下的尸骨全都烧成了灰,现在棺材里是空的。” “事办的不错,待会儿下去领赏吧。” “多谢方老爷,只是奴才有一事不明,您既然给杨员外都下了药,为何不一并给杨小姐也下上。” “你懂什么,一下子杨家两个人都死了,任谁都会怀疑到我头上,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其次,杨玉君我有更好的法子对付她,我要让她尝尝失去双亲,受人欺凌,任人践踏的滋味。让你找的窑子找好了没。” “回禀老爷,已经找好了,在青云镇怡香苑,青云镇离此地甚远,况且怡香苑的老鸨最是会折磨人,她一进去怕是这辈子都别想重见天日了。” “好,且让她再过一段时间安稳日子。” 门外的杨玉君听到这些话,脸上半点血色也无,额头上冒出一阵阵的虚汗,双腿一瞬间没了力气,几乎快要瘫倒在地上,靠扶着旁边的柱子才没摔倒在地。 杨玉君不敢相信方塬竟然将整个杨府都玩弄于鼓掌之中。无法相信自己的枕边人居然害死了自己的父亲,不仅给父亲下毒,还将他挫骨扬灰,让他尸骨无存,死无全尸。 就连自己也在他的算计之中,青云镇,怡香苑,一辈子不见天日,真是难为他费了好一番功夫啊。 原来他对自己的温柔体贴,对自己的一见钟情,我们二人的亲密无间都是假的,假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杨玉君不明白方塬为何要这样做,难道是为了钱财?可父亲已经将家里的大权都交给他了呀。杨玉君百思不得其解。 可现在不是杨玉君该想这些的时候,眼下逃离方塬才是首要大事。杨玉君心想多待一刻危险便多一分,不能再等了。 眼下夜深人静正是逃跑的好时候,杨玉君趁着服丧期间家里的护卫婢女大都劳累不堪,偷偷从杨府的后门逃走了。 来到城门才发现现在是宵禁,没办法杨玉君只能等到明天才能出城。因是在服丧期间,杨玉君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唯有手上戴着一个母亲生前给她的素镯。 杨玉君摸着这个镯子靠在城墙边上睡着了,夜里的阵阵凉风吹得她瑟瑟发抖,可她却觉得比在方塬身边安稳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杨玉君就混着出城的队伍离开了平云镇,刚一出了城门便开始往一个方向跑,杨玉君平日里一个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大小姐,哪里会记得路,她只知道不拐弯一直走就能离平云镇越来越远。 杨玉君离开城门不久,方塬就派人张贴告示,说杨玉君因父过世,情绪激动,变得疯疯癫癫,现已离家不知所踪,望知情人能及时告知,必有重金酬谢。不仅如此还派人来到城门打探消息。可谁又会将杨府大小姐与一个衣衫破漏,面黄肌廋,看起来像逃荒人似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杨玉君走了不过两里路程便已经浑身无力,她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口饭都没有吃,喝的尽是河里湖里的脏水。大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可天大的委屈都只能咬碎了咽下去。 后来的一路上杨玉君就捡一些野果子充饥,不知道有没有毒能吃饱就行,只是时常肚子很饿却没有半点胃口。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走,因实在心慌摔得脸上,手上,腿上全身青痕。身上黢黑破烂的衣裳使人无法想到它原来是一件雪白无瑕的白衫,即使这样她也不敢停下脚步。可她没能坚持多久,走了不到两天就晕倒了。 幸好让一个经过的老妇人给救了,老妇人见这姑娘嘴皮都快裂开了,肚子也饿的咕咕叫,赶忙给喂了一口水。还上下打量了一番杨玉君,虽然衣服又脏又破,但容貌出色。掀开衣服看了看,细皮嫩肉的,手上还戴了一个成色不错的镯子。不一会儿这姑娘醒了,老妇人赶紧塞了一个饼子给她。 杨玉君到了谢本想吃上一口,可嘴里一点儿味都没有,忍不住的犯恶心,吐又没吐出什么。一旁的老妇人见状像是想到了什么,“姑娘,你这怕不是有身子了?” “啊,我、我不知道。”旁边的杨玉君犹如晴天霹雳,她好像完全明白不了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那你上一次来月事是什么时候?” 