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修仙,你靠生娃建宗门?》 第1章 废柴铁柱被嘲惨 清晨,天刚亮,山间的雾气还未散尽,青峰之上白茫茫一片,如同铺了一层薄纱。远处的玄云宗主峰巍然耸立,在晨光中若隐若现,金光殿琉璃生辉,藏经阁飞檐翘角,演武台上传来阵阵喝声,灵气氤氲,仙意盎然。 而在这片灵秀之地的最边缘,山脚之下,杂役区却是一副破败景象。几间低矮土屋歪斜地挤在一起,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泥砖,屋顶上的茅草被风吹得乱颤,连院门都是用草绳勉强绑着,轻轻一推就吱呀作响。 这里住着的是宗门最底层的人——那些没有背景、没有天赋、靠苦力换取一口饭吃的杂役弟子。 李铁柱就是其中之一。 他今年二十岁,炼气二层修为,三年未曾寸进。身高六尺有余,身形结实,小麦色的皮肤透着常年风吹日晒的痕迹。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贴在身上,腰间别着一把锄头模样的法器。那不是装饰,也不是玩具,而是他每日砍桩、翻地、挑水时离不开的工具,是他三年来唯一的伙伴。 他的出身并不光彩——父亲原是山下小镇的屠户,一家五口靠着杀猪为生。两年前妖兽暴动,村子一夜之间化为血海,父母兄弟尽数惨死,唯有他侥幸逃出,被路过的玄云宗弟子带回山门,念其可怜,给了个杂役身份,才得以苟活至今。 从那天起,他的命就跟这把锄头绑在了一起。 天还没完全亮透,他就已经起床。先绕着院子跑十圈,脚步踏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声响;接着对着后院那根磨得光滑的木桩猛砍一百下,每一斧都带着风声,仿佛要把所有不甘和愤怒都倾注进去;最后盘腿坐下,闭目调息,吞吐天地灵气。 这是他三年来雷打不动的日常,风雨无阻,寒暑不辍。 可修为依旧卡在炼气二层,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没人觉得奇怪。外门弟子们私下议论,这种资质能活下来已是祖坟冒青烟,还想突破?痴人说梦罢了。 早课钟响前还有半个时辰。练功房位于内门区域,那里灵气浓郁,比杂役区足足强了三倍。普通弟子都争着进去温养身体、巩固修为,但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李铁柱赶到时,门口已站着五名外门弟子。清一色炼气三层起步,身穿统一制式的青色道袍,腰佩玉符,神情倨傲。他们谈笑风生,目光扫过李铁柱时,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轻蔑。 其中一人叫王虎,脸上横着一道旧疤,据说是执法堂某位执事的远亲。他一见李铁柱便嗤笑出声:“你也想进?” 李铁柱没答话,默默蹲在石阶上,从怀里掏出一块干饼啃了起来。那饼硬得像石头,咬一口掉渣,牙都要硌疼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指着他窃窃私语,说他浪费灵气;有人模仿他说话的腔调,阴阳怪气地喊:“等我娃满地跑那天,你们都得喊我一声爹!” 哄笑声顿时炸开,像是要把整个山谷掀翻。 李铁柱充耳不闻,慢条斯理吃完最后一口,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忽然起身,动作迅捷如猎豹,趁着王虎转身说话的空档,一步跨入门槛,稳稳踩进修练房的地界。 “我占个角落就行,不碍事。”他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 王虎猛地回头,几步上前狠狠推了他肩膀一把:“滚出去!你这种炼气二层进来也吸不到几缕灵气,纯属占地方!” 李铁柱脚下微微一晃,却站得笔直,反手拍了拍胸口,语气平静:“吸一口是一口,总比你们站着干骂强。” 说完不再多言,直接盘腿坐下,双目闭合,进入吐纳状态。外面吵嚷喧哗,讥讽谩骂不断,他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呼吸渐渐平稳悠长,心神沉入丹田。 半个时辰后,早课钟声响起,众人陆续离开。李铁柱仍坐在原地,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脸色苍白如纸。 