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兔子不受控制啦》 第1章 三块钱 早上七点,云层已经遮挡不住毒辣的阳光,它毫不吝啬地撒向每一片土地。 林渡走在一条乡间的小路上,不停用手充当着扇子,希望带来点聊胜于无的风。 他整张脸都被热意惹得通红,鼻尖凝着一滴汗,一双秀丽的眉毛微微皱着额前偏长的发丝都湿哒哒地黏在皮肤上。 “怎么这么热,连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林渡嘟囔了两句,擦擦额头上的汗,继续往前赶路,他要走到村子另一头的车站去,那里每天有两趟去往县城的客车。 才结束高考不久的林渡,在家里过了两个星期的快活日子,还是决定去县城找个工作补贴家用顺便把驾照给学了。 林渡第五次把手伸到背后,摸到一片濡湿,可这显然不是他的目的。 背包贴近背部的小口袋里放着他去驾校的学费和生活费,加起来一千五百块钱。 “还在还在。十分钟不摸一下总觉得丢了。” 林渡松了口气,这可是他的半条命啊。 暑假去县城的人不算少,林渡后半程也顾不上热了,一路护着包跑到了车站,一屁股坐在了靠近窗户的第一排座位。 车上的皮革味熏得林渡想吐,只能把头凑近窗户又被窗外的汽油味攻击了。 林渡紧紧抱住自己的包,捂住鼻子,想象自己正在家里吃他妈妈煮的红烧大猪蹄。 其实红烧猪蹄这种硬菜,林渡一年都吃不上两回,可这并不妨碍他想象大猪蹄的香味。 等到车上坐满了人,连过道上都站满了人司机终于慢悠悠地启动了车。 车子开起来后有风吹进来,林渡终于从皮革和汽油的混合双打中回过劲来。 经过三个小时的晃晃悠悠,终于在县城的客车站停下了。 林渡迫不及待地下了车,一路跑到离车最远的地方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才往车站门口走。 刚刚抬步,林渡就被离他三五米远的一个年轻男生吸引了目光。 那人脸上架着一副超级大墨镜,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皮靴踩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显得腿很长。 严川还没察觉自己正被人盯着呢,拿着手机向屏幕那边还在京市吃香喝辣的兄弟吐槽。 “我真受不了我爸,我不就跟他顶了两句嘴,他就把我给流放了。还流放到这个破地方,连个高铁都没有。”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严川“靠”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一抬起头就看见旁边有个小孩一直盯着自己,便把墨镜往上一推直勾勾看了回去。 林渡没想到会被他发现,愣了一秒便急匆匆收回了目光往车站门口走。 长得好凶。 车站门口人流量大车流量更大,出租车三轮车摩托车都在热情的揽着客。 林渡一连问了上十辆车,终于找到一个愿意三块钱拉他去驾校的摩托车。 林渡刚坐上摩托后座,车子便轰鸣一声,一路疾驰到了驾校。 付完钱,林渡觉得自己的心还在狂跳,心里想着下次再也不坐这种摩托车了。 他才十八岁,他还想上大学找个好工作让他妈妈过上好日子呢,可千万不能英年早逝啊。 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林渡附近,林渡甚至从那扇打开的车门中感受到了一阵凉意。 “真享受啊,还开了空调。”林渡小声说了一句,打算往驾校里走。 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映入林渡的眼帘,是在车站碰到的带墨镜的男生。 林渡其实对他有点好奇,因为这样的小县城里很少出现这种洋气的打扮。 严川看着驾校那破破烂烂的牌匾,对这个地方的排斥又多了几分。 “多少钱?” 那司机贼兮兮地在严川身上打量着,斟酌地开了口,“三十?” 严川眉头都没皱一下,甩手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崭新的红色大钞。 司机顿时有点后悔了,不知道哪里来的有钱少爷,早知道这么大方至少要收他个五十块啊。 严川见司机摩挲着纸钞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也不是傻子,就是不想多费口舌在这大太阳底下晒着。 “喂,大叔你再不找钱我可赖你车上不走了,三十块钱够我坐了。” 林渡看见严川递了张一百块后弯腰探进了车里,不知道跟司机说了什么很快就揣着绿绿橙橙的钞票出来了。 找了他七十块钱,就这么点路竟然付了三十块! 即使不是林渡的钱,这会他也感到一阵肉痛。 哪里来的冤大头。 严川连个行李都没带,随手把钱塞回兜里后在路边站定。 像是刚刚才察觉到林渡的存在,他轻轻“哟”了一声,“挺巧。” 早在下车前,严川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林渡,一张小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大背包,怪有趣的。 林渡没想到严川会开口跟自己搭话,他从内心里是不太愿意和陌生人说话的,即使他对严川有着那么一丝好奇,但秉持着懂礼貌的原则还是应了一声。 “是啊挺巧的,我先进去了。” 说完林渡也没等严川再开口,便自顾自地背着包往驾校里走了。 严川见状也没说什么,他不是个多么有眼力见的人,但也能看出那小孩不想跟自己多说。 不想说那就不说,他憋着一肚子火到这来,也没多少兴趣跟谁闲聊。 林渡一路走到报名大厅,大厅的服务台里坐了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婶,拿着把蒲扇慢慢悠悠地扇着风。 见有人来了,才不紧不慢地坐起身,“干什么的?” 虽然这位姨比自己的妈妈大了十来岁,但林渡还是嘴甜的喊了声“阿姨,我要报名学车。” 那人盯着林渡打量了片刻,“成年了吗你?” “成年了,这是我的身份证。” 林渡上前一步,把身份证摆在桌子上。 “登记吧,全程学费一千两百块,现在就要缴齐。” “不是一千块吗?我看你们的宣传单上都是一千块呀?”林渡那双杏眼都微微瞪大了,不解地问。 林渡拢共就带了一千五百块钱,一千当学费,五百当生活费。 本来花一千块钱学车,他就觉得驾校在抢钱了,现在又贵两百。 “宣传单是宣传单,现在天这么热,车上不用开空调?教练不用加点辛苦费?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小气?” “我我我小气?明明是你们瞎收钱?”林渡小声说着。 “不学就出去。” 林渡咬了咬牙,“我学。” 学车这事是林渡妈妈决定,半辈子都待在村里的林渡妈妈觉得学会开车是个大本领,林渡不想无功而返让他妈妈失望。 摸着口袋里仅剩的二百八十二块钱,林渡叹了口长气,“要赶快找到住的地方和兼职的地方了。” 严川一路问人,终于赶在爆发前找到了这座破驾校的员工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一排铁皮棚搭起来的小隔间。 严川一推开门,一股热气便扑面而来,接近四十度的夏天在这样的铁皮房子里住不是要人命吗?严川不禁怀疑。 即使房子顶上还盖了一层厚厚的隔热垫,但就严川感受到的温度来说,显然隔热垫的作用并不大。 严川打量了一下房间的大小和里面的布置,觉得这大中午的自己饭也没吃水也没喝待在里面可能会挂。 还是先找个酒店住着再说。 刚刚打开酒店房间的空调,他爸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严川,我是让你来享福的吗?做什么都做不好。酒店就住一晚,明天就给我回宿舍住去……” 严川又莫名其妙挨了他爸一顿批,挂了电话后,他指着开了十分钟还没有效果的空调,“这叫享福?” 指着泛黄的床单,“这也叫享福?草。” 林渡找到了离驾校步行大概四十分钟的一家小饭馆,饭馆附近有工地,中午吃饭的人不少。 林渡买了份最便宜的盒饭,就着店里免费的茶水囫囵吃完了。 等到店里人少了,林渡才开口问老板娘,“姨,你这里招人吗?” 那位老板娘细细地看了林渡几眼,“你这小身板,长得白白净净的能吃苦吗?” “能,姨我从小就跟着我妈在地里干农活呢!” 林渡觉得自己碰到了好心人,才刚到县城就找到了第一份工作。 中午打杂洗碗干两个小时,能拿二十块钱呢,还包中午饭。 跟老板娘确定好明天来上班的时间,林渡又马不停蹄地往外赶。 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货比三家找到了一家最便宜的出租房,虽然是一间小的不能再小的地下室,但好歹也是安稳住下了。 第二天一早,林渡便赶到了驾校,成功拿上了他未来教练的联系方式。 林渡揣着那张小小的纸条,站在阴凉处先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昨天太累了,身子一沾床就睡着了,忘记给他妈妈报平安。 林渡捡了点顺利的事告诉电话那头的妈妈,笑意盈盈地聊了会天。 