杨玉君忽然想起了两个月前与方塬的一次同房,那天方塬刚刚从父亲手上接过大权。为了庆祝一下,两人一起喝了好多酒,喝着喝着两人就吻在一起,荒唐一夜,等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往日事后必喝的避子汤那天也忘了,也就是从这开始月事就没有来过,想来应该就是这一次。 “两个月前。”她的声音分外颤抖,短短四个字像是用尽她所有的力气一般。她实在不能接受自己竟然怀上了杀父仇人的孩子,他把杨家收入囊中,把父亲和她害成这个样子,她还没有替父报仇,她怎么能怀上他的孩子。 想不开的杨玉君拿手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肚子,像是要将肚里的孩子打掉,见此情形的老妇人急忙去制止。 “姑娘快停下,不能打,不能打呀,你这身子如此单薄,这样打下去不仅孩子没有了,你自己恐怕也会性命不保。” 孩子没了杨玉君不在乎,可自己必须得留着性命在。眼见没法打掉孩子,杨玉君忍无可忍,崩溃大哭起来。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我见你不像寻常人家女子,怎么会成这幅样子呢?有什么委屈和我老婆子说说,也好让给你出个主意。” 老妇人见杨玉君有些犹豫,急忙补上一句,“姑娘别怕,我既救了你,又怎会害你。我这么对你是因为我有一个与你长相十分相似的女儿,可她不在了,一看到你我就想起我那早逝的女儿。一个做母亲的心我想你会理解的,对吧?” 本来不愿意透露的杨玉君,见到老妇人如此伤心,便心软了。将自己与方塬之间的事都说与老妇人听了。 “这个天杀的畜生,竟然干出了如此丧尽天良的事,可怜的姑娘呀,那你现在不是有家不能回?苦命的孩子啊。这样,我在前面的镇子里有个小院子,你就暂且现住在我那吧。” 杨玉君见这妇人竟比自己还气愤方塬的恶性,不免得生出一抹亲切,当即就答应下来。 老妇人见她同意,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5章 怡香苑 杨玉君跟着老妇人来到一个小村落,这里的房屋破败不堪,地上到处都是残渣落叶,一阵风吹过掀起不小的尘土,尽显荒凉。 一眼望去没几个人,越往里走只看见两三个老人居住在此,这样的场景显得与老妇人的穿着格格不入。 与此同时杨玉君发现那两三个老人看她的眼神很古怪,有悲哀,有感叹,有冷漠,杨玉君心下一紧,不敢再往前走。 老妇人见她停下脚步,不免皱了皱眉头:“你看她们做什么?她们脑子有问题,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快走吧。” 杨玉君却说:“大娘,谢过你的好意,我、我不去了。说完就转头往回走。” 没等她走两步,后脑勺就传来一股疼痛,像是用棍子狠狠敲打了一下,随后杨玉君竟直直倒下去。 倒地的间隙还隐约听到老妇人在背后的谩骂:“真是给脸不要脸,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抬到院子里去。” 一个时辰后,杨玉君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手脚都被麻绳困得死死的,就连嘴里也被塞了一团破布。 手腕上的镯子也不见了踪迹,一瞬间莫大的委屈,难受,不解,痛恨,后悔涌进了杨玉君的心里。 她不知道为什么往日温柔体贴的丈夫竟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她四下看了看,屋里到处都是灰尘,墙角里结满了蜘蛛网,空气中弥漫的全是霉味,屋里的桌椅板凳要么少了腿,要么出现了裂痕,更有甚者上面还有已经干掉的血迹。 杨玉君隐约听到屋外有人说话,用尽全身的力气移了个位置刚好能看到屋外的情形。 屋外的老妇人正在与一个彪形大汉商讨价格,老妇人此时狰狞的嘴脸实在让人无法将她与当时救人时那慈眉善目的模样联系起来。 老妇人数了数钱袋子里的银子,不满道:“说好的十两银子,你这八两是什么意思?” 大汉手拿木棍,浑身透着不好惹的劲:“主家说了,雏儿才值八两银子,你今天卖的这人不但被人破了身,肚子里还怀了一个。这已经远远不值八两了,我还是看在咱们交易了这么多次的情分上才给你八两。” “诶,可是你看她细皮嫩肉,想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琴棋书画肯定是样样精通,模样也俊,以后成头牌也不是问题,再添几两。”