他知道,自己吸到的灵气可能还不及别人十分之一。但他没走,直到最后一丝灵气消散,才缓缓睁开眼,起身离去。 午间,食堂开饭。 灵米粥每人一碗,粗饼两块。修为高的优先领取,杂役排在最后。 轮到李铁柱时,锅已见底。 执事弟子是个圆脸胖子,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没了,明天早点来。” 李铁柱看了看空锅,沉默片刻,转身走向后厨角落的残羹桶。桶里堆满了剩饭,冷得结成硬块,散发着淡淡馊味。他伸手捞出半碗糊状物,兑了些清水搅匀,一口气喝了下去。 三个外门弟子正坐在旁边吃喝,看到这一幕故意提高嗓门。 “你这种人就不该吃灵食,纯粹是浪费资源。” 有人站起来学他说话,满脸嘲弄:“等我娃满地跑……哈哈哈,谁跟你生啊!” 全场爆笑。 李铁柱喝完最后一口,走到墙角拿起锄头模型,在地上划下一道深深的刻痕。这是他第三百六十五次记录修炼日志。 有人路过,忍不住讥笑:“你还真当自己能成器?” 他抬起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不信命,只信锄头翻土——翻多了,总有苗出来。” 傍晚,主峰广场早已空无一人。 寒风刮过冰冷的石板,卷起枯叶与尘土,吹得人骨头发冷。普通弟子早已回房取暖,唯有李铁柱还坐在原地,继续吐纳。 两名内门弟子路过,停下脚步,相视而笑。 “瞧,那不是咱们宗门的‘未来栋梁’吗?炼气二层练三年,真是励志得很。” 另一个笑着接话:“这种资质还死磕?不如回家杀猪去。” 李铁柱缓缓睁开眼,看了两人一眼,慢慢站起,拍净屁股上的灰尘。 他拎起锄头模型,猛然往地上一插! “咔”的一声,泥土裂开三寸深沟,震得地面微颤。 他对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声说道:“我爹是杀猪的,但我不是他。我今天练不成,明天接着练;今年不行,十年后再看!你们笑我一日,我就活过你们一辈子!” 话音落下,他不再理会,重新盘坐,迎着凛冽北风,继续吞吐天地之气。 呼吸沉重,额头冒汗,转眼凝成霜花。 夜幕降临。 李铁柱回到杂役区的小屋。屋顶漏风,门缝积雪,屋内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一盏昏黄油灯。四壁空荡,唯有一股陈年霉味弥漫在空气中。 他进门第一件事便是点亮油灯,然后从枕头下摸出一本破旧书册——《基础吐纳诀》。书页卷边泛黄,字迹模糊不清,有些地方甚至被汗水浸染得难以辨认。这是他唯一能接触到的功法,是他三年来每晚必读的宝典。 他翻开最后一页,提笔写下今日心得: “今日被人笑,明日让人仰。” 墨迹未干,他合上书册,轻轻放回枕下,躺上床铺。身体酸痛,手指僵硬,关节处隐隐作痛,但他睡得很稳。 他知道,明天太阳升起,一切还会重来。 第二天清晨,宗门钟声异常急促,节奏凌乱,不同于平日的早课钟,而是召集令。 所有弟子无论内外,皆须前往主殿广场集合。 李铁柱赶过去时,人群早已站满。他站在最外围,低着头,和其他杂役挤在一起,像一粒不起眼的尘埃。 掌门立于高台之上,面容凝重,声音低沉而沉重。 他宣布:玄云宗即日起解散。 宗门资源枯竭,护山大阵破损严重,修复需千年灵材,眼下无力支撑;外敌环伺,强敌压境,宗门已无自保之力。自此之后,所有弟子自寻出路,宗门发放最后一批遣散灵石,恩断义绝,各安天命。 人群哗然。 有人痛哭失声,跪地叩首;有人怒吼咆哮,质问为何如此决绝;更有甚者当场拔剑欲拼,却被同门拦下。 三年、五年、十年修行,一夜归零。 李铁柱站在原地,始终未动。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粗糙、开裂、布满老茧。这双手三年来砍过三千根木桩,翻过五十亩荒地,挑过一万担水。每一滴汗,每一次痛,都刻在这掌纹之中。 他忽然笑了,笑声很轻,却透着一股释然。 “散了好。反正也没人在乎我。” 可就在这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灼热感。 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金光在他衣襟下闪过,快得如同幻觉。 那是他贴身藏着的一枚旧玉佩,是他娘留下的唯一遗物。此刻正微微发烫,仿佛有了生命。 与此同时,山下小镇,三家客栈几乎在同一时间迎来了三位女修。 西街悦来客栈,一位女子缓步走入。