林渡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妈我跟你讲,我昨天看到个冤大头他打车花了三十块钱,三十块诶。我和他一样的距离我就花了三块钱!” 严川刚一踏进驾校的服务大厅,就看到角落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应该是在和家人打电话,有说有笑的。 严川也没过多关注,可是下一秒就从那人的口中疑似听到了自己。 打车花了三十块钱的冤大头,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严川原以为那小孩看面相是个乖的,没成想昨天站那是在看自己笑话。 林渡笑着转过头,“妈你说那人傻……不傻。” 最后两个字说的很轻。 林渡发誓,自己真的没在嘲笑那个冤大头,他只是觉得这事挺搞笑的想分享给他妈妈。 怎么直接就被正主给听到了!!! 林渡讪讪地笑了两声,“嗨,好巧啊。哈哈。” 严川盯着他看了片刻,“好巧,三块钱。” “对不起。”林渡深深地鞠了个躬,扭头跑走了。 严川望着林渡落荒而逃的背影,饶有趣味地笑了笑。 胆子真小。 等到严川办完入职手续,拎着那张学员名单回宿舍后,才摊开了那张印着他未来学员信息的纸。 看着排在第一位的人,名字叫林渡,旁边还有张黑白的小证件照。 虽然经过各种打印,那张证件照已经有点模糊失真,但严川还是一眼认出那是三块钱。 “原来你叫林渡啊。” 躺在宿舍的床上,把空调一开,想着有趣的三块钱,好像也不是特别烦了。 “算老头子有点良心,还知道找人来安空调打扫卫生。” 还没等严川没清净几秒,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一串没有备注来自西江市的电话号码。 林渡按着纸条上的号码,一个个输到手机上,略微有点紧张地拨通了。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京市,原来新阳县这个小县城还有从首都来的人啊。 “喂,你好。是新阳驾校的教练吗?我是新来的学员我叫林渡。” 严川一听电话那头的声音,就猜测这人是林渡,果不其然。 他按住收音孔,咳嗽了两声压低嗓子回复电话那头的林渡。 林渡只觉得这个教练声音怪怪的还有点熟悉,也顾不上多想,跟电话那头的教练敲定了去练车的时间。 挂断电话,林渡揉搓了两下耳垂,“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请多多关照吧! 背景大概十年前左右,所有城市均为虚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三块钱 第2章 还热乎着呢 林渡在出租屋附近的一家书店淘到了一本不知道过了几手的科目一题解,很破旧但足够便宜。 这个年代,家里稍微有点积蓄的都用上触屏手机了,林渡用的还是款式最老的折叠按键手机,没办法用手机刷题目。 林渡一边往县城里最大的商场走着,一边随手翻看着那本题解,觉得这一千多道题自己差不多今天就能记住,决定下午就去驾校预约考试。 新阳县这个小县城加上现在天气热起来了,即使是走到了最繁华的地段,也是门可罗雀。 号称斥巨资建造的大商场也不过零零散散的顾客往里进。 林渡顺着稀疏人流的方向往商场门口看,视线顿时被两个个巨大的人形玩偶吸引了。 林渡自小就喜欢所有毛茸茸的玩具,因为家境的缘故他从小拥有的玩具很少。 林渡有一只走到哪里都不忘记带着的兔子玩偶,据说是林渡百日宴那天的礼物之一。出乎意料的讨林渡喜欢,现在还被林渡放在出租屋的床头,每晚陪着他入睡。 林渡走近那两只玩偶,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掌,轻轻地贴在了玩偶身上。 其实这种玩偶,毛大多都很粗糙。可这并不妨碍林渡在接触的的那一瞬间感到万分愉悦。 林渡从玩偶口中得知,要不上几天中小学生就要放暑假了,商场要再招几个人来穿着玩偶服装在门口招揽客人。 林渡了解了工作方式和薪资水平,欣然记下了商场负责人的电话号码。 向玩偶道谢后,林渡最后摸了一把那让他心痒痒的毛,依依不舍地离去。 严川在号称全县城最大的商场里逛了一圈,发现这里的衣服都太土了,质量还差。 勉为其难地挑了几套衣服就拎着购物袋往外走。 “老板太抠门了吧,连空调都舍不得开,试个衣服使出一身汗。” 严川拽着领口往外扯了几下,企图让风顺着领口灌进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严川眼前,是林渡。 他在轻柔地抚摸商场门口的玩偶。 严川看着林渡摸到玩偶后眼睛里都闪着光的模样,鬼使神差地站在原地看着林渡,忘记了刚刚还让自己烦躁不已的潮热。 “有这么好玩吗?这两个玩偶都丑得不能再丑了。” 林渡没那么迟钝,有人盯着自己当然能够察觉到。 林渡本不想搭理那道视线,冷不丁听到那道熟悉的声线,且那道声音还在贬低自己最亲爱的毛绒玩偶时,林渡忍不住了。 林渡快步走到严川面前,“三十块,你说谁长得丑呢?” 昨天林渡本来还因为背后蛐蛐严川对他有点愧疚,可是这人给他取外号就算了,现在还骂他喜欢的兔子娃娃丑。 严川愣了片刻,“就你摸了最久的兔子玩偶不丑吗?脸都是歪的,牙齿还一个长一个短。” 严川为自己的审美据理力争。 林渡不想跟他吵转身就走,观点不同的人永远不要浪费口舌试图说服对方。 严川拎着大包小包紧紧跟在林渡身后,“好吧,其实仔细看看也还行。” “你跟着我做什么?” “没跟着你啊,我顺路。”严川确实没撒谎,出商场就这一条路可走。 走到分道路口时,严川状似无意地说了句:“祝你科目一早日通过。” 林渡埋头往前走着,下意识揉揉耳朵,小声喃喃道:“莫名其妙的。” 林渡这两天的生活就在找兼职——兼职——刷题背题——兼职中度过。 如期而至的科目一考试也随林渡的心意,满分顺利通过。 “林渡,去把桌子上的盘子收一下。” 老板娘在前台喊着,林渡连忙擦干了手从后厨往前走。 等到客人差不多都走了,林渡把收尾的工作干完,就拎着老板娘给他打包的午饭往外走。 下午两点半,是他跟教练约定好的第一次练车时间,可千万不能迟到了。 林渡边走边吃,在这样的状态下吃饭其实是很难受的。 林渡感觉刚吃进去的饭都在胃里翻涌着,忍着难受吃了几口,勉强垫饱了肚子。 顶着一头汗的林渡在两点二十赶到了驾校,看着手机上教练发来的短信。 在一辆辆车里,找着尾号4535的车。 “终于找到了。” 林渡一路小跑着往4535的方向赶,在驾驶座的车窗旁站定。 轻轻敲了敲车窗,在车窗摇下来的瞬间,林渡微微弯腰,“教练你好,我是约的两点半学车的学员。” 严川漫不经心地凑近林渡,把墨镜往上一推,“嗨,三块钱。我是你的教练,我叫严川。” 林渡震惊地抬起头,怎么是三十块?!!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这里还有你的登记信息呢。” “你果然知道,难怪上次在商场你祝我科一早日通过。” “教练祝福学员考试项目早日通过有什么问题吗?” 严川笑意盈盈地看着林渡,“快上来吧,把我的冷气都跑没了。” 林渡这才发现他还开了空调,不禁想到了自己那名为教练辛苦费的两百块钱。 太可恶了,驾校和教练简直蛇鼠一窝。 林渡甚至想一走了之,可又担心自己的学费,只能绕到副驾驶,打开门钻上了车。 林渡看着漫不经心开车的严川,那人右耳耳垂上竟然还风骚的带了两颗纯黑的耳钉。 “你真不是冒名顶替的?”林渡面色带着几分犹豫,毕竟他这一路找过来就没看到像严川这么年轻的教练。 严川就知道,直接一把掏出了自己的驾驶证和教练员证,“看吧,教练员证还热乎着呢。” 林渡捞起那本教练员证,对着严川的脸反复看了看,好像是真的诶。 二十岁来当驾校教练,真少见啊。 “怎么样,相信了吧。” “那我们快点开始吧,严教练。” 严川猝不及防地咳了一声,没想到林渡进入角色进入的这么快。 严川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对着方向盘摸来摸去、一脸新奇的林渡,忍不住想:有这么好玩吗?一个方向盘,一个丑玩偶就高兴成这样。 果然是小孩,长得像小孩,喜欢的东西也像小孩。 第一天没有什么有难度的,就教教车子各个部位的使用方法和起步就行了。 “离你左脚最近的是离合,中间的是刹车,最右边的是油门。科目二不需要油门,你不要踩它......” 把怎么踩离合、挂一档、放手刹、点火都讲完。 严川开始让林渡自己试着点火起步。 “对,钥匙往上拧,看转速盘,离合踩到底。对特别好特别好。” 林渡被严川夸得有几分脸热,这应该是最基础的部分吧。 可是不过三秒,严川就暴躁了起来。 “离合要快踩慢松!你松这么快干什么,踩一点踩一点,不要看脚底下看前方……” 林渡觉得自己要被颠吐了,离合到底要踩多少啊,为什么严川一会说快了一会说太慢了。 第一天练车就在这样的鸡飞狗跳中结束了。 严川大手一挥,“明天还是这个时间,不教你新的了,还是练起步和离合的控制。” “哦,谢谢教练。”林渡有点苦恼地下了车。 严川看着林渡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 “不客气,小学员。” 