老妇人还想再争辩几句。 大汉直截了当:“主家的意思改不了,再说我看她瘦成这样,这孩子一打估计也是一尸两命。从今天起到她生完孩子接客,这吃穿也要好大一笔花销。就八两,多了没有,你看着办吧。” 老妇人见加价不成只好作罢:“行吧行吧,人就在屋里,已经捆好了,直接带走吧。” 说着就往屋里走来,那彪形大汉将门一掌推开,杨玉君缩成一团往角落里躲,可无济于事。大汉几乎快高了她半个身子,手臂有木桩那么粗,整个人高大魁梧,满脸胡子,眼神凶狠。 将浑身发抖的杨玉君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起来,她全身都在反抗可也无济于事。 大汉将她塞进了马车,嫌她太吵又把她一掌劈晕。带着她往镇上最大的青楼走去。 平云镇,杨府 方塬听着手下传来的消息不由的攥紧了眉头,浑身围绕着一股寒气,地下跪着的奴仆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搬了家。 “没找到就继续找,她一介弱女子能有多大能耐,又能跑到哪去。” 方塬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一旁的婢女,“查的怎么样,屋里少了什么?” “回禀老爷,夫人,不,杨玉君只带走了一只镯子。” “去查,什么典当行,拍卖行通通都查,哦,对了,她长的那么漂亮,去青楼,妓院也查查吧。” 方塬说完忍不住嗤笑一声,要是在青楼妓院找到了杨玉君,怕是杨员外的骨灰都不得安宁。 黑夜笼罩着大地,今夜的月光不似往日,光亮暗淡,似是在预兆着什么。 汪汪,汪汪。这只路边的黑色野犬莫名开始狂叫,自打它吃下杨员外的四肢,每到午夜时分一股黑气总缠绕在野犬身边,显得诡异无比。 方塬的手下动作很迅速,很快就查到了杨玉君带走的那个镯子在附近镇上被变卖。从镯子查到老妇人,再从老妇人查到杨玉君被卖到青楼。 方塬听到这个预料之中的消息很是高兴,当即要去青楼看一看这个“妻子”,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模样。 青楼买回杨玉君后,先是让人给她洗了一澡,再扒光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不愧是富家小姐,身上又白又滑,皮肤格外细腻。 老鸨见杨玉君这样跟捡了宝一样,她都能想象日后杨玉君能给她赚数不清的银子。 可她的幻想即将破灭,方塬买下了杨玉君,开出了难以想象的价格,老鸨见多识广当然看得出面前的男人不好惹,她可不想因为一个女人坏了她这么多年经营的生意。 杨玉君被推进一个包厢,杨玉君想过了要是有人逼她做龌蹉事,她就一头撞死,父亲的大仇她只能来世再报了。 当杨玉君踏进包厢的那一刻,她所有的痛恨都有了发泄的地方,她冲到方塬面前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用尽所有的力气,恨不得方塬即可毙命。 可杨玉君的力气比不过方塬,被一掌扇倒在地上,头狠狠地撞在台阶上,痛的她动也不能动。 杨玉君身体动不了,但嘴还能动,她怒吼:“方塬,你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牲!我杨家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害死我父亲,还把他分尸,竟然还拿去喂狗。该喂狗的人是你,我咒你不得好死。”杨玉君说到这还是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到底是为什么,你要金银也不止于此啊?” 方塬这时才看向地上痛哭流涕的杨玉君,他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杨玉君的脸蛋,可真是滑嫩啊。下一瞬又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直到杨玉君憋的满脸通红,几乎快晕死过去才停手。 “想知道为什么?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父亲是个好人,他曾经为了抢生意害死我父母时可不是这样的,你以为你日日穿金戴银的钱是哪里来的。是你父亲逼死人抢来的!我父母只不过赚了些钱就引起你父亲的嫉妒,你父亲要买下我家的铺子被我父母拒绝,买卖不成他就要杀人灭口。