她穿月白襦裙,气质清冷,周身似自带寒气,走过之处空气都仿佛降了几度。她是柳寒烟,原寒玉门核心弟子,因拒婚遭宗门追杀,伤势未愈,一路逃亡至此。 东市鸿福客栈,一名红衣女子踉跄进门,腰间铃铛叮当作响。她一头短发凌乱,眼神锐利如刀,刚抢了一件上古法宝,被三大势力追杀了三天三夜,终于甩脱追踪,累得倒头便睡。她是赵红袖,散修出身,行事狠辣果决,却重情重义。 南巷安仁客栈,一位绿裙女子悄然入住。她发间别着几株药草,手中紧握一把木质药杵,眉宇间透着温柔与坚韧。她是慕容婉,药王谷弃徒,因私自救治一名被通缉的魔修而触犯门规,逐出师门,如今身无分文,仅剩一身医术。 三人互不知晓彼此存在,也不知命运之轮已在暗中悄然转动。 而李铁柱更不知道,他即将捡到的这三个女人,每一个都拥有改变天地的体质——一个是冰凰血脉,一个是战体觉醒者,一个是药灵转世。 更不知道,她们将在未来的三年里,为他生下十二个孩子。 每个孩子,天生异能,或控火、或御雷、或通灵、或不死…… 他只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玄云宗的杂役。 他要活下去。 靠锄头,靠力气,靠那一股不信命的倔强。 至于“娃满地跑”的事…… 他摸了摸腰间的锄头模型,嘴角微扬,低声嘟囔了一句: “迟早的事。” 第2章 宗门摇摇欲解散 清晨的钟声又响了。 不是早课时那种慢悠悠、带着几分慵懒意味的“当——当——当”,而是急促得如同有人在身后挥棍猛击,一声紧似一声,中间不留半点喘息的余地。那声音像是撕裂了晨雾,直直扎进耳膜,震得人心头发麻。 李铁柱猛地睁眼,油灯还亮着,昏黄的光晕在墙上摇曳,映出他瘦削的身影。书册压在枕头下,边角已被磨得卷起,手心全是冷汗,湿漉漉地贴着床板。他怔了一瞬,随即翻身坐起,动作利落得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套上麻衣,系好腰带,将那把锄头模型别在腰间——这是三年来每日清晨的固定流程,熟练得如同呼吸。砍桩、翻地、挑水,日复一日,身体早已记住了每一个节奏,无需思索,四肢便自动运转起来。 推开门时,几个杂役弟子正慌慌张张往外跑,脚步凌乱,脸上写满惊惶。有人嘴里喊着“出事了”“快去主殿”,撞到他肩膀也顾不上道歉,只匆匆丢下一句:“你还不知道?宗门要散了!” 李铁柱没应声,也没停下。他只是微微侧身避开人流,随后便跟着他们朝主峰走去。 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内门、外门、杂役,各色弟子混作一团,像是一锅被突然掀开的沸水。一个穿青袍的弟子边跑边用袖子擦汗,神情恍惚;另一个死死抱着储物袋,指节发白,生怕被人抢了去。越靠近主殿广场,人声越是嘈杂,说话声、哭喊声、怒吼声交织成一片嗡鸣,仿佛整座山都在颤抖。 他站在人群最外圈,和其他杂役挤在一起。脚下是坚硬的石板,寒气顺着鞋底往上爬,脚底发凉,但他站得很稳,背脊挺直,目光沉静。 高台上站着掌门,一身素白长袍,脸色比纸还要苍白几分。他抬起手,动作缓慢却有力,全场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卷动旗帜的猎猎声。 “今日召集诸位,有一事宣告。”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玄云宗,即日起解散。” 没有人说话。 三秒后,炸了。 “你说什么?!” “开什么玩笑!我修了五年才到炼气五层,你现在告诉我宗门没了?” 一个弟子当场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石板上,咚咚作响:“掌门!护山大阵还能修!弟子愿献灵石、献血祭阵!求您别散啊!” 旁边立刻有人拉他:“别傻了!你听过千年灵材吗?那是传说里的东西,上哪儿找去!如今连阵眼都裂了,谁救得了?” 李铁柱没动。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布满厚茧,指缝有干裂的口子,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夜翻地时留下的黑泥。这双手,三年来砍过三千根木桩,翻过五十亩荒地,挑过一万担水。每一滴汗都落在土里,从未指望谁看见,也从未奢望回报。 现在宗门说没就没,别人觉得天塌了,他倒觉得……松快。 散了好。 反正也没人在乎我。 