也没告诉他,从来没接触过汽车的第一次练车大都会这样,更何况自己还偷偷提高了对林渡的要求。 不找点有意思的严川简直一秒都不想在这个破地方待着了。 林渡回去的路上都在想这件事,从小到大自己不管学什么都学的很快学的很好,怎么练车就不行了呢。 可下一趟的兼职容不得林渡再胡思乱想,他还要赶到一家烧烤摊穿串呢。 夜幕降临,气温开始缓缓地下降,街道上的人也开始稍微多了起来。 林渡兼职的那家烧烤摊,生意还算不错,林渡待在后厨都能听到时不时的“老板再来十个羊肉串”的声音。 后厨不比露天,潮湿闷热的环境加上各种肉类的腥味和流的到处都是血水,让林渡整个人都晕头转向的。 上菜的人手不够了,老板大声喊着林渡的名字,让人到前面来帮忙。 林渡巴不得呢,快步出了后厨。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客人,拦住林渡的去路,“我要点单。” 林渡下意识排斥这种在外还喝得烂醉如泥的人,忍了忍还是走上前。 “您要点什么?” 那人一身酒臭味,手上还沾着油渍就要往林渡腰上去。 “点你行吗?小美妞腰这么细呢,让哥摸摸。” 林渡迅速往后退了一步,没让那人碰到自己一分一毫。 林渡确实生得好看,冷白细腻的皮肤此刻沾染上了热意带来的几分淡红衬托着愈发光彩夺目。 “要点什么菜。”林渡加重了声音。 那人终于清醒了片刻,看着林渡将近一米八的身高,还有那道清脆中带着男性特有的低沉。 “草,怎么是个男的。滚滚滚,让女服务员来。” “我们这儿没有女服务员。” 其实是有的,可是看着明显想对女生动手动脚的男人,林渡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女性同事喊过来。 “你故意找茬吧,老子又不是第一次来,这有没有女的老子能不知道?” 那人把桌子一掀,气势汹汹地站起来,一把拎住了林渡的衣领。 老板见动静闹大了,也迈着小碎步往这边赶,“熊哥别生气,我这就换个人来。” 林渡也不忍着,加大了声音“没想到老板你还做这种生意,是要换自己来吗?” 那老板是个男人,此刻面色涨得跟猪肝似的,“你你你,你知道熊哥是什么人吗?” “我管你什么人?” 林渡知道就算自己忍气吞声,这个所谓的熊哥也不会放过自己。 至于那个怂货老板,他显然也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那也没有忍的必要了,毕竟忍字是最没有用的做法。 这是林渡的妈妈林兰用亲身经历告诉林渡的道理。 林渡奋力折过熊哥拽在自己衣领上的手,往旁边一拧。 熊哥大叫出声,没想到林渡这样看着瘦弱的身躯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大吼一声向林渡冲过去,林渡被迫同他扭打在一起。 一开始还能维持着上风,可突然开始绞痛的胃严重拖累着林渡的状态,加上熊哥一米八几的健硕身材也不是盖的。 严川皱着眉,往手机里显示的地址走。 驾校的饭太难吃了,这是住他隔壁的教练推荐的烧烤摊,说是一绝。 “这么热闹?” 严川远远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那看,顿时就想回去了。 他可不想跟一大群人挤着抢饭,有损他的形象。 刚想原路返回,就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三块钱吗?还在被揍? 严川快步冲上去,推开围在周围的一众人,上去对准熊哥就是一脚。 “给老子滚!” 滚完之后,才发现相比起来倒在地上的那个更像是被揍的。 林渡再一次刷新了严川对他的初印象。 第3章 今天谢了 林渡一脸震惊地看着飞出去的熊哥,又转过头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身旁风轻云淡的严川。 熊哥倒在地上挣扎了片刻,还是老板颤颤巍巍上前扶了一把才成功站起来。 围观的人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严川看着颇为得意,他一把拉近林渡,“怎么样?” 林渡别扭地说了句,“谢了。” 不知是谁报了警,警笛声呼啸而至。 民警推开围观的人挤进现场,“有人报警说这里有聚众斗殴。” 民警看了看脸上明显落了伤的林渡又看看那边哀嚎不止的熊哥。 严川连忙把林渡往自己怀里一揽,“警察同志,你看看我们家小孩,这小脸这细胳膊都瘦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打人啊。” 林渡也明白了严川的用意,顺从地往严川怀里一靠,捂着肚子脸色苍白。 热心群众也适时出声,“就是那边那个大高个欺负这个小孩啊,我们可都看见了。” 民警也看出这就是两个人之间的纠纷,算不上斗殴,口头教训了林渡几句,便把熊哥拉走了。 熊哥这人,民警都眼熟了。仗着家里有点小钱体格又大,这样的事不是第一回犯了。 当事人之一都被警车拉走了,围观的人也做鸟雀散了。 严川这才发觉林渡一直没动静,低头一看,怀里那人微皱着眉头,连唇色都苍白的看不出一丝往日的润红。 “林渡,哪里不舒服?”严川探了探林渡的额头,只摸到一片冷汗。 林渡挣扎着推开了严川,“没事,就是肚子有点疼,不是被他打的。” “走,去医院。” “不用,中午吃坏东西了。” 严川拿他没办法,只能搀着林渡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来,看向还愣在原地的老板,“倒杯热水来,有什么热粥之类的上一碗。” 老板也没想到林渡真敢跟熊哥打起来,打得时候拳拳到肉,这会反而一脸虚弱地坐在自己店门口,要是出事了可不得了。 连忙去倒了杯热水过来,还把自己炖了一个小时准备当夜宵的青菜瘦肉粥端了过来。 林渡默不作声地端着那杯水,小口小口地喝着,在严川的催促下勉强喝了两口粥便再也喝不下了。 “我真不想吃。” “那就不吃了。” 严川也不嫌弃,把林渡喝过的那碗粥往自己面前一挪,大口地喝了起来。 “喂,这是我吃过的。” “吃过又怎样,我又不嫌你脏。味道不错,老板再来一碗。” 老板简直欲哭无泪,只能咬着牙把剩下的一碗也端了出来。 他又不是卖粥的,还有一碗他还想留给自己的呢。 严川吃饭很快,姿势却没有半点难看,勺子不会跟碗碰撞出很大的声音,也不会吃汤汤水水时吸溜声。 林渡抱着水杯,一边喝一边看严川吃饭,肚子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严川也没在门口的价目表上看见粥的价格,随手塞了五十块给老板,便要带着林渡起身。 “走吧,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家离这挺远的。你早点回去吧,今天谢谢你我好多了。” 严川看着林渡渐渐恢复血色的脸,也不强求,“路上小心点。” 严川跟林渡走的方向相反,他站在原地看到林渡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处才抬步往回走。 林渡走的很慢,到家时已经快十点了,四周一片昏暗,地下室的那盏小灯试探性的闪烁了几下,最终走向了它生命的终点。 林渡懒得修了,借着手机的灯光简单冲凉后就往床上一倒,四肢的疼痛已经完全取代了胃疼,蔓延到全身。 林渡转过身把自己的兔子玩偶紧紧抱在怀里,细细嗅着兔子身上的味道,仿佛那是什么可以缓解疼痛的灵药。 要是谁跟认识林渡的人说林渡哭了,那绝对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只有寂静无声的黑夜里,只有不断濡湿的兔子玩偶才能证明。 原来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男生也会在深夜留下委屈的眼泪。 严川回到宿舍时正巧碰上给他推荐烧烤摊的邻居,“怎么样小严,老哥推荐的不错吧,我听说还打起来了呢!你看到了吗?” 严川笑了笑,“没看到呢。烧烤不知道,粥挺好喝的。” “我咋记得那里不买粥啊?”再一抬头严川已经关上了房门。 “刷点烧烤酱我都能被端上桌了。”严川连忙打开了房间的空调。 在浴室里洗洗刷刷地捯饬了二十多分钟,确保房间的温度不会再让自己出一身汗,才施施然从浴室里走出来。 躺在床上莫名想到林渡,晚上那会光顾着他肚子痛了,忘记他问身上有伤没。 想想林渡那个节省的样子,估计连药都舍不得买,也不知道安全到家了没有。 林渡就像一台被设置精密程序的机器,每天一早就能满血重启。 严川看着坐在副驾驶上像是半点事都没有的林渡,忍不住开口,“你没受伤吧?” “没有啊教练,我们开始练车吧。” “没有就好,但我买都买了你拿回去用吧。”严川随手从汽车的置物柜里掏出一袋药往林渡手上一塞。 林渡愣愣地抓住那袋治铁打损伤的药,“谢谢,多少钱?我现在给你吧。” “这两天说多少声谢了,不用谢。你硬要给的话,五块钱吧。” “五块钱够吗?”林渡拧着眉头,狐疑地看向严川。 “就是出门往右走最尽头那家药店,就是五块。”严川随口胡诌说得跟真的似的。 林渡今天挺开心的,不止是收到了严川给他买的药,更重要的事他的车终于开的像模像样了。 