我家连仆人小厮一共十个人都死在那一晚上。我命大,在刀口下捡了一条命。从那天起我就发誓,要为他们报仇,你父亲干的那些事我都要在他和他家人身上十倍百倍地报复回来。” 方塬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老天有眼啊,让我的计划一步步成功。现如今你父亲已经被我分尸,挫骨扬灰。就剩一个你了,你猜猜我要怎么报复你?” 杨玉君还在消化方塬刚刚的话,她的父亲真的干了那样的事吗? “你不说那我来告诉你。我要把你送进青楼,让你千人骑万人压,让你成为一个娼妇,妓女。我想你父亲要是在阴曹地府知道这些事情,肯定连死都不得安稳吧。” 杨玉君奋力撑起身体,想要一头撞死却被两个大汉拦住。 方塬彻底打破了她想要寻死的念头:“想死?不可能。我要让你在青楼活一辈子。” 杨玉君再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大汉把她迷晕在地,连夜送往几千里外的青云镇怡香苑。 方塬给了怡香苑一大笔钱,这笔钱足够买下整个怡香苑,但方塬却只有一个要求,让杨玉君该接客就接客,对她干什么都行,唯独不能让她死。方塬会每半年派人来察看一次。 稳赚不赔的生意怡香苑老鸨又怎会拒绝。 她打量着这个不知道怎么得罪方塬的杨玉君,长的是真好看,比她这的花魁还要美上三分,就是没有她这的花魁媚,要是好生调教调教,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败在她的石榴裙下。 美是美就是太瘦了,老鸨叫来大夫要给杨玉君养养身子好接客,结果这人竟然怀孕了,大夫说杨玉君身子太弱了不能打胎不然会一尸两命。 老鸨没有渠道能联系上方塬,只能让大夫开安胎药,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再顺便开几副健体的,她准备让杨玉君五日后开始接客。 五日后,怡香苑新来的玉娘刚在台上一露面就引的客人纷纷竞价,最终一个商人以100两的价格买下玉娘在怡香苑的第一夜。 杨玉君在房间里和老鸨僵持着,老鸨苦口婆心地劝着:“玉娘。你看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就认命吧,你跑也跑不了,死也死不了。就听我的吧。” 杨玉君誓死不从,可老鸨是什么人,什么样的姑娘她没见过。老鸨也不和玉娘废话,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怡香苑里的宝贝多着呢。 骨头再硬的人她也能让其在床上软成一滩水。 第6章 取名 玉娘第一次接完客的那个晚上她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就像一个活死人,她想死,她想死。她不想变成这样一个人,她不想当一个妓女。 可玉娘的想法永远也实现不了,老鸨特意在她的房里安排了一个会武功的婢女,但凡玉娘有任何动作都逃不过婢女的法眼。 别说自杀了,这屋里任何尖锐的东西都没有,就连桌角,床头甚至墙面都用棉花包了又包。 玉娘怀疑这就是报应吧,她平时只知道花钱享受,从不去想父亲的钱从哪里来,或许她也从不无辜。 玉娘只能靠仇恨来度过漫漫长夜,她恨方塬,恨肚子里这个孩子,恨老鸨,恨怡香苑,恨这个世上的所有人。 怡香苑最近出了几件奇事,先是初来乍到的玉娘抢走了春娘花魁的称号。再是这个玉娘身怀有孕,居然没有被打掉孩子。最后还是关于玉娘,玉娘经常疯疯癫癫,满嘴胡话。 白皑生在一个雪夜,都说孩子是爹娘的心头宝,可白皑不这么觉得。 自打他出生他的母亲玉娘就极度不喜欢他,不看他,不问他,不关心他,就连名字也不愿给他起,甚至连见都不想见他。 白皑从小就在怡香苑帮忙,虽然母亲不喜欢他,但是怡香苑的姨姨们喜欢他,这些姨姨们大都被老鸨喂了绝子汤,这辈子和子嗣无缘。因而看见白皑都格外高兴。 白皑小时候肉嘟嘟的,非常可爱,姨姨们一人照顾他一天,他就是这样长大的。 可白皑始终没有名字,外面的小孩都把他叫小杂种,说他连爹都不知道是谁,是个没爹要没娘爱的野孩子。白皑没有办法反驳,因为这就是实话。 白皑偶尔也会辩解几句,可等来的就是他们的拳打脚踢,白皑孤身一人没有帮手,怡香苑的姨姨们不能出来,也就没有人在意被打的是谁。 有一次,白皑实在是气不过,他跑到母亲的房间外询问母亲,希望母亲能告诉他,他的父亲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屋里的人没有回答他,不知怎的,白皑悄悄推门进去,他实在是好久好久没见到母亲了。 