他忽然笑了,笑得极轻,嘴角一扬便消失不见,没人注意到。 掌门继续说道:“资源枯竭,护山大阵破损严重,修复需千年灵材,眼下无力支撑。外敌环伺,强敌压境,宗门已无自保之力。自此之后,所有弟子自寻出路,宗门发放最后一批遣散灵石,恩断义绝,各安天命。” 话音落下,两名执事抬出两个木箱,箱盖打开,里面堆满了灵石,泛着微弱却诱人的光芒,宛如小山般矗立在众人眼前。 人群瞬间炸开。 抢! 有人扑倒前面的人,直接往怀里塞;有人用布兜整个兜走,转身就跑;还有人大喊“我为宗门守夜三年!我该多拿一块!”结果话音未落,就被一脚踹翻在地,灵石洒了一地,又被无数双脚踩过。 李铁柱依旧没动。 他知道那点灵石撑不了多久。一枚下品灵石,在山下小镇只能换三顿粗饭加一晚破屋住宿,顶多买把普通法器防身。抢破头也抢不出活路,花完了呢?还得饿着。 他想起昨夜在油灯下写下的那句话:今日被人笑,明日让人仰。 现在看来,想让人仰,靠不上宗门。 高台上的掌门望着混乱场面,闭了闭眼,终究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去。袍角扫过台阶,步履沉重却坚定,再没回头。 李铁柱仍站在原地。 一个老弟子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嘴里反复念叨:“家没了……家没了……”;两个年轻弟子抱在一起发抖,眼神空洞;还有人拔出佩剑,指着天空嘶吼:“我不服!我要杀出去!”却被同门死死抱住,剑尖朝天晃动,映出一道凄厉的光。 他看着这些人,心里清楚一件事——他们依赖宗门太久了。 有地方住,有人管饭,有功法练,有阵法护,出了事有人兜底。现在突然全没了,就像婴儿断奶,只会嚎啕大哭。 可他不一样。 他从来就没奶喝。 爹娘死光那天起,他就知道,活着只能靠自己。 三年杂役生活,别人当苦差,他当修行。砍桩练臂力,翻地练耐力,挑水练气息。别人嘲笑他“练个锄头还想飞升”,他回一句:“等我娃满地跑那天,你们都得喊我一声爹。” 现在宗门散了,别人崩溃,他反而觉得……机会来了。 没有规矩,没有等级,没有谁管你是不是杂役。所有人回到同一起跑线,拼的是谁能活下去。 他摸了摸腰间的锄头模型。 这玩意儿能翻土,能挖坑,能当武器使。山上能种灵药,山下能开荒建屋。只要地还在,他就能活。 至于灵石? 抢来的迟早花完。种出来的,年年有收成。 他正想着,胸口突然一烫。 旧玉佩又热了,比昨夜更明显,像是贴了块烧红的铁片,灼得他心头一颤。他伸手按住,不动声色,没惊动任何人。 这时候,没人会关心一个小杂役身上有什么异样。 眼前是乱成一团的人群,有人抢灵石,有人撕打,有人瘫坐在地发呆。一个内门弟子抱着箱子狂奔,结果被三人围住打得满脸是血;另一个女弟子躲在角落哭泣,储物袋被扒了个精光,连鞋子都被拽走一只。 李铁柱看了眼高台。 掌门走了,长老走了,执事也走了。偌大的广场,只剩一群失去依靠的蝼蚁在挣扎。 他转身,准备离开。 刚迈一步,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老子不甘心!老子十年修行全喂狗了!” 一个壮汉冲上高台,满脸通红,眼中布满血丝,举起长刀就要劈向牌匾。那是玄云宗三个字,金漆大字,挂了几百年,象征着传承与尊严。 “住手!”有人喊。 “别毁祖宗基业!” 两人冲上去拦,被他甩开。刀光一闪,眼看就要砍中。 李铁柱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下一秒,轰隆一声,牌匾自己炸了。 不是被刀砍的,是内部爆开,金粉四溅,木屑横飞。那壮汉被气浪掀翻,滚下台阶,摔得七荤八素,半天爬不起来。 全场静了两秒。 接着有人尖叫:“天罚!这是天要亡我玄云宗!” “完了完了,连祖宗牌位都不保!” 李铁柱眯起眼。 不对劲。 他刚才看到那一瞬,牌匾裂开时,有道黑气从缝隙钻出来,转眼消散。那气息阴冷诡异,像是被封印了很久的东西,终于挣脱束缚,悄然逃逸。 但他没说。 这种时候,说真话没人信。还不如留着力气想下一步。 他转身往外走。 路过演武台时,看见地上插着一把断剑,半截埋在土里。那是昨天还有人用来对练的兵器,今天就成了废铁,锈迹斑斑,无人问津。 他弯腰拔出来,掂了掂,手感沉闷,毫无灵性。他轻轻一抛,扔进了旁边的杂草堆。 没用的东西,带着累赘。 走到广场边缘,他停下。 回望一眼。 曾经仙气缭绕的玄云宗,此刻乌烟瘴气。灵旗倒地,阵法残痕冒着黑烟,弟子们像无头苍蝇般乱窜。三年来他每天望着主峰羡慕,觉得那里才是修行圣地,是凡人通往仙途的门槛。 