练车这四十分钟,不论是起步还是倒退还是控速都顺畅的不得了。 林渡有点小得意,就知道昨天是个意外,自己怎么可能连一台小小的汽车都驾驭不了,简直荒谬。 严川看着林渡一脸喜色的对自己说再见,硬着头皮跟他挥了挥手。 带着林渡练车是挺有意思的,林渡人就很有意思,练车时也一本正经地板着小脸。 可送走了林渡,他还有其他学员啊。 严川又想罢工了。 严父的电话适时打了过来,严川犹豫了片刻还是接通了。 “最近怎么样?没给我惹麻烦吧?当个最简单的教练我估计你也是做不好的。” 严川其实很想心平气和跟自己父亲说话,奈何总是找不到机会,就像现在。 明明自己还什么都没说,甚至每天都怀着罢工的想法但还是认真地把活干完了,可他爸总觉得严川干什么都不行,干什么都不愿干。 严川一句话没说,挂了电话。把手机往前一扔,砸在靠近前挡风玻璃的地方发出一声巨响。 驾校里负责管理的人听到声音,走近严川的车,猛地敲了敲车窗。 严川一脸不耐地把车窗摇下来,“有事?” “严川是吧,你天天开空调耗得油费我们可是要从你工资里扣的,还有你那手机要是把玻璃砸坏了也是要扣钱的。” “随便你。” “你说什么?” “我说随便你,爱扣不扣。”严川说完把车窗一关启动车一溜烟就开走了。 “拽什么拽,不就是老板的远方亲戚吗?天天在驾校里牛逼轰轰的。发工资的时候不还是要来求我。” 严川旷工了,他把车停好,提前跟下午的两个学员打了电话。今天天热,他们也都乐得其所,学车又不着急。 严川漫无目的地走了十分钟成功热出了一身汗,就着路边一家店铺的玻璃窗照了照。 不看不知道,头发全都湿哒哒地垂了下来黏在额头上,严川每天精心设计的发型就这样毁于一旦。 严川天都塌了一半,出门在外颜值就是脸面啊。 虽然他自认为自己剃个光头也是绝世大帅哥,但也绝不能顶着这样的发型在大街上闲逛啊。 严川这人挺自恋,可他也有自恋的资本。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剑眉星目,一张脸可以用俊朗非凡来形容。 阳光直直地打在严川的脸上,眼睛处却留了一片阴影,是被那道发育良好的眉骨挡住的。 林渡坐在店里,看着严川在一道玻璃窗前左晃右晃的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难道是中暑了?! 林渡连忙从收银台上起身,跑到了店门外,一把拉住严川,“你没事吧?” “嗯,啊?我没事啊。” 严川想林渡到底有多少兼职,怎么走哪都能碰上他。 他伸出手,凭借着身高的优势把林渡转了个向,不让人看自己的脸,“我真没事,我要回去了。” 林渡只看到一道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干吗呀他,跑什么?” 林渡也好奇地站在那扇玻璃窗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严川好像是在照镜子。 他对着玻璃拨弄了几下额前的发丝,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严川跑了一半就停下来,“不是?我跑什么?” 回到宿舍后,严川洗头洗澡成功把发型吹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才安心地躺了下来。 人也是不能闲下来,一闲就容易胡思乱想。 严川把空调打低了几度,开始收拾房间,衣服裤子鞋子,看不顺眼都要甩掉。 严川拎着他来第一天时穿的那双靴子,觉得衣柜里这些衣服和这鞋都不搭,还占地方。 这双靴子当之无愧成为严川想要丢掉名单里的榜首。 林渡结束下午的最后一个兼职,就打算回家了,烧烤摊的老板把他给辞了,暂时还没找到新的工作。 林渡拎着严川给他的那袋药,在路边买了一份最便宜的炒饭,一路哼着小调回了家。 路过驾校门口时,林渡在门口的大垃圾桶旁边看见一双眼熟的鞋。 那不是第一次见严川时他穿的吗?怎么扔掉了? 林渡打量了一会,发现那鞋压根就没坏,可某个不懂得节省的人就这样把它给扔了。 严川打了个喷嚏,看了看空调的温度,才二十五啊。 第4章 人是对比出来的 严川支着腿在教练车里坐着,车载空调的风唰唰地吹着,仍旧抵挡不住酷暑。 严川调整了几下姿势,还是推开门下了车找了个阴凉地站着,从手机里翻出林渡的电话号码。 点开收件箱,确定林渡没有给自己发任何有关练车推迟的消息,疑心这人是忙忘了还是出事了? 小饭店最近生意出奇的好,最近的建筑工地新招了一批工人,中午来吃饭的人络绎不绝。 林渡忙得晕头转向,等到店里人渐渐空了才草草吃了几口饭,就趴在桌子上就着头顶上吊扇的一丝凉风睡着了。 老板娘看着桌上没吃几口的饭,和趴在桌子上的林渡,一件洗得发黄的白短袖,细瘦的手腕,心里闪过几分心疼。 她静悄悄地把饭端走,又抬来一架小风扇对着林渡吹。 老板娘最开始招林渡的时候还觉得这孩子干不长久,瘦瘦白白一个,不像能吃苦的样子。 没成想几天看下来,林渡倒成了店里招过的小工里最让人满意的。加上最近生意好,老板娘欣然给林渡涨了工资。 林渡原本辗转调换了好几个姿势,都热得难受,恍惚间在睡梦中感受到一阵凉风,便睡得更沉了。 再次醒来时,是被兜里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林渡迷迷糊糊撑着桌子直起身,掏出手机按下了接通按钮。 “喂,谁呀?” 严川听着那边睡意明显的声音,顿时反应过来林渡是午睡睡过头了。 “林渡,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 林渡冷不丁听到严川的声音,骤然清醒过来,定睛一看已经超过约定时间十多分钟了。 林渡懊悔地轻拍脑袋,“对不起教练,我现在就赶过去。” 严川也没想怪他,可每天上班就这点期待的事了,林渡还一点不上心的样子。 “那你快点,我挂了。” 林渡收拾好了东西就准备往外跑,都跑到店门口了,脚步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来,一溜烟又跑进了店里。 “姨,我下班啦!谢谢你给我开风扇。” 老板娘靠在凉椅上扇着芭蕉扇,听到林渡的声音便回了句,“知道了小林,路上慢点。” 严川挂了电话后,坐在车里无所事事时,又想到了林渡。这么热的天,那个小钱罐子,肯定又舍不得坐车过来。 林渡再次听到响起的电话铃声,疑心是严川等不及了,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想着到了前面那个街口看看能不能拦下一辆车。 电话一接通,严川就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轻微喘气声说自己就快到了。 严川“啧”了一声,“没催你,现在在哪呢?” “在新新街道,前面有三轮车,我坐三轮车很快就到了。”林渡如实地说。 “新新街道是吧,找个没太阳的地方等着。” 严川说完也没等林渡回答便挂断了电话,启动车向着新新街道的方向疾驰而去。 林渡若有所思地看着黑屏的手机,站在了街角的一棵树下,背靠着树蹲在那等着。 新新街道严川去过一次记得路,这次开着车更是驾轻就熟,五分钟就开到了。 严川降低了车速,一路找着林渡的身影,终于在一个大树底下看见了。其实林渡身高不矮,将近一米八,可蹲在那却是小小一团,稍不注意便错过了。 快靠近时,严川鸣了下喇叭,就见林渡飞快地抬起头,起身往自己的方向走。 等到林渡在副驾驶坐定,严川一边调转车头一边问,“还真在原地等我了?” 林渡忍不住腹诽:不是你叫我在原地等着吗?但今天是自己迟到在先,严川还开车来接自己了,想了想还是说了声,“谢谢你来接我。” 严川趁着红灯的间隙,侧头看了林渡一眼,那人正板着张小脸一本正经地看着远方,姿势比自己这个开车的还要标准,不由觉得好笑。 等到了驾校,林渡坐在驾驶座上练习着左右倒库,原本以为今天最多就练个二十分钟就结束了。 没想到排在自己后面的学员临时有事,严川问要不要加练,林渡当然欣然接受,早点拿到驾照才好找正式一点的长期兼职。 “林渡,你说我俩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朋友?可我都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你帮过我的忙,可我还没有帮过你。” “停停停,你在这就是帮我了最大的忙了。不算朋友那就算将来时的朋友吧。” 林渡不明白自己在这为什么算帮了严川的忙,后面的将来时林渡勉强接受了。 严川擅作主张地创了个将来时朋友,心情大好,哼着小调指挥着林渡开车。 林渡现在觉得将来时也是错的了,“严川,你能别干扰我吗?” “我闭嘴。”严川举起双手呈投降状,笑意盈盈地说。 林渡狐疑地看了严川一眼,他到底在傻乐什么。 一个小时飞速流逝,林渡推门下车,严川也紧跟着下来。 “严川,我回去了。” “嗯,明天见。” “明天见。” 林渡走到驾校大门口时,又被严川喊住了,“等会儿。” 林渡转过身,看到严川拎着把伞往门口的方向小跑着。 “天天这么大太阳,伞都不打一把,这是驾校发的我嫌太丑了送你。” 严川也不管林渡接不接受,就往他手里一塞。 “我又晒不黑。”