原来母亲躺在床上睡着了,白皑就在小凳子上乖乖地等着母亲睡醒。 终于,母亲醒来了,她转头看向白皑。白皑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这还是母亲第一次没有对他发脾气。 可下一秒白皑才意识到,这只是他的幻想。 玉娘看见白皑这张脸先是愣了一秒,随即脑海里不断闪现方塬这个畜牲,回想起方塬对她和她父亲干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玉娘捂着脑袋,全身颤抖,白皑想要上前帮忙,被玉娘一巴掌扇飞在地上,她指着这个小畜生开始骂:“你个祸害,你给我滚。给我滚。我不要见到你,不要见到你。” 白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坐在地上,玉娘嘴里喋喋不休,拿起床头的茶杯,碟子往白皑这摔。“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个畜牲,你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永远别让我见到你。滚啊,滚啊。” 母亲歇斯底里的模样让白皑很无措,很难过。 门外的姨姨们听到玉娘的吵闹声赶紧推门进来,一些人去安抚玉娘,一些人收拾东西,一些人把白皑带出来。 白皑走到门口时还能听见母亲的声音:“他还想问名字,他就不配有名字,名字是给人的,他就是个畜牲。” 有个姨姨把白皑带到春娘的房间,她晚上还要接客只能让春娘帮忙照顾一下。 春娘没拒绝,毕竟白皑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玉娘虽然抢了她的花魁之位,可她并没有怨玉娘。那是她自己没玉娘好看。 白皑静静地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身上的脚印是打架留下来的,水渍是刚刚被母亲泼的,灰扑扑,脏兮兮的。 也不说话就干坐着,春娘一个没注意白皑已经睡过去了。 谁成想白皑是被噩梦惊醒,梦里母亲变得青面獠牙,像鬼一样,追着白皑一直跑,似要把他撵到地狱。白皑跑着跑着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七窍流血的头颅,四肢飘在头后,空中全是肉渣子,血淋淋的一幕吓得白皑一头大汗。 春娘听着白皑又哭又喊,她又打又叫总算是把白皑给叫醒了。春娘可是听说了,这种梦一般是被怨气给附上了。必须得赶快把人叫醒,不然会睡不醒的。 春娘像抱自己的孩子一样把白皑抱在怀里轻声哄着,又给白皑拿了一盘点心,安慰他:“没事没事。梦都是假的,都是反的。” 白皑停止了哭声。 春娘看他这可怜样,忍不住提醒他两句:“她不想你去看她你就别去了。她现在疯疯癫癫的,很多时候都是糊涂的,容易伤人。你也容易被她吓着。” 白皑没接话,可能是他始终对母亲抱有幻想。 春娘一眼就看穿了白皑的心思:“你猜为什么她每次一发病我们都要赶紧把你带出来吗?” 白皑不知道。 春娘知道她不应该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说这些话,可有些事情白皑是必须要知道的:“因为在你六个月的时候,她险些捂死你。” 白皑不可置信地看着春娘,白皑从没想过他母亲居然真的要他死,这些年小打小骂白皑都没有放在心上,可捂死他这件事实实在在伤到他了。 白皑坐在那委屈巴巴地掉眼泪,眼看就要把点心变成泡馍了。 春娘生不了孩子,还是很喜欢白皑这个娃娃的,不忍见他哭,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其实你母亲也有错,恩恩怨怨都是大人的事,不应该牵扯到你身上的。你还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那、那我为什么没有名字?”白皑想起了外面那些人给他取得绰号,他的眼神瞬间落寞:“我不想被叫小杂种。” 春娘脱口而出:“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白皑抬起头看着春娘一脸认真的样子,他知道春姨没有骗他:“好!” 春娘在屋里转来转去,势要给他去一个好名字,名字都是有意义的,代表父母对孩子的期许。