现在看他只想笑。 圣地? 圣地也会塌。 他最后看了眼高台,那里空无一人,风卷起一张符纸,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落进污水沟,被泥水浸透,字迹模糊。 他转身,迈步。 下山。 刚走三步,胸口玉佩猛地一跳,烫得他差点叫出声。 同时,脑子里闪过三个画面—— 一间客栈,月白衣裙的女人靠窗而坐,指尖凝出一朵冰花,晶莹剔透,映着窗外灯火; 另一间,红衣女子翻身坐起,手腕铃铛乱响,手里攥着半块焦黑的符纸,眼神锐利如刀; 第三间,绿裙女人睁开眼,药杵轻轻一敲桌面,一株枯草瞬间返青,嫩芽舒展,生机盎然。 李铁柱脚步一顿。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种感觉—— 山下的日子,不会太平。 但他不怕。 他拍了拍腰间的锄头模型,低声说:“等我娃满地跑那天,你们都得喊我一声爹。” 说完,大步朝山下走去。 阳光照在他背上,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把插入大地的犁,划开了新的土地。 第3章 铁柱收留三女修 阳光斜斜地洒在李铁柱宽厚的背上,他抬手抹去额角滚落的汗珠,脚底踩着碎石铺就的小路,一步步朝山下走去。胸口那枚玉佩仍在发烫,紧贴肌肤,像一块烧红的炭火,灼得他心口微颤。脑中忽然又闪过三个模糊的画面——一袭月白襦裙、一件猩红短打、一条翠绿药裙,如电光石火般掠过意识深处,挥之不去。 他停下脚步,站在三岔路口,左右张望。山路在此分作三条:往北是荒废已久的破庙,屋顶塌了半边,门框歪斜;向东通向一座无人居住的老宅,院墙斑驳,藤蔓缠绕;南面则隐约可见驿道蜿蜒而过,尘土飞扬。他没有师承,不懂追踪之术,灵力仅有炼气二层,连最基础的探查法器都用不起,只能靠自己的脑子去猜,去判断。 穿月白衣裙的人太过显眼,绝不会贸然出现在人多眼杂之处,藏身于偏僻破庙最为合理;红衣人行动迅捷,擅长近战与躲藏,废弃老屋四通八达,最适合藏匿;至于救人的大夫,身上必有药香,若昏迷倒地,多半就在驿站附近,方便施救或被人发现。 他略一沉吟,决定先往北走。 破庙早已年久失修,大门塌了一半,残垣断壁间透出几分凄凉。地上有暗褐色的血迹,墙角还粘着未化的冰渣,像是刚从极寒之地取出一般。他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块,冷意直刺骨髓——冰还未化,说明有人不久前才来过。远处林间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低吼:“别让她跑了!搜!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李铁柱屏住呼吸,猫着腰绕到后墙,从一处倒塌的砖洞钻了进去。庙内昏暗潮湿,柳寒烟背靠着腐朽的梁柱坐着,唇色青紫,气息微弱,手中仍死死攥着一根晶莹剔透的冰锥,眼神涣散,仿佛随时会闭上。他轻声道:“姑娘,我带你走。” 她没动,也没回应,像是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外头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透过破窗晃动。来不及多想,他迅速脱下身上那件粗麻外衣,盖在她肩上,弯腰将她背起,悄无声息地朝后门撤离。刚躲进一堆枯草堆里,两个黑衣人便提刀闯入,环视一圈,骂骂咧咧地走了。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林间小径,李铁柱才重新起身,继续赶路。途中,柳寒烟微微睁开了眼,手指抽搐了一下,似是要凝聚灵力结出寒霜反击。他头也不回地说:“你那冰,冻得住刀,冻不住饿。” 她怔住了,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缓缓放下,靠在他背上,再没说话。 下一个目标,是东村那座荒废多年的老屋。 房子看似空无一人,但院角的水缸翻倒在地,地面有一道明显的拖痕,一直延伸至屋后。他绕到灶房后侧,伸手摸了摸炉膛,余温尚存——说明不久前还有人在这里生火。正思索间,墙外传来一声低喝:“守住前后门!谁拿到火灵根修士的本命熔炉,赏灵石一百!” 李铁柱眉头紧锁。这些人不是普通的追杀者,而是冲着法宝来的亡命之徒。 