林渡不想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礼物。 “还可以防晒伤啊,你看你脖子都晒红了。”严川手一伸轻轻戳在了林渡发红的颈间。 “嘶。”林渡眉头微皱一把挥开了严川的手。 “你看痛吧,还不相信。” “我没有不信,就是你为什么非要跟我交朋友呢?” 林渡一脸无奈,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特殊,让才认识他不到一周的严川非要跟自己交朋友。 “我关心自己学员还不行吗?你要是受伤了不能来练车,后面我又要重新教你增加我的工作量。” “我不会忘记的。” “好好好,你记性特别好。伞不要我丢掉了。” “你又丢?”林渡那双杏眼都瞪大了,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铺张浪费不懂节约的人。 “什么叫又丢?” “算了,给我吧。”林渡一把撑开了伞打断了严川的话,道谢后转身就走。 林渡一路撑着那把印着“新阳驾校”四个大字的伞,走到了惯常光顾的小摊,买了份凉皮拎回家。 “铃铃铃” 林渡咽下最后一口凉皮,接通了电话,“又干吗?” 林兰疑心电话那头不是自己的儿子,试探地问了一句,“小渡你吃饭了吗?” “咳咳咳。”林渡连忙拿起电话看了一眼备注,“妈,我吃过了。” 林兰松了口气,就说他儿子绝对不会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的。 两人聊了会天就快到林渡出门兼职的时间了,“妈妈,我等会要出门了。” “还有一件事,小渡啊你记得你表姨家的儿子吗?叫方小军比你小两岁的那个。那孩子也要到县城打工,你表姨听说你在县里,就托我跟你说一声。” “那您把我的电话号码给表姨吧。” 林渡其实压根不记得什么表姨什么小军,但如果他答应这件事能换这个表姨在村里多照应照应他妈妈,也未尝不可。 “那孩子我记得也挺乖的,你们俩相互有个伴妈妈也更放心一点。” —— “我靠严川,我咋这么不信呢?” “你别不信徐子恒,我天天在这兢兢业业,每天都准时上班。” 严川靠在床上跟他发小徐子恒打电话,那人一周一个电话,说是例行对兄弟的关心。 “儿子,你终于长大了。爸爸好欣慰。” “滚!挂了孙子。” 挂了电话,严川仔细想想还挺感动,偌大的京市好歹有个还记着自己的人。 林渡起了个大早,提前把上午兼职的活干完了就往客车站去。 他就不明白了,十六岁的人,来个县城还要人来接。 林渡站在客车站入口旁的水果店门口,靠着柱子看了看时间。 “小帅哥,来这个扇子给你。” 林渡侧过头,是水果摊的老板娘,正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不用了阿姨,我等的人马上就来了。” “来。” 林渡没办法,走近了一步从那阿姨手中接过了扇子,“谢谢阿姨,我给您扇两下。” 林渡说着就拿起扇子对着人呼呼扇了几下。 “哎呦你这孩子真逗。” 等到林渡终于接到一个疑似来自方小军的电话,时间已经超了十来分钟。 那人早就到了,此刻还坐在客车站简陋的候车厅等着自己。 林渡气不打一处来,明明已经约定好了在门口见门口见。 他把扇子还给阿姨,就抬步往候车厅走。 “方小军?” “林渡哥,你终于来了。” 林渡懒得多说,“走吧。现在时间来不及了,你是想自己先去找找工作还是跟着我。” “跟着你吧哥。” 方小军一路四处打量,觉得县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自己都说了要去大城市,他妈还非不让。 到小饭店的路,林渡现在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可还有个方小军跟着,就走了二十来分钟,就问了三遍为什么不打车。 “去我兼职的地方还有很远,你不愿意走就在这附近逛逛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有事再联系我。” 方小军巴不得呢,来之前他妈还说林渡成绩多么多么好,让自己好好学着。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连个车都舍不得坐。 林渡现在觉得跟严川待在一起也没那么烦了。 第5章 小笼汤包 “看第二根白线,对,车轮刚压到白线边缘快速向左打方向……” 林渡悟性很好记得也快,基本上是严川说了一遍他就能迅速掌握。 “今天就到这吧,明天教你S弯和坡道定点。” 说实话,严川教的很细致,车载空调的冷气也开得很足,几乎没有任何皮革和汽油的味道,甚至隐隐透出一丝淡雅的香味,每一点都让林渡感到很舒心。 推门下车前,林渡不动声色地细细嗅了嗅,好像是茉莉花的味道。 严川就坐在副驾驶座上打量着林渡,看着那人状似无意地在车上到处闻,小巧的鼻尖轻微耸动着,像某种不谙世事的小动物。 严川早就察觉林渡喜欢这味道,在林渡来之前就早早的补喷了香水。 “林渡,我送你的伞带着了吗?” “带了,在我背包里。” “嗯,走的时候记得撑着。我看你来的时候就没打伞。” “知道了。”林渡推门下车,从后座拎出自己的包,撑开伞走到副驾车窗处,在严川面前晃了一眼转身就走了。 严川趴在车窗上,笑着看向林渡的背影,“有空来找我玩啊,也可以坐在车上聊聊天。” 林渡心意微动,坐车上他挺感兴趣,聊天还是算了吧。 今天晚上的兼职下班还算早,林渡早早洗漱完就往床上一躺,定闹钟时看着手机收件箱里躺着的最新信息,直觉聊天好像算不了了。 因为某个人练车的时候聊不够,下了班还要在手机上聊。 林渡看完严川发来的十条消息,不明白就一件事这人怎么能拆成十句话来讲。 [林渡晚上好啊。] [你睡了没?] [明天中午有空吗?] …… 总结下来就是严川缺个人陪吃饭。 林渡:[没空,我要兼职。没事别给我发信息,短信要收费的。] 严川不知道是不是捧着个手机在那等着,林渡的消息刚发出去他就回了最新的过来。 [那我给你发你看着就行了。] [我刚刚看了个鬼片,没人说话我害怕呀。] [你知道的,我不是本地人在这也没个亲戚。] [想跟你交个朋友你也不同意。] [表情:哭泣] 林渡看着源源不断发过来的信息,面色凝重,似乎是在思考回他条短信还是干脆不理他了。 回了又要扣费,不回的话,严川看着好像真的很害怕的样子。 林渡:[你实在害怕的话就给我打电话吧,仅此一次。] 严川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想都没想就拨通了林渡的电话。 林渡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看了鬼片会害怕的人,打个电话还要复述一遍鬼片的内容。 林渡忍不住想,严川上学时作文应该写得不错,至少自己已经从对方的描述中想象出了一些画面。 严川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些的场景,忽然发觉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轻微平稳的呼吸声。 “林渡。”严川轻声喊了一句。 电话那头传来微弱的惊呼声。 林渡着实被严川吓了一跳,谁家怕鬼的大晚上非要看鬼片,看就算了还说个不停。 “我要睡了,下次不准晚上看鬼片。” 严川等着那边挂了电话,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林渡不会怕鬼吧。 林渡把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下床关掉了那盏前不久罢工又复活的小灯。 屋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灯丝发热留下的一丝微光。 林渡赶在最后一丝灯光灭掉前飞身上床,侧过身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兔子玩偶。 林渡抱着兔子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热出了一身汗都不敢松手。 都怪严川。 天刚一亮,严川就早早起来了,昨晚难得睡了个好觉。 “小严,今天起这么早?” “是啊。” “难得啊,不过你们年轻人是要早起锻炼,天天熬夜太阳晒屁股才起来那那行。” “是啊是啊。” 住隔壁的教练摸摸自己光洁的头顶,不禁感慨现在跟年轻人沟通真难。 林渡顶着眼下一片青黑,关掉了闹钟,在床上辗转翻了几圈才爬起来。 衣服要换,床单和兔子也要洗。 都怪严川。 严川不知道自己在林渡心中已经成了头号“暗杀对象”,还美滋滋吃着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呢。 “老板,再来一笼。” “好嘞。” 林渡手上揣着个白馒头,一边走一边埋头小口吃着,远远就闻到前方早餐店飘来的香味。 听说这家的小笼汤包很好吃,林渡一次也没尝试过,一笼包子够买他好几顿的馒头了。 严川还等着第二笼包子呢,包子还没等到,就看到低头从早餐店门口路过的林渡。 他连忙起身走到了店门口,“林渡。” 