春娘抬头看向窗外,她竟不知外面下起了小雪,天地一片雪白,干干净净的。 “我知道给你起什么名字了。”春娘蹲在他面前,“白雪皑皑,你就叫白皑吧。春姨希望你像雪一样干净,纯洁。” “好耶!好耶!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白皑还是小孩子,有什么新鲜事就想着要和周围的人分享,给春娘道完谢就急匆匆向其他姨姨们显摆炫耀他的名字。 这一天是白皑最高兴的一天,因为他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还有着特殊的意义。 白皑以为他未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可事与愿违。 怡香苑里的很多姨姨要么被人赎了身离开了这,要么被买走,要么得病去世。 春娘也在白皑10岁那年被赎身了,白皑舍不得春姨走。这些年春姨好像才是他的母亲,关心他是否吃饱穿暖,教他读书写字,在他做噩梦时哄他。但他知道离开怡香苑是春姨向往的生活,过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日子,不再为妓,不再供人取乐。 春姨跟那人走前留给白皑的最后一句话是:“白皑,天下之大,有机会出去看看吧。你也会有你的好日子的。” 白皑照常待在怡香苑,靠给里面的姐姐们跑腿赚点钱,平时就是传传菜,上上酒。 只是再也没有人把他从噩梦中叫醒了,白皑深受其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皑从小到大接触女人最多,导致白皑的性子很软弱,到现在还偶尔被小混混欺负。 白皑十八岁的这一年玉娘去世了。其实玉娘的身体这些年一直不太好,疯癫的毛病迟迟好不了,一碗碗的药喝下去也无济于事。不仅精神上受损伤,身体上也时常有各种伤病。玉娘一直不想见白皑,这些事情都是白皑自己打听来的,母亲对他虽没有养恩,却有生恩,白皑一直为母亲找各种药方治病,效果甚微。 玉娘离开的这一天,白皑为他披麻戴孝,替她找了一个风景很好的地方,能看见山鸟花草。 白皑以前一直待在怡香苑是因为玉娘在这里,玉娘不能离开这里,可白皑不一样,白皑是自由身,只要他想离开随时可以。 白皑选择离开怡香苑,按春姨说的那样出去看看。 可外面的世界太过危险,白皑的钱袋被偷,上去找人理论时还被人打,白皑反抗了一下,那两人打的更凶了。 白皑一人终究抵不过对面两人,被打的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路人见状躲都来不及躲,更别说会出手相助了。 就在白皑自己都以为他是不是今天就要丧命于此时,面前出现了一个红衣姑娘,她迎着阳光站在他面前,那一抹亮色几乎快要晃瞎他的双眼。 可白皑就是忍不住,他迫切地想要伸手留住这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并未离开反而蹲在白皑面前,她的声音和人一样鲜活:“你怎么了?是被人欺负了吗?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第7章 承诺 那红衣女子不拘小节,扶起白皑和他同坐在街边的台阶上。 从她口中白皑得知,她叫江浸月,是青云门的人,此番下山是为了历练。 江浸月正愁自己的一身修为找不到用武之地呢:“你别和我客气,是谁欺负你你尽管告诉我就是。你放心我肯定帮你讨回公道。” 白皑怯怯地说出了刚刚的事情。 江浸月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在青云门的管辖地发生这种抢劫殴打的事件她作为青云门少主不能不给白皑主持公道。 “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江浸月没等白皑回答,就已经一阵风似的飞走了。 白皑原本是想叮嘱江姑娘小心安全,怕她一个人没法对付刚刚那两个男的,但一见江姑娘的离开方式,白皑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 江浸月离开的这段时间,白皑忙着拍掉自己衣服上灰烬和脚印,不由地想起江姑娘的衣着。 一身绸面红衫动起来波光粼粼,腰系黑底红边鎏金腰带,就连剑上的剑穗都是和衣着匹配的红玉。 