他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向院子另一头,“哐当”一声砸在瓦罐上。守卫立刻警觉,纷纷朝声响处奔去。他趁机抄起墙边一把锄头,对着土墙猛挖几下,扒出一个狗洞大小的缺口,迅速钻了进去。 夹墙深处藏着赵红袖,脸上带着血痕,嘴角渗血,手中紧握着半截断裂的炼器炉,腰间的铜铃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发出细微声响。她看见他,第一句话便是厉声呵斥:“滚!别连累我!” “我不滚。”他平静地递上水壶和干粮,“你要是能跑,现在早就没影了。” 她瞪着他,眼中满是戒备与怀疑,铃铛哗啦作响。他却不闪不避,只是蹲在一旁,静静等着。片刻之后,她咬牙切齿道:“背我出去可以,出了事你自己活该。” 他点头,二话不说将她背起。刚挪到墙边,外面又有脚步声逼近。他趴在地上,低声叮嘱:“趴紧。”两人紧贴地面,缓慢而谨慎地爬出洞口,借着茂密杂草掩护,悄然撤离。 最后一站,是南面的驿道。 远远便见一群人围在路边沟渠旁指指点点。有人说:“这女修救了个魔修,遭天谴了吧?”也有人附和:“别碰她,沾上晦气,倒霉三年!” 李铁柱拨开人群,一眼便看见慕容婉倒在泥水中,药篓破裂,草药混着烂叶被踩进泥土,狼藉不堪。她脸色苍白如纸,几乎看不出呼吸,可手中依旧紧紧抓着药杵,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屑。 他蹲下身,探她脉搏,跳动虽弱,却未断绝。撕下一条衣襟为她包扎伤口,又喂了一口随身携带的粗茶。就在这时,怀中的玉佩忽然轻轻一震,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发热。 他低声说道:“你说你救的是魔修,我就信你是好人。这世道,活人都不愿救,偏偏要计较救的是魔还是仙。” 她睫毛微微颤动,却没有醒来。 太阳西斜,余晖洒落山野。三人终于都被带到了路边一棵大树下安置。柳寒烟倚着树干坐下,气息比之前平稳了些许;赵红袖坐在一块青石上,一边咳嗽一边检查手中炼器炉的残片;慕容婉躺在草堆上,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 李铁柱掏出最后一块粗糙的饼子,掰成四份,自己拿了最小的一块。他将其他三份递过去:“吃吧,吃完还得赶路。” 柳寒烟冷冷看他一眼:“你不过炼气二层,收留我们只会招来祸端。” “我知道。”他啃了一口干饼,声音平静,“但我有地。能种菜,能种药,还能种灵米。” 赵红袖冷笑一声:“我没灵石付饭钱。” “我也没。”他咽下嘴里的食物,“但我有锄头。种出来的粮食,年年都有收成。” 慕容婉睁开眼,声音虚弱却清晰:“莫因善心害己。” 他笑了笑,眼睛亮得像星子:“等我娃满地跑那天,你们都得喊我一声爹。” 三人同时愣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风从山间吹过,卷起草叶纷飞。柳寒烟别过脸,悄悄把手伸进袖中,片刻后,一枚古朴的储物戒轻轻落在地上:“权当租金。” 赵红袖拍拍腰间铃铛:“我能炼点小玩意儿,修修补补不成问题。” 慕容婉撑着药杵试图坐起,试了两次才成功:“我会治病,也能辨百草。” 李铁柱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尘土:“那就走,回家。” 他走在最前面,肩扛锄头,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柳寒烟跟在后面,脚步虚浮却始终没有掉队。赵红袖一手扶墙,一手按着伤口,走得缓慢,却一声不吭。慕容婉由他搀扶着前行,一只手搭在他胳膊上,另一只手始终紧握药杵,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山路蜿蜒曲折,夕阳将四人的影子投在崎岖小径上,交织成一片温暖的剪影。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村民探头观望,低声议论:“那不是玄云宗扫地的那个?怎么带回来三个女人?” “一个个长得都不像普通人……” “听说一个会结冰,一个能喷火,还有一个救过魔头。” 没人上前阻拦,也没人敢靠近。 进了村子,道路愈发狭窄。李铁柱指着前方一处低矮土屋:“到了,我家。” 