鉴于昨晚的事,林渡暂时不想搭理严川。 严川连忙上前一步拉住了林渡,把人转了个向,微微弯腰看着面前的人。 “怎么不理我,生气了。” 何止生气,看出严川压根就不怕鬼,林渡简直想打人。 林渡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严川。 严川近距离看着林渡那张堪称漂亮的脸,微微愣神,林渡眼皮上还有一颗小小的红痣,颜色很淡,严川也是今天才发现。 怎么能有人能长成这样。 林渡发现严川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眼睛上,不由想到了自己今天还顶着熊猫眼出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忍不住猛地推了严川一把,“看什么看,没见过黑眼圈。” 林渡力道不小,毫无防备的严川被推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这才顺着林渡的话看到了对方眼下的青黑。 严川压抑住内心的笑意,上前揽住林渡的肩膀,“对不起对不起,我请你吃包子。” “谁要吃你请的包子。” 严川推着林渡往店里走,“算我求你了,给我一个请你吃包子的机会吧。” 林渡半推半就地进了包子店,想着大不了奢侈一把,自己给自己买一笼。 “老板,我这桌再来一笼。” “来喽,两笼一起上,刚出锅的小心烫。” 严川看出林渡想拦住老板付钱,抢先一步把钱塞到老板手中。 “一屉包子而已,就让我请你吃吧,下次你再请我别忘记了。快吃吧刚出笼的最好吃。” “那你想吃的时候记得跟我说一声,我请你。” 林渡把自己吃剩的半个馒头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夹起一个包子。 晶莹剔透的包子皮包裹着鲜香四溢的肉汁,林渡咬了一口,浓郁的肉香味便在口齿间迸发。 严川没急着吃,看着林渡尝到第一口时微微瞪大的眼睛,觉得看林渡吃饭似乎比自己吃要更有意思。 林渡吃东西时每口都咬得很小,像是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吃到好吃的会瞪大眼睛,被汤汁烫到会小口地嘶着气。 “你怎么不吃,不是说刚出笼最好吃。”林渡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严川。 两人吃过早饭,在店门口分别。 “要我送你吗?我开车过来的。”严川随手一指停在前方不远处的车。 “不用了,浪费油钱。” 严川本想直接来一句那点路值几个油钱,顿了顿还是没说,“那下午见。” 林渡拎着那半个没吃完的馒头往兼职的店里走,听到电话铃声时还以为是严川打过来了。 掏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是几天前在车站匆匆见过一眼的方小军,林渡都快把这人忘了。 车站那天晚上他还打了个电话问方小军有住的地方吗?电话那头喧闹的不得了,林渡在知道他已经安顿好了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现在接通电话,听着那头畏畏缩缩的话语,深觉自己领了个大麻烦回来。 方小军在电话那头说自己钱被偷了现在没有地方住,问能不能在林渡家住一段时间。 麻烦归麻烦,林渡又不能真的把他丢那不管,只在电话里说晚上再联系他。 方小军坐在电脑桌前,旁边是堆了一大摞的泡面碗,他掏出兜里最后的钱又在网管那续了一天的费用。 也不知道林渡那个穷鬼住什么样的破烂地方。 方小军跟在林渡身后进了出租屋,脸上抑制不住地流露出几分嫌弃。房间狭小到视线一扫便能将所有角落一览无余,仅一张小桌一架铁床一台破旧的风扇就将逼仄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你带了床单枕头之类的吗?床可能睡不下两个人,等会我把风扇移个位子拿个竹席,应该够打个地铺。” 方小军没说话,只是眼神来回扫视着,转到林渡身上时愣了片刻。 那人面色很冷,就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方小军莫名打了个寒颤,才不情不愿地说:“行吧。” 林渡知道方小军压根不是钱被人偷了,而是在县城的几天被他自己挥霍一空。连着两次电话他都听到了键盘敲击不停的声音和网管催促着交费的嚷嚷声。 他不明白方小军为什么觉得这样拙劣的谎言能够骗过自己。 “方小军你还没找到工作吧?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在工地干活虽然有点累但待遇还算不错。” “行,谢谢哥。” 方小军随口应下,只觉林渡这人忒小气,这么破的房子都舍不得他住,屁股还没坐热就急着赶他出门。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林渡关灯上床。 方小军躺在地铺上哼哧个不停,浑身都不得劲,硌得慌还热,平常这个点他还在网吧打游戏呢,真不知道林渡怎么过的下去。 “别吵。”林渡冷声道。 方小军这才停下,心里又记了林渡一笔。 林渡侧身躺在床上,枕头下的手机传来及轻微的震动声,林渡想了一会儿还是强撑着睡意掏出手机,打开一看果然是严川发来的“骚扰”信息。 林渡没搭理,把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就陷入了睡梦之中。 “嘿,不理我。”严川靠在床头看他和林渡的短信界面,自己发了一大串,其中夹杂着零星几条林渡的回复。 “算了算了,你昨晚没睡好,今天我就不打扰你了。” 严川给自己找了个林渡不理自己的理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第6章 巨型兔子玩偶 上午九点,天空澄澈万里无云,夏季的酷暑再也阻挡不住地奔向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可蜗居在城市每个角落的打工人并不会因为这份炎热而停下脚步。 建筑工地上尘土飞扬,红砖旁、脚手架上,头戴橙色安全帽的工人正满头大汗的劳作着,方小军扯了扯林渡的衣角,“哥,我们要不还是回去吧。” 方小军眼神提溜着在那一群建筑工人身上扫视了一圈,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林渡侧过头不解地看了一眼方小军,他实在不明白这份工作有什么不好的,若不是自己需要去驾校不能全天候工作,工地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虽然相较于其他工作,工地是累了些,但好在工资可观。 “我提前打听过了,工地上也有稍微轻松一点的工作,工资也还说得过去。” 方小军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心里暗自想着:大不了我偷点懒,也没人会知道。 成功安顿好方小军,林渡便拨了个电话给他妈妈,告知近期发生的事,也好让妈妈在表姨那里有个交代。 对于找兼职,林渡确实能称得上一句有经验。来到县城短短数十天,林渡尝试过的兼职就不下七八个。 他也打听过了,像他这种高中刚毕业的学生,当家教是赚得最多的。可现在他高考成绩还没出,仅仅靠着高中的成绩单是不足以让学生家长信服的。 在新阳县这样一个工资水平低下消费水平也低的小县城,课外辅导班对绝大多数家庭来说都是一笔大开销,是需要全家慎重考虑的。 后面一连几天,林渡都是在兼职和学车中度过的,也成功约上了科目二的考试。 “恭喜我们林渡同学成功预约了三天后的科目二考试。” 林渡瞧着严川那喜气洋洋的样子有几分无奈。 “只是预约,又不是考过了。” “都一样,你还能考不过吗?你可是我带的这批学员里学的最快最好的了,我就没见过像我们林渡这么聪明的。” 虽然林渡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但听到严川这样毫不吝啬的夸奖,还是有几分脸热。 严川猝不及防地探头凑近林渡,煞有介事地说道:“这位同学,你脸红了。” 林渡被严川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听了严川的话便下意识地摸了下脸颊。 随即才反应过来,“你有病啊,滚。” 严川将林渡的一系列小动作尽收眼底,整个人往副驾靠背上一倒,捧腹大笑。 笑了片刻,发现驾驶座上没动静,侧头一看原来林渡早就推门下车,走出了数米的距离。 “等等我啊。” 严川一边喊,一边推门下车,加快脚步跟上了林渡。 林渡听到声音也没搭理,自顾自埋头往前走着。 严川见状只能快跑了两步,伸手拉住林渡。 “好了好了,我不该故意捉弄你,对不起。” 林渡一把甩开严川的手,丢下一句,“别跟上来。” 严川内心也有点慌了神,他就这一个林渡啊,要是真把人弄生气不理自己了,这个小驾校,自己算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严川本想抬步追上去,想到林渡的话又停下了脚步,现在跟上去那人会更生气吧。 