和他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白皑回想起在怡香苑时就听往来的客人说到青云门这个地方。 是五大修仙门派之一,怡香苑所在的镇就是因为邻近青云门才被叫做青云镇,附近的其他小镇也都以青云门为傲,取名多带有青字或云字。 青云门位于介洲山,门内有五大堂,三座主峰,其他大大小小的山峰不计其数。门中有五大堂主,三位峰主,两位长老,一个门主。青云门从建立之初就备受修士追捧,皆因当时的门主江问乃是未救附近百姓才创立这个门派。 青云门传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百年,现如今的门主叫做江文昌。白皑怀疑江姑娘应该和门主有点关系,这使得白皑更加为自己的身份感到尴尬。 江姑娘天仙一样,而他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流浪街头的普通人。 听说青云门每三年都会面向天下招收弟子,不知道他有没有进入青云门的可能。 回忆往事的白皑被一道叫声拉回现实,白皑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地站起身瞪大双眼。 不远处江浸月牵着被困住的两人往这来,举起她那只拿着钱袋子的手朝白皑晃晃:“白皑!这边。” 白皑看到江浸月真的替他拿回了钱袋,高兴地小跑到江浸月身边。 江浸月随手把钱袋子抛给他,扯着那两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男人往前凑。 刚刚被打的痛感还历历在目,白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别怕。他们已经知道错了。”江浸月对自己的修为还是很有自信的,不然她爹也不可能放她下山,又踹了踹这两人:“你们俩,赶紧道歉吧。” 那两人呜呜呜的跟哑了一样,江浸月这才想起刚刚她嫌这两人被打的声音太难听给他们用了符咒不准说话。 符咒一解,这两人哭着朝白皑爬去,声音此起彼伏:“大哥大哥,我错了,我手贱。”一边扇自己巴掌一边求白皑,“我该死,你们就放过我吧,我以后一定不敢了。” “对对对,放过我们吧,我们一定好好做人再也不欺负人了。”一人扇巴掌一人磕头,“你就让这位女侠饶过我们吧。” 今天算是他们兄弟两个出门没看黄历,本来以为碰上一个好欺负的,抢了钱打了人就拿这钱去好吃好喝一顿。谁知道碰上这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的,他们看这姑娘长的好看还想调戏一番,那成想是个有本事的。他们被好好地修理了一顿,任他们如何反抗也没用,末了连这位女侠的衣角都没碰到。 现如今只能拼命认错,恳求这位大哥救他们一命。 这还是白皑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无措地看着江浸月。 江浸月大概能猜出白皑的意思,白皑这人手无缚鸡之力,不会武功貌似也与修炼无缘,不然也不会被这两个小混混欺负。这种人性格软弱,胆小又唯唯诺诺,面对这种道歉的第一选择就是原谅。 但江浸月不是这种人,她呢从小被宠着惯着,天分高能力强,有仇必报,绝对不会让自己受一丁点委屈。 江浸月想到了该怎么做,她冲地上的这两人伸手,两人不懂江浸月的意思,傻傻地看着彼此。 “笨,掏钱!你们把人打伤了不得出点银子给他治病吗?幸亏今天碰见的是我,不然有你们好看。记住你们说过的话,滚吧。” 那两人得到释放站都没站稳就马不停蹄地跑开了,就跟身后有什么妖魔鬼怪一样。 江浸月把替白皑要来的银子装进他的钱袋子,白皑看着钱袋子里多出的几块碎银一时间愣了神,眼眶逐渐变红,一滴滴晶莹剔透的眼泪落在银子上。 这是白皑第一次遇见替他出头的人。 江浸月这边看见白皑哭了瞬间变得不知所措,她是很厉害没错,但她没遇见过哭鼻子的人啊。 她自小在门中长大,门内弟子大多数比她大很多,就连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孤儿也比她大,她从未见过他们哭过。 门中也有不少和她年岁相同的孩子,但这些人小小年纪来青云门可不是来哭鼻子的,而是潜心修炼以后志要名扬天下或成为家族顶梁。没一个人会当众哭鼻子。 这哄人的技巧她江浸月不会呀。 江浸月四处张望,身边已经渐渐围了不少人,都是来看热闹的,更有甚者还嘀嘀咕咕指指点点,以为江浸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江浸月现在是有嘴也说不清,她垫脚一看,不远处有人在卖糖葫芦。