屋子老旧,墙面裂了几道深缝,屋顶的茅草被风吹得翘起一角,门是几块木板拼凑而成,门锁用铁丝勉强缠住。院子里堆放着锄头、镰刀、扁担等农具,角落有个漏水的水缸,滴滴答答淌着水。 他推开门,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方桌,两把缺腿的凳子用石头垫着。墙上挂着几串晒干的野菜和菌菇,地上摆着一盏油灯,灯芯微弱闪烁。 “地方小,将就住。”他说,“明天我修墙,后天搭灶,大后天开荒。” 柳寒烟站在门口没动,目光缓缓扫过屋内每一处角落,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赵红袖一脚踢开挡路的柴火:“这破地方也能住人?” “住得。”他把锄头立在墙角,语气笃定,“人住的地方,修修就能好。” 慕容婉靠着门框喘息,声音轻得像风:“我能种些止血草……如果有点土的话。” “有。”他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破旧的瓦盆,“明早就去挖。” 赵红袖忽然抬头,盯着他问:“你图什么?救我们,收留我们,你不求回报?” 他正弯腰擦拭桌面,闻言停下动作,直起身笑了:“我图以后。” “以后?” “以后我娃满地跑,你们都得喊我一声爹。” 赵红袖翻了个白眼,柳寒烟扭过头去憋笑,慕容婉轻轻咳了一声,嘴角却也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李铁柱拿起油灯点亮,橘黄的火光照亮他脸庞,勾勒出一道坚毅而柔和的轮廓。 他走出门,仰头望天。 天边最后一缕霞光悄然隐没,夜幕如墨般铺展开来。 他独自站在院子里,望着远处三间空置已久的小屋,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转身回屋,轻轻关上了门。 第4章 三女安顿共谋生 李铁柱推开家门,那扇由几块旧木板拼成的门发出一声悠长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岁月的沉重。他侧身让柳寒烟、赵红袖和慕容婉三人先进去,自己最后一个跨过门槛。脚刚落地,屋顶便飘下一块干枯的茅草,不偏不倚落在他头顶。他抬手轻轻一拂,将草叶拍落,什么也没说。 屋内昏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陈年柴火混合的气息。柳寒烟站在门口,目光缓缓扫过这间破败的小屋。墙角那只漏水的水缸仍在滴答作响,地上积了一小滩浑浊的水洼,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她眉头微微一蹙,却终究没有开口。赵红袖一脚踢开挡路的柴堆,碎木四散,她低声嘀咕:“这地方比狗窝还差,连老鼠都不愿住。” 慕容婉由李铁柱搀扶着,一步步挪到角落那堆干草旁坐下,轻轻喘了口气。她的脸色苍白,指尖微凉,显然伤势未愈。 屋里太黑,几乎看不清彼此的脸。李铁柱蹲下身,从床底摸出一盏蒙尘的油灯,又掏出火石,“叮”地一声打出火星,引燃了灯芯。火焰跳动了一下,随即稳定下来,昏黄的光晕慢慢铺展开来,照亮了四张疲惫而各异的面容。他把灯放在那张摇晃的方桌上,桌腿缺了一截,他顺手捡起一块石头垫在下面,这才勉强稳住。 “先将就一晚。”他声音低沉却坚定,“明天修墙,后天搭灶,大后天开荒。” 赵红袖抬起头,盯着他:“你哪来的种地本事?咱们是修真者,不是农夫。” “我爹是屠户,但我从小就在村里帮人种田。”李铁柱一边说着,一边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布满裂纹的破瓦盆,“灵米、灵菜、止血草……这些我都种过。别看我修为低,可这锄头比我灵根还要熟。” 柳寒烟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霜:“你能保证安全?那些追杀我们的人不会找来?” “不能。”李铁柱摇头,语气坦然,“但我能保证——只要地里有收成,咱们就有饭吃,有药用,有灵力补给。打不过,咱们就躲进山里,靠粮食活命。” 他说完,拿起桌上那块粗糙的杂粮饼,用手掰成四份,依次递过去。三人皆未动。 他也不恼,自顾自咬了一口,嚼得认真:“你们救不了天下人,我也护不住整个宗门。可眼下,我能护住这间屋,护住这块地。谁想走,现在就走;想留,就一起干活。” 柳寒烟静静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那一小块饼。