林渡暗自生了会闷气,其实他知道严川并没有恶意,只是自己现在还调整不过来。 玩笑总是会有人当真的,甚至有些人就是满怀恶意地开了个“玩笑”。 林渡强制自己不去想儿时的那些事,那都是垃圾不配在自己心里留下任何波澜。 “喂,严川。还要跟着我多久?” 严川略有些尴尬地跑到了林渡身侧站定,“哈哈,好巧啊。” 林渡:“.......”平时不是挺能说会道吗? “你的伞落在我车上了。” 严川撑开伞将林渡整个人笼罩在了阴影之中。 林渡微微抬头看了看将自己完全遮住的伞,又看了看半个身子都在伞外的严川,心下微动。 “走吧,你不是总想看看我下午兼职的地方吗?”林渡若无其事地说。 严川早就想去看看了,每天林渡练完车算是他最最最舍不得林渡的时候了。又要将近一整天见不到林渡,他就浑身不舒服。 “真的假的?不会是要把我拖到哪个小巷子里打一顿吧?” 林渡重重捶上严川肩膀,“你想要挨打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满足你。” 林渡总疑心严川可能是戏精转世,正如现在。 “哎呦喂,学生打老师了,走不动了走不动了。” 严川一手打着伞,一手扶着肩膀状作“弱柳扶风”姿态。 林渡一把夺过伞,”你算哪门子老师,严教练。” 才从林渡那里摆脱教练身份,进阶到朋友的严教练心里苦啊,又不喊自己大名了。 可偏偏这苦还是自己作的,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严川等会还有个学员要过来练车,怕时间来不及,便伸手拦了辆三蹦子,拉着林渡上了车。 林渡暗骂了声,“不知节俭。”便对着前方开车的司机说,“师傅,去购物中心。” 购物中心全名鼎发购物中心,全县城也就这一个地方称得上购物中心了。 严川拎着一大叠购物传单站在一只巨型兔子身旁,那兔子便是林渡。 中小学生都陆陆续续开始放暑假了,林渡早早联系了购物中心的管理人员要来这兼职。 今天是兼职第一天,林渡如愿领到他最爱的兔子玩偶服装。 严川看着蹦来蹦去发传单的兔子,觉得这兔子是不是被人上了发条,精力充沛的根本不像早上六点起,全天不休息的人。 林渡简直兴致高涨,每个路过购物中心的人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再不济也要领张传单离去。 很快林渡手里的传单都发完了,他快步跑到严川面前,掀开了兔子头套,笑意盈盈地冲严川伸出手,“传单。” 严川看着满面通红的林渡,这个季节穿这样厚重的玩偶服装,可想而知会有多么热,林渡额前的发丝都在往下滴水,可那人好像浑然不知一般。 严川没把传单递给他,反而拉着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消停会吧,其他人都没发完呢,按时发钱的这么卖力干什么?” 林渡伸着他那双兔爪子蹭了蹭额头上的汗,笑着说,“对哦。” 傻乎乎的,不知道这兔子到底有什么魔力。 严川像变魔术一般从身后掏出一瓶水,拧开盖子递到林渡面前,“喝点水,我先回去了。” 林渡双手捧着水喝了一大口,也站起来目送严川。 看到严川走到路边又回过头看自己,林渡放下水向严川挥挥手。 严川看着那双毛绒绒的手向自己挥动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渡看了看同事手里还揣着的传单厚度,估摸着自己还能再坐一会,便抱起那个兔子头放在膝盖上坐了下来。 林渡戳戳兔子的鼻尖,小声道,“你长得好可爱哦小兔子。” 旁人看到这一幕也只会觉得林渡是个忠实毛绒绒爱好者,没人会猜到其实林渡也是个毛绒玩偶,还是只兔子。 林渡艰难地用那双兔爪子拎起了兔子耳朵,“你叫什么名字呀?” 兔子当然不会回答他。 林渡眸色黯淡了片刻,又重新亮起来,“你只是不会说话对不对。” “那边那个兔子,过来这个侧门。” 林渡只能放弃跟兔子交流,伸手戴上了兔子头套往侧门的方向走。 “你先自己练着,开慢一点。”严川给学员丢下一句话便推门下了车。 上完厕所准备洗手时,严川敏锐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老刘,你知道那个新来的严川吗?” “谁啊?” “就是那个个子老高长得还凶的那个小伙子。” “哦,我知道我知道。” “我听说啊,他是驾校老板的远方亲戚,关系户嘛都这样。你看看他,每天车上都开着空调,不知道要烧多少油哟,他倒是享受,工资还跟我们拿一样的呢……” “就是,这小伙子不行哟。” 严川漫不经心地洗完手,抬腿走出了卫生间。 果不其然在门口碰上了吞云吐雾背后乱嚼舌根的两个人。 严川面上带着张扬跋扈的笑,“抽烟呢,不知道到的还以为在厕所加餐呢。” 起初二人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脸上还带着一分说人坏话被撞破的尴尬之色。 “你放什么狗屁!” “比不上您二位。狗屁都不是的东西。” 严川不欲跟他们过多纠缠,丢下这句话便走了,只留下那二人在原地恼羞成怒。 原来他爸给自己的身份是远房亲戚啊。 严川自嘲般笑了笑,快步回到车上,感谢他爸这个远房亲戚,不然自己还遇不上林渡呢。 林渡摘下头套打了个喷嚏,暗自怀疑严川又在偷偷编排自己。 “不理严川,他说你丑呢。你一点都不丑,很可爱的。” 林渡安慰般摸摸兔子头,那兔子便是二人刚认识时被严川评价脸歪嘴斜的丑兔子。 严川要是知道林渡这样想,绝对会对天发誓:苍天啊,我今天真没说。 送走今天的最后一个学员,严川打了个电话给林渡。 听到电话铃声,林渡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接通键。 “喂,林渡同学下班了没?” “还没呢,怎么了。” “我去接你,等你下班晚上一起出去玩。” “没空。” “我不管,我出发了。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同事今天还说我坏话被我听到了,我在这就你一个朋友了……” 林渡糊里糊涂就答应了,看着笑得一脸春风得意的严川,十分怀疑那人又是演的。 “等你下班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林渡不知道严川说的好玩的地方是指什么,但他内心已经下了定论:肯定不好玩。 林渡坐在严川的车上,看着一路越来越熟悉的风景,心里有几分怀念但更多的是不解。 “你到底带我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7章 怎么样好玩吧 “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地方?”林渡甚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上了严川的贼船,花了他难得的休息时间跑到县城的最边缘。 林渡看着面前熟悉的景色和不远处挂着的绿色指引牌,上面写着省级示范高中新阳中学请向前一百米。 新阳中学也是林渡的高中母校,说实话林渡对这里并没有多少美好的记忆,同学老师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他心中留下过较重的痕迹。 也就更好奇自己呆了三年都没找出什么独特之处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吸引严川的。 “嚯,这里还有个高中呢?话说林渡你是在哪上的高中?” 严川跟林渡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他天天缠着林渡聊天,但这种涉及**的问题严川却很少问到。此刻话赶话问出口的瞬间,严川便有些想收回了。 成绩有好有坏,高中也是自然。尽管严川并不认为学习成绩能够代表一个人,可他没法确定林渡会怎么想。 林渡听到严川这个问题也没多想什么,一种诡异神奇的预感让他莫名没有告诉严川,新阳中学便是自己的母校,只是随口一说:“在我老家乡下。” “那也挺好的,离家近。” 这个话题很快被二人略过,严川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好,带着林渡往一条小径走。 新阳中学本就在县城的边缘跟村子接壤的地方,旁边尽数是农田庄稼。 林渡看着身侧将近一人高的玉米杆子,暗自思索着,严川其实是个大变态,要把自己抓了卖掉,他有多大的把握“反杀”严川。 严川随手挥开肆意生长的玉米叶子,回头看了一眼林渡,“想什么呢,表情这么严肃。马上就到了。” 林渡觉得严川是傻子的几率可能要比他是变态的几率要高,不然哪个绑架犯会把目标对象带到全是人的地方。 二人穿过被一大片玉米包围的乡间小道,不远处的喧嚣声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终于到了,还怪热闹的。”严川向后退了两步,把一直不紧不慢的林渡往前拉。 “当当当当,马戏表演,怎么样好玩吧。” 林渡不知道严川在傻乐什么,这种大货车拉着什么猴子啊大老鼠啊大蟒蛇啊的马戏表演,从林渡有记忆起看了起码不下十次,也就严川这种大城市来的才会觉得新鲜热闹。 “这么偏,你怎么知道的?”林渡对即将开始的表演并不感兴趣,他对严川到底怎么摸到这来倒是挺感兴趣的。 说到这个严川就来劲了,据他所说,这个马戏班的老板是他前几天在一家饭店遇到的,闲聊时聊到他们最近会在这有一场演出。 “马戏班的班主还说要收我为徒呢。” 林渡:“......” 严川见林渡不说话,便戳戳对方的肩膀,“怎么不说话?” 林渡象征性地拍拍手,”那你好厉害哦。” 严川意满而归。 前方的马戏班还在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工作,四周围着的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大都是老人带着家里年幼的孩子,人手一个小板凳将看台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林渡多看了几眼那被关在笼子里不知在啃食什么的大田鼠,回头一看严川已经不见了踪影。 严川正在跟一个老大爷讨价还价,想要买对方手里的凳子。 “爷爷您这椅子就卖我一个吧。” “不卖不卖,我大老远从家里带来的凳子我和我小孙孙一人一把,卖给你了我坐哪?” 等到林渡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终于找到严川的身影时,那人正蹲在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面前,不知在说些什么。 严川见林渡往这边走,简直像看见救星一般,连忙站起身三下五除二地把林渡拉到了身侧。 林渡狐疑地看了严川一眼,不知道这人又在耍什么把戏。 严川凑近林渡,小声说道:“我就想在这大爷这买一把椅子,我出一百块钱他都不愿意。” 林渡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严川,又看了看抱着孙子一脸警惕的大爷,把严川推远了点,上前一步。 严川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不知道林渡跟那大爷说了什么,没多久那大爷便往林渡手里塞了一串东西,灯光太昏暗严川一时没看出来是什么。 “怎么样怎么样?” “走吧,回大爷家拿凳子。”林渡晃晃手里的车钥匙,示意严川跟上来。 “我靠?!直接回家拿。”严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明明把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大爷就是不同意。 林渡按照大爷的描述在外围的空地上找车,绿色的电瓶车,后视镜掉了一个。 严川四个轮子的车开得贼溜,可惜电瓶车技能尚未点亮,只能忿忿坐在林渡的后座上,“不是绿车吗?” 严川摸摸电瓶车后座的铁架子,再怎么看这也是蓝色的啊? 林渡驾轻就熟地开着电瓶车往大爷指的方向走,“在这儿,只要是四十岁以上的,跟你说绿色那都是蓝色。” “有什么讲究吗?”严川从后座探出头好奇地问。 “没有。” “哦。”严川想到林渡跟大爷说话时还要自动在脑海里翻译一下顿时兴趣便上来了。 林渡骑个电瓶车都要被严川“骚扰”,可谓苦不堪言。 在严川第N次指着路边的不知名植物问,“诶这个用方言怎么说?” 林渡再也忍不住了,“闭嘴。” 二人成功地从大爷家搬来两把小板凳,兜里还塞满了大爷家老奶奶给的糖,满载而归。 严川第一次对自己的长相感到怀疑,自己这样帅炸天穹的脸竟然讨不了老人家的欢心吗? “为什么奶奶给你一大把,只给我几颗?” 严川坐在后座上随手剥开一颗糖塞到林渡嘴里,又问了一句,“到底为什么?” 林渡被迫接受了严川的投喂,嘴里含着糖嘟嘟囔囔地说:“因为我长得比较善良。” 严川简直要被气笑了,合着他长得像坏人呗。 夜间难得有了一丝凉风,穿过不算密集的玉米枝叶扫在二人身上,就着电瓶车开动带起的风将衣服吹得鼓涨。 林渡将车停在原地,拎着钥匙往大爷那走,归还钥匙道谢后便转身去找严川。 那人早早就找了个空位,端坐在小马扎上,看到林渡向这边看便招手示意人赶紧过来。 “马上开始了,听说还有大蟒蛇呢。” 严川拉着林渡在自己身边坐下,林渡其实想说压根就没有大蟒蛇,自己看了十年每次都说有,其实最多就一条小蛇。 他看着严川满目期待的样子,顿了顿还是没有说出口。 表演到了中程,台上的演员们收了道具,转而从车上搬下一箱塞得满满当当的物品。 严川碰碰林渡的肩膀,“这是什么新道具吗?” 林渡看了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凑近严川的耳朵细声说:“是要卖东西了,不然你以为他们怎么赚钱?” 严川一时只能感受到耳畔传来的温热气息,直直扑在他的耳垂和颈侧,连林渡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 “你在干吗呢?”林渡直起身伸手在严川面前晃悠,“发什么呆?” 严川这才回过神来,“那我们要买吗?” “随便你,我不买。” 林渡面无表情地看着严川手里拿着的一个发光陀螺一个玉牌菩萨和一堆小玩意,深深怀疑这人到底有没有二十岁。 “来这个送你,说是可以保平安的。”严川把一个小手串往林渡手里一塞。 “幼不幼稚。”林渡拎起那手串往严川怀里一丢,表示拒绝。 严川反而不乐意了,把林渡的手往自己的方向一拉,硬要给人带上。 林渡执拗不过他,只能随着严川动作。 正巧卖手串的转了一圈又转回到林渡和严川面前,林渡伸手拦下他,挑了一串色彩斑斓的手串付了钱。 “送你的。” 严川看着怀里那串手串,不可置信。这可是林渡送他的第一样东西,三块钱老师竟然斥巨资十块买了个手串送自己。 “给我带上。”严川得寸进尺。 林渡才不惯着他,“不要拉倒。” 严川也没生气,自顾自戴上了手串。随即把林渡往自己怀里一揽,抓着对方带着手串的那只手同自己的靠在一起,“三二一,茄子。” 手机里的二人紧紧挨在一起,两只出镜的手腕上戴着同款的手串,一片漆黑的背景里连二人脸都是模糊的,唯有手串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炫彩的光。 现在已是晚上八点,就着微弱的路灯和舞台上的灯光拍出的照片其实没多好看,以严川惯常的审美,这张照片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手机相册里,可他就是鬼使神差地留下了。 演员下台推销了一大圈终于结束,表演再次开始,四周的氛围又开始活络起来。 一只牵着绳的大田鼠跟着演员的身后慢悠悠地走出。 肥硕的身躯一晃一晃的,有种别样的诡异萌感。 严川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无他,这大老鼠太丑了。 嘴上说着不感兴趣的林渡反而看的津津有味。 “林渡同学,我深深怀疑你的审美啊。” 林渡不屑一顾,“你是害怕吧,怕牙齿长的,还是怕老鼠。” 严川只能铩羽而归,坐在林渡身边等着下一个表演。 等到将近表演尾声,场上的人也走了一大半。 “爷爷,我要看蛇我要看蛇。” 不远处传来一串童声,央着他爷爷要看蛇。 严川回头一看,正是借给了他们小板凳的爷孙。 严川戳戳林渡的肩膀,“到底有没有蛇啊,那小孩都快哭了。” 林渡往后台打量了一眼,就剩下个小箱子没打开,“小的可能有,大的肯定没有。” 果不其然,台上的演员端来最后一个木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条一米来长的蛇,只有成年人手指粗细,但足够小孩们看个热闹了。 那演员拖着蛇便要往台下走,小孩子们都惊呼起来,凑近了要去摸。 严川也跟着凑热闹,上前摸了一把,指尖触到冰凉的皮肤。 林渡看到那人带着蛇下来,便起身躲的远远的,看着严川一米九的大高个混在一群小孩之间。 严川过了把瘾便从孩子堆里退了出来,四处找着林渡。 “这位同学,怎么躲这么远?是不是怕蛇啊?”严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手笔画出蛇的形状凑近林渡。 林渡一把挥开严川的手,“再嘶嘶嘶的,拿胶布把你嘴粘起来。” “哎呦呦,好怕哦。”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严川用没摸过蛇的那只手戳戳林渡手臂,“怎么样?今天开心了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开心了?” 林渡没觉得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 严川也没多说什么,只觉得像林渡这个年纪的孩子高考完不都在到处疯玩,林渡每天的生活都被兼职填满了能有多开心。 也没见他跟哪个朋友联系,今天去购物广场接他时,远远就看见林渡抱着个兔子头套在那自言自语。 “走吧,椅子拿去还给爷爷。” “别摸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