江浸月牵着白皑就往糖葫芦那跑。 白皑被牵得一个踉跄,赶紧护住江浸月刚刚给他的银子。 江浸月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白皑,小声地劝他别哭了:“再哭他们可能都要报官了。” 白皑这才看见那边好多人都频频望向这里,他的脸瞬间红了一片。 这下吃瓜群众算是放心了,哪是什么女欺男,是小夫妻闹矛盾了,这不一下子就被哄好了。 人群散去,江浸月和白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江浸月提议。 “我没有家,我是出来闯荡的。”白皑弱弱地说。 江浸月听完一言难尽地看着白皑,那眼神好像是在质疑白皑,就你?闯荡?“哈哈哈哈,你别说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没有。”白皑其实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但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只是一个意外。“我父母都不在了,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只能出来。” 江浸月原想要问一些话,但在看到白皑的神情后选择了沉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有些事情只能点到为止。 “我这里有个地方可以去,虽然你说你要闯荡,但总得有点保护自己的能力吧。”江浸月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这是我的令牌,你拿着它上青云门,自会有人教你习武修行。要是不合适修炼,青云门也会给你找一份事干的。要是你不愿就当我没说。”江浸月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她没有收回递在白皑面前的令牌。 白皑拿过令牌,“谢谢你。” “哎呀,这都是小事儿。”江浸月想起什么又从兜里拿出一张符纸,“青云门为考验修士的拜师之心在山脚直至山门处安置了一座一万级的天梯,凡事第一次上山的人都要走一遍。这对你来说很是为难,有了这个符咒你就能直上山门。用火一点就能用。” 白皑仔仔细细地听江浸月讲解符咒的用法,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左侧怀中。 江浸月第一次下山就做了一件好事,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这下我就放心了。也能安心继续游历了。”她抬头看看天,“白皑,你现在就出发吧。快的话落日之前就能到山脚。” 白皑一直抚摸着这块温热的令牌,上面刻有一个大大的青字,正下方刻有她的名字——江浸月。他沉浸在这份美好里,直到江浸月开口劝他尽快出发,白皑才如梦初醒。 “你、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我今天才刚刚下山,这么快回去是要被训的。况且我这次下山是要游历四城八镇的,没个三四月是走不完的。你放心青云门的人很好的,不会为难你的。”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啊?” 江浸月想了想,随口许下:“最多四个月,等我一回青云门我就去找你。” 白皑得到承诺才安心:“好。” 白皑当晚到达青云门山脚下,他没有按照江浸月说的那样使用符咒,而是找了个地方生火,准备明日一早靠自己爬上去。 这是青云门的规定,他要遵守。 其实白皑是想留住这张符咒当个念想。 白皑爬了整整一天才成功登顶,整个人面色苍白,手脚发软,晕倒在山门口。 等他再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一个名叫成岳的人来看望他。“按师妹的要求,三日后为你测资质。” 成岳说完就走,丝毫不留给白皑询问的机会。 三日后,成岳亲自给白皑检测,测验石一点光都没有,白皑再怎么不知道修行之事也明白了自己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