赵红袖哼了一声,也伸手拿了一份。慕容婉虚弱地点点头,低头小口啃着。 李铁柱咧嘴一笑,眼角露出几分狡黠:“等我娃满地跑那天,你们都得喊我一声爹。” 赵红袖差点被饼呛到,猛地咳嗽两声。柳寒烟扭头望向窗外,夜色深沉,但她嘴角分明抽了一下。慕容婉依旧低头不语,只是手中握着的药杵轻轻捏了捏,似有笑意藏于无声之中。 屋外风声渐起,吹得门板咯咯晃荡。李铁柱起身去关门,动作轻缓,顺手把靠在墙边的锄头立在门后。回来时,他又弯腰从床底掏出三个旧碗,虽有缺口却洗得干净。他提起水瓢,从水缸里舀了些尚算清澈的水,一人面前放了一个。 “明早我去挖土。”他说,“柳姑娘,你有储物戒,能不能腾点地方装种子?” 柳寒烟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泛着寒光的银白戒指,轻轻放在桌上:“里面有几株寒霜草,还有半袋灵麦种。你自己拿。” “谢了。”李铁柱打开瓦盆,转向赵红袖,“赵姑娘,你炼器厉害,能不能把这锄头改造成法器?省点力气。” 赵红袖瞥了眼腰间的残炉,那是她仅剩的炼器工具,皱眉道:“废铁加个破铃铛,凑合能用。明天给我半天,给你整出个‘自动翻土机’。” “名字太长。”李铁柱笑,“叫它‘懒人锄’行不行?” “行你个头!”赵红袖瞪眼,“叫‘烈焰犁’!听着霸气!” “随你。”李铁柱摆摆手,笑意更深,“婉姑娘,你懂药理,能不能教我认止血草、清心藤这些基础药材?” 慕容婉点点头,声音轻柔却不含糊:“可以。若能找到合适的药田,三个月就能收获第一批药材。” “好!”李铁柱一拍桌子,震得油灯晃了晃,“那就定了——我主种地,柳姑娘管存粮,赵姑娘改工具,婉姑娘育药草。咱们不靠施舍,不抢不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赵红袖冷笑一声:“说得轻巧。没灵石买肥料,没阵法护田,妖兽来了怎么办?” “肥料?”李铁柱指了指屋后,“我昨儿看见一堆野猪粪,晒干掺土就能用。阵法嘛,等三娃长大再说。现在……”他拍拍身边的锄头,“这玩意儿也能当武器使,砸狼脑袋都够劲。” 柳寒烟忽然问:“你真觉得,种地能活下去?” 李铁柱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半分戏谑:“我不觉得。我是知道。去年旱灾,玄云宗八成弟子饿得连剑都拿不动,就我天天偷跑去山后刨地。别人笑我傻,结果他们啃树皮的时候,我在吃烤红薯。”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修真界讲天赋、讲资源、讲后台。可老子什么都没有,就剩一把锄头。但我告诉你,地不会骗人——你种下一粒米,它还你十粒;你流一滴汗,它回你一口饭。比人心实在多了。”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油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良久,赵红袖站起身,走到墙角捡起几块碎石,扔进自己的布包里:“明天早上,把你的破锄头给我。再找根铁链,我要加个爆炸模块。” 柳寒烟闭上双眼,盘腿坐下:“我夜里运功恢复,天亮前能结一层冰膜,用来保水,减少蒸发。” 慕容婉轻声道:“我睡一觉,明早教你辨五种基础药草,从叶子形状到根茎气味,一样不落。” 李铁柱笑了。他走出屋门,站在院子里抬头看天。夜空澄澈,星河如练,月光洒在村中那三间空屋上,勾勒出斑驳的影子。他盯着最右边那间,看了很久,仿佛已看见未来炊烟升起的模样。 回到屋里,他轻轻拨小油灯的灯芯,火光随之暗淡,屋内重归静谧。四人各守一角,无人再言。 他躺上那张吱呀作响的木床,床板在他身下发出抗议般的声响。闭眼前,他嘟囔了一句:“等我娃满地跑那天……” 话未说完,均匀的鼾声已然响起。 赵红袖蜷在青石旁,身子缩成一团,睡得沉。柳寒烟靠墙入定,呼吸绵长平稳。慕容婉躺在草堆上,药杵从手中滑落,悄无声息地掉在地面。 屋外,风停了,万籁俱寂。 不知过了多久,李铁柱突然睁开眼,坐起身。他穿鞋下地,脚步极轻,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缝。 月光照进院子,映出三间空屋的轮廓,像三位沉默的守望者。他盯着最右边那间,低声说:“以后给大娃住。” 他关上门,插上门栓,转身走回床边。 油灯熄灭,黑暗温柔地笼罩下来。